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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明》


001 当孙子

“大明……万历四十六年……”

梁小帅经过几日适应,现已接受眼前事实,他叫方书安,当朝首辅方从哲之孙。

是个纨绔子弟,也是个精壮汉子!

但是此刻,脸色蜡黄,精神也差。

梁小帅……不,是方书安,心里那一个恨。

好容易穿越成为二代,吃喝无忧的那种,结果时间不对,到了明末。那不与郭小黑胖子相声中乌江畔的霸王、马嵬坡的杨贵人一样了么。

不,不能,他还要享受逗鹰遛鸟,带着狗腿调戏良家妇女的美好生活!

只是么,梁小帅来的也忒惨。

当时他在干活,赶产品进度,正在加500ml叔丁基锂,一种见水炸、见空气烧的玩意。

偏偏针管堵住,火苗蹭的窜起来,身旁有20公斤低温用酒精和20公斤易燃溶剂四氢呋喃,冰箱里还两公斤赛过tnt的苦味酸。

失去控制之下,嘣!

恐怕是被炸成一坨坨肉沫才穿越过来……

史料记载,过一段时间,他大伯方世鸿即将“名留青史”地坑爹,到时候,爷爷方从哲陷入严重的危机当中,累积的权威掉落谷底,更是让方家前途尽毁。

不管从小家还是大家看,面临问题十分紧迫。

他能占据这具身体的原因很简单,方书安服了些据说能助兴延时的“红丸”,纵欲过度又受到惊吓,一命呜呼。要不是梁小帅灵魂附体,说不得已经埋了。

“安公子,您醒了。”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充满哀怨。

丫头青儿面若寒霜的看着方书安,似乎要将他一口吞掉。“不是说好不去胡混的么?您说话可以一而再的不算数,但是,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强忍着眼前那双锃亮的大灯,他艰难的挪开视线,现在身体发虚,经不起大波动。“还不都是李尽忠那厮,说好只去喝酒,谁知趁我饮的多了,竟然……竟然做出那等事!”

方书安义愤填膺,此刻梁小帅附体,演技爆表,活生生的把逛青楼变成被失足妇女骗走初夜一样。

青儿何曾见过他这表情,“真不是您?”

方书安悄悄撇她一眼,随即继续表演,“天可怜见……”

青儿心中稍软,表情微变,“若是这般,方才冤枉了您。不过以后,青儿……恐是伺候不了您,要多加小心才是。”

说完,表情凝重。

方书安一看,咋个意思?小爷一觉醒来,就有人上门搞事情?

原来,青儿今年一十有八,寻常人家来说,到了出阁年纪。不过他在方府内伺候人,原本不需早早婚嫁。

怪就怪方书安不争气,伴读和伺候大丫头都被牵累,早就被指名更换。

伴读换过两个,要不是青儿有些能耐,也换了两次。

只是,方书安大伯的狗友早就对青儿那起起伏伏的身材垂涎已久,一直想弄过去做个填房。

“青儿,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到时候一定能解决!”

“真的?”

“怎会骗你!以前你不都是没走么……”

青儿不知哪来的信任,看着方书安坚定的表情,竟然坚定不移的信了!

稳住青儿,方书安心中稍定,“说说,这几日,家里有何大事没有,京城可曾有少爷我的传说?”

青儿眉头微蹙,似乎是在筛选,“您的名号这几日可真是……传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中长房侄儿百日宴,原本您应当去,不过尚在昏迷,自然是错过。”

喝醉在青楼发疯,打人最后乏力被人打晕,还不知对家是谁,让青楼管事把人送到府上的,他可是独一份。

方书安越想越奇怪,背后定有蹊跷!要追查看看谁捣鬼。

长房侄儿的百日宴?方家第四代嫡孙的大日子,盟友和各路神仙妖魔都会出席。

突然,他想到什么,“大伯现在何处?”

“前几日尽是宴饮,此刻想必是远方亲朋已走,只余些亲近人吧。”亲近两个字青儿咬的很重,方书安当然知道更多是讥讽之意。

别人不了解方家那些事,方书安知道。

前世,他主业化学民工,但副业是网文写手,月入600的那种。

不读几遍明史,可不敢说自己是历史扑街作者。对于方世鸿那破事,一清二楚。

毕竟,能在史书上记下嫖|娼害老子丢官的,方世鸿独一份!

百日宴,嫖|娼……亲友!!!

“今天什么日子?”

“八月十八!”青儿回答。

“哎呀,不好!”

方书安一股烟窜起来,丝毫不像病愈之人。

……

长房花厅内,方世鸿正会客,方书安看四周没有使唤下人,径直走去,只是听到对话内容,脚步一轻。

里边,相谈甚欢。

“方大人,李大人惦记您府上那丫头,这次可遂了他愿啊。哈哈哈哈……”

“那还用说,李大人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小骚蹄子,咱们方大人这会,莫说是丫头,就是个小妾,送出去也无妨,哈哈哈。”

“莫要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乱来的人么?”方世鸿嘴上说着,脸上却是一股*****。

当朝首辅大公子,尚宝局丞,别的本事没有,狎妓可是一等一好手。

几人正在放浪的笑着,冷不防瞥见窗棂上人影。

方世鸿一看,便知是谁,喝道,“方书安!胡闹什么,滚回去!”

贵为方家二代当家,方世鸿拿捏方书安就跟搓小鸡似的,只是这次,并未凑效。

方书安一步步走到厅中站定,“大伯,青儿多年照顾侄儿,此番不是她,我恐一命呜呼,看在救了侄儿的分上,能否过几年再遣回家?侄儿再努力努力,有青儿督促,能使力,也好考取个功名。”

话音刚落,满座无声。

随即便是哄堂大笑,方世鸿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你,还想着功名?你是不是还害着脑热,抓紧请郎中瞧病才是,至于青儿,方家的事,轮到你过问?再则,谁让你听墙根的!”

说到最后,已经是颜色俱厉!

方书安不会和以前一样轻易屈服。

眼前这些尽是酒肉之辈,没个仗义人,更别说指望帮忙。

不过,方书安还没开口,国子监的沈南云开口了,只见他笑吟吟的站起来说道,“少年人,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另一个人也附和着,“可不是,昔日有吕蒙三日不见,书安少爷三日不见,或许也有奇迹呢?”

“我看不尽然,书安少爷三日不见的话,只怕是又去长夜宫喝醉了!”

哈哈哈……

又是肆无忌惮的笑声。

呵……

几个人只会嘲笑的么?

方书安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他们一次,自己又不是中二少年,几句话激怒不了,不过,看样是要拿出点硬货!

他心中一横,唯有亮剑,“大伯,我大明律早有严令,官员不得狎妓,倘若有人将娼妓送上门,不知道是要害人,还是要害人呢?”

官员不得狎妓,都是老黄历,平时民不举、官不究,大家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悄悄进楼,声张的不要。

但要真有人跳起脚来大声喊叫,或者引来言官弹劾,还真吃不了兜着走。

方世鸿脸色微变,方书安,一个庶子家的庶子,也敢这般嚣张?

“大伯,小侄担心您被人下套啊,您想,这不是有心让您上钩。再则,有人还想把小侄房中贴身大丫鬟抢去做小,换做是您,会当做没看见么?”

贴身大丫鬟干什么,大家心里清楚,反倒方书安和青儿是异类,主人不像主人,仆人不像仆人。

若是贴身丫鬟给被人做小,说不得会让人以为方书安床上功夫差劲,或者有何隐疾,再不然就是断袖之癖,无论哪种,都不是好传闻。

再则,美若半仙的姑娘送出去,难免种种威逼利用之类的猜测,落的也是方家脸面。

方世鸿差点忽略,真实情况外人不会知晓。

道理说得通,但方书安说得强硬且不给半分面子,那不成,方大爷是个在乎自己脸面的人。

面子不能丢,方书安必须办!

方世鸿喊道:“来人,将这不肖子……”

话没说完,李国忠站起来拦住方世鸿,“方大人莫要生气,令侄少年心性,一时热血上涌,再议便是。”说着,眼中流露出狡黠的光芒。

“到底是个孩子,不懂事,莫要见怪。侄子并未痊愈,胡言乱语,算不得什么。”

李国忠有心阴方书安,但是架不住有猪队友。

沈南云日常怼人,尤其是二代,自认颇有心得,便道,“坊间传闻,方阁老家有个混世魔王,先前还以为是恶语中伤,现在看来,传言不但不过分,甚至还不够。我就不明白,堂堂方阁老,怎么就能出这么个混账东西?方大人,看来,令侄的家教很有问题!”

方世鸿见状,唱起双簧,“沈兄见谅,我这侄儿平日里顽劣些而已……只是……”

“只是什么!我看他爹娘太过娇惯,长此以往,还不败坏沈家名声!”沈南云厉声道。

他在国子监供职,训导监生乃是常事。但是忽略一点,方书安早早丧母,前世也是如此。

方书安强忍心中怒火,站着动也不动,双拳却攥得紧。“沈南云!你这尖酸刻薄的嘴,是为人师表模样?”

沈南云看看四周,“谁,谁在跟我说话,连国子监都进不得之辈,也配叫老夫名字?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方书安想后退半步,转移注意力,但是沈南云并不给他机会,嘴巴不住,还围着方书安走了两圈,像是打量牲口一般。

最后捋着山羊胡喝道。

“多说无益,依我看,关起来饿三天,让他爹娘教导他做人道理,什么样的爹娘能教导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忤逆子!”

方书安红着眼道:“别牵扯我家人!”

一句话,方世鸿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喊道,“沈兄,莫要如此!”

那方书安年幼失护,此事是他逆鳞。

但是,沈南云什么样的监生没有见过,“牵扯又怎样?”他轻笑一声,“老夫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什么样的爹娘没骂过,你又算……”

002老子又不是君子,专门动手

啪!

一声响,方书安一巴掌扇个脆生!

沈南云忘了,方书安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他那势力,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是!

嘭!嘭!

电光火石之间,又是两记老拳招呼道沈南云脸上,此刻已经是桃花展开,鼻血横流。

沈南云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大叫一声,“打人啦!”

旁人大惊之下,迅疾后退,方世鸿退后半步想起是在自己家,色厉内荏的冲上去拉开。李国忠也愣过神,扔下酒碗扑过去。

然而,为时已晚,方书安抄起盘子砸下去。

嘭!

一声闷响,没有砸到沈南云,却砸中推开他的方世鸿。

这个功夫,李国忠已经赶到,一手抓住方书安,运起力气向后推出。

嗯?!

李国忠一惊,这厮什么时候如此强悍?

方书安一愣,怎么突然变强了?

推搡之下,方书安纹丝不动,李国忠踉跄着倒进椅子。

变强了,竟然变强了!

方书安心里那叫一个舒爽,砸完沈南云,弄伤方世鸿,于公于私他目的都达到了,痛快!

至于武力增强,看来是穿越的福利啊!按照实力,他本不如李国忠,加之大病初愈,没曾想,还变强了。

李国忠不信邪,欺身而上,右手成拳,眼看就要砸到方书安脸上。

嘭,方书安架住来拳,表情阴狠的说“那晚在长夜宫,怕是有李大人吧!”

话出口,眼见李国忠表情一滞,方书安闪了开去,心里已有答案。

即便不是他所为,也有着不一般的关联。

这边厢,沈南云双手捧着被打的脸,惊惧却又恼怒。“君子动口不动手,方,方家竟然……竟然!”

话未说完,方书安再比划一拳,沈南云马上闭上嘴巴。眼前这厮是个不懂事的浑汉,讲不得道理。

反倒是方世鸿,此刻头破血流,由冲过来的小厮在处理。

厅里狼藉一片,方书安好整以暇,弯腰作揖道,“大伯,小侄方才并非有意,真不知您……”

“滚!赶紧滚回去洗干净屁股,回来等着收拾!”随后对着下人道,“今日的事情,敢说出去半分,打断腿!”说完,捂着脑袋招呼沈南云、李国忠两人去了旁边房间。

沈南云觉得,这样走有些输了气势,回过头瞪着方书安,“等着!有收拾你的一天!”说完,才踉跄的去了。

方书安走后,沈南云喘着粗气,还没从中缓过来。

“就让这小子骑在咱们头上?”

方世鸿咬着牙道,“自然不能!还能让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吓住?”说完,看着李国忠。

要说李国忠,浓眉大眼,一脸忠厚,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忠臣良将。

但是他精光一闪,便心有计谋,“如果不是妓子,那自然算不上狎妓,将她赎身,毁掉记录便是。至于青儿,恢复她自由身,和方家毫无关联的话,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至于你们这点皮外伤,倒是小事,将来那厮怎么也要去国子监,倒是任凭沈兄拍扁捏圆就是。”

“妙,妙极,还是李兄奇招频出,没人不愿恢复自由身,我看到时候,那小子拿什么当话柄,到底是太年轻,哈哈哈。”

沈南云咧着嘴,漏风的说着,牙上沾着鲜血,表情狰狞,分外瘆人。

几个人大笑,唯独方世鸿,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他这子侄突然间如此能搞事情?

方书安打了个喷嚏,回到自己院子,琢磨下一步如何。

第一次和古人交锋,就占了先手,看看,多几百年的知识,果然有用。有这一出,不信他方世鸿还敢!

不过,手还是有些抖,到底是精力没有回复。

但是打人的感觉,似乎是有些爽啊,尤其是平日里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混蛋……

远远看见青儿正在摆弄花草,玲珑有致的曲线让他心情更加美好,便忍不住要沾点便宜。

但是,手刚刚伸出去,像是被电到一般,迅疾缩回来。

莫看方书安是个二世祖,但是在青儿面前不敢扎刺,要说原因,当年方少爷也想欺负人家,却被青儿养的大鹅好好的夹了一次腚。

那家伙,他被一路追了大半个方府,自此以后,安少爷被鹅夹了的故事便成为经典流传。

青儿回头看见他未遂的咸猪手,狠狠的剜了一眼后道:“怎地,安少爷如此高兴。”

“哈哈,当然高兴了,看见那几个老东西吃瘪,心情就像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炫?……迈,那是何物?”青儿一本正经的问。

方书安摆摆手,“那是什么不重要,莫要在意这些细节,重要的是,我刚才去和大伯他们硬碰硬,办了两件大事,其中一件就是你无需去给那油腻的中年人当填房了。”

“油腻的中年人?”青儿已是很难习惯这些词汇,不过她更在意不用遣返,看样子,不是因为自己身份的秘密泄露。“真的,您是如何做到的?另外一件又是何事?”

“劳资出马,一个顶俩。我用《大明律》中官员不可狎妓压他们,几个人一点办法没有。谅他们不敢把那个妓子送来,连妓院都不敢去!再用你是我的大丫鬟,是我方家脸面吓住他们,看他们如何。至于另一件事,你最好不要知晓。”

青儿还是疑问,“好吧,我只问我这件,可曾答应与你?”

“那倒没有,毕竟面子还是要的,心里认了就是。而且我动手打了那沈南云,还误伤大伯,近日他们是别想出去见人了。”方书安得意地说着。

青儿表情微变,咬着银牙想了片刻,最后开口,“没那么简单,您想想,若是我和方家没有关系以后呢?若是他们把妓子的身世隐藏呢?谁还能说什么?本来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现在你提醒以后,他们索性做的更让人抓不到把柄。再则,公子您为何去管大伯去妓院的事情,他们会听你的?况且你还打人,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这……”方书安得意劲瞬间没了,难怪刚才李国忠眼神有些奇怪。这么一说似乎自己只是刷了一点存在感?而且能不能拖得住还两说。

“还有,您若是真的和大伯做对,可曾想过,外人会如何看您,无论怎样,大伯才是方家的嫡长子。”

“啊?”方书安这次彻底傻了,可不是,他受后世电视剧和小说荼毒太深,光想着怎么和大伯斗智斗勇,但是忘记了时代背景。这可是大明啊,和自家长房做对,就是有一万个理由,先站在了道德对立面。

该如何是好?他有些蒙圈,古人可不是和某些书里写的那样,随便就能忽悠到。

青儿抿抿嘴,欲言又止。

方书安注意到细节,说道,“什么时候,直说便是。”

“去求老太爷吧,家里毕竟还是他做主,连带着您不想说的事情。”

老太爷么?方书安想到自己爷爷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只有这条路,毕竟,关系到方家乃至大明安危。

不过,去找老太爷,还要有十足十的证据!

003 亲爹,真是亲爹!

把小事情弄成大是非,打人就无足轻重了。

等到夜幕降临,方书安换上夜行服,罩上袍子,便出了门。

长夜宫方圆百亩,十分热闹,不过,面积大自然有黑灯瞎火之处。

方书安将外袍藏好,找个能搭手的地方爬上院墙。

到底是做皮肉生意的场合,没有狼犬之类,倒是处处有丝乐传来。

他熟悉地形,几个腾挪,已经闪身在林木形成的走廊背后,隐藏身形。

一番摸索,躲过喝醉的嫖客和小厮之后,抵达那日所处的小院,里边,倒是有个恩客在饮着花酒。

方书安找准位置,一个闪身到两人背后,手刀砍晕恩客的同时,捂住了粉头的嘴。

利刃架在脖子上的威胁,让那粉头瞬间抖如筛糠。

“你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也是聪明人,我不想重复第二遍。那日李国忠为何谋害方书安”,方书安说着,拍出去他弄的一份腰牌。

——北镇府司!

粉头盯着牌子,加之惊吓有余,猛地软倒下去。

“官爷……婢子……婢子不敢谋害方大爷,是那贱婢……”

“贱婢?”

“是……我那丫鬟,前几日见她鬼鬼祟祟的和李家管家不知说些什么,晌午已经走了。”

“许你多少钱?敢助她加害我锦衣卫方家的人!”

“奴,奴不敢,他们不知道奴听见,不然……奴恐也得走了,只是多给些赏钱,让伺候好方公子。给奴胆子,也不敢……”

“红丸呢?何处得来!”

听见这一问,粉头像是被锤了一拳,哭泣道,“红……丸是李家管事给奴的,说是能更好的伺候方公子,可不曾说药力精猛那般。”

方书安稍微想想,粉头所说应该是真的,她目标明显,对比之下,让一个丫鬟消失要更容易。“今日我来之事,谁也不许说,你还有活的希望,不然,哼~”

方书安找到想要的答案,闪身离开。正当他悄悄转身时,背后又想是一声几不可闻之响!

有人踩枯枝,还有其他人!

方书安不急,迅速钻进草丛,隐藏身形。看样子还有一路人马,果不其然,对方先耐不住性子,一阵细碎脚步声后,渐渐远了。确定安全之后,他才蹑手蹑脚追上去,倒要看看,对方是谁。

黑衣人和方书安一样受过训练,并且行为很是相似,为此,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拐角时,树枝上突然飞起一只夜枭!

扑棱棱!

两人都停下脚步,一瞬间,黑衣人失去踪影。

跟踪不下去了,就在要放弃的瞬间,黑衣人现身道,“阁下紧跟我为何。你我目的相同,都是来查探来龙去脉,如此事情清楚,各自散了吧。”

“说的轻巧,万一你是探子怎办,还是亮了身份,免得伤和气。”

“我要走,你能拦得住?”

转眼间,两人过了几招,方书安虽然有伤在身,但并不落下风,彼此手上的招数早就暴露的底掉。

对方也看出来,不做纠缠,各自交换眼神便去了……

……

方书安心急火燎的找到他爹,见面就问,“爹,您派人去追查长夜宫了?”

方世清一脸迷茫,“长夜宫?怎得?”

“今夜我在长夜宫遇见个人,恐怕是探子。”

“你伤才好,便去长夜宫?”方世清表情一冷。

“不是去找粉头,有人要对咱家不利!而且目标不仅仅是咱家!孩儿是去调查此事,在长夜宫遇见锦衣卫,我以为您已知晓。”

方书安联想起历史上方世鸿的事件,再结合自己的遭遇,一副完整脉络呈现在眼前。

原本他也以为,那天的事是意外,再联想起在另一个粉头屋外听到的话:

“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方家人来,必然会给他们天大地惊喜,到时看方家如何下得了台。”

这是这一句他听后心中火起,才会和屋内的人起冲突,最后落得这般结果。

现在想通了,方世鸿狎妓致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是一场阴谋!

至于背后是谁,昭然若揭。

方从哲联合齐楚二党,将朝廷东林势力清除的干净。拿下方从哲,东林便复起有望,这些人并非什么善男信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听完方书安的阴谋论,方世清陷入沉思当中。

过一会,他抬起头,笑眯眯的说,“我儿,这不是你想出来脱罪的法子吧,没有必要,如今既已经罚过,好生改进便是。”

“父亲,您说了,惩罚已经结束,孩儿没有必要撒谎,您想想,若不是针对方家,他们布局那些事情做什么!”

“这……”

父子都陷入了沉思当中,剥丝抽茧之下,事情背后果然可怕。

方书安更是疑问重重,难道真实的历史上,万历是知道针对方从哲的阴谋的?那么为何眼睁睁看着方从哲名誉受损?仅仅是为了削弱方从哲的权威?

抬头看去,方世清正襟危坐,他才是方家的传统儿郎。

方家是锦衣卫世家,时代以此为业,孰料方从哲高中二甲,随后步步高升,位列首辅。到了这一辈,老大荫补文官,老二荫补后粘个边,反倒是老三方世清,仍旧坚守着方家祖业,任锦衣卫南镇府司下百户。

也就是原来的方书安不争气,方家文武两开花,他倒好,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不行,做啥啥不中。

“好罢,此事我来调查,你去,将你这几日情况告诉祖父。”

方书安一时愣住,“为何不是您去?”

“蠢货!好容易有的机会,还不把握住!”

方书安想想回过味来,他老子这是给机会,出人头地啊……

“爹,您不一起去么?又不是我自己的事。”

“为父不需要证明什么,你需要,最重要的是,你名声在外!”

神特么名声在外!

方书安心中此刻万只羊驼奔腾而过,特么,真是亲爹!

他老子实在是随爹的厉害!

……

……

正屋内,方书安等着,忍耐一会,还是忍不住,继续来回踱步。

还没有等到老太爷,却等到方老夫人

虽然大户人家里,嫡子长孙都是最为重视的,但是方书安受到的宠爱一点也不少。无它,第三代当中,方书安是最皮的那一个。

说来奇怪,在一个家族当中,往往是最顽皮的那个倍受喜爱。

当然,宠爱和重视不同。

“孙儿,今日怎得想起来到老爷这来?”

老夫人招招手,眼里全是慈祥,丝毫没有其它情绪。看来,大伯院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扩散。

“奶奶,孙儿这不是刚痊愈,来给爷爷请安。”方书安故作规矩的说道。

“行了,你那点心思,若不是天塌下来,能找老爷?说实话。”

004 这孙子前科不咋样

方老夫人闭上眼睛,打断方书安的客套话。

“孙儿也是遇了难事,来求爷爷。”

“怎么,你爹又骂你?还是揍你屁股来着?要我看,此番事情不能全怪你。”老夫人说着,边上的丫鬟掩口偷笑。

“咳!奶奶!这次确实孙儿做错了,爹打骂也是正常。”方书安忙用咳嗽掩饰,老夫人指不定说到哪去,还有几个丫鬟在呢,他不要面子的嘛?

“那所为何事,看把我家机灵鬼儿闹得,愁眉苦脸,乖乖孙儿何时这般委屈了?来,说说,奶奶给你做主。”

方书安想了想,关于方家事情,还是不要说了,但是听到关于青儿的那个,还是要说。若老夫人开口,事也能成。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前年,你骗你爹一大笔束脩钱,说是几个人去拜见有名的先生,可倒好,最后拿着钱去争粉头;去岁,又说去游学,结果在南院醉了七日,你说,如何信你?”

“这……”方书安一时词穷,谁能想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还能被惦记着呢,不过他在南院可是真的喝酒去了,断袖龙阳的事情,可不敢干。

“奶奶,此次孙儿可是真心,您看看,我钱都没要,多有诚意不是?”

老夫人想想,“真要考取功名?”

“是!”方书安重重的点头,开玩笑,在大明想要入阁,三甲那是必备。要是干混的话,不知道混到什么地方去了,上辈子籍籍无名三十多年,这次有机会,再也不能当咸鱼。

“若真是这般,那你还是去找老爷说项。”方书安满心盼着老妇人给他撑腰,谁知道转眼给出这个答案,这不科学啊。

“奶奶,您不管孙儿了?”他演技准备再次爆发,说着,眼睛红了。

“我的傻孙儿,奶奶要你去,自去便是,何时亏待过你?将你的事情全数说出,莫要隐瞒!”

老夫人高高兴兴的走了,留下方书安沉思不已。不过,他没有太多思考时间,通报声中,方从哲回府了。

“孙儿给您请安。”方书安很狗腿的跑过去,挥退侍女,亲自给老太爷揉捏。

即便是急事,也要给老人家缓冲的时间。

方从哲一边享受他恰到好处的力道,一边挥挥手,让其他几个侍女也退下了。

“说罢,又作什么妖。”方从哲满脸晦气的开口道。

“都是孙儿不好,又给家里惹麻烦……”

说到这里,方从哲气不打一出来,“你们也知道,看看自己,一个争气的没有。儿子儿子不争气,孙子孙子不像样。你们好歹考个进士出来,莫说进士,连举人都不曾有,看看隔壁王家,进士已然三个!”

方书安对这类说辞已经免疫了,别人家的孩子,古已有之。

“不说了,说你的。”方从哲长叹一口气,没有继续。

方书安不敢怠慢,把自己大旗竖起来,顺便画一个大饼给他爷爷,并暗示青儿对进士有巨大的作用。

方从哲自然知晓他这孙子畏惧丫鬟的事情,原本知会过方老太太,是不是换掉,但是鉴于没有几个人能约束方书安,有这么一个也是好的。

孙子有想法,先不说真假,鼓励是一定的,不然方家众多孙子,谁还会有念想?

“还有什么担忧?是你大伯从中作梗?”方从哲问。

方书安思忖片刻,说道,“此事不能怪大伯,毕竟是他朋友请求,大伯,只是……”

“哼!”老方白他一眼,“你大伯何种性子,我不比你清楚?是该敲打于他,不然指不定又惹什么事。好了,此事你无须担心,老夫给你办了便是。”

老方疲惫的样子,方书安于心不忍,但事情迫在眉睫,不敢耽搁。

“有人要对咱家不利,我怀疑……”

听完描述以后,方从哲并没有因为方世鸿的伤动气,而是询问几个细节。

方书安是无意中撞破事情,要是真的发生,只怕弹劾的奏章会纷至沓来。

看着老人家对管家耳提面命一番后,再度陷入沉思,一会,看着他,“此事疑虑重重,你父亲已经知道?”

方书安点点头,“孙儿告诉了父亲。”

“你父亲在南镇府司,查案并非所长,再说涉及到民间,又非官员。他去查他的,老夫再找人查查背后谁在弄权。此事,你就莫再参与了。”

老方的意思,方书安明白,在他眼里,自己毕竟还是个毛孩子,权谋这种事,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爷爷,此事因孙儿而起,您让孙儿再去探探吧,保证不打草惊蛇便是!”

方从哲想想,还是拒绝了,不是他信不过,实在是眼前这孙子前科不咋样。

“爷爷,我和李国忠说的那句话,多少会引起他的怀疑,但是因为我伤了大伯,他们想必依旧把我当成浑人,咱们索性将计就计,装作内斗,等他们麻痹大意,才好挖掘出背后黑手!”

话一出口,方从哲没有回应,而是看着他,末了,开口道:“好你个方书安,以前犯傻都是装出来的?”

方书安感觉自己翻转的时候来了,要是继续装傻,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引起怀疑,当下凄然道,“爷爷,孙儿本想仰仗着您和长辈们的恩荫,老实做个富贵公子哥,可是啊,有人想对咱家不利,那我不干!”

发挥演技的时候,不过也有部分是真情流露。

方从哲喜色浮在脸上,“好,好孙儿,有人害咱们不要紧,你们是庶孙也不要紧,个人凭本事,能者居之,去吧,老夫倒要看看,谁要害我方家儿郎!”

方从哲捻须不语,良久,“另一路探查人马就当不知晓,李家背后的人选,一定要查出来。我以为是有人针对我,看来,恐怕是要祸乱朝纲!”

顺着爷爷的思路一深究,二人都是冷汗淋漓。

看来背后,不仅仅是东林那帮人,还有可能是辽东的势力,以及其它希望朝廷乱的人。

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

“方五,你去通知世汉,让他助世清查。”

“那大公子他……”

“先不让他知晓!”方从哲不容置喙的语气,饱含无奈和愤怒。

“孙儿,你就不要继续追查了,方家的天,还不需你来擎。”

到底是爷爷啊,无论何时都想着先护着自己的儿孙。看着皱纹越来越深的老方,仍旧在皱眉思索,方书安心里一阵激荡,小心翼翼的问,“爷爷,还为何事烦忧。”

“国事,与你无关。”

“可是辽事饷银?那跟孙儿太有关了。”

“谁敢泄露军机?”方从哲猛地一睁眼,须发皆张,声色俱厉。

005 肾惊了一下

多年首辅的气势张开,方书安肾都惊了一下。

“爷爷,这哪是什么秘密,辽事紧要,国库空虚,谁都知道朝廷为此事烦恼。”

“连你都知晓?那看来真算不得军机。”方从哲叹息一声,坐回椅子。

方书安心里突然跳的很快,大伯的危机暂时缓解。接下来是他的机会,要直面大明的问题了!按理说两世为人,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司机,不知此刻为何会紧张,以至于手都有些抖。

“怎得?”老方开口。

“爷爷,关于军饷,孙子有一计。”方书安斟酌着用词。

“你能有什么计谋。”老方不置可否,他这孙子,有点小心思也罢,还能想出财税上的事情?

“您先听孙儿说说嘛,觉得不行不用便是。”方书安充分发挥他耍贱的本事。

“好了,但说无妨。”方从哲拗不过他。

“孙儿的主意便是,向别人借钱,比如大商户,地主富商!”

话一说完,老方便晒然一笑,“能借的到钱,满朝文武也不至于愁云惨淡。我大明富有四海,安有向商贾借钱之理?置我大明国体何在?”

“怎会是国体的问题,我看您是不想借吧,咱大明赈灾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和当地大粮商借过,现在打仗缺钱不是一样的么?”方书安反问道。

方从哲耐着性子和孙子解释道,“如何能一样,我且问你,历朝历代,有几个是真正借到的?还不是打着借的名义强抢而来,若是那般,天下还有几个商人敢在大明经营?”

方书安胸有成竹,紧张感也消去许多,“那还不是因为给的利益不够,若是商议好息钱,不但能支持国朝打仗,还有的赚,岂不是好上许多。”

“你能想到的,自然早就有人想到。汉八王之乱,唐贞元时,先后有朝廷借富商钱财。汉代商贾担心朝廷战败,不借,唐商人则是被强行借走,再无归还。再者,富商们借出去的息钱,年有二分算少,朝廷能给那般多?”方从哲到底是中过二甲的人,历史上的事情一清二楚。

方书安呆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细节,不过他早就料到低息根本不可能,毕竟市面上的利率在那里。好在,他还留有后手。

“爷爷,我们可以把借钱换个名字,叫做债券,或者叫国债,顾名思义,就是整个大明借的钱。大明不倒,钱就一直在,只要有人愿意认购,便给他们对应的封赏。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只要我这个办法一出,不信他们不同意。”

方从哲:“呵呵!”

对他孙子的天真算是回应。

方书安不信,下边的内容老方会不动心。“购买战争国债者,有买卖战利品之权,以往,都是统一上缴再分配,占用人力,由商贾们现场结算成银钱,便方便许多。”

大战过后,必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战利品,尤其是和北方作战,牛羊马匹少不了。

等到上缴运回去,不知要消耗多少人力。还有武器盔甲,虽然关外的武器入不得大明法眼,但是南洋和倭寇们可是视若珍宝,倘若能卖出去,也是收入。

方从哲眼神变换,十分认真的听着方书安的说辞。

“最为关键的所在是,只要凭借国债买卖对应份额的战利品,缴纳一次税款,即可通行全国!税款直接缴纳国库,免除其余的盘剥。”

方书安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大明虽然没有厘金,但是过往路上的关卡同样有费用,最重要的是缴税直接进国库的环节,比起来一层层收上来的田赋和商税,经手的人会少的多,也就意味着被盘剥的会少很多。

老方眼睛亮了起来,方书安这个主意意义重大,将来若是推而广之……

算了,先不去想,看眼下。

以往,虚报战功之事层出不穷,层层造假之下,想要核实十分困难,若是有国债金额的约束,即便是想多报也不可能。

商人不会去为没有的货物缴税,将领们也不会因为多卖一些钱就少报战功。

毕竟,封赏是一项,升官是一项,两者都能够带来额外的收入。

听完方书安的分析,方从哲连夜召见几个僚属,将之形成条款。看着手里的东西,老方激动万分,原本打算浑浑噩噩混迹到结束,谁曾想,方家又出个人才,他呢喃道,“此子的成就,要远高于老夫啊!”

……

方从哲再次求见,万历依旧不见。

不过,老方这次没有像以前一般手足无措,只是拿出一个条子,神秘的递给李恩,捻着胡须道,“李公公,此本送到,圣上必定见我。”

李恩还未见过首辅如此胸有成竹,潇洒地一甩拂尘,接过条陈,“方大人,您莫要诓骗老奴。”说着,便去了。

万历听说是方从哲的条子,便指着桌面,示意放下。李恩见状,只好放下东西,转身欲走,冷不丁,小声笑出来。

“你个老货,有何高兴事情。”

“万岁爷,方阁老说了,您看见条陈,一定会见他,奴婢许久没见他这般有底气。”(万岁爷和万岁爷爷一词,明时内官称呼皇帝亦用。)

万历斜他一眼,“方阁老当朝首辅,岂是你能嘲笑的?”

“老奴该死!”李恩惶恐,便跪下去。

万历挥挥手,示意李恩起来,他当了四十六年皇帝,李恩那点小心思,自然能分辨出来。不过,李恩开口,还是有必要看看。

李恩当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旬月以来,朝堂已经吵翻了天,方首辅给他东西的时候,使劲握了握他手心,若非紧要事情,方首辅何至于此。

万历看着只有几个字的条陈,猛地站起身,“阁老呢?速速传见!”

“辽饷可解,不加民赋,不动内帑!”

即便万历因为国本之争几十年不上朝,也知道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他逃避朝政,并不代表是傻子。这句话和王安石那句,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有什么区别?

方从哲准备行礼,万历摆手打断他。

“方大人,你的首辅位子是坐的太舒服,也要欺骗朕么?”

“臣不敢。”方从哲微微欠身,并没有什么惶恐。

李恩在一旁低眉顺眼,像根桩子一般。

“你来说说,不加田赋,不伸手要钱,钱从何来?”万历道。

006 满朝禁忌

“借钱!”

“太仆寺?死心吧,太仆寺早就哭穷了。”万历以为方从哲要向他的钱袋子太仆寺下手。

“太仆寺油尽灯枯,臣不做打算。”

“那向何人?”

“商人!”

“欲行李适(kuo)旧事?”

“不,陛下,我大明国债大不相同,不但本国商人能买,番外商人亦可买,并且享有缴税便宜之权。”

方从哲再上一个本子,把国债以及优惠条件进行解释。

万历一直没有打断他,等着说完以后才提出几个问题。末了,方从哲见万历一直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方阁老,你知道,我方才想到了谁?”

“敢问陛下……”

“张先生!”

“啊!?”这个称呼,吓得方从哲魂不附体,“惶恐,老臣惶恐。”他忙不迭的拜了下去。

万历停顿片刻,开口道,“张太岳虽然欺瞒朕,但做起事来,也是用心。”说完,飘然去了,留着方从哲一人在殿内发呆。

好端端的,为何提起张居正,他的名字现在还是满朝禁忌,但是,看现在的意思是,似乎,陛下想法有些改变……

方从哲心里默默的记下这一条。

李恩跟在万历后后边,半口大气不敢喘。蓦地,万历停下脚步,“阁老的折子上来,你批红就是,咱们的首辅,非要挤兑才有油水,当初山东闹灾如此,今日辽饷也是如此。”

听完,李恩长出一口气,悠长的一甩拂尘,大明这一关,总算是能过去了。不然朝堂吵来吵去,红他批不是,不批也不是。现在,万岁爷总能睡个安稳觉。

……

……

事实证明,大明的上层社会,哪怕是嗅觉最为灵敏的富商,也没有意识到国债背后的价值。即便是旨意写的清楚,他们也选择性忽略。

这倒也不奇怪,李闯攻进国都、清兵下江南时,豪商巨富家中起获财富亿万,现在,宁可埋在地下长白毛,也不会去干虚无缥缈的事情。

圣旨一出,满朝哗然。

原本坚持内帑出钱的方阁老,绝口不提内库的事情,反倒是发行所谓的国债,国债是什么东西,明眼人看的清清楚楚。

就是用高门大户的钱财来打仗,可是,那不是肉包子打狗的事情么?

万历多年不增官员,内阁更是只有方从哲一人,票拟他自己说了算,李恩又利索的批红。

但是么,具体执行依旧遇到困难。

户部李汝华还好说,他几次上本要求加赋不许,只要能搞到钱,尽管感觉不合理,仍然支持方从哲。

但是需要兵部配合的崔景荣就不干了,他认为这是乱命,坚决抵制!

看着朝堂上李汝华和崔景荣二人一来一去引经据典的打嘴仗,兵部尚书赵焕小声问着刑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李鋕,“李大人,你为何不出声?”

“赵大人何有此问,你不是也壁上观么?”

“与我是真无关联,你可是有监察之命在身,如此旨意,难道不说点什么?”

“旨意是有不妥,但是我认为阁老的办法可行。”

看着李鋕一付老好人的模样,赵焕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还不是因为你是方阁老乡党,不然,以李大嘴的性子,能沉住气才怪!

赵焕不知道的是,李鋕已经收到方从哲的书信,从国债发行当中,他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国债,若是运用得当,远比眼下的威力大!

朝堂热闹,下边也是暗流涌动。

八月的帝都,蝉鸣满园。

前礼部尚书周嘉谟家中,此刻比蝉鸣更要热闹。

王化贞此刻正在口沫横飞的说着,“方从哲如此干,是嫌自己在首辅位子上呆的太久么?”

孙承宗叹口气,摇着扇子,“首辅如此,国家将何往?”

“弹劾他方从哲便是,几年来,除却和稀泥、打击我东林人,还能做些什么?”房可壮义正言辞的道。

“方从哲和王锡爵,两个鼠胆之辈,误我大明。”年纪最轻的钱谦益说。

“急什么,等到他筹不到钱,我看怎么想朝廷交代,到时,看他如何。”刘一燝看着他们越来越激动,把汗巾重重的扔在桌上,表达着对年轻人的不满。

看着几个人只顾着批判方首辅的政策,却没有提出任何解决方法,周嘉谟心里有些异样,东林的初衷,是这般样子么?

“来人,上几碗酸梅汤,给几位驱驱暑气。”他没有直接泼冷水,但是看着几人越发不像话,只好换个方式去火气。

管家端进来饮子后,禀道,“老爷,方才收到通报,湖州商会认购国债五十万两!”

湖州商会?

几个人愣了一下,片刻释然。湖州是浙党大本营,是方从哲的乡党,他们牵头,背后是谁的力量自然一目了然。

“我看这些湖州商人纯粹是傻子,明知道不成还要买进,明知别人都不出手,必然是我们的方首辅许了不少利益在其中。”

王化贞话音刚落,又有通传,天方商人认购五十万!

“天方商人?他们买我大明国债做甚!肯定是方从哲从中要挟!”房可壮说。

“天方商人一直在在福建活动,打不开北方港口贸易,此举换取北方港口落脚点,倒也不亏。”刘一燝沉思后言到。

三百万当中已经有一百万认购,屋子里的人坐不住了,此次总共发行三百万两国债,如今才三日,已经认购少半。

他们想着看浙党笑话的心思,看来又要落空。

“为何会卖的如此之快,可有消息传来?”孙承宗问道。

“坊间传闻,购买国债者,可凭船出海,经营海外营生,并且获得大明水师的保护。”官家回报。

“什么?这是要全开海禁?老祖宗的规矩,说改就改?”身为御史的房可壮惊了。

“不过,只有部分额度允许,并非随意经营。”

“这……也是事急从权吧。”孙承宗知道贸易的好处,解释道。

“那也不成,祖宗之法岂是说改就改?”房可壮站起来,“我欲上本劾之!”

“好,我与你一起!”王化贞附和道。

周嘉谟看着几人的变化,欲言又止,他总算知道,为何叶向高会辞去首辅回家去,莫说是朝堂,就是他们东林人,也是各执己见。

湖州商会的厅内,此刻热闹非凡。

与周嘉谟府上不同,此处是积极向上的热闹。

李尽忠大张着嘴看着方书安口沫横飞的讲故事,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纨绔子?莫非真像传奇里写的那般,因为重病被狐仙或者田螺姑娘附了身?

007 体会不到其中妙处

“方少爷,咱丑话说在前头,湖州商会和天方商人购买国债,那是一个是您的乡党,一个是想要在北边靠岸。这两个事,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咱们的船,真能让出海?”泉州商人问。

“出海,你们平日里出海的还少了?别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不知道你们整夜里像耗子一样搬腾,今日即是方阁老家人作保,你还怕个劳什子,就当是给你们泉州商人多个护身符,那不也是好极。不过,水师真能随船出海?”杭州商人关心的不一样。

他们和泉州商人不同,苏杭出去的都是高价值货物,以前直接卖给天方商人便是,现在,多了一个选择,茶叶、丝绸、瓷器,都能有更好的价格。

“噤声!此事岂能大声嚷嚷!”泉州商会会头向杭州会首做个噤声手势,示意他闭上嘴,怎么说,今日也有官面上的人在。

“我方书安虽然名声不好,但是说的话何时有假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满京城,还有几个比你方少爷守信的?”

这话说的没错,还真找不出了。

毕竟说回家找钱争粉头就真去拿钱来找回场子的,没几个,而且还是骗他爹的钱。回去一顿收拾,这是什么样的诚信啊!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连亲爹都敢骗!

跟这样的人做生意,那是一百个放心啊!

一众商人们在心里默默的说服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此地想想,心里会好上很多……

夜色初上,忙碌一天的方书安回到小院,青儿不知从而何处出来。

“少爷,您回来了。饭菜有些冷了,我去热热。”

看着还有些热乎气的饭食,他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等候,操起碗来便开始狼吞虎咽,一碗白饭没有几筷子,尽数下了五脏庙,末了,干了一大碗汤水才满意的咂咂嘴。

等他吃完,青儿像是看稀罕似的看着方书安,纳闷不已。

“怎得,是不是你家少爷又英俊了几分?没办法,祖上遗传的,羡慕不来。”

听他又满口大话,青儿抿嘴一笑,“少爷,您又胡诌,刚才说您吃饭还想换个人一般,现在看来,呸,还是那个小不羞。”

这么一说,方书安倒是稍微吃惊片刻,也是啊,角色变换太快,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看来,还是需要装傻充愣混淆一段时间。

饭吃完了,月色朦胧,总归令人心里总生出点什么心思,尤其是青儿,在月光笼罩下,实在是太过出众。

方书安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乃至于,有些地方要蠢蠢欲动。

不争气的,搁以前,只怕早就挺括了,此刻,也就是他身体有些没完全恢复,竟然只有一丁点反应。

“那个……青儿,将灯点的亮堂些,本少爷要读书!”

青儿也察觉出来少爷的目光有些灼热,尤其是喜欢在某些部位游离,不过依旧没有贼胆,瞪他一眼还是会躲开。

一边走着,青儿甚至扑哧一笑,不过,随即眉间又有些哀伤。

安少爷变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混账,以后,说不得要飞黄腾达,想到这些,青儿莫名的一阵烦躁。

“为何会想这些?”青儿小声的质问自己,然后麻利的去准备油灯,好不容易少爷要发奋刻苦,可不能耽误了他的心情。

或许是穿越回来附身到弱鸡身上的奖励,方书安的记忆能力变得超强,看起东西来,效率比他当初高中时候还要强悍。

再加上那些科考内容多少也有耳闻,读起来并不算费劲,主要是字差了些。

方书安本尊疏于练习,前世梁小帅也是写硬笔,没怎么练过毛笔。

最重要的是,他属于那种书写速度跟不上思想的,所以字写的飞快,就是不够帅气。

“少爷,您握笔的姿势不对呀,要腕子发力,不是靠几根手指!”青儿实在是看不下去方书安堪比幼儿园学童的“书法”了,忍不住插嘴。

“本少爷写不好只不过是缺乏练习,你别瞎掺和,说的比本少爷写的好一样。”

“哼!人家可比您强多了!”青儿歪着嘴,不去理他。

看着这幅模样,方书安来劲了,“来来来,嘴炮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来,少爷我不信,今天这写字的本事,还能让你个小……”说着,他扫到了一双明亮的大灯,改口道,“大……丫头给比下去?”

青儿啐他一口,夺过笔来,自己写起。

落笔的一刹那,某人就看出来差距,果不其然,青儿还真不是吹牛,写出的一笔小楷,颇有大家风范。

“这……”看着整齐的一行字,方书安感觉到自己捡到宝贝了,能写一手好字的女子,原本就不错,还在他们家做丫鬟,更是充满神秘。以前的方书安真是猪油蒙心,竟然没有发现身边的宝玉。

想要开口问问家事,略一思考,还是放弃。

有主见,一手好字,还有想法。背后定然隐藏着什么,一点点抽丝剥茧就是。现在来问,只怕适得其反。

作为心理年龄三十多的老男人,他已经不是好奇心满满的少年郎。

“我觉得我还能救一下,主要是发力差点意思,青儿,要不,还是你先纠正下我的姿势,扶着我手练习如何?”

青儿原本想拒绝,方书安那厮安得什么心,无需用脑都能想得明白,但是看在他那双充满诚意的目光上,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了。

哎呀,小姑娘的体香,甚是好闻;小姑娘的柔荑,就是柔软。还没开始写,方书安就心猿意马。

知道青儿狠狠的捏了捏他虎口,才意识到还有事情做。

不过么,心里的小火苗并没有熄灭,反而更强烈些……

……

国债发行得如火如荼。方书安也没有闲着。此刻,他正在和李尽忠一起忽悠朱由校。原本朱由校应该出阁读书,但是万历暧昧的态度,让人对朱由校若即若离。

臣子们的一次次请求,也是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国本之争几十年,倒下了无数臣子,何况,还是隔着一代的王世子,更加不能引起万历的回复。

方书安不一样,他知道这个小胖子一定会成为大明天子。趁现在还没有发达,来抱大腿最好不过了。

即便是没有出阁读书,但是大臣们也有各自的办法。

你不让人家读书,那么我找个人一起来玩总可以吧。

于是乎,作为武将世家,李尽忠被安排和朱由校一起学习骑射。帝王之术要学,但是六礼怎么也少不了。

其中还有方书安这么一个插科打诨类似伴读一样的存在。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后来的天启帝那么不务正业了,有李尽忠和方书安这等伙伴,能好得了么。

此刻几个人刚刚经过一番折腾,累得气喘吁吁,朱由校看着蓝天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子,走,再骑一遭如何?”李尽忠依然在傻不愣登的忽悠着朱由校。

胖子毕竟是胖子,对于运动来说,他们天然有着抵触情绪。

“不了,实在是有些劳累,今日便到此吧。”方才还有些精神的朱由校,一听李尽忠的话,赶忙挥着双手,那样子看上去累的快要吐了。

李尽忠也纳闷,骑马而已,累的是马儿,怎么世子和方书安,看上去仿佛被马骑一般,他们啊,真是体会不到其中的妙处。

“依我看,世子是心中有事吧。”

008 科技强国朱由校

方书安作为三十多的老狐狸,自然能看出来朱由校心中所想。

“恨不能替皇爷爷分忧,若是有钱,我也去买他十万两国债。”

朱由校是世子不假,但是手上资源有限,何况直到现在,继位情况还不明朗。仅仅靠着一点儿世子分俸禄,断然没有多余的钱买国债。

说到这里,李尽忠更加犯难,挠了挠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对于打架骑射来说,或许他擅长,但是对于赚钱来说,打死他也想不到。

“世子若是真有此种想法,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方书安眼放精光,看着他们。

李尽忠自己没有办法,但是他也不忍心看着世子被方书安欺瞒。

“我说方大少爷,你就别在这儿装大尾巴狼了,你方大少爷什么时候不是花钱的主,还能想出来挣钱的法子,但凡是有半分办法,也不会被老爹揍的好几次下不来床。”

“滚滚滚,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有的是办法,以前不干是因为不屑。我堂堂首辅之家,还差我出来赚钱吗?”

“说得比唱得好听,那你倒是拿出来说一说呀。”李尽忠不依不饶。

“你还别激我,我还真就告诉你,这个法子说出来能保证大家赚到钱,还不落贪财的名声。”

对于方书安的名声,朱由校本来是不抱什么好的看法。

市面上传闻海了去,还从来没有一条说方书安赚钱的。

看着他俩怀疑的眼神儿,方书安有点儿不淡定了。“不给你们亮点真本事,还真以为我是只病猫,即便是病猫,那也只是以前。”

方书安开始讲述自己的主意:

凡是人家,地面铺装是个不可或缺的步骤,要么是天然石料,要么就是经过各种混合制作的三合土。

但是啊,石料有石料不好之处,三和土又有三合土的短处。

在泰西之地,那些国家用的是一种叫做瓷砖的东西。

简单的说,瓷砖就是用老祖宗烧制瓷器的方法,烧成一块块方形的或者长形的砖,铺在地面上。

此种东西比石料的成本要低,比三合土好看又美观,花纹大方,造型万变,是个好东西。

铺在地面上,亮闪闪的,那表面光可鉴人,富丽堂皇,没有人不爱。

听着方书安把瓷砖吹得天花乱坠,跟大姑娘似的,李尽忠就有些动心。

“我的方大爷,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莫说全部像你所说,哪怕有五成。我也跟你干!”

“滚滚滚,说的本少爷好像多稀罕你那点儿钱似的。今天把这个法子说出来,就是因为看到世子遭难,愿意为陛下分忧,所以我才说出这种办法,你以为谁稀罕你呢?”

“好了好了,二位先别争执,若是真如老方所言,那这个事还真能干。只不过本钱要几何?我此刻还真拿不出多少。”

提到钱,李尽忠也有些为难了。虽然他也是家大业大,但是爷爷李成梁子女众多,而且他又出自李如梅一门,钱上面也并不富裕。

“本钱没有多少,我们分成几股,到时候找几个人投钱,现在最重要的是场地的选择。

若要烧制瓷砖,首先需要瓷土,其次需要匠人,还需要石炭、场地。我方家虽有些田产,但是并没有挨着山近的地方。若是尽忠和世子,您二位谁有离山脚比较近的地方,能有瓷土,那最好不过。”

朱由校想了想,开口道。“前些年赏赐给我一些皇庄,有些是普通的田地,有些是靠近山区的林地。只是交通不甚方便,若是那些林地得用。我去请求父王拿去用,也不是不可。

“若是士子真能得到使用权,那也不错,我等前去考察一番,看看是否能够作为砖场所用。”

心里边的石头稍微落地,朱由校也开心起来。

即便是还没有名分,但是作为帝国未来的继承人之一,他身边也没有少人围着转。

但是身份的敏感性,他并不能和随随便便就和人交往。

李尽忠不一样,作为李如梅的儿子,作为李家人,有资格可以成为他的伙伴。

而方书安这等浪荡子,作为他的陪玩人员,也是没有人会说什么争议。

若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年轻人,也许会有人弹劾,说他过于接近近臣。

但是方书安是什么人,纯粹是个败家子儿加二百五样的人,别人只会当他是个玩物。

从没有干过手艺活,方书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要和朱由校和李尽忠一起挑战,看谁先完成一百块砖坯。

毫无疑问,还没有完全复原的他,没有任何优势,不可能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李尽忠是将门出身,练武不辍,方书安是想超过朱由校就行。

少年心性,嘴炮总是需要的,做事情的时候挂些彩头,更有助于工作完成。

“尽忠,干掉你我是没希望了,但是么,超过世子的话,问题不大。”方书安很有自信。

李尽忠使劲的给他眨巴眼,意思很明白,好歹是世子啊,虽然你真的能赢,也要做些表面文章。

官场的事情,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赢上官尤其还是未来皇位继承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方书安知道他意思,但是并不想,作为21世纪穿越者,尊卑没有那么分明,想当年,打篮球还曾帽的领导全无脾气,虽然后来一直拿不到好项目……

“世子是什么人,哪里是你想的那么差劲,尽管使出你的力气,要是藏着掖着,世子才会不高兴!”

方书安自己不打算放水,还把话挑明,直接把李尽忠的路子堵死。

英明皇帝的养成计划,很重要,要让他对世界有更好的认识,而不是道听途说,上下欺瞒!

可以说,方书安的计划没错,愿望也是极好的。

但是么,凡事总有例外,他忘记一点,天启是历史上出名的木匠皇帝!

刚开始不久,朱由校喜欢手工的一点便开始显现出来。全心投入之下,虽然熟练度不行,力气也差。但是经过适应后,做出的形状比李尽忠好的多,速度也比方书安快。

见如此,方书安很是欣慰,史料中,把天启说成一个只知道沉迷木匠活的皇帝。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论起对科学技术和工匠技术的重视,恐怕无人能超过朱由校,也就是未来的天启皇帝。

可以说在他面前推广科技强国的理念,是阻力最小的。

越是喜欢接触新事物的领导,才能更加适应到来的大变局……

009 多去青楼学习切磋

一边胡思乱想,手下的活计越发慢下来。直到二人返回来帮他,方书安才意识到,即将结束了。

额……真的是……还妄想保二争一呢,看来三心二意果然影响效率。

三人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劳动成果,十分欣慰。难怪古往今来的王侯将相没事就喜欢搞校阅,排阵仗,看见自己成果时候的满足感,都是一样的。

打扫完卫生以后看整洁的家里和在校场检验自己十万大军是一个心情,甚至刺激的部位都没有差别,只不过,可能后者更爽一些。

按照规划,实验室总算是初具模型。剩下的则是实验和完成细节,方书安不想一个实验室只用来做瓷砖,不然他不会用二十亩地建一堆房子,设计当中,以后会有各种各样的实验在此展开。

在大明盖房子的好处就是,没钱不要紧,有土就行,反正是要烧窑,索性连砖头一起烧。

三个难兄难弟同样裤袋紧张。但是人手不缺,也就是方书安借着打熬筋骨的名义,拉着二人来制坯,不然,俩公子哥肯定不受这份罪。

关于这一点,他可是有着多种打算。

富贵人家子弟制坯,传说去或许不怎样,但是对他们关系的拉近可以说是无出其右,甚至比一起piao过娼还要铁。让朱由校体验下民间疾苦,加深对于科学的体会,潜移默化地影响。

三人随从同样站在阳光下,王体乾作为伺候朱由校的太监,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很好体现着太监的职业操守。倒是青儿,到底是小姑娘,又是赤日炎炎,难免有些眩晕。最不像话的就是李尽忠的跟班,李小七,作为武将世家的随从,最先坚持不住。

好在方书安他们还算利索,完成之后有说有笑走向阴凉。三人如蒙大赦,赶忙一起避在阴凉下,这时候,才见王体乾轻轻舒一口气。

见他这副模样,方书安暗暗感慨,人啊,果然是性格决定命运。日后,他王大伴贵为司礼监掌印,却甘心匍匐在魏忠贤之下,也是性格使然。

能够隐忍是好事,但是千年忍成缩头乌龟可就不好了。

来日方长,不去想未来的王能忍,方书安看着青儿,“可还受得了?告诉你不要来。”

青儿哪里知道,此刻少年体内早就换成一个精通撩妹技术的老司机,心中一阵感激,“奴不要紧,少爷勿念。”

“那好,我说,你来写……”

青儿……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一连串的物料报出,李小七接过单子便去找寻汇总。

朱由校由衷的佩服,“看来,坊间传闻多有谬误,方兄是胸中有丘壑之人啊。”

方书安客套的敷衍过去,他总不能吧自己后世在瓷砖厂做暑期实践的事情说出来吧。

制瓷砖是一个辛苦活,李尽忠好歹还能出把子力气,辛苦了朱由校,浑身是汗的他也找不到什么能插手的地方。但他真是善于学习,看着方书安指点工匠,不过一遍,已经心中有数。

……

看着眼前黑不溜秋的铁疙瘩,朱由校十分怀疑,就这么一个铁桶,再放进去一些圆石头,真能像方书安说的那样,把粘土、沙子、长石三种东西给磨成粉?

要是那样,还要磨盘做什么?

更不要说李尽忠,在他眼里,方书安不知道受谁蛊惑,花一笔钱弄这么一个铁疙瘩,纯粹是浪费钱财。

不过,在工匠们踩动机括的声音停下来后,两人都心服口服。

眼睁睁的看着小石子和沙子进去,出来的还真是粉末!

朱由校捧着粉末看了又看,“这就是你说的球磨机?太过神奇!我原以为,没有碾盘不可能做出粉末,现在看来,是我见识少。”

方书安随意的搂着朱由校的肩膀,“哈哈,这算啥,球磨机是机械里不能再简单的,将来有机会,我把那些听说过的东西都造出来,干起活来可是事半功倍。”

李尽忠砸着嘴,“我说安大少爷啊,合着你过去混青楼,还真可没少学东西,看来以后,俺也要多去青楼,学习切磋。对了,那些红毛说的工具,真的比我大明还好用?”

“少特么拿我当挡箭牌,你爱去青楼自己去。西番铳你没见过么,还有那西人的琉璃,老祖宗给咱大明确实留下不少好东西,但是么,西洋人近些年发展的也真快,别人长处拿来为我所用,不是什么坏事。”

方书安看着二人点头,心里稍稍安慰,这些话要是和朝中那些大佬说,指不定给他一句什么话,天朝上国思想可是让某些腐孺抱残守缺,坐视工业化和大航海与华夏民族擦肩而过……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还没等他们看见成果,便有下人来报,方世鸿带着方家管家和李家管家到了。

方世鸿大马金刀的往简易的厅堂一座,看都不看方书安和李进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朱由校,“世子万金之躯,不该和他们胡闹的。”

只是,头上撸出来的白纱,让人忍俊不禁。

朱由校讷讷的想要开口,还是咽回去了。大明士大夫们总体来说,并没有那么多跪舔之辈,尤其是朱常洛尚且不确定能否得到皇位,更不要说是隔辈的朱由校。

这样的态度,对他来说才是常见的事情。所以感受到方书安和李进忠拿他当朋友的热情后,才会感觉异常亲切。

李进忠作为晚辈,过去常常被方世鸿骂,现在站在那里,也是默不作声。

看见三个小鬼不敢作声,方世鸿心下得意,继续道。

“方书安,你当初在父亲面前口口声声说要去考功名,便让青儿跟着你读书,现在倒好,整日里跑到着田地里,能读的甚书?浑身上下和泥腿子一样,我方家脸面置于何处?弄这些劳什子东西,又费了多少银两?是不是又去骗你爹的血汗银子?”

几个问题下来,李进忠大气都不敢喘,他很想争辩两句,但是好像方世鸿说的没有什么不对……

010 亲爹来了!

朱由校也觉得方世鸿说的有道理,他们三个做的事情不大符合师傅们说的啊,但是呢,却很舒爽!

再调皮的孩子,见到家长,也弱了三分。

看见气势上压倒三人,方世鸿心里高兴。不知为何竟被禁足,尤其是不允许进青楼,对他来说,不喾于坐监牢,左右打听之下,似乎是被方书安摆了一道。

那如何能行,趁着管家不注意,带着二管家溜了出来,顺便知会李国忠,喊上李府管家。

至于世子,胆小之辈,搞定两个刺头就是。此刻,朱由校还不如方书安难对付。

李国忠知道喊自己来的目的,有些话,不方便方世鸿说,但是他方便。

“世子,您可要爱护好自己羽毛,身边尽是些长夜宫挂着招牌不予招待之人。若厮混在一起久了,传到殿下、陛下耳朵里,不好交代。”

看着朱由校不说话,李国忠掉转目标对准方书安,“书安老弟,你我两家世代交好,有句话为兄提醒你,世子什么身份,你也清楚,将来终究是要继承大统,你这般胡作非为,只怕还是要吃苦头。”

就用吃苦头来敷衍么?

方书安有些无奈,不是他把别人想的智障,而是对方仍旧当自己是过去那个白痴。

“大伯,国忠兄,我们真不是什么胡作非为。世子想为万岁爷分忧,赚些钱财购买国债,别无他意。”

赚钱,一听到两个字,方世鸿眼里放光,但看见四周情况,马上变换表情。只有一堆土房子,成堆的砂石料,难道要把这些东西变成金子不成?

“方书安,你是越来越有主意了不是,赚钱?一地土石,还能变成宝贝?

父亲整日忧心国事,三弟对你不闻不问,也就是我,对上要为陛下负责,对内还要为你们操心,不能让我舒心些?”

李国忠附和道,“满地砖石,还有些柴碳,莫不是效法古人炼诗为金?世宗皇帝嘉靖爷修道炼丹也没多少甚效果,两个黄口小儿,想和世宗皇帝比么,怎么着,还想弄出不死神丹?”

看着黑烟滚滚的烟囱,李国忠直觉是在炼丹。

“方大人,不能犹豫了,几位少爷年纪小不懂事,还望您下决断,要不然家里怪罪下来,你我都要挨骂。真要是能弄出什么东西,我吃了它!”

“来啊,照看好世子和两位少爷,把这一片给我平了!省的有宵小之辈教坏少爷。”

方世鸿带来的家丁都是他忠实狗腿,一声令下之后,各个气势汹汹的挽起袖子开干。

方书安急了,还没有见到样品,就要拆台,他大伯真是一等一的浑人啊!

“大伯,且慢,我们现在口说无凭,您给我们三天,不,两天时间,到时拿着样品一看便知。”

李国忠适时在耳边嘀咕,“缓兵之计,莫要当真。”

想到前几日捣乱的情况,方世鸿脑壳还隐隐作痛,新仇旧恨一起来,心一横,“莫听他鬼话,给我推!”

轰隆!

眼看着刚砌好的房子推到一座,三人却无能为力。

他们被几个家丁牢牢钳制着,无法动弹。

方书安正要挣开眼前力大著称的老家丁,蓦地传来一声喊。

“出啦,砖出窑啦!”

那声音,穿破云霄,满是欢喜,工匠捧着一块瓷砖,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少爷,出来了,您看看,光彩照人,煞是好看……”

见状,方书安迅速挣脱,抱住瓷砖细细看着。

只见透明的釉料之下,是黄白相间的条纹,日头之下,耀眼夺目,流光溢彩。比的上官窑烧出的瓷器,这等宝贝做成器件,平日里都是贡品,现在他们手上烧出来,能不令人称奇。

不光是方书安和李尽忠,就连李国忠和方世鸿都被这漂亮的薄砖迷住了,他们的眼光不差,自然知道,这可是能买上高价的好东西。

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的忌惮,也都起了毁掉的心思,我得不到的东西,绝不能让别人掌握!

“这下,您信了吧。”方书安抱着瓷砖,满脸兴奋的说。

李国忠不置可否,“谁知道你们从何处弄来的东西,冒充自己所做,妖言惑众、欺骗世子,砸了,免得更多人被骗!”

方世鸿当然心领神会,东西不管真假,眼下必须是假的,不然流出去,对他可没有好处。

“砸,砸了!”

李尽忠呆了,这是什么行为!

朱由校还沉浸在对方书安的崇拜当中,却被这一波操作弄懵了。

方书安眼看着东西被抢走,心在滴血。

内斗啊!内斗!古往今来,能作死华夏人的,只能是华夏人自己啊!

啪嚓一声!

瓷砖摔得粉碎,方书安的心也随着一起碎了。

怎么做点实际的事情,就那么难!难怪不管大臣和皇帝,都喜欢猫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装死。

不干事情,就不会招来非议,语气费尽心思挨骂,还不如平安喜乐一声,管它身后洪水滔天。

他颓然跪在地上,家丁便放松了拉扯,于是跪着一点点挪到了碎瓷砖跟前,丝毫不顾膝盖已经被划出的鲜血。

“书安,不要这样!”李尽忠眼中含泪的扑到身旁,四周,家丁们正在兴奋的推到第三栋房子。工匠们只敢瑟缩的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住手!”

一个声音传来,像是黑暗中照来的一道光,直接冲击在方书安心头。

父亲,父亲来了!

方世清带着大管家和另一队家丁来到跟前,看见还有家丁在动手,大管家一脚将那人踢到在地。

“三爷的话都没听见么!”

若是老大和老三斗法,家丁们自然站在老大一边,但是有大管家在,那就不一样了。可以说,在方家,最后权威的是老太爷,第二就是大管家了。

说起来,大管家当年跟着上代方家家主出生入死,在锦衣卫北镇府司功勋彪炳,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以及方从哲成为主心骨,便随上代家主退了下来,在方家专心安居。

几十年锦衣卫生涯,见过无数大小阵仗,莫说是家丁,就是方世鸿在他面前也有些忌惮。

011 能摇的床

方世鸿在外人面前并不想落下面子,但是他又不好对大管家发作,只是阴沉着脸道,“老三,几个意思?”

方世清和大管家交换个眼神,便走到大哥跟前,小声说了几句。

后者面色微变,看李国忠一眼,挥挥手,“走!”

家丁们一见如此,赶紧脚底抹油溜的干净,没有老大做主,要是被混世魔王方书安惦记上,落不得好。

朱由校和李尽忠很是纳闷,不知其中发生何事,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大伯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

当然,他们的成果终于保住。

李国忠眼见苗头不对,也和管家准备溜之乎也,不过被方世清拦住。“李国忠,往日你和大哥做那些事情,说到底不过是纨绔子弟的寻常事情。但今日之事,还不算完。你李家世代忠良,到时候知晓你所作所为,哼……”

听完这话,李国忠脸色一白,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管家扶了一把。

“少爷,您……”

“少什么爷,扶着我走,快走!”

随着李国忠一行人走的彻底,方才离开的方世鸿去而复返。

“大哥,李国忠的反应,您看清楚了吧。”

“哼!”方世鸿冷哼一声,“我哪里知道你们说些什么。”

“大哥,眼下虽没有确凿证据,但已经调查七七八八,早晚有一天,让您相信。”方世清态度依旧不曾有变化,冷冰冰地礼貌。

“谁让你来的?”

“父亲听闻您出门,便让五叔与我一同前来,让我们好生照顾您。”

“说的好听,照顾我?老三,我这么大个人,有什么要你看的?”

“大哥,父亲所命,我也不好说,但是……”方世清说着,向四周看看,剩余的几个家仆知趣的远远散开。

“有一事父亲让我告知,书安在外遇袭,绝非偶然,有证据显示,那日的目标,原本是您!”

“什么,不可能!”方世鸿慌了,以前的尔虞我诈,说到底不过是给对方使个绊子而已,何至于斯?

“少拿你儿子的荒唐事往我身上推!他什么行为,你心里不清楚?”

方世清不急反笑,“您恐怕还不知晓吧,国债的事情,正是书安拿的主意。至于您背后捅刀子的人,恰好,有李国忠的一份。而且,极有可能是辽东那边授意!”

“啊???”

方世鸿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大哥!小心!”

方世清武艺扎实,一个跳步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大哥。

“三……三弟,扶……扶为兄回府休息……”方世鸿终究是怕了。

看见兄弟两人的状态,大管家方五暗暗摇头,老太爷和老夫人,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年轻家道未兴时,对老大过于溺爱。

眼下这般局面,也是多年放任的结果。

目的达到,他便和方世鸿一起回府,走的时候不忘给年轻人一个鼓励的眼神。

送走瘟神,三人总算长出一口气。

见他们模样,方世清两撇胡子微微上翘,使得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缕笑容,“原本我也以为你们胡闹,现在看来,多半是有些想法。不过,事不成便回家好生进学,自己说过的话,莫要忘记。”

说完,给朱由校施一礼,留下些人手帮忙后,便离开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去追查。

……

……

没有人捣乱,瓷砖进展神速,第一炉出现的碎裂以及翘曲问题得到纠正,越发的漂亮。

生产瓷砖,到底是体力活,没有机械的年代,人工费劲不少。不过,好在还有水车这样的助力工具,最费劲的磨料能够解放人力。

球磨机和水力合用,粉碎的事情得到解决。过筛其实并不难,但是用人力不好,虽然现在对职业病防护没有概念,但是方书安不想匠人们早早得尘肺。

好在用畜力或者人力作为动力,按照后世实验室摇床的理念,在架子加上摇杆,能够让筛子往复运动即可,料接满后,车拉到下一环节就是。

难的是压制,缺少水压机和油压机,只能靠靠螺旋加压。没有高精度的金属丝杠,仅仅靠粗糙的木制丝杠,压制的效率和效果要差上不少。

但总比没有强,把加压用横杠做的更粗,多个人上劲,也堪堪合用。

好在随后的烧制温度和打磨切割不是什么难题,瓷砖烧制温度在1100-1200c,并没有超过此时烧制瓷器的温度。也不需要对窑的耐火砖以及燃料进行多少改进。

切割打磨工序所需设备,将传统脚踏工具进行水力改进即可。

成品依照方书安的要求还差一段距离,但是已经让李尽忠和朱由校炫目。

“这……,怕是三大殿的金砖都没这般夺目吧?”朱由校看着亮晶晶的瓷砖,感叹着。

“莫说是铺在脚下,你就是说放在炕上睡,在桌子上当餐盘,俺都信!”李尽忠也是抱着不撒手。

金砖是用在皇宫三大殿的地砖,工艺复杂,价格昂贵,一直由苏州御窑督造,据传单块作价一金砖。

而他们烧制出来的瓷砖,即便是算上场地建设费,工人福利费,甚至是各种能有的福利都算进去之后,再翻四倍,价格也没有一两银。

比起钟鸣鼎食之家用的石质地砖和优质木地板要便宜得多。

方书安看着成品,实在不清楚自己烧出来的砖算是抛光砖还是抛釉砖,要说光洁度吧,也就是抛光砖的水平;要说耐磨度吧,受制于工艺的原因,也就是抛釉砖的水平,估计也就和微晶石砖的耐磨性好点。

当然,外观上比微晶石砖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方书安清楚记得,他那铺设微晶石砖的房间,早晨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尽忠不过是饮口茶的功夫,就见朱由校一脸崇拜,双手撑着下巴在聆听,方书安在口沫横飞的说着。

“你说的那个微晶石?真那般神奇?”

“那是自然,骗你作甚,也就是我当时没有好好听他们说,要不然烧出来,一看便知,保准那些土财主们巴巴的往外掏银子。”

“若是能赚富户的银子,那是再好不过……”

方书安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论,早早的给朱由校播下种子,也是以后助他实现梦想的开始。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栽在一个不曾预料到的问题上。

012 罗马砂浆

粘砖材料陷入困境,没有混凝土,没有粘胶的时代,靠黄泥粘,明显不可。

朱由校现在是方书安的头号迷弟兼粉丝,活跃的像个假世子。没办法,他们做的事情,实在是有趣至极!

“砖用粘合配方实验,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号,准备开始,时间八月二十五卯时,份量,沙三、石灰三、碎石三、黄胶泥半、鳔胶半……”

朱由校拿着称一样样的称,跟班王体乾在背后拿着册子记着,李尽忠则在挥汗如雨的搅拌着泥浆。

“世子,总感觉咱二人被某个奸人利用了,你说咱们在此辛辛苦苦的和泥、铺砖,末了还要再撬开。那个奸人整日就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拿咱们当牲……啊苦力使唤呢啊。”

说自己是牲口可以,但是不能说世子,李尽忠话说一半生生的改口。

“嘴上说可以,手上莫停。”

朱由校已经从死胖子变成一个灵活的胖子,“你若是有书安的脑子,去弄清楚什么是正交实验法,或者做一个更好用的方法,去设计方案,我与书安两人干活便是。”

世子一说,李尽忠脑袋便耷拉下来,“算了,我还是在后边跟着你和泥吧,此事省心,也不知这厮从哪淘来的方子,砖都能烧出来,怎么就把粘砖的方子漏了?”

“书安定然认为粘砖的东西简单,谁曾想,却比砖更难造。”

两人边说边干,不料方书安那里突然闹出了不小动静,只见他不知为何,突然把桌子上的东西打翻在地,和自己较劲。

“这玩意别费劲了,强度不够。”

二人见他如此,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方书安继续道,“我还有个法子,准备再起个炉子,咱们烧水泥吧。”他手里揉着刚画好的纸。“没有那玩意根本不行。”

“水泥?水和泥混到一起?”李尽忠傻不拉唧的问着,“为何要炉子烧?那直接弄土不久是,还要脱裤子放|屁么,玩的什么花样。”

“跟你说不清楚,干活就是。”方书安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赶着李尽忠,招呼着朱由校,“世子,走,咱们去弄个烧水泥用的炉子。”

这俩货当然不会明白,瓷砖只是用来赚钱的商品,社会价值一般,也就是用来赚富户钱的工具。

水泥不一样,现在的工业基础,搞砖用胶不可能,没有合成化学,没有廉价的胶黏剂来源。

此刻的大明,已经有石灰以及掺杂糯米汁和羊桃藤汁等有机物的凝胶粘合剂。

但是他们的制作成本实在是高,没有办法大规模用在基础建设上,若是将工业化的廉价水泥带来,筑起一个个水泥墩子,也能怼死辽东那些蛮子。

符合粘砖剂生产不出来的情况下,方书安只好放出来水泥这个科技树,为将来计。

大明已经有石灰的生产工艺,《天工开物》当中就有记录,现有的条件,制造能达到后世标准的硅酸盐水泥并不容易。若是生产出“罗马砂浆”或者“火山灰水泥”问题不大,即便是没有火山灰,用磨细的碎砖也可。

石灰来源倒也算丰富,京城在太行山脚下,整个太行山系遍布碳酸钙为主要成分的石灰石,并且有相关的石灰产业,只要扩大生产规模即可。

煤炭资源周边就有,后世京郊便有五大煤矿,总体来说没有多少难度。

烧制效果好于罗马砂浆的土法水泥,也不是问题,毕竟在共和国某个年代,每个县里都有一个小水泥厂,都是烂大街的技术。

或许满足不了高标准高抗震高层建筑的要求,但是在大明作为建筑材料,不管是粘砖或者砌墙浇筑,绰绰有余。

当然,困扰的问题依旧存在,没有机械化的生产流水线,不管是烧制砖块,还是砖头粉碎,原料粉碎,都需要人工。即便是能引进水力加工,效率依旧低。

好在,他们开始只需要粘砖所用的水泥,产能也足够,将来若是用作大规模的建筑材料,产量差得太多。

在纸上写写画画,方书安感慨!

还是需要机械化设备啊,哪怕是原始的纽可门蒸汽机都行!

……

……

生产线快马加鞭的建设,实验也没有放下,方书安和朱由校两头跑,一边监督生产线的进度,一边做着水泥的实验。

他们太需要具有一些专业水平的技术人员了!此时,应该称为工匠。

工部的官员,他们谁也请不动,哪怕是朱由校以世子的身份。原因无它,万历多年没有招新,工部现有的人手都不够,哪里还有人和他们胡闹。

但是找几个大匠还是能做到的,消息传递出去几天后,家里安排来了一拨人。窑工、泥瓦匠、瓷工,数人唯唯诺诺的弓腰站着,眼神里都是麻木。

没办法,大明籍贯是限定的,匠人的后代只能是匠人,在底层呆的久了,怎么会有精气神。

方书安感叹一声,这些匠人世家,放在后世,即便不是工程师,也是施工现场说一不二的老师傅,平日里都是鼻孔朝天,包工头都要点头递烟的那种。

但是,开始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站着都都是干活的苦哈哈,真正说话算数的,是所谓的大师傅。

只不过么,大师傅平日里都是眼高于顶的主,若是修养好些的,多半只是自负,若是修养差的,那真是一言难尽。

连东家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能给他们三个年轻人好脸色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招鲜,吃遍天。此时的手艺都是师徒相传,很多老技艺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外人莫说是精通,就是一个细节都能让人用上半辈子去琢磨。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正是此理。

话题一但进入他们擅长的行业,大师傅身上说一不二的架势就扑散开来。

“俺们铺金砖时,可不用这劳什子水泥,都是筛选一遍又一遍细沙做填缝,让俺说,你们这瓷砖是好看,但是这灰不拉几的水泥,可不是啥好东西。”泥瓦匠路老汉发表者自己的观点。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话就是大明铺砖的权威,能扑三大殿金砖的,只有那么几个宝贝。

“三位少爷,瓷砖看上去是好东西,乍一看比俺们青白瓷不差,但是仔细看么,粗糙了不少,花纹也没有灵性,枯燥了无生气。还是上不得台面!”

瓷工邢老汉也阐述自己的意见。

窑工最为直接,“你们的窑俺没见过,让俺说,谁要是敢这样造窑,是要挖坑埋了的,就是浪费东家钱财!”

三个人快人快语,说的痛快,搞的李尽忠和朱由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可不是么,怎么就相信方书安这个半吊子货了,青楼听来的话,也能当真?

还是太傻!

竟然信了他!

013 吓得他坐到地上

先来个下马威,方书安能够理解。

因为三个人刚开始惊讶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内心。现在装出这副模样,不过是因为脸面和虚荣心作祟。

没有人希望一个新东西进入自己的领域,并且以一种看不懂的形式,每一次技术更新,就意味着旧秩序的打破,也意味着旧人的失宠。

很显然,三个大师傅并没开拓进取的精神,也没有推动科技进步的觉悟。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守着自己的技术,最好祖祖辈辈传下去。

“金砖用细沙铺垫,那么请问,若是踩的时间长,松动了呢?沙石并非硬质,常年踩踏之下,难免游离,最后必然厚薄不均,踩起来自然高低不平。三大殿常年没有几个人踩,自然不在意。若是门厅过道,日日人来人往,如何解决?”

方书安后退不得,这些人比起嘴硬的读书人,相对容易对付。

“那……那总比你这硬……嗯?”路老汉说到一半,眼睛一亮,“你又能如何保证所说的水……泥,最后是硬质的呢?小老儿不信!”

不信?那好办,一会试试便知。

方书安把冒头转向另一人,“清白瓷器杯盘茶盏作为日常用具,乃是贵人们桌上的雅物,自然要精益求精。我这瓷砖归根到底是铺在脚下的物品,乃是作为装饰之用。你说的那些灵气肆意的佳品,多是官窑或者精品民窑所出,一件少说也要几十两银,我这瓷砖,一块至多一两银,如何相比?”

把能当做艺术品的精品瓷器和铺在脚下的消耗品做对比,也亏这个瓷工也说的出口!

看他支支吾吾没有了词,方书安转向最后一位。“水泥可曾听过?”

“老汉闻所未闻!”窑工抱着双臂,脸斜看天空,根本没有睁眼看方书安的意思。

也是,作为京城行业里最好的窑工之一,他的窑厂,能比别人烧出一半废品,一年省下的费用不知凡几。

“那瓷砖可曾烧过?”

“华而不实,老夫不屑!”老汉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走到他对面的方书安。

“好了,既然你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哪里来的勇气说是靡费钱财?莫非西洋的西番铳、自鸣钟,也是胡说八道的东西?”

“这……任你牙尖嘴利,老头我不信!”

老头似乎知道自己嘴笨,吵不过他,索性眼睛一闭,不再搭理。

方书安自嘲的笑笑,愚昧啊愚昧,尽管华夏匠人手艺超群,领先世界几千年,但是最终还在淹没在天朝上国的盲目自信里。

好在,工艺上的东西,没有什么好辩论的,也不需要牵扯什么大道理,拿出成品是最有效的办法。

几个匠人都难以说服,以后技术改革道阻且长啊!

第一天,大师傅们依旧是在抱着胳膊看热闹,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第二日的时候,眼神已经变了,因为方书安并没有打算向他们隐瞒所有东西。至少大部分是随意看随意学习,当然,几个关键点竟然也不避着。单就这一点来说,已经超过所有匠人。

只不过,看了一天之后,终于知道为什么不避着他们,因为有些东西,即便是眼里看见,脑子也学不会……

这就是科学和传统技艺的区别,有些东西,仅仅看表面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第三日,大师傅们已经吃惊到嘴巴能塞进去拳头了,谁能想到,看似不起眼的土、碎砖、白灰,放在一起烧灼研磨之后,再混上水,干燥后就成结实的石头?

那结实程度,要比三合土强上太多,也比糯米汁和蒸以后土筑造的墙要结实。

“三位,看看我们这瓷砖、水泥、石灰窑怎样?”李尽忠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大师傅。

“这……”路老汉看着另外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眼里也都是惊讶。

邢老头一腚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说着,扭头看看身后的匠人们,“你们定要跟着几个东家好生习练,将来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比跟着俺好多了。”说完,拱一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邢大师,这是何意?”李尽忠抱着他那结实的胳膊,含笑挡住去路说到。

“尽忠少爷,您就别拿老汉取笑了,您这两种东西,瓷砖能有多赚钱,您肯定比俺心里有数,数钱都能数道手抽筋。更不要说水泥,俺老头眼拙,但是也知道,按照现在的本钱,造出来就能卖出去多少,不说做别用,就是拿去筑长城,到手的银钱拉都拉不过来。技术都是现成的,俺们可没有脸坐享其成。”

另一个原本言辞最为激烈的老汉,现在根本不好意思开头,他是把东西说的一无是处的那个,现在老脸可是骚的通红,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朱由校到底是年轻人,此刻看着他们吃瘪,心里一个高兴,他都崇拜的方书安方师傅,怎么能任由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头子糟践!

现在好了,终于认识到他的价值所在。走到李尽忠跟前,拍拍后者肩膀,俩人眼里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李尽忠也是由衷的高兴,让几个老头子鄙视了几天,和过去被人看扁更要难受,毕竟过去胡闹多一些,这次是他们认真的在做一些事情。现在好了,看着对手认怂,心里比吃炫迈还爽!

他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何意,但是整日里听方书安说,想必是十分有意思的东西吧。

正当及李尽忠欲说些什么时,方书安开口了。

“三位大可不必,水泥和瓷砖是好东西,你们能看出来,别人也一样,如您所说,将来必定是赚大钱的买卖。但是啊……”

他把话顿一顿,看见三人期待的表情,满意的继续说下去。

“我们终究是不能整日里泡在窑厂做这些,还是需要靠得住之人。三位都是行里多年的老供奉,知根知底,交给你们,我们也能放手施为。”

“什么?”邢老汉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此大的买卖,这就交到他们手上?

方书安当然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关于月钱,各位放心,比从前多上一倍,但是我们也有要求。”

“什么要求?”

014 甩锅的错误示范

路老汉当然知道背后会有条件,月钱涨一倍,必然十分苛刻,看看咬牙能否坚持。

“大明只有一家能做这些东西,便是我们,若是有第二家,哼哼……”李尽忠换做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后半截即便没说出来,几人也知道是何意。

“不过,关键技艺我们会有保护方法,其他还是要三位费心。”

原来只是保密的要求,三人算是把心放在肚子里,作为匠人的传承之一,保密技术那是刻在骨子里,要不然也不至于有些东西流传了数千年,突然间消失。

不是保密工作做的不好,而是过于好。

几人一番推辞,终于应承下了差事。高一倍的价钱,想都不敢想,而起做的是新鲜又高级的东西,即便是三个老汉,也能感觉到内心的热血在蒸腾……

……

……

人手解决,基本的工艺难题解决,三人摩拳擦掌,准备开始赚钱大计。

紧赶慢赶下,家都没回过几次。

眨眼间,半月过去,新装的东西经过调试生产,窑厂已经积累了些成品,三人一合计,是时候打响头一炮。

关于推广的问题,李尽忠和朱由校两眼一摸黑,他们根本就没有从事过相关事情,如何能知道?

“依我看,咱们就在南市弄上个戏台子,唱他三天三夜,顺便找几个粉头,把客人们往屋里一拉,再把不同花色的瓷砖摆在货架上,让姑娘们穿花蝴蝶的在里边跳个舞,准成!”

朱由校当然没见过,但是总听闻过类似的消息,“我看尽忠说的很好,又是粉头又是姑娘的……”

话还没说完,看见方书安瞪着他,朱由校讪讪一笑,打个哈哈。

“世子,你可别跟着这厮学坏,他的主意,也不能说太差劲。只是毫无亮点,如此一来,人们就能记住花花绿绿的粉头,哪里能记住我们的东西。要我说,这件事,还是要换个角度,不可用常见的手段推广。”

“粉头姑娘不是你的心头好……那你有什么好方法?”李尽忠话说到一半,看见方书安瞪着他,随即换了口吻。

“咱们啊,要这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窗外的蝉鸣却越发的响了,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席卷京城的风暴。

……

……

紫禁城,天气热的令人昏昏欲睡,小太监小宫女们都有些倦怠,无精打采的。

但那只是表象,眼下多事之秋,怎可能风平浪静。

与外界蝉鸣鸟叫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此处的气氛,虽然没有声响,却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万历刚听完听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奏报,此刻殿里静的可怕,谁也不敢喘大气。

“你是说,有人要在背后加害方世鸿?”万历问道。

“万岁爷,按照儿郎们的线索,那日得到的消息是陷害方家人,是否只针对方世鸿大人,卑职不敢妄断。”

“什么叫不敢妄断,事情都查不清楚,还有脸说不敢妄断!”万历声音突然提高,吓得骆思恭后背一阵冷汗直冒。

扑通,他单膝跪地,“陛下,事情涉及阁老,卑职……卑职也只……”

“只什么,再藏着掖着,滚回去做你的百户,有什么不能给朕说?起来说话!”

“这……”骆思恭扭头看看李恩,后者仍旧像是塑像一样,纹丝不动,像是不存在一般。他心一横,只好道,“那日,儿郎们看见另一路人马也在探查,而且……而且还假冒北镇府司的牌子……”

“嗯?”万历鼻子重重发出疑问。

“那牌子虽能瞒过外人,却瞒不过咱们探子,看上去就是假冒之物。只是,对方手法俱是锦衣卫路数,因此,臣等推断,来人应当是家里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方家人在调查……”

“哦?有意思,说说,陷害方阁老背后主使是谁?”

“陛下!”骆思恭再次跪了下去。谁能在方阁老背后捅刀子,合着眼睛都能想出来。

“你怕什么,锦衣卫是朕的锦衣卫,又不是朝廷的锦衣卫,怕有人吃了你不成?”

话虽如此,但是前两任指挥使还不都是涉及到站队问题倒下,现在让他来说,终究还不是时候,骆思恭急得出了一裤裆汗。

蓦地,突然灵光一闪,他开口道,“万岁爷,背后的势力,儿郎们还在探查,但是有一条线索,很有可能是辽东的贼手在背后捣乱……”

说完这句,骆思恭感觉自己肩上担子突然轻了很多,把锅甩到辽东探子身上,至少避开朝堂内斗。

李恩微不可察的晃了下肩膀,应当是在冷笑,不过旁人都没有注意到。

万历没有答话,只是盯着他,半晌,直到骆思恭又要出一裤裆汗,才长叹一口气,“你啊你,官越大,胆子愈发的小。”

随后,再度提高音调,“辽东都把手伸到朕的阁老背后,你还有脸说?”

可不是,若是朝堂内斗,说白了也不过时大明人民内部矛盾,但是牵扯到辽东可就不一样,那是外部势力入侵啊!

骆思恭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俩耳刮子,选来选去,怎么就找个最大的锅背呢……

“卑职……卑职……”

“滚回去给朕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捣鬼!再耍心眼,连百户也不要做了!”

万历挥挥手,将骆思恭赶了出去。

末了,看看一动不动的李恩,“还有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平日里话多,今日怎就装起哑巴?”

“奴婢知罪……”

“知,你知个什么。皇孙近日跟着方家那个孙子胡闹,怎么也不和朕说!”

“万岁爷,世子少年心性……”

“别拿这些无用的敷衍朕,你来说说,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奴婢听闻,世子想要买些国债,为陛下分忧,但是手中无钱。刚好方家那孙子和李成梁家的孙子有些什么好东西,拉着世子一起赚钱……”

“哦?”

万历听完,捻着胡须默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是这般?方家那孙子和李成梁孙子的名声可是不怎样……”

015 领先四百年的手段

朱常洛近几日有些烦躁,刚刚因为辽饷有着落稍微放松,又听闻世子总是跟着方书安和李尽忠折腾,心里又是一番斗争。

现在,他是希望世子事情能传到万历耳朵里,最好是能装作不知情的情况下先让万历知道,好让朱由校出阁读书的事情落定。

但是,危害也显而易见,若是把握不准,被认为是不知礼数,四处胡闹可就不好,到时候他也要跟着吃瓜落。

“王安,世子的事情,是否已经传到父皇那里?”

王安当然知道太子近些时日一直琢磨着如何优雅的让陛下知道皇太孙的事情,上次还和李恩悄摸提起过。

他恭敬地道,“上午传来消息,李公公问过世子消息……”

“李公公问过,看来父皇马上也就知道,你收拾一番,与我一道去看看,他们究竟在弄甚。”

朱常洛知道王安和李恩交好,既然李恩能问,王安肯定会传达到他想传达之意。

“奴婢遵命,据闻今日在南市有个叫……新式什么瓷砖品鉴会,便是世子与他二人准备。”

“有此等事?怎地不早说,快些,这就去!”

“奴婢惶恐,是觉得此事和您没有多少关联,而且……出现在南市还是要三思。”

朱常洛思忖片刻,知道王安的意思,“便装就是。”

“奴婢这就安排。”

南市的店铺,大多都是经年的老铺子,想要盘一个谈何容易。

不过好在方家多少有些产业在此地,方书安向他爹求得铺子一半店面后,便开始为期几天的装修。

为博人眼球,还弄个大大“敬请期待”的牌子挂着。除此之外,套色印刷单页,邀请函,免费酒水吃食,一切后世常见的宣传手段,都拿来用起。

大明不是没有新开业店铺宣传,但大多是演个戏法,何曾见过如此多打法。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台下早早坐满人。

台上,此刻只余一个蒙着红布的台子,上边还有几个大字,“新式瓷砖品鉴会”,除此,别无他物。

作为纨绔,找些来捧场的纨绔当然容易,李尽忠在一堆人包围下爽朗地笑。商场上的人物,有方家掌柜陪着说话,方书安此时还在和朱由校在后台串着词。

对于上台之事,朱由校也跃跃欲试,要不是他世子的身份挡着,早就将稿子抢了过去。他悄悄扒开一点幕布,看看满满当当的人,回头说,“书安啊,其余不说,单说造噱头之本事,我大明无一个人强过你。”

方书安只是笑笑,继续熟悉稿子。嘴上说,“哪里,哪里。”

心中暗道,那还用说,他虽非市场营销出身,但领先时代四百年的营销手段,任何人都会满怀好奇心。

归根到底,营销手段是越发向着吸引人的方向发展,后世对消费者心理学之研究,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朱由校看着李尽忠在人堆里得意洋洋,也很想过去,但是之前已经说好,世子名义不提,面也不要露。

有些事情神神秘秘比曝光更让人瞎想,流传开才有传奇。

是以尽管他十分热切,还是被身份打败。

那么一瞬间,朱由校觉得,世子的身份,似乎是累赘……

还不如在窑厂搞发明创造来的有意思,更没有在品鉴会上万人中央接受别人的敬仰来的实在。

那可是实打实的敬仰,非是身份本身带来。

身份,有时候反而禁锢了无数种可能。

“尽忠,你说你有些日子不见,就是和方少爷弄瓷砖了?”张田余从人堆里挤过来,满脸堆笑地问。

李尽忠很喜欢眼前白白胖胖的年轻人,他家世代为商,也就是偶尔出个小官,在京城论品级自然是不入流。

好在身家雄厚,场面上也能说得上话。“田余兄弟,来来来,瓷砖的事,可少不了你,以后啊,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李尽忠笑眯眯的看着张,像是猫见到亲耗子一般。

身边都是些官宦子弟,方书安给他的要求是多找几个商人,好生联系,对瓷砖开拓大有好处。

这自己送上门一个,可不能放走。

还不等李尽忠多拉几个人,时间便到了。

一个漂亮的女娘身着彩衣,举着牌子游走两圈之后,方书安人模人样的登上舞台,开始他的忽悠……

若是说辩论,方书安可能不如朝堂老油条,但产品发布,经过雷布斯和罗胖子说段子一般的熏陶,他无惧任何人。

一阵阵笑声中,理念成功传达。

随着红布揭开,数块精心挑选的瓷砖流光溢彩,确实令人大开眼界。

只是,因为距离远,并且小规模展示,还没到令人惊艳的地步。

“接下来,请诸位移步样板间,便是店铺,那里有铺好的瓷砖,效果如何,一看便知!”

不得不说,吹的天花乱坠,也不如看见实物。

尤其是在巧妙的光线设计下,完全发挥出瓷砖对于光线的反射折射效果。

与平日里阴暗的房间不同,整个样板间都被瓷砖的光照亮,没有死角。更有人趴在地上,四处敲打着,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同方书安说的那么神奇。

结论显而易见,文字虽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想象,但是超越想象力的事物,更能让人激动。

看着沉浸在瓷砖美轮美奂当中的人们,李尽忠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他迈步踏上中央的台子,举着胳膊大喊道。

“诸位,今日是瓷砖接受预定的大日子。凡是……”李尽忠不是方书安,背台词背不来,“那啥,废话不说了,前十,二折!前二十,四折!前一百,五折!”

“剩下呢?”

“剩下腿打折,有便宜不占,留着腿干啥!”方书安一句俏皮话,引起哄笑,气氛更是热烈。

刚说完,就有人举着手去抢名额,方书安看着那叫一个感叹,大明的官绅实在是太有钱,价格都没说,仅仅听说折扣力度就冲过去……

总算有人想起来问价格,“一块砖价钱几何?”

“一等砖一两银;特等砖二两银;订做图案四两……”

价格还没报完,李尽忠所在的登记台就被人结结实实围住。

“我要订做图案,两套!”

“我要三套!”

“优惠剩多少,我全包!”

“不能全包,一人限购两套啊!两套!”李尽忠高喊着,“别急,拿号……老刘!你他娘拽俺裤子干啥……”

尽管做好思想准备,方书安也没想到会是用这种卖疯的形式开始订购,他转过头,呆呆的问着朱由校,“世子啊,你打我一巴掌看看,是咱们定的价格太低么?”

“依我看,似乎是有些……哎呀!”

朱由校话没说完,吓了一跳,脚下踉跄几步。

016 无过即是有功

他赶紧躲在方书安身后。

“怎么了这是?”

“嘘,别转头,别看我,也莫往我刚才看那注视。”

“遇见对头么?”

“父王来了!”

“太子殿下来了?”方书安有些吃惊,他哪里能想到,一个瓷砖品鉴会,能把太子引出私访呢?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方书安什么名声,京城谁人不知。世子目前处在一个出阁的节骨眼,太子的想法,他也能猜到一些。

不知道现在的局面,是不是太子想要看见的效果……

朱常洛和王安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眼前场景慨叹不已,甚至快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看来校儿做的事情,尚算守规矩,没有靠着身份胡来,不过……”他稍一停顿,似乎想到什么,“王安,你说说,平日里都哭穷,现在买个花里胡哨的地上铺的东西,怎么就都跟花不完似的?”

“殿……哦,公子,此事倒也不难理解,谁愿意把自己荷包里的钱财给别人用呢,若是给自己用,那自然是百无禁忌。”

“世子他们赚的钱,除去要买国债,还欲做何事?”

“这个……奴婢去问问……”王安当然不知道三个人心里想干什么。

“不用了,走一步看一步便是,至少买国债的事情,我看可行。”朱常洛看看眼前的情况,心里既生气又开心。

生气的是这些铁公鸡们不愿为国出钱,开心的便是他的儿子总算有有办法抠出来钱,总归是一物降一物啊。

……

……

夜了,方家大堂。

烛火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像是跳舞的精灵一般。

方书安脚步轻快,口里哼着别人没有听过的小调调,转念一想,好容易回到方府,要给老爷子请安,

方从哲仔细打量起方书安,感叹于他国债的奇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腾的泼猴子,已经长大了,眉眼之中却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神采,不然真以为被人调换了。

喟然长叹道:“我老了,原以为方家第三代没有人能撑起方家门楣,你有这等见识作为,便放心了……”说完,轻抚胡须,畅怀一笑。

“爷爷,孙儿也是承您的福分,是您教导的好。”

爷孙俩聊的热闹,门外方府的老管家却纳罕不已,自家老爷有多少年没有今天笑的这般爽朗。

从爷爷院子里出来,方书安仍然心中热乎乎的,刚才跟方从哲聊天中不由得露出孺慕之情,毕竟是真爷孙。

回到自己院子,门开着一条缝,吱呀一声推开门,自己屋中依然亮着灯,一旁耳房里青儿坐在矮凳上斜倚墙,似是睡着了,左手中还拿着扇火的扇子,火炉上的锅子里冒出热气。

都说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青儿就算放在后世也是难得的美人,自己一个化学民工万万是不敢想的。

如今却不过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虽说这个丫鬟有点不简单。

数日以来,一直吃住在窑厂,现在也算是告一段落,看见青儿,差点沉迷在当中醒不过来。

“公子,您回来了。”青儿似乎意识到什么,睁眼便看见已经晒成黑猴子的方书安。

“哎呀,您怎么晒成这样,只怕老爷都认不出来的。”

方书安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青儿认识我就好,别人,无须在意。”

“哼,又在取笑人家,不过,您的课业落下不少,可要加把劲了。”

“那是自然,你放心,我晒成这般,父亲肯定不会责罚,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天下父母心,都希望自己孩儿有所作为,方书安以前斑斑劣迹,自然老爹怎么看都不顺眼。现在,他的一身黑可是劳动带来的成果,虽然干的是脏活累活,但是结果可是能登上大雅之堂的东西!

方世鸿能批评他才怪!

清晨,还没等到去给方世鸿请安,便给方从哲早早的叫了过去。

青儿看在眼里,心中确实欢喜,老太爷能这般重视少爷,总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

先期募集的一百万两已经就位,方从哲决定先解往辽东,催促杨镐出兵。有了饷银,断然没有磨蹭的理由,接连损失掉两个总兵,朝堂对辽事的忍耐已到极限。

但是,方从哲掂掂写好的奏章,决定找方书安过来商量一番。

不知道为何,自从他这孙子病愈以后,眼光和见识变得十分老辣,甚至他宦海浮沉几十年的人,都有些欠缺。

莫非,这就是天分?

“爷爷,您找孙儿?”方书安心里欢喜,以为方从哲听说了瓷砖和水泥的事情,要表扬他。

“书安啊,你怎得晒着这幅黑猴子模样?”方从哲原本想单刀直入,但是看看他这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昨晚没细看,白日光线好了,分外清楚。

还是以前那个锦衣玉食的孙子?怕是从炭窑里出来也不过这副模样吧。

方书安心里干笑一下,看来是自作多情。“这几日世子和我以及李尽忠折腾的多了些,日头晒得。”

方从哲见状说道,“好端端的,莫要去搞什么勾当!”话说的很重,也很严厉。

世子身份敏感,不能出任何差池。有功自然极好,但千万不能有过,是以做错不如不做。

方从哲不是那种清正廉明的大清官,但也不是纵容家里人去敲竹杠,要不然他宁任由方世鸿留恋秦楼楚馆,也不让他去抛头露面的经商之类。

“爷爷,您误会了,我们可不是借着三家的名头去捣乱,我们的东西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您是不晓得,近日里,产品一拿出来,抢一般的就卖完了。要不是我们货供不应求,只怕现在世子就把剩下的国债包圆!”

“哼,又要诓骗老夫,莫非你们卖的是南洋来的香料?还是上好的木料,西洋的自鸣钟?不然,哪有我大明没见过的东西?”

“我们这东西,唤作瓷砖,单看起来,美轮美奂……”

方书安把瓷砖介绍一番,让方从哲疑虑渐销,后来更是不住点头,“好……我大明士绅,让他们捐纳些钱财,比登天还难,现在花将起来,倒是大手大脚。你们能把钱财拿来买国债,也算是他们变法的为国做贡献。”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表扬,即便是心理年龄三十多的方书安。

017 和未来皇帝搞阴谋

“水泥此物,真像你说的那般神奇?”方从哲问道。

“现在为时尚早,我们还未解决产能,若是生产效率提上来,单价更低。到时候以它造城墙,莫说是火烧炮轰,就是拿火药去炸,都要不知多少分量。”

钢筋混凝土有多坚硬,方书安自然知道,后世那三尺厚的钢筋混凝土墙,就是用黄色炸药去炸,也需足够分量。现在黑火药装药的大炮想要轰破,简直是痴人妄想。

方从哲见话头开的差不多,便继续,“既然说到此处,老夫打算催促杨镐进兵,一举荡平辽东。不知你们的水泥,可能有用场?”

水泥?荡平辽东?

辽东明显是要进攻,而不是防御,水泥干什么,制造反骑兵锥子么?方书安想了想,应当是方从哲在征求他的意见。

“不可啊,爷爷,杨镐此人,纸上谈兵,由他来指挥作战,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杨镐,方书安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一切难听的词汇用他身上都不为过。

要不是他,也不至于十二万明军葬送在辽东,好好的局面糜烂,最后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方从哲是想得到肯定,并不是反对意见,尽管孙子有所改变,但是在打仗这件事上,还是要靠专业的人来完成。况且,杨镐现在也算是浙党一脉,没有不选他的理由。

“爷爷,杨镐此人,排兵布阵一窍不通,让他经略辽东,只会坏事。”

“你晓得什么,潮鲜一战,若不是有杨经略,能不能打完还两说。再者,经略是总体协调各方势力,又非亲自排兵布阵,只要他会用人便是。”

会用人?杨镐在潮鲜最大的功绩也就是支持李如梅吧,换个傻子也知道,勇猛过人的李如梅确实好用。再有就是安抚百姓,可在作战还没有取得胜利之前,是安抚百姓的时间么?

而且在辽东,局面也不一样。

“辽东面临的敌人,和倭寇大不相同,他们常年在宁远伯李成梁帐下听用,深知我大明作战谋略。加之又数次来犯,比倭寇勇猛数倍。杨经略面对倭寇,用人毫无问题,但是面对凶猛的建州女真,真的不够。”

“孙儿,那么你来说说,为何杨经略不够呢?”

“杨经略他……”话说到一半,方书安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难道说,要告诉他爷爷,自己是从未来而来,知道杨镐要弄个四路进兵,并且还写信告诉敌酋,约定好作战地点的事情么?想了想,只有继续拿在潮鲜战场上说事。

“当年杨经略负责蔚山撤军,军中伤病喧哗影响撤退,军法处置便是;他老人家总想着做好人,不想动手,那安抚就是,结果最后没撑住,自己跑了,才闹得蔚山大败。若不是有这一遭,说不得麻将军当时已经倭寇赶下海,哪里还需要浪费国帑,鏖战几年。”

方书安说的是事实,杨镐或许是个好人,但是在打仗上并不是合适的人才。

“杨经略蔚山一战后,数年蛰伏,人不会总在同一处摔倒,你要相信,他已经吸收之前的失败。”方从哲半是劝服方书安,半是说服自己。

杨镐真能从潮鲜蔚山之败当中吸取教训么?怕是他自己心里都没底,但是不用杨镐用谁呢,浙党之中真正用兵的没有几人,当年播州一战之后,国朝二十年未动刀兵,哪里还有指挥大型战役的人才?

方从哲对杨镐寄予厚望,但是方书安知道那纯粹是白日梦。

只不过,既然老方选择原谅,那么他只有从另一个角度出击,无论如何,不能让杨镐指挥此次战役!

爷爷不能指望,只好在另一方面下手,李尽忠在其他方面或许是个臂助,但是要在背后阴杨镐,并不合适。

说起渊源,他杨镐对李家可谓是情有独钟,或许是报答当年李成梁提携吧。

尤其是李如梅一脉,都不能用信任来形容,简直是无脑相信!

在潮鲜,李尽忠老子李如梅便是杨镐一力保荐,按记载,不是杨镐突然命令各路等李去拿功劳,或许潮鲜之征早早结束。

两人虽然有过小龃龉,但是整体和谐。

朱由校?倒是和杨镐没有什么厉害关系,但是和一个未来皇帝去搞阴谋……想想就很刺激。

不过,一切等到他回到院子里看见等着他的方世清时,便豁然开朗。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有爹不用白不用啊!还是便宜亲爹!

看见他爹不苟言笑的两撇胡子,方书安感觉有了靠山。

方世清是家里脑子比较清醒的二代,方书安酝酿会儿情绪,还没开口,老爹倒先说话。

“书安,家里的事情,除了东林那帮人在背后弄鬼,果然有辽东的影子。另外……”

“另外什么?爹爹不好说么?”

“倒也不是不好说,说出来也无妨,北镇府司果然也在调查背后主使,我也是在无意中听到。”

“那么说来,陛下肯定知道有人在背后动手脚,但是他老人家什么表示都没有,您也奇怪是不是。”

“为父当然知晓,毕竟涉及到朝中几派互相倾轧之事,要是这次他们成了,父亲不一定倒下,但是咱方家,可就真的毁了。”

方世清看得清楚,即便是方家人出丑,也只是绊倒方从哲的一根草,而不是决定性的那一个。

“父亲,你说如果辽东咱们赢了,爷爷的威望肯定会增长一节吧。”方书安琢磨着,开始诱导他爹。

“那是自然,莫说是荡平,只要稳住辽东,父亲的位置就能坐的稳稳,眼下东林尽去,其余三党以父亲为尊。”

“可是,孩儿半分都不看好杨镐此人,他为了上位,不惜加入爷爷的阵营,而且在潮鲜又是打败的罪魁祸首,我有预感,这次若是他来指挥,只怕辽东要不保。”

方世清看着他,眼里满是犹豫之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爹爹?”

“你小子是否听闻什么事情?”

018 天朝有个杨经略,鞑子兵马全数灭

“什么事情?我就是觉得杨镐一定会输,就像我觉得国债一定能成功,瓷砖一定有人买一样!”

方书安倒是拍着胸脯说。

一说到国债和瓷砖,方世清眼睛马上笑成月牙,两撇胡子也有了角度,四条眉毛一般。

别的事情不好说,但是方书安这两件事干的那叫一个漂亮。

或许,杨镐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真的呢?

“我听闻另一消息,有人要对杨经略不利,大抵是不想让功绩落到父亲手里!”

还能有想到一起的?

方书安心中暗叹,简直是天助我也。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杨镐现在属于浙党,并且在潮鲜带过兵。

虽说此前失败,眼下或许已经认识到错误,能够从头再来,是个合适的人选。

恐怕在东林和辽东那些人眼里,都是这么想吧!

既然如此,大家想到一起,那就使劲坑一把得了!

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坑何时坑?现在不动手,老天爷都会埋怨。

“父亲,您相信儿子不会通辽吧。”

方书安的一句话,吓得方世清蹭的就从椅子上跳将起来,看看四周无人之后,才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慎言!胡说些什么,你要是敢,他们也不至于拿你下手!”

“孩儿当然不会,您知道便好。再说一个,您相信儿子不会和东林有勾结吧。”

这次,方世清没有什么惊奇,两撇胡子归于清静,倒是鄙视他一眼。

“人家东林怎么说也都是些自诩读书人的角色,就你这样的二世祖,跪着进去都不会收。”

“那就好,那就好,他们跪我我都不去。只要您相信,儿子和那些人没有瓜葛就好。”

“你想干什么?”

“保我方家,保我大明啊!”

话说出来,方世清不知怎的,隐隐约约觉得,靠谱!

……

辽饷还没运到目的地,潮鲜使团前来朝觐,按理说现在没有什么节日,并不是他们来的时间。

但是涉及到对辽东用兵,潮鲜也会派兵支援,这也是选择杨镐的一个原因。他当年在那里的名声很好,有他出面,事半功倍。

潮鲜使团对杨镐的重视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事情过犹不及,尤其是在眼前当口,被有心人知道的情况下。

使团进京的第三天,便有儿歌流传出来:

天朝有个杨经略,鞑子兵马全数灭;

朝廷出了杨巡抚,敌人粮草都成土;

辽东用上洋大人,打的建奴不是人;

大明有了杨神仙,爷爷就能坐的安。

孩子们的谚语,原也当不得真,不过同期发生的事情,却远远超出人们预料。

有人举报杨镐家中藏有龙袍,锦衣卫上门一搜,果然抓个正着!

当天的朝堂上热闹了,方从哲也是焦头烂额,辽饷还没到,就对杨镐下手?

李鋕是左都御史,虽然身为浙党,但是他和杨镐向来不睦,看不起这半路加入浙党的两面派。

“方大人,龙袍意味着什么,您也知晓,还有那小儿们街头巷尾传的话,您也清楚。当年刘福通埋下石人那一句,与今日那句‘大明有了杨神仙,爷爷就能坐的安’有何区别?难道我圣天子的位子,还要他杨镐来定?”

李鋕炮开的不可谓不响,上朝之前,方从哲已经关照过他,莫要说的太狠。

也正是如此,李鋕才把最后一句话换了换,要不然,一个图谋不轨、意欲造反的罪名说不定已经安上。

方从哲能够左右李鋕的意思,却影响不到崔景荣,崔尚书可是有一说一的主。“李大人,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是说杨镐来定吧,我看分明是有人想要圣天子的位子!”

“慎言!”开口的并不是方从哲,而是赵焕。

“崔大人,此刻正值国朝对辽东用兵,龙袍和儿歌一事,说不得是有人栽赃陷害。若是因此捕风捉影,坏了平辽大事,岂不是遂了有些人的愿?”

“赵大人,如果那有心人,恰好就是想试探我们呢?倘若再来一次陈桥驿,你我又当如何?”

“你?”赵焕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是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是有心人要谋害,还是真的要试探呢?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没个结果,涉及到皇权的问题,不是他们能拍板。

“吵来吵去,成何体统!”方从哲喝道,“此事有蹊跷,我去向陛下禀告,在这里乱猜,算怎么回事!”说完,挥挥衣袖,向后殿走去。

要说这事和东林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但是,为什么隐约觉得,和他那孙子也有些关系呢?

自从那日说完杨镐不何用以后,再也没有提过此事,和他办国债以及瓷砖,判若两人。反倒是和之前的纨绔样子一模一样,整日里和李尽忠、世子流连街巷。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孙子呢?

事关征辽东,万历并没有为难方从哲,接见了他。

“杨镐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临阵换将是大忌,阁老无需为难,按照你的意思,继续推进便是。”

“陛下,此事过于蹊跷,恐怕现在看到的依旧是冰山一角,说不得下一步还有什么手段。”

“阁老坐镇朝堂,朕放心,由你处置,但是,辽东若是打了败仗,那可就不好向天下交代。”

万历的态度明确,相信方从哲做出的判断,但是后半句又是何意,难道是在暗示他,杨镐真的不可用么?那为何又说要支持他的决定呢?

一路揣摩,却发现李鋕仍旧候着他。

“旭山,杨大人此时也是我辈众人,你又不是看不出,背后是有人弄权,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阁老,我知道此事背后有蹊跷,但是身为左都御史,这本我不得不上。”

“当真不是为了私情?”

“阁老,我李鋕可是那等卑劣小人?”李鋕面色坚定的问着。

“那也无需言辞激烈,尽到你的本分就是。”

“我的方大人,职责自然要尽,但是,我不相信杨镐能打赢这一仗!”李鋕焦急的声音变了。

“怎么,你也因为蔚山之战缘由,觉得杨大人打不赢,事情过去二十年,怎知杨大人他……”

“不,大不同,别人或许奋发图强,令人刮目相看,但是杨镐此人,不过是在攀附我浙江官员,未曾在战阵苦下功夫,如何能胜?”

打发走李鋕,方从哲心里也有了一丝动摇,难道杨镐真的不行?但是现在又去找谁来?浙党一系,可没有个能拿上来统兵十多万的人啊。

刚进府门,正要传唤方书安,却得到消息。

“何事?”

啪嚓!

听闻之后,方从哲茶盏摔在地上,碎成数片。

019 超越修图软件的画师

杨镐的孙子在醉仙楼,把组织庆功宴的世子给打了!

“完了!”

听完消息,方从哲颓然坐在椅子上,这下,杨镐无论如何在辽东也待不下去。

辽东,杨镐才长出一口气,刚刚得到消息,方阁老保他到大战结束。

结果,打人之事通过八百里加急传到。

听闻孙子打了世子,杨镐再也没有侥幸,“孽畜误我,孽畜误我啊!”

急得他吐血三口,连忙上请辞折子,前脚才送出去,后脚自己带着随从便出了经略衙门。

如果儿歌和龙袍可以说是有人栽赃陷害,打世子可就是怎么也挽不回的罪过。

尽管朱由校还没有明确出阁,存在不能继位的风险,但是理论上,他是大明的继承人!

现在竟然敢藐视世子,那就是直接藐视万历,藐视大明皇权。

即便杨镐自己没有半分造反心思,也会被御史们的嘴杀死。

交掉兵权把自己撇清,是最好的处理方案,要是还在辽东掌握十二万大军,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睡得安生。

或许某天深夜,他的头颅便会被急于立功的下属或者锦衣卫取下,传首九边。

世子府上,朱由校哼哼的叫唤着,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方书安和李尽忠在一旁各自反省,当时没有注意怎么就被那孙子打了过来。

“尽忠,你去后厨看看,怎么那活血的汤药还没过来。”方书安支走李尽忠,屋里便只剩下王体乾。

朱由校见李尽忠走了,便支棱着做起来,拿开脸上的帕子,眼神里再也没有刚才的虚弱。

王体乾一见如此,眼睛蓦地瞪圆了,正想说什么,见世子盯着自己,瞬间反应过来,恭敬的鞠了一躬,悄悄的走出去顺便把门外候着的两个侍女带走。

“书安,现在如你所愿,杨大人位子保不住了吧。”

方书安笑笑,“世子您肯如此牺牲,杨镐要是还敢坐在辽东,只怕御史们能把他参成筛子。”

“我不明白,杨大人好歹是方阁老保举,为何你非要和别人一起搞掉他,难道要跟你爷爷做对?”

方书安看着朱由校,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安啦,我这么做,最主要的为你好,为咱大明好。杨镐庸才一个,若是他还像当年在潮鲜,那才是万劫不复。”

“建奴不过是廯疥之患,书安为何如此忧心?”

廯疥之患?别闹了,那可是葬送你朱家大明的存在啊!

“祸患常积于忽微,建奴现在不算弱小,而且那是极北苦寒之地,当年黑水女真在辽人眼里也只是野人,后来呢。相信我,世子,我来这世上走一遭,做的事不是为你,就是为咱大明!”

看着方书安情真意切的言语,朱由校十分感动,这或许就是,友情吧!

世子受伤的消息传得很快,太子放下手头的事情,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朱由校!你做的好事。”

一听到父亲叫他全名,世子浑身一紧,但是想到方书安和他说的那些,拳头一攥,心里有了底气。

“父王,都是校儿不好,那日我们在醉仙楼为瓷砖卖出二十万两庆功,不知杨公子也在,若是知晓,我们一定不给他们起冲突。”

朱常洛一听,这叫什么话,“胡说些什么,你是堂堂皇太孙,官员家的儿孙又不是朝廷大员,何许你回避?”

听闻太子如此说,朱由校马上在心里给方书安竖个大拇指,同样的话换个角度说,果然不一样。

“那也怪孩儿,若是杨公子上来说话时,孩儿认了便是,不该与他拌嘴的。”

“他说什么?”

“倒没说什么,只是有人在议论儿歌之事,我告诫他们不要胡说,杨大人是朝廷的好官,可不是儿歌那样乱传。”

“然后呢?”

“杨公子喝醉了,非要说,就是他爷爷在保我大明,不然,鞑子早就兵临城下。尽忠怕他胡说,赶紧劝他,公子慎言,还嫌杨大人麻烦不够么?

也就是这句话,杨公子突然就翻脸,冲到尽忠扑过去,孩儿觉得不妥,便去拉开,谁知杨家公子便把目标转向孩儿。”

“那李尽忠是李如梅的儿子,天生大力气,还能止不住杨家那小子?”

“尽忠倒是能制得住,他不想伤和气,只是推开,随即被书安拉住。杨家公子空了手,便转向孩儿……”

“你……你早些休息,此事倒也怪不得你们。”

一时无话,过一会,朱常洛神色稍霁,叹了口气,“为父这太子之位做的并不安稳,现在也无需瞒你,记得要多多进学,少做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剩下的事情,有为父争取。”

说完,站起身来,一阵轻咳,竟是满面潮红,他忙取出锦帕,擦了擦嘴。

朱由校见状,忍不住说到,“父王,刘道长进的药,您还是少服些吧,延请御医调理身体才是。”

朱常洛见状,思忖片刻还是回答:“此事,不要提起,尤其是和御医。”随后拍拍朱由校肩膀,便出门去了。

为什么不请御医调理,以前朱由校不明白,现在心里依然清楚,此事和他不能出阁读书一样,都和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有关。

若是让有些人知道父王的身体不好,大肆渲染之下,他那个喜欢耀武扬威的叔叔,说不定还会回来……

想起来那个在人前人畜无害,背后就吓唬他的人,朱由校生不起半点好感,偏偏京城不少人还惦记他,尤其是皇爷爷……

朱常洛出得门去,叮嘱方书安照顾好皇孙后便离开了。

原本,他是打算让世子远离方书安和李尽忠的,但是有瓷砖一大笔收入,再听闻现场情形,根本不是三个少年的问题。

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形,或许这两人是破解皇太孙出阁读书的引子还说不定。

方书安默默的跟在太子后边,送他出去。

泰昌皇帝的画像他是见过的,算是面相饱满,但现在看来,似乎画师的修图功夫,不比美图什么的差多少。

身板和脸庞,远没有画像那么丰满,更像是常年操劳却又营养不良的中年人,脸色惨白且没有多少生气。

难怪万历会更偏爱朱常洵,面相都不是讨人喜欢的啊。

送走朱常洛,方书安和朱由校相视而笑,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杨镐孙子的茶水里,被他放了粗提取的咖啡因……

020 孙儿还小,斗不过老狐狸

咖啡因作为中枢神经兴奋剂,和酒精一起作用,让人更快的失去主观控制力,方书安倒是想弄点颠茄碱,但是现在颠茄还没有引进。

至于小说里常见的曼陀罗,那玩意里边都是莨菪碱、阿托品以及东莨菪碱,属于先兴奋后抑制的作用。

最主要是在没有有机溶剂的前提下,也不晓得提取物当中各组分比例,弄不好就会让人丢性命,而且紫绀和抽搐明显,看着就知道让人下了药。

咖啡因么,温和许多,也就是让人兴奋兴奋,搭配酒精的刺激作用,更容易让人冲动,至于副作用,也就是睡不着觉,不会要人命。

而且,即便是没有多么高级的溶剂,也能提取粗品,最多会有些茶碱在其中,让人恶心呕吐拉拉肚子,和饮酒过多的症状没有区别。

“世子,接下来要尽快上一个本子。”

“好,你来说。”

“大意就是错误不在杨家小子,是他喝醉了,你没有注意,总之就是把错误揽过来,不往对方身上泼脏水。”

朱由校想了想,有些纳闷,“那样岂不是白白设计?”

“不会,千万不要这么以为,这个本子不上,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但是只要你上了。别人不但会盛赞世子宽宏大量,两厢对比之下,那小子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方书安生怕杨镐的料不够,琢磨再给他加点。

然而,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顺利,八百里加急的请罪折子上来后,反倒是一堆力保杨镐的奏章。

其中尤其以兵部崔景荣和吏部赵焕的显眼,赵焕倒好说,他原本就怀疑有东林在背后使坏。

至于崔景荣,原来还没有殴打世子一出的时候,他是坚持杨镐有错,现在事情一出,却跑来支持。

不过也不难分析,作为兵部主事,又是大战在即,临阵换将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确保胜利比什么都重要,崔尚书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代替,如果实在没有,也许只能他亲自出面来顶这个局。

但是,两本同样来自辽东的书信到朝堂以后,再也没有人保杨镐,所有此前上本的人都知趣的闭上嘴巴。

刘綎和杜松竟然各自上折请求杨镐完成使命再说,这无异于两颗重磅炸弹!

但凡是有些脑子的将领,此时肯定装聋做哑。看看马林和李如柏,一点声音都没有。

说起来,并非是刘綎和杜松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他们虽然和杨镐分别有过交集,但也是战场上的情谊。

怪就怪在,俩人做事都是不经脑子的主,一个执拗,一个狂的没边。

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两封书信是压垮杨镐最后的两根稻草。

两员大将一起保一个深陷造反传闻当中的统帅,是什么概念!

方从哲再也不敢提杨镐,别说去见万历,现在生怕万历找他。

此刻的事情,谁凑上去,就会沾的一身骚,怎么都洗不清。

辽东没了经略,杜松和刘綎的位子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谁也没想到,辽饷凑出以后,面临的竟是这样的问题。而且,明知道其中有人弄鬼,却又不得不咽下这口黄莲水。

不同于纷乱的朝堂,有两拨人在等待机会,一个是推波助澜的方书安,一个是东林党人。

方世清知道有人图谋杨镐以后,便暗中追查,最后发现弄局正是王化贞。

作为之前的广宁驻守,如果杨镐下台,他是最有可能上位的一个,虽然不见得能经略辽东,但是巡抚一职怕是逃不掉。

人算不如天算,尤其是背后还有个方书安盯着,王化贞也不想想,方从哲在首辅位子上,怎么会让赶下去的人复位。

同样等待机会的吴亮嗣,看准时机,保荐同属楚党的熊廷弼出山。

熊是正儿八经的辽东巡按,若不是因为棒打生员致死一事和荆养智隔空打嘴仗,最后被其弃职弹劾,现在说不定已经是辽东巡抚。

方从哲选了又选,张鹤鸣从未到过辽东,现在任职西北,并不合适;王化贞,东林党人,他连看都不看,直接扔了出去;选来选去,似乎也只有熊廷弼合适。

而且,至少他是楚党中人,眼下楚党势衰,浙党无人,用他似乎不是不可。

主意既定,一块心病也算是落下,但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似乎家里那孙子能给出些什么意见。

而且,杨镐此番去职,和方书安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捻了捻白须,喃喃自语道,“这孙子……”眼里却是笑意。

回到府上,方从哲净脸洗去疲乏之后便询问方五,“书安现在何处?”

“听院子里的人说,书安少爷这几日都在闭门读书,一部都没出去。”

“算他识趣!去喊他过来。”

方五应诺,便命人去了。

看见孙子如此老实,方从哲更加坚定是这厮捣的鬼,要不然,依他的性子,早就四处蹦跶去也。

未几,方书安拖着俩红眼进来,这几日又是读书又是写生产方案,没少用眼睛。

见他这幅样子,方从哲心里一软,开口说,“坐下,有些事情问你。”

方书安依言坐了,忍不住打个哈欠。

“怎地,做了亏心事睡不好?”

方书安诧异低看看他爷爷,难道自己下咖啡因的事情被发现?不可能,绝对不能。

“孙儿这几日正在计算如何扩大水泥生产能力,闲暇时间读读书,哪里做什么亏心事了。”

方从哲温和一笑,换个口吻道,“杨大人的事情,你敢说没有使坏?”

“天可怜见啊,爷爷,父亲那有凭据,是东林党那帮人搞的鬼,可不关孙子的事,想必是他们都看杨镐不能成事吧。”

“凭据在何处?”

“他们做事谨慎,父亲只是发现人是东林那边派出去的,但是没抓到。空口白牙,自然也不能拿人家怎样。”

“真不是你?”

“您也太高估您孙子了,我就是擅长搞钱,权谋什么的,孙儿还小,可斗不过那些老狐狸。”

嘴上说着,方书安可是默默嘀咕着,儿歌和咖啡因这种事情,不管跟谁都不能承认的……

“好吧,既如此,便不去管它。杨镐去职,但是辽东还需有人主事,以你之意,觉得谁合适?”方从哲循循善诱的说着。

021大明版生化武器

老方会拿朝廷大事来考校他?显然不符合常理啊,廷议也不见消息,说明还在高度保密的闷着,此刻来问他,分明是心中定下主意。

即便是给老方出了国债的主意,也还不到当他参谋的地步。

不管,方书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在他心里,能解决辽东困局的当然是自己,从一个穿越者角度出发,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什么手段合理。

只不过,现在指着自己说去解决辽事,只怕老方会一巴掌将他乎在地上。

自己不能去,那么只有熊廷弼和王在晋。

相比王在晋,熊廷弼此刻更合适些。论起抵御建奴的本事,没人超得过他,而且此前已经在辽东任职,最为合适。

“既然爷爷有心考校孙儿,那我就胡乱说说吧,前辽东巡按熊廷弼熊大人,此刻应当侯查在家,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熊飞白资历尚浅,未曾统兵出战,怕是难以服众。”方从哲说到。

竟然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那么传递出来的信息很明显,已经有人举荐老熊,并且老方似乎认可,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水推舟。

“熊大人在辽东多年,轮熟悉辽事,没几个人比的过,以前的奏疏多论及处理之法,言之凿凿,非是空谈之辈。至于服众,简拔官职便是。他本是御史出身,若是以右佥都御史兼右侍郎统帅辽东,也没有什么不合适。”

“即便如此,能镇得住那‘杜太师’?”

“爷爷,杜大将军还能参与平辽么?”方书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回问题。

是啊,杜松和刘綎两人上书保杨镐,定然是不能一起留,即便是非要留一个,相对危害小的刘綎是更好的选择。

方从哲想到什么,厉声道,“吴亮嗣走了你的门路?”

“吴亮嗣?他是?”方书安想了想,似乎是楚党领袖,但是与他并无交集。“爷爷,吴大人长什么样子,孙儿都不知道,这几日可是门都没出啊。”

“嗯……”老方长叹一声,暗忖适才有些敏感,吴亮嗣想来嘴大于天,眼高于顶,要不然也不能以御史之位成为楚党领袖。让他来走自己孙子的门路,还不如杀了他。

“你整日里大门不出,这些事情谁告知你的?”

方书安以前的性子,告诉她熊廷弼是谁,只怕转眼就会忘了,现在竟然能侃侃而谈,哪怕不是吴亮嗣走门路,肯定也是受人指使。

“爷爷,辽东的事情虽然多,然而也不过就是那些。孙儿收集些邸报,再问问左右,不难推断,您在朝堂忧虑,孙儿也想为您分忧不是?”

方书安眨巴着他那人畜无害的眼睛,使出自己惯用的伎俩。

“好,好,你个好孙子,去罢,忙你的去。这次辽事,算是遂了你的愿。”

话一说完,方从哲自己吓一跳,可不是么,辽东的局面,怎么就按照他孙子的意愿发展来了?

……

……

连续月余,方书安白日里一半时间泡在窑厂,一半时间在家中读书。

他每日和李尽忠从江南找来的师傅忙着开模、做胚、烧窑,不亦乐乎。朱由校身为皇孙,并且才出一档子事,多有不便,虽说他对烧瓷砖和实验室事里的事情更有兴趣。

瓷砖一点点在进步,但是仍旧有一些瑕疵,火候的把握,还是一个问题。

没有高温传感器的时代,只能靠着火苗的颜色把握,稍微看的不准,就是近百度的差距。

这一日,刚跟管事吩咐完注意事项和改进方法,他便日常打道回府。

不过,这才拐进方府门前大街,便被十数量大车挡住去路。

打眼看去,除却最前边两辆似乎是大人物称作的豪华马车,剩下的都是装满东西的大箱子,从周遭护卫的装扮看来,多半是值钱的财物。

吆喝,谁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要给首辅送礼么?

按照他对老方的了解,这种事情不会干的,尤其是方家执政多年,已经不需要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

奔着瞧热闹的劲头,方书安费力挤开人群,扔出缰绳之后,便从侧门溜了进去。回头看那一眼不要紧,方五正在指挥下人把东西一件件搬到院里。

不科学啊!

方书安一肚子纳闷的进了自己小院,远远的便看见青儿在廊下绣着什么,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后,还没等伸出双手,便听见青儿幽幽的道,“少爷,您是想替我试试绣花针是不是不够锋利么?”

小伎俩被识破,方书安僵住身子,尴尬的抓抓头道,“哪有,哪有,我就是……我就是与你开个玩笑。”

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对,疑惑道,“少爷我好歹也是练武之人,虽说轻身功夫非我所长,但是一路上可是没半分声响,你来说说,是如何发现我的呢?”

青儿瞪他一眼,“您身上那股味道,蚊子都能熏死,难道就没有察觉,刚才叫唤不停的知了都被你吓到了么?”

方书安听她一说,抬起胳膊闻闻,可不咋的,那股子酸臭气,差点顶过去,简直就是大明版生化武器。

他讪讪地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青儿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说着,便自顾自的洗澡去了,一边走还不忘再闻一闻那股子算里带馊的奇怪味道。

虽然奇怪,但是闻起来也别有风味,欲罢不能。

洗完收拾妥当,换身干净衣服回来,日头已经西垂,院子里闷热劲渐渐下去,青儿备好茶点放在石桌上。

方书安落座之后,饮一口饮子,浑身舒爽的长出一口气,不禁感叹,“还是吃喝舒坦啊!”

喝着,突然想起来门口的车队,“门口那是谁家的,恁大阵仗,也不怕爷爷知道?”

哪知道提及此事,青儿表情有些郁郁,半晌才道,“那是川蜀豪商林家的车队,您和林家小姐指腹为婚,难道忘了?”

噗!

方书安刚喝进去的茶喷了出来,未婚妻?林家?指腹为婚?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还没等说什么,方世清便差人来寻。

既然是要见外人,还是关系到婚姻大事的人,不能随随便便,有方家脸面在前。

被青儿好一顿收拾打扮,端详半天才像轰苍蝇一般将方书安赶出门,那副不耐烦的表情,让方书安觉得青儿才是主子。

世上没有丑人,只有欠收拾之人。

方书安好好捯饬一番之后,像是换了人似的,小丫鬟们看见一个个霞飞双颊,走路的步态都乱掉。

好么,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

话说,方书安本来就生的一副好皮囊,加之身材高大,然而平日里总是纨绔装扮,既骚包又惹人嫌恶而不自知。

此刻人模人样,倒也是风流倜傥。

刚进正门,便见一大腹便便的胖子正与父亲寒暄,那胖子一身绿色锦袍勒在身上,怎么看怎么难受。

胖子看到方书安,明显一愣,随即笑道:“这……是贤婿吧,果真一表人才,方兄当真是种好,生的好儿子!”

种好???

022 不走心的房事

如此夸人的词语,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短短两个字,含义十足,不但夸方书安相貌,还拍了方世清的马屁。

要不说,待人接物还是商人们有能耐。

见啥说啥话的功夫一流,就这俩字,不知道要多少年的经验才能总结出来。

方书安愣神片刻,赶紧上前见礼,别的不说,就是说话本事,就值得他好生学习。

方世清也是第一次见儿子打扮这般顺眼,毕竟是自己的种,就是精神。

越看越舒坦,不苟言笑的两撇胡子渐渐有了弧度,果然是种好?

嗯,一定是种好!

方书安瞧见胖子,心里咯噔一下,多少有点担心,胖子这幅尊容,女儿能好看得了?

但是啊,后悔药不好买,古人重诺轻利,现在要悔婚,方世清非把他腿打断不可。

但是,那也不能是个女人就娶回家啊!

虽说关了灯都一样,但是夜里合眼的时间多些,不看便不看罢。白日里四目相对,总得耐看,要不然无法下嘴。

等到干活干累了,欣赏一番美女,赏心悦目,提高效率,饭还能多吃几碗。

“来啊,请小姐!”

林成风吩咐从人将女儿请来,让两人见见。

先放下其他想法,方书安二世为人,场面上话俏皮话一套一套抛出,哄起阵阵大笑,两位长辈忆起当年情谊,各自一番唏嘘。

林胖子看方书安的眼神也愈发慈祥,传言不可信,方家毕竟官宦世家,家教能差到哪里去?

明明是个佳公子,怎就成传闻里的混世魔王了?

说话间,屋外进两个女子,前一位身着妆花白底薄衫。逶迤着绣黄色间银白的百褶裙,身披湖蓝底色羽缎披风,头发乌黑浓密如缎子一般,肤如凝脂,胜过冬日白雪。

步履晃动间,时光仿若冷寂一样,将方书安看的呆愣当场,就算后世见惯各种厚粉美人,也无法与之相比。

后边一位身着交领齐腰襦裙,虽也是难得美女,但与前者如萤火与皓月,黯然失色。

前者正是与方书安有婚约的林月华,绝世无双。

她打量一眼方书安,看他那副色授魂与样子,心下黯然。

虽说生的颇为俊朗,但早听说他是个喜欢流落楚馆勾栏的浪荡子,心中感叹命运不好。

礼数还是要的,她盈盈一礼,轻声道:“见过伯父,见过世兄,月华这厢有礼。”

方书安忽然意识到自己口水快要流到地上,不过好在最近疲累,某些部位可以不用尴尬的敬礼。

他赶忙回礼,“那啥,小生有礼……”方才瞥见林月华的小眼神,哪还不知被鄙视。但也不着恼,还是笑眯眯。

方世清看见,替儿子高兴。

突然不知为何,颇为感念亡妻,暗自叹息一声便让方书安带林月华去游览方府,给两人机会培养感情。

出得门来,林月华故意落后几步,总是与方书安保持十步距离,方书安停住,她也停;方书安走她便跟着,几次三番,林月华便有些喘息。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方书安走到凉亭,面色回复平常,开口道,“林妹妹,不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林妹妹?天窗?

林月华被他这怪异的名次和称呼一搅和,心情不似方才郁闷,但是表情依旧是客套,客气到像是两条平行线没交集的那种。

“我记得,几年前见面时,世叔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婚约,当时坚持着要退婚,怎得,几年不见,世叔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

林月华面对他一个又一个新词,情绪无法再保持那么冰冷,“何为一百八十度转变?究竟是为何,你又不是不知。”

问题抛回来,还是不好回答的那种,方书安也是徒呼奈何,原来他那种棒槌样子,换作自己,自然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只是么,此事还曾经听下人议论过,结合他的一波分析,倒也不难推断。

原来,林成风害怕女儿受屈,嫁给个糊涂蛋。

但林月华则不同,她更加在意林家家门不坠,能够和首辅结成儿女亲家,当然能够护着林家度过一段危机。

心里认归认,但是架不住没有好脸色,林月华的态度,能够清楚地说明自己想法。

想来想去,方书安心里有了答案,虽说林小姐是生平仅遇的美女,但太多事情等着去做,而他又不喜欢霸王硬上弓。

不走心的房事,和面对五姑娘有何分别!

房间出来到凉亭的功夫,方书安已经下定结论。

“我知你心思,也知世叔扭不过你,才成今日态势。不过,你无需为难,婚约虽是长辈制定,但我有选择之权,既然你不愿,取消便是。我保证,林家买卖一无既往做下去,不会有任何刁难。情场归情场,商场归商场,买卖不成仁义在。”

林月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刚才还色眯眯的货,突然就变得这般心思通透?

再看看他神色,古井不波,不曾有半分变动。

莫非?刚才的色模样也是装出来?

如此,眼前人就太过恐怖,与传闻中那个混世魔王称呼倒是有些接近,但是年纪轻轻,怎得有这般城府?

短短一瞬间,林月华也思考很多事情。

方书安只是看着她,到底是秀色可餐,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

多看几眼,晚上如果做梦也有个好对象。

似乎是下了决心,林月华抬头,迎上方书安游走的眼神,心里更诧异。

这个动作见过无数遍,多是些远观之人表现出来。

有情况!

方才的镇定不过是装出来,背后定然有高人指点。或许,隐藏着什么阴谋也说不定,至少也是个不小的花招!

至此,林月华心下稍定,朱唇轻启,“世兄,此事你说了怕是不算。我虽姿色寻常,身份低微,但是进的方家门应当尚可。”

言罢,随风轻摆着去了,留下那淡淡又悠远的清香。

轮到方书安纳闷,闹哪样?给她个坡都不带下的么?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想要成人之美,却被俏佳人当作是耍心眼。

事情一时解决不了,方书安看着离去的美女,轻吸一口气。

“好闻啊,要是真留下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惜啊……”

023 少爷真的这么快

各怀心思的两人分道扬镳,方书安继续投入到窑厂当中,比起猜姑娘心思,实验室的东西有意思多了。

你给它加多少原料,就能保证出多少成果,再不济,努力提高纯度,收率也能上来。

林月华虽然好看,但是高冷而拒人千里,不是他的菜。还是青儿好,有事无事逗逗她,还能有个互动。

这边厢,游走于京城南市的林月华,发现自己已无法适应京城节奏。

沸沸扬扬的俱是什么“国债”、“瓷砖”、“样板间”之类的词汇。

“灵儿,找个店铺好生问问,这几年京城究竟出了何种新鲜东西。”

“是,小姐。”灵儿不同于林月华,娉婷袅娜的样子,不是个能安静的小丫鬟,主仆二人一静一动,倒也相得益彰。

未几,丫头便叽叽喳喳过来,“小姐小姐,我打听清楚了。那国债啊,是朝廷借咱商人钱财;瓷砖是新出的地砖,听闻十分好看;样板间是砖商专门打造的屋子,里边瓷砖布置搭配,那叫一个美。”

灵儿历来喜欢夸张,但是几番追问之下,林月华不禁感慨,能想出此等注意之人,绝对是天纵奇才,不对,应惊为天人。

“可曾探听到主意是何人所出?”

“灵儿愚笨,旁人也说不上来,但听闻,瓷砖是李家、方家产业,据说还有世子份子哩。国债,当然是阁老的主意啦,就是您婆家呢!”

“你个不羞,胡说些什么。”

林月华瞪丫鬟一眼,灵儿便不再言语。

“走,与我去店铺看看,看能探听到什么。”

……

瓷砖门市如今已经是南市最热闹的存在,任谁都不会错过门前那色彩斑斓的挂在架子上的瓷砖,能做成此等样,也是方书安从后世墙上挂盘子得出的灵感。

要说店铺活计,俱是守口如瓶,想要问他们原料工艺之事,当然是问不出半个字。

不过在接到一锭银子之后,伙计高高兴兴的就把老板方书安卖了。

说东家的好话还得银子,当然不算出卖了!

“你是说,瓷砖是方公子和李公子亲自造出来的?”

“那还能有假,你想想,以前何曾有过,自从俺家方公子和李公子在窑子里……嗯……不,是窑里不眠不休的干半月之后,漂亮的东西们就似变戏法的出现了,您说不是我家公子是何人?悄悄和您说罢,那国债,都有我家公子一份力嘞!”

看着眼前漂亮姑娘,活计该说不该说的都秃噜出了,连着市井的传闻也倒出来。

能和漂亮小姐多少半句话,都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林月华是不信的,打死她都不信。

路上听到他在青楼受伤的破事,不过短短时间,还能醍醐灌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然而,换个人问过,哪怕是换店家问过之后,结论都是惊人的相似。

这些新鲜事清,都和方书安有莫大关联!

收买了,绝对是方书安塞过银子,真是可恨,昨天还在假模假样的说要退婚,现在就弄这么一出戏。

果然有阴谋!

转念一想,林月华带着灵儿走出南市,走个九曲十八折,看着后边没有人跟随,才到一家看似清幽的茶馆。

“店家,南市那火爆的瓷砖您听过没有?”

“哦,你是说方家的瓷砖啊,怎么能不听闻,据闻堪比三大殿内的金砖,要价却便宜到令人发指。方家小公子真是,因祸得福啊。要不是他受重创,哪有这等通天彻地地本事,定然是冥冥之中有神仙眷恋……”

略去那些吹翻天的话,林月华呆在当场,难道,真的有醍醐灌顶这回事?

方书安再有钱,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商家收买!

思来想去,与其胡猜,不如直接去找方书安问个清楚。

好在方家大门大户,此去不远,片刻便至。

门子一见是昨日来的林小姐,可不敢耽搁,麻溜的就要去通报。

“不必如此,我有些小事情找公子,无需通报。”

“是,是,您说的是。”

门子一听,心里那叫门清,合着是小媳妇偷偷来幽会的,可不敢说。不然闹得全家都知道,人家的小脸往哪里搁?

不能通报,打死都不能说。

一路上不少小丫头,看见主仆俩都是晏笑路过。

昨日才见,今日又摸上了门。看来……少爷或许不是传闻的那样,有心无力啊!

方书安的院子比较偏僻,不算好认,但是架不住热心群众为她二人指方向,路过的家仆都是用手指着方向,口中即便不说,也知那是何处。

庶子庶孙,好位置当然轮不到他,九曲十八弯找到小院后,林月华看看灵儿,深呼一口气,似乎是在下定决心一般。

一推远门,主仆二人愣住了。

院子里的两人也愣住,钉在那里。

只见方书安一手抓着青儿下巴,一手拿着颗果子正在往她嘴里喂,两人的衣衫都不整齐,尤其是方书安,袒胸露怀,不用看就知道经历过什么。

“你们!”

“白日宣|银,成何体统!”林月华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灵儿站出来指着二人。

方书安贱呼呼的笑道,“来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青儿是什么身份,你们都明白,有些话,心里知道就是,说出来不好。”

说着,他一边穿着外袍,一边走下廊台。

“站住,离我远些!”林月华双目含冰,冷冷说到。

方书安继续笑笑,混不当一回事,“谁家少爷婚前还没有个侍妾,喜欢美女怎么了,如此大惊小怪!”痞笑的样子更像是传闻中的二流子一般。

“咱们的事情是父辈所定,但是我也总不能青灯古佛一样等着你吧,闲着能把人闲出毛病来。事情你都看到了,我还说你不愿意也罢,不强求的。”

方书安一梭子话,句句像是箭矢一般打在林月华心头。

他那个丫鬟青儿,姿色虽然不差,但是比自己还是差点。

末了,一句话未再说,转身离去,一路上,迅疾如风,灵儿小跑着才能赶上。

如此局面,下人们又糊涂了。

难道,少爷真的这么快?

所以林家小姐都不高兴了?

那也不对啊,快有什么关系,多来两回便是,一回生二回熟吗。

林家小姐生气的走,看来还是少爷做不到两三次啊……

果然,有问题!

024 草原绿油油

灵儿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林月华。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她喘着粗气,费力的说道,“要我看啊,方家公子还是本性难移,还是马公子好些,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且在国子监就学,按他所说,明年一定能中进士。想想那方书安,再看看马公子……”

灵儿一番话,林月华不禁陷入沉思,谁说不是呢。

方书安虽然有奇谋在前,但是谁敢保证是他自己所为,而非背后有高人。

再看马公子,同样年少有为,但是修身养性,风度翩翩,言谈又是礼数周全却又让人如沐春风,两厢比较,方书安实在是不像话。

想着,心中那杆秤慢慢开始倾斜。或许真的要下定决心放弃与方家联姻么?

父亲怎么办,林家如何是好?

烦恼再上心头。

主仆离开一会之后,青儿甩起臂膀就给方书安来了两下。

“哎呀,好了好了,知道的人明白你是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子呢。”

“呸,我要是主子,谁会用你这样的大坏蛋当作下人,下流!”

“哪里下流嘛,就是摸下小脸,别的可都没碰啊!”方书安一边说着,一边十分猥琐的闻了闻手指。

“你还别说,滑腻腻的,感觉不错……唉,不,误会,都是误会,你把凳子放下,咱们有话好说。”看见青儿要暴走,方书安还是怂了。

青儿收拾的差不多,回头再看院里,却见那厮正在发呆,心里一软,走了过去。

“既然舍不得,为何不去争取?”

方书安表情萧索,方才是想起之前一直喜欢而又被发好人卡的那个。“林家妹子心有所属,与我又不是真爱,强扭的话不甜,与其将来头顶一个绿油油的草原,不如给他自由。”

“绿油油草原?”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是即使她心有所属就是了。”

“您是如何知道的?”青儿很是诧异。

“你少爷我现在做事也将就布局和铺垫,事情多简单,她在打听我,我打听她底细就是了。只不过,不知道令她纠结的马家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改日我去国子监会会他,若是个人才也就罢了,若是个窝囊废,咱给他搅和黄了便是。”

“少爷啊,您还是喜欢林姑娘不是,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伤心她的事情。”

“你懂什么,好歹是和咱家定过亲的人,多少还是要负责,要不然混的太差,显得咱们还不如原来不是。林家小姐有什么好的,咱们不是还有宝贝青儿呢么?”话说到最后,方书安已经挥去过去的念想,又有心情和青儿开玩笑。

“不理你了,哼!”

青儿啐他一口,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过却是心里一甜,但是随即,又变成苦涩。

自己的身份,放在以前,方书安这样的人都要挑挑拣拣,但是现在,却连想都不敢想。配,自然是配得上,但是公开以后,便是莫大累赘,还会害了他前程。

“哎呀,怎会想这些事情。”青儿拍拍自己,安少爷不是好人,理他远远的!

……

……

九月,天气凉爽不少,但是下午的日头伴随着一丝微风,依旧是秋老虎的威力。

林月华和灵儿静静站在国子监门口,受着来来往往的注目礼。如此天香国色,不多看两眼绝对对不起父母给的眼睛。

好在没有太久,一个相貌英俊、皮肤白皙的年轻人赶了过来。若是方书安在此,一定会感叹,大明也有娘炮审美么?

马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相比方书安,更加阴柔些,而且白皙的皮肤,更符合陌上人如玉的设定。

“林小姐,你们不远万里来到京城?是专程来看我么?”马士英看着林月华,表情激动却有克制,是个克己君子该有的模样。

“此处不便讲话,不如你我换个处所?”林月华说句。

“甚好,甚好,几百步过去有个亭子,那边阴凉些。”马士英道。

“佳人远道及千里而来。小生感佩万分……林姑娘的心意……”马士英说着,就要去握林月华的手。

林月华作势弄头上的钗子,避开那双手,“马公子,我是有婚约在身之人,莫要如此……”

马士英的手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如何,一时颇为尴尬。想想林月华性格,只好讪讪的收回来。“林妹,方家公子何德何能,让你垂青若此。林叔父心中作何念想,我也知道,你放心,待我高中,定保林家家门不坠!”

看着马士英表忠心,林月华不知怎的,竟然有种奇怪感觉,总之是有些不对。

“好生努力便是,你不仅为我,主要是为了家人。小女何德何能,让公子牵挂至今,只是,当不起得……公子保重,看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你我各自安好便好。”说完,盈盈一拜,便去了。

马士英伸伸手,也没有拦住,只好攥攥拳头,无奈的摇头。

不过,林家主仆二人并未走远,林月如也不知去做些什么,只好找一家茶楼枯坐,好在三楼人不多,又都是精制的雅间,二人寻一个靠窗的位置,便发着呆。

一会,灵儿婴宁一声,“小姐,马公子!”

定睛看去,果然是马士英,和马车上下来的人有说有笑,看那马车,就知道不是凡人,佩饰和色彩,多是官员家眷才用,至少像她这样的商家儿女是不能用的。

灵儿看看小姐,见她愁容满面,忙说:“小姐,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马公子他……”

“他怎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月华说着,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

但是表面上看来,两人似乎就是日常的寒暄,没有什么肢体接触。

灵儿纳闷了,冯公子又是写诗又是做文章的,有几个人仰慕那是寻常,多好的公子啊。能有别人家小娘看上,说明确实是强手的那种。相比而言,方家那个就知道和丫鬟胡闹,不清不楚的不像话。

“小姐你去哪?”林月华蓦地站起来。

025 咱真去正经的场子!

“回家,还能去何处?在此地看人恩爱不成?”

林月华从来没有这般,灵儿感觉得出来,一向智计百出的小姐,今天是真慌乱了,话里边,除了酸乎乎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其他。

……

主仆二人进到林家在京城的宅子,林月华不做停留,便直接去见林成风。

“父亲,女儿回来了……”

林成风一改在方家的表情,衣服也换作见看上去不是太夸张的式样,说道,“怎样?”

“女儿……让您失望了。”林月华银牙轻咬,方才说出。

林父叹息一声,闭上双眸,“天华命该如此……”

“爹爹,孩儿还有……”

林月华说着,林父挥挥手打断他,“此事原本就不应该由你来插手,莫要管了,交给为父便是。”

“可是,可是……”林月华焦急道,丝毫没有那份沉静。

“可是什么,莫以为父亲老了,就没有法子,当年还不是一样克服重重困难,你的事情,由心便是。”

“女……女儿还想多陪伴父亲几年……”林月华声如蚊蚋的说着。

眼看她如此,林成风只有苦笑着摇头,女儿啊,太优秀也不好,连个钟意的男人都选不出来,还不如平淡无奇,早早嫁为人妇也好。

林家此番来京城,自然不是无事登门,林月华的弟弟,林天华,犯了命案并且惊动上峰,而且林家在当地声名又响,只好到刑部审理。

原本,林月华对方书安一直抵触,各种拖沓。

林成风爱女心切,便依着她,此刻使出突然,林月华决议来京城找方家试试,毕竟,这是他们最为倚重的一棵稻草,没有什么比首辅家的门路更硬。

但是如此一来,林成风必然要好好演戏,对逢场作戏的他来说并非难事。

却是苦了林月华,一个高傲无比的姑娘,却要委身于他人,尽管是指腹为婚的人,也让人不爽。

在重大决策面前,林月华发现,她对马士英,似乎不是男女之间的情分,更像是一个少女对才子的倾慕。

她将和方书安交流的情况大致和父亲说了,当然,隐去方书安和青儿的联想,只说是调笑;还有马士英见官家小姐的事情。

谁能料到,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因为方书安的反对没有成功。也不知是方家提前知道信息还是有什么后手,总之事情比计划之中难上许多。

“如此说来,方书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想撒手不管,毕竟天华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可会影响到他爷爷在朝中地位。”

林月华听闻,摇了摇头,“我看不尽然,对于他的传闻尽管凌乱,但从未有人说他是见死不救之人,当初为实现自己说过的话,不惜去和方叔父撒谎,哪怕落了方家的面子,也要保全亲友。”

“但是你也说了,他最近的行为实在有些异常,背后或许有人在安排也说不定?”

这般一说,刚才还有些希望的林月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爹,要不然直接问问他?”

“不成,若是干脆的拒绝,我们再也没有转换的余地。”

“爹爹,即便方书安不成,上边还有方叔父,只在不行还有方老太爷。当年爷爷和老太爷的交情仍在,如果方书安不愿,我们再去找便是。”

林父思忖一会,裁酌出决定,“好吧,就依你,先去试试,眼下只有抓紧方家这根稻草,咱们才有可能将天华救出。”

说到这里,林月华问了句,“爹爹,天华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所为?”

“若是能说清楚,还用来京城,他说那日喝的酩酊大醉,根本不记得后来发生过什么……”

父女两人在商量着细节,殊不知,由巴蜀过来的囚车已经抵达京城,林月华的弟弟林天华,此刻一脸萎靡,对于前程,他是一半希望一半绝望。不晓得,曾经和他打过架的那个未来姐夫会不会救他。

……

秋风一阵阵飘过,蝉鸣也基本消失不见。

方书安的小院里,青儿照拂的花草甚是好看,一丛黄绿,一丛红蓝。

李尽忠此刻正在竭力的忽悠着,那口沫横飞的劲头,可比他吃东西努力多了。

“我说此事你必须要去,好歹你也是读书人,怎么能不去抛头露面,长长见识呢?”

方书安看着他越发精壮的身材,啐他一句,“滚,上次去喝酒你也是这般说的,姥姥,最后不但没长见识,差点把我家脸丢完,还敢舔着脸说这话?”

李尽忠也不着急,哈哈赔笑道,“哥哥能骗你么,咱上次不知道有阴谋,这次不一样,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正经的士子,咱是去的诗会,无需担心被人算计。”

方书安扇着李尽忠刚送的扇子,上下打量着,“你这黑熊一样,混进去诗会作甚?”

“俺是没有你长得一张俏脸蛋,以前吧,好歹还不打不过我,现在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说也是,为啥都是练武的,你怎么就长得细皮嫩肉,我就跟野猪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我家可是世代为官,即便练武,也不缺读书人。倒是你家,常年跟野猪为伍,能长成这样,已经是谢天谢地。”看着李尽忠仍然在嘿嘿笑着,方书安又问,“你那三哥李国忠,最近在忙什么?”

“俺不知道,你晓得,俺们这一脉向来和他们不对眼,谁知道干甚,不过,好像要跟着二叔去辽东了。”

“辽东?”方书安心里一惊,看来李国忠和建奴不是自己联系,背后有可能是他父亲李如柏啊!

难怪,难怪历史上李如柏输的一个蹊跷……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时候,“问你呢,你去诗会究竟想干什么?”

眼见方书安一再追问,李尽忠竟然有些扭扭捏捏,“此事,此事能有什么,俺就是想见见你们读书人怎么个活法,以后教育儿子……”

见他如此,方书安更加纳闷了。

狗熊一样的李尽忠,还能知道害臊不成?那可是天大的新闻。

026 姐妹花盛开

坦白说,这不是李尽忠第一次忽悠他参加诗会。

按照方书安的意思,他是不想参加这劳什子玩意的。

在家练练字、读读书,没事调戏调戏青儿,多好!神仙一般的生活。

此番李尽忠的借口,除了教育儿子是瞎扯淡之外,无外乎是要为方书安考进士,长见识,增长写诗词文兴。

纯粹不提之前因为参加诗会,被人不带脏字骂地声名扫地模样。

不过,也就限于作诗讽刺,毕竟方从哲当朝首辅,也曾任国子监祭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不好明着得罪。

但是,诗会也分等级,俩人虽然都是有些头面的纨绔子弟,却只能在一楼晃悠,上不去二楼,不为别的,二楼有人守着,要求有往年的作品或者现场赋诗。

设定门槛无可厚非,总不能阿猫阿狗都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打死李尽忠都没有这等水平,至于方书安,抄总是能抄到,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必要。

方书安望望二楼,听到时不时传来的莺燕笑声,便回头又瞪了一眼李尽忠,这厮理亏,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越看越不对,肯定有什么阴谋。

李尽忠这小子,表面粗豪,实际上也会玩什么心思啊。

看来过去的憨厚都是装出来的,想来也是,方书安不是傻只不过没有什么作为而已。

自己不是傻子,人家当然也不是傻子。如此一来,这厮究竟是为啥?

想不通便不去想,方书安倒也落得自在,四处看看,体会下大明士子们的热闹。

诗会么,一群大老爷们自然没什么好看的,另一重头戏就是各家姑娘小姐们了。

老少爷们赋诗作词,也要有捧场的观众,才子佳人自古便是绝配。

要说大明的交际圈也有自己的法则,像是此类诗会,一是各个备考的才子们交流的机会,说不定大家会一起高中,提前交流下总比到时候再去攀附要好。

即便是现在考不上,认个朋友,以后当官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另一层意思,便是年轻的男女们能够认识下,等到状元及第以后,竞争太过激烈,此时才情能够突出之人,想要不中都难。早早下手预定一个,也少了多少竞争对手。

方书安一边竖着耳朵听和他一样的萌新讨论诗会,一边注意着李尽忠的动向。

太不寻常了,这家伙坐立难安,一会左右走动走动,一会还要整整自己衣衫,那还是那个一只手能举起个人的壮汉?

看他搓着手扭捏和紧张的样子,方书安突然通透了,原来如此!

一阵铃玉叮当环佩响,打断方书安思路,定睛一看,走进来两个身着青绿衣衫女子,前者身态翩跹,眼神灵动,后者神态欢愉、古怪精灵。

方书安乍一看前头这女子容貌,瞬间惊呆,颇似后世演过金大侠剧的翁美人,也更像一个故人。

个子高挑,身高腿长,只是腿有多长,被裙裾挡着看不出来,看上去似乎只比方书安矮少半头,在这个时代明显高人一筹。

她背后的女子,眉宇之间类似,只是身量短了些,不过更显活泼性子。

一双姐妹花入场,按理说男人们应该风骚起来才是,但是观察众人神态,并无异状,就连甚好色的李尽忠只是瞟了一眼,随后赶紧收缩视线,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

有趣,有趣,越是做贼心虚,表示越有故事。

“吆,我们的李大官人是看上前面这个妹子了?”

“才不是,俺没有,别胡说!”

李尽忠赶紧澄清,看样子,似乎真的是误会?

不对,这厮的眼神又瞟了一眼,做贼心虚的那种。

方书安微微点头,道,“尽忠啊,你说后边这位和前边的,谁好看啊。”

“那还用说么,当然是芷雨妹妹!……”李尽忠似乎是被踩到尾巴一样,噌的就窜起来,挥舞着拳头说到。

不过,话说到一半,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赶紧捂着嘴巴。再看方书安,已经笑眯眯的看着他,尽在不言中。

“我就说你这货有什么奸情,原来是勾搭上小姑娘了?”

“胡说,我只是看着人家芷雨妹妹好看,谁和你一样,竟是龌龊心思,听闻林姑娘去你家以后是黑着脸出来的?难道真是时间太短?不能连发?还是说有心无力?”

“你他母亲的,老子和你说正经事呢,你下说个什么?在长夜宫时候,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说要表演个什么,然后被人打晕?”

“……”

方书安发现,事情一但涉及到李尽忠的核心利益,这头黑熊马上表现出乎意料的敏捷。

“好了,莫要将话头挪来,和我说说二位。”

原来,两位是熊廷弼千金,闺名熊芷晴、熊芷雨。

看着两个美女,方书安陷入沉思当中,都说熊大人也是虎背熊腰的主,生的女儿竟是这般花容月貌,差距并不比林成风和林月华小。

难道说,现在的大小姐们已经有了换头术?

不对,身材比例也都好啊。

看来,还是大人们夫人长的好看,不然按照林成风那基因,除非是上辈子拯救地球,不然如何能有女如斯。

还是成为上流人士靠谱,若是两人基因都差,后代肯定是上不得台面。

后边断断续续又来了几人,有男有女,要不说待遇就是有差异,女子是不区分楼上楼下,不需要什么评判,可自由穿梭。

目送熊家二人和别人寒暄之后,李尽忠怅然若失,趴在桌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饮子。

“你怎不去和人家打个招呼?”方书安拿胳膊捅捅他。

“莫说了,上次才被芷雨捉弄,斗大的字俺认识,兵书也能读,布阵也可,但是作诗这回事,给些时间或可以,一会功夫吟一首诗,难,太难了。”

李家的教育还是跟的上,好歹当初是进士出身,只不过李如梅的诗书教育松懈点,当然也仅限于比起才子。

李如梅的后代,至少兵书要读,比起别人,也算识文断字,但是写点诗文,那是真的难为他。

不过,不找麻烦,也有麻烦来找你。

马士英早就看见方书安在此,已经酝酿多时,是时候再给他的坏名声加点料。

027 你是袁崇焕?

方书安和李尽忠还在忙着左顾右盼的时候,有人走到二人面前。

“两位可是方贤弟和李贤弟?”

两人闻声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看上去颇有风度的士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冠如白玉,满面精干。

但是却有着些许阴柔气息。

“是我们,何事?”李尽忠早就习惯了此种搭讪,毕竟他们名声在外,谁来攀谈下也是寻常。

“二位怎么在此地呆着,不如随我一同去二楼,哪里仰望两位的人很多啊。”

“有这回事?”李尽忠凑了过来,随即他转向方书安,“你看看,咱们做的那些事,总算是被人认可,我就知道,读书人见识就是多。走,楼上看看去。”

说着,便拉起方书安上楼。

不过,刚走到楼梯口,三人便被两名士子模样的人拦住。

“三位请慢,楼上是考校才能之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去,烦请证明则个。”

当先一人说到,“书安贤弟是阁老家孙子,岂是籍籍无名之辈,诗会又不是强制每人都必须作诗。再者,方公子名声在外,还需要一首诗来衬托么?”

前半句,方书安还能察觉此人是要帮他,但是后半句,怎么就感觉那么别扭呢?

明显是要他以势压人的意思,像是在挖坑啊。而且,眼前人到底是谁?总感觉有什么不妥。

“那个,这位兄弟说的对,我二人又不是七步成诗的曹子建,在下边即可。”方书安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楼下,不明原因的殷勤,不接招为妙。

旁边围观的几人咦了一声,有些纳罕,混世魔王方书安,如此好相与?

以前要是有人拦着他,早就扑将上去了吧。

倒是李尽忠劲头上来,“怎么地?又不是俺们自己要来,还不是你们人邀请的,不然,俺们会来?”

话说的在理,但是两人油盐不进,依旧伸手拦着。

方书安突然想到什么,“仁兄怎么称呼?”

马士英笑眯眯的道,“在下马士英。”

尽管笑意盈盈,但是方书安总感觉背后隐藏什么阴谋。

不过,还没有思索,李尽忠便和人动手推搡起来,“你他娘的说谁不要脸了?老子是自己上来的么?你问问他,是不是邀请?”

“二位上来,我觉得也是无伤大雅的吧。他们可都是京城数一数二风流人物啊。”

马士英表面在夸人,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也就李尽忠当真,方书安早就听出来话里边的反讽。

他一把拉住几欲暴走的李尽忠,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先别闹腾,不然就中了别人奸计,还看不出来,明显有人要阴咱们!让你在芷雨面前丢脸。”

原本还在折腾的李尽忠一听,马上任由方书安拦着他,不再动弹。与人斗殴丢脸面事小,要是在芷雨妹妹面前落了下乘,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印象竖起来容易,再要是改可就费劲。

马士英一看就和两人串通好,目的很明确,反正他二人对不上什么诗词,最后只有硬闯。

那可是当着大明的才子佳人啊,说不准里边就有未来的状元榜眼,或者是皇亲国戚家的子女。到时候骑虎难下,即便是当朝首辅,也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阴,实在是太阴了,他们要是把这些心思都用在建设国家或者对外作战上,大明的领土早就金瓯无缺。

主意很好,但是谁能料到方书安已经不是那个方书安,已然洞若观火的察觉出背后的阴谋。

但是,那也不能任人看笑话,人的名树的影,是时候亮出点什么。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说说吧,今日前往二楼,像我们这样没有代表作之人,如何上去?”

两人对视一眼道,“过去写的诗文亦可,不比非是今日。”

“好吧,我这尽忠兄弟并非读书人,作为我的伴当,只要我通过,便可同去吧。”

“如此,倒是可以。”

李尽忠见状,开头,“算了,不去便不去,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走咱们去喝酒。”

方书安虽然最近鬼点子频出,但是指望他写诗,下辈子吧。

方书安挥挥手,示意他停止拉扯,“题目呢?”

“以植物为题,诗词皆可。”

没有规定某种植物,还算比较宽泛。方书安想想,在自己的脑海里寻找明末乃至清朝民国时候的诗词。

“看他那妆模作样的架势,要是能做出来,我把茶壶吃了!”有人说道。

“方魔方还拿了一把扇子,我不信他能吟出像样的诗,不然,嘿嘿,我拿这把唐寅的扇面和他换!”

不买方书安仗的人不少,但是趁着人家思考的时候口出恶言,就有些不够意思。

“你们小点声音,让方兄弟思考思考。”

一个中年声音出现,顿时清静了些。

马士英一看说话之人,他也不好反驳,是明年一甲热门人选,庄际昌。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南西北风

“这……诗,成了?”

“好诗!”

“一定是抄的!”

“你告诉我,抄的谁?”

支起耳朵的人沸腾了!

这可是现做出来的热乎诗啊,一看写的就是竹子,但是有表现出主人公耐得住各方磨砺的声音。

拦着他们的两个士子,仔细读几遍以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他们扮演的不正是千磨万击的形象么。

众人都在反复咀嚼着四句诗,乍一看去,和于忠肃的石灰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细细品去,却是差别极大。

但是无论如何,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诗,放在大明只怕也能排的上字号。

在座都是实货之人,众人口口相传之下,纷纷为之蛰伏。

“在下庄际昌,白白多读书二十年,但是仍旧做不出方公子这等佳作,惭愧惭愧。”

“在下东莞袁崇焕,痴长方贤弟十余年,亦是佩服之至啊。”

李尽忠听着传来的赞美声,甚是舒服,尽管针对的是方书安。

“等等,说啥,你是袁崇焕?”

028 卢象升?孙传庭!

台上抱拳那人,一眼看去,白面有须,五官端正,竟与那传世的画像颇为相似,不是尚未发迹的袁崇焕是谁?

袁崇焕?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那么孙传庭会不会也在,这哥俩可是同期。

对了马士英,马士英,难怪那么熟悉,他就是后来南明的首辅,和阮大铖并列的阉祸奸臣。

看来,今天的诗会是藏龙卧虎啊,万历四十七年考出来一拨人,决定了整个大明的走向。

一片惊诧、恭维与赞叹声中,两人和马士英并肩走上二楼。

此时,众人的目光与他们在瓷砖发布会上截然不同,如果说那会是猎奇和羡慕的话,现在则全部是惊讶和不解。

没错,就是不解,谁知道曾经的混世魔王方书安竟然能吟诵出一首足以传世的作品呢?

如果不是出自他口中,现在的诗会只怕早就爆炸了。

见证名作的诞生,能不让人欣喜若狂么?

就连李尽忠一直在偷瞄的熊芷晴和熊芷雨俩姐妹,也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难怪人们都费劲读书,原来除却当官,还能吸引人的目光。

李尽忠第一次感到,多读些书似乎没什么不好。

两人与众人打完招呼,在一首咏竹诗的震慑下,人们变得格外友好。像极了家长里短的好邻居好哥们,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这是硬实力,哪怕人家写的文章没有你的花团锦簇,但是你做不出来类似的诗,便是差别。

围观的人散开后,远处依旧有个年轻人在徘徊,似乎在纠结什么。

方书安见此,招呼他道,“仁兄如何称呼?”

只见那人瘦高个,但是一双胳膊分外粗壮,一点不像读书人,年龄倒是与他二人仿佛,十六七八的模样。

“在下卢象升,南直隶宜兴人……”

李尽忠倒是没什么,方书安有点失控了,今天见到的,都是传奇人物啊,“你……你真是卢象升?”

“我……我真的是卢象升……”

“怎得,他得罪过你?”李尽忠万起胳膊,似乎等方书安发话就要扑过去。

“尽忠你别闹,卢兄弟可是少年天才,和咱们一般的年纪就来考进士。还是弓马好手,手上功夫不比你差劲。”

听这样说,李尽忠就不高兴了,“你就胡说吧,卢兄弟这么瘦弱……嗯,也就胳膊粗些,能跟俺比力气?”

方书安不去理他,人家可是明末知名大将,你个李尽忠历史上声名不显,怎么比。

卢象升历史上二十二岁中进士,今年也有十八了,明年没中,下一次上榜。在三四十岁才普遍高中的年代,算是少年英才。

三人差不多年纪,更有共同语言些,热切的聊些风物水土,却不防边上有个老哥挤进来。

“三位小友,看你们说的热闹,加我一个可行?”

方书安一看这人,身长八尺,一表人才,体形匀称,充满力量感,怎么看更像是后世健体运动员,不像一个书生。

相貌么,五官单看都没问题,只不过眼睛稍有些……怎么说呢,有趣,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具有亲和力。

“在下代州孙传庭,字伯雅!”

孙……孙传庭……

明末几大名将里边,到了三个……

方书安感觉今天来的太值了,袁崇焕争议巨大,卢象升也有争议,但是小的多,孙传庭可以说是争议最小的一个。

史载其多有谋略、狡黠善断、喜欢观察后再出手。

看看今日的情况,不正是如此么,等到最后时候他才出现在方书安面前,谋定而后动,机会没有到来之前的等待,正是一等一战略高手应有的潜质。

袁崇焕比较高调,年纪偏大,此刻正和一堆人口沫横飞的讲着他的道理。

卢象升年纪小,尚武,和李尽忠倒是有不少话题。

偏偏孙传庭,不等方书安去结交,他就自己凑了过来。

“国债可不像是阁老的手笔,连带这瓷砖一起,我看是你们几位的功劳吧。”

方书安听闻,吃了一惊,要不是孙传庭依旧是那副让人亲近的表情,他就要好好问问这厮,是否和他一起穿越来的。

“不过,方公子以前的名声可是相当不怎么样,要不是民间说的突然开了蒙,就是有什么高人。据孙某所知,那些西来之人也有不少好手艺,看来,公子是吸纳了一些吧。”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方书安默默的在心里给孙传庭点了个赞。

“事实如何,适当时候,孙兄自然知晓。不过,您为何如此对我感兴趣?”

“聪明人喜欢和聪明人结交,我认为公子是聪明人。”孙传庭似笑非笑却又不令人讨厌的道。

“孙兄真乃人间精英,夸别人不忘记捎带上自己。不过您确实是聪明人,我只是拾人牙慧。”

方书安的技术和诗文,毫无意外是抄来的,反正你老孙觉得背后有人,那就是有人呗,好几百年智慧的结晶呢。

“国债之策略,依我看,前景远大,只是有些部分我尚看不明白。”

“莫说是您,我们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纠正调节就是。”方书安回答道。

“唯有如此。”老孙捻着不长的胡子道,“那瓷砖所用的水泥,能大量制作?”

此话一出,方书安彻底服了,这是第一个意识到水泥战略作用的人。他压制住心情的激动,“孙兄何有此问?”

对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要看透人心一般。“此物若是用来筑城铺路,比糯米汁蒸土好上百倍。昔日赫连勃勃统万城费劲多少物力人力才完成,如是水泥造价低廉大量,打造坚城不过寻常事尔。”

“孙兄只想着筑坚城,没想过驱敌万里之外么?”方书安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难,太难了,自胡虏有马镫之利后,便像野草一般,驱走狼,又来了虎。”

“既然您了解西夷,难道就不好奇,他们是如何杀过万里重洋,打败一个又一个国家,有乐此不疲呢?”

孙传庭一听,颇有些不屑道,“我大明永乐年间下西洋数次,还不是……”说到一半,他突然住嘴了。

强如永乐朝,也没有了下西洋的后续,因为那是赔钱的买卖,但是为何西夷却又前仆后继呢?变着法赔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是为何?

话刚出口,又有人招呼方书安,而且再下战书。

029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孙传庭那叫一个难受,这人怎得喜欢话说一半呢?

“此乃大话题,需要证据,等我证实之后再和您讨论。”

饶是孙传庭脾气再好,也想冲上去抽方书安两耳光,此种情形,像极那些传奇小说当中突然断章的部分,还要找到下本才能知道。

“今日诸位到此,原是为了诗会,此刻人以到的七七八八,不如开始。”马士英名气在外,主动担当组织任务。

在这一批人之中,他作诗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阮兄,不如你来出题如何?”

马士英看向坐在人群当中的阮大铖。

阮也没有推辞,站起来道,“承蒙各位抬爱,不才便出一题,诸位皆是班班大才,不如便以人才为题。还请诸位莫要藏锋。”

看俩人一唱一和,孙传庭小声嘟囔,“他们要是没有提前商讨,且看我吃掉面前桌子。”

“你吃桌子,那我只好吃板凳了。”方书安回应一声。

两人也真是,尤其阮大铖,好歹做一个思考的过程,表面功夫都没有,实在是太敷衍,摆明想要拔得头筹。

“既然阮兄提议,不如就做个表率。”马士英假模假样的起哄道。

阮大铖四下看看,见有人沉思有人交流,确实没有应承,便开口道。“恭敬不如从命,我来抛砖引玉……”

吟诵完之后,众人一番赞叹,明眼人则是笑笑不语,要不是提前想好的,他们说点什么。

不过没办法,人家出题还算点题,此前有些思考倒也正常。

随后亦有几人或者催促或者点名,便陆陆续续的发挥。

要不说,王勃做滕王阁序那样的天才只是少数,后边人的作品大多稀松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就是庄际昌之作有些底蕴,袁崇焕的有点边塞之意。

毕竟他一直听老军卒讲故事,想必也有过总结。

眼见没有什么人出场,阮大铖觉得时机成熟,站起来道,“马兄,我们都说了,你呢?莫非要酝酿到下次?”

一番调笑话语,倒引起满堂哄笑。

唯有方书安和孙传庭看透一切,静静等着他装逼。

要说刷子,马士英还是有的,一首七绝出来,确实比庄际昌好些。

眼见四周姑娘小姐们眼睛再度发光,男士们抓耳挠腮,马与阮对视一笑,暗忖目的达到。

考进士是一层,要是能被哪个大家看重,攀个高枝,能少打熬许多年,说不得早早进了内阁。否则,许是等到头发花白才会轮上。

但是,插曲总会不请自来,故事大部分按照他们剧本走,却不料意外的出现。

方书安和李尽忠没少结怨,方才他们那一手暂时镇住一些人。

但在某些人眼中也不过是狗屎运而已,几人觉得他们对方书安的认识远远超过本人,便起哄道:

“方大少爷不是有句惊才绝艳的么,我想,他定然不是只会做一种吧,要不然,再来一首?”

“王兄,莫要如此,方老弟不过是一时才情喷射,哪能一直如此,你是强人所难。”话虽如此,但是那表情分明是相反之意。

“省省吧,他若没有提前串通并且找人相助,我把今天的花销付了!”

一伙人咄咄相逼的态度,反倒让马士英有些意外,说好的自己出头,怎么就变成群批方书安?

袁崇焕看不下去,“你们几个,太不像话,传世名篇哪有恁般容易,要不你们来一首,不要求比方公子强,只要能惊艳众人即可。”

敢和方书安叫板,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袁崇焕虽有小名气,但在他们面前还不不够看。

“官话都说不好,你充什么好汉。”

“小爷我说话,有你份?”

“你就别再给姓方的开脱,他爷爷是阁老又怎样,我还是郑贵妃外甥呢。”

要说袁崇焕的身份,确实上不得台面,但是此刻骑虎难下,总不能在几人面前认了怂,读书人最讲究气节,现在低头,以后甭想站起来。

不过,袁可不是能吃亏的主,眼看他双手攥拳,似乎在爆发的边缘。

孙传庭一看情况不妙,就要出言相劝,却被方书安拦住,后者慢慢起身。

“小子,那日在长夜宫,有你们的功劳吧!”他看似云淡风轻的说道。

“有怎样,没有怎样,你还能把我们怎么着?诗做不上来就打算来硬的,小爷怕你?”

“你们没本事,别想着别人没本事,老子已经有一首了,还想怎样?”方书安言语渐渐有些火气。

“你那斤两,自己心中没数么?我话今天放这,迟早翻出来谁帮你写的那首诗,要是你能写出来,我还能中状元!”

“就凭你,还想再写一首,做梦去吧。”

方书安看着他们,火气渐渐起来。

“别逼我,否则要你们好看!”

“吆,怎样,你要咬人?”

“那可不一定,狗急了还要跳墙呢!”

“老子今天非要憋出一首,怎么打赌么?”方书安急赤白脸了。

“怕你不成,你要是输了,输给小爷一万块瓷砖!”

李尽忠一听,知道问题所在,这几个小王八蛋,原来是打瓷砖注意,“书安,不可,这几个小王八……”

“你别管!”方书安气在头上,转头大吼一声。

李尽忠想想,算了,不争馒头争口气,一万块他们亏得起。

“若是你们输,一万块瓷砖银子给老子拍这!”方书安红着眼睛怒吼到。

几人见把他挤兑成这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方书安个糊涂蛋,废柴了十多年,还能变天?

“小爷应你便是!”

眼看方书安答应,孙传庭默默叹口气,到底还是太年轻。

很明显,方小子一番表情的变化和语气,最终目的不过是让对方加上赌注。

至于能不能写出太好的诗句……那就说不准了。

或许有什么奇迹也说不定。

袁崇焕则是更加努力攥着拳头,今日收拾不得这几个,将来迟早要他们好看。

熊芷雨见此,小声问姐姐,“阿姐,他这是何必,退一步便是,说自己不行又如何?”

“男人,很多时候没有退路,不能轻易说不行。”

眼看方书安没有动作,众人开始叹气,强要脸面惹的祸啊。

正在人们纷纷摇头的时候,他开口了……

030 成人之美,甘做僚机

李杜诗篇万口传

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七言绝句,头两句吟出来,摇头的人大半,敢鄙视李杜诗篇,怕不是疯掉。

但是最后一句出来,人们都傻眼了,乃至于现场半分声音没有,只有外边传来的叫卖声:

“炊饼……”

“脆梨……”

“尝尝王老太婆的茶喽……”

此起彼伏,余音袅袅。

这是,神仙才能想出来的诗句吧。

看着是藐视先人,实则是鼓励后人。谁敢说下一个人不会超越李杜呢,即便不能超越,领风骚几十年乃至百年都可以吧。

孙传庭率先反应过来,“妙,实在是妙,当浮一太白,说着,一口饮下去。”

庄际昌一边抚掌一边感叹,“服了,在下服了,寻常人两首得其一,已流芳千古,今方贤弟两首必将成为文坛佳话。”

马士英不但不相信自己嘴巴,更不信耳朵,还不相信脑子。

这特么,还算个人?

还是传闻的那个败家玩意?

这特么分明是老天爷披着凡人面庞站在那里吧。

阮大铖看看马士英,有苦说不出,本来是他们商量好的事情,怎么就被别人拔了头筹?

莫非是,马士英那小子暗中又去攀附方阁老?说好一起力压众士子呢?不可靠,太不可靠!

男人这张破嘴!

熊芷晴和熊芷雨姐妹俩,已成星星眼,现在看那方家魔王,怎就恁顺眼呢?

模样英俊潇洒,仪态风度翩翩,像是谪仙人降世,丝毫不见方才的气急败坏。

最为蛋疼的是刚才打赌的几个人,回过味的那个郑贵妃家外甥,矛头直接对向阮大铖,“你他母亲的阴小爷,看拳!”

说着,人已扑上去,滚作一团。

其他几人见状,也扑将过去,方才还人五人六的几个,转眼成乌眼鸡。

方书安和李尽忠喊上发呆的卢象升,一个一个把他们择开。

没难度,真没难度,个个弱鸡。

手停,嘴炮依旧。

“要不是你们步步相逼,能到这份上?废话别说,把一万砖银子先拍下,不然,喊谁来都不好使。”

方书安话刚说完,郑家外甥直接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三四万两银子啊,找谁要去?

不管它是装晕还是群殴的时候晕了,方书安指着刚才还和郑家外甥一起的两人道,“现在把他送回去,到时候老子上门去要钱,他自己出还是你们一起出我不管,要是拿不出钱来,你们趁早别在京城混,要不然,呵呵……”

虽然是笑呵呵说,但是两人感觉裤裆里的汗都流到了后脚跟。

方书安可是方大魔王!

逼也装了,钱也赚了,最主要是认识几个未来大佬,尤其是卢象升和孙传庭,这俩人真的是一见如故。

至于袁崇焕……嗯,先结个善缘吧。

李尽忠可没有想那么多,更多的心思在熊芷雨那里。

眼见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过来,即便知道不是找自己,也是与有荣焉。

自家兄弟长脸,约等于本人呢不是。

“方公子,都说你从前是混世魔王,今日要不是听见两首诗,还信以为真了,这会儿看来,他们都是胡说呢。”

“芷雨妹妹小嘴真甜,你说的对,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以前哥哥我是不愿意显露算了,今天逼我太紧,也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方书安对着熊芷雨吹牛逼,直让李尽忠翻白眼。“这么说,你是喜欢诗词喽?”

“不,我不喜欢,姐姐才喜欢,我喜欢刀枪!”

熊大人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样……不过,喜欢刀枪就好办了,要是喜欢舞文弄墨,要把李尽忠折腾死。

“来,我和你说,尽忠是弓马娴熟,尤其是一手骑射,即便是草原上长大的蒙古人,都不见的比他好。”方书安循循善诱的将目标引到李尽忠身上。

成人之美,甘做僚机,让兄弟追到妹子,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熊芷雨看看边上有些窘迫的李尽忠,开口道。“我见过他,上次他还在边上偷看姐姐呢。”

一句话说出来,卢象升、孙传庭都在努力憋着笑,脸都涨成猪肝色。

“误会……都是误会。”李尽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本来他嘴就笨,难道要说:不是偷看你姐姐,是偷看你呢么。

还是孙传庭老油条,“非也非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老孙我看见你们姐妹天仙一般的人儿,也要多看几眼。英雄自古喜爱美女,才子佳人美事,能说偷看么?哈哈哈!”

众人纷纷为孙传庭一番话点头,李尽忠更是和小鸡啄米似的,心中暗想:娘的,还是你们读书人的嘴厉害,黑的都能变成白的。

方才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变回正常,马士英和阮大铖脸上挂彩,没脸待下去,不知何时已经溜之乎也。

庄际昌看见诗会也就这样,便站出来说几句,大家算是散了。

各人都还好,唯有袁崇焕,想去亲近方书安,发觉对方身边不少人,此刻他再去,已经不占上风,摇摇头便自顾自去也。

与众人寒暄完,方书安拿肩膀碰碰李尽忠,眼神瞄着卢象升的鞋,后者心领神会。

来参加诗会,定然是好生收拾自己,卢象升身上衣服洗的干净,但是明显都是旧衣,再看鞋子,磨损的痕迹十分明显。京城花费巨大,提前来的士子们不是住在客栈便是借宿在寺院等处。

看卢象升架势,八成是费用低廉的客栈或者寺庙。

“卢兄,俺们说的亲近,不如去家中看看,好敬一杯薄酒。”李尽忠到底场面人,说话转个弯还是能做到。

要是直接邀请卢象升去他家常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不干。

见他还在犹豫,方书安也在一旁助力,“传庭兄一起,咱们一见如故,应当好好饮上几杯。”

孙传庭看出来二人之意,再说两人也不是什么奸邪之人,对卢象升和自己没有坏处,便欣然应允。

四人便结伴而行,李尽忠还想跟熊芷雨打个招呼,却被方书安一把拽回去,“来日方长,急不得。”

031 性价比最高

诗会进行的同时,方从哲也在代替万历履行职责。

按理说辽东经略,在嘉靖朝,即便是不上朝,皇帝也会见一面。

但万历更狠,陛辞都省略,由首辅代劳。

也就是方从哲表现地够顺从、没有主见,若他稍微有些执拗,即便达不到张居正一半,只怕早就被换掉。

万历的原则是,朕可以不管事情,但绝对不能再出张居正。

“熊大人,原本也有些举荐你的帖子,但老夫并不看好,不曾想最后竟然成了,着实出乎意料。”

“大人们谬赞,我一张臭嘴而已,莫要抱太大希望。”

方从哲被他一句话噎着,差点赶人,难怪满朝文武没几个说他好,话委实不中听。

“楚党那些人的话,不至于让我坚定。只是我那孙子说,大明能守住辽东的有几个,但是性价比最高的便是你熊大人。我知道辽东艰难,但是真的和我那孙子说的一样?没有把握?”

熊廷弼想想,“令孙见识卓绝,当年李成梁在辽东时,我就说过,任由女真做大,迟早无法驾驭。杨镐在辽东的行为,根本不可能打胜,朝廷还要催他进兵,是往坟墓里推!”

方从哲有些尴尬,催促杨镐进兵是他的意思,早些解决战斗,好减轻打仗负担。

“辽事如此艰难?”

“只怕超出朝中所有人想象。”

“连你也不敢保证?”

“我不敢,只能尽力而为,若是阁老允许我便宜行事,我保证建州女真出不去辽东。”

“那不行,朝廷要剿灭!限期剿灭!”方从哲语气不容置疑。

熊廷弼调整下语气,“阁老,建奴是我大明几十年来最难对付之人,若是用剿匪或者对付倭奴的眼光,大错特错!”

“真的是这样?”方从哲有些犹豫,按照廷议的结果,困扰辽东最大的难题是无饷,如今钱粮到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辽东问题专家熊廷弼和方书安都说辽东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或许真不是危言耸听。

熊廷弼或许有私心在内,但是他孙子没有理由坑自己。

“阁老,性价比最高是何意?”

“约莫是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情。”

“方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自去问他,年轻人想法老夫不懂,就像不懂为何国债能成,他保荐你一样,要知道,你们之前从未有过照面。”

方从哲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直盯着熊廷弼,希望看出些什么来。

但是很遗憾,他什么也没有看到,熊大人眼睛里纯净的像是水一样,毫无遮掩。

作别方从哲,熊廷弼心里笃定个念头:把方书安忽悠到辽东去!

满朝能找到与他想法类似的人太少,这厮不但想到一起,还确定可平定辽东,如不带上他,实在浪费人才……

方书安不知自己已被熊廷弼惦记,他忙着和卢象升以及孙传庭搞好关系。

大家都是聪明人,在刻意结交之下,卢孙二人最终暂住方家小别院。

此处平日无人叨扰,有些想法还能互相交流。

卢象升年纪小,一心想着进学,孙传庭则不同,对他而言,考进士只是走过场,他知道自己实力足够。

更为关心的是水泥,因为随着对瓷砖和水泥了解的深入,越发感觉到方书安深不可测……

……

……

如今的北京城,人们见面不再是聊吃喝,而是问家里贴砖与否?

自从见过样板房里干净整洁的茅房,人心似乎打开一扇窗,家里有些余银的都开始比拼着贴砖,谁肯承认自己不如人?

更有甚者,连房顶都贴上,噼里啪啦掉过瓷砖雨,砸伤人后,才算放弃。

大明的潮流流传也快,京城当然站在流行最前沿,瓷砖风潮迅速蔓延,遍地开花。

砖厂越发繁忙,方书安反而不管了,瓷砖的成功将方从哲都吓一跳。

财富也如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

方家其它几房自是嫉妒坏了,大伯几次三番找麻烦想介入都被方从哲斥退。

按照好孙子的说法,钱财将来不会往家里那多少,除去买国债,还要继续发展水泥等好东西。他方家不缺钱财,但是大明缺好东西,能不用自家钱为大明做贡献,方从哲虽然替孙子叫屈,但是打心眼里赞同。

谁让,他是当朝首辅呢。

用孙子的话说,大明需要一些他这样的傻子,要是都是精明人,只想着自己包里赚钱,迟早要完……

想想那些就知道党争的官员,再想想孙子。

谁才是傻子?谁才是真正的聪明?

孙子不管瓷砖,方从哲考虑再三,将生意交给跟了方家几十年的方家商号老掌柜。

方书安在方家的财权已经仅次于方从哲,月例供奉也不再限制,当然根本不需要限制,他挣得比花的多,不过,这是长房嫡子都不敢想的特权。

自诗会后,方书安的才名也是悄然传开,那两首诗便传天下……

方家内宅,方从哲一反常态,早早的下朝归来便让方五唤来方书安。

此刻,一老一少两人都在花厅站着,一个如磐石一般钉在地上。

另一个则是不听的在转着圈,围着已经不止走多少圈。

莫要误会,此刻一反常态,转圈的是方从哲。

他内心的震惊和狂喜不亚于自己当初高中皇榜。

孙子的表现太神奇,可不是一般的神奇。

论成就,目前他或许高于孙子,但是青史留名的话,可能已经无法和其相提并论。

足以名垂千古的诗作!

还是一次两首!

才情这东西,在孙子那里跟不要钱似的?

难道他孙子将方家数百年积攒的文脉一次占了?

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爷爷,您头晕么?”

“老夫不晕!”

“孙儿看出来了,但是您再转,孙儿可就晕了。”

方从哲甩甩衣袖,不理他的胡说八道,“我看你才不会晕,瞧瞧,近些日子都干些多大的事!若非朝堂上有人问起,老夫都不知道,你竟有这份才情!”

他看着方书安的眼睛,正色道,“那两首诗真的是你所做?”

方从哲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即便是他自己都不能做出如此有水平的作品,孙子到底是如何做到?

方书安想了数种可能,没有太合理的解释。

“或许,这就是……天分吧……”

032 河边走多总会湿鞋

“……”

方从哲快要抑郁了,他这孙子,什么都是讲天分的么?烧砖、挣钱、作诗、买卖,掌握好一项都是奇才,他却……

然而,又不是没有此类人,再往前百年,有个人叫王守仁……

不敢想,彻底不敢想,要是自己孙子能成圣……算了,只要能扶保大明就行。

方从哲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何时扶保大明都成为折中的事情?

还是他孙子泰国妖孽!

安顿好卢孙二人,方书安大部分时间,老老实实在家练字读书,足不出户,抽时间才会去窑厂的实验室,考虑下一步的布局。

现在,做实验的帮手太少,迫切需要实验助理执行他的计划。

从瓷砖店中出来,熊廷弼一路朝着京城居所走去,京城居大不易,房价自不是熊廷弼能承担得起的。

现在住处,还是夕日老友让度出来,他并不是个挑剔的人,只要有个房檐容身即可。

老仆霍忠亦步亦趋跟着,看熊廷弼紧皱的眉头,就知道自家郎君有心事,不敢打扰。

“娃子,你快些,再磨蹭,都要硬了!”

“俺知道,上次老员外家不就是硬了么,不敢硬,再不敢硬。”被称作娃子的人,一边答话,一边加快手上动作。

只见他每次向前送腚,都用足力气。

此刻已经是气喘吁吁,满面潮红,额头俱是汗水。

熊廷弼路过一处宅院时,见唤作娃子的人在搅拌一些灰色泥状物。

听见他们对话内容后,熊大感好奇,而往屋里运送的,不正是才见过的瓷砖。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那灰泥不是掺麦秸的土泥,也并非掺糯米汁和白灰的蒸泥。

看样子,莫非是水泥?

想到此,不禁心里一动。

“忠叔,你去选个工匠前来,我有话要问。”

不一会儿,老仆便带着个红脸膛的老匠户过来,看样子,应当是满脸通红娃子的长辈。

熊廷弼拱手温声道“老丈请了,那灰色东西可是水泥?”

匠户马老实弓着腰,垂着双臂,连说不敢,恭声道“回官人的话,正是水泥。”

“此物比之糯米石灰如何?”

“回官人,要强得多,水泥干透之后,坚硬无比,小老儿初见时也是惊讶。”

熊廷弼思索一会儿,问道“若用此物建城墙,老丈以为如何?”

马老实摸着灰白的短须,想了片刻,道“不仅省事,而且坚固,远超糯米石灰等物。”

熊廷弼是个起而行之的人,在他眼里,这个是天赐的宝贝。

即刻吩咐霍忠想法子弄些水泥,让工匠在家中建了一道矮墙。

只可惜,他们并没有购买瓷砖,因此弄到的水泥多是从别家收集而来。

因此,不过是用青砖砌墙之后,在外结实的抹上厚厚一层水泥。

在它看来,如此用量,足够!

两天之后,让家中护卫轮流持铁锤敲击矮墙,敲击数百下后,矮墙才裂开一道缝,内里青砖碎裂,但矮墙依然屹立,不曾倒下。

熊廷弼惊了!

如此反复锤击,都不曾倒塌,若是换做更厚的外层和城墙,那……

即便是用飞将军轰城墙,也要大费周章!

熊芷晴姊妹二人好奇,不知父亲意图,端来茶点,熊廷弼敛去讶色,赞道,“方书安真是奇才,此物一出,建奴想破我城防难如登天。”

熊芷晴笑道“父亲可难得夸人,女儿前几日参加诗会,见过此人,听人说方书安本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自一病之后,忽然开窍一般,那瓷砖便是他做出的。”

“哦?”

“如此,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周处自新,才有屠龙之举,终成一代名臣,水泥称之为国之重器也不为过啊。”熊廷弼叹道。

熊芷雨面容古怪的看姐姐一眼,太阳今日从西边出来了?姐姐竟当着父亲的面夸赞一个人。

附到熊芷晴耳旁,悄声说道“姐姐该不会是看上那方书安了吧?”

熊芷晴大羞,作势打人,斥道:“臭丫头,敢取笑我,看我不打死你。”

姊妹二人闹作一团,老熊看着女儿打闹,却若有所思,方才两人对话他可是听见一些。

两个女儿已到出阁年纪,说媒的人不知多少……

若是说什么事情让熊大人难以安眠,除却边事就是两个女儿……

……

同样为儿女烦恼的,另有一人。

方书安的便宜岳父为儿子的命案,上下打点,砸出不少银子,却毫无进展,后来才有人递话,方阁老不说话,这案子谁也不敢干涉。

林成风来都来到京城,自然不能放弃,但是多日的努力不见任何回声,末了,还是无奈的对林月华叹口气……

他自斟自饮,已有三分醉意,似乎所有人都在逼他低头。

太祖立国,本就重农抑商,林家祖上也曾是官宦,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为商,到了林成风时竟成了蜀中有数的豪商,但却成社会下层,平日里衙门小吏都能咬上半口,结交多年的官员,一旦有事,弃之如敝履。

他与方世清结交时,方家不过是锦衣卫世家普通官吏。

林成风的执念便是重振门楣,再做书香门第,奈何儿子不是读书材料,整日里不是吃酒豪赌,就是留恋青楼。

心中有事,自然易醉。

林月华进门看到早已醉的不省人事的父亲,内心叹息,林家看似家大业大,实则危机重重,如果再没有一个稳定靠山,倾覆只在眼前。

似乎,只有去找那个人试一试……

方府小院,方书安一板一眼的描着字帖,眼眶的红印子才轻了点。

昨晚青儿矫正方书安捉笔姿势时,方书安情难自禁,摸了一把不该摸得,青儿自是惊了,回首就给方书安一粉拳,然后像受惊的小兽夺门而逃。

正回味间,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林月华双眼含泪,一脸极度委屈的看着他,方书安知道此事终归是避不开。

轻轻一叹,道:“天华的事,我早就着手去查,虽然他们将首尾处理的很干净,想逃过锦衣卫侦缉绝无可能,我父亲已派人将人证物证带来,再有些日子,就能到京师……”

再抬头,却发现芳踪渺渺,唯有苦笑一下。

现在的人,都如此没礼貌么?可怜那门,再来几脚,恐怕就碎了。

林家的事情,分明是有人背后弄鬼。至于是看上林家家产,还是知道林方两家关系,要弄出点水花来,就不得而知。

方书安发现方从哲不能施展手脚的原因,他身边官员,太多利己主义者,嘴上舌灿莲花一般,实际上多是应付差使,要么就是忙着党争。

像熊廷弼一样的纯臣太少。

……

写了半晌,又胡思乱想一会,腹中有些饿了。

方书安实在受够家中厨子做的吃食,前些时日画图样让铁匠做一套烧烤器具。

这会正好在自己小院里动手烧烤,青儿在生他的气,躲在屋里不出门,差个帮手。

正生着火,林月华的侍女灵儿推开门蹦蹦跳跳进院子,一声惊叫,吓了方书安一跳。

“姑爷,你怎么不穿衣服?好不害臊!”说完捂住双眼,背过身去。

033 真香现场

天气太热,方书安赤着胸膛,下身只着短裤。

他一脸委屈,光膀子怎么了?又不是真空遛鸟!

不过,人家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便只好穿上。

“是来给你家小姐传话?”

灵儿慢慢转身,手指缝中看到方书安穿上衣服,才放下心来。

“我家小姐今晚在鸿雁楼请您吃饭,对了,姑爷,你在做什么吃食不成?”好奇的看方书安摆弄手中器具。

“要不你来帮我?”方书安像是诱骗小萝莉一样。

青儿不理自己,有个送上门干活的也不错。

话说,灵儿也算秀色可餐,就着她的小脸还能多吃几串。

烧烤本就没有什么难度,食物都是切好的,稍作腌制即可,香料边烤边洒,一回生两回熟的事。

不过,辣椒尚不多见,确实差些味道,按理说已经传入大明,可能还是在部分地区酝酿,没有遍地开花。

上好柳枝炭,烟小且不辣眼,还有一股木香气,比他前世所用机制炭不知好到哪去。

灵儿对于带着些血渍的肉串是厌烦的,“姑爷,您要吃什么让后厨弄便是,这又是想的哪一出,看着瘆人。”

“一会你就知道了,好吃的要死!”

“哼,又想骗我,才不信你哩!”

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身体很诚实。

肉串在架子上慢慢变白再转黄,油脂渗出聚成油滴,再滴落到炭上炸起一朵朵火苗。

食物的香气便难以抗拒的扑入鼻腔。

“哇,真香!”

灵儿早就被收割了,什么瘆人不瘆人的,好吃就是!

给她个羊现在都能串上烤了!

两人吃的不亦乐乎,笑闹声传到房间。

青儿原本有些纠结的心情,此刻化作恼怒,暗道:混蛋,昨日才轻薄完,不来赔礼,今天却与其他女子玩闹。

两个人不晓得青儿心情,依旧进行自己的美食大业。

“姑爷,你喜欢我家小姐吗?”灵儿突然道。

方书安假装思索,见灵儿面色不愉,才笑道,“你该问你家小姐是不是对我有意。”

灵儿想想,“我也不知,小姐总是不开心,有个马公子,在蜀中时总是给小姐写书信,但是灵儿不喜欢他。

姑爷跟以前也不一样,以前来京城时,你整日里缠着小姐,如今都不搭理小姐了。”

方书安看看灵儿,沉默一会儿,道“你还小,不懂。”

灵儿挺起胸堂,急道“灵儿哪里小?蜀中似我这般大的都做娘了。”

方书安瞥一眼灵儿的小笼包,笑笑没说话。

灵儿俏脸一红,双臂抱在胸前,羞道“姑爷坏。”说完,转身跑了。

什么嘛,本意是年龄小的,想到哪里去了,再则,虽说还小,嗯……养一养,还是有看头的嘛。

林月华打的什么心思,方书安自然明白。

救出林天华,还用不着爷爷出手,解除婚约的文书方书安早就准备好,只等林月华开口,也算了却这段缘分。

林月华这等美人,方书安放手要说不后悔是假的,但就算娶到手却是同床异梦也是极为无趣。

正在他陷入沉思时,李尽忠来了,“芷雨妹妹有要事相求,事关熊大人!”

“熊大不是已经走了么?”

不知哪一天来时,方书安对熊廷弼的称呼便成了熊大……

那日熊廷弼带着从人北上,方书安也在城门上目送他离开,毕竟是谋划的关键一步,不能出岔子。

“那就不清楚,你随我去见见芷雨妹妹吧!”

熊廷弼离开数日,两个女儿留在京城倒也正常。

只是,官面上的事情,找他爷爷便是,私事也不应该找到他啊。

难道是李尽忠已经得手?

抱着数种猜测,方书安跟着李尽忠上路。

熊廷弼没有宅子,两个女儿借住在亲人家里,此刻熊芷雨一人出来找的李尽忠。

九月的京城,早晚会有些凉意,方书安裹了裹袍子,发觉此时比前世的京城还要冷。

小冰河时期气候变化影响果然够大。

路上都是包裹紧致的行人,迎面还有吹来的沙尘。

看来,沙尘暴什么的,可不是后来人的锅,此刻京城的秋日已经会有沙尘来袭……

再见熊芷雨,样子与前些日子在诗会上看见的大不相同。那双明丽灵动的脸上,多了不少哀愁,黑眼圈在诉说着不少的难眠夜吧。

看见方书安,她似乎像是遇见救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

“方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爹爹的事情,您一定要帮忙啊。”

方书安想回她一句,是什么给你错觉我是好人的?

但是看见她小可怜样,便把话咽回去。

熊廷弼能自己什么内容的信?

书安贤侄……

开头几句客套略去后,他有些后脊发凉,这才多点作为,已经被有心的大佬们盯上。

熊廷弼在见过方从哲后,便暗中调查砖厂,后来听闻两个女儿带回诗会上的消息之后,更是秘密见过孙传庭和卢象升。

砖厂的主要原料是石炭、烧制石灰用的灰石、瓷土、釉料、以及采集的砖土。瓷土以及釉料必定是瓷砖所用,那么石炭、灰石、砖土定然是水泥的原料之一。

他已经在辽东找到三种原料,方书安和孙传庭以及卢象升结交,此二人都是文武双全之辈,和方之前结交友人的原则大相径庭。

并且,孙传庭也说了自己对水泥的应用推测,那么,熊廷弼更加坚信,方书安一定是在等待什么,而且对于辽东,甚至已经有了想法。

末了,便是诚挚的邀请,希望方书安和李尽忠到辽东看一看,至少也要帮着他把水泥厂弄出来,对于建城的意义重大。

为此,还讲卢象升和孙传庭一并邀请,不耽误明年秋闱就是。

老熊是个敞亮人,给方书安的信里说的很直白,大丈夫何患无妻,一个商人之女有什么好留恋的,要是方书安愿意,自己两个女儿,看上哪个就许给他。

如果方书安帮他……即刻在辽东成婚!

方书安既有监生资格,自己再与方从哲保举,弄个一官半职,并不难,虽说现在不比太祖时,监生也有可能充任地方大员。

上述内容看的方书安嘴唇直哆嗦,熊大还真是……单刀直入!

李尽忠看方书安表情古怪,想凑来看看,方书安将信一折揣进怀里,斥道:“你这夯货,熊大人写给我的信,偷瞄什么!”

“哼,有甚了不起”李尽忠嘟囔一句,便又去给熊芷雨献殷勤。若让这货知晓书信内容,非得跟方书安翻脸不可。

034 让穷人都富足

才合上信,这边熊芷雨便开始落泪,“二叔说,爹爹没有人配合,时常默默叹气,虽然爹爹不想我去辽东,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尽忠哥哥,你愿意陪我去么?”

李尽忠现在已经昏了头,“我愿……啊!”

方书安掐他一下,这厮狠狠的叫唤起来,“二小姐,我等考虑一番可否?”

“还考虑什么,熊大……啊!”

方书安这次换做一脚,“唉呀,没瞧见你脚在我下边,世子那里,咱们还需要去交代一声呢啊!”

说到后边,方书安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孙子,看见女人走不动道,现在就是把他卖掉,说不定还要帮人喊个高价!

李尽忠送走委屈巴巴的熊芷雨,正想要和方书安理论理论,却见后者在埋头沉思,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放弃。

等到李尽忠一只胳膊撑着打几个盹以后,方书安突然发声,“走!”

“走?去哪?”懵懵懂懂的李尽忠揉揉眼睛道。

“辽东,既然早晚要去,便先去探探虚实,但是世子那里我需要再见一面,让他帮忙联络两个人,顺便盯好砖厂和实验室。”

“嗯,砖厂是咱们钱袋子,可不敢出差错。”

方书安白他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东西,我可告诉你,砖厂是现在,而实验室是未来!”

世子最近很忙,因为万历心情不错,终于答应他出阁读书,只不过还没有选定好谁来担当。

呼声比较大的是孙承宗,如果没有人干预的话,左庶子的位子便是孙承宗的,但是有了方书安以后,谁来当讲官,可就有的看了。

朱由校在院子里百无聊赖,正在琢磨着他和方书安探讨的水压机模型,不过因为没有力学基础以及复杂数学的运算能力,比较棘手。

看见方书安和李尽忠,他兴奋的挥挥瘦了不少的手。

“许久不见你们,若是再不来,我可要砸门去了。”

方书安笑笑,“身不由己,窑厂最近步入正轨,但是我们的事情并不少……”

“好了,先不说那些,来看看我的水压机加压部分模型,如何?我是用你说的方法,依旧是用丝杠加压,只不过换成百炼钢件,加固结构,再加上几个齿轮,放缓速度,加大力,应当好上不少。”

看着朱由校沉迷在机械当中,方书安既高兴又担心。

“世子,您想不想把水压机这样的东西推广到整个大明?”

“那是自然,水力机械用上,能省多少人力,到时占用更少的人,但是产出东西更多。便能多出人来种田。”

朱由校兴高采烈的讲述着自己的设想。

方书安觉得,凉水适当要泼一泼,“您想过没有,若是没有高层的推广,怎么能传遍天下,说不定会被人一奇淫技巧之名拒绝。”

“怎能,如此好的东西,还有人拒绝?”朱由校满脸不解。

方书安苦笑,世子还是对人心体会的不够,“新事物想要快速推广,要么是来自上层的压力,要么是具有无与伦比的功效。但后者需要更长的时间去认识,因此,上层的命令更容易实现。所以,必须要当那个发号施令之人。”

朱由校一听,知道他要说什么,“怎得,书安有何担忧么?”

“世子,您的身份不假,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若只是在意技巧,忽略帝王之术的学习,只怕倒是会有阻力啊。”

不同于太子和属官们的批评,方书安的角度清奇,朱由校更容易接受。

“你说的是,只有坐在那个位子上,发号施令之后,才能无忧无虑的干自己事情。”

此话一出,方书安感觉自己在把朱由校引向不上朝的路子……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搞好关系要紧,三人落座以后,他开始正题,“世子,您说地是方的还是圆的?”

朱由校考虑片刻,“方的?”

“那您可曾听说天边是怎样?”

“天边?大约是一望无际的水?大地尽头是海,海的尽头便是无边悬崖吧,还未曾听人说过。”

“您可知利玛窦?”

“那是知晓的……”朱由校答道。

“百年以前,葡人和西人分别向东西航行,最终,他们回到了开始的位置,您说,是方是圆?”

“看来,是圆的啊……”朱由校当然明白回到原点代表着何意。

百余年过去,大地是球形的消息依旧没有多少人知晓,即便是贵为大明世子都如此,何况普通人。

西人葡人用老祖宗制造的火药满地捡黄金,先人大部分时间用来当炮仗,乃至于现在最先进的火铳都是西人制作。

是大明百姓不够聪明么?显然不是。

大明的读书人吃饱喝足之后,就想着怎么干掉那些不顺眼的。

方书安连着说了一堆,朱由校陷入沉思当中,事实好像真的如此,只是没有人系统总结过。

“你相信有一天,可以做到人人都饿不死么?”

“你在忽悠我!”朱由校正色道。

“相信我,一定能做到。”

“不,我更愿意相信你说的捡黄金。”朱由校笑眯眯的道。

“捡黄金是体力活,都是血泪,不如我们造出宝贝,让他们把黄金送来。”方书安说。

此话一出,李尽忠和朱由校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能捡东西为何要干活?”

“你们有所不知,能捡到黄金却捡不到粮食,东西做的好,不仅能得到黄金,更能得到粮食和吃穿用度。只有让穷人都富足,才能让大明永存。”

方书安说的过于玄幻,两人根本没法相信。

是啊,此时的人们怎么会相信,有一天在化肥、农药、杂交水稻的加持下,亩产能做到一千二百斤呢?眼下,三百斤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水准了。

“一切皆有可能,还是咱们接触的东西太少,是时候见识见识西夷那些有用的东西。咱老祖宗聪明,留下太多有用的东西,可惜千百年来的读书人,只喜欢用那些句子来约束百姓,却把能改善生活的杂学当作邪物对待。”

看着朱由校半信半疑的态度,方书安知道还需要加把火。

“鸡兔同笼,想必世子是听过的,不如我来出题?”

看见他微笑的开始期待,方书安便出题……

随后,直到茶都换了两遍,依旧没有数出来。

“尽忠,再帮我换一张纸,快了快了……”

035 吓得建奴跪地求饶

要说朱由校也算是有天分,穷举法算几组总能找到方法,不过,方书安还是制止李尽忠。

“世子,我们假定鸡是甲,兔为乙,那么……”

二元一次方程,最基本的运算,只要把概念讲解清楚,计算不难。

反复确认方法之后,朱由校很快得到答案。

“如此神奇的么?”

“就是这么神奇。”

李尽忠丈二和尚一般看这里两人在打哑谜,但是他能看出来,方书安说的这个东西,了不起!

至于为何了不起,管他呢,了不起就是了!

“有机会我来为你们演示更为神奇之物,到时候便知,科学的力量,可以想象不到的大。”

……

一番忽悠之后,朱由校总算对科学认知加深一层,只有到这一步,方书安才好向下继续进行。

“所以说,世子,您记得,筵讲官要三个人。其他两个可以不要管,但是有一个必须有徐光启。”

“那是何许人?”

“一个能教授西学之人,学到他的几何计算功力。”

“又要学东西啊……”

朱由校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喜欢手工和机械,尤其木工活计,学甚劳什子的几何……

听着就不是个有趣的东西!

方书安看出他的心思,“世子,跟随徐光启学好后,设计水压机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还可设计各种新型工具:水力锯、水力钻……”

“我学!”

方才还苦瓜脸的朱由校马上换幅模样,变脸比长夜宫姑娘还快。

他的脾气还真是,方书安吃地透透的,只要能方便做活计,什么事都能妥协。

希望,是幸事吧……

方书安要抓紧时间安利几个人,至少不能让东林一党独占。

作为大明著名科学家之一,徐光启当然要拉到阵营当中,不管对于代数、几何、基础物理化学的理解以及对西方的了解,大明超过他的人或许有,但是职级比他高的人还真没有。

“此刻应当是在天津卫候着,不要紧,他是庶吉士出身,做过翰林检讨,现在简拔升任左右庶子也足够。”

朱由校的筵讲官涉及到各方势力,方书安不能决定一个人是谁,但是多几个人中选定一个的话,他自信在老方面前还有建议能力。

只要能定下一个徐光启,别人便不要紧了,哪怕孙承宗依旧能当左庶子,对朱由校的影响力也不会比历史上更大。

相比锦绣文章,未来的天启帝更愿意接近科学,或者说更愿意当木匠……

等到他亲政后,对科技的支持力度也会超过各个皇帝,也不会被东林党所左右。

三人达成一致,方书安便匆匆赶回家,他需要和老方统一口径,保证徐光启的位置,顺便与父亲方世清作别。

……

尽管方从哲有许多不解,但还是决定实现孙子的请求,为什么和朱由校亲近,老方心里和明镜似的。

表面上看朱常洛危机四伏,其实安稳如山,朱常洵没有就藩之前或许有机会,如今却是稳如磐石。

朱由校更是接近成年,哪怕有些意外,他也能顺利继位。

福王只是福王而已,成不了第二个燕王。

当人们还在摇摆不定时,自家孙子已经打好关系,现在陛下好容易松口,再去巴结的人便落了下乘。虽然他们不见得会被拒之门外,但是想要成为最贴心的体己人,希望渺茫。

但是对于辽东一事,方从哲是拒绝的。

“孙儿,你不说要好生准备考功名,怎得又动了去辽东的心思?”

“爷爷,说句难听话,当朝诸公能认清建州部实力的没有几个,孙儿和熊大人见识相仿,权当是去长长见识。而且,辽东防御作战迫切需求孙儿的水泥。技术交给别人不放心,我们还是要亲自去指点一番。”

老方晓得水泥厂不过借口,他知道方书安注定不会是过去那个浪荡子,也明白他必然能一飞冲天。

但是会是以何种形式,自己看不准。

孙子要去,便由他去吧,自己有想法也好,比长辈铺路之辈好上太多。

现在看自己孙子,怎么看都顺眼,隔壁王家那三个打包一起,也比不上自己的宝贝孙儿!

虽然剩下的儿孙们打包一起也比不过人家三个……

“孩儿还有一事,此番去辽东,还请多调拨些锦衣卫过去。我们对建州部的谍报停留在几年以前,消息太久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方从哲沉吟片刻,“锦衣卫不归我调拨,不过骆养性此人好相与,与他交代一声,自行向陛下请命便是。说到底,锦衣卫是陛下的司臣,而非国朝之臣。”

锦衣卫从属谁,方书安不关心,多一些谍报人员,对战阵影响巨大。锦衣卫们虽然节操不如开国之时,但是有些本事只要到了环境当中,依旧能使出来。

得到老方和方世清肯定,青儿默默给方书安收拾好行李,弄好之后,板着脸扔给方书安,反身拿起石桌上的绣活,忙碌起来。

谁家丫鬟敢如此跟主人摆脸色,也只有她吧。

不知怎的,方书安竟然有种喜欢这种感觉。难道是,平日里太顺遂了,需要找人虐一虐?

想到此,他赶紧打住,可不能继续下去,万一变成受虐狂怎么办?

见青儿模样,方书安以为她还在生气,叹口气。“我……”

“听说那蒙古女子温顺可人,您可多招些回来,也好替换我。”青儿有些阴阳怪气。

方书安苦笑,“此去辽东,诸事繁杂,哪有精力顾得这些,那日……那日我……不该摸你……”

青儿轻跺玉足,俏脸通红,嗔怒道,“你还说,你还说……”

按理说女人的话应该反着听,但是此情此景之下,还是……算了吧……

方书安和李尽忠带上几个经验丰富的老供奉,以及等候多时的熊芷雨便出发了。

至于熊芷晴,还需要呆在京城照拂其余家人。

当姐姐的嘱咐完熊芷雨,书安有点时空错觉,又是一番感叹,两人不相识擦肩而过。不为别的,熊芷晴的模样,实在容易让他想起前世故人。

……

众人不停赶路的同时,熊廷弼已经做好基本准备。

他到辽东以后,并没有直接进经略衙门,而是暗中查访各路军队情况。

汎河城,守将陈伦正在府里安逸的享受着美食,边上还有美娇娘帮他捏着肩背,丝毫没有大战之前准备的模样。

“将军,杨经略已经走半月余,朝廷尚未新派,难道要给您升官,统御大军么?”

副将色眯眯的看着两个侍妾,一边拍着陈伦马屁。

“胡说八道,带兵是武将出身的才几个。老子也不想当个甚的经略、总兵官之类,有春妮春妞两个姐妹伺候着,神仙咱都不换。”

“将军好坏!”

“嗯哼,将军就会说好听……哎吆,不要摸那里……”

眼前画面让副将差点流鼻血,不过还是继续道。“还是将军英明,当大官累死累活,可不如您这样悠闲。”

“又在胡说,老子可不是悠闲,这是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案件,建奴和蒙古人不敢来!”

陈伦本事没有,吹牛和喜欢奉承是喜欢的三件事之二。

“将军说的是,听闻您的名字,建奴还不吓得跪地求饶。”

“少说没用的!”陈伦用葡萄皮扔副将,“粮饷运过来没有,运来给老子搬到库里去。”

“这次发……发几成?”

036 纯臣并非蠢臣

“几成?三成足够!多发也是糟践银子,银子只有跟着我,才能派上用场!臭大头兵知道个什么。”

听见屋里的谈话,熊廷弼气的脸都绿了,别人看见,恐怕以为他将胆汁憋到脸上。

听着两人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熊廷弼一脚踹开大门。

亲卫高喊,“辽东经略熊大人到!”

有人破门而入,陈伦破口大骂,“哪来的王八羔子!”

看见号称经略的熊廷弼,陈伦又缓缓坐下,“你个老匹夫,竟敢冒充经略。来啊,给老子拿了!什么阿猫阿狗!”

陈伦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淌汗。

眼前人多半是真的,但是他必须让其变作假的。

如此,才能让手下人拿掉对方。

熊廷弼不和他墨迹,挥挥手之后,便有贴身侍卫送上尚方剑。

“陈伦,看好了,尚方剑。”

尚方剑?!

陈伦决定装傻到底,“尚方剑?”

他眼珠子咕噜一转,道。“来啊,假冒尚方剑,欺君大罪。将此人打杀了,敢冒充尚方剑!”

熊廷弼可没想到,竟然会被人直接指责为冒充。

“陈伦,你可想清楚,见尚方剑不跪,大不敬!”

“弄个假货也敢撞骗,砍死他!”

话音刚落,外边负责警戒的士兵们便跑来,可惜他们有武器的没几个……

“快,快杀了他!”副将尖叫着组织手下,两个姐妹花早藏在角落瑟瑟发抖。

陈伦必须把人杀掉,如此才有可能不泄露刚才谈话的内容。

“若是放下武器,某为你争取免死。”熊廷弼道。

对方并不领情,还装作大义凛然地回他一句,“滚!”

看着熊廷弼带着的十余人被围住,陈伦才放心下来,准备目睹他死。

可惜,他忘记熊廷弼是个怎样的人。

人群中央,亲兵们将熊大围在垓心,外边的刀剑半分进不来。

陈伦看他的眼神像是看死人。

熊廷弼则是一样。

眼看着陈伦越发高兴,熊廷弼摘下卫兵的弓箭。

刷刷刷!

三支连珠箭发出,直直的将陈伦撞出去一步远,钉在墙上。

左右开弓的熊廷弼,身高箭重,威力巨大,哪是一个就知道喝兵血的贪污将领能知晓呢?

“将军死啦!”

有人高喊,熊廷弼一看情况,马上开口,“辽东经略熊廷弼,奉旨斩陈伦。”喊着,高高举起尚方剑。

亲卫们紧随其后,大声跟着喊。

除了几个负隅顽抗的陈伦余孽被斩杀,其余之人纷纷弃掉武器。

后边更是有军士冲进屋内,看见死不瞑目的陈伦,突然大笑起来,“陈扒皮死啦!哈哈哈……”

随即,屋外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呼喊,气氛像是过节一般。

进了陈伦的军营才知道,为什么他的死令将士们欢天喜地。

都说明末卫所军穷的像乞丐,陈伦手下连乞丐都不如。

乞丐好歹还能出去讨些饭吃,陈伦的手下只能被钉在驻地饿着……

除却门面兵稍健康,余者面黄肌瘦,火器早就只能当做锤子抡人。

这样的队伍,怎么打赢?

熊廷弼竭力控制怒火,压着嗓子道,“命李怀信迅速派人接掌,十天还是如此,斩了他!”

……

再用几天时间了解情况后,他才正式接管经略府。

短短几日,便用尚方剑连砍掉十七颗人头,不听取任何辩解。

熊阎王一番作为,四方震动,都说临阵不换将,现在可好,守备将直接斩了!

消息传到建州部,奴儿哈赤懵了。

他也搞不清眼下情况,熊廷弼是几个意思?

难道说,他要砍死将军们,自己亲自带兵冲锋?

那是傻子的行为,熊廷弼不是,所以,必然是个杀鸡给猴看的高手。

儿郎们打的正欢,本不想撤军,但经过仔细思考,再有头号汉奸李永芳苦劝之下,才不得已下令回军。

熊廷弼是谁?那是个狠人,李永芳不想自己效忠的主子被人废了,要不怎么说,最了解汉人的还得是汉人自己。

若杨镐这般作为,他指定高兴,但熊廷弼是个阎王,是李成梁、李如松之后,最为忌惮的人物。

眼见情况越闹越大,反而一时收敛了。

建州部压力减少,各方马上有反应。

女真叶赫部首领布扬古胆战心惊的走进熊廷弼帅帐,辕门上那十七颗人头血渍还未干,想起心头就是一紧。

就算按明人标准,布扬古也算是美男子。

只是草原艰苦、条件有限,不咋讲卫生,尤其浑身的羊膻味顶的熊廷弼胃里直翻滚,几次暗暗使劲压住才令表面一如平常。

布扬古为求援而来,奴儿哈赤起兵反明,几次大胜,数次派人挑衅叶赫部,此次更是杀叶赫部一千多青壮,掳女眷少儿数千,抢走牛羊无数。

蒙古人与女真对大明叛而复降,降而复叛,本就是麻烦事。之前叶赫部势大,谁曾想现在反了过来。

这些部族给大明添不少堵,完全消灭他们力有未逮,不搭理他们,积蓄点力量便咬你一口。

这些年,喀尔喀部与察哈尔部时不时与建州部骚扰大明边境,但两部对建州部却不大瞧得上,且多有冲突,对其更是嗤之以鼻。

大明对他们来说到底仍是个庞然大物,现在心思不过是想多占一些便宜,多抢些东西。

最好让大明自己放弃辽东,就想当年放弃甘肃一般。

布扬古行完礼,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帅帐墙上挂着的尚方剑,态度更加恭敬。

虽然他没见过实物,但是看那式样便知是传说中的尚方剑。

熊廷弼挥退余人,只留下几个贴身护卫,一改方才严肃的表情,朗声笑道,“不必多礼,叶赫部忠心为朝廷效力,朝廷都是看在眼里的,来时陛下嘱托,万万不可轻待。”

话虽如此,但是布扬古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万历皇帝多少年不曾上朝,连当朝首辅都很少见,还有心思惦记自己一个叶赫部?

不过,熊廷弼到底是熊廷弼,虽然他和大臣们吵架嘴下不留情,但是逢场作戏的功夫也有,尤其是面对需要的场合。

纯臣并非蠢臣。

熊大人热情的与布扬古拉起家常,更是亲切的问候布扬古家人,邀请她们闲时到京城游玩。

能把入质说的超凡脱俗,大明官员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忽悠,难怪奴儿哈赤总说大明欺骗他。

按照布扬古第一印象,那老匹夫可是半分都没说谎。

表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他装作一副感恩戴德模样,赌咒发誓,要效忠朝廷云云。

但是,心里那叫苦,此人如此之坏,第一次见面便惦记他的妻妾。

叶赫多美女闻名遐迩,想起年纪轻轻香消玉殒的妹妹东哥,布扬古心里一痛。

那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可惜啊!

如此一来,更恨起建奴。

然而,再之后,熊廷弼一句有关叶赫部和建州部的事情都没有提。

这才是令布扬古最为纠结的之处,哪怕是画个饼或者打一棒子给个枣都行,偏偏熊经略不敢常理出牌。

既然他不说,那么只有自己表忠心,布扬古心里想到。

“大人,建州部之事……”

037 硬核表扬

布扬古还没说完,熊廷弼便打断与他。

“建州廯疥之患,无足挂齿,建奴听见我的名字,若是还敢来,算是个男人。只怕这会儿,早躲回深山老林当鹌鹑去也。”

是对敌人的蔑视么?不可能,熊廷弼以前做辽东巡按时,便几次上奏朝廷要求加强对辽东的控制,削弱建州部,现在事出反常,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布扬古心里猜度数种原因,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直到他走出大帐,脑子依旧一片混沌。但至少有一点确定,建州部绝对讨不得便宜。

建奴那厮还想攻城略地?只怕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布扬古走了之后,熊廷弼把目光转向几个护卫,其中一人便拱手示意,“经略。”

“世贤,你觉得布扬古如何?”

此人正是副总兵贺世贤,是个敢战之人。只是不知为何,在此充作护卫。

“经略虚虚实实,布扬古琢磨不准,要我看,如此一来,他根本不敢和建奴妥协。但是,指望他们配合作战,恐怕也不妥。”

“当然不能指望叶赫部,怎能把取胜的希望交在他们手上。只要在焦灼的时候,布扬古在背后捅一刀就行,你觉得可行?”

贺世贤笑道,“那是自然,布扬古与建奴也算是深仇大恨,苦于对方势大,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给他一把刀,不把建奴扎个透心凉,就是个没卵的家伙。”

“若是能捅刀子最好,不过莫要放松警惕,只要他不帮手就行。”

按照之前熊廷弼的想法,自然是要一起干掉,管它什么叶赫部、建州部、察哈尔之流。

但是,现在大明军力有限,实力不允许。

只能按照过去李成梁的套路,拉一路打一路。

当然,拉拢的对象变成过去的敌人叶赫部,打击的目标变成过去的盟友建州部。

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或者朋友,国事更是如此。

两人讨论完有关叶赫部的事情,熊廷弼吩咐道,“李怀信出列,准备的如何?”

“经略,杜松已经接到朝廷调令,这几日正在盘桓。”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有甚可盘桓,拿着命令赶走他便是!”

李怀信嗫喏几句,终于没敢接话。

杜松是何许人,人称“杜太师”,他光腚满地跑的时候,人家已经积功为宁夏守备。

要不是因为杨镐的事情闹得太大,还担心熊廷弼号令不动,怎么可能把他调来代替杜太师。

不过好在杜松麾下不少延绥士卒,他李怀信也常年镇守延绥,算是有的放矢。

看着他没说话,熊廷弼自然知道李怀信担心什么。

“明日,某不管杜松走不走,你若是还没有统帅西路军,便自己捆了上京请罪!”

熊阎王的脾气真他|娘的臭!李怀信直想骂娘。

好歹你是辽东经略,催催杜太师也好,怎得直接就把锅甩过来呢?

熊廷弼才不管李怀信怎么腹诽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即便是方从哲的来信也要放在后边。

没办法,一到辽东杀得人头滚滚,御史们一番参奏少不了。不过大多是查有实据,即便没有查清楚,也没有冤情出现。

但是对士气多少有影响,方从哲还是嘱咐他大局为重。

看见一小队民夫装扮人进来,熊廷弼将信丢在一旁,站起来颇为兴奋的道,“找到了?”

“经略,幸不辱命,找到几处,其中两三处距离十分近,可以直接建。”

熊廷弼一拍大腿,“如此甚好,等到那厮到了,便开工!”

对于辽东局势,熊廷弼绝对是这个时代最清楚之人。

当初听闻水泥奇效之后,他便费了些心思,找到水泥配方。野战不可避免,但绝非长久之计,只有重新控制住辽东要冲,徐徐图之,才可彻底解决。

熊廷弼在调动民夫劳役完毕之时,方书安几人也进了经略府。

难得平日里一副黑脸的熊大人,竟然有说有笑的招待一众年轻人,让孙传庭和卢象升于有荣焉。

当然,虽有着对他们的看重在其中,但更多是对方书安的重视。

寒暄过后,将其余几人安排休息,便只剩下熊方两人,一个旁听之人都不曾留下。

“您不只是让我帮着建石灰窑吧。”方书安明知故问。

“既然贤侄能来,想必已经猜到我心中所想,那你直接问便是。能回答的,老夫绝不隐瞒。”熊大倒是颇为豪爽。

“那好,我直接问,你想要多少人收拾掉建州部?”

“两万,最多五万。”熊廷弼想想说到。

如此,方书安露出会心的微笑。

“朝廷可是给了您十二万兵马呢,对外称四十万,可是继潮鲜之后最大的动员。”

熊廷弼也是笑笑,“人都来了,肯定是要打一场,不过啊,莫要抱太大希望。建奴不敢跟老夫较量,只怕他会继续抢劫,趁我不备来那么一下。”

“照小子来看,只怕试过两次他便回去,您去抓他么?”方书安眨巴眼睛闻到。

“傻子才会和他玩捉迷藏,老夫是傻子?”

看着熊廷弼成竹在胸的样子,方书安很想点头,你虽然有才能,才是总是一副暴躁脾气,和谁都过不去,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傻?

不过,最终他还是继续,“那怎么办,几万人吃马嚼,还有国债。”

“国债之事,是阁老要操心的问题,老夫只管打仗。至于建奴,给老夫一年时间,他们能踏过沈阳,老夫提头上京!”

“一年自然没有问题,问题是您能不能呆得住。”方书安说出自己的担心。

“那非是老夫问题,是你们操心之事,尤其是方阁老!”

方书安快暴走了,这厮就会一句台词么?他苦笑着摇摇头,“小子看您啊,一点不像。”

“不像什么?熊蛮子?老夫是懒得与那些人斗嘴,因为只有你和老夫想到一起!”

对于熊廷弼这种不咸不淡的硬核表扬,方书安一点也不激动,指指外边,“喏,还有一个,孙传庭。”

孙传庭的本事,老熊了解过,不过进士还没中,眼下并不适合留下。

“说说你吧,一届纨绔,如何想到辽事,而且想的明明白白?”

“天分使然!”

“说人话!”熊廷弼瞪他一眼。

“醍醐灌顶,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白胡子……”

038 那里有块地,它又大又黑

“你再胡咧咧,就跟老夫一起在辽东待着吧。”

“别,别,有话好说。事情明摆着,朝中有人看透,但是装作不知道。还有人呢,一直在轻视建州部,认为是个可以争抢功劳的机会。剩下的,纯粹是为了党争,夺权而已。”

“所以?”

“所以最大的战场其实是在朝堂。”

说到此处,两人同时笑了,方书安说,“这就是您不愿和那些蠢货为伍的原因吧。”

熊大笑着不说话,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便是。

不过,方书安可不想就此打住,他调整下思绪,继续道,“您可曾想过,或许您的决定,可能毁掉大明呢?”

熊廷弼脸都绿了,“胡说八道,你的嘴比我还臭,大明有的是人能镇住建奴,怎么有你说的夸张。”

方书安眼角通红,“没有什么不可能,建奴虽然怕您。但是并非他们不堪一击,相反,只是一直在隐藏实力,等到一个能够替代您,却又足够蠢的人。或者一个只怕此处当作向上台阶之人!”

“朝廷不会坐视!”

“若是朝廷只剩小人呢?”

“圣天子他……”

“若是天子没有帝王之术呢?”

“不可能,怎么会……”熊廷弼话未说完便愣住,不是没有藩王继位的例子。若是建奴真的没有输掉,在那种情况下再有昏招,大明即便不倒,越要深深掉层皮。

“你是说,太子他……”老熊一边说着,竟然头一次有了颤抖,他还以为,方书安真的知道什么关于继位的细节。

当然不会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方书安解释道,只是一种极端的可能,万一遇到帝王更替,没有人惦记辽东之事,廯疥之患终归成为压垮大明的稻草。

“所以你接近太孙……”熊廷弼突然意识到什么。

“不,我接近太孙只不过是因为他喜爱科技和手工,但并不耽误他掌握帝国,您也看到,水泥便是科技的功劳。以后此类发明越多,我大明便会日益强大。”

熊大觉得,站在他对面是个白发苍苍而又睿智的老人,深不见底。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也就愈发的发散……

“朝廷之所以不愿掌握开原以北之地,大多以为其贫乏苦寒,入不敷出,殊不知那里才是宝贝。”

对于方书安大言不惭的吹牛,熊廷弼兴趣寥寥。

不怪他,历史上对那一片人烟稀少的土地一直罕有开发。

哪怕是闯关东时期大量的移民,也未能全面开发黑土地的潜力。

情况一直到20世纪才有变化,北大荒在解放后变成了北大仓,成为全国最重要的产粮地。

原来鸟都嫌弃的荒地,成为全国第一大粮仓,保证华夏人口直接进入十亿数量级。

“您看,咱们脚下的土地远比京城肥沃,究其因,不过是数千年来,极少人耕作。当年关中也是八水绕长安,千里沃野,唐以后竟然养不起一国之都。往北,那有大块平原,还有灌溉的河流。土地都是黑色的,千万年无人耕作之下,您想想,都是无人耕种的荒地啊,能种出多少粮食。”

对于此番话,熊廷弼不动心那是不可能,若是按他所说,一把火烧完就能耕种,几乎不要施肥。

只不过他十分好奇,这小子是如何知道的?

方书安自然不会给他找到漏洞的机会,用去收集裘皮老山参等商人话敷衍,并且不只是一个人如此说。

如果真的有千里沃野,那老熊真的是动心了,他不是没动过屯田的心思,但是开原抚顺附近还是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屯田,并且气候过于寒冷。

当然,无数良田之前,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千万不要小看黎民百姓谋求生活下去的决心!

与其在直隶当流民,不如把他们迁徙到此处当农户,每家许出两百亩,不信那些行将饿死之人不来!

能当饱死鬼,无人会选择当饥汉子。

不过,这一切还要等到真正确定极北之地适合辟田再说,如果仅是讹传,空欢喜一场。

“除却屯田,还有什么?”

熊廷弼一本正经的问着,他打算把方书安腹中货挖个干净,年纪轻轻,脑子里不知装着多少稀罕事情。

“您有没有想过,建奴手下那些人,也都是能打的。而且,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到超乎想象,如果建奴想要地盘,告诉他们,只要大明商队到不了的地方,打下来就是他们的。”

这是劳什子鬼主意,熊廷弼听过就打算拒绝。

“未免过于大方!”

“不,商人不去,那百姓定然不会去!”

“若是有一天,建奴强大了,再回头杀个回马枪,谁来担待?”老熊将问题反问回来。

“给我三五年,我为大明武装一支军队。一支可以让游牧民族从马上战将变成热情好客载歌载舞的军队!”

虽然熊廷弼觉得方书安画的饼太过于飘渺,但是他竟然莫名的有些期待。

不说其他,自从国债以来,这厮做的事情似乎还真么有失败过。

在水泥窑紧锣密鼓准备之时,最意想不到会主动之战人提出出兵。

李如柏请命出战,北上追击奴儿哈赤!

按照老熊的意思,打算在几个关堡筑城,缩短进攻路线。但是李如柏的一封求战信,让他有些懵了。

原本,不与理会便是,但思来想去,似乎唯有打一仗,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刘綎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他老人家一直没有动静,不知是对熊廷弼不满还是杜松去位以后保持沉默。

现在最不能确定的便是北路军马林,此人有多少斤两,熊廷弼心里有数,要不是他没找到能替代之人,哪能让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尸位素餐。

眼下时节,身边有战略眼光的人并不多,似乎几个年轻人值得询问一番。

心中有了念头,老熊便命人去把几人喊来,水泥窑虽然重要,但也是为战略目的服务,几个年轻人是时候发挥他们聪明才智。

熊廷弼自己也不会想到,他会在潜移默化之下,创立了大明的参谋制度!

039 李如柏出兵

一开局用的俱是顶尖之人。

卢象升、孙传庭青史留名,还有个开外挂的方书安。

几人在此刻的辽东,绝对是参谋最佳人选。

很明显,奴儿哈赤虽不打算与熊廷弼正面决战。但较量还是要有,队伍拉出来不能仅仅做巡山的大王,至少也要有些收获。

刚刚好,便有人便自动送上门。

辽东总兵李如柏趁着奴儿哈赤游弋萨尔浒时,在鸦鹄关打一把秋风,杀掉不少对方农人。

建奴倒也不含糊,直接派人找到他头上,要求赔偿损失!

如今书信已然放在熊廷弼案头,这等骚操作倒让熊大有些理不清。

或许觉得建奴是恶心自己,李如柏才欲出兵吧。

只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全面开战。

明军号称四十万,其实也就调动十二万,并且如今还有小部分尚未就位,并非大战好时机。

但是,麾下将领们并不认为如此,在他们眼里,现在正是击破建奴的绝佳机会。

李如柏此番何意,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想法,不就是想自己抢到平辽头功么。

“经略,既然李总兵要动,不如咱们一起,杀建奴个片甲不留!”

“叫俺说,让李总兵去试试虚实也不错,咱们还有兵马在路上,等等他们。”

“李总兵是要作甚,咱们可还没有准备妥当,他便要抢功么?”

下边的军官各自发表这意见,但是却没有一个从全局考虑。

并非是众人短视,只是还没有什么人能够扛得住大明如此大规模的进攻。

上次播州杨应龙,号称飞鸟难渡,已然成为风中尘土,过眼烟云。

只不过,军官们没有猜测过熊廷弼的心思,自然不知道,他从不敢奢望一次战役能够解决建州部。

不然,也不会糜烂十余年。

“李总兵愿意试试,那边试探下建奴实力便可,切忌孤军深入。其它几路人马固守原地,等我号令!”

什么都不做肯定不行,别说朝廷那里,就是眼下下属都快弹压不住。

现在还能趁着兵将没有到齐压制,等到各路兵马到了,或许真要有一番硬仗。

可是,熊廷弼并不想这样,他的心,早就飞向了方书安说的北大荒。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李如柏的命令刚出大营,便有战报传来。

东海忽而哈部降建州部,而忽而哈部正是原来的胡里改路,也就是方书安口中北大荒的位置,那里,黑土地绵延数千里……

听闻消息的熊廷弼坐不住了,简直是瞌睡便有人递枕头,忽而哈部叛敌,正给他一个去探索黑土地的借口。

营帐内,只有熊廷弼几个亲信和方书安等四人。

“忽而哈部叛敌的消息想必你们已经知晓,我已命探子前往查探,如消息属实,在压制住建奴以后,便伺机北上,占据有利地形,修堡建所,为屯田戍边做准备。到时,水泥可要跟上。”

水泥是熊大明面上召集四人的借口,别人也知道这事只能靠眼前的年轻人,尤其是首辅家孙子。

但是方书安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要自己再给他些底气,毕竟中原王朝官兵的脚步,很少踏上那片寒冷的土地。

“经略放心,黑土地虽然苦寒,冬日极冷。但一年一收没有问题。况且水旱天灾比之南方少上许多,只要保证安全,必是我大明理想粮仓。”

如今中原灾害不断,粮食时有短缺,并且土地兼并厉害,多少人无地可种。

能保证人均田产上去,莫说是流放,就是将移民迁移来此保证他们饿不死,都能促使北大荒成为大明北大仓。

熊廷弼看着方书安画的示意图,若是真能开辟出一万万亩耕地,那么对于现在的缺粮情况势必大大改善,并且还有再往北,居然还有超过北大荒的土地,那样……

熊廷弼不敢往下想了,以前中原王朝不愿意往极北之地用兵,便是因为彼处苦寒,入不敷出。如果忽而哈部占据之地这般好,那么拿来也没有什么不妥。

当一个种子发芽之后,便再也控制不住生长。

熊廷弼善守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进攻,只不过是找不到性价比高的途径,此番方书安给他一个可能拓地数千里还能增收的理由,诱惑实在巨大。

……

清河堡鸦鹄关,李应祖一身山文甲、头被凤翅盔,两肩虎头吞诏示着主人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作为李如松二子,三十多岁混到千户,一半当然因为乃父功绩,另一半至少说明,他有真才实能。

李如柏此番最成功的事情,便是派他做先锋官。

前日回来的探马回报说左近没有女真人踪迹,实际情况也是如此。

随着日头一点点升高,露水渐渐退去,鸦鹄关的身形慢慢消失。自打建奴袭破清河、抚顺之后,大明将士有一段时间没有踏足此处。

远处不时有鸟群惊起,说明前哨已经踏过,路线安全,至少没有敌人埋伏。

但是,李应祖依旧小心翼翼,前任总兵张承胤就是因为轻敌,才导致全军覆没,被建奴抢去三十万人口。

他身边的士兵约有一半没有上过战阵,不说别的,那锃亮的泡钉面甲就不让人踏实。

此刻,只有锈迹斑斑或者暗黑色的棉甲才能让人安心。

正如亲卫一般,因为那代表着战绩和经验。

临近中午,眼见四周依旧没有动静,探马也未见异常,李应祖便下令原地休息并埋锅造饭。

军令传下去之后,阵形迅速转换,军卒们下马休息,负责警戒的士兵开始按照距离散出去,一切有条不紊。

毕竟军伍世家,尽管手下一半新兵一半老手,李应祖还是很快成功整合。至于实际效果,只有等到战争验证。

片刻,炊烟渐次升起,队伍没有在山谷中,但目光放远,四周是方圆较大的缓坡地。

“传令下去,柴火烧的透些,不可让烟升起!”

李应祖心里有些不安,虽然探马回报没有敌人,但是此处毕竟不属于他们熟悉地界,谁知在什么地方隐藏着埋伏没有。

一会功夫,再也没有烟柱升起,他心中稍安。

但是,身后鸦鹄关方向却渐渐升起炊烟。

“千户,那是……”

040 中伏

手下百户看着烟柱,问道。

“算了,不是我们的人,先管好自己。”

多半个时辰功夫,军卒们进食完毕,继续开拔。

看着渐渐整齐的队伍,李应祖心中稍安,但是再回头时,刚有的安心消失不再。

后头,炊烟依旧未曾散去,还和之前差不离。

他们……这是要吃饭到日落?

怀着对后队的鄙视,李应祖继续征程。

殊不知,眼前的情形已经落在远方山头上——莽古尔泰眼里,他的任务便是切断明军后退路线。

李应祖走走停停,日落时分,不过刚走出五十里,不是他们走得慢,是后军跟不上进度。

稍微走的快些,后边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真是……这要是在以前父亲治下,那些人早就被军棍打的亲姨太太都不认识。

眼下情况,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二叔李如柏是否出了鸦鹄关。

行军都是此番状态,也就难怪清河会被轻而易举的攻破。

守军都是这般素质,怎可能打的赢?要是他老子李如松知道,能顶起棺材板!

日头西斜,前军走入山谷当中。鸦鹄关通往赫图阿拉的道路并不好走,不是群山便是道道山谷,正是如此,建奴才敢把所谓的都城建在离沈阳城如此近的距离之上。

按理说脚下并不适合扎营,但是后军距离有些远,如果继续前行,后军又不入山谷,万一敌人来袭,有可能被全数包围。

“一群蹩脚王|八,耽误事!”

听完手下汇报,李应祖决定原地扎营,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山峰上,黄台吉在几十人簇拥下出现,日头只剩下红斑,显示它最后的不甘。

随着另外一座山上某个不起眼的树倒下,黄黄台吉抬手道,“出击,飞鸟都不放过!”

女真人在明军出鸦鹄关之前,便获得李如柏作战计划,从他们迈步进入开始,一张大网张开。

奴儿哈赤麾下六万大军,此时分兵四万交给黄台吉和莽古尔泰。准备将前来的两万明军歼灭,在西北各留一万兵马防备刘綎和李怀信。

李应祖正在河边饮马,虽有亲兵代劳,但这些事情他更喜欢自己做。

河流不大,水流算清澈,眼下尽是饮马或者取水之人。

事急从权,也不管谁在谁上游,能有一口喝的就不错。

当然,没有人向河里撒尿,若是被人看见,非得将他那活儿剁了喂马。

士兵们扎营的扎营,生火的生火,军中不饮生水,是李家传下来的规矩。

突然,李应祖觉得心跳突然加快,一种强烈的不安渐渐升起。

东南方向蓦地飞起一阵阵的鸟群。

不对!

有埋伏!

没有什么能如此大规模的惊动飞鸟。

“御敌!”

李应祖扔下卫兵递给他的水壶,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大喊。

建奴太过狡猾,看样子早就埋伏在此,一定是白日一路跟踪,算好他们行军距离,以逸待劳。

军中号角响起的同时,炮声也响起。

须臾之间,营地东南弹如雨下。

火炮!

女真人竟然能在山林里拖曳火炮作战,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还没有等他思考,喊杀声便响彻天空。

火炮声不过刚刚落下,女真人便冲刺?

如此战法让李应祖惊呆,他们的炮火和冲杀之间,少说也要放几排枪。

敌人来的突然,又是阵营转换的功夫,尽管有不少老兵,但是依然没有形成有效阻拦,几乎就是一瞬间,李应祖两个百户的人马没了。

天色愈发暗下去,借着最后的微光,只见林中涌出大量的人马。

锃亮的脑瓜说明,是女真人的主力!

眼看士兵们不过几合之敌,手铳来不及放,敌人便冲上前来开始白刃战。

老兵们尚能抵挡住冲击,但是新兵根本不行,不是被遍地残肢吓破胆,就是被溅来的血惊得不敢动弹,被女真人轻松砍了脑袋。

眼见局面如此,左近的亲卫们迅速涌来,护在他身边。

“快去挡住蛮子,围着我作甚!”

“千户,走吧!敌人势大,挡不住!”

“挡不住也要当,朝廷赏你饭,不是让你护着我!”

李应祖说完,便拔出佩刀大喊,“跟我冲,只要站住脚,后边的弟兄们就能上来!”

杀啊!

慌乱的军卒看见主将冲锋,胆子也恢复不少。

千户都不怕死,他们怕什么!

只不过,下一刻,人们都傻眼了!

背后原本安静的地方,也响起喊杀声。

炮声过后,一阵巨大的轰鸣传来。

不好!

李应祖心中大惊,身后应当是另一队步军才是,他们不曾携带火炮。

如此之大的声音,只能是火药殉爆产生。

难道是身后火炮营冲在前边,并且被女真人打中?

片刻,持续的爆炸声似乎在陈述着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们用来和女真主力决战的火药殉爆!

“千户走吧!”

前边不断有人涌出,背后则是连续爆炸。

情报有误!

这哪里是没有发现女真影子,明显是主力埋伏在此!

看样子,对面涌上来的不下万人,他们先锋一共在一千多人。

如果坐镇此处的是熊廷弼本人,奴儿哈赤绝对不会把四万人布置在此处。

换成李如柏就不一样。李家人是能打,但也不是个个能打,李如松和李如梅一个是帅才一个是将才,可怜李如柏说他是草包委屈了点,庸才的帽子逃不掉。

李应祖身边不断有女真人冲过来,他看着身边人各自为战。

大吼一声“布阵!”

身边都是见过血的,没有慌张,迅速结成阵。张盾的张盾,挽弓的挽弓,长矛也准备妥当。短铳只能打上一次,再装药来不及。

“听我口令,不要着急!”

士兵们准备好手里的短铳和弓箭,冲着正在扑过来的蛮兵。

眼见对面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拿着硕大的狼牙棒,面前没有一合之敌。

棒子抡下来,便有个大明的勇士倒下。身上挂着几只箭簇还有火烤的痕迹,看来火器弓箭都奈何不得。

看着他蛮横的样子,士兵们都把目标悄悄转了过去。

准备一会合力撂倒他。

“分散目标,切莫对着一人!”

李应祖察觉到众人心思,再次喝道。

五十丈,四十丈……

眼看一大波蛮兵越来越近,有人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但是依旧没有命令。

041 李如柏误我!

“弓手,射!”

弓弩手们迅疾拉满弓弦,嗡嗡嗡!

弦声不绝于耳,对面登时倒下几十蛮兵。

“准备,再射!”

三十丈距离,最快也只能射上三箭。

意识到箭支集群的蛮兵队形稍微散开,但依旧被射倒几十人。

他们随即注意到这个小团体,调转方向,引弓搭箭。

叮当射到盾牌的声音夹杂着闷哼,明军也有人倒下。

十余丈了,李应祖再令。

“弓弩枪齐发!”

嘭!

咻~

嗡~

远程武器发出不同声响,冲来的蛮兵瞬间一空,形成一条开阔带。

不是被射倒便是扑到在地,十余丈之下,不管多厚的泡钉棉甲,都会被劲弩穿透。

短铳准星再差,也能击中目标。

刚才势不可挡的大汉也倒了下去,李应祖稍微安慰些,看来他手下的兵还是能打。

不过,面前敌人一空之后,竟没有人再追上来。

纳罕之下,看看后方,一团团火在不断燃烧。

糟了,后路断了!

他们是孤军深入的前锋,即便能跑掉一些,影响也不大,最重要的是切断退回鸦鹄关的路。

阴谋,十足十的阴谋。

此刻定然是后军刚刚出关没有多久,敌人便发动,建奴的队伍竟然想要全歼他们!

敌人并未将前军包围,在他们眼里,大约前边都是女真人地盘,即便是跑掉,也会被一一消灭。

看着潮水般不断冲杀的敌人,李应祖相信,奴儿哈赤应当是倾巢而来。

战场上瞬息万变,他们遇上埋伏,身后还是火器营殉爆燃烧的大火,想要回去根本不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眼下,最好的主意便是向北,一路上北,迂回到抚顺关苏子河口附近,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千户!”手下省的几个百户围了过来,纷纷叫到。

千余兄弟,不过盏茶功夫,已然损失大半。

蛮兵,确实能打!

李应祖斟酌再三,狠狠地夹夹马肚子。

“走,随我来,咱们杀出去!”

身后的蛮兵并未意识到他们撤退,仍旧向前冲锋,彼处已经兵败如山倒。

女真兵马在一阵又一阵的号角声中冲锋,在山林里,大明军队机动性差不少。

由于敌人两侧下,根本没有给他们布阵时间。

无数将士的火铳还没打出一发,已经成为箭下亡魂。

女真的弓硬箭重,再带上马匹冲击之力,二十丈距离都顶不住。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女真兵愈战愈强。零星还有抵抗的明军再也坚持不住,看见别人逃命之后,纷纷向后。

此时,不管火铳、长矛、盾牌,乃至盔甲,都成了阻碍逃跑的物件。

他们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好能超过前面的同袍。

黄台吉开始还皱着眉头,明军首次反击有模有样,冲锋的女真勇士基本都坠马而死。

只是就此一点波折后,局势马上变化。

随着新兵以及有些怯战的参将逃跑,整个明军被切断,失去统一指挥之后,便乱成一锅粥。

莽古尔泰看见李如柏的帅旗倒了,便招呼一声,“我去砍了主将!”

谁知刚刚有些松口气的黄台吉却拦住了他。

“你拦我作甚,要抢功么?”莽古尔泰吹胡子瞪眼,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极为凶悍。

黄台吉见怪不怪,赤红的面庞看不出变化,“李如柏活着,对我们意义更大!”

莽古尔泰准备再争一争,黄台吉说道,“此间大局已定,功绩是你我二人,谁都少不了。眼下有些残兵向北逃窜,五哥不是最喜欢打猎么。”

在莽古尔泰眼里,明军不过是打猎的对象,尤其是散兵游勇,他最喜欢看着逃兵步入绝境之后的样子。

“好,我带上正蓝旗一个甲喇。”

“眼下激战之中,一个甲喇太少,不过正蓝旗尽数带走不妥,残兵没有多少,两个甲喇足矣。”

莽古尔泰看看黄台吉,眼见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便点了两个甲喇,追向逃兵的方向。

战场另一侧,李如柏眼见势头不对,脱掉金漆山文甲换上士兵的棉甲之后,便在亲卫护持之下向后退去。

幸好他出关晚,在辎重之前。

要是跟着中军,只怕逃都逃不回来。

赶在女真兵马彻底断后之前,他们成功逃进鸦鹄关。

“大帅,咱们去沈阳?”

亲卫红着眼睛问道。

弟兄们没了七七八八,他要不是护着李如柏,此刻早就跟着去了,哪里有脸回来。

“沈阳?去不得,随我南下吧。”

李如柏出奇的平静,脸上烟熏火燎看不出表情,只是声音当中没有半分往日的威严。

熊廷弼是何许人,真要去沈阳,说不得一刀砍了,唯有南下避避风头……

消息传到经略府,熊廷弼大惊。

“李如柏误我!”

大喊三声之后,他走到地图前,看着本来大好局面迅速恶化。

目前还有约两万人没有就位,可用的兵马原本有十万余,现在李如柏两万人全军覆没,只有八万多人。

建奴有五万余六万兵马,还真是势均力敌啊。

好在鸦鹄关守军尚在,尽管之后两三千人,但是只要建奴不敢全攻,应当能守住。

只是不知道,对手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传令刘綎,派小队人马收拢残兵,催促潮鲜兵马加速回合,本部按兵不动,做好防御。传令马林,严格监视三岔口动向,令叶赫部兵马就位!”

如果是胜了,叶赫部可能还会拖一拖,但是现在李如柏输掉,叶赫部反倒会加快派兵。

大明战败,首当其冲的可是他叶赫部。

部署完两个方向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虎墩兔、炒花、暖兔几部呢?”

……

……

数百里之外的蒙古大帐,林丹汗(虎墩兔-呼图克图)、洪图巴鲁汗(炒花)、暖兔等几部的大小首领,难得聚在一起。

眼下是决定蒙古诸部命运的时刻,建州女真和大明摆开架势要大战一场,这次他们首鼠两端的行为,就不那么好糊弄过去。

一个不好,双方枪口对准他们,唯有倒霉。

蒙古诸部在李如松和奴儿哈赤打击之下,实力下降厉害。

眼下没有实力和两强一争长短。

不过么,几个墙头草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决定,最后的意思还是先等等看着,当然,还是倾向于大明多些。

首领们会议散了,轮到林丹汗内部会议。

众人围坐在火撑子旁,啃着羊腿,呼图克图用刀子割着羊腿,眼睛瞥着火撑子上冒着热气的铜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长子额哲啃了一口手里流着油脂的羊肉,心满意足地道,“父汗,那杨镐丢了官,现如今熊廷弼接手辽东,不知能否对付建奴。”

听见儿子如此问,呼图克图不假思索地冷笑道,“就凭奴儿哈赤手里那两万骑兵和几万乌合之众,就想推翻大明?还不是瓦罐碰石头。”

042 这才是袍泽!

“那为何洪图巴鲁他们不愿做决定?这不是明白的事情?谁都能看出来。”

林丹汗看看儿子,耐心的说,“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那几个老家伙看不出来?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原来杨镐在,事情拿捏不准,现在换个了如指掌的熊瞎子。灭掉建奴不过迟早的事情,为什么人们不愿意,你说呢?”

额哲终究要继承他的衣钵,林丹汗有意考校于他。

只不过,等到林丹汗眼里由希望渐渐变为失望的时候,儿子才恍然大悟一样,“我知道了,父汗,头领门是怕大明秋后算账,到时候再对付我们。”

林丹汗叹口气,心想还不算太笨,发家是不可能了,顶多就是败的慢些。

“汉人有句话叫唇亡齿寒,没事你多读书,有好处。现在建州部倒的越快,熊瞎子就能腾出手对付我们。对我察哈尔和喀尔喀而言,建州部和大明打的越久越是有利!”

“那不如我们背地里向……”

不待额哲说完,林丹汗挥挥手,“莫要有此念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让熊瞎子知道,回头第一个就是我们,死贫道不死道友,我不做的话,第一个目标会是其他小部族。”

“那不还是唇亡齿寒,为何我们现在不做?”

“现在做?和你想法一样的人,都被明国将领追杀到天边。”

蓝玉,朱棣……

浮上心头的名字都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号为林丹汗的呼图克图有着黄金家族的血脉,但是几百年过去,喀尔喀早就不是那个渥南河的雄鹰。

两人不再言语,气氛冷下来。

呼图克图手下智囊,扎鲁擦擦手上的油,道:“建奴手下据说招揽了不少汉人,为他出谋划策,不然此次不会这般顺利,此人有野心啊。”

“野心?旱獭洞里都不缺那种东西,大明虽然衰弱,但实力未损,明军在辽东少说也有十五万,熊廷弼不是杨镐,他没有机会。”

额哲又想起什么,献宝似的道,“卓里克图收了建奴二十箱金子,答应出兵,也不知会出兵多少。”

扎鲁笑着说,“只怕那二十箱金子喂了狼,现在秋草正黄,牛羊上膘,再过些日子草原上就会下雪,出什么兵。要是白灾,二十箱金子就是买命钱了!奴儿哈赤贿赂只是想让他们袖手旁观而已。”

呼图克图扔掉手里的刀子,道:“建奴这些年通过汉商积攒不少生铁,若明军击溃他们,必然有人抢夺,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你们看好那些从古北口出来的商人!”

……

……

抚顺关以西五十里的山坳里,方书安正和李尽忠、卢象升、孙传庭一起督建水泥厂。

厂址不能离边关太远,运输成本是大问题。

好在沈阳周边并不缺煤铁矿,熊廷弼命人将左近煤矿地点上报后,方书安一眼就看中在沈阳和抚顺连接上的地方。

附近有不少卫堡,原料产地和使用地点不远,四周有山,方便守卫以及躲开寒风侵袭。

最主要是粘土层埋藏浅并且厚实,足够开采许久。

因为在重兵布防的抚顺关身后,方书安并没有要太多人,一千兵马加上一千民夫足够。

场地有限,人太多反倒施展不开。

带兵的千户和李家有些关系,因为熊大和李家的原因,他对李尽忠和方书安十分客气。

“今日若是能建好砌好窑坑,明日便能试烧。只要头一炉出货达到要求,咱们就能放松一阵。”方书安看着眼前一片忙碌的情景稍微宽心些。

“还是方少爷指挥有方。”赵千户是个能处事的机灵人,难怪熊大派他来。

“赵千户谬赞,还是您居中调度有道,我们都是干活的,本末不敢倒置。”

花花轿子众人抬,方书安又不是二愣子,互相戴高帽的场面事情还是要做的。

孙传庭心领神会,微笑着应和。倒是卢象升疑惑不解,两人整天彼此吹捧是几个意思?

“糟糕!”李尽忠突然大呼一声,众人一看,大惊!

只见山谷口突然有士兵不要命的往回跑,身后还有人追着,仔细一看,金钱鼠尾!

女真蛮兵怎么会冲进此处!

难道说,抚顺关破了?

方书安脑中念头一闪而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熊大的本事绝对不会让建奴冲破抚顺关。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意外!

眼下,不是纠结哪里出问题的时候,谷口原本只是防止有猎户或者平民进来,根本没有做好防御进攻的打算。

两个鹿寨是摆设,女真骑兵稍稍发力已经突进。

看那源源不断的架势,只怕有上千人之多。

“敌袭,准备作战!”

赵千户用尽平生力气呼喊着,士兵们大多在帮忙运土石或者挖洞,手里不是镐头就是扁担,武器还在一旁架着。

要命的是,因为干活耽误事,棉甲都没有穿着。

最近的一批人不管手里有什么,提着扁担和镐头便上去。

看着画面,方书安眼睛红了,都特么是大好男儿啊!

没有兵刃也不退,这才是袍泽!

他们的主要作用是阻滞敌人冲锋,好让后边的兄弟有时间准备。

大明真男儿!

女真蛮兵浑身破破烂烂,一看是长途行军,不知经历了什么。

看见眼前的明军和民夫,眼里都是绿光,似乎要择人而噬。

手里兵刃不全的明军,冲上去只有送死的分。

但是他们一往无前,似乎那里便是归宿!

方才还才吹牛家长里短、哪家小娘好看、占嘴上便宜的糙汉子,现在都是精忠报国的好汉子!

汉家儿郎,从不缺英雄,只要有舞台、有统领,便在世间顶天立地!

他们置生死于度外,似飞蛾去扑火,丝毫不顾眼前对手怎样。

卢象升和孙传庭觉得风沙有些大,眼角变得湿润,都说边军糜烂,但是看看眼前场景,哪里有说的不堪?

女真兵马在大将指挥下,伴随号角声开始冲锋,他们要一鼓作气拿下看似不经打的对手。

没有兵刃的明军,和流民有什么区别?

043 上天入地无门之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追击逃跑明军的莽古尔泰。

他们自认为是山林的主人,因此刚开始并不重视。

不就是逃兵么,一个个抓耗子般抓出来,杀了便是。

哪里知道,李应祖可不是一般人,他也常年活跃在辽东山林之中。

幼年跟随李成梁少年跟随李如松,山林经验不比莽古尔泰少。

熬过开始的慌张以后,明军察觉追击上来的蛮兵并不多,不过都是高机动型的骑兵。

于是,李应祖一边聚拢残兵,一边刻意向深山老林绕行,让蛮兵无法发挥他们重骑冲击的优势。

虽然女真人依然有些许优势,但是在树枝和落叶的阻滞之下,重装甲和重兵刃反倒成为累赘,就连他们引以为傲的破甲锥也受到枝叶的阻碍,威力直线下降。

此消彼长之下,李应祖在交锋上屡次占得便宜。

但是,到底是败军,尽管有时占上风,但进入贴身肉搏以后,明军个人劣势被放大。

如此三番五次,李应祖在初期占便宜以后,后期也吃些亏,便一沾即走,不给女真人任何与他决战的机会。

经过接触,他已经了解对手的性格,只要自己稳下来,对手便越发急躁。

莽古尔泰脾性与他外表差不多,武力勇猛却是欠缺耐心。

在李应祖几番撩拨之下,早就一团未名火烧的旺盛,恨不得下一刻就撕了对手,但明军诡计百出,半分办法没有。

此刻看见明军,便全部把受的气撒到此处,昔日的丛林之虎竟然被明军戏耍,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处一共不过两千余人,兵丁一半,民夫一半。他即便是折损些人手,依然有一千七八百人,都是龙精虎猛的女真汉子,对付兵刃都不全的明军,还不是砍瓜切菜?

等到此间大定,补充些食物和军械,再去追逐那些明军。

事实上,不止莽古尔泰自己,所有蛮兵都没有意识到,他们阴差阳错之间翻过一座又一座常年无人的小路,已经到了明军势力范围内……

再看明军这厢,尽管在第一波冲上去兄弟阻滞之下,后边士兵拿到武器,但是和身着重甲的骑兵而言,还是难以抵抗。

渐渐的,随着女真人左冲右突,明军抵挡不住。

方书安看着现场,心中暗自焦急,说什么也不能折在此处。

他才穿越没多久,小翅膀不过是呼扇到一点,离改变整个历史局面还早着呢。难道冥冥之中的位面之子就要抹杀掉自己么?

愣神的功夫,有敌人箭矢射到,擦着他钉在身后土墙上。

嗡~

力度极大,颤音不觉。

“接兵器!”

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扔一把刀过来,方书安紧紧抓住,那人却被冲到跟前的长刀劈成血人。

没时间走神了!

卢象升、李尽忠、孙传庭虽然都是武艺在身,但与女真士兵作战太不值得,万一死在此地,损失大了。

“不要恋战,退吧!”方书安大吼一声,招呼几人。

赵千户也喊道,“几位速速退去,此处有我!”

三人互相看看,俱是同意。

此地不是什么决战的紧要关头,便慢慢靠拢,聚在一起。

方书安忽然看见边上堆积的木栅栏,便喊。

“将那些木栏当作鹿寨扔在中间!”

骑兵突破之后,仍然能在中间做冲刺分割明军,当木栅栏扔出去之后,再也无法像之前一般左突右冲。

随着他们身边汇拢近百人后,便组成小集群,向旁边运送废料的出口杀去。

不料,才杀到附近,又是一阵箭雨射来。原来已经有百余人守着此处,防止有人逃脱。

百余人的队伍顷刻倒下少半,剩下几十人收缩结阵,勉强支撑蛮兵的围杀。

眼看是上天入地无门之局!

方书安观察四周不免分神,几把刀齐齐砍过来。

李尽忠见形势不对,大喝一声架开那些刀,“找路走!”

尽管他武艺高强,但架不住人多,肩上登时挨了击,擦破些皮,更有一刀直接砍向后心。

“你敢!”

方书安裂开嗓子大吼着,刀要是砍中,李尽忠不死也要扒层皮。

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刀身弹开身边兵刃的同时,脚狠狠蹬地,力从地生,旋腰扭胯,再度汇集在脚上,狠狠地把李尽忠踹出去。

身后一刀才没有击中。

“你踹俺作甚!”

李尽忠一个咕噜爬起来,半分不敢矫情,但是这一脚还是要问清楚。

方书安一边砍着敌人,一边喊道,“你他|娘的哪那么多废话,老子不踹你,现在你早透心凉了。”

“李少快来帮忙,莫要愣着!”孙传庭砍死两人之后,面对着一个壮汉,那厮全身披甲,手持连枷。

孙传庭刀法精妙,早就砍中好几刀,却奈何对方不得。并且,他根本不敢硬接壮汉招式,被连枷砸中,即便兵刃不掉,也要受些内伤。

“你李爷爷来了!”李尽忠吐掉一嘴尘土,抄起一根狼牙棒冲着那丑陋的金钱鼠尾砸去。

谁知那汉子一招迫开孙传庭后,回过头咧着一张满裂纹的血嘴冲着李尽忠嘿嘿笑着,眼中竟然是欢喜。

嘭!

金铁交击,壮汉的连枷冒出一阵火星,退了半步。

李尽忠则是被反震的虎口生疼。

太特么不是人了,女真蛮子难道都是熊瞎子转世?

他可是夹着助跑裹挟全身力道砸上去的,竟然半步就消?

“再来!”

李尽忠喊了一声,示意孙与他围攻。

咻~

传来箭矢破空之声,李尽忠心道不妙!

结果并非他所想,箭矢笔直的插到壮汉脸上,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咻咻咻~

又是三声箭响,李尽忠和孙传庭早就心领神会的闪在一边。

回头看看卢象升和方书安,一样避在一旁,冲着他们嘿嘿笑着。

在另一边陡峭的山坡上,正在源源不断的爬上一批接一批的叫花子。

仔细看的话,用的都是明军制式兵刃,穿的都是明军战袍,只不过有的甲胄不全,有的破破烂烂,乍看之下,不就是叫花子。

正是这群叫花子一般的人物,冲进还在逞威的女真人当中,形式即刻变化。

原本有骑兵优势的蛮兵在绞杀明军,在木栏隔离之下早就停止,失去机动性的他们屠杀无组织的民夫或许在行,但是面对冲上来的生力军,却没有半分优势。

044 行走的军功(求收藏,求推荐)

带兵之人正是和莽古尔泰玩了许久捉迷藏的李应祖。

他并非要一走了之,也是在找寻机会杀个回马枪,发现时机成熟的时候,毫不迟疑的率军冲锋。

虽然撤退时候只有几百人,但一路收集残兵之下,竟然汇集起一千多人的队伍。

并且,这些都是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老兵,可比那些生瓜蛋子强。

尽管编制不同,但是李应祖一杆大旗足够统御。

丐服明军眼里只有女真兵,并没有注意到是个什么场合,不过赵千户倒是认识李应祖,隔着老远两人达成默契。

不能让敌酋跑了!

莽古尔泰经过开始的慌张,已经稳下来,局面看似不利,但好歹是他要追杀的人到了。

两千人对三千多兵和一千民夫,他自认女真勇士能干掉这些残兵败将。

“孩儿们,杀光这些明贼!”

他举起刀的瞬间,李应祖、赵千户、还有方书安四人组带的小队,都向这里冲来。

那面正蓝旗的旗子,实在是太诱人。

刚才还在琢磨逃命的几人,转眼就被一份大功劳吸引住。

正蓝旗啊,莽古尔泰啊,四大贝勒啊!

干掉他,封赏少不了!

莽古尔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为众人眼中行走的军功,看见众人围来,他心里倒踏实了,总算不用去追这些没卵|子的缩头乌鸡!

待他摩拳擦掌准备好生跟这些人干一仗之时,眼睛突然瞪得极大。

“狡猾,明人狡……”

不带话喊完,一片爆炸之声在他所在地来了个无差别覆盖。

方书安他们放下手里的弓,看着还剩几个的火药箭,微笑的说了句,“还是火药好用。”

看着一堆人要去拼命,莽古尔泰身边又是精壮之士,想要凿穿防御,不知要死多少人。

方书安和李尽忠一合计,能省劲为何要用人命去填?

比起仪式感,拿下胜利更加重要。

跟对手有什么好废话的,能用最小伤亡换来胜利才是真本事。话多被反杀,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正好身边是一堆明军没来得及用上的火药箭,众人人手一个,齐齐招呼莽古尔泰。

反正残破的正蓝旗也是正蓝旗,炸烂的莽古尔泰还是莽古尔泰,死去的功劳也是功劳。

赵千户转过头看着他们,表情由愤怒转变为微笑,“谁他|娘的让你们……你们真……真是好样的……”

想来也是,不管是谁杀的,功劳簿上总会有他一个人。至于李应祖李千户,也是愣了片刻,埋伏几次都没搞定的对手,这就死了?

死就死吧,他没心思矫情,干掉剩余敌人才是。

因为莽古尔泰身边活着的亲卫,现在发疯一般,比死了亲爹还要疯狂。

然而,亲卫们的疯狂并不能掩盖主将丧失后短板。

近两千人的八旗兵失去统帅之后,本来就混乱的阵形更加杂乱无章,任由牛录额真们呼喊也无济于事。

和窑厂明军民夫搅杀在一起,分不清敌我。新到的明军即便队形一般,衣衫褴褛,却都是老兵,也算生力军。

看见几次伏击不成的蛮兵陷在友军手里不得脱身,更是嗷嗷叫的收割着功勋。

老兵们自动三五成组,配合默契、效率奇高。

盏茶功夫之后,即使有主将死余部难生的前例在,女真人在顾此失彼之下,开始逃窜。

虽然他们个人勇武不差,平日里一人能对付两个明军,奈何此刻对面尽是收拢归来的百战之兵,并且都是怀着一腔仇恨死命而战。

一个为血海深仇,一个只不过为了战功。

两相消长之下,女真人没有胜的可能。

虽说穷寇莫追,但是赵千户和李应祖尽可能绞杀一切可能跑掉之敌。

战功是表象,此处是抚顺关大后方,让他们漏网之后,不知道去何处祸害。

而且,窑厂怎么说也是秘密基地,虽然蛮兵猜不到此处用处,但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干掉山上大部分负隅顽抗的八旗兵后,方书安感觉手臂都快累断。

也就是之前干过见血的勾当,不然现在倒下的就是他。

反倒是李尽忠、卢象升两人杀的兴起,像极了在刷经验的试练者一样。

同样拄着刀喘气的孙传庭看着差不多的方书安,感叹一声,“还是年轻人体力好……”

“我……我也还年轻……”

“你不算,要不你再去砍十个。”

方书安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万一不留神伤到怎么办,他的性命可是全天下最值钱的存在。

赵千户带着人去打扫战场追击残兵以后,李应祖终于有时间和几人打招呼。

最先冲出去的是李尽忠,“四哥!真的是你啊四哥!”

李应祖全然不顾脸上的血和泥土,一把抱住冲过来的家伙。

“小子,我走的时候,你才车轮高吧,如今可是能上战场的好汉,行,没有败五叔家门楣,是咱李家的人……”

说完一半,突然想起李如柏,瞬间没了吹牛的心思。

“四哥,你怎么会在此地,不是应该在二叔麾下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二叔,李应祖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是在自语一般,“二叔……二叔败了……”

“啊?二叔怎么会败?是被人偷袭了么?”

李应祖看看身边几个人,跟着他的几个百户知趣的离开。

方书安几人也要走的时候,李尽忠开口,“四哥,这几个都是俺过命的兄弟,将来都是能登进士及第的,书安是阁老家孙子,没有他们不能听的。”

要不说李尽忠情商高,短短几句话没有什么成本,却轻而易举的拉近几人距离。

李应祖仰头望天,长叹一声,“二叔向经略请战,要去和建奴较量一番,试探下敌人分量。不料谍报不足,大军出关不久便中了埋伏。两万人死伤无数,二叔生死不知……”

李应祖并不知道李如柏比他跑得还顺利,也不知道两万人几乎被打散了。要不是南路的刘綎在收集溃兵,只怕真是一个全军覆没。

几人听说之后,都暗自咋舌,女真的战力如此强悍,竟至于斯?

045 分明是息壤!

只有方书安清楚,李如柏的实力原本就是少半瓶水,使劲晃荡都没多少能力。

以前是他大哥和父亲带着玩,看上去还像样。现在没有人照拂,对面又是女真几百年一遇的黄台吉,想不输很难。

眼下整个辽东能比肩黄台吉战略水平的,说白了也就是熊廷弼和孙传庭,卢象升是将才,方书安自己则是开了外挂,算不得数。

“战局糜烂至此,即便经略想出击都办不到,眼下手里兵马不够和女真人决战。”

李尽忠焦急的说着,不过孙传庭和方书安同时摇摇头。

若是莽古尔泰不死,或许双方会继续互相试探,找到机会之后再决战,但是现在莽古尔泰之死牵扯甚大。

熊廷弼会想办法找回李如柏战败的场子,而奴儿哈赤和黄台吉看见明军战力之后,也会有信心继续作战,并且莽古尔泰死去带来的影响,也需要他们依靠继续战斗来获得。

否则,刚刚依附建州部的海西女真等部会再次见风使舵,背后捅刀也有可能。

“你们刚才给莽古尔泰那一下……还他娘|的不够解气啊,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炸死他省力气,否则不知填多少人命。”

“四哥你是想抓活的吧,万一说不准,人或许跑了。”李尽忠说到。

“还真是……他那几个亲卫,放倒几十个士兵不成问题……”李应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数个巨汉,心有余悸。

自此以后,他从来不废话,只要能干掉敌人,总会选择省力的办法……

……

窑厂并没有被破坏多少,不需半日便能修复。

女真人注意力在民夫身上,他们对那些洞、土、粉不敢任何兴趣,也没有浪费时间在上边,以为不过是明军修筑的卫堡而已。

明军和民夫加快进度干他们本职工作,李应祖则在原地整训汇拢的兵丁,和赵千户一起报上此地情况之后等着下一步指令。

此地物资是为大规模烧制水泥准备,补给并不少。

翌日黄昏,第一炉水泥试产成功。此处水力机械不便,只有靠原始的畜力。相比京城,骡马更常见,牛倒是不多。

不过无所谓,骡马易得便用骡马,人工相对还是多些。胜在民夫和兵丁足够,比京城窑厂进度更快。

那里都是做手艺的匠人,要求严格些,质量也更好。贴瓷砖用的水泥,必然不能有太大的颗粒,否则没法干活。

此处没有要求,毕竟无论砌墙还是浇筑,需要再和石子混成砂浆,此时强求水泥过筛要求,有些舍本逐末。

预实验出来后,效果确实比京城窑厂差上一节,彼处一百分满分有八十分的话,此处不过刚刚六十分。

当然也有好处,此处铁矿石多,石膏矿也多,因此水泥凝结速度更快,机缘巧合之下弄出了速度超过经常窑厂一倍的快硬水泥。

如此,即便是硬度稍差也不打紧,在战场上更加便捷,白日攻城破坏之后,连夜浇筑,天亮硬度已经七七八八。让别人打都打不烂,可以说是无法击破的城墙。

亲眼见到实验结果以后,孙传庭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摇头,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遇见方书安之后,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他的认知。

他在京城受邀砸过水泥筑的墙,给他一把大锤,去砸中间有铁丝毛竹加强的墙壁,一锤下去也不过崩一星半点。

现在砸中,稍微崩的多一些。

但是,那又如何?

以前修补城墙用的都是砖石,夜晚修好,白日攻击之时,强度只不过原有的几成。

水泥铸造的外壁,他运气几百斤的力气也不过崩落小块。两军对阵,炮弹砸多少才能砸掉些许,对手想着第二日继续时,白天瞪眼一看,墙更厚了,然后辛辛苦苦打一天,第二日更厚……

哪里是城墙,分明是息壤!

如此三番五次,最先崩溃的应当是攻击城墙的炮手。好容易进入作战序列的火炮,只怕又要因为水泥的出现变得不如以前方便。

水泥样品和窑厂情况上报后,众人依旧在等待军令传来。李应祖把探马散的足够远,确保不会和之前李如柏犯类似的错误。

李尽忠、卢象升和孙传庭对水泥开始的好奇过后,便投入到李应祖补充队伍的事情当中,他们年轻人还是闲不住,找些事情干才好。

方书安看着三人,苦笑着自语,“早晚你们要吃这碗饭,想拉拉不走啊!”

日落时分,熊廷弼密令传来。

李应祖收编两千残兵后继续指挥,暂时护卫窑厂,到时担任水泥运输护送职责,确保抚顺关以及抚顺城的建设。

此前建奴对抚顺城破坏的厉害,然而位置紧要,重建需求迫切。

赵千户带人保证窑厂安全,保证水泥产量,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至于方书安等四人,确保水泥生产无忧之后,回到经略府。

众人共同拼杀一场,临时分别不免唏嘘,此番死里逃生,下一次能否相见还是未知之数。

临走前,方书安嘱咐好自己带出来的技师一定保护好自己生命,遇上敌袭,要想此次一样,赶紧做到一个难以找到的角落。产品不要紧,比较土石等原料,人才是最大的财富。

同时也嘱咐他们注意保密事项,辽东水泥机密和配料比例可是掌握在他们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尤其不可被女真人知晓。

和赵千户反复确认要保证技师们安全之后,四人连带着一部分伤病和护卫启程,前往经略府,彼处,一番大战徐徐拉开大幕。

未到沈阳城,战争的味道更加浓烈些。

他们等着进门之时,演出来了一堆矫健的人马,盔甲与辽东军式样颇为不同,最主要的是,当先一人还是女将,看模样是个半老徐娘。

方书安十分纳闷,问道,“这是哪一支人马?”

孙传庭笑笑,“看来还有书安不知到的事情,我还以为天下事都在你掌握之中呢。”

“你个老孙,莫要调笑与我,快些说。”

046 得亏你是男儿

“那是秦良玉秦大将军,我大明巾帼不输须眉的女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孙传庭说。

方书安望着两根与众不同远去的稚尾道,“看来,最后一支兵马也到了,咱们快些去营帐吧。”

熊廷弼等候他们多时了,几人一到门口就被迎进去,参与首次会议。

正如方书安孙传庭所料,熊廷弼没有选择,此刻李如柏被打的四散,刘綎收拢三千人,其余几个关堡合计也有两千人,算上李应祖的两千,战死失踪者达一万三千人。

确实是一场惨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事后得知,建奴派出黄台吉、莽古尔泰统兵四万埋伏在李如柏进兵路上。

听上去两万人被打的稀碎,实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吓人。用四万人埋伏两万,措手不及之下还有七千人逃出。

外行听到之后或许感觉明军不像话,但是熊廷弼等高级将领明白,明军有的打,尤其是带兵能力高出李如柏几节的刘綎和李怀信。

有他们在,黄台吉想和鸦鹄关一战似的轻松获胜,是不可能之事。

再说女真所部,不算鸦鹄关战死数目,单单算窑厂一役,两千八旗劲旅灰飞烟灭,莽古尔泰也已经腌制好送到京城稳定军心。

双方真正的战损在13000:4000~13000:5000之间。

明军的士气仍在,更多人甚至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比如刚到辽东的秦良玉。

熊廷弼不得不打的其他原因就是蒙古诸部模棱两可的态度,叶赫部人马已经准备就绪,不日便和马林汇合,负责北向战线。

南部刘綎回合潮鲜一万兵马以后,总兵力有两万五,在向鸦鹄关方向靠近。

如今熊廷弼手里有六万余人马,都是各部调来的精兵强将。

若是换做别人,或许不好统御,但是熊瞎子刚到辽东的霹雳手段已经传遍九边,甚至于战败的李如柏都不敢回京,躲在小城等着战事告一段落。

锦衣卫前些日子到了,如今已经传回不少情报。

战果传到赫图阿拉,建奴大为震怒,已经传令黄台吉与代善合兵一出,向沈阳城进发。

代善和黄台吉来沈阳?

不止是熊廷弼,方书安和孙传庭也表示疑惑。

之前奴儿哈赤的态度很是分明,不与熊廷弼正面交锋,顶多也是找个软柿子捏捏,现在竟是要直接开战?

也不知是故意放出的风声还是锦衣卫情报有误,但准备还是要做的,确认水泥能量产以后,除却几个重要卫堡,熊廷弼也调拨部分前来加强沈阳城城墙,重新筑一遍的量不够。

但是加强些薄弱部位倒是没有问题。

……

经略府,熊廷弼特意设宴款待方书安和孙传庭几人,莾古尔泰确切的说,是死在方书安几人手里,只不过几人不愿居功。

边军苦寒,军功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而对方书安他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所以战报中只说他们参与了战斗,这也是方书安极力要求的,如此换来边军将官对他们的颇大好感。

如此年轻有为,又会做人。

此事自然瞒不过熊廷弼,抚顺关重建顺利,方书安的水泥立了大功。

胜不骄败不馁,年青一代的楷模啊。尤其方书安,熊廷弼越看越喜欢,之前许诺嫁女还有拉拢成分,这下熊廷弼是真想招方书安为婿。

若方是方家嫡孙,熊廷弼是不敢做此想法的,即是庶出便没那么多阻碍。

心中想法再看看场内,熊芷雨在一旁殷勤侍候,每到给李尽忠斟酒,都能换来这厮一声傻笑。

李家的傻孩子,表现太明显了,谁都能看出他对芷雨有意,也就小丫头自己心里没谱,以为只是与他亲近。

看方书安的眼神,丝毫不曾有什么区别,芷雨是没希望了。唯有看看大女儿芷晴怎样……

酒过三巡,孙传庭与卢象升才慢慢放开,方书安也不再拘谨,高谈阔论起来,前世之时,就是有名的好口才,再加上多出几百年的见识,每有观点都能引起众人深思,继而感叹。

喝酒吹牛的功夫,几千年来一脉相承,不曾改变过。

眼看这众人越喝越不像话,哪还有此前的装模作样。

孙传庭红着脸搂着卢象升的脖子,不晓得传播什么经验,李尽忠更是搂着贺世贤,在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勇敢,丝毫忘记后者几乎能当他父亲了。

熊廷弼很满意此刻状态,宾主尽欢,说明大家并没有把李如柏的失利放在心上。

他巡视一圈时,撞上方书安的目光,这厮竟然也和他一样,神志清醒的在观察桌上众人的表现。

两人对视一笑,此间早就没有了侍候之人,芷雨已经回房休憩。

他俩换个位置,来到门外,同时对着星河发呆,

方书安是真心喜欢此刻的银河,前世他在遥远的吉蒙边界带过月余,彼时没有光污染的草原星河给了他极为深刻的印象。

比起没有工业污染更没有灯光的夜晚,此刻的星空更佳漂亮,看的让人沉醉。

咳咳!

熊廷弼咳嗽两声,才打破现场的尴尬。

方书安虽然未醉,但是酒精的作用差点让他忘记身边还有个人。

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看银河,方书安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忏悔。

“你好像有什么话相对老夫说。”熊廷弼手哗啦着胡须到。

他的胡子不像别的文官一般径直,是大块络腮胡子,想必因为经略辽东刻意为之吧。之前如此形象,恐怕难以在文官圈子立足。

“还是被您看出来了,小子年轻,心里藏不住事情。”方书安和熊大对视好一会,最后低下头说。

“你们年轻人,心里藏着事情便会心虚,你看我那几眼,那个不是藏着话。得亏你是男儿,不然老夫还以为你看上我这憨熊呢。”

“这……”

不苟言笑的熊大也会开玩笑啊!还是如此的……风……风趣。

“李如柏之败,您早就想到了对不对。”

此话一出,熊廷弼呆住了,径直看着他。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说说!”熊大只挤出两个字。

047 我愿意!(神奇的加更)

【意外不意外,竟然加更了,至于原因呢,前边占篇幅,咱们后边说。】

没有否认已经说明了些许问题。

“没有指示,没有援兵,不合常理。若是刘老将军,那另当别论,他战功赫赫,无需证明什么。李如柏多少分量,您心里恐怕和明镜似的吧。”

熊大没想过要瞒他,稍微推敲过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大战到来之前,居然同意某一方面军队打着骚扰的旗号全军出战。

即便是骚扰对方,有个千人队伍都算多,一般是百人小队骚扰粮道或者后勤。

这可倒好,直接两万余人出动。

“不错,老夫是想用失败来麻木建奴,让他以为明军不堪一击,示弱于敌。否则,要是真躲在赫图阿拉或者山林里转圈,大军拖不起,朝廷给的压力会愈发变大,说不得便重新换一位经略到此。”

熊大说了一会,目光转向星空,似乎是在呓语般,“谁曾想李如柏如此只不中用,老夫只想他失败之后交出指挥权,可不曾想着全军覆没!”

这一点方书安同意,任谁也不会想到出身将门,跟随李成梁、李如松东征西讨的二弟,竟然怂包如此。

难怪当年李如松宁可更多时候带着李如梅,也不带这位祖宗。

“如此一来,算是打破老夫计划,不过秦良玉到来,弥补了兵力不足。莽古尔泰战死也不在我预想之内,现在建奴就是想远遁,也要掂量一番,他以后是否还有脸面回来。即便回来,还能否和此前一样号令其他部族。”

熊大顿一顿,继续道,“失去理智的人可怕,失去理智的人也可怜,比如莽古尔泰。女真当中失去理智的人不少,但黄台吉不是,即便建奴怒火攻心,黄台吉也会绝对的冷静。”

这样的人才可怕,真可怕。

熊大已经意识到,唯一能成为他对手的不是建奴本人,而是更有战略眼光的黄台吉。

说来也是,如果没有黄台吉运筹帷幄,或许女真还是在辽东割据当草头王,哪有机会入主中原。

不过可惜了,这一世,他一生的对手熊廷弼一时半会都将盯着他,后边更有超越四百年见识的方书安。

星光依旧在眨巴着眼,看尽人世变换,但是星空下的两人渐渐从辽东战场畅想到北大荒屯田,再到草原问题、西北问题。

熊廷弼越听心里越发害怕,眼前人绝对是上天赐给大明的礼物,只要他能够安稳的进入朝堂,不被党争所阻碍,定然能让大明盛世延续。

但是,不被当成所阻碍,本就需要极大的能力和心力。

这也是步入庙堂之高所有人要面对的事情,他自己正是发觉没有足够心力来应付,所以才会放羊一般的对待朝堂之事,只想一心做实事。

奋斗十余年才知道,想要独善其身,何其难也。

熊廷弼不知道之前那些孤臣们是如何成为首辅,但是他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定会比别人做的都好!

……

……

宿醉并不好受,尤其是提纯技术落后的大明。

经略衙门存在于战区,自然没有三蒸三酿的好酒。酒质大约便是黄酒的水平,虽然浓度不高,但是后劲十足。

喝醉黄酒的人最有感受,因为里边杂醇油含量多且杂,形成的头痛恶心宿醉感也更加强烈。

熊廷弼没有出门巡视军队,等着与众人吃早饭。

话是这么说,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经略是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进些东西止住饥饿后,熊廷弼便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诸位,说说你们有何打算?”看得出来,熊大很在意四个年轻人,当然最重视的还是方书安,可惜此人不是他所能掌控的,所能做的便是希望他能堂堂正正的成为大明的希望。

孙传庭第一个站出来,“经略,在下思索数日,与其去考劳什子进士,不如留下来报效国家。不管朝堂还是军阵,都是为大明、为圣上、为子民做事。”

卢象升也跟着站起来,“孙大哥说的事,我等自小习武,为的便是有一日能马革裹尸,还望经略应允!”

李尽忠被二人慷慨陈词所感染,他自己说不出如此漂亮的场面话,也站的直,说一句,“我也是!”

扑哧!

原本庄严神圣的场合被他这么说一句,变得充满了欢乐。

方书安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忍不住了,说好的严肃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沙雕起来?

熊大满意的看着三人,端起手边的粥爽朗大笑道,“都是大明好儿郎,来,粥代酒,饮胜!”

放下粥碗,熊大擦擦嘴道,“伯雅、建斗,你二人自小文武兼修,心中早有家国,难能可贵。不过……”

他斟酌后继续,“不考进士,只当武将,了不起是个带兵的将军,还被人瞧不起。若是有功名在身,可是出将入相,大明此刻是烈火烹油,表面上光鲜,实则危机四伏。

若是你们能在朝治天下,在野平四方。那才是我大明好儿郎。去吧,辽东有老夫,一时还撑得住,等到你们高中,若是不愿在县里堪磨,修书一封,老匹夫我将你们带来便是。”

熊廷弼如此一说,原本慷慨激昂的两人更是豪情万丈。

看看,熊经略哪里是炮仗?哪里不懂人情是非?哪里是个莽夫?分明是个劝人向学的好前辈。

当然,还剩一个李尽忠,熊大拍拍他肩膀,“你啊,牛犊子一般,又是将门出身。若是在老夫麾下磨砺几年,不敢说你能到多高位置,但是保不齐将来又能出宁远伯!”

李尽忠虽然此前一直心甘情愿的当纨绔,那是苦于没有太好的门路,他父亲去的早,李家在李如松故去以后被朝廷忌惮,除去早年进军营的子侄,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眼下熊大开口,焉有不允之理?

只是,李尽忠长了个心眼,默默的看看方书安,此番举动倒让熊廷弼哈哈大笑。

“你看我作甚,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便是。”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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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命里相克(求个收藏、推荐票)

李尽忠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跟着老熊混,别的不说,和芷雨妹妹见面的机会怎么也能多一些,方便改善自己的形象。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方书安一阵恶寒,特么,这厮应承个事,怎么就跟要娶妻一样?

当然,尽管做了安排,几人并非现在出发。

至少在大战结束之前,他们不会离开辽东,孙传庭没有想着状元位子,只要进士及第即可;卢象升亦然,考中进士与他们而言是个梯子,打完仗再回京一样。

辽东形式一日三变,让蒙古诸部和海西女真各部蒙头转向。

头天才听说莽古尔泰和黄台吉大破明军,全歼两万余,主帅李如柏生死不明。

那可是李成梁二子!

当年追随其东征西讨,没少立战功。

如今轻飘飘被打败,还有谁能对付女真?

除了同样东征西讨的刘綎,其他人差上不少。就算是大刀无敌刘綎,也不似曾经,岁月不饶人,他也拿不动那把百余斤的大刀了。

结果,一日功夫,明军传来消息,在某不知名山头上全歼建州部莽古尔泰万人,缴获正蓝旗旗帜,莽古尔泰战死。

消息真真假假,分不清哪个水分大。

但是至少李如柏战败和莽古尔泰战死是真的发生,伤亡数目双方各执一词,夸大自己贬低对方。

大明家大业大,两万人算什么,他们号称要集结四十万大军对付建州女真。那么看来,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无伤大雅。

相比之下,莾古尔泰之死,对奴儿哈赤刚刚建立的金国是个不小的打击。

才依附过来的一些女真部落态度开始变得暧昧,许多原本承诺说一起出兵的部族,也担心明军秋后算账而放建州部鸽子。

如此一来,实力对比差了不少。

建州女真内部也不平静,四大贝勒去其一,其它三股势力自然为主子高兴。少一个竞争对手,将来继承大统或者分权都会容易些。

做为上三旗之一,正蓝旗阴沉一片,莾古尔泰统领正蓝旗多年,自有威望,此次身死打击不小。

剩下的士兵整日里发呆,暗自回想,为何当日没有跟着旗主一起去追击逃兵,如此一来可好,直接让他们成为没人疼的继子。

赫图阿拉,建奴所建金国名义上的首都,同样在喜悦和悲伤当中转换。

虽说全歼李如柏消息传来之时,所有人弹冠相庆,但莽古尔泰战死却浇上一遍冰水。

人们开始再度担心自己的命运,是和建奴一起殉葬,成为大明的功劳簿?或者是真的飞黄腾达,成为从龙之臣。

大妃袞代已经哭晕过去几次,奴儿哈赤也难得特来看望,自袞代年老色衰,再加传出与儿子代善丑闻,奴儿哈赤就再也没有踏入过袞代的门。

“战士理当如此,纵横沙场,马革裹尸,有什么好哭的,那是女真人无上的荣光才是。”

话如此说没什么毛病,大妃哭声渐渐变小,随后啜泣这说,“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但儿子自小跟着你吃苦受累,如今好容易享受点富贵,便成别人刀下之魂……”

“此事你放心,定要让明军付出代价!”

隔阂几年的夫妻二人,并没有想到,关系有了些许缓解。

从大妃出出来,奴儿哈赤极悲痛的情绪终于不用隐忍,他一拳打在松树上,树皮崩裂四处,鲜血也同样流的到处都是。

莾古尔泰勇猛过人,心思纯粹,是手里的一把利剑,平日里指哪打哪,相当听命。

此番折在抚顺,实在令人大恨。再找一个好使的将领容易,但是再生一个大将之才还听话的儿子,那可就费劲了。

“找李永芳来!”

奴儿哈赤坐在位子上,越想越气,他要搞清楚,莽古尔泰究竟是如何死的!

不一会,已经换作金钱鼠尾李永芳,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临到门口时,才调整片刻姿态,强作出一番悲痛状。

“先不忙着难过,我知道你与他关系好。先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永芳收起来刚酝酿出的情绪,调整下呼吸道,

“据安插在明军里的探子回报,贝勒是死在几个京城来的读书人手里。”

“读书人,不可能,莫要骗我!”

大明读书人确实出过王阳明这类人,但那也不能个个都是力能扛鼎的勇士。

“那几人来边关历练,恰好遇见两支队伍,当中一个是李如松家二子,他们搅在一起,才让殿下战死……”

沉默了有一会,奴儿哈赤长叹一口气,“命里克星啊!”

当年李成梁父子克他们,现在李如松儿子依然……

“知道原因如此,继续查明他们动向,敢来辽东,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到最后,奴儿哈赤已经是牙关咬的极紧,择人而噬一般。

大金现在风雨飘摇,若无大胜,依附的部落怕是会动异心,早就虎视眈眈的蒙古诸部也会扑上来撕咬。

造反真是高风险低收益,成功率实在是太低。

思来想去,他决定见见黄台吉,看看当时为何莽古尔泰会带着两千人去追击逃兵,而不是带着他的正蓝旗!

明军在抚顺关外集结,黄台吉便带着人马向赫图阿拉靠近,至少过了界凡城,那里易守难攻,有安全感。

莽古尔泰能不知情绕进明军腹地,反之亦然。

如果在抚顺关附近对峙,明军更有可能渗透。

说到底是他们的人马不够,只能收缩防御圈。

黄台吉到大帐也不废话,直挺挺跪在地上,以额抢地,嘭嘭作响。

“父汗,儿有罪,没能照顾好五哥,当时如果我能坚持坚持,多分他些人马,或许便不会有如此悲剧。”

奴儿哈赤看着黄台吉道,“抬起头说话!”

后者一眼抬头,回复奴儿哈赤的目光。

一会儿,奴儿哈赤点点头,黄台吉眼神清澈,不是做亏心事的样子!

“如何能怪罪你,莽古尔泰什么性子,你我都清楚,在山林中追击明军久,定然窝着一肚子气,怒火攻心之下,丧失理智的冲进明军腹地,还是怪他性格。今日不出事,早晚会出事。我大金的未来自然不能交到这种人手上!”

不能交到这种人手上?

黄台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句,难道说,父亲已经在脑海中对汗位继承人有了想法?

那么,想法和找自己来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

黄台吉不敢往下想,若是此刻就决定,实在是……有些过早,毕竟他们只是占了辽东一部分,距离争霸关外还早!

“若你是统帅,怎么打?”

奴儿哈赤突然抛出另一问题。

049 明知山有虎,送弟兄入虎口!

“父汗是当空皓月,孩儿眼界不足,但凭父汗做主。”

黄台吉并不认为现在是考校他的战略水平,思考之下便做出回答。

奴儿哈赤表情没有变化,挥挥手,“去吧~”

看着黄台吉远去,他才长出一口气,似乎瞬间苍老几岁。

狼崽子们一旦长大,便有了撕咬的心思……

……

……

明军大幅加快了备战进度,要么适应环境,要么彼此熟悉。

方书安也忍不住跟着李尽忠他们去下边队伍训练。

之前一直忙于造水泥,都没注意过军队装备。现在看来,终于明白为何明军身为世界最早火器化的军队,最后却输给八旗冷兵器。

李应祖整合了其余溃兵,掌管的队伍从千人变成一个营,三千多人,不过职位暂时还是千户,没有正式任命。

这些不重要,事急从权,后边补上就是。

鸦鹄关一战,李如柏军损失大量军官,李应祖的表现足够证明其有能力成为更高指挥官。

现在他手下的编制大约是车营的配备。装备参考戚继光编练的车营,但是又有些变化。

戚继光车营当中,鸟铳有512支,佛郎机有256支。

眼下李应祖所部为北军,北军有个特点,不爱用新式装备,加之佛郎机不够多,因此装备1000支三眼铳,300余支鸟铳。

其他北军也都是类似配置,他们认为有1000三眼铳搭配上虎蹲以及其他火炮形成的火力网,足够对付建奴。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一点,佛郎机的射程足够远,在百丈仍有杀伤力,鸟铳的距离也不近,并且侵彻性能足够。

奴儿哈赤为了提高八旗兵防御力,在赫图阿拉开有绵延数里的锻造厂,日夜打造盔甲兵器,质量精良,可以说比明军大部分军队配置的盔甲性能更好。

北军没有佛郎机,鸟铳数目也少,装备的是适合近战的三眼铳,然而它的有效射程躲在十丈以内,距离远之后根本无法侵彻八旗重甲。

让他们骑兵冲到身边之后,只有被砍的命。

按照眼下配置,即便熊大用兵如神,也难以在兵器上占便宜。

虎蹲搭配三眼铳对付装甲弱些的蒙古人或者倭寇好说,但是队伍重装的女真人,真的不够。

方书安忧心忡忡的找到李应祖,后者正在忙着布置整合任务,他们都是四处攒来的兵马,大战之前留给他们熟悉阵形的时间不多。

看见方书安,李应祖暂停手上事情问道,“书安何事?”

熊经略都看入眼的人,定然不简单,而且和尽忠还是好友,怎么都要给面子。

方书安并不废话,招呼道,“您召集下在场的百户们吧,还有尽忠他们,我有个重要的事情。”

看着他满脸焦急的样子,李应祖十分重视,马上中断大帐内沸腾的声音。

“方兄弟说有要事,你们聚过来,听听。”

有人不认识方书安,看着他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便知是什么情况,定然是哪家公子哥过来镀金。

但是你看着便是,瞎掺和什么劲?

方书安管他们心里想什么,让卢象升和李尽忠两人一人拿一堆石子,在桌子上败摆好。

他将面小旗放在一边,另一面放在对面。

然后道,“此乃敌我双方,蛮兵据我三百丈,如何作战?”

两个百户道,“三百丈颇远,可用大炮轰击,不过震慑大于实际。”

在大明,尤其是双方野战的情况下,距离超过三百丈的兵器几乎没有。

“若是放到一百五到二百丈呢?”

“大炮,虎蹲可以显示威力。”

“一百丈?”

“鸟铳,弓箭,佛郎机。”

“三十丈,鸟铳,弓箭,佛郎机,”

“十丈,三眼铳,鸟铳,佛郎机!”

“很好,各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人,那我想问,咱们有多少佛郎机,有多少鸟铳?”

他们是刚刚组建的队伍,人们彼此看着,不清楚谁负责这两样。

李应祖脸色已经变得刷白,他发觉其中的问题了!

难怪此前面对女真几乎没有多少还手之力,问题就是在此。

只见一人说到,“我有二百五十六杆鸟铳!”

余后,再也没有人了,三千多人的车营,只有不到三百杆鸟铳,佛郎机半个都没有,如何称得上车营?

当时戚继光车营可是足足装备一二八辆跑车,每车两门佛郎机,覆盖距离从一里地到身前十丈。

后来又引进大威力火炮,佛郎机的应用变少。

而北方军习惯于发射三眼铳,几乎没有射手熟悉鸟铳,主官们也懒得去普及。

造成的现象便是,一百多丈到十丈以内的火力密度直线下降。

装备三眼铳的几个百户不干了,一人道,“怎得,看不起俺们三眼铳,当年对阵炒花和其它蒙古部,三眼铳可是立了大功。只要他们冲到几十丈,千铳齐发,天崩地裂,人马倾倒,哪里还有心思恋战?”

“是啊,三眼铳虽然射程近些,但是射速快,对付蛮兵足够好用!”

“我们打了多年的仗,就是用三眼铳打下的,难道小兄弟是在兵书上看见三眼铳不行,还是在梦里看见呢?”

“不,不,我看啊,是听说书先生的,哈哈哈……”

几个人说完,便哈哈大笑,随即现场除了李应祖和另外三个伙伴,都笑的前仰后合。

就连李尽忠都有些纳闷,方书安今日这是吃错什么耗子药,怎么学起纸上谈兵的那位。

战场上瞬息万变,理论都是根据实际来的,大明近些年对蒙古、倭奴胜多败少,可都是火器的功劳。

佛郎机是不错,但价格昂贵。除去戚大帅,没有多少车营能照搬配置。

再者此时的虎蹲搭配三眼铳,火力不弱,数次在战场上得到认可。

“这位方兄弟,我知道你来头大,但是咱们都是厮杀后剩下的汉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混球。你说的那些,去给没打过仗的人还行,咱们,就算了吧!”

“就是,俺们忙着备战,弟兄们还不熟悉,没工夫跟这娃娃在此扯淡,千户!俺先走了!”

发言之人以前是李应祖对头手下,现在心里仍然不服气。千户两个字咬的很重,似乎是在提醒李应祖注意自己身份。

虽然方书安是自己找上门,但事情毕竟是李应祖组织的,眼下这幅模样,是给他脸色看?

“刘二康,你要干甚!”

“俺去练那帮兔崽子!”

“刘百户,您是明知山有虎,还让弟兄们入虎口吧!”

“你小子说啥?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有他娘的你好看!”

050 区间火力密度不足

刘二康听他一说,捋起袖子冲着方书安开喷,唾沫星子能有三丈远。

方书安原本想发作,细细想想,似乎没有必要。

转身取出一件女真甲胄,同时拿着一件明军甲胄和蒙古人的外甲,“口说无凭,眼见为实,烦请诸位移步看看。”

方书安命人将三件甲胄分别挂在木桩之上,随后跟李应祖耳语几句,后者明白方书安意图,吩咐百户取六杆鸟铳来。

不多时,便有二十七个手持鸟铳的兵士跑来。

方书安将其分为三组,每组九人。再次根据距离分为三个梯度:十五丈,三十丈,四十五丈。

众将不说别的,单看这架势就知道有些意思。

刘二康心里虽有改善,但依旧耿着脖子。不就试么,试就试呗,能有个子丑寅卯?

令下,嘭嘭响声过后,硝烟散去,众人围了上去。

看完结果,个个面色难看,全无方才轻慢。

女真人的甲胄十五丈才完全打穿,三十丈只有个别击穿。明军的甲胄三十丈全破;再看蒙古人……

算了,别看了,他们甲胄就没多少。

这还不算结束,又换了三套铠甲,此番是三眼铳射击。

硝烟过后,先不说穿不穿,能打上的就没几个。

明军铠甲三十丈不穿,女真厚甲就连十五丈都不穿!

方书安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去布置另一个场景。

事实胜于雄辩,哪怕是脖子歪道天上的刘二康,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实物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女真重甲为主,三眼铳虽然射速快,但是威力、准确度、射程都不够。

三十丈打不到甲上,就算打中都不能破甲,关键是十五丈都无法破甲!

回头看看,鸟铳四十五丈都能击中目标,并且有概率穿透防护差的部位,缺点的话,便是装药太慢。从百丈算起,顶多能打上三枪,而且装药过程有空隙。

百户们过于沉浸在对付蒙古人和倭奴的经验当中,没有意识到潜在风险。

提出问题还需要解决才是好问题,方书安深谙此理。

众人灰头土脸往回走时,他已经安排好阵形,丢掉的信心还需捡回来。

“我们鸟铳装备少,火炮虽威力大射程远,但射速比此前慢,一百丈到三十丈之间火力密度不够。”

方书安在地上摆着示意用的石子,来区分敌我态势。

经过刚才的实验,众人明白火力密度的之意,如此重要距离上,大明火器竟然拿女真重骑毫无办法!

“可适当减少神飞灭虏等大炮数目,增加佛郎机和虎蹲,在三十丈在距离上对重骑进行压制,减少三眼铳数目,替换为鸟铳。我来时问过经略,库中还有些鸟铳存货,一直未发下去原因便是将士们更喜用三眼铳……”

一番讲解之下,众人纷纷点头。他们也都跟女真骑兵交手过,对敌人强横仍有印象。

鸦鹄关之战因被偷袭战主要原因,所以尚未注意到武器问题,在方书安一番讲解带比划之下,大家很清楚地认识到不足。

之前还鄙视方书安的众百户,已经心服口服,不过毕竟人们都要脸面,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觉得臊得慌,不知如何表达歉意。

“换装鸟铳以后,还需要更改射击方式,我知道原本诸位习惯两次交替射击。但是换铳后,恐怕两次交换射击依旧有空当。

换做三段击或者四段击,如此一来,保证火力持续输出,从百丈开始直到十丈都有威慑力。女真骑兵即使能在如此火力之下赶到近前,也没有多少实力,容易对付许多。”

如果敌人依旧没有近身,则继续反复装填,若是近身,则准备近战。

三段击最早出现在沐英对付云贵诸部的象兵,用来保证火力的持续输出。后来三眼铳乃至多管铳的广泛应用,反倒是渐渐失传,只是偶尔才会使用。

如今面临女真重骑,除了虎蹲和佛郎机的持续扫射,仍旧需要鸟铳的穿透力和准确度保持对骑兵的杀伤。

方书安按照军网和贴吧总结出的优化方案结合戚继光的实际应用,给出目前情况下的解决方法。

只能说相对理想,并不是最好的方法。

众百户满意的去了,开始探讨新战法的可能性。

比起其他队伍,这支军队对于打败女真有着执着的心理,毕竟他们的袍泽都死在女真屠刀之下。

虽然在李如柏旗下没有学到太多战阵的东西,但是能在大战中留下的,都不是孬种。

不同于基层军官们的乐观,李应祖反倒是眉头渐渐皱得厉害。开始以为他是为队伍整合忧心,但看表情,似乎不是。

“方老弟,咱们出去走走。”

见李应祖如此,方书安知道定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要和他交代。

两人走出大帐,李应祖看着来往忙碌的士兵,神色复杂。

“老弟,你知道为何无人愿意用鸟铳?”

方书安道,“鸟铳难用,射速慢,不好上手。”

李应祖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鸟铳是好东西,但是那不是咱的土铳。此前戚大帅装备不少西番铳,西番铳是好东西……”

鸟铳虽然对加工技艺要求复杂,但是大明的手艺人不比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差。

将士们手里的武器,却屡屡炸膛,莫说西番铳,就是日人的倭铳都比不得。

究其原因,还是匠人的问题。

匠人地位低下,终日里为完成赋税操劳,并且,上缴的铳也只能抵扣赋税,并非按市场价格征收。

如此显而易见,既然要的是有东西即可,那么一流产品留着商人收走卖出,赚个好价钱;二流铳流通在市场,能卖个凑合价格;三流铳上缴抵扣赋税。

这便是大明鸟铳的现实,三眼铳亦是如此。

只不过三眼铳射程近、膛压小,炸膛事件少之又少。鸟铳膛压高,工艺上再有瑕疵,能不炸膛?

“这……确实是匠人机制的问题啊……”方书安喃喃说道。

051 布雷弹

问题也不是不可解决,向一条鞭法靠拢,鸟铳匠人也收取现银,能够解决一部分问题。

但是如此一来,依旧面临着收购小吏蓄意压价,还是会把劣质铳拿出来。

当然也可制定严格的验收标准,并且除去在铳上刻制匠人姓名以外,还要登记造册,若是在规定操作时间之内事故发生,则彻底追究……

归根到底还是材料问题,在没有合格枪管用钢情况下,制造枪筒的钢铁都是用十斤生铁反复锻打成一斤枪管用钢后再加工,费时费力并且效果一般。

材料,迫切需要解决的材料!

“如果鸟铳手每人再携带一把腰刀如何?”方书安想到什么,突然说道。

之前在车营的编制当中,三眼铳射击完之后,被要求当作锤子抡,解决近战的兵刃。

但是三眼铳数量减小,鸟铳又不装备刺刀,只有依靠佩戴腰刀来解决问题。

“以前余把腰刀不成问题,只是要兵士们多带几斤重量。”李应祖点头到,他也意识到三眼铳缺失后,近战乏力的兵器。

方书安快把李应祖的队伍武装到牙齿了,要说也是大明家底厚,尽管辽饷紧张,但是在国债就位之后,粮草军饷应有尽有,军械库里的东西堆积如山。

就是这样都能打败,能看出来杨镐是多么废物。

不过他仍然觉得缺点什么,远距离有大炮,中距离有虎蹲和佛郎机,稍近些则装备鸟铳,近战有长矛兵盾牌兵以及腰刀……

还差些什么?

唏律律~一阵马鸣传来,方书安知道他们缺什么了。

女真都是重甲骑兵,明军也有骑兵,但李应祖的队伍是车营,并且车都是炮车,即便能形成车阵,依旧缺乏对步兵的保护。

“从营里选拔些掷得远的士兵可行?”

“自是毫无问题,只是,你要他们投什么?”

李应祖有些纳闷,现在有火炮,很少有什么需要直接投掷的东西。

“铁蒺藜!”

对抗骑兵用的铁蒺藜,从战国时期便有明确记载。

后来用的少便是因为其不方便使用,之前的使用方法为在对方必经之路上抛洒,依次延缓敌人的进攻。

但是在战场上瞬息万变,不能确定战时在何时何地发生,不能提前预判敌人来袭的情况下,没有时间去投放太多的铁蒺藜。

方书安布放的方法与此前略有不同,既然不晓得骑兵从何处来,索性扔在他们冲锋的路上。

试想,当敌人冲到十丈距离,脚下都是铁蒺藜之时,马匹脚掌刺痛,背上的骑士摔都摔个半死,哪里还有作战的能力。

当然,一个个去扔出去不现实,不晓得要扔多少此才能形成铁蒺藜阵。

放在大明,或许无人想得出,但是携带数百年见识的方书安不是问题。

只需要借鉴布雷车和布雷弹的理念即可,

将数个铁蒺藜包进布包或者纸包内,中间放置少量火药,抛出之前点燃引信,等到爆开之后便成为散布的铁蒺藜。

此法的好处是整个包裹上拴上绳子,投掷手可以依靠旋转的力量扔出去,不超过六斤重量之下,稍加训练的投掷手扔出十五丈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改良版的火药弹也可生产。

大明黑火药已经颗粒化,威力基本达到黑火药柱状药之前的巅峰,但是相比黄色炸药差得太多,装药少威力不足,装药多又过重,达不到手榴弹轻便的效果。

为此,做折中方案未尝不可,使用中等装药,装上铁钉或者破片,外边用陶瓷或者铁壳包裹,最后过上绳网,依靠链球技术扔出去,等到靠近再扔普通火药弹。

事实上,在大明时间线以后的几十年,西方便开始遍布掷弹兵兵种。他们在膛线没有出现的列阵飙枪时代,更能决定战争的胜利。

出现专业掷弹兵部队后,掷弹兵通常选择最强壮最高大的士兵担任,属于精锐士兵。

普鲁士军队的掷弹兵,在排枪时代的的战斗中,通常是被当作攻坚,扭转战场局面或击垮敌人的最重要一击来用。

当时标准战术是双方先互相对射,然后列队前进,抵达掷弹兵能够投掷的距离进行投弹。

用手雷击垮敌人的队列整形。最后直接全体刺刀冲锋,敌人在这时常常已经溃散。

防御上给李应祖的队伍加上抛洒型铁蒺藜,再装备链式火药弹。

方书安觉得,李应祖的队伍将要靠近火绳枪时代的巅峰。当然,有一支队伍他也比不得,那就是戚继光的车营,256门佛郎机,形成的持续性杀伤力太强悍了,只要保证火力输出,建奴的重骑也近不得身。

刚开始,李应祖还能全部消化方书安提出来的东西,但是到掷弹兵以及链式火药弹之后,他就有些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李应祖无限郁闷……每个字都懂,连起来就晕乎了呢?

也是,没有见过实物只靠一张嘴,如何讲也不够形象。

“你说的可是霹雳火焰弹?那东西威力有限,不再使用。”李应祖纳闷道

“不是霹雳弹,霹雳弹装药多扔不远,装药少威力有限,守城更好用些。我说的火药弹或者叫手榴弹,是装药更多,虽然重些,但是加上绳索之后,借助旋转之力,可扔出三十丈远。借助爆炸之威,携带铁钉或者破片,给敌人造成伤害。”

虽然女真骑兵身着重甲,要害部位不会被破片刺穿,但是总有眼睛或者交界等薄弱部位,再有马匹也不是全甲武装。

只要暴露在外便会被破片伤到,一两个钉子算不得什么,当成片破片击中之下,哪怕是局部,也能让人马丧失战斗力!

给李应祖解释的嘴都干了,对方仍旧没有说话,方书安抑郁了,自己说的如此难以理解?

事实上,他领会错了,没一会,李应祖开口,“方老弟,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您莫说得这般客气。”

“你又没见过我大明作战,又不曾见识建奴骑兵,是如何思考的如此周全?像是亲自经历过数十仗战事一样,否则,不可能总结的如此全面。”

052 妖孽中的极品妖孽

听他如此问,方书安愣了片刻。

是啊,总结的如此全面,为何?

还不是后世那些沙雕网友们的努力,每一场战役他们做千万次复盘和争吵,早就分析个底朝天,能不详细么?

“这个,我也是道听途说,加上自己见到一些西方战斗总结出来的。”

“嗯?”

李应祖的脸上分明写着“你糊弄鬼呢,我不信!”,但是又没什么办法?反正他不知道有穿越这词……

大战之前的空气本应充满紧张,此刻却出奇的平静。

放出的探马几乎摸到赫图阿拉,除却必经之路上有重兵守卫,其余散落的兵马都没了踪影。

看来,真是是要准备大战……

将士们的精神不适合长期紧绷,除却一线防御军队,其他人获得难得的休憩,即便只有一日,对于将士们来说,也能够起到放松精神的作用。

经过一些时日的接触,李应祖对方书安的兴趣愈发浓厚。

一个京城出名的浪荡子,大病愈合之后,不仅变得文采斐然,更是机智百出,太令人吃惊。

大明军阵和火器的应用,即便是他李应祖,也不敢说烂熟于心。结果这小子就和如数家珍一样,头头是道。

再者说对明军对建奴的态度,大部分人认为他们不过是些没开化的野人,唯独方书安防范很深,也认识到女真的危害巨大。

李如柏失败之前,人们多以为大军平定建奴不过是现成功劳,摘掉即可,难得是粮饷。

掌握大明军阵已经是妖孽一样,但方书安对女真人的了解让他这久居辽东的土著自叹不如,简直就是个妖孽中的极品妖孽!

李应祖心里念叨,嘴上当然也找到各种机会旁敲侧击的想问出点什么。

奈何,他审问李尽忠半天也没问出所以然。

怪哉,方书安莫非是哪个不世出高门教出的弟子?

这厮几乎是胸罗天下,经略府酒宴对大明所处局势说得那个透彻,臧否古今更是信手拈来。

方家虽也是高门大户,但绝对培养不出这等人。

李家虽为将门,却是进士出身,祖父李成梁、父亲李如松、叔父李如梅,都是不世出名将。

然而,似乎是文脉从那之后便断了,李家当然想着文武兼修,却再也无法摆脱将门的名头。

花了大价钱培养李家子侄,想更进一步,却被学问大家拒之门外,吃足苦头。

一个个的不是榆木脑壳,便是心不在焉,令人头大……

一群丘八表达感情不是请你喝酒便是作乐,李应祖知道方书安以前的爱好,便寻思着带他去试试也不错。

当晚,他便带着方书安和相熟的百户进了沈阳城最出名的春暖阁。

要说春暖阁,装潢倒是一般,地处边地,人们对色欲的需求是解决问题便可,没有更多花花肠子。

很显然,李应祖是春暖阁常客,一个猛子扎进脂粉堆中,都是热情的招呼。

“李爷,您可是许久不曾来了。”

“老子差点折在蛮子手里,让你个小酿皮没了念想。”

“李爷净胡说,您是岳爷爷保护的将军,箭支见你都会绕着走。”

李应祖大力拍拍她的丰|臀,“还是你会说话,爷高兴,今晚就是你了。”

说完,回头对指着方书安对鸨|母说道,“敢慢待了,明天生意别想做了。”

鸨母自然知道李应祖不是开玩笑,眼前人现在官职不高,但在辽东的势力,绝非表面上能看到的那般。

李家在辽东根基深厚,非是自己得罪得起。

李尽忠狗改不了吃屎,早就没了踪影,似乎忘记他心心念念的熊芷雨……

鸨母带来个身着彩衣,薄施粉黛的俏丽女子,蜂腰簇翠,燕股横金,仪态清丽。

看人下菜的本事,除却商人便是这青楼的老鸨。

此人哪里是风尘女子,分明是个官家千金,难道是教坊司落籍?

只是,除去京城和南直隶教坊司,莫非也有人来这边塞?

方书安也算见多识广,不过仍旧被那女子所吸引,看的出来,鸨母深懂消费心理学。

知道他这样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小生,最是喜欢楚楚动人欲拒还迎的扮相。

不过,方书安是心有所属,自然不能和他人一样……

好吧,真实情况是担心花柳病,此时可没有什么抗真菌和病毒的特效药。

若是沾上,整天桑痒难耐不说,危及性命就得不偿失了。

以后有的是等待采撷的花骨朵,为何要在采了不知多少遍的熟花上费工夫。

一人一份赏银打发走后,反倒更让他被惦记了。

年纪轻轻却又一表人才,出手如此阔绰,可是天上掉下的恩客,沈阳城不多见。

虽说如此,俏丽女子离开时的眼神也是满含幽怨。方书安这样年轻的小爷,要比变态们好伺候多了……

作为当地最顶级的娱乐场所,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虽说没有京城那些如假乱真的布置,但也别有洞天。

大厅正中,歌舞正到精彩时刻。

高台之上一个霓裳羽衣头覆面纱的妙龄少女,横抱一把四弦无柱琵琶轻弹,舞姿曼妙,仙气飘飘。

敦煌飞天舞?可比后世再现的那些赝品强得多。

也有可能是因为方书安见识少,没见过人家跳得好是何等模样。

好容易一曲终结,未等方书安鼓掌赞叹,一个财主模样的胖子将钱袋扔在台上,“一百两银子,小娘子今晚是我的!”

一百两银子就能这么装?方书安心里首先冒出的想法。

若是在京城,一百两摔出来,那可是骂人的意思,没有几百两敢出头装大爷?

不过山高皇帝远,毕竟地处偏僻,不会和京城一般。一砖下去砸到好几个身价巨万之人。

看见如此情形,一个清瘦的中年管事赶忙过来劝阻到,“爷,使不得,使不得。萧老板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万万使不得。”

财主睁着两只大泡眼,轻蔑一笑。“你道老子王百万是好惹的?去打听打听,沈阳城有谁不认识老子?借你俩胆,敢阻拦与我!再说半句屁话,连你剁了喂狗熊!”

说完示意直接狗腿子动手。

两个黑衣打手,一人推开中年管事,另一人存心卖弄,往前跃起翻身站在高台上,伸手去捉那少女。

围观之人都曾听过王百万的威名,一时呆住。

眼看少女就要羊入虎口,人们满腔愤怒和心疼,却不敢言语。

053 刺客的取舍

当时迟那时快,却见少女不慌不忙,闪身躲开。

随后一记鞭腿将打手踢翻在地,看似力道不大,但那倒地之人右脸颊都塌了。

他指指少女,想说什么却又不得,口中吐出一团鲜血,竟有几颗碎牙,随即晕了过去。

高手,这是高手!

一般女子怎有如此力道?看上去比他一脚都差不多少,关键是看不出发力。

方书安一惊,心里悄悄地琢磨着。

此妞好凶猛,腿更长,也挺大!

难道是真正的高手?能隐藏自己发力的高手……

胖子的打手也被吓到,不敢上前。

事情刚起之时,见是王财主,围观人当中有一半慢慢跑掉。

等到现在正主挨打,理应一片叫好,方书安回身看去,方才还有些的观众更是跑个一干二净。

王财主与沈阳城西猛虎帮有勾连,猛虎帮平时尽干些绑票敲诈、欺行霸市的勾当,沈阳城无不闻之色变,王财主短短几年从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摇身一变成了沈阳城有名的富豪。

背后势力是谁,稍加思索便能明白。

眼见是遇见硬茬子,王财主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也准备开溜。

却不料一声轻叱,“站住!”

只见少女将手中琵琶扔给台下同伴,扯掉面纱,露出一副清纯姣好容颜,轻道,“怎么?连你的狗都不要了?”

说完,玉腿一挑台上晕厥的打手,飞出高台,摔在王财主面前。

扑通的剩下,吓得王财主浑身肥肉一抖。

这特么,真的是一个小……小娘子?

恐怖!实在是恐怖,这哪里是什么小娘子,分明是母夜叉!

再给王财主一次机会,他相信自己绝对会有多远滚多远。

别人抢个民女要色,他抢个民女不但未遂,还要命!

几番来回,看的方书安心里就是好几个赞。

莫要看轻那一挑,不知要多少经验和力道拿捏,才能办到。

若是没有数十年勤学苦练,定然不可。

反正方书安自问没这个本事,让他来一脚,只怕能把人踢伤都不见得如此英气。

直到王财主消失在门口,方书安仍在回思少女那一挑。

“你与那胖子是同伙吧!问你呐!”

怒喝将方书安拉回来。

方书安一呆,反应过来,对方是把自己当成是胖子的手下。

他赶忙摆手道,“不认识,别胡说,我没有!我与他没关系。”

“哼,休想哄骗我,场中其他人都走了干净,唯独你在此鬼鬼祟祟,还说没干系?”

他回头看时才发现,厅中除了躲在角落的小厮侍女,再无别人。

“误会,都是误会,我怎能和如此败类为伍,咱是读书人,读书人。”

方书安有些哭笑不得,热闹不能随意看,看着没准会被当一方的同伙,双方一起揍。

“败类?败类又非写在脸上,斯文败类的读书人,还少么?”

“……”

方书安无话可说,两人牙尖嘴利,分明是要现场给他定个罪名。

不过,李应祖和那几个呢,为何还没下来?

难道说他们都是如此的强悍,随随便便就能半个或者一个时辰?

或者说,其实早就完事,此刻在屋中吃着糕点喝着茶,装作自己能大战三百回合?

“长些记性,下次才敢胡来,看我不……”同伴说着,便挥手要给方书安点颜色看看,不过她看似迅疾并且用力十足的一击,被结实的接住了。

方书安握着她的手松开后说到,“凡事讲个理,咱不是那吃干抹净不认的主,此事真不是我。”

“你还……”说着,那姑娘又要动手,却被拦住。

“这位公子说不是,就不是了。不然以他的功夫,那胖子不至于一败涂地。”

有识货的,方书安心里点点头,正要搭个话时,却见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嗯……姑娘们果然古往今来都一样……一言不合就高冷的不理别人。

两人走得远了之后,同伴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幅画像,看着萧芸娘,便是方才弹琵琶的少女。

“此人,应当就是方书安吧。”

“是他没错,画像有所区别,但是按照李永芳所述,应当就是此人。”萧芸娘说到。

“先除掉他?”

“不,此人虽然也是重要角色,但是比起熊廷弼,不足挂齿,何况此人身份敏感,牵一发动全身,若是引起熊廷弼警觉,那就得不偿失。”

萧芸娘简单分析之下,迅速做出取舍,熊廷弼才是此行的主要目标。余者不过是搂草打兔子,能干掉最好。即便失败,也不过是小问题,本末倒置便不妙了。

一个小插曲,原本不会对辽东局势形成多大影响。

但是奴儿哈赤对熊廷弼实在过于忌惮,想要打胜,唯有采用些不上台面的手法。

……

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人影幢幢,与其他满是明军的制服不同,此处多是身着飞鱼甚至斗牛的锦衣卫。

朝廷上下对辽东事情日益重视,向来负责收集情报的锦衣卫也被派来不少。

此刻主持辽东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指挥使骆思恭之子,骆养性。

几个锦衣卫武官围着骆养性,后者看着墙上的地图,陷入沉思当中。

“可知建奴派了多少刺客进来?”

“尚不清楚,情报是弟兄们冒死传来,只知道级别很高,是黄台吉见到建奴之后吩咐的,没有经过太多人。”

“建奴和黄台吉没有起争端?”骆养性问道。

“据说建奴原本十分暴躁,不过在见到黄台吉之后,反倒是冷静了些。”

“看来,莽古尔泰之死,并未对建奴起到多少作用。黄台吉此人有些本事,看似难解的局面,就这般轻巧的解开。”

“依我看,还是黄台吉来的及时且快。若是他耽误些功夫,哪怕莽古尔泰之死和他毫无关系,也会变成有关系。”

“既如此,那先把刺客们纠集出来,我去见熊大人,让他小心防范。”骆养性说到。

“大人,熊阎王的脾气,若是因为有人刺杀让他小心,岂不是让别人以为他贪生怕死而拒绝?”

“不,你不了解熊阎王,别的事他不听。他的安慰关乎辽东之事,无论如何都会重视。”

这下轮到下边的百户迷糊了,“您是如何知晓的?”

“你自己慢慢体悟,不然为何你是百户我是千户?”

百户抓抓脑袋,小声道,“我还以为因为你父亲是指挥使呢……”

054 掷弹兵

骆养性没有听到百户小声嘟囔的话,眼下大军对垒,太多情报需要搜集。

重中之重是几个大佬的安全,再就是防止女真奸细进城,抚顺城和清河城失陷,都是奸细扮作经商的贩子所致。

一遭被蛇咬,眼下对北方过来的贩子直接一刀切。

可苦了在此收人参貂皮的商人,别说是貂皮,连个猎户或者散户的毛都看不见,去哪里收货?

收货的价格快翻了一倍,依然是没有东西。

倒不是有人囤积居奇,实在是没有人能过来卖。

商人们看如此,只好向另外一个方向。寻求和蒙古人以及叶赫部交易,人参鹿茸之类,并非只能通过建州部运来。

不过么,当商人和蒙古部交易时候,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有人和建奴的交易铁器!

在平叛的关键时刻,竟然还有人向建奴输送战略物资,是可忍孰不可忍!

熊廷弼怒不可遏,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

作为情报负责人,骆养性汇总一切信息,虽然锦衣卫无需向熊大汇报,但是关系到战场态势,此事不得不说。

捉贼拿赃,熊廷弼想了想,眼下并非是拿掉那些奸商的机会,便授意继续追查。

同样对这帮人感兴趣的,还有林丹汗等部,眼看着他们和建奴眉来眼去大发横财,林丹汗虎墩兔早就想干他一票……

只不过,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抢了这帮大明商人还要夸他们的机会。

……

布置完继续追踪调查和建奴私下交易的事情之后,骆养性得到一条重要情报。

建州女真正蓝旗有人和黄台吉反目!

黄台吉要为莽古尔泰之死负责,至于要付多少,那就难以衡量。

建奴当初将四人推到台前,当然有着考校和比拼之意,如今正蓝旗主却不明不白的倒下,曾经与别人平起平坐的机会没了,快变成后娘养的,当然不乐意。

但是,对此消息,熊廷弼的反应出人意料。

他并没有选择马上开战,而是要再等等,至少也要等到队伍们彼此熟悉。

以秦良玉为首的西南兵卒,到此还没有半个月,不适应之下匆忙出兵,不是很么好事情。

再则,尽管正蓝旗有作乱嫌疑,但是还没有拼杀的你死我活之前出兵,变相帮他们解决内部矛盾。

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看热闹再合适不过。

方书安正在抓紧难得机会,一边在后方弄着铁蒺藜布放弹,一边弄着链球式火药弹,当然,还不忘记给李应祖新组建的掷弹兵训练。

掷弹兵的头目不是别人,正是李尽忠。

这厮原本也是来玩票,对于充当队正的事情并不上心,掷弹兵是临时组织的队伍,最后是否能保持编制都说不准。

被方书安狠狠打脸的刘二康是最佳人选,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出头,并放话来,有李尽忠这样的人才不用,让他一个憨货当百户,辱没了掷弹兵名声。

李应祖知道自己兄弟的能力,比起那个只会官面上漂亮话的李国忠,他是个肚子里有货的人。

五叔当年是对子女要求最严格的一个,即便李尽忠天赋不如自己,但是他有一个更好的亦师亦友的方书安,掷弹兵的概念是方提出来的。

有李尽忠作为百户,最大限度压榨出方书安对于掷弹兵的想象。

……

熊廷弼对他们弄出来的点子来者不拒,李应祖才把请求递上去,转天大笔一挥直接批准。

这么好的事情,这么好的人,不拿来用用,留着过年?

刘二康是个倔驴,想要说服他很难很难,但是只要观念转变,执行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利索,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的打折扣。

掷弹兵选人不简单,都是又高又壮的老兵,一个个看上去不怎么说话,但是演练起来个顶个好用。

一个人打别的三个人不在话下,即使对上建奴的莽汉们,也都是好手。

现在他们不再有直接和敌人肉搏的机会,但消耗的力量并不少。

第一天训练完成后,所有人惯用的胳膊统统抬不起来。

至此,他们在不敢忽视做演示的方书安。

此人到底是什么牲口,拉着数斤重的投掷火药弹扔了一天,比谁都好。不但是扔的最远那个,还是最多,末了还不酸。

不是人,简直太不是人了!

训练持续数日,人们已经渐渐习惯,训练量也在一天天加大,用方书安的话说,要把自己放在绝境,比在战场上面对死亡还要绝望的情况。

如此还能坚持的话,将来什么情况都不会怕了。

……

训练营里,刘二康、李应祖、李尽忠、方书安、卢象升、孙传庭一个人一次排开。

今天是五天的考核日子,成绩最好的前三成吃肉,中间一星肉,最后三成只能吃素。

想要吃好的,只有凭借自己努力才行。

成绩不够的,除了吃食上差别,还有接受惩罚,训练场十圈奔跑或者一百次有效投掷训练,具体项目还要看刘二康的心情。

莫要以为一百次简单,还要求距离达标,如果本身力量不够,后期基本上很难达标,那么就是无休止的扔下去。

刚开始惩罚时候,有人选择掷弹训练,据说扔了一夜都没有达标一百次。

就这样,原本被人们以为是放水的项目才是难题。

因为成绩达标的不可能拍到最后不达标的投掷水平本就不够,还要反复达标……

随着种种手段执行,原本那些抱怨不会扔,没力气的人再也不喊了,如果不加强训练,那么只能被送回去。

或许别的东西吸引力不够直接,但是作为精锐选拔出来,如果再要送回去,一张脸是真没地方放。

不得不说,尽管看上去很不人道,随着一次次惩罚的执行,投掷距离大幅度提高,并且耐久度也在持续。

目前来看,即便是投掷水平处在队伍末尾的那些人,也能保证在一天训练之后受罚的时间完成一百个的投掷惩罚量,并且距离不小于十五丈。

够,足够了。

055 活好才行

平均能扔出四十五米的距离,即使是人民军队中佼佼者扔高爆装药手雷,能达标的也不多。

何况,现在扔得可是黑火药装药的加重版本火药弹。

几个人摩拳擦掌的站在投掷线上,边上全是围观的军卒。

平日里都是几个魔鬼折腾自己,现在总算是他们互相折腾。

“咱们挂个彩头?”李尽忠手搭凉棚,看着远处在清场的军卒说到。

“算逑,每次都被书安拿到,免了免了。”李应祖拿手在地上沾些土,防止因为手滑甩出去。

每人手中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外边用麻绳做成的网兜兜住。

“掷弹兵准备!”一个队正喊着口号。

“你他娘的没吃饭,给老子大点声!”刘二康吼他一句,后者顿时把声音提高八度,比平日里训练兵卒还要强硬。

“这才像话!”刘二康吐口唾沫搓搓手心,做好准备。

“上弹!”

几人一听,齐齐拎起火药弹。

“起!”

只见众人腰腹发力,将双手举过头顶,开始绕身旋转。

“投!”

根据蓄力程度,口令发出,自行决定投掷时间。出手后,火药弹便向出膛炮弹一般,带着麻绳尾巴飞出。

几个黑点由大变小,渐渐远去。

远处的观察哨先后举旗,意味着落地的先后顺序。

别人都落定之后,人们还在抻着脖子看最后一个。

“我的方大爷,你他娘的究竟还有多少力度没使?”

李尽忠问完,测量的军卒们一窝蜂的跑过去插旗,总算能进场了。

李应祖看都不再看,“输了输了,老子服气,好在没有挂彩头,不然裤头都输给你。”

他是个悍将,但比赛对手个个不简单。

刘二康本来就是厮杀出来的汉子,李尽忠继承李如梅膂力过人,卢象升最年轻,但是也是一双大臂怪力无穷,孙传庭看上去文绉绉的,但力道也是强悍。

唯有李应祖,年近四十,体力走下坡路,反倒是垫底。

输赢也就是打个样子,即便是最短的李应祖,在掷弹兵里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冷兵器时代的将领,大多数都有一身真本事,不是靠着吹破牛皮就能上位。

即便是从家里荫下来的,也要活好才行。

几人到后边稍作休憩,李尽忠看着挥汗如雨的士卒们说道,“书安,还要多久真家伙才能拿出来,整日里弄个铁疙瘩,儿郎们也不晓得威力几何。”

身边没有朱由校,孙传庭现在是方书安搞研发的首席助手,他便接话道,“原本按照书安的意思,我们想直接做出来他说的‘预制破片’,只是铸造起来成功率并不高,不是炸不开,就算是碎成三两块,根本达不到铁片和铁钉的效果,但铁钉打造起来颇为费时间,不过快了。”

要是能搞出来预制破片,重量上就能减轻一些。

但是看起来简单的铸铁片,现在却成大问题,没有检测成分的仪器和方法,没有合适的铸铁比例,临时抱佛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预制钢珠的问题不是没有列入考虑,但是能造出来合适的钢珠,方书安早就琢磨轴承去了……

钢珠造不出,预制破片不理想,最后只好才用土办法。

首先利用纸壳造球,纸壳选用原木浆,无需过滤杂质等步骤,只需要将其导入磨具当中,经过干燥,锤击,再干燥之后,形成内壳,在外包裹一层油纸,用作防潮隔水。

随后再铸造出两个半片的球体,合成一个整球便得到能够装药的弹壳。

铁壳之外,便是铁水倒出来奇怪的破片,有圆不溜秋的铁疙瘩,也有三角锥或者小蝌蚪的一般的小铁块,他们通过一层层熬制的皮胶粘到铁皮之外。

中间还会填些锯末,以便于奇怪的破片能够更好的附着在表面。

最后又是一层纸壳和油纸,火药弹外科才算完毕,再裹上一层麻纸,套进麻绳袋子之后,才算完事。

大明的颗粒化火药工艺基本达到黑火药的巅峰,方书安并没有做太多改进,毕竟现有的工艺,想要做成药柱,难度还是比较大。装药之后阴干,便是能上战场的佳品。

可惜没有碰炸引信,不然方书安觉得已经是目前工艺条件下的巅峰之作。

棉甲能防御百步之外火绳枪的命中,却挡不住近在咫尺破片。

铸造的铁壳已经尽可能薄,但是依旧有不小的重量。

没办法,事急从权,方书安准备下一步用锻打的铁皮冲压制作。

冲压机没有,只好用原始的锤击,相比之下效率低上许多。但是重量减少,可以加大装药量。

锤击也不是人工敲锤,通过水车带动滑轮组,设计成自动起落的大锤,往复敲击之下,达到反复捶打的效果。

此刻颗粒化火药的装药量约有八两,按照7:1的威力比,也不过相当于80克tnt,比较后世的主流手榴弹,大约是中流装药水平。

黑火药的爆速不及tnt,相比之下,威力恐怕也就限于六米到十米之间杀伤力。

但是,足够!

此前不是没有火药弹,一个个大疙瘩,充其量就是大炮仗,能炸死人都要靠运气。

等效80gtnt的火药弹就不一样,结合破片的威力,一弹下去炸死四五个人不成问题,即便是身着重甲,四散的破片也能从任何保护不到的地方钻进去,比如眼睛,比如交界部位。

还有就是战马腹部等柔软部位,被破片击中之后,造成的疼痛会让其瞬间倒地。莫说战斗力,不把马背上的骑手杀死都算运气好。

这便是方书安之目的,尽管总重量达到六斤的火药弹不能像链球那样扔到百米之外,只要他们集中爆发,即便是重装骑兵也要全部趴在地上。

更不要说,借助投石机等武器之后,投出几百米的距离。

变相等于把大威力开花弹引入战场,那场面,想想就能让敌军阵地变成修罗场。

唯一的缺点便是发射方式比较复杂,需要用旋转的力量投掷出去。

当然,这里边有两层含义在内。

选拔掷弹兵是方书安留下的后手,算是他以后组建精锐部队的试点,毕竟在欧洲,掷弹兵最开始也就是整个军队里最为精锐的存在。

056 流民突显(求推荐)

第二层意思便是更好的机动性,投石机不管是利用蓄力式还是惯性式,都需器械。

如若用人工抛投,走到哪里都能布阵投弹,再方便不过。

只要防止投偏甚至落到己方阵地,便是合格的武器。

训练和生产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是人心却有了变化。

熊廷弼最近心绪难平,不止他,所有将领都有类似感觉。

建奴的反应不对!

刚开始,明军要等候秦良玉的到来,因此希望开战的时间晚些,等到兵马到齐,再进行整合。

大军之间互相熟悉之后,行军布阵可统一号令,指挥也会便利很多,如此便能最大限度利用手中的兵马。

奴儿哈赤开始没有动静之时,熊廷弼心里亦是暗喜。可惜,一直没有变化时候,却不是那般心境。

大明的将领们便开始在内心胡乱猜测,建奴要如何?

难道说,女真兵马要等候到冬日,大雪封山的时候展开进攻?

虽说山林他们更加熟悉,但是在大雪封路的情况下,骑兵进展也会和步兵一样慢下来。

即使步兵受到限制,骑兵也好不到哪去。

要凭借对冬日的地形战胜明军?问题是明军的装备一样不少,冬日保暖的手段比蛮兵先进的多,对方也没有任何优势。

难道是缩在大本营等着明军攻上门?

不可能,奴儿哈赤即便是有些敬畏熊廷弼,但不会因此改变既定方针。

若是真缩回赫图阿拉,那便遂了熊廷弼的愿。

如果可能,熊大也不想和建奴硬碰硬打野战,将其围困在赫图阿拉,慢慢消耗死对方,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建奴没有那么傻!

熊廷弼和方书安等人分析一次又一次,和僚属们也讨论过几次,但是都无法推断出建奴究竟是要做什么。

还不等想明白,便有突发事情。

探马来报,流民!

自女真地界逃来五万百姓。

五万流民是大事件,建奴从抚顺及清河城一共也就掳走三十万民众,此刻竟然跑掉五万!

试问,蛮兵手里都是烧火棍么?不然怎会一次跑掉五万?

不合常理!

得知消息之后,经略府炸锅了!

“李怀信手掌紧紧攥着,手心被捏出一道血印,“流民万万不能进城!”

“外面有数千人!那都是人命啊!”周永春眼圈都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怀信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城门一旦大开!城内百姓如何生存!”

“你告诉我!若是流民争抢闹事!我们该怎么保护城内百姓,保护城池!”

“你说!”

李怀信一声比一声大!字字句句拷问周永春!

“我……”周永春被李怀信的质问弄的有些焦急,“他们也是百姓,不会这么这般”

“李将军说的有理,流民不可放!”

“若是不管流民,有何面目去见百姓父老,那不是父母官,是屠夫!”

“诸葛武侯当年都是带着百姓撤退,我辈有岂能抛弃大明儿女?”

李怀信的观点十分正确,周永春底气不足说不上什么,但是其他文官站在大义上,说的也不错。

文武双方各执一词,吵成一锅粥,却没有发现熊廷弼在沉思。

众人讨论的观点他明白,都是实情,不过心里别有想法。

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感觉自然是高兴。无论如何,都是货真价实的汉家儿郎,能有机会回来,便是头功一件。

但是更多的问题又摆在面前,该在何地安置?

当中是否夹杂女真探子?

若是处置不当,激起民变该如何?

要知道抚顺和清河城,都是女真兵马化成商人猎户入城,里应外合之下才被攻破。

如果让流民进城,一旦其中混杂女真人,到时肯定在背后捅上一刀,不用说,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不让他们进城,问题又来,安置城外?依旧是不稳定因素,如被女真人突破到城下,到时裹挟流民,还是难以应对之局。

奴儿哈赤不简单!

但是,不能再等了,因为最新情报传回,流民身后远处,已经有女真哨探出现。

危急时刻!

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不多,熊廷弼综合各方,暂命流民在城南十五里驻扎,每日定时分拨日用品以及食物。

“李怀信,大军出城,正面遮护,查清鞑子大军数目!”

“遵令!”

“贺世贤,统领剩余兵力,严密守卫沈阳城,出了问题,提头来见!”

“敢不从命!”

“命辽阳府守军提高戒备,随时支援沈阳城!”

数道命令发出,整个经略府终于开始他的战争动员。

相比之下,城外流民不一样了,他们并没有山雨欲来之感。

许是一路走来颇为辛苦,人群没有任何反应,接到命令之后便开始修整,准备安定下来。

半年来是他们平生遭遇最大的变局,以前只是和女真人打打杀杀,直到被掳走。

以为这一辈子完了之时,竟然又有机会回来。

此时天气不冷,还有两月时间,如再想不出法子,莫说打仗,就是流民处置不利的弹劾,都能把熊廷弼弄下台。

安排好军情后,熊廷弼突然想到锦衣卫的情报为何如此突然?

骆养性很快前来相见。

虽然他是万历的人,但是在战场上,作为一方经略的熊廷弼还是能钳制于他,毕竟,老熊一刀可是砍下十多个人头。

“为何突然冒出如此之多流民?”

“儿郎们刚刚回报,女真看守兵马突然不见,莫说活人,连个马毛都没有。千人大营一晚上空了,似乎是变戏法一般。”

听骆养性汇报,也不难理解。

奴儿哈赤收拢兵马,全力应对明军,派到边缘地区屯田采伐的汉民,确实无法分兵再做监视。

只不过,道理能讲的通,但是一下跑出来五万余人……

是建奴太傻还是有更大阴谋?

想来想去,熊廷弼突然抓到一点。“五万人全是自发前来?”

骆养性一听,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这细节?

“据传是有人暗中勾连,但到达沈阳左近之后,并没有再看到初期的组织人!”

“定然是建奴安插进来的探哨,如今不是已经藏起来,便是想法子在完成任务以后功成身退,”

无论哪个,都不是他要的结果。

“报~报~”

军情紧急,还没说完,便有人来报。

一个锦衣小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经略,千户,鞑子探哨突然消失,一个不见,但是在前出五十里处发现有大军行动迹象,方向正是东南方!”

“什么!”

熊廷弼和骆养性同时惊地站起。

那里,正是流民营的安置点。

建奴,究竟要干什么?

057 提刀,上马!

挑衅,赤luo|luo地挑衅!

五万流民死在熊廷弼防御范围内,对其声誉影响重大!

对建奴来说,人口可以下次掳掠,但是扳倒熊廷弼的时机不多。

尤其对手是手无寸铁得流民,远比全副武装得明军容易对付。

甚至不需要成建制的大军,只需要千把人得队伍即可。

李怀信大军扑散开来,可惜,他们行军速度并不算快,骑兵的主要方向更是正东以及正北。

女真哨探最主要的方向便是东方,那里适合骑兵冲锋。

然而,谁能想到,敌人会绕个大圈子,从正南方向突击流民营。

更要命的事,由于地形限制,流民营只能沿着官道展开,成为一个狭长得长条,首尾怕是绵延不下三十里。

锦衣卫情报从城中传来还有时间,如果李怀信队伍不能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没有武器的流民因为尚未进城而被屠杀,熊廷弼铁定会被重罚甚至罢免。

五万大明儿女的性命!

一方经略保护不到治下子民,还能干什么?

熊廷弼和骆养性都坐不住了,他们同时骑上快马,向城外奔去。

“经略,你不能去!”

贺世贤死死拉住熊廷弼的战马,那战马在地上刨了个坑。

饶是他力大,才能有此效果。

“骆千户,快走!”

骆养性明白贺世贤之意,告罪一声,打马狂奔,熊廷弼肩负辽东重任,不能出现在危险之地。

他就不一样,身为锦衣卫战区第一人,竟然没有察觉敌人的阴谋,奇耻大辱!

两人都以为,流民极有可能没救了……

尤其是在最南端的那一部分,身边怕是只有维持秩序地辅助士兵。

然而此刻,在女真军队行进的路上,却有另外一只队伍。

李应祖的新车营正在忙着抢运水泥,转运物资。听闻流民之事后,正在火速前往支援。

他们的水泥便是第一批战略物资,原本用于城防,现在可以用在流民营建设。

携带的粮食同样可以分出一部分,作为新兵种的掷弹兵,规划上属于李应祖,此刻边练边训,正好携带弹药开展实训。

李尽忠威风凛凛,此刻高坐马上,看着身边盔甲鲜亮的方书安道,“怎样,一起从军吧!”

方书安没说别的,他正在四处观察地形,流民营选址离得不算远,他们也需要再附近修建临时营地,囤放物资,避开危险地带。

环视一周以后,目光转向南方,正在此时,他突然呆住,用力看着地平线处,随后揉揉眼睛,使劲眨巴两下。

确认无误后,声音有些改变地开口,“尽忠……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李尽忠哈哈大笑,有人怕什么,咱们现在人少?

当他转过去的时候,不禁长嘶一声,“俺的亲娘四姑奶奶,这是,遇上点子了啊!”

只见南偏东方向,突然腾起大量烟尘。

骑兵!

只有骑兵奔袭才会有如此动静。

方书安下意识的要去拿武器,李尽忠却冷静下来,“莫急,看人数不超一千,应当是骚扰为主!”

确实不到一千,但不是一般的骚扰,他们是女真正蓝旗的队伍,不过此时带队之人正是德格类,莽古尔泰此前铁杆支持者,建奴十子,德格类!

“掷弹兵!准备战斗。”

看着手下有条不紊的准备,李尽忠心里底气更加足了。

刘二康也是磨拳擦掌,“弟兄们,今儿第一次实练就他娘的是鞑子兵马,记住了,咱爷们啥都是最好的。干倒鞑子,好酒好菜好女人,要是他|娘的败了,丢的是祖宗八辈的脸!给老子杀!杀!杀!”

“杀!杀!杀!”

掷弹兵们迅速列队,口号整齐。

都是见过血的厮杀汉,没有心理负担!

但是,形势很严峻,车营的其他士兵带着东西在前,他们因为有火药弹,所以走的慢。

只靠铁蒺藜弹和高爆弹对付敌人么?

德格类此行的目的,是最大限度骚扰并且配合阿巴泰杀伤流民,给熊廷弼制造困难。

不过,阿巴泰被李怀信一支骑兵缠住,已经撤退了。

德格类一方并不知情,但,即便知情,德格类也要来,他要为莽古尔泰报仇!

“明军!”

他们也发现了对面之人并非是赶车的后勤,而是盔甲鲜明的明军,而且,阵势严整。

但,人数少了。

不过是些步卒,不足为据!

他们虽不是铁甲重骑,但也是来去如风的杀神。

明军,草木尔!

德格类夹着马腹,看着阵形已成的明军,嘴角渐渐浮起笑意。

连长矛和虎蹲都没有,还想拦住大金健儿?

就是装备佛郎机、三眼铳的车营,又能奈女真勇士如何?

方书安看着千余骑兵冲向自己几百人的小阵,心里不但不紧张,反而有种热血上涌。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尽忠,若是败,咱们可就交代在此处了。”方书安出奇平静的说道。

李尽忠笑笑,“自从你昏迷醒来,咱们可没有输过!”

刘二康劫后余生,表情更是轻松,当时在鸦鹄关可比现在危机多了。

……

李应祖听见身后响起的号角,已经察觉出异样,他身边副将不在,只有卢象升。

车营一共三千人,一部分转运水泥,出发的早些。

剩下的人和千余民夫匠人一起,还携带有为数不少的火药以及粮食,粮食能不顾,但是火药不能丢下,民夫工匠也是。

顶多只能腾出五六百人。

身后是谁?

袍泽!

更是他的心头肉,掷弹兵!

迎着意境发凉得北风,李应祖下令:

提刀,上马!

不能让掷弹兵单独面对轻骑,那将是他们的噩梦!

看着不断加速前进的鞑子兵马,李进忠反倒更加放松。

目光却从坚毅渐渐变得血腥。

“弟兄们,一千骑兵而已,咱们可是面对过五千骑兵的汉子,怕个球,一会儿按训练来,不怂!”

刘二康补充道,“谁他娘的尿了,回头军棍伺候!”

在他们眼里,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

四百对一千,步兵对轻骑。

掷弹兵,从诞生那一刻起,就不曾怂!

058 两军对垒跳大神?

千余骑兵,奔袭过来的劲头并不小,若非地势开阔,跑动的声响都能震天。

百丈之时,鞑子开始调整队形,准备冲刺。

明军没有长矛阵和鸟铳,他们决定收缩阵形,集中突破。

弓箭若是从五十丈开始算,至多只能射上五轮,但是德格类并不打算浪费太多箭矢,背后还有流民,他要节约箭支。

没有远程火器,女真人冲刺的过程几乎没有阻碍,他们可以随心调整阵形,用最舒适的方法砍明军,而后去破坏掉那些车子物资。

李尽忠一身盔甲铮光明亮,把手边得用的兵刃依次放好,四枚投掷火药弹,三颗高爆一颗铁蒺藜。

方书安不同,两颗铁蒺藜三颗高爆。

此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工作,就差下令。

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好整以暇,丝毫没有紧张。

看来,训练里面对数千骑兵奔驰的心里适应训练达到效果。

“娘的,没有鸟铳,那帮王八|羔子肯定会射箭。”李尽忠骂骂咧咧。

“射箭必然,但是他们不见得会放多少箭。长途奔袭,箭矢有限,他们主要是骚扰杀伤,对我们不会消耗太多箭支。”方书安道。

刘二康继续发令,“听着,莫要冲动,敌人不过是轻骑,不是重骑,只要挨了火药弹,一倒一片。注意听号令,不可提前扔,违者,斩!”

他操着一把老刀,刀把身上的痕迹,诉说着它的故事,充分发挥着老兵主心骨作用。

掷弹兵训练量最大,没有之一,结阵之后,形成肌肉记忆的他们迅速找到自己位置,沉默中蕴藏着难以言状的力量。

好在刘二康一声招呼,压住他们内心的渴望。

没错,就是渴望,掷弹兵训练的时日不短。所有人经过初期的慌乱后,已经镇静下来,现在都在渴望看见火药弹实战的威力。

距离八十丈,鞑子们马速愈发加快,进入最后冲刺。

他们眼中全是嗜血的光芒,眼中尽是待宰的羔羊。

女真兵马从德格类到士兵,都有些不解,为何这些明军没有逃跑?

以往若是长枪,或许他们会布阵,眼前军队,没有长枪,没有鸟铳,难道是在?

等死?

他们和明军交手次数不少,从此前的抚顺关、清河城,到后来的鸦鹄关,什么样的明军没有杀过?

唯独眼前这支明军,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

看那样子,只有区区三四百人,而且,丝毫没有阵法,散乱的站着。

可能,是被吓傻了?

定然是个菜鸡将领!

以为女真勇士是山野土匪吗?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什么是女真猛士!

“六十丈准备放箭!”德格类高举战刀,下令。

六十丈距离上,尽管女真破甲锥工艺不差,但是没有多少伤害。

这个距离抛射出的箭支,顶多会对眼睛等部位起到伤害。

掷弹兵虽非重甲,但是身上的棉甲和水磨盔足够防御。

可以说,一直到二十丈的直射距离上,才有可能射伤人。

“箭发三轮,随后全力冲刺,杀光他们!”

呼尔格是莽古尔泰的家奴,平日里没少受恩惠。原本他不会上阵杀敌,但是听闻德格类的计划后,便抢了同伴的战马过来。

他要用得胜钩上的狼牙棒,狠狠砸碎那些人的脑袋。

祭奠主人的在天之灵!

李尽忠有些郁闷,这些鞑子,怎么不放箭,而且速度还慢了?

要打就打,怎么那么多花花肠子?

怪就怪,战场的气氛实在是太奇怪。

这边女真人嗷嗷叫着往前冲,到了提速时候,反倒有些慢。

那边明军除了发令,都是鸦雀无声,似乎是等死一样。

德格类已经察觉出异常,明军阵形看似松散,似乎暗合某种章法。

他突然想起,人群后边,会不会藏着几十门虎蹲或者佛郎机。

若是那般,以目前密集阵,只怕会被一锅端。

冷静的明军让德格类再次转换阵形,比之刚才疏松些,可能不利于铁蒺藜发挥,但是更有助于破片的杀伤。

跑得快的几匹战马没有倒下,德格类稍微安心些,没有陷马坑,阵形放宽,看看明军还有什么本事!

“放箭……”

悠长的嗓门喊起,女真人拉满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斜向上抛出。

五十多仗的距离,不可能直射。

“御箭!”

掷弹兵早有预案,对于远程箭矢,只要护住脸和双手即可。

叮叮当当!

连串响声过后,只有个别倒霉蛋受伤。

“放箭!”

“放箭!”

三轮齐射过后,明军没有一人死亡。

盔甲时代的抛射,更多是象征意义,尤其是面对装甲全面的明军。

来而不往非礼也!

“铁蒺藜,上弹!”

“嘿呦!”士兵们齐声呼喊。

“起!”

所有人一起拉着铁蒺藜弹绕圈。

于是,很奇怪的画面上演。

看着他们怪异的举动,德格类更纳闷。

这特么……

现在跳大神,还来得及?

要是有用的话,让女真的萨满大师傅来跟他们对拼就是!

“投!”

咻咻咻!

破空之声中,铁蒺藜弹先后飞出。

那是什么?

德格类十分疑惑。

眼看着那些黑不溜秋的玩意落在离还有十丈距离的地面。

女真人不禁笑了。

明军是一堆傻瓜?

其中更有一个傻瓜还在自己转圈,别人都完事了。

那不是别人,正是独自投出两枚铁蒺藜单的方书安。

谁让他力量大呢。

慢着,在冒烟!

女真人察觉出意思一样。

嘭嘭嘭~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响起,吓了他们一跳。

嗯?

这威力?

怕是还不如炮仗吧。

哈哈哈……

鞑子们笑的前仰后合,甚至于能够直射的箭支都忘记了。

啊!

第一个踩到方书安扔出铁蒺藜的人一声惨叫。

马匹突然高高跃起,将他掀翻在地,直接被后边同伴战马踩穿肚皮。

唏律律!

啊啊啊!

连续惨叫此起彼伏。

德格类才意识到,地上有铁蒺藜!

是刚才那些明军炸出来的?

铁蒺藜弹鞑子进攻方向上散步一面长三里,宽十丈的铁蒺藜雷区。

咻咻咻!

又是一串声响,被铁蒺藜阻挡的女真人马挤成一团,天空中再度飞来黑点。

059 防御阵破(求推荐,一会还有一更)

明军果然有后手,德格类脑中一个声音炸响。

他什么样局面没见过?但是今天的真没见过。

看着那些黑点,瞳孔一缩。

嘣!

声音与此前不同。

啊!

惨叫声更烈!

呼尔格刚才还嫌弃自己的战马慢,但是看见前边人遭遇后,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慢。

只见同伴身上插着各种铁片,数不清的口子在流血。

罪魁祸首正是还在地上冒烟的黑东西。

跑!

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不再是复仇,保命要紧。

德格类不是莽夫,几人帮他挡住来袭的弹片,让他清楚认识到这些东西的威力。

“绕开那该死的东西,两路突击!”

原本就有溃散迹象的鞑子,迅速调整马匹方向。

尽管死伤几百人,但是他们依旧有足够的力量杀掉那些敌人。

德格类难以相信,明军的火器又有新玩意。

他们的武器就像是变戏法一样,总会有新鲜火器出现。

人一旦冷静下来,便能很好分析。

方才怒火渐渐平息,他能够纵览全局。

新玩意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要死在箭矢之下!

“全体,迂回放箭!射死他们。”

明军缺乏有效的远程武器,他们并没有携带鸟铳,甚至弓箭也不多,只有一部分弓还没有几只箭。

转场并非作战,并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局面。

明军阵地,箭矢伴随着破空之声射来。

“御箭!”

掷弹兵们三五成群靠在一起,躲在盾牌之后。

他们有防御措施,却没有有效的进攻手段。

仅有的弓箭在人数上处于劣势,射击游走的马匹也不方便。

往往敢于射击的掷弹兵,都被女真人重点照顾。

看着薄弱部位被射穿的袍泽,方书安眼中要喷出火来。

“让他们停下,这是浪费!”

掷弹兵都是宝贝,不能和对方弓箭对射的消耗。

“收弓!”

射箭的士兵们听到呼喊,赶紧藏到盾后,那里至少能保证不被射到。

“尽忠,若是他们冲刺,马上扔弹,千万不敢冲过来!”方书安和李尽忠隔着有几丈远,俩人大声呼喊着。

见如此,德格类怎么会放过。

“冲!砍死他们!”

三十丈的距离,很快便能冲到。

掷弹兵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甚至都不用旋转,扔到十丈之外形成障碍,敌人便冲不过来。

眼看那黑不拉几的玩意,德格类只好再换一个方向。

快了,圈子在缩小,再有一次,就能直接砍中对方。

噗嗤嗤!

箭矢穿过厚面布的声音,扔火药弹难免要站起来,距离太近,棉甲防御作用大大降低。

不少掷弹兵身中数间,血液顺着箭矢向外流,眼看神仙难救。

“闪开!”

刘二康突然冲向方书安,狠狠地将其压在身下。

发生了什么?

没有意识到严重性的方书安还想挣扎。

嘣!

一声巨响,感觉他自己被石子撞击数下。

不好!

脑海中念头闪过,有火药弹在己方阵地炸了!

这也正是阵形松散的原因,一但没有扔出去在脚下炸了,那也能带走一片。

他抬头看的时候,身边倒下七八个人,有的捂着脸,有的捂着胳膊,更多的是在捂着脚脖子。

弹片的杀伤力真大。

一瞬间火力真空,德格类不顾身上破片,骑上一匹无主的战马继续厮杀。

明军撑不住了!

一鼓作气杀光他们,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支撑着继续砍杀明军的动力。

不过是几百明军,在一千轻骑面前,只是看过切菜的功夫。

眼下,伤亡过半却没有伤多少敌人。

他有些怀疑人生,明军不都是冲到跟前就跪地求饶的角色么?

今天这些人,为何如此难以应付?

“杀啊!”

思考的功夫并不耽误杀伐。

距离太近了!

两军之间只有不到十丈,扔出来的铁蒺藜不少,但是还没来得及爆炸,女真人已经穿过。

五丈,冲到了五丈!

不能再扔破片火药弹,会伤到自己人。

扔完后,人们不约而同的抽出腰刀,准备好最后的决战。

“拔刀!”李尽忠扯着嗓子,夹杂无边愤怒。

那个老家伙刘大康,此刻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为救方书安,他承受了不少破片侵袭。

“杀啊!”

骑兵叫喊的冲上掷弹兵阵地,双方开始接战。

呼尔格终于可以报仇了!

他万幸的保住小命之后,终于有机会举起屠刀。

然而,和想象中的不同。

明军没有任何慌乱,都在举刀严阵以待,每个盾牌后边都有三四个人,强撑盾牌等候着马匹的撞击。

眼神中是镇静,更是视死如归!

嘭!

一个明军飞出数步远,人的力量终究无无法和马力抗衡,尤其是飞奔的战马。

盾牌救了明军!

想要砍到明军,必须撞开盾牌,然而破盾之后失去动力的骑兵,面对的是三四个人围攻。

鞑子的局部劣势,让他们并没有占得先机。

好景不过眨眼之间,越来越多的明军被撞飞,失去保护的掷弹兵越来越多。

刚才还是强行抗击的战斗,此刻快要变成一边倒的骑步对决。

尽管如此,掷弹兵仍不怂!

没有一个人转身向后,越是如此,方书安的心越发滴血。

这他娘都是挑出来的宝贝啊!

是投掷火药弹杀伤对方,怎么就变成和骑兵对拼。

他已经杀红了眼,尽管没有战马,但是身体的优势依旧能让他不会轻易被砍到。

李尽忠更是不要命的在砍杀,对面的马匹被他抢来的长刀一斩,几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他自己也没有占多少便宜,被冲击力冲的倒飞出去。

“莫要逞能!”

方书安擦一把脸上的血,冲李尽忠狠狠喊道。

他们,要保存有生力量。

“下令,撤退!”

有火药弹护身,他们能逃出去。

“来不及,今日若是战死,记得帮我和芷雨说声,俺,惦记着他,到那边也是!”

“掩护书安,让他们走!”李尽忠声嘶力竭的喊着。

他的嗓子已经冒火,但是依旧传的很远。

“走,一起走!掷弹兵不能没有你!”

方书安砍死一个敌人,伸手拽上三个火药弹,喊到。

德格类已经注意到两人,断定他们便是统帅。

走?没门!

今天都得死这!

掏出背后所剩不多的箭矢,拉开弓弦……

060 逃跑一时爽(方书安在此,还请过路的老少爷们留下票票)

嗡~

弓弦声响。

却不是德格类!

李应祖拉满强弓,瞄着他射去。

啪!

箭矢射中瞄准的手,鲜血登时抛洒出去。

援军来了!

李应祖终于赶来,虽然他们的距离并不远,但是短短的时间,便如同沧海桑田一样。

“援兵到!”

方书安看见从北方杀出来的明军,长出一口气,好在李应祖走的并不远。

“兄弟们,不能让鞑子跑了!”

“杀光他们!”

局面瞬间逆转,千人队的目标只是骚扰,一沾即走是他们的作战方式。

德格类现在想起已经晚了。

贪念,贪念太重,只想着全歼对手,从未想到,几百人的明军竟然如此难缠。

女真人想要杀掷弹兵不易,但是逃跑还是有一套,论弓马娴熟,没有几个明军比得上他们。

“书安,你去干什么!”

李尽忠杀掉敌人后,看见方书安正在抢一匹马。

“我去杀了敌军首领,不能让他们泄密!”

“同去!”

“你来善后,都是宝贝疙瘩!”

刘二康若是能指挥,李尽忠便能走,如今……

他只好开始善后。

李应祖看见方书安骑马冲来,神色急迫,便问道。

“怎得?”

“这些鞑子,一个不能放走,不然铁蒺藜弹的秘密不保!”

李应祖听完后,神色一正,当即明白,喝道,“全歼敌军,一个不许放跑!”

车营马多,虽然挽马多,但是也有一部分战马,追击残余的鞑子够了。

德格类跑着跑着,想到什么,突然调转马头。

现在已是残兵败将,明军都是生力军,并且人数更多,向南跑又是深入明境。

怎么办?

向北,那里有流民!

李应祖没想到,鞑子不但不跑,反而曲折向北,那里可是有着完整的车营。

找死!

方书安察觉出异常,女真统领不是个傻子,从他作战的手段就能看出来。事出反常,定有蹊跷。

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必须跑呢?

流民,那里有流民!

不好,尽管不是全部流民,但是有数千人乱了,都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李千户,不能让他们冲进流民营,否则,后果难测。”

李应祖听到后,脸色瞬间苍白,是啊,如果流民暴乱,危害比几百鞑子更甚。

“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明军想要截住鞑子,只有穿过掷弹兵阵地,速度减小之后再掉头,已然慢了。

德格类的人马已经跑出去几十丈远,并且差距依然在加大。

李应祖和方书安顾不得其他,两人伏在马上,使劲抽着马腚,脚下马刺刺的战马险些甩下他们。

方书安弓马差些,被李应祖抛在后边,其他人也都超过于他。

“马兄弟,你倒是快些,完事给你吃好饲料!”

他不敢再刺马了,摔死可不算工伤。

然而,战马当然听不懂他的语言,依旧不徐不疾。

“杀!”

呼尔格拉满弓弦,冲着眼前正在逃窜的流民射去。

人太多了,根本不用瞄准!

所有女真人都铆足了劲,要把刚才受的憋屈发泄在流民身上。

“狗娘|养的,畜生们!”

李应祖目眦欲裂,这帮王八|犊子,竟然对难民如此之狠!

“杀呀!”

追击的明军眼看这就要冲到近前,呼喊出来。

但是,结果出乎预料,他们不喊不要紧,叫喊之下,有流民慌了。

鞑子杀人是因为他们是鞑子。

明军为何也杀向自己人?

不知谁先喊一声,“匪兵来啦!”

“匪兵杀人啦!”

“老天爷不给活路!”

一人起哄,无数人跟着起哄。

令人诧异的是,遇见鞑子还和鹌鹑一样的他们,面对明军骑兵竟然“勇猛”无比,冲着明军战马涌上来,三五个人不由分说便扑上前,牙咬、拳打、脚踢。

可怜冲锋最快的士兵,刚射倒一个鞑子,便被流民报销了。

李应祖眼珠子都红了,都他|娘的是什么人,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么?

追击的士兵不过几百人,眼看便有一半陷入难民当中。

局面成了巨大反差,女真兵马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砍到呆立的流民,受到抵抗并没有影响太多。

明军却被难民包围,陷入当中动弹不得。

更为糟糕的是,数千流民开始东奔西跑,眼看就要炸营。

如果五万流民集体炸营,建奴大军再到。

想要守住沈阳城,难!

李应祖总算明白建奴这一招连环计,实在是可怕至极。

方书安猜到鞑子目的,看见人群中分外“勇敢”的几个集群,分明是有人带头作乱。

“千户,有内奸,看那里。”

可不是么,顺着马鞭望去,分明有数十精猛的汉子,几个分组在放倒明军,随即将目标转向下一个。

“脱离接触,截击鞑子!”

李应祖不得不下令,流民营是过不去了,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穿过一个营再去捣乱下一个。

然而,真正脱身的不足一半,眨眼之间便有一百多弟兄们陷了进去。

德格类一招得手,兴奋地向下一个营地路狂奔,明人将流民营隔开,就是防止炸营,但是那又怎样,只要他们跑得快,就能搅动风云!

然而,想法是美好,现实十分残酷。

车营已然横在路上,他们在李应祖走了时候,便原地摆阵,防止意外出现。

看着整齐的鸟铳长矛阵,德格类迅疾减速。

想要冲破有鸟铳和炮车的明军,靠他们不过是送死。

时间稍纵即逝,等到他们想要迂回的空当。

方书安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方才追击冲的慢,他没有进入流民营便脱身,眼下是最快与女真接触之人。

“杀呀!”

方书安躲开箭矢,举起一个不知从谁那里顺来的狼牙棒,向德格类砸去。

敌人穿的衣甲鲜明,看眼便知是统帅。

眼看对手避过箭矢,德格类抄起得胜钩上的长刀。不过是鸡仔一般的明军,还敢来送死?

他在女真之中也算是力大之辈,一刀砍翻对手不在话下。

“明贼,受死!”

锵!

一声兵刃交击,德格类脚下一沉,马匹竟然被直挺挺砸的跪在地上。

特么?

这是刚才那个小鸡仔?

为何力壮如熊?

眼看不敌,只有继续逃跑。

逃跑一时爽,一直逃跑一直爽。

他从来没想到,这次来明境尝到了迂回转进的好处。

然而,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方书安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拿锤子像是砸爆西瓜似的砸爆两人之后,方书安看着翻身上马的德格类,将狼牙棒扔了出去。

只见那狼牙棒,又大又沉。

竟然能够和长矛一样飞翔……

德格类并没有注意到背后飞来的重物,被狠狠砸中,随即吐出一口鲜血,然后陷入马蹄乱踏当中……

061 大局定,乱民平

没有了统领的女真士兵,在诸方围剿下,便是砧板上的猪肉。

很快就清扫干净,呼尔格死里逃生,被一箭射落之后,竟然只是被俘。

女真小队人马清剿结束,但是造成的影响依然在持续。

此刻的流民营,仍旧处在混乱当中。

李应祖损失了一百多骑兵,后续赶来的车营,依然没有办法平复。

局面危险,车营的阵里有流民需要的粮食,也有水泥和火药,甚至还有掷弹兵的投掷弹。

如果被破坏,损失巨大。

是以,车营只能抽出少半兵力进行疏导。

在五千人面前,一千余人不算少,但是那是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

而此刻,流民营里有不知道多少内奸或者泼皮,正在混乱之中摸鱼。

“镇压吧”方书安看着情况,说到。

眼前的情况,如果引起相邻的流民营动乱,局面更加难以控制。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车营腾出手来的士兵,手里不是鸟铳就是长矛。

这些东西原本就不适合平乱,难道让他们向流民射击?

“管不了那么多,下命令吧,不然更加难以控制!”

李应祖心里更加纠结,此处消耗的都是他手下士兵的性命。

“听令,下兵器,结阵!”

没有什么能让一支军队扔下兵器结阵,但是鸟铳手和长矛手此时只能这样。

拿着鸟铳或者长矛,哪怕只是用后端砸人,都可能让危险加剧。

看见他们拿着如此长兵刃,流民们会更加紧张和动乱。

千余人放下兵刃,手臂与手臂夹在一起,形成前后三道紧密人墙,向人群压迫过去。

“退!退!退!”

流民们只是为自己生死担忧,虽然明军开始压迫,但看见他们没有兵刃之后,不少人开始动摇。

似乎来得不是匪兵,并不伤害他们。

眼看局势稍微控制,方书安等人心下稍安。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三道人墙,突然破开一个缺口。

“不要上了匪兵的当!”

“他们圈好就杀人!”

只见数十泼汉拿着兵刃,向明军砍去。

然而,手无兵刃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刀插入身体。

刚才,那还是女真人的刀,都没能砍到明军。

如今却被自己人砍中!

又或者,刚才还是杀敌人的刀,现在却用来杀同袍。

结成人墙的明军眼珠子要喷火,但是他们无可奈何,军令如山,一但再拿起兵刃,损失更大!

李应祖要暴走了,右手举起有放下,迟疑不定。

这命令,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下!

“放下兵刃,持刀者死!”

一声巨大的呼喊声传来,方书安和李应祖转头一看,终于松口气。

骆养性来了,同行的还有沈阳城出动的五千兵马。

他们形成的压迫感,足够压服眼前的流民。

明军没有冲锋,他们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乱民。

是同胞不是敌人,不需赶尽杀绝。

此刻,明军脚下蹋的步点和口号严密配合,速度不快,却一下又一下敲击在人心。

要的就是威慑感!

流民们彻底崩溃了,纷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一千余不持兵刃的明军或许可以抗衡,加起来数千的士兵,一对一都能完爆。

内奸们见如此,早就找地方藏好,只有那些被忽悠的泼皮,还要逞威,此刻被一顿刀背砸翻在地,眼看出气多如期少。

他们半点都不冤枉,可是砍死不少明军。

死的十分冤枉的明军!

安定流民,打扫战场,动乱的领头之人也被看押审问,查清之后或杀或配。

战士们的鲜血不能白流!

日头渐渐西斜,殷红如血。

给仍有硝烟残留的战场上铺上血色,宣示着不平静的一日。

危险解除,熊廷弼勃然大怒。

不过区区一千骑兵,竟然能搅动整个辽东防御。

众将此前还以为是铁板一块,现在看来,若是建奴当真攻来,或许会是一败涂地之局!

然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尽管明军在和女真骑兵作战当中占优,死在自己人手下的士兵更多。

作战死伤不过两百,死在流民手里也有两百,还不算伤号。

近五百人伤亡,过半是流民造成!

熊廷弼怒了,出离的愤怒。

一剑将帅帐的椅子斩了,才被众人劝阻。

李怀信更是替士兵们叹息,怒吼着指着周永春,“当时真听你的,让流民进城,只怕现在,沈阳城就姓女真了!”

周永春想要分辨两句,却不知说什么,只好用力的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李怀信说的没错,如果真在内奸煽风点火之下,沈阳城保不齐就乱了。即便不丢,也会鸡毛一片,失去守卫价值。

熊廷弼换几口气,稍稍回过神,道,“掷弹兵单独使用都有如此威力,命令各部伺机遴选,将掷弹兵补充完整外,再多加些进去,投掷火药单产量跟上之后,扩充!”

方书安的努力没有白费,热兵器没有进入精准射击的时代,掷弹兵在会战作用当中意义重大。

此战仅仅是单纯的掷弹兵,就解决掉将近一半骑兵。

可以想象,如果是机动性稍差的重骑或者步兵,战果会更加夸张。

说到此处,方书安突然想到什么,“经略,咱们的投掷单还没有正式名字,不如,您取个吧。”

投掷火药弹怎么叫都觉得费口舌。

“火铳之中有迅雷铳,爆发快,威力不小,此弹便唤作迅雷弹吧!”

迅雷弹?

方书安听到名字,心里十分奇怪……

看来,古往今来人们的审美差不了太多,迅雷这样的名字,总能引起功共鸣。

“那些俘虏可有何交代?”熊廷弼问道。

骆养性负责情报,审问也是他们的特长,“据审讯,此番是建奴一次突袭,就是想在流民之后制造恐慌。原本两支,另一支退走,德格类想要替莽古尔泰报仇心切,所以战死。”

“德格类?”熊廷弼疑问着。

“正是,建奴之子……”

听完汇报之后,众人都觉得,事情似乎还有后招。来了五万流民,却仅有两个队伍进行骚扰。

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熊廷弼决定明日召集人手,讨论下一步对策。

除却部将和幕僚,孙传庭和卢象升都参与,他们是智计百出之人,将来不只是池中之鱼。

至于方书安,熊大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能给出合理的分析和意见……

062 以工代赈

沈阳城外,保安寺的大和尚正在给战死的士兵诵念往生经文,李尽忠指挥人往车上搬士兵遗体,准备后事。

昨日还一起喝酒的袍泽兄弟,今日就没了,不少还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想起这个,李尽忠就悲愤交加。

不远处的流民营鸦雀无声,流民大多表情麻木,眼神空洞,本能的啃食着官府发的干饼,稍有动静就像受了惊的鹌鹑,全无此前对明军动刀子的血性。

处理完之后,李尽忠瞥见方书安立在流民营之前,若有所思。

听闻方书安所言,李尽忠一脸诧异。

“你真的要这么干?”

“相信我,只要一晚上,便能抓到那些叛徒!”

听他说叛徒,李尽忠来了精神,前些日子没少输给他钱,心下又想起那事,“找不回来,你把赢得钱给俺。”

方书安斜看着他,未曾说话。

“唉,你是不敢打赌么!”李尽忠还拱火。

“你自己作死,可是不赖我,上赶着送钱!且等着,你输了再给我一份钱,赢了你都拿去……”

李尽忠才不信,方书安要是能两日破案,他敢直接给熊廷弼提亲!

按照常理来说,他没说错,但是方书安是什么人!

四百年经验以及各种谍战剧洗礼,自然清楚有什么样法子传递信息。

而且,传递消息之人,定是平日里低调,晚上便四处流窜。

散出去一些李尽忠手底下掷弹兵,让他们做好筛选标准,不过一个晚上,就有了结果。

这些人也太按捺不住性子,到驻地的头天晚上便开始散播谣言,第二日天蒙蒙亮便开始找机会观察流民营各种细节。

试问,有几个人流民会不忙着吃饭,而是在饭点数运进来的粮车数量,试问还有谁没事数整个留民营的帐篷数量?

只要注意此点,想不找到他们都难。

骆养性手下锦衣卫不能说不好用,只是他们没有搞清楚当中的思路。

确定叛徒之后,办法就多了。

方书安不过略施小计,就让那人说了真话,建奴是有意安排他们回来!

至于其他的,不是那叛徒能涉及到的内容。

方书安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熊廷弼说说,众人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流民目前看,作用是弊大于利,但是又不能不要。

拿在手里最后不见得有功,但是赶走肯定是过。

让他们避入关内也是不可能,关内又不是无主之地,怎么安排?

好在,孙传庭开口。

“既然流民回来,那便回来。抚顺城和清河城都需重建,他们又是当地人,直接派过去筑城便是。不过,如此一来,供应的粮食可能要比原计划多些。”

粮食?

一个字同时击中熊廷弼和方书安的心眼。

可不是么,难怪建奴会放回来大批流民,他们在建州部处,吃的是建州粮食。来到大明,消耗的可是大明粮食。

反正流民但是汉人,不怕熊廷弼不收!

大军展开,熊廷弼囤积的粮食足够吃到明年开春,确保在冬日大雪封路之时,不会因为缺粮战败。

但是,他们并没有把计算多出来五万人的口粮!

要知道,大军一共不过十二万。

多出来五万人,意味着现有粮食能坚持的日子要减少三分之一,有可能熬不过冬天!

想到这一点,方书安和熊廷弼顿时汗如雨下。

建奴果然不是一般人,不敢硬碰硬也就罢了,能想出一石数鸟的招数。

流民之中掺杂内应,这是第一招;

在进城等安置的事情上给熊廷弼制造麻烦,让政敌有借口攻讦他,为第二招;

消耗作战储备粮,让熊廷弼面临粮食危机,打仗束手束脚,第三招;

扰乱整个辽东秩序,散播谣言,动摇军心,为第四招;

目前看,背后可能还有隐藏花招在其中。

众人一五一十分析出来,莫说是孙传庭、卢象升、李怀信等人,就是方书安都觉得十分惊讶。

难怪在原本时间线上,奴儿哈赤和黄台吉能够逐鹿中原。

如此计谋,换做水平一般的将领,真的会应对乏力,偏偏原本历史轨迹上,党争不止,大明走马观花的换一茬又一茬主事,但是真正能改变局面的几个却未曾留下。

不过,有方书安和熊廷弼在,任建奴和黄台吉想破脑袋,他们也想不到,自己面临的对手除却一个熊屠夫,还有穿越者!

冷兵器时代,人口便是财富,想必土地,人丁才是第一生产力。

建奴好容易掳走三十万,谁能想到竟然忍心放弃到手的人丁,不得不说,野心早就放在整个大明版图之上了。

五万流民被安置后,表面上看是因为人们稳定,实在是建奴在不断加码,每日都有流民自建州部返归。

多时有上千,少的时候也有数十人!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一点点稻草施加上来,总有撑不住的那一天。

奴儿哈赤等的就是哪一日到来,届时,便能和清河城一般,不许多大付出便可拿下。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没有成功实施。

以工代赈!

虽然流民对与此刻的辽东是累赘,但是当中可是不少青壮和能够做工之人。

那就好办了,抚顺城和清河城修筑在即,并且十余个卫堡都要加固。

日常修筑还要征伐劳役,现在不同,有流民不用,还找何人?

反正都是要喂饱他们的肚子,也就干活吧!

省不少人力物力,更好的是他们都是原先抚顺城或者清河城居民,自己给自己修建的东西,至少更加用心!

以工代赈从来就是最好的安置流民和赈灾之法,与其白吃白喝还有时间瞎折腾闹事,不如让他们忙起建设来,自己出卖劳动力获得报酬会心安理得。

日以继夜的轮班忙碌,也省的那些游手好闲之人胡乱琢磨!

熊廷弼的命令下达后,沈阳城外的流民随即开始分流,一批一批的开拔前往清河城旧址,那里,水泥已经源源不断运过去,就等着熟手就位,便能开始重建工作。

熊廷弼拍着脑门,使劲赞叹方书安的主意,若是历代先贤能琢磨出这么个事情,那么多少此前想都不能想的工作都能完成。

不说其他,河道疏浚、道路铺就,此类靡费人力的事情,此后都可用以工代赈的名义出现。

能够省下大量动员民夫的成本……

063 粮价异常(求推荐,求收藏)

很明显,以工代赈的事情,建奴也没有预料到,在第三日,一个来自赫图阿拉方向的流民也没有了。此时再看,若说他们不是刻意为之,傻子才信吧。

清河城在打地基的时刻,方书安没闲着,拉着孙传庭和卢象升一起与他设计图纸。

“你说的棱堡,真能更好抗击火炮打击?”孙传庭看着他画的图纸,总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明的城池不是圆形便是方形,恕我直言,书安,你的图确定画地正确?”孙传庭实在是不敢相信,那奇怪形状的东西,竟然是堡垒,类似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棱堡的辉煌在西方,当欧洲最坚固的君士坦丁陷落之后,人们便想各种办法克服大炮的威力。

终于在意大利出现棱堡雏形,进而在法国声名鹊起。

公元1552年5月份,法王亨利二世攻占了洛林地区的梅斯城。5个月后,神圣罗马皇帝查尔斯五世率四万五千大军开始围攻梅斯,企图将其夺回。

但5个月中,5800守军在旧式城墙的背后重新修筑了一道新型防线。

11月27日,攻方一天内发射7000多颗炮弹,轰塌70多米城墙,可是其背后的棱堡防线依然完好。

神罗军进行数次强攻均告失败。天气也越来越冷,并开始下雪,围攻最终于次年1月初结束。

神罗军队撤离后,出城的法国人惊讶的发现了一片惨淡情景——到处是坟地和伤兵。武器和其他各种器械也被纷纷遗弃,似乎这里经历的不是一次围城战而是一场大败。

荷兰人将其应用在自己土地上,更是创造了辉煌的胜利……

“若是按你所说,那棱堡真是无任何防御空当,不但能彼此照应,更能很好的对城墙正前方主攻方向形成两侧的干扰。”

卢象升按照图纸比划着沙盘,清楚的认识到棱堡的好处。

李怀信更是见识到不可多得的宝贝,捧着就像是看见心爱的姑娘一般,无比宝贵。

但是递送到熊廷弼面前后,后者面无表情,并没有众人猜想的情况发生。

他看看方书安,把图纸放下,“想法是好想法,只是眼下,并不适用……”

并不适用?

方书安一时想不明白,为何熊廷弼会有此说。

看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熊大也没有卖关子,便解释道,“清河城直面建奴,是他们主要进攻之方位。很容易被探子探查知晓城堡规制,再者,谁能保证清河城固若金汤,若是丢了,我们想要打回来,同样是难上加难。”

原来如此,一肚子不解的众人恍然大悟。

先不说现在对于大明和建州部来说,大明是主攻的一方,尽管熊廷弼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他最终要和建奴在野外决战,因此清河堡奇怪的形状并非是最佳选择。

“当然,此物绝非不用,只消此处大势已定,新建的卫堡必然以棱堡规制建设!”熊大一番话语算是给棱堡定下基调。

东西是个好东西,并且修筑也不算麻烦,只要等到他们正面没有足够强大的敌人,便能修建。

赫图阿拉可是有不少心灵手脚的大明子民,若是让他们学得将赫图阿拉等关口都改成棱堡,那就更兼加严峻。

棱堡作为储备技术落定后,又有新情况出现……

建奴实在是令人厌恶,要打出来边打,要是认输就直接接受各种条件归顺。

躲在背后出的种种阴招,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不过在江山存亡面前,脸面是什么东西已经无关紧要。

奴儿哈赤在流民计划受挫后,开启他第二阶段的试探性进攻!

德格类战死的消息传回赫图阿拉,建奴已然有些麻木。嫡长子褚英之死,或许是多方面的原因。

但是莽古尔泰和德格类都是战死,造反,注定是脚下白骨垫起来的,就看战死的生灵,是否能将他抬进金銮殿。

面对着黄台吉、李永芳,建奴无力地挥挥手,“去执行你们的计划吧。”

当然,所谓的计划仍然不是硬碰硬的正面对决,依然是歪门邪道……

熊廷弼并不知晓新阴谋即将到来,依旧忙碌着流民,尽管大部转移到抚顺以及清河城,但是沈阳周边依旧有不少。

其他不说,筛选出来的一些青壮,便需要加入行伍成为新兵卒。

此前两城陷落,死去约有两三万士卒。各边来助战的队伍不能永远留在辽东。

反正他们之前不少都是军屯或者没有多少财产的贫户,加入练兵更好的为长久在辽东乃至于黑土地经营出力。

最后一批队伍才整合完毕,一个不好的苗头开始呈现。

尽管已经准备大量的粮食在辽东,但是世面上的米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升。

甚至于到了一日一价的程度。

方书安终于明白,流民计划已经开始下一步方案。用流民的题材炒作粮价,形成辽东缺粮的局面,到时候……

米价背后若是没有辽东各方势力手笔,方书安甘愿把自己脑壳奉上。

单纯涨价也算,毕竟货物紧俏。要命的是,看见价格一点点变动,周边的粮商都开始捂着不卖,等着价格日日抬升!

“军粮!”这是他看见熊廷弼后的第一句话。

“我知你意,但是此刻,并没有合适选择。”熊廷弼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的可能。

“经略,我是说,咱们要加强对军粮的看管啊!若是辽东探子在军粮上放一把火,仗不要打,咱们直接回京去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如此关键节骨眼上,若是粮食真出真么意外,便和方书安说的一般,仗无需打了。

人心散的情况下,怎么还有心情继续作战呢?

熊廷弼也不敢耽误,迅速增派人手,将大大小小的粮仓和粮食中转库看护起来。

不过两日,便有数起报告传来,查到不少准备破坏粮仓之人。

那些人并非是女真士兵,都是潜进来的暗哨。

但是,还是有个别漏网之鱼,烧掉某个商队的粮库,还是个不放粮的主。

虽然粮食没有受到多大损失,但反应十分激烈。

商贩开始起哄,说朝廷要强制收购粮商手里的粮食!

064 九浅一深

那还得了?

商家粮食也是所赚之钱采购到手,若是让辛苦多年的财产损失掉,对辽东经商环境是个巨大的挫折。

不能够,方书安还要费心费力的培育市场经济。

“将那些奸商统统抓起来!祸乱市场!”

熊廷弼主张直接抓人,在他眼里,商人偶尔也会是放在砧板上的肥羊。

“属下深以为然。”

“下官附议。”

“俺听经略的!”

几个与会的将领幕僚全都支持熊大,他们的观点很简单:打仗的关键时刻,你们这些商人心中还有没有家国君父?

唇亡齿寒的道理懂不懂?

国破家亡的事情知不知道?

和方书安同来的几个人,哪怕是向来理智的孙传庭,也表示唯有抓这帮人才能不影响作战。

只是,别人都在议论纷纷之时,方书安却在保持着沉默。

见他眉毛都拧成疙瘩,熊廷弼心里一动,便开口问道,“可有何想法?”

“此刻抓人,非是最好的办法……”

方书安话一出口,其余人像是听见什么稀罕事情不成,纷纷停下讨论。

若论非常手段,方书安干的可不少,这次怎么妇人之仁了?

当然,也有人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有什么不对……

李怀信和他们处的也不错,此刻同样皱着眉,“方贤侄,莫非是粮商牵扯到家里商队?”

不能说李怀信不相信方书安的操守,方家家大业大,有些事情并非方书安一言能决。

“若是涉及到家里内部矛盾,那你确实会处在一个两难境地。”

看方书安不说话,李怀信继续问,方家内部之事,他还是听人提起过,世家子弟大多如此,倒也正常。

为此伤了家里和气,或者有什么大影响,自然不妙。

“不然,我等挑选一番,把涉及到方家的粮商选出……”

李怀信还没说完,熊大便挥手制止了他,开后门不对,还不如不抓。

方书安当然不是因为是否涉及到方家问题,如果他家在沈阳有掌柜如此不长眼,干掉那人也无可厚非。

“经略,小子倒不是为了某人或者某家之利益。如此关键时刻,管它是谁家里人,还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拿掉他们也是应当。我所担忧,是另一问题,影响程度远远高于得罪某一家!”

不是因为招惹到某家之事?

熊大有些想不明白,他不是个怕事的主,管你是首辅或者国舅家的商号,封掉抄了便是。

要不然熊瞎子的诨号,是如何得来的!

如果不是此等问题,还有什么能令智计百出的方书安为难?

“为募集军饷,朝廷发行数百万债券,并且许出去贸易之权,当中一条便是能够参与作战前沿的商贸。如今,沈阳一地囤积居奇的粮商大多是本地固有商人,但其中难免夹杂远道而来的客商……”

当初制定国债相关的条件,就是给那些拓展商路困难的商户机会。

现在他们到辽东做生意,因为粮食囤积就全部抄没。在有心人运作之下,必定会被宣传为出尔反尔,下一次再以其他名义发行国债,一毛钱都不会卖出去!

到时候即便朝廷如何澄清,黎民还是更愿意相信那些小道言论。

比起公信力,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似乎更值得相信。

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事实从来如此……

不然,多少人写段子一般的历史传奇当成信史读的津津有味?

相比粮食带来的困境,国债路子断掉之后,影响更大。

即便熊廷弼没有在庙堂最高层坐着,但转念一想他就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相比起来粮食的价值,数百万能迅速聚集起来的战争资金,实在是太过珍贵。

好容易找到的一个筹集钱粮的路子,若是被他一次查封搞黄,那真成了大罪人。

一番九浅一深的分析之后,众人俱是陷入沉默当中。

“要么,我们去挨家挨户劝劝,让他们自行……”

李尽忠话还没说完,看见人们都瞪着他,便知趣的闭上嘴巴……

商人们要是听劝,太祖早就将大明的货物卖到五湖四海去了。

“上折子,让朝廷再运些军粮吧,咱们先将库存的军粮卖出去部分,解决眼下燃眉之急!”

李怀信也是个文转武的将领,只不过他没有在朝堂见证过斗争的凶狠。

熊廷弼看着他,轻叹一声,“以后啊,你莫要轻易上朝堂,在外带兵合适。若是新军粮尚未运到,先把军粮开仓发售,只怕还没等到消息,你的人头便送到了京城。”

出卖自己的军粮,与变相通敌有什么区别?

看着没有发言的方书安,熊大知道,他或许有什么办法,“方小子,你说呢?”

“我有办法,不过,麻烦些……”

买又买不到,劝也劝不动,抓也抓不得?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自然不是,当年土工入驻上海,面临的是同样局面,熟知那一段历史的方书安,自然想来个照葫芦画瓢。

他就不信了,在大明朝,还有人用过他的手段?

方书安将自己的计划小声说与众人,听的他们啧啧称奇。

此方法确实新鲜,熊廷弼想不到,战争的事情除了明枪明刀的干,还有这等手段。

不过听完之后更加感慨,“建奴能想出如此精妙之法?”

方书安摇摇头,“很明显,建奴绝对不会有如此手段,想必那些经常与他做生意的商人提供的办法。”

“还真是,建奴利用经商的水平也仅限于让人乔装成商户,里应外合。让他去琢磨高深的商业手段,还不如教牛弹琴来的爽利。”

李怀信分析过抚顺城和清河城失守的原因,知晓奴儿哈赤的手段。

“商人实在是太可恨!除却卖给敌人违禁品,更是堂而皇之的通敌助敌!”

“难怪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要禁止商人随意活动!”

几个人同仇敌忾,但不知为何,却把矛头指向了商户。

方书安不这么认为,尽管有些商人确实干了通敌叛国之事,但是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仗义为国的也不少,有人明知运送粮食会赔钱,依旧千辛万苦的运来大批粮食。

事情还是要辩证的看待!

“商人是逐利的群体,但并非所有人眼中都只有利益,买国债的那些,大多还是有良知,不能一刀切啊。想要民众变得更加富裕,百姓过上好日子,还是要靠商人。”

“此言差矣!”

065 膨胀了!

方书安的话并未能引起共鸣,反对声音不小。

自从太祖立国,对商人的地位就不曾有过应有的评价。

不过,众人顺着方书安思路一想,似乎还有那么些道理。

“确实有些商人忧国忧民,貌似真不能同一而论。”周永春首先想到是运粮给他却没拿多少报酬的商人。

看着众人陷入思考,意识到中间的差别,方书安的目的便达到。

让人们一天就能意识到商业活动和工业生产带来的巨大效益,那是是不可能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只可循序渐进。

至少,水泥厂已经把集约化生产的效率带给知情的人群了。

普及尚久,道阻且长……

经略府大堂昏暗一片,只有桌案上一盏油灯明灭不定,灯油已快燃尽,熊廷弼以手掩面,似在沉思。

门帘轻响,一团亮光飘了进来,待亮光到近前才看清,是个瘦削老者举着油灯。

老者将油灯放在案上,桌案周围瞬间亮了起来,熊廷弼自始至终都没动一下。

“东翁,可还是为今日之事烦恼?”

熊廷弼缓缓坐正,晃了晃有些酸麻的右臂,看一眼老者道。

“原来是先生,唉~是我小看了建奴啊,这般连番诡计差点让我的布置和朝廷努力付诸东流,惭愧惭愧,还是多亏了那小子。”

老者笑了笑“东翁说的可是方公子?”

“正是此人,先生以为如何?”熊廷弼问道。

“若是孙举人和卢举人,老朽还能说上话,要说此子,老朽也看不透啊。”老者抬头叹气,颇为无奈。

熊廷弼咦道:“还有先生看不透的人?”

“东翁莫要说笑,您宦海沉浮这些年可曾见过此等人物?”

熊廷弼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老者再道,“东翁位子要想坐的稳固,此子不可或缺,此子若在,方首辅便可为东翁在朝中遮掩一二,若再得些功绩,东翁位置将无人能撼动。”

“您还是高看于我,我依旧是那番性子,若非辽东危机,懒得趟这一趟浑水。”熊廷弼摆摆手,说到。

“难道您没察觉,自从方公子出现在视野内,您行事之法都与过去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么?

熊廷弼想了想,似乎……是有那么些不一样啊,以前都懒得和那些官员们废话,现在为了辽事,都能跟他们好商量的来。

“以前,若是有人持反对意见。您是不管不顾,现如今,为何非要和他们说明白呢?”

老者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便自顾自去了。

熊廷弼自己想了又想,似乎,那小子喜欢把别人不了解的事情掰开揉碎的讲,争取大多数人的支持……

自己还真是被他影响了,为何?

……

粮食之事,熊廷弼同意方书安办法之后,便开始迅速执行。

由于机密行事,保密是第一要务。

不熟悉的人不可用,能够参与到其中操盘的,也就是方书安、熊廷弼、孙传庭、卢象升四人,下边传达信息的人群,也都绝对靠得住。

当天晚上,几封八百里加急便发往京城,一场无形的战斗开始打响。

论起来,这才算是熊廷弼指挥的一场全局战,其危机程度,并不比后来的实战要小。

京城,张府。

张田余第一个接到方书安的书信,只看一眼内容,他便血脉喷张。

原来,打仗也能在千里之外参与!

没话说,即便是晚上,他也迅速召集在京的掌柜。

刚刚冷寂下的张家院子,再度热闹起来。

各路掌柜有的浑身酒气,有的脸上还带着红色痕迹,有的则是还没能从睡梦当中完全醒来。

众人在厅里叙话,不晓得东家为何夜晚突然袭击。

“老李,你他|娘的又去喝酒,就你那肚子,多喝几回,离风痹之证也不远了。”

“好你个大老憨,就惦记着爷们儿的店铺,做你的梦去吧,少去窑子多操心,超过爷们儿再说。”

“我没醉……”

张田余看见人都到齐,颇感欣慰,虽然形象差了点,但事急从权,至少都来了。

他没有太多废话,开门见山道,“所有商铺手上现银,除去经营所需留下两成,其余尽数上缴,近日会有大动作!”

大动作?

适才还在走神的各大掌柜登时就来了精神。

“所有现银只余两成?乖乖!”

“少东家,这是又有大手笔了?”

“我没……醉……什么,上缴现银?”

掌柜们动作各异,但是并没有太出格的表现。

大动作可是几年难遇啊,不管最后挣得多少,过程俱是令人难忘。

“少东家,可能透些消息给咱们?”红字号也是最有发言权的大掌柜问道。

张田余拍着他方才吃饱的肚子,那颤颤巍巍的样子,比女人胸堂都跳荡的厉害,“此事莫要问,知道不如不知为妙,哈哈哈……”

红字号掌柜更加好奇了,不过看东家的态度,似乎是真的有机会大干一场。

若是搁以前,说不定他还能摆摆资历,好生深入了解下。毕竟张田余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处理的不算妥当。

但自从拿到瓷砖三个省的代理权以后,即便是他,红字号掌柜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当初人们对瓷砖多是观望时,少东家便极力以大价钱拿下三个地区代理权。

现在看来,当初付出的钱财不过是毛毛雨,收益却是巨大,无法想象的那种巨大……

“既然少东家又有什么大买卖,看来是个能和瓷砖相媲美的。”有掌柜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

“东家,我们马上要采购入冬的备货,此番钱财上缴,怕是存不下多少东西。”也有人为资金流着急。

“不要紧,不要紧,我要干的这件事,可比你那点小买卖强多了。”

小买卖?

膨胀了!

张田余实在膨胀的厉害!

那可是十万两的规模啊,人参和貂皮的生意,向来是冬日买卖的大户,难道今年就要放弃。

只是一旦机会被别人抓住,老主顾走的厉害,明年再干的难度,不亚于从头开始。

他要再争一句的时候,红字号掌柜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不再言语。

眼见红字号掌柜如此,便不在做声。

究竟是什么买卖,能让少东家放弃如此多利润?

066 不惜一切运粮(求推荐票票)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件事情:希望少东家不是因为上次瓷砖得利,心里膨胀的厉害吧。

毕竟,人不能总是踩到代表好运的狗屎,更多时候沾染一身骚……

随后接到通知的是林成风,方书安给他的信更简单:此事只要办成,林天华的事情不过就是走走过场,而且,还是个赚钱的大买卖!

蜀中瓷砖运输不便,林成风开始并不幻想便宜女婿给他代理权。

而且,女儿事情还没有落定,还不知将来会是怎么个样子。

眼下关键节骨眼,方书安能想起他,说明……此前的猜测仅仅是猜测,事情还有很大的空间!

莫说是个赚钱的机会,哪怕是赔钱,赔大钱的买卖,他也要干!

比起赚钱,林天华的安危更加重要!

钱没了可以再赚,若是林天华得不到保障,那万事俱休。

不过,出于慎重,他还是召来林月华共同商议。

看完信件,林月华没有急着表达意思,而是看着父亲说到,“爹爹,您以为方公子说的有几成可信?”

林成风呵呵一笑,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道,“女儿啊,事情其实与几成可信关系不大。只要我们参与,华儿便能安然无恙,那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父亲,方公子并没有半分用天华要挟之意,我们若是不参加……”

林听风制止女儿的话语,“他没有半分要挟之意是事实,既然人家不辞辛苦的奔走,且不论此事赚钱与否,我们都要参与。”

“可是,您不是教导我,做买卖前要慎重……”

“非也,非也。慎重归慎重,但是也要有家国情怀。”

“情怀?”林月华想想道,“似乎是极为重要之物。读书人最讲情怀,拿一张纸上写满空口白话,美其名曰情怀,都能赚钱。”

“你与我所言截然相反,不过此事先不议,事情一定要做!”

林成风斩钉截铁,根本不给女儿再度开口的机会。

方家和李家的商队掌柜也接到同样的安排,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不惜一切向辽东运粮,哪怕价格高于世面五成都没有关系!

五成,远途运过去还能赚钱!

要不是瓷砖的神迹摆在面前,所有人都会以为,方书安疯了。

粮食征收是个困难事,但是购买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有五成的价格上限,便容易许多。

只要多出一成,最多两成,屯粮户们便开始释放仓储。

随后可能还会有涨价的机会,但是难保会超过眼下,再者,存放亏亏库,后期没有更好的价格,便会下跌的厉害。

陈粮与新粮完全两个价格体系,一旦过年时没有好的价格,单价便会一路走低。

出于保密的需要,各家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收粮,都是化整为零的进行。

若是被有心人或者探子察觉到传回建奴那里,对方有所警觉之下,还会有更多的幺蛾子出来……

事实证明,商人的运转效率要比户部效率高上太多。

等方从哲接到方书安计划安排下去任务开始执行时,各家商队已经完成任务量的七七八八。

不同的队伍装载不同的粮食,向着同一个目标进发。

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最后的目标都是穿越山海关,进入辽东。

为了迷惑对手,各家商队挂出的旗号五花八门。

日升号棉鞋、千里马皮货、高升号皮帽,这些也就罢了,可那湖州肉粽是几个意思?

关外也吃肉粽了?

好在朝廷发行国债,之前已经有不少商队装着奇怪的东西出关。

肉粽就肉粽吧,好歹也是吃食,许是有江浙的兵马想念之。

安插在关内的探子们,除了发现通关的货物有所增加,却并没有发现粮食大规模运进来的迹象。

因此,沈阳的粮价更是放胆开来,随心所欲的上涨。

从开始的每天涨个几文钱,到后来的半成半成的涨。

半月过去以后,价格已经是原有粮价两倍有余!

高粮价越发的让小商户关门歇业,等待这新高的到来。以往遇到灾荒,最高位在三五倍的不是没有。

盐涨价即便多,也没多大影响。粮就不同了,除了惜售之外,更是引起民众的恐慌。

并不是谁家都有粮食储备吃到来年开春,在居民开始大规模抢购开始后,两倍粮价又开始了上涨的迹象……

经略府,李怀信在一圈又一圈的转着圈,他真是慌乱了。

“书安的办法是不错,但是谁能想到……唉!”

事情发展的速度远远超过方起初的安排,若是再不开始,只怕不需要流民民变,买不起粮食的百姓就要揭竿而起。

熊廷弼也有压力,并且压力还不小。

但是嘴上还需要安稳他人,“急什么?方小子哪件事不是事不可为偏生为之?”

方书安确实神奇,但是证明他实力的也就是水泥和瓷砖。

凭借那两样物事来衡量做买卖的水平,说实话,差距是相当不小。

但是,箭在弦上,现在除了等着发射,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李尽忠名义上是在训练掷弹兵,但心早就跟着方书安飞到了锦州,那里,有他们打赢第一场非接触战争的希望。

当孙传庭和方书安两人等的嘴上涨满火泡时,第一批伪装成被服的粮车终于到了。

听闻消息,方书安一咕噜从椅子上跳起来,“谁家的队伍,有多少车?”

“林家商队,八十车,他们三百辆大车队伍分作三队,怕一起来太引人注目。”

汇报之人是方书安从家里带出来的得力助手,以前也是锦衣卫的幡子,后来受伤退下来,当个供奉还是足够。

“让他们往北走吧,到了预定地点卸货便可。”

方书安总算是松口气,虽然办法他能拿,但具体实施依旧需要做过相关事情之人。

好在,林家商队的到达说明,他托付之人能够帮得上忙。

不过,回完之后,汇报之人并未离开。

“还有何事?”

“林家带队的掌柜……掌柜是……”

“掌柜是谁?需要我去会会?”方书安只是随口一说,不曾想对方一口答应,“去,得去,您一定得去。”

方书安有些纳闷,难道来的是林成风自己么?那确实需要去看一看,毕竟现在还是名义上的未来岳父。

只是看见来人时,他也傻眼了,怎么,林月华?

究竟是自己魅力太大,还是林月华有想法?

067 买卖不成仁义在

林月华并没有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看见方书安便说,“我来看看你说的事情,到底有多大可能成功。”

原来如此,还以为林月华是想念他……

虽然是老司机,还是犯了男人几大经典错觉之一:觉得女人喜欢自己……

名义上的未婚妻来了,方书安自是不能躲在锦州城门洞里。

“老孙,我这……嗯……未婚妻来了,你好生盯着。”

“我懂,我懂,自去,自去……”

看着孙传庭脸上邪恶的笑容,方书安突然想起前世季羡林季老的笔记……

原来,大学问家也是……内心丰富多彩的……

和孙传庭告别后,他在一行人簇拥下,和林月华一起北上,目的地正是他秘密储存粮食之处。

车厢里,两人对面而坐,各自不再言语,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你先说!”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方书安还是笑笑,“女士优先,还是你来吧。”

林月华知道他的歪理很多,新鲜故事也多,没有执着在这些细节。

“天华他……”

“天华之事原本就不需要麻烦爷爷,主要是有些人陷害,调查出结果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你们担心的是他不确定是否自己所为吧!”

林月华欲开口,想想却又闭嘴,天华自己都弄不清的事情是现实。

“不过若是真有什么,那他还……”

方书安摆摆手,“放心,目前基本能确定不是天华所为。另外,既然我在书信中给你们许诺会帮助天华,就一定不会食言。

我说过,买卖不成仁义在,做不了夫妻,商业伙伴还是可以的。”

免疫掉那些自己听不懂的新词,林月华便开始着手眼前的事情。

“此前在信中你说能保证一倍以上的收益,最高可五成收购,别家不知,为尽快凑齐,我最高的收购价格达到溢价四成。父亲也不奢求能赚多少,他只希望救回天华,但是,真的能做到翻倍收益?”

林月华太好奇了,任谁跟她说远道而来送粮能有翻倍收益她都不信。

也就是有救弟弟的成分在内,不然就是凭借瓷砖大发横财的方书安,也不能给其任何信心。

“不怪你们没信心,我们要干的事情,过去基本无人做过。你信不信,只要粮食开始发售,根本无需我们出面,自有人全数包圆!”

眼前人说的笃定,但林月华越觉得不可能,事情越说越玄幻!

随着林家商队到达,其他家的商队也逐渐到了,更有李家因为辽东优势,借助船运。

相比之下,他家运来的粮食不但多而且价格更低。

只是,李家内部就不是铁板一块,为了保密需要,只是动用李如松和李如梅那一支的商队。

至于李如柏,老子还不知道在哪躲着,儿子更是和黄台吉说不清楚,离他们越远越好。

沈阳城里,粮食价格并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在熊廷弼和众商户会谈一次之后,稍微收敛几天,现在又开始反弹。

放任不管不是办法,表面功夫仍旧要做。

熊廷弼再次召集大小粮商,在沈阳城最大的酒楼商议粮食价格问题。

“诸位,建奴在东边虎视眈眈,国事紧急。我素知商人逐利,但是在国家大义面前,还望你们念及君父和百姓,莫要让粮食价格上涨的厉害,适当时候开仓卖些粮食。你们有钱赚,百姓有粮吃,熊某面子上也好看。待战事结束,定然不会忘掉诸位襄助之情。”

这恐怕是熊廷弼在公众面前最软的发言了,以往他可是杀伐果断。

商人当中也有些是被别人裹挟的,但是没有大户吹风,他们也不敢贸然露头。

眼见无人说话,熊廷弼也不再言语,而是端起手边的茶,若无其事的饮下。

心里却想着:你们就作死吧,等到方书安粮食到了,且看你们还能装聋做哑?

毕竟是经略,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讲话是什么个态度。

王财主是沈阳城大户,存量也是数一数二,此刻别人不出头,他自己站了起来。

“经略,不是小的们不卖,实在是有心无力。昨日我东关的三家店一起开门,价格也就是三日前的价格,您猜怎么的,刚刚开始便排起长队,不过半柱香功夫,就被人买完了。等到下午一看,怎么着,别人从我那买的粮食自己去街上加价买,您说说看,这不是白白让人赚钱么不是。”

“对啊对啊,我也是这般。”

“我家店铺只要价格开的低,就有人包圆!”

王财主开头,底下人便不再装傻充楞,纷纷说起自己的“遭遇”。

至于是真的还是有人安排,那就不好说了。

真的想要卖,自然是有着解决办法。每人限量也就是了,即便是大户人家派十人来收购,也有人力成本不是。

很明显,不过是用来敷衍熊廷弼的借口。

“难道,诸位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人,此事不是我们不做,实在是那些刁民带头起哄啊……”

“住口,都是一样的黎民百姓,说谁是刁民!”

“是小的说错,唉,我这张破嘴”被熊廷弼呛一句,王财主忙守住嘴不再言语,作势轻轻给自己两个嘴巴子,算是糊弄过去。

心中却不一样:那些穷破落户,不是刁民是什么,且看你熊瞎子还能挺多久!

王财主背后不但和李家有勾连,与范仁宽更是过往从密,至于和黄台吉么,不用说也有着关联。

数个靠山在背后,熊瞎子迟早要走人,他才不会真当回事。

会议白开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不过,熊廷弼毫不在意,用方书安的话说,只是搂草打兔子,要是有几个良善之辈,说不得给他指条明路。

既然都埋着头装死,那就一起死吧!

粮价高企,熊经略自然要做些事情,能不能得到结果就两说了。

若是什么事情都不做,粮商和黄台吉才会觉得事情有蹊跷。说白了,此番会议不过是用来麻痹他们的一个手段而已。

眼下,戏台搭好,时机也差不多,就等着方书安前来唱戏!

068 疯狂的粮食

会议结束第三日,熊廷弼只带着几个贴身随从,出经略府由沈阳城南下

那里,有个粮草转运地,此刻生生扩大一倍,无数民夫忙碌着。

周遭更是守卫森严,稍微靠近些就有站岗的悍卒轰人。

边上的村民都习以为常,自从李如柏失败后,以前时而和蔼的军卒们仿佛换了副脸孔,一言不发就像赶鸭子似的训斥驱赶旁人。

最近,更是随着大量的车队涌入外乡人,听那口音多是关内之人,官话比他们说的顺流多了。

阵阵黄烟腾起,一队车马疾驰而过。

他们便是熊廷弼的车队,为掩人耳目,专门乘坐的马车。

熊大一到门口,候着的李应祖和方书安齐齐迎上去。

“经略远道……”

熊廷弼伸手打断他们的客套话,开门见山道。

“够了?”

“够了!”

两人打哑谜是的一问一答,随后便是哈哈大笑。

“那还等什么,给老子收拾他们!”

熊廷弼一句话,似乎是要把近些时日受到的憋屈说完,发话都拉着长音。

饶是他人到中年,胸有城府,连日来也折腾的够呛。

“遵命!”李应祖当即应下,回身对身边的传令兵道,“按计划行事!”

一层层命令传递下去,原本就热闹的大营就更加热闹,一声声呼喝中,停放没有几日的车队再次开拔。

这次,他们的目标便是战场,沈阳城!

……

沈阳南门,人们已经习惯每日各种大车进进出出,但今日不同,数百辆整齐划一的车队,很少会直接进城。

即便是做大买卖的商队,也只会进城一些核心队伍,大多在外面的车店修整,城内的费用就不少。

街头人群议论纷纷。

“王家婆婆,肉粽还来沈阳?”

“我瞧着也是奇怪,米都吃不起,谁还买肉粽。”

“肉粽也罢,往此地运皮帽,是何居心?”

翌日清晨,正当人们还在为粮食犯愁之时,街头突然多了大大小小的粮食摊位。

溢价一倍,价格不算便宜,但是比起粮店出售的价格,算是良心价。更难得,都是上好的粮食,可比那些掺沙子的好多了。

毫无疑问,瞬间便排起长队,若非有经略府派出士兵守着,早就打了起来。

王财主家中,听闻此事之后,马上发动家中老少,不管是丫鬟还是公子哥,全都提着口袋去买粮。

熊瞎子又如何,你以为自己从关内调来粮食,就没办法?

只要在两倍半之内,他们能尽数吃下,有范仁宽的应承,怎么也亏不了!

……

经略府,此刻轮到熊廷弼和方书安稳坐中军,看着别人热闹了。

来来往往的传令兵,像极一场恶战。

不同的是,大帐里不是将军,而是各家派来的帐房。

“东街八号摊位,粮食售罄,是否补充?”

“补充两车!”

“西市三号摊,有人买走一百石,卖否?”

“让他下午取货!”

同样还有一声声通报:

“今日售卖粮食已经收回所有成本!”

“距今日计划放粮还有一百八十车!”

……

大帐里忙的不成样,街头亦是如此。

五百车粮食拉到沈阳城,多半日的功夫,尽数卖完。

价格中位数为平日两倍一成,不为别的,有些是被人加价买走。

按照此前已经定下之计划,上午分着卖,下午有人加价要,便全数卖出!

当然,只能是一个摊位摊位的卖,让他们相信运粮之人要赚钱,并且粮食不算太多……

夜晚,银月如盘,静静的挂在空中,云层散了聚,聚了又散,周遭一圈巨大的月晕,预示着风暴来临。

经略府主厅,灯影绰绰。

熊廷弼、方书安等人都在,对面便是张田余、林月华、方家以及李家的大掌柜。

众人对沈阳城粮商的贪欲有了新的认知,三万多两银子入账,轻飘飘的赚了一半。

要知道,尽管他们是溢价收购,但是南方粮价也就是三石二两。

沈阳平时粮价在一两七八一石,如今溢价之下,达到了惊人的三两五。

疯狂,简直是太疯狂了!

张田余冲林月华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询问道,“为何要求那些大量采购之人必须用国债结清?”

熊廷弼没有回答他们,而是把目光转向方书安。

后者笑呵呵地道,“让我先卖个关子,到时你们自然清楚……”

见如此,别人也不好再问,便制定次日售卖计划。

第二日,又是五百车连夜进城,价格反而比昨日还低了一成!

即便是街道上依旧排起长龙,粮食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卖出去。

部分人还是有了想法,例如王财主。

他真有些慌了,平日里最喜爱的早饭都没吃,一早便去找范仁宽。

到得范家,后者并不慌忙,仍旧慢条斯理的品尝着他新到的上好烟丝。

看见王财主样子,范仁宽心里一阵冷笑,嘴上却道,

“王员外无需着急,区区一万石而已,我们继续吃下,前后不过五万两银子,怕个什么。”

王财主心道,你自然不怕,这些年给奴儿哈赤买粮食、铁锭没少赚钱。你们一众商家联合起来,拿出几十万现银也不是问题。

他自己虽然被人称为王半城,实际手里掌握的现银并不多,此前已经囤积十万两的粮食,没有多少余钱。

“丑话说在前边,我那里现银可是不多,如果到时候你们不像之前说好的那般,莫怪我对你的库房下手!”

面对王财主的威胁,范仁宽不过呵呵一笑,“你若是吃紧,匀给我些库存便是,实在不行,借些银钱也不是问题。”

“你!”王财主猛地站起来,指着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等了片刻才道,“希望你不要忘记就好!”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看着王财主远去的身影,范仁宽鼻孔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也不知道如此小肚鸡肠的人是如何进了各家法眼,又想赚钱又想不投成本,哪来的美事?

当婊|子立牌坊也没有这么立的,他今日来意很明显,就是想拿走些银子还不给息钱,好多屯些粮食,等到卖出之后再换回来。

既不占用自己本钱,还能赚钱,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虽然收粮是建州部由范仁宽协调,但那可不意味着要打包票给王财主这样的胆小鬼保底!

没有银钱,匀些库存就是,还想吃着碗里占住锅里?

真是十足不要脸!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范仁宽也有些担心粮食会骑虎难下。

但是想到老哈赤(奴儿哈赤另一称谓)给的承诺,便都不是问题。

069 粮价崩盘(求收藏,求推荐)

即便粮食最后亏空了,他也有地方补上!

忽而哈部老山参和貂皮的独家售卖权!

那是什么概念,如果拿到手的话,等于将第一手货源攥在手里。

以往都是从二道贩子手里收货,卖价一千两的老山参,他们敢要价三百两。

要知道收货的时候,给上八十两都是高价。貂皮虽然加价没有如此厉害,但是从收获到售卖,也有十倍利润空间。

两相比较之下,就是在粮食上亏十万两又能如何?

卖一百只老山参就能赚回来!

……

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范仁宽们预料的方向进展,第三日,又有车队运来粮食,开始发售……

而且,卖粮食之人越发奸猾,竟然要求用国债券结算。

国债券在边地是紧要物资,能够免税的存在,持有的商人都是溢价出售。

在他们这里只给按平价算!

要不是边上有警卫的明军,范仁宽手下的打手们早就掀桌子。

但是形势比人强,王财主和范仁宽只能干瞪眼,咬着牙认了。

夜幕降临,此时着急忙慌的,换做囤积粮食的众人。

范仁宽府上,此番不仅仅有王财主,还有一众小粮商。

众人表情俱是十分焦急,眼看着每日都有粮食进来,尽管下午都会被他们收购,但是上午依旧有不少人买到手。

“范爷,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谁知道那些南人运了多少粮食进来。咱们得想辙啊。”

王财主依旧是能在范仁宽面前说得上话之人,事实上,此事之前,范仁宽想要见他一次,都要预约许久。

谁曾想局面会有今日呢?

“我还是那句话,粮食降多少,咱们都要。现在的粮食,能买得起的人本就不多。等到他们沾那点小便宜,卖完以后,想卖多少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到时候,求着你们的可是熊廷弼!”

这……

小门小户想说什么,却见范仁宽挥挥手,“送客!”

裂痕从细节开始,正是他的态度,开始让粮价联盟出现破口。

反观他们的对手,连续三日粮价砸盘,哪怕是最后价格到了二两八,运来粮食的商队也是大赚特赚。

李家商队从海上直运而来,成本比林家商队便宜太多,理论上他们的售卖价格只要在一两银子一石,就能不亏,二两八可是大赚特赚了。

次日,王财主最先抗不住,他已经不再购入。

打定主意的王财主,即便是范仁宽在集会上骂到无法入耳,也无动于衷。

有一人低头,效仿之人迅速跟进。

等到第三日,也就剩下范仁宽他们还在吃进。

消息传到大帐,方书安和熊廷弼相视一笑,时机基本上差不多了。

“对外宣称,粮食已经售完,不过下一批过些时日再运来!”方书安道。

“你还真敢说,若是引起居民恐慌,我可饶不得你!”熊廷弼故作威严地道。

“让经略担忧了,当然,这只是说给粮商们听的,百姓们连日还是购置了些许粮食,不至于到揭竿而起的地步。”

看着方书安成竹在胸的样子,熊廷弼洒然一笑,“看不出来,你们若是坏起来,等闲坏人都比不上。”

可不是么,几乎让粮商们破产的手段,谁能想到呢?

消息传到范仁宽那里,他们高兴坏了,事情总有尽头,最终还是银子战胜了一切!

直到他们认为,再也不会有粮食运来的时候,城外却有更大庞大的车队在渐渐靠近。

月上中天,景色迷人。

但是,却让无数人难眠。

“老爷,我再去买些粮吧,四两就四两,那些商贩们说过些日子运来,谁知道是何时呢?咱们买点,争取熬到过年。”

“去吧,兵荒马乱的,手里有粮,心才不慌。”

此类对话在不断上演,以前几乎不愁粮的中产之家,也要和市井小民一样,为吃食发愁。

粮商的板子上,从昨晚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摘了,重新更改价格。

有的人已经早早挂出。

四两一石!

外乡人若是看价格,还以为卖的是掺了金子的米。

只有沈阳人知道,中间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故事。

王财主家店铺的活计,早早就站好位置。

四两!

这是他们卖过最贵的粮食,然而,那又怎样,满沈阳城都是这个价格!

不可能再低的商家卖,因为所有人背后都是同一批人在操弄!

然而,事情不对啊。

日头不小了,竟然没有一人来买。

说好的今日会有人抢呢?

掌柜寻思是否有什么问题,便派人去看。

谁知不多久,那伙计便回来了。

“掌……掌柜……疯……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什么疯了,给我嘴利索点。”

“有人……有人卖……卖粮,便宜!”

听活计一说,掌柜表情有些难看。

不是说好众家一起行动么?哪个没卵的家伙先坏了规矩?

拐过两个借口,掌柜终于知道为什么活计说不利索。

疯!

真的疯了!

沈阳城的人们都疯了,街头的粮车比原来还多!

不是说过些时日才会有粮食运来么?

“骗子,都是骗子!”

掌柜说了两句,便嗷呜一声晕过去。

报价一两五!

堆积如山的那种!

正常年景也不过此价格!

更为要命的是,范仁宽们买不到国债券!

沈阳流通的债券基本都流通到熊廷弼掌控之下,即便是还有流通的,也都在观望战后的情况,等着到时候大赚一笔。

崩了,价格彻底崩了!

没有人再有多余的债券来大规模收粮,而且看那源源不断故意游街的粮车。

恐怕规模比他们吃进去的还要大!

让人怎么买?

百姓们疯狂抢购一番之后,还有将近一万石的存货在街头!

那可是一万石!

次日,价格跌到一两四!

第三日,一两三!

即便是一天一个价往下掉,竟然没人要求退货。没办法,当初他们观望粮食涨价就是如此,知道最后买不起。

现在降价,好歹能买上粮食,尤其是今日大规模降价投放,大部分人都没买过如此便宜的粮食,直接屯到足够新粮下来,更有人屯了一年半的口粮!

070 城下协议

有些小富之家,买的粮食装满粮仓才算完事,可以说,沈阳城未来大半年的需求已经得到满足。

王财主傻眼了,谁能想到,熊廷弼敢这么玩?

粗略估算之下,运到沈阳的粮食比此前为大军准备的还多。

当时不过是十余万人的口粮,现在可是三四十万人的口粮啊!还是半年的分量……

卖不动,彻底的卖不动了。

一两三售卖之后,随着购买人数的减少,价格直接降到一两二,一两一……直到填满沈阳城所有的需求后,再也没有人买粮了。

“大郎,你买了多少?”

“愠哥儿,哥哥我买了十石,乖乖,一两一的那种!”

“您吃的完么?翻过年再长了虫子!”

“怕甚,哥哥去做炊饼卖,还能不够?”

人们见面打招呼的方式都是屯了多少粮食……

等到没有人过问价格后,所有摊位开始有秩序的收拾,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一半……

另一半,就需要在谈判桌上完成了。

沈阳城粮商原本就是松散的联盟,现在一见如此,疯了似的扑向经略府。

他们没有经过商议,却意外地达成共识!

没有人能吃下他们的库存,只有一个人才有可能,便是要打仗的军队。

熊廷弼闭门谢客,凡事来敲门的粮商一个不见。

人们逼得急了,有人便去夺守卫的刀,扬言要自杀进谏!

可惜,亲卫并没有给他自己抹脖子的机会,在他夺刀的档口,直接一刀砍了。

亲卫的兵刃是等闲人想夺就能夺的?

结局很好,亲卫成功的杀死那粮商,使他自杀未遂。

血流满地的画面,让人们意识到,熊瞎子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他可是眨眼就让人头落地的熊阎王!

头天的闹剧便这么结束,当晚,有人举火自焚,他抵押全部家产甚至借债数万两囤积粮食,最后眼看亏得毛都不剩,便想一烧了之。

账面上的亏空,即便是全部给出去,都还不上。

那可是几十年奋斗下的家产!

人可以死,自己宅子能烧。

但是粮食不能,虽然他属于你,但他也同时不属于你!

那是战略物资!

熊廷弼当然不能同意,早就防着他们狗急跳墙!

兵丁不由分说灭火抄家,为首之人更是直接砍死在街口。

又成功的阻止一起自杀不说,还让人们清楚的意识到,粮食可是朝廷的战略物资,即便是你自己拥有,也不能付之一炬!

两个示例之下,粮商们蠢蠢欲动的心思彻底死了,看来,熊阎王真是熊阎王!

王财主别无他法,只能早早的来经略府碰运气。

事情显而易见,大军的粮草需求也有限。卖的早或许还能收走,若是卖的不好,那就只能等着开年夏天生虫废掉。

不少人家可是把全数流动资产投进去,压上半年,进不了货,买卖也就倒了。

等他来到经略府的时候,天刚亮,想不到前边已经占满了候着的粮商。

鸡贼,真鸡贼!

比特么他王财主还狠,感情是天不亮就来了。

不成,那可不成,往日余威犹在,他要去抢个好位置。

正当他往前拱的时候,平日里关系还算可以的人拉住了他,别挤,没用的,需要拿号。

“拿号???”

王财主曼联不解的看着他。

“喏,就是这么个玩意。”那人亮出手里一个条子,上边写着二十三的数字。

“能干啥?”

“按照队伍上的序号排队,否则即便是插队也无济于事。”

“你把号码给我便是!”

“没用的,有人登记姓名,一会还有,您还是先等等吧。”

王财主郁闷了,平日里都是人们等他,今日竟然成了要排在一堆不上台面的小贩后边,岂有此理!

前边进去早的已经出来了,众人一看便一窝蜂上去,“多少钱?”

“抱歉了几位,不能说,真不能说,回头我请几位喝酒,要是说出去,可就惨了。”

眼看前边一个接一个出来,王财主备受煎熬,每人的神态都不一样,有解脱、有不甘、有欢喜,难道说每个人得到的承诺都不一样?

是了,肯定是看菜下碟,那熊阎王听闻是个记仇的……

等到了跟前,总算明白为何。负责谈判的根本不是熊阎王,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小子。

“王财主,请坐吧,您的价格是一两二。”方书安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

“什么,你们这是抢钱!老子三两五收的货,你们张嘴就给一两二?”

“你最开始收货时候,价值约在一两八,后来渐渐增长,均价约在二两五,最后三两多尽管你动静大,但其实收货不多。同意便签字画押去交割,不同意走人。”

“再涨些吧……”王财主眼见他方才咆哮的情绪没有任何效果,试图打苦情牌。

方书安知道他作为,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径直对外喊道,“下一位!”

敌人对你最大的蔑视,就是不把你当回事,正眼都不瞧你,王财主算是体会到了。

“慢,慢着,我签……”

王财主垂头丧气的拿起笔,在契约上签下名字。

赔就赔了,好歹比什么都没有强……

看见他跟事后蔫了一样,方书安心里那叫一个舒爽。

当初得瑟的有多大,现在毛掉的就有多少!

只不过,现在并不是搞王财主的时间,他也不是最重要的目标。

虽然和建奴有联络,与蒙古也说不清,但是沈阳大多数商人都有类似的情形。王财主平日里跋扈,至少有一点没有犯,他没有与建奴直接勾连。

或许也听其命令做些什么事情,若是如此算,只怕沈阳没几个屁|股干净的了。

直到处理完所有排队的粮商,方书安和张田余、林月华盘点之后才发现,这些人手里存的粮食有十万石之巨。还不算有些已经签订契约还没有送回来的东西。

都计算在内的话,恐怕将近二十万石!

货值按平均收购价格也有五十万两,谁敢说边地都是穷人?

就看那些粮食,都是怎么运过来的?

看到表格的熊廷弼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情,而是说了句,“范仁宽那些人没有来?”

“如您所料,他们一个都未曾出现。”

“既然他们决定一路走到黑,那便动手吧!”

071 大忽悠熊廷弼

熊廷弼不相信有人会彻底背弃大明,现在看来,是真的有人把灵魂都出卖给了建奴!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们行动,林丹汗虎墩兔传来消息:他们截获大明商户运送的物资,目的地是建奴!

接到信息的熊廷弼长出一口气,把信交给方书安。

“好了,现在可以放心收网,一个都逃不掉!”

李怀信看着熊大,问道,“经略,您看着并不高兴啊,难道还有人?”

方书安拍拍手里的书信,“李将军,经略不相信有人可以无耻到背叛家国到如此地步……”

“经略,虽然世上好人多,但奸佞之辈古往今来不再少数,您莫要为他们伤身,不值。”

等他说完,熊廷弼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李怀信便不再言语。

目光转向方书安,“方小子,林丹汗不愿归还粮食,你可有其他主意?”

林丹汗在信中说了自己的想法,范仁宽他们运送的东西不少,除了大宗粮食,竟然还有硝子!

那可是制造火药的核心原料,禁运到不能再禁运的东西。就是这,竟然还敢运给建奴!

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都够他们剥皮抽筋的。

“想必是商队之人不承认自己是范仁宽部下吧……”方书安叹口气。

“你说的很对,北境商队,里边什么人都有,蒙古人、女真人、汉人,到哪家地盘便是哪族人出来说话。没有十足十证据之下,恐怕也无法给范仁宽定罪。”

“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卖出去的粮食,都有特殊记号,当初卖给谁的,都在袋子里装有暗标,若是能拉回来,自然能知晓来龙去脉。”方书安知道会有些意外情况,早早的做了对策。

“如此一来,倒也是个办法。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么?”熊廷弼笑着问。

“只怕他们丢车保帅,仍旧证据不足。”方书安无奈的叹口气。

“你能想到这层便好,不过也算是个契机,这些人无情,自然不能怪我无义。此事有我料理,即使拿不下他们,要给我掉层皮!”

……

……

第二日下午,粮库。

看着满囤满仓的粮食,方书安有些傻眼,熊大发起狠来,真的很熊廷弼。

相比之下,他要挟别人到底是嫩点。

熊廷弼才叫狠,带着一些从人,愣是把范仁宽等人所有的粮食都拿回来,象征性的给了一两一石。

北地根不可能收到的价格,但是范仁宽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方书安还以为自己是个人才,没想到在熊廷弼面前,狗屁不是。

他马上换作一副舔狗的表情,若是有个尾巴,恐怕已然摇上了。

“熊大人,您这是用了何种法子。”

熊廷弼捋捋胡子,嘴角斜上一笑。

“你小子,就是算计太过清楚。有时候,糊涂才是好事。我把你搜罗出来的证据往他面前一抛,让他自己想去。

你以为他真放心被抓住的人不松口?他也不敢赌,赌赢后,或许损失小些。但赌输,那可是抄家的局面。”

“所以说,您其实是在忽悠他?”方书安声音提高好几度。

“忽悠?”熊廷弼疑问道。

“就是诓骗与他?”

“读书人的事,怎能说是骗呢?但是老夫肯定,我们真的在那掌柜身上问不出什么。”

“那是为何?”方书安纳闷了。

“死人怎会说出秘密?”熊廷弼声音低沉的说。

“您杀了他?”方书安有些懵了。

“想哪里去,我杀他作甚,不过是个犟驴,耐不住林丹汗手段,死了。”

嘶……

方书安是真服了,要是他知道商队的掌柜死掉,怎么也做不出没死的样子,去范仁宽那里敲诈出钱财。

姜还是老的辣,熊廷弼可是云淡风轻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就给办了。

“那您如何圆谎?”

“圆什么,拿了范仁宽的东西,告诉他人不会回来便是。”

一套操作下来,方书安只想跪在地上膜拜,都说熊廷弼不擅长朝堂斗争,看来他是根本不想。

一个能被建奴忌惮如斯之人,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在朝堂生存,只不过是懒得内耗罢了。

只是,林丹汗并不打算归还粮食,只怕把硝子、铁锭、农具等都送回来后,一个粮食毛都没见着。

熊廷弼又怒了,“这厮还真不给粮食,来人啊,命辽东总兵,给虎墩兔点颜色看看!”

好在方书安已经有了想法,忙劝到,“这件事,您不妨听听小子的想法?”

“少在那卖弄,有屁快放!”

“好嘞!”方书安正了正姿势,“您派个人去一趟,就传两句话:其一,粮食可留下一半,剩下的拿羊毛换;其二,你以为商人们面临的粮食战争,是见招拆招么?”

熊廷弼轻轻品味两句话,后一句不难理解,从开始涨价的时候,他们就在挖坑,直到把粮商们搞的几乎要破产,都是在计划之内。

但是羊毛换粮食,怎么看都是赔本的买卖。

“小子,你要羊毛作甚?那玩意除了做毡子,没有任何用途。毡子又笨又重,一股子羊膻味,没几个人喜欢。”

熊廷弼说的在理,大明万历年间,没有人认为羊毛值钱。

然而,西方开始了羊毛纺织的尝试。

东方天朝上国有丝绸以及棉麻制品,对羊毛的诉求并不强烈。因此,羊毛的利用仍旧限于游牧民族打打毡子。

但是一年产生的羊毛数量巨大,都做毡子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因此,此时蒙古的羊毛,大部分是低价值的产品。

他们并不知道,远隔重阳的万里之外,已经要开始羊吃人的运动。

盎格鲁萨克孙们若是知道那个瓷器和丝绸的国度竟然视羊毛为废物,不知会作何感想。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但是,您要相信小子是个能变废为宝的人。只要我这里能够成功,将来,那些牧民都要听咱们的,而且,只有我们能消耗掉他们的羊毛,还能给上不菲的价格。”

“能有多高?”熊廷弼随意的问了句,不是很走心,毕竟羊毛再贵,能够多贵?

“高到能让他们放弃南下抢粮食!”方书安斩钉截铁的说。

“什么?”

072 越发膨胀的熊廷弼(求推荐~)

熊廷弼有些吃惊,放弃抢粮食,那需要极高的收益,高到牧民为自己的性命都懒得去做危险之事。

他打心里是不打算信得,不相信世上有人能把废物一样的羊毛变成十分宝贵之物。

但是,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方书安原本就是一个能创造出各种奇迹的人。

真的要是能由羊毛开始控制牧民,那么两千年来游牧民族南下攻击汉人的历史,或许真的要改写了。

熊廷弼心里想了很多,历来北方南下,无不是因为生存问题。

若是能解决他们的粮食危机,靠着放牧就能解决温饱。

那么他们南下的最大动力就能够解决了。

试问谁在吃饱穿暖之下还有心思去打仗?

而且衣食父母就在那里,只有傻子才干的事情。

方书安当然知道,事情大有可为!

羊毛纺织过后,比重极小但是保暖性又极佳,比起毡子不知好好多少倍。

南方炎热地区或许需求不大,但是大江以北的人,谁不需要轻薄保暖好的衣物呢?

一件轻薄的毛纺长袍,穿在身上,比左一层右一层的衣服舒坦多了,稍加推广,便能风靡。

且不说是否出口,只要行销大明,就能让草原上各部落安安心心的牧羊。

到时候别说是南下劫掠,恐怕日日担心的会变成他们自己。

万一有一天,汉人为了羊毛,去抢他们的羊怎么办!

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过去中原王朝难以掌握草原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投入产出比不行。

若是直接统治此处,花费掉的银子要远远高于收益。

但是有高价值的东西出现以后,完全就是两个故事了。

付出的成本小于产出,没有理由不纳入将版图内!

方书安一个大饼画下去之后,熊廷弼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刚开始不是想着在极北之地屯田的事情么,现在怎么又想在在草原上牧羊?

……

……

搞定大小粮商,粮食交割完毕,到了收获的季节。

盘点完的清单摆在桌子上,熊廷弼已经看过三遍,看着对面笑眯眯的方书安,心里百味陈杂。

五十多万石粮食,三十余万两的盈余!

相当于熊庭弼花了二十万两左右的白银,买到五十万石粮食,还是在辽东!

中间产生的亏空,基本都被囤积居奇的奸商们承担了,原本有些并不从事粮食业务的商号也曾囤积不少,此番下来,俱是亏得底朝天。

亏损的大头在以范仁宽为首的商人身上,他们常年跟奴儿哈赤做买卖赚来的钱大半赔了进去。

八家商号,有两家是超额借支,即便把所有身价变卖都不够。据说债主已经去往太原府老家催收去了,去的晚,说不得连青砖都被人拆走。

看着几个满脸笑容的大掌柜,熊庭弼突然也变得十分和蔼可亲。

“诸位,三十万现银运回去也费劲,不如……”

方书安可不想熊大再出点什么主意,几十万便宜的粮食到手,多大便宜占了,贪心不足啊!

“经略,三十万给您,砸不出多大水花,若是有我们运作的话,就大不一样了。”

三十万少么?

熊廷弼有些纳闷了,现在人们开口都这般了么?

三十万银子都嫌弃少?

一点都不少,朝廷给辽事发行的债券也就是三百万两,足足十分之一。

熊庭弼也不会白白拿走,他只不过是希望几家大户再把银子换成商品带回去,那样才有意义。

“你小子,猴急个什么,老夫不过是想让你们买些货物带回去,只拉着银子,有什么意思!”

熊大像是个被冤枉的小媳妇一般,竟然有些害羞的表情,急切的想要分辩什么。

想来也是,被人误会他要拿走自己的利润,怎么能开心得了。

“您放心,拿银子回去是傻子的行为,算上征用的船只和大车,相当于数千大车的运货量,当然不能白白跑回去。不过么,采买什么的话,还望您莫要插手。”

“那是自然,什么赚钱你们便买什么,老夫还能强买强卖不成,哼!”

嘴上如此说,其实熊大是有自己的打算在内,叶赫部有马,喀尔喀也有马,他的意思是让几家买些马回去,再加些利润卖给朝廷,也算是利国利己。

但是既然方书安有自己的谋划,那就不强人所难,若是没有这些商户,他们根本不可能打赢这场粮食战争。

以怨报德总归是不好。

“我能知道你们要买什么?”熊廷弼不甘心的问问,万一想到一起去呢?

“羊,羊毛!”

“你还要羊毛?”

不只是熊廷弼疑问,听闻这些,林月华和张田余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

“三十万两的羊毛和羊,您这是要开羊圈么?”张田余问道。

“羊毛是好东西,他们不会用而已,你们要相信我,就赶紧买,下次咱们再想大量的屯羊毛,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林月华想都不想,“我跟你的决定!”

这就跟了?

不考虑一下?

两人一唱一和,让张田余直摇头。

二人好歹也算是两脚将要踏进一个门,共进退也无妨,他自己呢?难道要无脑跟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先把债券买粮的事情解释下?”张田余一时想不出来,便换个话题。

“算是一份双重保障吧,尽管我们会用大量粮食砸盘,让价格降下来,或者直到他们手里的银钱枯竭。最开始,我们预计沈阳城的官银没有多少,但是后来经过分析,发觉错误的低估了他们的神通。

既然银钱无法控制,那边用能控制的,索性换为国债。购买国债的商家,大家都熟悉,和辽东势力泾渭分明,开始他们或许能收到流通的国债券。

等到手上资源耗尽之后,即便手里有银锭又能如何?等我们将成本赚回来,后期便死命砸盘,到时候,我看他们之前高价屯的粮食如何!”

这便是行政手段最大的用途了,不能强制你们卖粮,按我的规矩,用规定的货币,总可以吧!

073 挺大一个经略

三十万分一分的话,能拿到手的不是个小数目。

但是那又怎样,他无需再为挣多少钱来证明自己,眼下张家买卖早就因为瓷砖一事的成功授予极大便利行事之权。

保守一些的话或许能拿到手的利润,但是下次再有激进的行为,或许便不会叫上自己。

干了!

反正挣钱是方书安带他挣,哪怕再进去一些又何妨!

“好,我也跟着你干!”

“好,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办,趁着现在羊还有时间换毛,让他们赶紧剪毛。”

方书安说完,又想起什么。

“收回来的羊毛不做任何处理,直接打包拉回京城在砖厂旁边剩余的库房存起来,等到我回去之后,你们就知道,如今是捡了多大的便宜!”

待他说完,张田余问道,“羊毛作价几何?”

“让他们出价,比做成毡子的价格高就是了,不然也没有卖的动力。但是也不能太过夸张,否则人们意识到异常之后,会大量提价。”

听闻此番话,张田余想想还真是,原本几十文的东西,猛然间提高到上百文,自然是会被人惦记。

“毛毡没有几钱,直隶羊毛稀少,价格贵些,三十斤作价二两,此地盛产羊毛,价格在五十文一斤应当差不离,明日我去查探。”

说到此处,方书安突然想到什么,“一斤羊毛五十文?那么三十万两就是六百万斤羊毛了?一只羊可产几许羊毛?”

“一斤吧……”一句话把张田余问住了,他从来没有做过羊毛生意。

反倒是熊廷弼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你们尚未弄清状况,张嘴就来。告诉你们,一只胡羊年产毛三到四斤,六百万斤看似多,不过也就是两百万只羊的数量。莫说整个蒙古,只怕察哈尔部就能满足你的要求。”

两百万只羊,看上去很吓人,其实没多少,哪个牧民家里没有上百只羊,算算也就是两万户。林丹汗虎墩兔帐下可不止两万户,算起来,确实不多。

“不过,你要想到一个问题,虎墩兔要你的银子干什么?”

要银子干什么?

什么不能干啊,青楼!酒馆!吃肉!

等等,方书安想了想,这些他们好像都没有……

那就尴尬了,三十万银子砸给察哈尔部,他们干什么?难道捧着银子吃?

不过,貌似林丹汗虎墩兔说过,他们可以把手里的粮食换成别的……

那似乎……可以和熊大谈谈啊,方书安马上换做一副谄媚的表情,贱兮兮的笑着说,“经略,咱不是还有些粮食在虎墩兔手上啊,要不,就让他们拿羊毛换吧,我们把银子补给您。”

“老夫要银子干什么,没用,没用!”熊廷弼态度也改的飞快,表情都学得方书安刚才的样子。

这……挺大一个经略,现学现卖地学自己真的好么?

“您老人家这是……记仇啊!”方书安萎靡的道。

“你小子现在想起来我是老人家了?方才还不等我说什么,就想堵住我的嘴!”

熊大还真是个孩子脾气,方书安也知道他不过是在开玩笑。

“您不要银钱也成,我们换成货物从京城……不从何处运来都不是问题。”

熊廷弼当然不需要银钱,他也没有往自己口袋里装的打算,“给我想办法弄些骡马和耕牛,还有犁。”

一说这些东西,张田余和林月华都有些不解,仗还没打,就想着重建?

方书安眼睛一亮,“您这就做准备了?”

“不然还能怎样,你小子预言一个赛一个准确,有机会不抓住,当我是傻帽?”

你当然不是傻帽了,作为一个穿越者,我能忽悠你么。

方书安心里想着,嘴上道,“好,此事我们应下!”

熊廷弼此前或许还需要为屯田前期需要的粮食烦恼,但是一次粮食战后,他手上的粮食足够支撑到打完仗并且屯田用。

是以,原本不算坚定的想法也就变得更加清晰,便提出了让方书安他们解决耕牛和农具的问题。

只要有这两样东西,他就有把握将忽而哈部盘踞的黑土地变成千里沃野。

至于敌人,屯田的军民会让敌人知道,什么叫护食的老虎!

……

天气渐渐入凉,沈阳却是一片欢腾。

粮食保卫战的胜利,让压抑半年的民众得到释放,熊廷弼特意命全城庆贺三天。

只不过,军队们却更加集中精神应对女真可能发起的攻击。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熊廷弼之意便是让建奴麻痹大意,从而趁虚而入……

此时的赫图阿拉,却是愁云惨淡。

表面上看损失的是范仁宽等商人的钱财,实则其中有不少是建州部劫掠得到的资本。

范仁宽和李永芳商量一番决定拿粮价做引子,一举瘫痪沈阳城,至少也要搞掉熊廷弼。

谁知,小目标不但没实现,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想要去购买铁锭、硝子和生漆的流动资金告罄。

奴儿哈赤坐在宝座上,右手扶着额头,双目闭着,好一会不曾说话。

黄台吉双手垂在身前,同样闭着眼睛入定,却没有了过去的气定神闲。

李国忠和李永芳则是浑身抖如筛糠,尤其李国忠,他是第一次来到赫图阿拉。

以往还有李如柏庇护,在李如柏大败藏起来之后,能躲开方书安和李尽忠的办法,便是离开大明,藏入女真军营当中。

谁知道,他来的第一仗死了莽古尔泰,第二战不但亏了将近二十万银子,更是让熊廷弼白白捡了无数银子和粮食。

李永芳背上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随着后背往下,都流进裤裆里,湿漉漉的那叫难受。

“范仁宽说的好听,靠粮食打败明军,言之凿凿自己有五十万两白银储备,再从您这里拿走二十万两。整整七十万两白银的储备去和熊廷弼比谁粮食多,还能失败!我看是他自己贪墨了吧,尤其是后边藏着钱财不出手,谁知怎么想的……”

黄台吉听他说个不停,眼皮一抬,“范先生说的没错,都怪熊阎王太阴险。谁能料到他在暗地里从别处借调粮食,并且没有半分风声。”

说着,他看着李国忠,“你们家的商队泾渭如此分明?连李尽忠搞些小动作都不清楚?”

074 方书安进了黑名单

“您有所不知,自从大伯五叔去后,家里为保证子女不受影响,便把商队分开,各家做各家营生,除非李家遭遇敌手,否则互不统属……”

毕竟李家家大业大,倒也正常。

“该死,范仁宽误了咱们大事,此刻他们怕是赔的裤子都要当了,我看拿什么说。”李永芳继续甩锅。

见李永芳如此,李国忠心领神会,也说着。

“要不是他当初信誓旦旦,咱们早早地弄死熊廷弼,也不是不可能!”

“想不到熊廷弼老奸巨猾,竟至于斯。不过我看,似乎并非熊瞎子的手笔,看那下三滥手段,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李国忠把他了解到的方书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让黄台吉好好认识一下并且惦记上。

自己搞不定不要紧,让更强力的人惦记上他,反正谁弄死都是死,死去的对头才是好对头,能杀死对头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他并不介意借助黄台吉的手弄死方书安!

“照你说,很有可能背后是姓方的捣乱?”黄台吉问了句。

“我看可能性极大……他是阁老之孙,背后又和皇太孙关系非同寻常,中间要是没有利益往来,鬼才信!”李国忠道。

“既然如此,是要防范些。要不,把他也列进名单里?”李永芳提议到。

“既然你们说这厮危害极大,那便将之列入优先刺杀目标,让他们不必等候,见机行事!”黄台吉作出了建议。

看见座位上之人食指中指向下压了两下,黄台吉知道这是同意,便道,“儿臣遵命!”

“父汗若是没有吩咐,儿臣便先行告退。”

说完,便和余人退下。

从始至终,奴儿哈赤都没有说一句话。

以往,他觉得莽古尔泰就是鲁莽些,但是作战胜多败少。

黄台吉更是运筹帷幄,少有败仗。

如今,莽古尔泰战死,黄台吉也失去往日灵性。

曾经屡战屡胜的八旗军,面对熊廷弼竟然不敢正面开战。

到底是八旗战力出了问题,还是熊廷弼太强横,强横到让他想起那个永远不敢直视的男人——李成梁!

……

……

不过一日时间,消息便传给隐藏在沈阳城中的探子们。

他们有的已经潜入数年,有的则没有多少时日。

但是此次接到的命令却是大同小异。

不惜一切代价刺杀熊廷弼、方书安、以及几个重要将领。

萧芸娘就着灯光看完密信,随即将一角伸到灯上,点燃之后静静烧着,直到只余一角之后才撒手。

“改任务了?”侍女问道。

“刺杀的名单加上方书安,仅次于熊廷弼。”萧芸娘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地说。

“这……”

扮作侍女的同伴也是吃了一惊,方书安他们认识。

毕竟监视熊廷弼如此之久,已然知晓那个相貌堂堂的少年便是方书安,也就是第一次误打误撞遇见的那位。

“那方书安,也算是帮过我们……不杀恩人,是门内规矩。”侍女道。

“他们找的杀手又非是你我,那人也是个厉害角色,莫说是杀他,就是近身也未必。到时看情形再说,反正有熊廷弼在,杀掉他便是最大的功劳,无需胡乱操心。”萧芸娘说着。

“我才没有胡乱操心,您对那人的态度,分明是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是您敏感罢了。”萧芸娘训斥道。

但是,她心里确实有些变化,为何会对男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呢?

莫非,他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刺客从春秋战国开始,已经活跃在历史舞台上两千余年,至于更早时候怎样,没有详细记载。

发展到明末,虽然隐秘有之,但套路并无多少变化。

萧芸娘二人,便从事这一古老而又神秘的职业……

“明日便是庆贺最后一日,官民同乐,熊廷弼也会宴饮官员将士,那便是最佳时间。”

侍女说完,萧芸娘点点头,两人便开始详细讨论行动细节……

同样作为刺杀主要目标的方书安,没有任何觉悟,仍旧在研究着如何改善犁铧。

小时候他见过家里的铁犁,还是骡子用的铁犁,造型和此时的曲辕犁大不相同。

当然钢管的大量使用使整个犁不但轻量化,还更加符合动物工程学。

此时的犁除了个头偏大笨重外,似乎改进的空间不大。

不过,几百年的发展,尤其是工业社会以后的改进,有着不少的优化方向。

可惜他不是农业农机专家,之前也从没有研究过犁铧的发展历史。

好在脑海里还有骡马犁以及后来手扶拖拉机单铧犁的印象,一点点尝试,总能发现不同……

李尽忠一身华服进屋的时候,方书安还在桌子上拿着尺子笔画图纸。

“走吧,你不看看什么时辰,还在屋里猫着作甚。”

方书安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问,“时辰怎么了?有何重要的事情?”

“宴饮三日啊,今日第二天,你不去可别后悔。”李尽忠答道。

方书安不置可否,“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倒是你,经略不是下令军队要严密监视建奴的动向,你怎么跑出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晓,咱们现在被当成宝贝供着,警卫执勤的事情,怎么轮得上我。”李尽忠牢骚道。

“好了,你也莫要得意,抛掷弹和蒺藜弹造出多少了?”

说起军械,李尽忠兴致掉了一分。

“蒺藜弹还好,制作简单,经略集中一百匠人,一天便能制作两千枚。”

蒺藜弹一次消耗并不大,两千一天,能用不少时日,抛掷弹才是大量的消耗品。

方书安皱起眉毛,进度比他预料的要慢啊。

“抛掷弹如何?”

“制作麻烦,一日不过八百枚,时至今日,也才堪堪造出五千枚。”李尽忠叹口气,无奈地摊开双手。

“太慢了,战事说不定哪一日打响,蒺藜弹告一段落,先制造抛掷弹吧。”

方书安是想拿抛掷型火药弹作为战斗的主角,五十米距离上,当敌人被铁蒺藜降低速度之后,挤成一团,再被无数钢珠破片密集打击。

那滋味,啧啧,想不败都难……

沈阳城就是这般,表面上松懈,实则暗地里紧张。

各方都在绷紧着神经,为随时出现的变化做准备。

“方书安!”

连串喊叫声将他从梦里唤醒,昨日忙着摆弄图纸,并没有和李尽忠一起出门,导致十分疲惫。

细细听来,咦?不对!

为何声音是个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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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美食店》

在天界贩卖辣条,小龙虾,在异界卖天界的蟠桃,龙涎液,在地球上卖异界的战狼焰阳猪。

作者可盐可甜的妹子,欢迎各位前往拍砖撒花。

075 凭实力作死

一大早熊芷雨便来堵他,央求带她去城东市集。

辽东的天气冷的早,熊芷雨要去东市买件熊皮,好给父亲做件大氅。

熊皮大衣??

不顾芷雨在耳旁叽叽喳喳的说着,方书安脑中画面感便出来了。

原来叫熊廷弼就熊大,纯粹是顺嘴。

现在么……

熊廷弼本身就是身材高大,膀大腰圆,再裹一张熊皮,活脱脱的一个熊大。

若是在林子里被猎户发现,指不定当作狗熊给猎了……

老熊的生活条件着实一般,虽非海瑞一般两袖清风,但为人有底线操守。

平日里的俸禄银子除却养活一大家子,还要分给跟随他多年的亲卫,所以一家人过得并不宽裕。

即便偶尔有些人情,也是用在该用之处,从无靡费铺张的情况。

不说其他,从熊芷晴姐妹穿衣打扮就可见一斑。

他们虽然穿戴整齐,但衣物只是收拾的干净,非是每次都会着新衣服出现。

再说装扮,方书安从没见过熊芷雨戴什么值钱首饰,平时头发上总是那支有些掉色的木簪。

说她是一方经略的女儿,泰半人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李尽忠还在带着掷弹兵训练,夜晚他有机会出营已经是李应祖给的最优渥条件。

李家对行军打仗向来重视,除去李如柏那个样子货,李家军能够横行辽东不是没有道理。

失去李尽忠这个天然肉盾,方书安只要起到帮朋友照顾熊芷雨的义务。

不去也是不行了,再坚持下去,都快被熊芷雨晃得头晕,小姑娘抓着他的袖子来回晃荡,饶是身体素质优于从前,只怕晃下去之后,也受不住。

看着蹦蹦跳跳在前带路的小姑娘,方书安加快脚步跟上去。

东市并没有因为建奴叛乱变得人少,反而更胜往昔,人潮涌动之下,并不是个逛街的好时节,谁知道里边没有隐藏着探子呢?

“上好的老山参!”

“雪白的皮嘞,穿上赛过貂蝉啦!”

“瞧一瞧看一看,十个大字儿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嘞!”

叫卖声不绝于耳,兜售皮货的伙计见到方书安两人更是热情往店里引。

瞧着店铺还算大气,方书安便和熊芷雨走了进去。

一进店,他们就被展示的皮毛吸引住了,还别说,白是真的白,不见一根杂毛。

黑也是真的黑,看不见半根白毛。

他俩驻足不过片刻,便有伙计上前招待。

“公子一看就是行家,您瞧俺这皮子,别家可没有这般货色,要不您喝杯茶,可是上好的雨前。”

雨前……怕不是哪个小茶园串来的东西,伙计的嘴,听听便是。

就是这般,依旧引起熊芷雨不乐意。

见她小嘴微撅,摆了个茶壶造型。

“那小子,说你呐,你哪只眼看出他要买你的皮子,姑奶奶不行么?”

她玉指轻点,数落起伙计来。

跟着熊廷弼辗转多地,熊芷雨身上早没了江南女子的温婉,反而多上几分豪气和泼辣。

伙计个个都是人精,服务精神绝对到位,忙抱着拳道,“原来是官家大小姐,小子有眼无珠,您多包涵。”

熊芷雨哪能真的与他生气,自己场子找回来便把小头一歪,“哼,算你实相,带着本姑娘看看你们的货!”

方书安无奈地摇摇头,虽然熊大家教严格,但是丫头到底是丫头,总不能和小子一般,管得恪守规矩。

二人随着伙计走进隔间,里边还有其他客人,只不过,气氛有些怪。

方书安一瞥,就看出西角那个挑皮子的客商有些不同。

尤其两个随从,一直紧张着身子,两手不自然的下垂,身上鼓鼓囊囊显是有兵刃。

这算不得什么,引起方书安警觉的是那人巾帽之下耳边光溜溜的。

女真人!

再瞧其他人,可不都差不多造型。

并且,虽然都是在看着皮货,却都在注意角落里的那个客人。

有蹊跷!

方书安知道,面前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再次打量时,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这就有些尴尬了,互相观察被对方发现。

谁知,客商却丝毫不介意,大方走了过来,朝方书安一礼,出口是地道辽东汉话,“兄台,我们可是见过?”

方书安看看对方面容五官,再看其那种舍我其谁的锋芒,心中暗惊。

刚要开口说话,熊芷雨走到身边,正好站在两方中间。

“妹妹,你站过来些。”

方书安将熊芷雨拉到身后护住,余光打量着周边之人。

此刻他后悔没带上几个亲卫,现在的局势紧张,一旦对方真是冲他们任何一个而来,那可不是好事情。

熊芷雨也有些诧异,为何方书安会直接喊她妹妹,不过小姑娘心里警醒着呢。

她也察觉出四周的异常,任由方书安拉着自己,嘴上装作不满地道,“他们家没有我要的皮子,咱们换一家吧。”

不愧是熊大教育出来的姑娘,心头果然活泛,方书安心里暗赞,便要牵着熊芷雨的手走出。

“壮士想必是认错人了,我方才也是有些恍惚,现在看来,应当是误会一场。”

说着,他转向熊芷雨,“好妹妹,就依你,我们再去看看。”

“且慢!”

一句话让方书安再度冷汗直冒,难道说,对手认出来了?

他脑海里马上想着应对方略,此处距离东门只有区区十几丈,纵马狂奔也不过……

一旦有冲突……

他自己或许可能保命,但是熊芷雨就难说了。

若有事,熊廷弼还能不能保持理智,那可就说不准。

早知道,不该带她出来,现在是非常时刻,他们还没有带帮手。

作死啊,简直凭实力作死!

方书安在心里骂着自己。

只是,他内心的舞台剧还没有演完时,说话之人已经走到身边。

“客官若是不满意,咱们边上还有一家铺子,质量是不说沈阳,放在整个大明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原来是方才那伙计开口,方书安紧张至极的心猛地缓下来。

心道:你大爷的,说一句话不能说快点么,如此大喘气,特么快把老子吓得半身不遂了。

正要转身离开,又是一句。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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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本朋友的书《大唐再起》

五代之末,狼烟四起,诸国纷乱,民心难安。

这一年,大唐已经灭亡五十余年,两年后北宋才代周而立,后周柴荣雄姿焕发,天下一统局势已成,列国惊恐。

面对汹汹大势,一个穿越者表示不服,将大唐从骨灰里重燃,他屹立在船头,面对着千帆竞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生命不息,北伐不止

弱宋当灭,吾唐再起

076 属狗皮膏药的

方书安要疯了。

这次真的是那人发话。

“小兄弟自关内来吧,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方书安僵笑一下,转过身去,心里已经变化数次,马上换一副造型。

“你个蛮子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哪里人关你何事。要不是那些犊子们说沈阳有好玩的地方,谁稀罕来,穷乡僻壤,没得意思。”

“哼!”

对方还没反应,身边人冷哼一声,便要往前挤,似乎是被那句蛮子所激怒。

不过正主显然不在意,只是摇摇头,“小兄弟好大火气,我也只是好奇问问,您请便。”

说完,挥手示意背后凑过来的人闪开,两人便跟着伙计走了出去。

眼见他们离开,客商摇摇头,轻声道,“不可教也,对了,你觉得此人如何?”他对身边人问道。

“是个心里有数的,方才嘴上说的蛮不讲理,实则脚下早就做好预备。只怕方才您号令的瞬间,他便会想法子冲出。”

“嗯?”

客商轻哼一声,没想到方书安还有这一手。

“他故意用另一侧面对您,实则已经做出计划。”

“追!”

客商意识到,对方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可以说方才是有意做出那种反应。

如此说来,他们一定察觉到什么!

只是隔壁铺子哪里还有人?

“不好,撤!”

客商想到什么,赶紧招呼身边之人撤……

既然那小子意识到危险,定然会有后手。

不一会儿,方书安带着人过来时,已经没有人影。

他问伙计,“方才那些人可是常客?”

伙计摸着脑袋仔细想想,“似乎没怎么见过,应当是生面孔。”

他的说法肯定了方书安的想法,那些人一定是女真人,而且品级不低。

眼下来沈阳城,不是打探消息就是搞什么秘密活动,说不定还是密谍的指挥人员。

已经出城的黄台吉看见没有人追上,才松一口气。

他哈哈笑着道,“还好咱们跑得快,不然没准被人抓了!”

众人也是哈哈一乐,方才的凝重气氛渐渐散去。

他冲身边的范文程道,“范先生,此人不是一般人物啊。”

范沉思良久,“我离开沈阳时从未见识过此人,但是气度和口气,非是一般人,想必是京城来的贵公子吧。”

黄台吉没有说话,准备继续赶路。

倒是边上充任侍卫的索尼开口了。

“贝勒,咱们刚才怎么不杀了他,小子看他就是个不敬的纨绔。”

黄台吉拿马鞭轻轻抽他,“索尼啊,你们家里都是读书人,多跟范先生学学,少跟那些莽夫一般,没事就知道打打杀杀,哪里像是赫舍里家人。”

“下官不才,贝勒谬赞。”范文程说着,“眼下才到沈阳就被察觉,怕有万一,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大汗那里不好交代。”

“说的也是,走吧!”

黄台吉一马当先,众人便向着赫图阿拉赶去。

两人都不知晓,他们遇见的都是自己未来最重要的敌人之一……

……

辽东战事阴云密布之时,朝堂上也不太平。

李如柏战败一事引起轩然大波,不少人便借机发难。

先是御史杨鹤,奏章是连着上,一是要换掉熊廷弼,没有能力调度辽东兵力;再就是斩了李如柏,两万将士全军覆没,有辱国威,需要以死谢罪。

再有就是兵科给事中杨涟,封驳回兵部的文书,对熊廷弼不疼不痒的警告和催促不满。

除了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的声音,各部也是说法各异,未能达成一致。

此刻,朝堂上正吵得热闹,杨鹤又一次站出来,斥责着朝廷的不作为。

“方阁老,眼下李如柏在关内藏着,借口有伤在身,无法回京。我看是这老匹夫私通建奴,故意败之,既然不愿回来,那一刀斩了便是!”

杨鹤咄咄逼人的态度,似乎他才是当朝首辅,方从哲不过是办事之人。

换做以前,方阁老多半是要和稀泥完事。

但是此次不同,熊廷弼他是见过的,是个有想法的人,更不要说还有孙子信誓旦旦的承诺。

两人若是搞不定辽东,那朝廷还没几个,毕竟孙子可是能解决各种难题之人。

“李如柏也是为国尽忠,眼下有伤在身也属实,若是杨御史觉得其中有什么关节,等到李将军回京城再做讯问便是。”

杨鹤认为方从哲又是要用拖字诀,不自主提高了音调,“他若是一直不回,朝廷又能奈何,还请阁老命他速速回来,陈情事实。”

杨鹤属狗皮膏药,粘到谁便不撒手。从御史本质工作来说,算是没有问题,但是他纠缠到底却又十分令人头疼。

“既如此,不如杨御史你亲自去查证他是否受伤如何?”

方从哲思考片刻,转身就把锅甩出去。

杨鹤没有料到方从哲会给他来这一手,不过既然上头给了办法,他就发挥自己一缠到底的态度。

“下官愿往!”

斩钉截铁的态度让方从哲刮目相看,也对此人有了新认识。

不仅是个嘴炮,也是个能干事的。

只是,这还不算完,他还有诉求!

“熊廷弼无能,还请朝廷撤换,换回杨镐!”

这……

若是杨鹤早点说这话,他还以为是杨镐一党人,但是自己急着,上次要求换掉杨镐的,也是此人。

“上次换掉杨镐,便有你的奏章,今次不过一时之失,便有要换掉熊廷弼。你以为边关经略是城门小吏,说换就换?”

上次说杨镐不行,此番又说熊廷弼不行。

刚才还觉得他是更是非曲直的直臣,怎么这么快就打自己脸?

“上次是杨镐勾连内臣,图谋不轨,如今查无实据,也算是给杨大人交代。然而辽东目前的局面,熊廷弼并不能胜任,还望阁老三思!”

杨鹤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要在节骨眼上换掉熊廷弼。

“熊经略尚未有动作,安知事不可为,且再等等!”

两军对战关键时刻,不像是之前只是做准备

再说熊廷弼在辽东作为有目共睹,虽然杀掉一些人,但都是罪名坐实。

最主要是有孙子的保证,他相信会做出些成绩。

“阁老,听闻您孙子也随熊大人共赴辽东,不会是,有什么勾连吧……”

077 你说的蓝是什么蓝

杨鹤真是铁齿铜牙,什么都敢说,一句话让方从哲不知如何下嘴。

思忖片刻,正准备说,杨镐也是浙党中人。

再三思考之下还是算了,若是如此说的话,还知道这厮能蹦出什么话。

论打蛇随棍上的功夫,没有人能比得过御史,更不要说是御史当中“出类拔萃”的代表杨鹤。

不过,方从哲的沉默并没有换来退让,其他人也在蓄势待发,等着机会。

见杨鹤告一段落,轮到杨涟继续。

在这一点上和,他和杨鹤的观点一致。

杨镐毕竟参加过潮鲜抗倭战争,相比其他人,履历丰富,更有大规模作战经验。

从后勤部署到安抚地方,都经手处理过。

“阁老,属下认为杨御史说的对,拿掉熊廷弼换上杨镐,才有可能取胜!”

方从哲不发声,又有支持者出现。

到这份上,之前原本就支持杨镐的大臣们纷纷发言。

“属下附议!”

“阁老,我也以为杨大人更合适!”

“熊廷弼不过一届书生,杀人只是他卑劣的手段,上次与同僚龃龉,不也是因为私下杀人……”

慢慢的,就从支持杨镐变成攻讦熊廷弼。

大明官员到了万历朝末年,其他本事不见得多高,但混淆黑白的本事一流。

熊廷弼确实有打死学生的先例,但是现在竟能和杀掉贪污将领相提并论。

如此歪曲事实的本事,也是厉害。

只是,方从哲有些纳闷,之前支持熊廷弼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发声。

按理说,即使有可能出现战败的情况,现在的关键时刻,不要说几句什么?

怎么就任由反对派泼水呢?

兵部尚书!

眼下最为紧张的便是他,当年在潮鲜打出名气的李如柏都败了,一败涂地的那种。

若是熊廷弼下、杨镐再上不去,那么只能他出马,按理说应该最坚定熊廷弼,至少先打一仗看看。

否则,他亲自去辽东,已经不是捡功劳的事情,说不定打不到狐狸惹得一身骚。

“崔尚书,你意下如何?”

崔景荣一直没说话,是他有些看不懂。

别人不知道李如柏真实水平,熊廷弼可是清楚,此前他就表达过李如桢和李如柏不能战的观点。现在在正式作战,为何会同意李如柏一支队伍冒进呢?

其中必然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至于熊廷弼和杨镐,崔景荣说不上来,但是看熊廷弼的动作,应该是比杨镐做的要好。

“杨大人的事虽然确定他没谋反之心,但事情并未水落石出。眼下熊经略不过小遇挫折,我等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崔景荣不明不白的态度自然惹得一番嘲弄,杨鹤更是直截了当。

“崔尚书,你是不是怕熊廷弼下台,无人顶上之后,有你出马?放心,就是这般态度,我等都不会同意你去!”

“你……”

崔景荣要暴走了,虽然你杨鹤说的实话,但是不能按着一个人说啊。

自从李如柏兵败以后,朝中现在除了有真本事和无脑上位的,谁不知道辽东是个易炸的火药桶。

莫要说上去凑,躲都要躲得远远!

茅坑的水,御史的嘴。

御史的嘴实在是太臭太欠揍了,但是崔景荣没有任何办法,莫说是他,就是方首辅、万历都拿御史没办法。

他们向来是以挨打为荣,谏死为无上光荣。

谁家谏死了,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能名留青史。

方从哲看看李鋕,好歹他是左都御史,是御史头子。

这厮无奈的摇摇头,看到崔景荣的目光满是同情,他虽然统领御史,却不能挨个约束他们的嘴。

尤其是杨鹤这等大嘴巴,正是万历想要之人。

没有臭嘴巴御史,怎么来制衡官员权威。

不过没想到的是,向来做吉祥物的工部林如楚开口了。

“我看熊大人做的事情大有可为,他在书信中不是说了么,水泥对筑城有大用,虽不能成铜墙铁壁,但是在精心防守之下,建虏火炮根本打不破城墙。眼下敌人势大,换组我是熊大人,也会先保证阵地不失,再谋求破敌。”

林如楚说的没错,只可惜别人不那么像,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熊大人带着我大明精锐战士,却连建虏面都不看见,林大人还说他不是胆小鬼?”

“林大人的意思是,区区建虏也要大明耗费数年才能打完?潮鲜前车之鉴,前后靡费八百万两白银,钱从何来?”

“林大人……”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抛出,林如楚发觉自己真不该开那个口,明显现在都是找到各种打击熊廷弼,他想要为其站台,面对的是整个朝堂各种想法的敌人。

“换掉熊廷弼!”

“严惩李如柏!”

“不杀李如柏白白牺牲我大明健儿!”

眼看这今日朝议又要无疾而终,突然喧闹的声音里传来了什么声音。

方从哲大喝两声,声音稍微低了些。

果然,“辽东小胜!李应祖阵斩建奴之子莽古尔泰,建州正蓝旗旗主!旗帜首级敬上!”

百官听见内容后,瞬间没了声音。

打脸来的快些,方才还说熊廷弼是摆设的人,突然都不吱声了。

大殿一度变得落针可闻。

方从哲见状,清清嗓子道,“依我看,熊经略还有胸有成竹,眼下有战绩传来,各位稍安勿躁,等等看看再说。”

崔景荣彻底松了口气,李如柏是个样子货,熊廷弼有真本事。

别人不知道莽古尔泰什么身份,他是一清二楚。

能干掉建奴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本身就说明熊廷弼的军事素养。

不过,他还没有看详细的战报,要是知道是莽古尔泰找死,并且没有用多少力量就干掉死硬对手,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即便是事实摆在面前,心中有想法的人依然不在少数。

他熊廷弼能干掉莽古尔泰,我就不能杀奴儿哈赤?

于是便有人出列说到:

他们说旗帜是正蓝旗便真的是么?他们说是莽古尔泰就是么?

且不说莽古尔泰身份如何,两千女真人如果那么好杀死,为何还会有李如柏一败。

正蓝旗别人又没见过,谁知晓是否染出来的?

078 格局提高了

连串话语虽然不中听,但是能代表一部分心思。

因为大明朝堂上的一众高官,并无人见识过八旗的真正样子。

此前与之对垒的总兵或者将领,尽数战死,其他没有见过旗帜之人,要么当时在后方,要么就是没有瞥见旗帜模样。

如此一想,事情还真有可能,万一有些人冒领军功,而上官不知,到头来就是一场笑话。

真是那般,对大明朝堂可就是个严重丑闻了,对以后军功的报备都会产生影响。

但是对将士的奖励还是要有,否则说不过去。

若是因为猜测导致士兵不满情绪蔓延,最后产生难以挽回的损失,可就因小失大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焕突然开口,“是不是真的,朝廷自然会确定,就不劳众位操心了。倒是刚才说熊大人没有本事的,可否站出来,若是觉得自己可行,拿出方略助于国家才是。”

赵焕确实看不惯那些背后使阴招之辈,主要是他看出来,这些人看上去虽然是浙党齐党人,但是在没有拿到好处的情况下,说不得已经暗中和东林有所勾连。

眼下明明捷报传来,还如此费力,明摆着心思已经不在国事上,而时刻盯着空出的位子。

他这般一说,聒噪的那些人马上闭上嘴巴。

现在再出头,明白这就是告诉吏部尚书:我有野心。

那样的话,下次吏部组织考评,还不知能评个什么。

退朝后,方从哲留下几个尚书以及左都御史,继续商讨辽东事宜。

虽然此时内阁只有他一人,但是各部尚书也都是能拿主意之人。

自从叶向高上台到方从哲这里有十年时间,内阁名义上是独相,但是讨论朝政之时,都是和尚书侍郎们讨论个一二。

崔景荣看着军情详细内容,皱起了眉头。

林如楚见如此,便问道。“如何,莫非他军情里有猫腻?”

“那倒不是,实在是,怎么说呢,胜的有些莫名其妙。”

听闻如此说,林如楚倒是更加看兴趣。他拿过来仔细读读,便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是天佑大明,莽古尔泰追击溃兵都能遇上熊廷弼的后勤队伍,并且被打败。只不过……谁说这是后勤队伍?”

“是什么队伍都不要紧,熊经略说是什么便是什么,眼下是赏罚之事要如何处理?”

李汝华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朝廷发行战争国债有着严密的预算开支。

如今封赏要是大了,难免会增加成本,是以他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前有李如柏失败,后有阵斩莽古尔泰。虽然都和熊经略的指挥关系,但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亲自指挥,如此,便好说了。”

不赏不罚,等到下次一起处理,算是重臣们拿出来的办法。

……

……

辽东的事情在朝堂暂时平息,另一件不起眼却影响方书安乃至熊廷弼进度的事情却在展开。

京城,刑部大牢。

林天华自进牢房后,就没有一天不是心惊胆战,每隔两天,临近牢房几乎都换一茬犯人。

他还以为是案子处理的快,便壮着胆子问狱卒,“牢房原来的人去往何处,是否开释了?”

狱卒看着眼前还算顺眼的年轻人,轻蔑笑道,“开释?哈哈,不错,他们被开释到阴曹地府去了。”

刑部大牢也是区域安排,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重刑犯,进来便很少出去,即使出去,也是横着出去的那种。

听了回答,林天华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将早上吃的饭食吐了一地。

如此一来,弄的满地脏污,便引来狱卒一顿训斥,打开牢门对他就是一脚。

狱卒对他的感情比较复杂,这厮累得自己被牢头斥骂多次,甚是麻烦。

但是经常有人孝敬银子,嘱咐关注于他,

否则,早就将他打得亲娘都不认识。

到了傍晚,事情出现转机,刑部送来一纸公文:

林天华无罪开释!

看见公文的狱卒和牢头,纷纷背后一凉。

还好他们没有做太多过激行为,不然以后的日子恐就没法过了。

白天还对林天华动手的狱卒,此时却殷勤领着林成风父女前来关押处。

摸摸怀中的赏银,狱卒乐开了花,浑然忘记自己是怎么对待人家的嘱托。

“天华,天华,我的儿啊,爹爹来接你出去。”

还没到跟前,林胖子就不由哭出声来。

只是,却见林天华一副呆愣模样,躺在一堆发着恶臭的麦草堆上。

儿子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打开牢门,林胖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再不肯放手,林月华早已是泪眼婆娑,林天华忽然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啊!!!”

看着有些魔楞的儿子,林乘风极为心酸,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柔声道:“没人要你性命,没事了,没事了,爹爹接你回家。”

……

林月华送走郎中,弟弟刚吃了药睡下,看着父亲拉着弟弟的手,她心中颇不平静。

此番去辽东,算是帮方书安一个忙,原本也是奔着让他答应放回弟弟。

谁知心里想着是纯帮忙去,却意外挣了一笔钱,比平时买卖都赚钱的那种。

虽然现在换成货物,但是她相信肯定会赚更多。

原来……方书安并不是要借助林天华迫使其帮忙,是真需要时间。

现在林天华案情初步定论,总算能脱离苦海,而她也不能食言,要为下一步计划筹备。

不知为何,自从了解到方书安的各种事情后。

她也下意识的认为,只要那个人想干的事情,就一定能成功。

慢慢回到自己房中,梳洗打扮一下,也好去赴约。

答应人家的事情要办到,耕牛骡马的生意他没有做过,犁铧的买卖也是初次面对,虽然难度不小,但是比起边关将士的辛苦,算不得什么。

林月华照照镜子,自己也算花容月貌,但是此刻竟然有些惭愧,隐隐约约觉得配不上那个人。

短短几年,方书安怎就如此大变化,全无纠缠自己的那副魔王性子。

变得既懂商战之道、还精于创造,文学造诣也是不凡,何时都是一副智珠在握样子。

与他相处些许时日,更是想法都变得不一样,从局部市场到整个大明的角度来考虑。

用方书安的话说,便是整个人的格局提高了。

或许,这就是读书多,见识多以后的魔力?

079 有多少要多少

千里之外的草原,正是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时节。

广阔的草原上零星点缀着蒙古包,像是绿锦上绽放的白花。

乍一看之下,像极了远离尘俗的世外桃园。

但实际上么,草原上众生依旧活在俗世里。

就连他们的首领都概莫能外。

草原上最显眼的,必然是汗王之帐。

林丹汗的大帐里,此刻正在忙碌着。

虎墩兔拿手抬起趴在自己身前的少女下巴,点了点头。

还算有些姿色。

建奴送来五个女真美女,他留下最漂亮的一个,其余赏给了部将。

“去换身干净衣物。”

自从被选中当做礼物,少女的心就死了,顺从换身衣服,准备迎接将要到来的暴风骤雨。

扎鲁进来禀报部落急事,见大汗正在宠幸少女,并未出去,而是坐在火撑子旁等待大汗完事。

少女服侍虎墩兔穿好衣服,跪坐好,扎鲁收回贪婪目光,起身施礼。

“既然喜欢,就送到你的帐篷去吧,虽无我蒙古女子丰满,女真女子也别有一番滋味。”

虎墩兔并不小气,挥手便决定了少女命运。

奴儿哈赤打来的糖衣炮弹,送回去过于明显,反正收他几个女人也没有什么,送给将士便是,不在身边吹软风便可。

扎鲁乐呵呵的接收了赏赐,浑不在意少女犹如死灰的眼神。

没有办法,身为权贵的玩物便是这般,不管是在女真还是蒙古,都是类似的结局。

“扎鲁,什么事情,方才你还心急火燎!”

看见手下口水横流的看着少女,他气不打一出来。都赏赐给你了,晚上回去慢慢享受就是,在这发什么春。

“啊,大汗,方才没敢叨扰您。熊阎王那里传过话来,粮食可以不要,但是咱们要用羊毛换。”

“羊毛?”

虎墩兔有些纳闷,明国即便是宣大两地,冬日也没有草原最南边寒冷,更不要说在燕山之下的京城,他们要羊毛作甚?

事出反常,但是任他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不要说虎墩兔,除了方书安自己,没人知道他要干神么。

“明人要多少?”他不在意的问着。

“有多少要多少……”扎鲁讷讷的回答。

有多少要多少?

“好大的口气!”

虎墩兔先是一惊,进而觉得有些不靠谱。

羊毛不是小数目,每年除去砸毡之后,还有不少剩余的羊毛,除去卖毛毡,羊毛还真没有多少用处。

明人拿去砸毡?

虎墩兔不过刚有想法,便赶出脑子,砸毡到底是个苦力活,没几个人喜欢干。

尽管发自内心的想要拒绝,但是现实情况最终还是让他屈服。

实力不允许啊……

“羊毛于我们没多少用处,既然能用粮食换,你做主便是,要多少有多少,我看他熊屠夫能拿出多少粮食!”

“大汗……明国商人说了,全部用粮食换的话,咱们吃不完也是浪费……”

浪费?

这就是明人聊天的方式?

真是,有钱用粮食砸人都能砸死人。

虎墩兔从来没想过粮食有够吃的一天,平日里遇上白灾食物短缺,还会有人饿死。

再者说,子民们也不能整日里都吃牛羊肉,粮食哪能嫌多?

“让他们使力运便是,实在不够,换锅!”

铁锅可是蒙古需要的战略物资,整个大明朝其实就是蒙古——瓦剌和鞑靼——蒙古和大明抢夺铁锅的历史。

“铁锅不可能,不过他们说可以用银子买。”

“银子买?”

虎墩兔终于意识到明人这次所谋甚大。直觉告诉他背后一定有阴谋,但是那可是白花花的粮食和银子啊!

最终还是生存的需求超越了阴谋,“你好生监视明人动向就是,至于羊毛,他们真愿意要,那敞开了给!”

“羊肉和牛肉也要,不过只在冬日……”

“卖!冬日里还要防着白灾,若是有粮吃,卖些牛羊如何?”

牛羊原本就是明蒙贸易的主力,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们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用卖羊毛赚回来的银子再去买大明制作的风味牛肉干……

沈阳城,东市。

方书安在错过黄台吉以后,便和熊芷雨准备买好皮料回去。

伙计见识过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眼前少年不简单,随随便便就能带些军队前来抓人,而且带的还不是当地驻军。

势力通天啊!

伙计只能在心里感叹,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好是好,就是不管走到哪都会被别人惦记。

方书安正在和熊芷雨挑选着皮毛,他们并不擅长,由伙计一件件介绍。

有美女在侧,又知道他们底气,伙计干的也是卖力。

“这种皮毛没有那么厚,不适合在关外用,但是在关内最合适不过。关内温暖,若是皮子太厚,稍微走动便是一身汗。那块……”

但是么,有人就不乐意了,他们是在两人出去送走兵丁的间隙进来的,并没有看见之前发生的故事。

“小二,给本少爷说说,这几个有何不一样?”

徐三少爷是王家外甥,平日里在沈阳城算个人物,但是在皮货行并没有他们家生意,因此伙计并不认识。

“公子您稍等,两位来的早,我给他们选好便给您选。”

徐三还没说什么,他一同前来的女子不愿意,“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明明是我们两个先来,怎么就成他们先来了。”

伙计听完十分尴尬,他们所服务行业的,难免遇到蛮不讲理的顾客,被人骂也是寻常事。

但人家都是有钱有势之人,他们都是底层的小民,只有低着头任人咒骂。

不过,熊芷雨是什么样的人物,指桑骂槐的事情她可听不进去。

“姑娘,他们也都是赔个笑脸的伙计,何苦为难?我们方才早就来了,刚才遇到一些蛮子,出去查看才迟了,并没……”

“哎呦呦,还蛮子,你怎么不说是奴儿哈赤或者黄台吉来了,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黄台吉往回赶的路上打来了个喷嚏,并不知道在沈阳城还有人惦记着他。

“我有必要骗你?”

熊芷雨针锋相对。

“那谁知道你是哪来乡巴佬,来沈阳城充财主,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徐三公子是和许人物,便是府台大人见了,也要喊一声徐三公子。”

080 李鬼遇见李逵

跟随徐三来的姑娘并非无脑莽撞人,还知道盘盘道。

熊芷雨心思没有她那么多,“知府又如何,我爹爹是辽东经略!”

在她看来,拼爹是个没意思的事情,但是很多时候又不得不拿来进行比拼。

“哈哈哈,你爹爹是经略大人,我爹爹还是当朝首辅呢!”那姑娘打量着她,笑的前仰后合。

她认为熊芷雨是在胡说八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打扮。

穿的还没有她丫鬟好,还敢吹牛说自己是经略家千金?

朝中大员,哪个不是富得流油,怎么会让女儿寒酸的出门?

无辜躺枪的方书安郁闷了,自己可没有这样的姑姑啊……

“就你这穿衣打扮,下次冒充个大户人家丫鬟还说的过去,就不要给经略抹黑了。啧啧,也不看看自己,唉……也就是个下人,做小都没人要。”

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惋惜,似乎熊芷雨是惯骗一样。

芷雨虽然不喜欢穿金戴银,但是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只见她双目含泪,便要发作,踏前一步,气势都涨几分道,“你说谁做小?”

徐三公子一看架势,怕自己带来的人吃亏,便横身上前,伸手便去推熊芷雨,“你个小丫头给我……哎呦!”

方书安哪会给他机会动手,女人吵架他不便动手,但是你一个爷们跟姑娘动手可就不对了。

他抓着徐三的手,使劲一掰,对方吃痛之下便开始求饶。

同行的姑娘还打算再嚣张几句,但是看方书安一只手就把徐三制得敷贴,便知道遇上硬茬子。

她心思活泛,看见外边走过一堆巡丁便大喊道,“打人啦,外来汉打人啦!”

近几日庆贺,巡丁们却被要求多多巡城,以免有人乘机作乱,原本心情就不好的他们听见呼喊,倒是迅疾赶了过来。

外来汉打人?不搞这样的搞谁!

一肚子气正好找人撒一撒。

“贼人何处?”

那姑娘夸张的指着方书安和熊芷雨,“就是他们,冒充经略家人行骗不说,我家徐三公子揭穿他们,便要动手伤人。”

冒充经略家人?徐三公子?

几人飞快接收两条重点信息。

“围上!”

巡丁队正一挥手,便将方书安围上。

哗啦啦~

几人一抬手,链子,绳索,水火棍、朴刀,一样不少。

考虑到熊芷雨和自己安全,方书安决定不吃眼前亏,慢慢放开徐三。

这厮一经松手,马上窜到两丈开外,指着方书安道,“他是江湖骗子!冒充贵人来骗店家皮毛!”

小二本来就很为难,现在经徐三公子一说,也是分不清楚谁是谁非。

虽然方书安能请动守城士兵,但是谎报军情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骗子,之前也见过比他们还能装的骗子……

眼看穿身蟒袍就能当王公大臣了。

“小二,你可知道?”

“小的……我不知……”

分不清原委之下,小二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走吧,与我们走一趟,到衙门里自然分个清楚。”

巡丁头目慑于徐三的名声,只好把方书安二人带回去盘问。

不过他留了点心眼,现在城里贵人多,看两人虽然穿着一般,但是气度斐然,若是真有什么身份,也好有个台阶。

“不给他们上了枷锁?”徐三带来的女子问。

“罪犯才带枷锁,两人目前只是嫌疑,不可。”队正能给徐三面子,但是她就算了。

方书安看着熊芷雨道,“芷雨,没事,一会便能真相大白。”

哪知熊芷雨不但不紧张,比之前还带有一丝兴奋,“是去大牢么?我还没去过呢……”

神情之夸张,让人以为是不是吃错了药……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方书安莫名觉得脑仁疼,去牢房有什么好兴奋的,再说他们怎么着也是去过堂,不可能直接送进牢里。

只是,熊芷雨的小兴奋终于还是破灭了。

出门没多远,便见数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迎面走来。

方书安定睛一看,竟然是骆养性。

巡丁们见到锦衣卫幡子,当然是选择靠边等候。

但是很显然,骆养性并没有打算路过,他也看见了里边卓尔不群的方书安和熊芷雨。

“方兄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说着,他挥手示意身后几人将两人与巡丁隔离开。

骆养性是锦衣卫高层,但方家此前也是锦衣卫老人,两家算是世交。

“有人怀疑芷雨冒充经略女儿,我们准备配合差爷调查,前去过堂。”

“哦?没有为难你?”骆养性玩味地看着队正。

方书安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巡丁们确实没有什么额外的手段,甚至连他们衣服都没碰。

“这位大哥秉公执法,未曾对我们动粗。”

骆养性明白了方的意思,便挥手让弟兄们收起拉出一半的刀。

“这位真是熊经略千金,你们没见过也正常,滚吧!”

队正脑门上早就见汗了,两人打招呼一瞬间他就意识到是个大乌龙。

要不是有人在现场,他已经跑的远了,现在听见一个滚字,如蒙大赦,没有比现在听见更好听的“滚”了。

队正马上喝斥众巡丁,“快谢大人,然后赶紧滚蛋!”

众人齐齐谢了几声,溜之大吉。

轮到徐三公子和他的女人,这下有点尴尬。

两人都以为方熊二人是假冒的,谁能想到是真的……

李鬼遇见李逵了……

方书安冲着女子道,“下次说你是首辅家孙女靠谱些,我没有这么年轻的姑姑,最年轻的也有三十余岁……”

徐三一听,更惊了,原来眼前人是阁老的孙子。

“失敬失敬,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该死,该死!”徐三说着,便拖着女人齐齐弯腰谢罪。

再看看熊芷雨,双手环抱,神气的很,哪有方才受委屈的样子?

“芷雨妹妹你看……”

“你来处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熊芷雨充分体现了大户人家闺女应有的气度,没有和两人多为难。

既然熊芷雨定了调子,方书安就好办。他向骆养性道,“不知者无罪,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算了。”

骆养性还想着怎么收拾人呢,一听见方书安说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之前那个小仇必报的性子,完全没了。

不过心里归呐喊,苦主没有什么话说,他也还有任务在身,就没有为难二人,放他们去了。

不过一个小事,方书安并未放在心上。

要是天天为这等事情烦心,他哪里还有心思干别的大事?

“啊呀!”

两人走到门口,熊芷雨突然尖叫一声。

“何事?”

081 天选之子!

方书安赶紧冲到前边,护住熊芷雨。

同时四下张望,看看危险究竟来自何处。

“不,我好像忘记买皮料了……”

“……”

方书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忘记便忘记吧,明日再去便是。”

他俩正在讨论皮毛时,远远过来一辆大车,“敢问经略千金可是住在此处?”

两人一看,赶车之人并不认识,但是后边走来的可是刚刚分开不久的徐三。

“熊小姐,方公子,小子深感叨扰二位,特带来些皮毛,算作补偿。”徐三谦卑的道。

方书安看看熊芷雨,小姑娘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想要,但是老熊是不可能白收的。

“不能白要你的,多少钱,我给你结算,否则没法交代。”

“方公子,您折煞在下了,这钱真的不能要。”

徐三当然知道阁老和经略对此地意味着什么,他那点背景在此根本就不够看。

“让你拿便拿着,不然可是害了我们!”

方书安说的严肃,徐三只好收了些,剩下的推回来,“使不得,使不得,那么多比你们去买都贵。”

结清银钱以后,徐三神秘兮兮的看着方书安,“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情极为重要。”

还有什么秘密的事情?

方书安倒有些好奇,皮毛不过是接近手段而已,看来他要说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熊芷雨见两人神秘的跑到一边交流,不禁也有些好奇,之前还剑拔弩张,现在就能分享什么秘密了?

“正午我离开家之前,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来到舅舅家,好像是在说什么事情。他们极为谨慎,是以我最后没听到……”

徐三好奇,便悄悄跟着,两人到无人角落之后开始交谈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要刺杀!

而且不是一两个人的刺杀,有数十人的阵容。

如此多人,如何隐藏是个问题,所以需要王财主帮助。

然而,还没有说具体事情,王财主便拒绝了。

他虽然掌握半城财富,中间有女真和李家的影子,但是他并不是个胆子多大之人,要去刺杀熊廷弼,打死都不敢。

除去刺杀熊廷弼,还要一起杀掉方书安。

干掉他们,辽东的局势必定会有大变化。

听到如此消息,方书安心里也是一惊。

锦衣卫都没得到消息,看来此番女真人做的十分隐秘,他拍着徐三的肩膀说。

“徐公子,这个消息十分重要,可以说,你拯救了大明!”

拯救了大明?

一句话让徐三飘飘欲仙!

看见没,老子只不过传了几句话,就能拯救大明。

以后不管是饮酒还是逛青楼,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吹牛资本。

来源于何处?

阁老家孙子金口玉言啊,怎会有假?

方书安顾不得徐三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说完之后,便匆匆的去找熊廷弼了。

他们原本有应对刺客的预案,但仅仅以为会是小规模事件,谁能想到是团体,那样的话,还真不好应对。

当晚的宴会,熊廷弼会出席,与民同庆。

如此做的目的便是调动整个辽东军民的积极性,让他们相信战争能够取得胜利。

可以想象,到时场面人物一定十分复杂,稍微控制不好,便是混乱。

几十人的刺杀队伍,能挑起的几倍人数的慌乱,引起的恐慌极有可能无法控制。

想到此,方书安和熊廷弼不得不引起足够重视。

两人粗略分析,得到初步结论,人群当中一定会有内奸。

王财主那里不过是一个备选,真正的黑手说不定已经开始暗中谋划。

万一行动失败,还能把罪责推到王财主身上。

“竟有人违背祖宗与出卖与建奴!”熊廷弼用力怕向桌子。

咔嚓!

木制的桌板竟然被他拍裂。

令方书安惊讶的是熊大的力量,并非是有内奸。

相比熊廷弼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方书安知道历史的结果,稍微淡定些……

毕竟有着“水太凉”这样的经典理由,还有什么是人们不能找出来宽慰自己的。

两人商讨着,并且不断召唤人手,布置细节……

最后一缕阳光落下的时候,天空渐渐由浅色染上墨色,随即一丝丝变深,直到浓的化不开。

与白天不同的是,夜色下各色的灯笼亮起,人们来往穿梭,胜过白日。

同样的,有些人也开始悄悄活动,热闹和阴谋便开始扩散。

宴会并未选在经略府,而是选在当地最大的酒楼,人员复杂,衙门里没有合适的地方。

开年以来,辽东前后多城失陷,清河、抚顺更是连人口都丢了,沈阳和辽阳城在关内有亲戚的人家都去避风头。

此时的庆贺,反而你过年还要热闹,他施放了人们对于平凡生活的向往。

方书安站在三楼的角落里,看着来往人群,感慨万千。

这座城池,眼下也只有熊廷弼和孙传庭合适,别人,真不敢说怎样。

随着各路人马到齐,宴席上也是越发热闹,熊廷弼还有一层心思便是缓解他和本地官商的关系。

此前杀一批人,粮食上又一次重创。

从心理来说,商人们,尤其是粮商早就恨得牙痒痒。

但是正是这一番手段,反倒让更多的商人们有了信心

一个把心思铺在百姓身上的官员,没有把收入装入自己口袋的官员。

尽管不是个好相处的官员,但肯定是个有作为的。

熊廷弼当然知道自己今天要把戏演足,不但是对官商,还有暗中伺机下手的敌人。

各方人士拿着名帖纷至沓来,李尽忠因为身份特殊,与李应祖一起充任迎客的“童子”。

他认不得几个人,不过周永春拱手,他顺便跟着拱手便是。

宴会在秦良玉带着众人敬酒时步入高潮。

秦良玉自己不必说,作为巾帼不让须眉的代表,以一己之力扛起石柱宣抚使的职责,本就是传奇一般的存在。

而且他的兄长秦邦屏与弟弟秦民屏,都生的相貌堂堂,比大多数武将多了不少英气。

秦良玉长子马祥麟,更是人样子,英武潇洒,能文善书,着一身白衣,像是众星当中的皓月。

不得不说,哪怕是以相貌见长的孙传庭和方书安,都相形见绌。

马祥麟的造型,符合一切女子关于完美英雄的想象。

出身名门,先祖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父亲是世袭石柱宣抚使,母亲更是大明一等一的女英雄,能文能武,相貌俊美。

简直是天选之子!

082 熊廷弼遇刺

不过历史上他在辽东作战当中伤了一只眼,严重影响整体视觉效果,相貌打了折扣,可能这就是天妒英才吧。

方书安虽有些嫉妒,但并不想让贼老天破坏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存在。

熊廷弼慈眉善目之下,别人也都乐意攀交情,自有一番觥筹交错。

大型宴会,表演是不可缺少的环节,压抑许久的乐舞团要不是因为南下不便,早就出去寻找机会了。

此刻有如此大场面,当然少不了他们助兴。

至于成本么,早早的就有各家商户付了,即便是被熊廷弼榨不少血,他们还是要主动修补关系。

辽东经略一句话,能决定太多东西。

方书安和熊廷弼、骆养性分析过,刺客下手的最好时机,定然是宴会最为热闹的时刻。

那时众人都被表演所吸引,注意力不会放在其他事情上。

如此一来,排查的重点就在各个演出队伍当中。

可惜,参加表演的班子都是至少几十人的团队,单单从规模上看不出其他。

前边一直全神贯注变化的骆养性越发的紧张,因为这是倒数第三个节目,并且是人员众多的杂耍。

如果他们不选择出手,后边乐舞的情况就更小了。

随着人员鱼贯而入,骆养性鹰隼一般的眼神一动不动,摆出同样架势的除了其他监视的锦衣卫,还有方孙卢三人。

杂耍十分精彩,人们陶醉其中,配乐也是一潮高过一潮,乃至于盖住观众的呼喊。

随着鼓点渐次紧密,场中垒起人梯,鼓点最密之时,一个体形娇小的女娘被旁人撑着跳上最高层。

力道时间拿捏的得当,观众纷纷为之捏汗,进而叫好。

正当骆养性以为表演结束,放松精神的时刻,不知那女娘从何处掏出来一支贴身弩箭,转身面向主位瞬间,抬手便射!

不过八丈距离,熊廷弼还没反应过来,便身中弩箭,随即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傻眼了!

宴会短暂寂静之后迅速暴沸!

哭声,喊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人梯底端的人看见目标倒地,纷纷就地一滚,杀向主位,准备补上几下。

他们手上都握着短小的兵刃,根本不知藏在何处!

有些人更是解下腰间的装饰,三两下扭转便成为一把不短的剑!

“经略遇刺身亡!”

不知谁开始喊,随后同样数个声音跟着。

除却涌向主位的人群,更多的是向外冲去。

此处瓜田李下,赶紧逃走才是,若是被刺客或者卫兵当作同党处理,未免太过冤枉。

刺客们兵分两路,一路杀向门口,一路杀向主位,他们要尽可能多的干掉高层将领。

眼看院子里渐渐失控,在三楼观察的方书安和骆养性反倒露出笑容。

刺客主位,刺客们扑到以后却傻眼了,方才的几位将领,一个都不见了。

地上熊廷弼的尸身不在,连血液都不曾有。

糟了!

中计!

此刻头目瞬间反应过来。

然而,他们已经晚了,四散在各处的便装护卫纷纷掏出桌下的盾牌,迅速将各位要客保护起来。

随后,便是数个大汉的齐吼

“趴下,站立者格杀勿论!”

“趴下,站立者格杀勿论!”

……

重复四遍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蹲在地上,只有两个方向的刺客分外显眼。

“扔!”

不知何处传来的命令,瞬间一堆东西飞了出来,细看之下并非羽箭,场内有不少宾客,箭支会伤及无辜。

只见飞出来的东西碰上柱子便开始绕圈,直到死死缠上才停下。

人自然一样,那些东西碰上刺客,便迅速缠圈,眨眼之间,大多刺客身上绕着几根绳索,想要一一解开也破费时间。

不过,他们没有机会了,只不过是短短的功夫,手持水火棍的士兵们窜出来,将刺客们挨个敲倒在地。

不管男女还是不男不女,无论老幼,半柱香时间,所有刺客都倒在地上。

不断发出着各种尖利或者低沉的哀嚎……

不过,有人却在叫骂着,“狗贼,就会使计阴老子,有本事放我出来,咱们打一场。”

带队的骆养性走到他身边,口都未开,一脚将其踢晕过去。

“老子是来抓刺客,谁有心思和你比武!”

眼看局面大定,宾客们纷纷开始活动,且在此时,有人大吃一惊的叫喊。

“经略!”

“您没死!”

“经略您可吓死小人了。”

“菩萨保佑,熊大人您没事吧。”

熊大当然没事,别看他表面上穿的是普通常服,但是里边可不一样,罩着件用数层丝绸以及一层软甲做成贴身护甲。

莫说是短小的折叠弩,就是正常的劲弩,都无法射穿。

在护甲加成之下,弩箭连皮都没蹭破,只穿了几层丝绸。

方才倒地不过是要逢场作戏,最好是想办法将卧底挖出。

可惜,并没有人站出来和刺客一起作战。

即便如此,方书安和骆养性已经基本锁定目标。

这会再看那人,已经把惊喜的表情换成惊讶。

熊廷弼死了,于他而言是惊喜。

现在活着,自然就是十足十的惊吓。

尽管表情转换十分迅速,依旧被密切注意他的人发现。

骆养性挥挥手,便有两人走到他身边,将其控制住。

“放开我,我乃松山堡守备!”

“管你鸟守备,老子北镇府司总旗。”

锦衣卫总旗!

听见几个字,李同瑞脚下再也站不稳,几乎要瘫倒。

两人一发力,将其架起,抬到骆养性跟前。

“看好了,慢慢~审!”

骆养性漫不经心的说着,慢慢两个字拉的很长。

锦衣卫审讯的传闻天下皆知,若是咬牙不说,只怕会被折磨到求死不能的程度。

随后,没有再给他废话的机会,除了人梯顶的女娘,都被押了下去。

骆养性带着那女娘一起到熊廷弼跟前,由他发落。

“谁派你来的?”

熊大冷漠的问着,仿佛是在对着石头说话。

刺客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似乎真是一块石头。

方书安也很好奇,看来这是个刺客团伙,平日里用杂耍班子的掩护,行走江湖。接到活后,便在这一层身份掩护之下动手。

熊廷弼再问两句,刺客依旧一句话不说,旁边的锦衣卫总旗拿手捏着她的嘴,对方仍旧咬牙不开口。

骆养性见状,呵呵一笑,“经略,此人交由我们处理吧,保证她后悔来到世上!”

他那阴森的笑容,方书安都有些不寒而栗,表情动作,比看了鬼片更令人恐惧。

就在将要押下去的时刻,众人也都放松。

但是,方书安余光突然发觉刺客喉咙在动。

不好!

083 局中局

方书安不顾一切扑向熊廷弼,将其撞向一旁,同时自己也矮下身子。

噗!

一个黑影钉在熊大背后的木板上,生生没进去一半。

竟然还有后手!

骆养性冷汗瞬间散了一背,心道,大意了!

两个总旗见如此,拿着水火棍连续不断的砸在刺客身上。

现在,即便是她能耐再大,手脚缚住之下,也只有挨打的份。

随着一人踢在其腹部,那人再也坚持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喊不要紧,围观之人纷纷呆住。

合着,这个“女娘”是男的!

是个连喉结都没有,不开口根本无法分别的男子!

既然是个男的,两个总旗打的更加起劲,半分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啊~~

一声长嘶,刺客小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方书安心里一寒,锦衣卫是真狠啊!

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力度,能把人打折了。小腿撞上就疼的要死,生生打折,那真是,要人亲命。

人被打的昏死过去之后,骆养性摆摆手,将其收押。

熊廷弼看看众人,“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提前预知到风险,还好王财主家人及时通风报讯,才有机会将贼人一网打尽。好了,下面还有两个表演,莫要让人等太久,我们继续。”

众人不知熊廷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让干啥就干啥吧,形势比人强。

规模巨大的刺杀班子都能被现场干掉,还在没有人伤亡之下,那些心里真的怀着些想法的人便将念头掐灭。

和别人做对,或许只有成功和失败两种可能,但是和熊大做对,还会有第三种可能,家破人亡。

其中心里最苦的就是王财主了,他不晓得熊廷弼是如何知道自己跟外人联系,但是,明明那些人都没有和自己说他们的目的。

熊廷弼怎么就知道了呢?

一定是有内奸在彼处,而且是高级内奸,几乎能知道所有的机密信息!

想到此,王财主心里一凛,如此说来,熊屠夫肯定知道不少消息,之所以没拿下他,难道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众人各怀心事,后边的表演自然是看的索然无味。

酒楼之外,萧芸娘听着酒楼声音渐渐变小,便裹紧披风,小声说道,“走吧,没有机会了。”

侍女经过之前的变化,脸上没有了惊讶的神情,“是!”

说着,便提上身边包袱,追上已经走出数步远的萧芸娘。

他们一直侯在楼外观望着事情进展。若是熊廷弼被杀,自然就不需要他们动手。若是熊廷弼未死,则伺机找机会出手。

现在的情况,莫说是出手,没有被查出就是万幸。

侍女追上之后,小声的说了句,“真的没有机会了?”

“北镇府司何许手段,你不清楚么?若是我们今日在楼内,只怕也就不用回去了。另外,他们太小看熊廷弼的防备之心了,你还看不出来,他们早早的就做好准备。”

侍女听着,说到,“今晚是个局中局?”

“自然,若不是熊廷弼要安抚辽东人心,或许方才就假装自己已死,然后迅速出兵,杀个措手不及。”

“那为何不做呢?”

“形势复杂,想必他知道,自己死了的消息比不死影响大的太多。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都选择放弃。”

“那我们如何?”

“再议,门中又不是没有放弃的目标,只要看看是否值得去付出足够的代价。”

足够地代价?

何谓足够地代价?

她在心里苦苦思索一番,也没有得到结果。

名义上她是萧芸娘的侍女,平日里也负责照顾起居,其实,另一层身份便是监督其行为,防止刺客弄虚作假或者背叛。

……

消息传到黄台吉耳朵里后,他也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

刺杀是一个重要手段,也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但并非是任何人能够掌握的事情。

刺杀失败,下一步想必明军就要进攻了吧。

感受着秋天的寒意,黄台吉裹紧袍子,冬日作战虽然对八旗兵不利,但对于明军来说,是一场灾难。

赫图阿拉能否守住?黄台吉保留意见,昨晚的会议上,除他之外,大部分人都表示要坚守到底。

虽然有着界凡城等易守难攻之处,但那并不是天险,拥有巨量火力优势的明军,哪怕是通过炮火砸,也能把界凡城砸个稀烂。

怎么打?

自从奴儿哈赤问过他以后,黄台吉便一直在心里思考着。

坚守,并不是好主意,尤其是坚守一座注定会被攻灭的城市。

如果真到那一天?该去向何处?

自从黄台吉各种神仙一般的套路都被破解以后,他再也没有当初面对李如柏那样的信心了。

尤其是在沈阳城,险些被一个普通人察觉。

或许,大明仍旧是那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每到大厦将倾之时便有人出来力挽狂澜?

先有于谦,后有张居正,现在又出个熊廷弼。

汉人的人才,这般鼎盛么?

……

……

方书安不知道,自己小翅膀煽动的漩涡,已经让黄台吉怀疑人生了。

实际上,原本的时间线上,熊廷弼让奴儿哈赤父子快要绝望了,包括后来的孙传庭、孙承宗。

可惜啊,大明党争实在是太特么给力了,把自己的城墙一块接着一块扒掉,就差箪食壶浆迎王师了。

经略府,熊廷弼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的行军还缺一样东西,必备的干粮。

天气冷了,将士们吃南军常用的饭团子太硬,十有八九要闹出饮食问题。

至于北军的习惯饮食,也不见得能跟上。

几个进攻方向上,大部分都是连续的山岭,虽然不高不险,但是难以像平原和丘陵一样有极好的开阔空间。

如果恰好在生火做饭的话,极有可能遭遇敌骑突袭。

最关键的一点是,对手骑兵为主,想要持续追击,必须要保证良好的伙食。

可是大明的习惯军粮,并不适合在马上一边追击一边进食。

见到妇人们在硕大的阵地上一起烙大饼,方书安才知道熊大面临着如此问题。

那好办!

对于方书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084 单因素变量

他前世的前任便是食品行业毕业,还曾经帮过忙做毕业设计,与她一起制作可冲调成粥的压缩饼干。

方书安知道任务目标以后,便和孙传庭,再有数位糕点师傅,一起开发起他在大明的标准化食品行业。

如果说之前的发明创造都面临工艺难题和创新,那么现在要做的事情则不然,以大明现有的工艺水准,完全可行。

只不过一直没有人向这方面摸索,所以没有特别好的行军应急军粮。

面粉、糖、食用盐、白糖、油、榛子、松子、核桃、葡萄干、杏仁,以及各种香料。

看着面前的各种原料,孙传庭有些纳闷,“书安,你是打算弄点心么?那些东西或许方便携带,但是不耐吃。”

酥饼、千层饼等食物,大明自然不少。

但是他们有个特点,面制品不能做的过于坚硬,否则难以下嘴。

但若是松软的话,又会体积变大,需要携带的太多。

“老孙,莫要着急,我这东西做出来,不但方便吃食,还方便带着,若是想喝点汤水,直接扔进壶里晃上时候,便能成为粥。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咱大明的白糖,都是这么白?”

方书安有些不敢相信,都说糖提纯是一项很晚才有的技术,若是那般,大规模用白糖可就费劲了。

孙传庭先是一愣,进而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原来白糖的事情你并不知。”

华夏是制糖业的鼻祖,唐宋之时,尽管制糖业突飞猛进,但是生产雪白颜色的白糖,无论技术还是成本,还都是桩难事。

直到明中期,新颖的“黄泥水淋糖法”横空出世,才漂亮攻克这难题。

黄泥水淋糖法,即将甘蔗榨汁后火熬,先按常规方法制成黑砂糖,然后把制好的黑砂糖放入瓦制漏斗里结块,再把黄泥水浇入漏斗产生反应,就能得到雪白的白糖。

这个操作最早出现在福建,随后火遍大明各地,更成了世界制糖史的里程碑:低成本的简单技术,辅以明朝“蔗车”等新型制糖装备,曾经昂贵稀少的白糖,就这样快速生产出来。

如此火热生产,也叫大明的“白糖出口”异军突起,成了直追丝绸瓷器的火爆产业:“隆庆开关”后,每年输往倭国数万担白糖,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船队,也靠向欧洲倒卖明朝白糖赚差价。

异军突起的英国船队,已经开始动辄数万担的进货量。

在大明已是“白菜价”的白糖,已经风靡世界。白花花的糖,赚足西方世界白花花的银钱。

当然,现在开海并非全开,白糖出口并不在大明自己手里,若是他们知道白糖的利润有多惊人,早就自己打造无敌舰队,满世界卖货去了。

不需要抢劫别人,紧紧依靠贩卖茶叶、丝绸、瓷器、白糖,就能富甲天下!

再说正题。

如果只是干食,那紧紧能够作为应急军粮使用,若是可做粥,那就是战略粮食了。

孙传庭神色严谨,眼神里满是怀疑。

数千年历史以来,还没有谁能如此完美的解决军粮的携带。

理论探讨结束,便是实际工作的展开。

回到实验室之后,方书安依旧是那个无人能敌的角色。

只见他安排人手和器具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毕竟当初也是指挥过实验生产线中试,这些都不是问题。

和面是个小事情,不过涉及到后期的松软度,因此和面时面粉并不是常温粉。

不止是孙传庭,所有糕点师傅也不明白,他们还是头一次见把面粉烧热再加水和面的。

这当然是工艺秘诀之一,要不然压缩饼干怎么在十九世纪才被人制出。

高温面粉更容易和水以及油混合均匀,不会有在低温下产生的结块以及分布不均,最后导致成品的复溶性下降。

一百斤面粉里边,根据不同配方加入烘焙研磨的干果,一是改善口感,再就是提高能量密度。

只靠面粉,便只有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的摄入,需要有大量的脂肪以及适量维生素、矿物质等营养物质。

干果是很好的选择,各种营养丰富,磨碎之后能与面粉形成良好的混合体系,同时又能保证不会轻易变质。

不同干果以不同比例调和,可能会影响到最后的成块性以及能量含量。

方书安也只能凭借大概印象,现在没有分析设备,只有大体上的概念。

一步到位肯定是不可能了,只有用笨办法,拿不准的地方多做几组实验。

实验阶段,和面的工作要人力搅动完成,后期需要大量生产,利用水力或者风力的和面机器即可。

和面以后便是压制面饼,依靠人工过于麻烦,好在辊子并非是什么高技术的东西。

只不过实心木桩支撑的辊子,方书安可是第一次见,没有合格的食品用304或者316l不锈钢,原木是最方便的型材用料。

嘎吱嘎吱的木齿轮传动,让方书安的心跟猫爪挠似的,所以他更加渴望造出滚珠轴承。

没有那种轴承的前提下,润滑的手段实在是太不方便,而且磨损率也极大。

即便如此,孙传庭还是很稀罕的左看右看,“书安,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看见压面饼的机器,充满好奇。

人工手摇把手,带动几个轮子旋转,最后带动辊子,将面团来来往往转上几圈,压制以后便成为长长的薄片。

“这有何难,我只不过是把擀面杖和面板变成两跟相对的擀面杖,道理多简单。”

孙传庭一时无语,白了他两个大眼珠子。

你以为人们都和你方书安一样聪明?

这是你的天分好不好!

若是世人随随便便想到,摊上卖饼的小贩,何需费劲的用手擀饼。

相比和面以及压面机,难度在烘烤上,没有精确控温的条件下,如何把握火候是个问题。

由于传统烤箱只有几百度的温度,直接火烤便会超温导致失败,间接烤的话,距离和炉子的搭建都是需要克服之处。

最后无奈之下,只好采用折中的办法,利用木炭烘烤,不见明火。

炉子下边是加炭去灰的空间,中间插上铁棍,形成上下隔离的区间。

为尽快找到合适的炉温以及炭火和烤盘的距离,方书安同时砌了几个炉子。

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孙传庭知道,这是和上次射击一样的方法,比较几种情况的优劣。

叫什么,单因素变量实验法?

085 降低后勤压力的意义

利用木炭烘烤的好处是温度相对固定,只要保证距离即可大致保持温度的均一。

也不会和柴碳一样产生各种灰烬,影响最终口感。

烘烤上一段时间,不同距离的烤盘先后出炉,距离近的确实出现焦糊,稍微远一些的在两可之间,距离过远则湿度有些变大,掰碎之后手感尤其明显。

孙传庭尝了尝,味道确实可以,毕竟加了各种调料以及香料进去。

但是,一个个硬邦邦的,咬着都还嫌弃硌牙,怎么才能变成容易冲泡的东西?

“烘干成饼不过完成一半,后边还有数道工序,切莫着急。”

不过,这些东西形成的口感,已经让糕点师傅们惊艳,他们向来喜欢在精细化上做文章,因此只是做些小改变。

压缩饼干的中间产品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很高的手段。

但精彩的在后边。

烤出来的硬饼干,在冷却之靠近室温之后,进行粉碎。

相比粉碎石灰等材料,饼干就好办了,砸就是,人力踩踏的舂桶即可。

粉碎是个技术活,太细的话,压制之后太紧,硬度过大,影响口感和后期成粥。但是颗粒太大又不易成型。

好在罗网不是什么困难技术,普通家庭也能用的起,两次过筛之后,得到的细小颗粒便是最终产品的前体。

最后便是压制环节,也是最为费劲的环节,方书安每到需要加压的时候,便会无限想念冲压设备。

水压机啊油压机,涉及到的材料和技术太多了,不说其他,单单一个机封问题就要人命。

南洋的橡胶树啊,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首先是打算用费力的丝杠加压,它是现在最有效的方法。

不能评价压力大小的情况下,只好依靠丝杠的行走距离和板层之间的距离来衡量压力大小。

器具不够,时间来凑。

但是生产几块之后发现问题,丝杠需要不断的旋开和关闭,而且施加压力高达1024公斤。

别问为什么不是整数一吨,当时特意做出来的有零有整的数据。

一次压制两块便是2吨多的压力,靠丝杠加压实在费时费力。

没有2秒一次的冲压设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依靠滑轮以及杠杆即可完成,一吨重物提起5cm,等效力矩计算之后,有25公斤拉力移动2米即可。

方书安便让工匠打制一个有绞盘和滑轮组成的提升设备。

每次压制,由绞盘手转动绞盘提升重物,固定之后将加完料的模具放好,随后放开绞盘,重物便会落下,成功压制。

土法生产前虽然麻烦却十分有效,比起丝杠转来转去要方便多了。

一套装置每分钟制作5块,一小时便是300块,一日算16小时工作量,5000块没有问题。

若是熟练以后,一万块问题也不大,只要有50台设备,一日即可产3万块上下。

连续生产十日,也就够一次战役携带的量。

以后便是日常消耗生产,闲时制成以后,卖到民用市场,也是不错的销路。

最后把压缩饼生产基地放在此地都不是问题,此处距离松子和榛子、核桃产地近。

蒙古诸部收购牛羊奶干也近,将来北大荒屯田之后,粮食的来源也不是问题。

啪啪啪!

方书安的小算盘在心里响着,打得十分精明。

看着一块重约一两的成品,孙传庭总算知道为何方书安说能饱食了,吃一口下去,比平日里吃的粮食要顶饿的多。

就着水吃完一块,还有些饥饿的他竟然没有那种感觉。

两块下去,说不定就能吃饱,如此,坚持半天不成问题。

关键是味道还不差,和点心铺子卖的不相上下,加入的干果增加了成本,但是在辽东,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松子和榛子很多时候挂在树上都没有人去捡,只要稍微付些钱财,已经结束农活的人们恐怕能把辽东捡个精光。

相比之下,压缩饼干的成本比点心低得多,他们不用造型,批量生产,并不会消耗多少人力。

再者说,即便是比点心贵又如何,明军现在的补给成本原本就极高。

有了压缩饼的情况下,每次出战之前,士兵们携带上半个月的口粮,其它由后勤车辆带着找时间再补给,如此情况下,后勤运粮压力减少太多了。

之前不管是米面,都需要占用人力物力。

换成压缩饼之后,提前下发到士兵手中,他们自己携带便是。

可以说,方书安弄出来的压缩饼,战略意义重大。

难怪之前他能在经略面前拍着胸脯说干成,实际上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想法。

“书安,你是否此前已经有合适的方法?”孙传庭问道。

“若是有,直接做就是,我也不用费劲做好几个炉子和加压模具实验,上次见过点心酥之后,我便想起了瓷砖工艺里有压制一项。同样条件下,点心酥松软可口但是太轻。若是利用压制工艺,或许也没有什么难题……”

方书安经过一系列惊异之后,已经习惯性先自己理顺好借口。

这不是,此番编的理由,他自己都快相信是真的了,孙传庭能不信?早就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人啊,说不说假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是否愿意相信你,反正此番孙传庭是信了,因为方书安说的逻辑清晰,条理明确,一看就不是编的!

第一批压缩饼送到经略府之后,熊廷弼比孙传庭更加激动,眼前这东西,能都大幅降低后勤补给的压力。

看着晃动有半个时辰的水囊里倒出的东西和粥一般,他就更放心了。

虽然需要摇晃的时间长,但并非是不能解决的难题。

只要提前放进壶里,挂在身上行军时便会晃动,到时拿出来饮了,连饭带汤水都有,解渴又解饿,根本不需要扎营做饭。

省下太多关键时间,很多时候,正是节约下几顿饭的时间,便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可以说,如果和倭奴在潮鲜作战时能有他,耗费的银子能少上两成左右,当年可是费了大力气运粮食过去。

但是,有一人并不看好压缩饼!

086 马总兵的心思

北路军统帅马林,便是提出疑问之人。

“这东西难吃的要命,干干巴巴,难以下咽,若是没有水的情形下,吃都吃不进去,有什么用?奇淫技巧的东西,不如多造些投掷弹。”

马林原本不应该离开驻地,但是他一直没有得到投掷弹的补给,再加上其它事情,便亲自来沈阳城。

其实,并不是熊廷弼不给他,而是在作战计划里,马林主要起到防止建奴逃走的角色。因此,给他配置的多为蒺藜弹,而不是威力更大的投掷弹。

作战计划已有方案,但是还么有正式传达,熊廷弼的意思是等到作战前再发下去。

但是,问题便来了,马林不晓得自己任务之下,什么东西都想拿走一些。刘綎有的他要有,李怀信有的他更要有。

其实站在马林的角度,心思倒是可以理解,都是作战,厚此薄彼确实不好。

当然,前提是没有分工之下,此刻已然分的清楚,只是尚未告知马林。

这不是,就在这节骨眼上,遇见了来献宝的方书安。

若是说马林对他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可能,投掷弹优先装备刘綎和李怀信,定然让马总兵心里有了意见。

一帮手下人直接将锅扣在方书安头上,此番前来正是想给他找个小鞋穿,恰好便遇见了。

“你虽是阁老之孙,但此地乃是战场,一切服从战争。有多余的工人,为何不去做投掷弹?我的弟兄们还没有配齐!”

马林气势汹汹,逮着方书安就发作。

“制台大人,这……制作压缩饼和火药弹的不是一批工匠呢,两相不耽误。火药弹手艺难度高,现教给工人们也学不会,并且不安全,万一出了事故,反倒是影响进度。”

方书安有一说一,句句都是实情,绝对没有故意推卸责任之意。

但是,在马林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既然能给够别人,偏生给不够他,说什么都像是找借口。

一旦有先入为主的结论,观点便很难改变。

“给本官东西不够时,便说甚工匠稀少,给李怀信和刘老将军时候怎么不说。工匠稀少是所有人的事情,为何偏生独缺我的?今天必须给够我,要不然,谁也别想拿走够数投掷弹!”

这就有些耍流氓了,不过,方书安倒是听闻过,前线作战的将领们,一般都是这么去磨负责粮草军需供应的主管。

但是,你不应该去找巡抚周永春或者屯管都司王邵劲么?

“此事小侄只能做不得主,制台大人,您还是去寻找王都司或者都堂大人吧。”

“少拿都堂和都司压我,谁不知道,李怀信是经略亲信,刘部堂位高权重,所以你们就拿捏本官是不是!”

方书安不知为何,马林会对他说这番话。

李怀信是熊廷弼亲信不假,刘綎挂总督衔,战功赫赫,是目前统兵大将里威望最重的。

但是,这些话由他马林说给他听,无论如何也不合适吧。

方书安有些抑郁,你一方总兵,统军大将,好歹也是高层人物。

他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官三代,虽然是首辅家孙子,但手上没有实权,也就是一个基层小兵。

从管理学上来说,你一个堂堂高层领导,跳过中层管理,直接对一个小兵发号施令还扣帽子加压力?

这样真的合适么?

“大帅,这娃娃管什么用,末将看,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抄了就是!”身边的伴当杜文灿说到。

抄?抄了?

这口气哪里像是自家兵马,简直像是前来劫掠的敌寇。

说着,那人就要伸手去夺方身后车上的箱子。

岂有此理!

方书安怎能受得住?

马林作为总兵训人也就算了,你一个不晓得副将还是偏将或者游击的下属,没等主管发话就动手,几个意思?

“将军莫要如此!”

方书安看见情况,伸手便欲阻拦。

杜文灿平日里跋扈惯了,哪里会在意眼前这个看上去就不够强健的书生。

“给老子起开!”

说着,他便要去架开方书安。

“起,走……唉?走……嗯?”

杜文灿开始很嚣张,随后有些惊讶,最后更是郁闷了,但还不是最后。

“唉……老子可是游击将军……唉,你别……他|娘的,你敢动我……哎呀……”

方书安一身怪力,就是巨臂卢象升都不见得占优。

杜文灿身为游击,平日里亲自操练的时机原本不多,再与方书安角力,败下阵来倒也正常。

但是,到底上下尊卑有别,双方僵持片刻,方书安便松了紧握着杜文灿的手。

“来人啊,将这小子给我绑了,老子要好好收拾……”

杜文灿一经脱手,马上呼喊着强力手下,誓要把方书安处理了。

自己打不过,喊帮手才是正理。

“马总兵,你的人在胡闹些什么!”

一脸怒气的周永春及时出现,帮方书安解了围。

周有巡抚辽东之责,单纯比较官衔,并不见得孰高孰低。但是他有赞理军务职责,再加上文官总比武官高上半层,或许在杜松和刘綎面前不好使,但是在马林面前还是很有面子。

“周都堂,鄙人也是偶遇方贤侄,特来一叙,这就走,去见经略!”

马林倒像没事人一样,轻飘一句走了,浑然忘记方才杜文灿逼迫方书安,他半句话不说的事情。

看着身后的孙传庭,自然也就清楚是他搞的事情。

“我见马总兵和手下气势汹汹的过来,便知他要发难,是以去求了周都堂。”

孙传庭笑眯眯的说道。

老孙确实是个能人,遇到困难总能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

方书安竖给他一个大拇指后,便讲述方才的事情。

孙传庭听闻,皱着眉头,过了一会才道,“或许并没有太多心思,便是想借势压你,最好能有些存货诈出来。”

他这么一说,方书安心下坦然,可不是么,若是真的心里有鬼或者有私货,内心有愧的情况下说不得真就改了。

好在他确实没有相关权限。

两人叹口气,同时摇摇头,有这心思,用在训练上不好么?

偏生用在内部山头斗争上……

不过,至少说明一点,马林真把方书安当作了一号人物。

“那个游击是何人?”方书安问道。

“怎么,书安要对此人下手?”孙传庭反问他。

“我只是奇怪,马总兵名门之后,也是一员能诗善书的将军,手下怎么竟是些这样的……”

孙传庭别有深意的一笑,“附耳过来。”

见他说的神秘,方书安更加好奇了,便凑了过去。

087刘老的如意算盘

“此人是杜松之侄,杜文焕弟。”

原来是杜松侄子,这下释然了。

杜松去职,不管内里如何,做决策的是内阁,便是方从哲。

这笔账无论怎样算,都脱不开方书安,再加上火药弹的事情,换作他是杜文灿,或许也会有这么一出……

马林没有认识到压缩饼的重要性,还是与习惯有关系,他带兵之时,从来不会耽误饭食,无论自己还是士兵。

虽然听上去是好事情,但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有时候根本来不及搭伙造饭。

只是,马林并未遇到过如此苦战,可以说他没有想到与女真战争的烈度会有多大。

此前干的事情顶多算是剿匪之类,怎能想想与建奴之战的激烈程度?

马林认识不到压缩饼的宝贵,不代表别人不会。

其余人对其赞誉有加,都明白他能带来的改善。

方书安并没有打算和马林再有什么,眼下想用诡计换掉他并不容易。

杨镐失位已经让有些人怀疑,同样下台的杜松现在上台的呼声巨大。

若是再想暗中操作,谈何容易。

而且,之前是担心北路军会失败。

现在则不然,以防御为主的话,多少会好些。

产品得到众人一致认可后,压缩饼作坊便开始大规模生产。

只不过,熊廷弼想不到的是,明明是军队里作战用的干粮,转身一边竟然成了辽东最流行的点心。

方书安并没有对压缩饼做多少保密需求,因此在几日之后,便有有心人将技术传递给家里。

当然,他们没有钱财建立各种辅助加工设备,用的只是人工。相较之下,口感差异很大,有的过硬,有的太软。

不过作为点心,里边添加的调料自然要比军粮里复杂些,人们不会把点心当饭吃,因此更甜或者咸一些解渴。

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压缩饼工厂竟然没有征发足够的点心师傅,逼不得已,只好找些厨娘应急。

如此情况下,压缩饼未能顺利装备全军。

虽然方书安没有在压缩饼上看任何利润,他们家的商队也没有将其当成是项事业。

但是别人可不那么认为。

尤其是正在帮着他收羊毛的张田余,听闻压缩饼的事情之后,马上按着方书安要了他的授权。

别人只看到压缩饼是合适的点心,却没有意识到它在长途跋涉当中也有大用!

同理,航海自然也有需求。

张田余要做的事情,便是将其卖给远航的商船以及常年走远门的商队,要么说,顶级商人的嗅觉最为灵敏。

他注定要是个名留青史的大商人,尤其是遇见方书安之后,更如蛟龙入水,一发不可收拾。

嗅觉在商业上十分重要,张田余嗅觉算不错,重要的是他有个不断往外蹦点子的合伙人。

方书安脑海里的东西太多,虽然绝大多数无法在大明重现,但是只要找出其中哪些能吊打同时代的产品,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马林不当压缩饼一回事,但是有人重视。

生产进入状态之后,方书安一边督造轮盘压力机,一边尝试开发大型冲压设备的可能。

但是超越时代的技术有不少拦路虎,解决需要一个过程,遇到的难题也不是一个两个。

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刘綎,不老传奇-大刀刘綎。

如果说后世形容身材健硕多用蜂腰猿背的话,刘大刀显然用虎背熊腰更合适。

六十岁高龄,依旧活跃在一线,不知该说是大明的悲哀还是刘老之幸。

方书安其实并不认识刘綎,他们之间几乎就没有照面的机会。但是,并不妨碍刘老一眼就认出他。

“你小子,可是老方家孙子?”

???

方书安看见一个白花胡子的老汉站在面前,不过精神矍铄,身材魁梧。

“您是?”

“我是谁?好你个孙子,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赶紧滚回京城,别在这丢人现眼。”

怎么还一开口就骂人呢,方书安有些纳闷,没有堵你们家烟囱或者干什么坏事的吧。

不过瞬间,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是他,是他,就是他……

大刀刘綎!

方书安赶紧行礼道,“刘老将军大驾光临,孙子有失远迎,望您恕罪。”

“少来虚头八脑的玩意儿,以前是什么性子,现在改了?”

这……

方书安不知如何回话了,哪有这样的,上来就怼人。

见他不支声,刘綎心下得意,任你百变英雄,还是那个小崽子,嘿声道:“孙子,你弄得这个掷弹兵的玩意儿老夫瞧着有点意思,如何?也帮着弄弄?老夫手下那些杀才可鼓捣不出这个。”

上来就要东西么,老人家果然是老人家,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经略应该会给您分配吧……”方书安小声逼逼道。

“据我估算,我不会作为主攻,按照熊大人安排,我们不会分到多少。但是孙子你不一样,你是作坊里的,把你那存货匀给我一些也不错。”

存货……

看来刘綎是真把他当土财主了,但是,老人家面子敢不给么。

“孙子不敢给您太多,不然别人都效法,那事情乱了。不过一些库存给您还是可以的,但是仅限于蒺藜弹,火药弹是真没有……马大人才找过小子。”

“马林?”刘綎捋着胡子疑惑道,不过转瞬换个表情,“哈哈哈,我就知道孙子是个好孙子!蒺藜弹就蒺藜弹,一样用。”

还是刘老好说话,方书安在心里默默比较时,刘綎拍拍他,继续道。

“还有那劳什子压缩饼,老夫见了,是个好东西,来个百八十箱子如何?”

……

方书安彻底无语了,老刘真是,活脱脱一个老骗子,三言两语就想走后门弄走他的东西。

要是都推给熊廷弼,只怕老刘当场翻脸。

能怎么办?只有答应啊!

“刘老,百八十有些多,五十箱,不能再多了。”

“好吧,五十就五十,老夫不嫌少。”

不嫌少?

合着,占了便宜还卖乖就是说的这种么?

刘綎并没有结束,似乎又想起什么,上下打量一下方书安,“听说你还没成个家?也是,就你往日里那个混账行径,哪里有人家愿意将闺女嫁给你,唉,这次弄得好了,老夫亲自给你说门亲事。”

看看四周悄声道:“我可听说秦将军有个侄女花容月貌,尚未婚配,就是不好红妆。不过小孩子,休要瞎打听。”

说完给了方书安后脑勺一巴掌,大摇大摆走开去看掷弹兵训练。

方书安委屈的摸摸头,心道是我瞎打听么,我什么都没说。

刘綎自然是个知兵之人,打了一辈子仗,看场中掷弹兵训练,越看脸色越凝重。

088 互相伤害呀

想起此前说的战果,半分夸张都没有,对于明军的意义重大!

“是你策划熊瞎子上台和杨镐下台的吧。”

刘綎随口一个致命打击,方书安当即呆住了,手里的东西没拿住,滑了下去,笑容渐渐凝固。

“想不到,辽事最终是一个娃娃决定。”刘老眼神凶狠,语气凝重。

方书安手心汗哗哗的,生怕一刀便斩了他。

“你爷爷与我有过命交情,早就写信与我,不然哪里能猜到。”

“原来如此……”

方书安拍拍胸口,稍微放下心来,以为刘綎知道他什么不能言述的秘密。

“上书保杨镐,您是故意地吧。”方书安决定自己开启一个话题,不能都由刘老引导。

来啊,互相伤害吧!

老刘笑眯眯地,“老方说他有个好孙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杜松那个大老粗,傻乎乎的上书,还来忽悠老夫。

老夫自然乐意推一把!杨镐本来就不是能成事的主,偏生起初你爷爷力保,若非如此,我早就上书了。”

刘老敢作敢为,说到他的得意事情,丝毫没隐瞒,简直是一个爱显摆的宝藏老头。

两人闲话还未说完,便又有动静。

……

一阵战马嘶鸣,秦良玉带着亲兵进了校场,四个亲兵皆是女子,年纪虽有些大了,然而其中两个却颇为标致,加之连年习武,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

正在训练的军士立刻变得精神抖擞,刚才叫唤手臂酸麻的也催促同伴快些投掷。

“刘老哥也来了,看来小妹还是没您动作快。”秦良玉下马后,看到刘綎,径直走了过来。

刘綎回身笑道:“哈哈,方老头到处吹嘘他这孙子如何如何,老夫不信,自要来亲眼目睹一下,才能分辨虚实。”

秦良玉看着稍远点的方书安,点点头,“却是不凡,听说女真悍将莾古尔泰就是被此子用计所杀,小妹到辽东这些时日没少听说他的名声,便是辽东军中对其也是称赞颇多。”

刘綎抚须点了点头,军中那些杀才能对方书安另眼相看,自然不是看方从哲面子,首辅威风还到不了边军。

“滚过来见礼,这是秦将军。”刘綎喊道。

方书安屁颠屁颠的奔来,“秦大将军好,小子方书安。”

秦良玉眯缝着双眼,表情虽然慈祥但是有些奇怪的道。

“听闻,方贤侄有不少宝贝……”

得,又是个来拿东西的……

“小侄不是库大使!”

尽管方书安是小声逼|逼,仍旧被秦良玉听个清楚。

“少打马虎眼,小熊敢不给老娘面子?”

小熊???

方书安彻底没话说了,没办法,这就是老资格。连熊廷弼在秦良玉面前都只有被唤作小兄的份,他又能怎样,只能屈服啊!

只好把多预备的蒺藜弹过去,顺便匀了几个人过去指导训练……

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方书安。

两人收获完东西,各自嘱咐他一番好生干活,便各自去了。

……

随着先进的蒺藜弹、火药弹和压缩饼开始装备,明军准备的也更加充分。

眼下,时间对于他们是个两难之题。

拖的时间长些,便有更多机会训练以及合练。

熊廷弼掌握辽东军队的时间不久,战力参差不齐,上战场定然要吃亏。

但是进入冬季,作战对明军更加不利,若是等到大雪覆盖以后打仗,非战斗减员都十分可怕。

只不过,有些事情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熊廷弼接到了方从哲的书信,而不是朝廷的旨意。

无它,现在朝堂炒成一锅粥,有人嫌明军没有大动作,一直在靡费粮食。

尤其是从南直隶等地购买不少粮食,引起两地道御史弹劾。

信的内容含很简单,建议开打,至少在冬天到来以前,给朝廷个说法。

毕竟此时传言太多,有人说熊廷弼是畏惧建奴;有人说莽古尔泰之死都是作假,正蓝旗旗帜都是充数。

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不过御史一张嘴,说什么都有可能,面对参奏,方从哲都压了下来,等着熊廷弼的动作。

不能再等了,如今兵器齐备,粮食也足够。

流民们日夜赶工,抚顺城和清河城进度不慢。

建州部也一改之前的悄无声息,开始小面积试探。

似乎是内部整合完毕。

当然,这是明面看到的。

实际上是海西女真的蛮子们最终还是来了,虽然只有几千人,但是作战的能力比之建州部还要强悍。

归根到底是越蛮荒越能打,相比之下,海西女真更荒凉些。

沈阳,经略府。

出兵前最重要的一次会议展开。

然而,仅仅就出兵的方式,便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辽东总兵李光荣和巡抚周永春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李光荣一直驻守广宁,沈阳城的李如桢被弹劾下台后,他也未曾过来。

但是大战在即,熊廷弼便请他前来,共商兵事,哪知刚来便和周永春刚上。

周永春是辽东巡抚,赞理军伍,虽然有着经略熊廷弼在,但是他也有参与军务的机会。

“都堂大人,老夫认为女真能过抚顺关,我明军秩序少量守备,然后三路合围,晾他建奴插翅难飞。”

“制台大人,此前水泥工坊和流民营的敌人,不正说明他们有能力渗透进来,若是沈阳城只留几百人,万一……”周永春顿了下,没有说出那句大家都知道的潜台词,“还是要多留些人好!”

李光荣认为,眼下明军势大,建奴定然过不了抚顺关。

因此建议大军倾巢出动,有三个方向包围赫图阿拉,一举荡平。

他在广宁,主要是防范蒙古诸部的异动,对于明军,有着充分的信心。

周永春则不然,知晓建州女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因此认为沈阳城和抚顺关各需要一万兵马防守,在几大卫堡分别驻扎两三千人马。

防止建奴突破。

进攻赫图阿拉不可兵分三路,而是要集中一路,全力歼敌人。

看着两个神仙打架,其他将领便没有开口。

熊廷弼都没说话呢,现在并没有他们说话的分。

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但又不是最好的方法。

偏生两人的观点都不能满足熊廷弼的作战计划,他巡视一周,李怀信和贺世贤,两个带兵大将接触之后,纷纷低头。

没用啊!

熊大在心里暗骂,两人是个执行命令的老实统帅,但是指望他们相处什么奇谋秒策,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书安,这小子在何处?

089 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找到他的时候,这厮正在和孙传庭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看样子,十分热闹。

熊廷弼那叫一个恨,小子也不知道为长辈排忧解难。这边厢已经火烧眉毛了,他却还在哪里不知道高兴些什么。

觉悟也太低了。

“方书安!”

“有!”

“说说!”

???

方书安有些郁闷,怎么又把目标烧到他身上,李怀信他们这些大鱼还没动作,就又想沾他便宜。

不过……沾就沾吧,这是信任。

年轻人,这个时候不就是用来利用的么。

在场所有人之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利用角色了。

“小子认为……”

方书安将自己话说了出来,观点与熊廷弼保持一致。

当然,那并非是巧合,因为他就是按照熊大的观点描述的……

首先,修复的几座城池和沈阳城、抚顺城和清河城,都需要重点看守。

不过也不用太多人马,沈阳五千,抚顺和清河各两千五便是。

至于其他卫堡,无需专门添置兵员。

依靠原有的守备人员足够,他们应付小型队伍问题不大,奴儿哈赤不可能派主力前来,穿过盲肠小道和明军捣乱。

他们自己能否守住赫图阿拉,都还是未知数,哪里还有心思出来捣乱。

总体上来说,三路大军保持不变,只不过距离不能太过遥远,要相互照应,以免被各个击破。围三缺一的老办法依旧要用,前期三支军队分别从西北西南以及正西出发,相隔不超过五十里。

第一阶段的要点在界凡城,只要能攻下界凡城,后边到赫图阿拉尽管难走,但是不会像界凡城那么难对付。

方书安说完,别人还没有插话,熊廷弼便抚掌道,“好,书安的主意甚秒,诸位以为如何?”

李光荣还想说什么,但是转念一想。

别人还没评价,经略便表态,很明显,这就是借住别人的嘴传达自己的观点啊!

心思转换间,他便笑着说道,“属下以为,方小侄的主意不错。”

相比李光荣,周永春有着自己的坚持。

“老夫还是以为,卫堡要多派些兵马。建奴不过四五万人马,大明兵强马壮,八万大军即可!”

明军原计划集结十四万,李如柏一方战败,死伤逃散一万三千余。现在总数不足十三万。

但是分兵五万用作防守,熊廷弼是不大情愿的。

他从来不认为建奴是好对付的角色,能用十万大军的情况下,一定不会只有八万。

“周都堂放心,老夫与你一起在这沈阳城中坐镇,再有方小子他们造出来的迅雷弹,城墙架好虎蹲,哪怕只有五千人守城,也能保证三万人攻不下来!”

熊廷弼话说的很明白了,五千人守城是他自己的意思。

不过么文官就是文官,幸好熊廷弼也是文官,所以周永春依旧提问道。“前些时日,方小子还说造出的迅雷弹不够使用,找老夫要民夫和硝石来着,如今就够了?”

“都堂有所不知,书安改良了守城用迅雷弹的比例,个头更大,威力比之前更有过之!”

守城用破片弹,加了更多的破片进去,并且加大了装药,唯一的区别是重量大了。

不过在城头居高临下不需要扔多远,还有抛石机以及投石机,借助他们能够扔的更远,将破片的杀伤距离从两丈扩张到三丈,比一般的重型防御手雷威力更大。

“既然经略认为可行,那老夫无话可说。”

周永春被说服之后,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

再说,别人也没意见,李怀信和贺世贤听命行事,李光荣中心是蒙古。

至于骆养性,虽然他主要职责是收集情报,但还有另一层身份。

“骆贤弟,我有话与你说。”

熊廷弼招呼着骆养性,让众人一阵迷糊。

怎么,还有什么秘密么?

大军作战,不同一般。

自然是有些不能拿上台面的事情,在部署任务之前,熊廷弼决定把有些话说清楚。

当然,仅限于皇帝的耳目还有内阁。

骆养性另一层身份便是万历的眼睛,至于内阁,只有方从哲一人,有方书安写信回去便是。

事情说给骆养性听,后者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经略,难道现在就能预料到?”

“非也,不是预料,是事情一定会这般发展,如果不按照这样,我们创造机会也是。”

世上的事情,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毫无疑问,事情的内容对于骆养性来说有些意外。

至少他从来没见过还没怎么样,就来预测战争走势的。

“但由经略做主,我会修书一封给家父,由他老人家禀告万岁爷爷。”

看见骆养性应承下来,熊廷弼捋着胡子,“如此甚好,此事能成,贤侄当记一功。”

功劳当然是越多越好,虽然他的升迁路线基本固定,但是没有人能拒绝赏赐。

而且,熊廷弼什么性格,他心里有数,那个之前砍统兵大将眼睛都不眨之人,此刻热情的拍着他的肩膀,简直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换了皮囊?

回到大堂的二人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人们都想从骆养性脸上看到些什么,但是他们最终失败了。

骆养性何许人,自小在锦衣卫里浸泡,心理素质好的不得了,怎会轻易走漏情绪。

……

……

熊廷弼基本准备完毕,此刻女真人除去惦记明军方向,对另一件事情也是十分上心。

那便是有精锐人员重兵把守的城西试验场。

建奴几次想摸进去都被阻拦,重金收买的内鬼连个字条都无法传递出来。

他们哪里知道,内鬼们早就被锦衣卫打的丢了半条命。

进出试验场人员检查之严格,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

第一次进场的陌生人,甚至连菊部都会被检查,遑论其他。

再说建奴,任谁被十几万兵马大兵压境,都无法轻松。

奴儿哈赤感觉到黑云压城的压抑感,便召集文武,商议应对政策。

代善越发的积极,“父汗,明军战斗力低下,骑兵又没有当初的样子,临阵不可能抵住我大金铁骑冲锋。再说我们的火器已然成军,比起明军不差。他们火器不占优,弓马不占优,必能重创之!”

090 大战开幕

“命,李怀信率军四万,辖李应祖车营,作为中军主力,直取界凡关。”

“命,贺世贤带兵一万,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充任先锋官,替李怀信开路。”

“命,秦良玉率军两万,充任后军,负责警戒四方,随时补充中军兵员!”

“命,刘綎携潮鲜兵马向抚顺关方向进发,与中军距离不超五十里。”

“命,马林与叶赫联军出广顺关,向抚顺关靠拢!”

“两支偏师以防止建奴逃窜为主,必要时配合中军攻城!”

一道道牌子扔下来,各路人马接过己方命令,便赶回军营准备出发。

唯有贺世贤、李怀信、方书安三人被留下。

马祥麟随着秦良玉后脚出账,走了几步远之后看见身边无人,便小声道,“娘……”

“放肆,军营之中哪有父母,叫将军!”

“是,秦将军!”马祥麟一本正经叫完之后,小声逼逼道,“方书安不过是阁老之孙,为何能与经略亲信一起留下叙事?”

秦良玉看着面如冠玉的儿子,心里微微摇头,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干什么事情不晓得大局为重,还要琢磨着自己不是被选中之人。

方书安比他年龄还小,却能被留下说军机大事,自然而然心中微酸。

“莫非你看不出,经略有秘密计划。此前叫出锦衣卫千户,便是提前通气,此刻,定然是商议细节?”

“那为何不让我等参与,我们手下也有两万兵马呢,还是百战精兵。”

马祥麟攥着拳头,一副被人轻视后急于表现自己的样子。

秦良玉打他一巴掌,“胡说些什么,你那点微末战绩,还敢在刘老将军面前提起?他老人家都尚未参与其中,你热切个什么劲。”

“这……”

话题说到这份上,便很难进行下去了。

与他对比,竟然搬出来刘綎!

刘綎战功太多了,多到几辆大车都装不下。

马祥麟虽然在长辈护佑下取得一些成绩,但是放在刘綎面前依然不够看,错,应该是根本不可能放在一起比较。

“不过,咱们为何是后军……”

“傻孩子,后军有什么不好的?”

“后军只是预备军,拿个功劳都抢不到热乎的,咱们大老远前来,难道是给人做嫁衣裳?”

“那是经略照顾我们孤儿寡母,派上去的先锋不是辽东老人便是他的亲信。女真人难以对付,白杆兵虽然强横,但是不见得能占多少便宜。在后方,起码能保证儿郎安全。立功杀敌是大事,但是你要记住,能把儿郎们带回去,更是大事!”

一番教训之下,马祥麟自然认识到原因。

和刘綎的对比差别很大,但是这个理由成功的说服来泛酸的马祥麟,他便全心准备自己作战之事。

帐内,熊廷弼赶走所有兵将,只留下四人,便对方书安说,“好了,莫要卖关子,把你的计划说出来吧。”

十余万明军,想要彻底打败建奴,倒也不难,无非是靠时间和物资去堆。

但是在潮鲜打倭奴那一仗已然历历在目,几百万两的花销,朝廷受不住。

既然要多快好省的解决建奴,那只好动用一些常规之法。

四人说着说着,声音一点点变小……

贺世贤听完,惊到,“若是败了,该如何是好?”

“只要准备得当,虽不敢说万无一失,但想要一败涂地,那也是不容易。”

不是所有人都是杨镐,以熊廷弼的能力,虽然出一些意外,他必然能力挽狂澜。

李怀信倒是没有太多意见,他也认为是个好主意,并且主要执行人是贺世贤,与他的关系并不多,最多只是配合。

“好了,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便这般干了,眼下的关键是,对手那边带兵之人是谁。若是代善或者阿敏,计谋好实行,若是换做黄台吉,只怕是还有些难度。”

“那些事情非是我们能绝决定,尽人事吧。”

……

“擂鼓,召集将士!”

商讨完毕的熊廷弼下令,辽东之战终于要拉开大幕。

沈阳城外,诸方军队汇集,浩浩荡荡一片。

传令之后,大军开拔。

辽东巡抚周永春和锦衣卫千户骆养性监军。

辽东总兵李光荣回军,坐镇广宁,监视蒙古诸部动向。

辽阳总督刘綎和潮鲜兵合二为一,自宽甸向抚顺关靠拢。

贺世贤轻骑开头,车营紧跟其后,为大军开路架桥。

熊廷弼站在城头上,身边站着方书安,两人没有言语,都在不约而同的眺望着赫图阿拉的方向。

他转过头来,看着方书安,“信可寄出?”

“以我方家密押寄出,即使被截获,也难以知道内容。”

“城内商人如何?可是要走?”

“他们可不着急,眼下正在忙着热火朝天的收购蒙古人的羊毛,卖给他们粮食,要不然,蒙古人能如此安生么?”

方书安给张田余兜底,羊毛有多少他要多少,但是交易时间尽量选在大军展开之时。

虎墩兔接到羊毛交易之后,一直在催促完成,可惜大明商人那里一直说货物尚未准备好。

眼下,想必那些商队已经开始大规模接收羊毛了。

这些蒙古人,只要被钱财占住手,就保管他们没有多余的手伸向辽东。

毕竟,无论纵兵抢掠还是背后捅刀子,目的不都是为了钱么?

眼下明人排着队伍送来银子和粮食,拿走的不过是羊毛和怕冬日里他们养不活的羊。

多好的大明商人啊!

如果早点遇见这些商人,他们才不会和明军做对。

打仗从来都是赔本的买卖,刚开始抢几次或许还有收入,可惜那些明军吃几次小亏以后便回给他们一个大亏!

明军出战当晚,情报便传到赫图阿拉。

双方密谍都是无孔不入,情报网早就和筛子一样。

奴儿哈赤正襟危坐,下边坐满了各部的统领,当然,核心的几个还是三大贝勒,此前他们战功赫赫,尽管莽古尔泰战死。

但是几大贝勒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这也是奴儿哈赤能够自封为汗的底气。

“明军兵分三路,直指界凡城,说说吧,如何是好?”

091 兵出抚顺关

建奴实在不想和熊廷弼硬碰硬,但是真到这一天,除了面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

此前做过各种尝试,原来的计谋一个个被熊廷弼破解掉,他已经丧失对那些谋士的信心,眼下,只有硬碰硬一途。

至于有人提出来回深山老林去躲藏,那还当什么汗?索性继续当山大王去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断然是不能够放弃赫图阿拉。

他不但是建州女真的精神象征,更是对蒙古、海西女真等部的一个提醒。

只有他奴儿哈赤,敢在大明裂土封王,只有他,敢称汗。

原来蒙古那些汗王,一个个不过是在蒙古草原上逞凶,哪有他们,直接在大明国土上撕下一块肥肉。

代善依旧是最为积极的一个,现在是他出头的好时节。

“既然明军欺负到门上,我大金自然要打回去!”

见他没有具体方案,奴儿哈赤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看看角落里缩头缩脑装鹌鹑的李永芳,冷哼一声,“李永芳,装个什么鬼样子,出来说话?”

李永芳只好站出来,女真众将面露鄙夷,出卖自己族群的人,历来得不到任何人尊重,即便他再有本事。

建奴左手拨了一下手中佛珠,平复心中怒气,瞥了一眼李永芳冷道,“你是汉人,做过明国官员,想必该清楚明军战略,他们会如何?”

李永芳心中苦笑,女真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么?

自己选择错了吗?

表面依然恭敬,答道,“据我推测,明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刘綎、秦良玉皆当世名将,万不可轻易处之。”

几个人见他一说,纷纷瞪眼睛,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过……明军向来山头林立,派系纷杂,此前杜松在辽东一家独大,压着各路神仙。刘綎年事已高,不屑与之争长短,其他人则是争不过。现在李怀信作为指挥,说服力便小上许多,这是我们做文章的地方。”

如此一番分析,众人才点头。

明军若是紧密无间,那定然难以处理,若是有龃龉在前,就好办多了!

“既如此,管他几路来,只管一路去!”

奴儿哈赤下定了作战总体方略,但是再看几人,依然状态各异。

黄台吉一直在思考着什么,没有抬头。

阿敏见黄台吉不说话,也在默默装死。

代善心下暗喜,“父汗,儿臣愿为您分忧,率军迎击明军!”

奴儿哈赤看都不看黄台吉,便道,“好,果然是大金的勇士,便由你带兵,去会会那些明军。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就和清河城、抚顺城、鸦鹄关的一样!”

代善知道这不过是表面功夫,但是仍旧乐呵呵的道,“父汗所言甚是,儿臣这就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黄台吉!”

奴儿哈赤冷不丁的喊道他,黄台吉抬起头来,“你合兵东海女真,在代善身后,随时提供支援。”

“遵命!”

“阿敏,你负责国都的守卫,大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啦!”

接到命令的阿敏有些纳闷,按照他的想法,最适合作战的自然是黄台吉,防守重任给代善最好,至于自己,充任预备队便是,但是现在的安排,似乎是有些,奇怪啊。

……

……

明军这边,方书安和卢象升、孙传庭铺开地图,就当中的一些细节和熊廷弼商议,虽然战斗是有李怀信执行,但是很多计策方略除了李怀信和贺世贤以外,便是四人制定。

一番商议,确定细节后,三人各自准备,也要出营跟上大军。

看着一车接着一车的辎重,方书安感叹道,大明其实依然很富强,如此大规模一场战争,原本应该摊派到每个人头上,但是有国债之后,竟然丝毫不影响全国生产生活。

虽然都说明末疾苦,那也是平民,广大富户手中,占有者太多的资源。

粮食不用说,除去他们拉来的,连同后边买回来的,就是再打一场大战也足够。

至于军械,或许鸟铳有些不合格,但是依旧在挑选之后还能在库里有剩余!

自从李应祖车营改制之后,熊廷弼命其他车营也装备了鸟铳,如此才消耗掉不少库存。但是这般的话,三眼铳便闲置不少。

奔着不浪费的原则,索性就给车营再装备上。

远战鸟铳,近战三眼铳,平日里行军时候有炮车,也不不费劲。

出征的十万人,骑兵占到四万,人数不少。

其他以步军为主,所谓车营,严格来说也属于步军。

骑兵除去叶赫部和潮鲜方面军,能够调动的只有两万。

并非是大明骑兵不够,一则是李如柏当初葬送万余骑兵,再就是广宁需要保持骑兵压制蒙古人。

因此,熊廷弼能用的数量有限。

但是此番乃是攻城战,建奴还能让骑兵在城墙上守城么?

兵出抚顺关,距离界凡城距离并不远,但是没有走太远,李怀信便根据熊廷弼的命令,停在了距离界凡城二十里的地方。

周永春有些不解,“李将军,为何停在此处?”

“经略军令便是如此。”

“那是让贺世贤去送死?”

“自然不是……”

周永春问着,发现一样,骆养性一点问题没有。

“骆千户,你知道原因对不对。”

“制台,在下只是知道部分,并不知全部,但是我能理解为何他们停在此处。”

“难道你们都知道,只是瞒着我?”

周永春更加坚信,自己被武将们排除在外了。

“制台,误会了,在下也只是遵命在此等候下一步计划。”李怀信解释到。

“你们,好得很!”

见他们依旧咬紧牙关,周永春一甩袖子,转身去自己营帐。

骆养性看看李怀信,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也去收集自己的情报。

他需要知道,界凡城的守卫到底是谁。

晚些时候,方书安和孙传庭、卢象升并肩到了李怀信大帐报道。

三人见完礼后,便欲离去。

李怀信却突然开口,“方贤侄,没有什么给我说的么?”

092 装傻充楞的攻城

另外二人闻此,便告辞离去。

“贤侄,坐吧,莫要客气。”

“大帅,小侄站着就好。”方书安不知李怀信要干什么,只好踏实循着上下尊卑。

“我很少看见经略大人如此相信一个人,单凭你是阁老之孙,也办不到。”李怀信似乎要看穿一切似的盯着方书安。

“经略是个有主见的人,他不会为任何人折腰,哪怕是家祖也不例外。”方书安自然知道老熊的为人,要不然他怎么连中枢都没能进去。

“我李怀信从未真心佩服某人,但是熊经略算是一个,想当年我脾气耿直没有人赏识,多亏经略提点,才有今日援缴总兵官的职位。”

李怀信虽然是临时任命的援剿总兵官,但统帅的军队比辽东总兵官李光荣还要多。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熊廷弼信任倚重。

“经略是纯臣,您也是,人以群分,原是寻常。”方书安斟酌着词语道。

“是啊,这能理解,但是贤侄你的名声可是……”李怀信顿一顿,没有说出来相当不怎么几个字,“为何经略选择无条件相信你的计策?”

“或许,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吧。”

理想?那是读书人常说的东西,李怀信知道大概,但这并不是重点,最后他幽幽的来了句。

“你们是要诈败吧。”

方书安猛地转过头,十分震惊地道,“那么明显么?”

“只要女真不是黄台吉,阿敏或者代善都可能成功。”李怀信说着。

但是,希望渺茫,放着黄台吉不用,为何用代善呢?

很多时候,偏偏不可能的事情成为了可能。

情报不一会传来,李怀信和方书安傻眼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界凡城主将真的是代善!

“大军驻扎的地方,地势平坦,四面无山,适合大队展开。距离界凡城二十里之遥,进可攻退可守。”

“您是知兵之人,原本就没想着隐瞒您,但是因为由谁防御界凡城的问题在内,没有最后确定是否行动。”

方书安找了个可以说服李怀信的理由,总不能说是熊廷弼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吧。

“代善比黄台吉勇猛不假,但是用兵差上不少。若是真能上当,劈开界凡城不是问题。”

在飞将军、灭虏的火炮跟前,城墙即便再坚固,无非是多轰几炮和少轰几炮的问题。

但,问题依旧存在,即便是能轰破城墙,仰攻也是十分困难之事。

若是在诈败之下将女真兵马引出,在平原决战,相对而言会好上许多。

至少地理位置来说十分有利。

“代善能否上当,还是个问题。”李怀信仍旧有些担心。

“只要贺将军演的好,代善上钩不是问题。”

此时辽东已经是秋季,大军需要找寻时机快速决战,代善一定是这样以为,所以只要诈败做的尽量像,还是极有可能诱他出城。

莽古尔泰战死,代善本就想表现自己,好修补他在奴儿哈赤心中的形象。

因此,守住界凡城不过是按时完成任务,想要有更进一步的评价,必须要超标完成。

很显然,如果在击退明军进攻以后,顺便还能大量杀伤明军。

那样在建奴眼里,他的形象便会改善许多!

毕竟在鸦鹄关一战,黄台吉已经有近两万人的斩获。想要超越他,只有在面对明军大举进攻时候,歼灭正面主力才行。

超过三万人以上的击溃战,含金量才会高些。

受制于季节限制,明军在冬日以前不惜一切发动猛攻,花上极大代价拿下界凡城,至少也要破坏掉防御,不然冬季到来,再要进攻就必须在积雪上行军。

原本就是要仰攻,再要运送重型火炮,难上加难。

“但是,如果敌人出了界凡城,发觉自己上当,会傻呵呵的在原地等着?”李怀信疑点依然有不少。

“定然不会,此地才是我们决战之地,就看贺将军的演技如何了。”

“依我看,仅仅靠老贺,不够。我们应该摆出阵势,面对敌人的进攻,再次失利逃跑。那样的话,才更像回事。”

要玩一把这么大的么?

几万人大军,要装作诈败,再回头补刀。

一个控制不好,有可能真的变成溃败,毕竟本身女真实力不算弱。

见方书安不说话,李怀信继续道。

“说的容易,做起来却难,不过好在敌方主帅不是黄台吉,要不然,太难了。”

但是他心里,还是留着念想……

尽管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但黄台吉确实是当世一流战术家,好在来的不是他。

大军驻扎后,便开始整理防务、修筑堡垒以及陷阱。另外还要熟悉地形,砍伐掉可能影响作战的树木。

而这些林木,则成了运送物资商队的一笔买卖。

按照李怀信的计划,树木能做营帐的做营帐,不能做营帐的烧火。

那可都是直径有小臂长短的好木料啊,竟然被当作柴烧,运送物资的车队管事看见之后心在滴血。

一番谈判之下便取得了木材经营许可。

好在他们拉粮食的板车都还在,运送起来不算麻烦。

当晚,来自熊廷弼最后的命令下达,正如李怀信所料那般,明军第一阶段的任务,便是死死挡住女真西进之路,随后便是伺机诈败,即便拿不下界凡城,也要狠狠打击代善!

接到命令之后,李怀信迅速对阵营做出调整。将大营方向整体西移,用阵营本身作为防御工事,成为建奴西行的最大障碍。

代善想要跨过李怀信的阵地,虽然不如明军进攻界凡城容易,但也不会差多少。

单就是防御的虎蹲就有百门,摆在几里宽的通道上,骑兵冲锋简直就是送死,再加上拒马、铁蒺藜、以及飞将军等重型火器,除非有什么天灾发生。

按照方书安的估算,火力密度绝对只有几百年后的后装快炮阵地才能比得上。

布置好防御之后,众人便前往前军所在,正在界凡城布置阵形。

贺世贤在一处缓坡上汇报着情况。

方书安等人看着他的布阵,甚是整齐有度,即便是对军阵了解不深,也知道不是等闲角色。

“贺将军军阵布的不可谓不好,但是攻城之时,可不能真拿出十成本事,要想办法装傻充愣。”

“……”

093 兵者诡道也

这就有些难为贺世贤了,他虽然打过大仗不错,但是从来没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啊。

“攻城便使出蠢主意,那不是要将士们送死么?”

“蠢主意又不见得是送死,具体如何,还需要贺贤弟好生琢磨一番。”

太难了,既要装作一个愚蠢的指挥官,又要最大限度的保存将士。

比拿出实力真正攻城还要难!

怎么就想出这种主意?

“还有,你们切记预留出足够的地方,让代善有出城进攻的位置。要是围的太死,他们不出来,咱们的筹划可就白费了。到时有秩序撤退,但是表面上仍旧要装作慌张。”

李怀信布置道。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那可不成啊,若是真的撤退,又攻城失败。到时候将士们必然心灰意冷,那般情况下,都是铁心撤退。要是鞑子追的紧些,只怕便是溃败之局。到时代善的骑兵追来,一个把握不好,就是全军覆没。若是再干扰到中军大营……”

贺世贤顿顿,“你们可曾真的想好?”

李怀信笑着说,“贤弟说的十分在理,若是按照常理推算,正是你预估之情。但是不给代善以兵败如山倒的表象,不给他有机可乘的希望。他怎可能追击而来?最困难的便是如何败得有章法,退的有条理……”

“这……”

贺世贤是真的要败给任务制定者的想象了,要求实在是过分。

方书安见情况,便说,“想要稳住人心,那只能用非常手段。到时找些人扛着大旗向前,再宣扬经略亲自征伐。退后只不过是换背后的重炮以及车营上来,当然,还有掷弹兵。如此,稍微能让军队安心,顺便嘱咐到各军官,撤退时候务必看护好队伍,防止意外事件。”

只要能保证好基层指挥的完善,即便真的是发生溃败,也能收拢队伍,不至于散落成孤军。

前一番鸦鹄关之战,最后总结出来的教训便是,只要有基层军官能坚持到最后,那支队伍便有极大可能性保存下来。

士兵有人指挥,不缺主心骨,他们便能顽强的活下来并且完成任务。

贺世贤有些懵了,都说兵不厌诈,兵者诡道也。

谁曾想,换到他们这里,要骗的是自己人呢?

“这样欺骗自己人,不好吧……”

“不,贺将军,我们这是最大限度保护士兵,自然和那些只知道嘴上功夫的人不同,我们是稳定军心而已。”

竟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贺世贤是服了,不为别的,就为方书安那一张嘴。

命令分配完毕,贺世贤便和几人告辞,准备他的攻城去了,等到安排妥当再来。

那也是个难题!

明军的营盘选择一处缓坡之上,居高临下,面对着界凡城以及西行之路。

虽然只有万余人,但是贺世贤造出的声势少说也有两万人。

看着漫山的大帐若萤火般闪烁,方书安由衷感慨,明军确实有钱。

大帐里点的都是好灯油,不然想要对方知道自己来了多少人都困难。

贺世贤已经派出数百精兵,以小队为单位,去寻觅各处隐藏的小道。他们要确保没有什么不知情的路线是在代善控制之下,以免到时候来个突袭。

顺便干掉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密探,让对方不能轻易得知明军之机密。

敌我双方都在必经之路上设置着重重鹿寨,还有各种地沟以及林木组成的复合障碍。

双方谁都不想被骑兵快速突破,或者重型火炮以及投石机等攻到近前。

因此各种制止手段具备。

若是单靠这些障碍,能阻挡效果有限,进攻时军士们没人背着柴禾捆或者沙土,便能一路平推到进攻距离之内。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虽然自己费劲挖坑,也好让敌人同样费劲再填上。

目力所及,在双方对阵东南方向有一处密林,而那密林绵延的方向,确实无边无涯,似乎直到山林深处。

“贺将军,不知那里可曾有人探查?”

贺世贤看一眼那丛林,便到,“你们有所不知,看上去距离较近,其实很远。且不说中间隔着苏子河支流,更是有一处水流冲击的洼地,下边遍布沼泽,泥泞不堪,等闲人难以穿越。”

看着方书安的眼神,李怀信有些纳闷,“怎地,你担心那里?”

“若是寻常步军冲锋结阵,自然无需担心,正如贺将军所言,人员根本冲不过。但……若是在丛林中布置火枪或者火炮,投石机呢?”

众人再看去,可不是么,虽然中间隔着苏子河谷,但是距离并不算远,最近的地方,不过十余丈。

纵然骑兵难渡,但是炮弹或者箭支并无阻碍。

最要命的便是,想要攻击界凡城,极有可能进攻的大军会有可能经过那里。

除非要求军队小心翼翼的躲开火器的射程!

“两军对垒,谁也不敢保证始终在安全距离以内,只怕人心受到影响,那才是关键之处。”

听到方书安的判断,贺世贤脸色有些难看。

“若是真的鞑子藏身其中,我们派的人少了,过去也是送死,人多了不是打草惊蛇么?”

“贺将军,还是以您为主,小子只是随口一说。”

这样说,贺世贤的脸色才好看些。

虽然你方书安是熊经略看重的人才,虽然你是阁老家亲孙子,虽然你是个能人。

但是在战场上,贺世贤才是指挥官!

方书安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慌忙更改了口吻。

不过么,贺世贤也不是白给的将军,见给他坡,自然也就顺着下来。

“书安言之有理,依我看,还是要留神戒备。等我准备一支数百人的军马,不用其他,只准备火箭即可。到时候,好生给他们取暖!”

辽东森林以松柏居多,那一片林木看起来也是如此。

密林是藏身的理想场合,但是在火箭招呼之下,再有风帮忙,隐身其中的鞑子根本跑不过火蔓延的速度。

李怀信一直在看着贺世贤和方书安的对话,并没有插话,他只是装作在思考难问题。

其实是故意把机会留给二人自行解决,贺世贤是个好将领,能否更进一步,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

看见贺的反应,李怀信总算是放心。

有这般实事求是的态度,在熊廷弼手下,混到个总兵副总兵不是问题,至于以后,就看机遇了。

毕竟现在他的身份也不过是名义上的总兵。

094 代善的自信

界凡城城头,代善也在观察明军阵营。

“阿巴泰,你的人马,可能够得着明军的行军路线?”

“二哥,只要博尔晋能逼着明军向苏子河靠近,我就有把握轰他们个人仰马翻。”

阿巴泰是奴儿哈赤七子,正蓝旗固山额真,当初莽古尔泰带着人去追击李应祖,正是他统领剩下的正蓝旗人马。

然而,相比较莽古尔泰,他的存在感要低得多,所以正蓝旗陷入混乱之中。自从德格类战死之后,虽然好些,但是依旧抬不起头。

如今,防御界凡城任务重大,正红镶红两旗人马不够,便将剩余正蓝旗人马也交给代善指挥。

不管内部怎样,正蓝旗面对明军,肯定是要拼命的,旗主都给人干了,哪里还会有保留的心思。

博尔晋作为镶红旗固山额真,任务便是逼迫明军向苏子河边的沼泽地靠拢,只要他们进入沼泽,便是任人拿捏的肥肉。

至于汤古代,则带领正红旗负责正面防御。

正红镶红加上不完整的正蓝旗,面对不到两万的明军来说,足够了。

但是,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防御,而是要击破明军!

“明军只有先锋军,怕是中军还在背后等着我们,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说话之人是岳托,镶红旗名义上的旗主,不过因为他是代善之子,实际指挥权仍然在代善手里。

“你说的有理,不过那又怎样,老八都能在鸦鹄关大败明军,我们正红镶红……”代善说了一半,看见阿巴泰,“嗯……还有正蓝旗,也不是吃素的。你先好好看着,看叔叔伯伯如何大败明军!”

代善说完,岳托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他已经被大汗授予执掌镶红旗,要不是父亲以年纪小,资历浅为名,一直拿着权利不放,现在他已经立下不少战功。

正要再分辨几句时候,突然有个大手拍拍他肩膀。

岳托回头,发现正是老将何和礼,才不再言语。

何和礼身份特殊,虽然名义上他属于正红旗,也不是固山额真或者多大权柄之人。但是在八旗之外,他有一层更加超然的身份。

便是奴儿哈赤授予的五大臣,可以说,地位也就是次于四大贝勒,在后金朝堂是十分特殊的存在。

何和礼早早跟随奴儿哈赤带兵打仗,见过无数次战斗和争权。

对代善和岳托的想法看的还算透彻。

此时正是大战前夕,若是岳托有些不当言论,怕是又要被代善一番刁难,此前,次子硕托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

无论怎样,为了大局,岳托还是少言为妙。

看着何和礼微微摇头,岳托嗫喏下嘴唇,不再言语。

是啊,现在正是三大贝勒争抢位置的时候,要是从父亲手下撬走些资源,怕是会被记恨在心,从而更加边缘化。

“四弟,守城战具准备的如何?”代善问汤古代。

“二哥,擂木滚石准备完毕,热油也已经备好。不过……”

“有话直说。”

“明军有不少飞将军之类大炮,只怕他们根本不会攀城,若是摆着大炮轰击,倒是难以应对。”汤古代疑问到。

“咱们的大佛郎机可曾够?”

“大佛郎机只有十余门,面对明军,恐是火力不足。”汤古代回到。

“那抓紧去造些投石车,李永芳手下不是不少汉人工匠么,交给他们,汉人最擅长的便是造各种名器具。”

“喳!”汤古代领命去了。

众人自去忙碌以后,城头上只剩下代善和何和礼二人。

两人都在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何事。

“额附,您看我们今日胜算几何?”代善声音变得有些悠长。

何和礼并没有着急回答,依旧注视了会儿现场。

“若是我等固守界凡城,胜算八成以上。若是有其他的想法,老夫也不敢说。”

何和礼言外之意十分明确,他并不看好代善的追击计划。

但是,这又是阻止不了的事情,奴儿哈赤令他与代善一起行动,不过就是在关键事情上依靠他的经验帮助代善。

但是,此刻大贝勒心里只有比下去黄台吉的想法,若是真的要他他固守界凡城,还不如杀了他。

如果不能彻底击败明军,那么来界凡城的意义何在?

战争从来不会以所有人的预想的方式打响,第二日,明军准备要攻城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界凡城所处苏子河谷转弯位置,滩涂水流众多,大雾是常有之象。

原本,日头升起之后,浓雾便会渐渐消散!

但是今日,竟然没有任何消散之意。

若是女真人只守城,自然是希望雾大些为妙,因为他们虽然看不见明军的位置,明军的炮火同样无法确定城池的方向。

但是他们也有出击的情况之下,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很明显,贺世贤并不是这样想的。

由于早早表定好射击方位,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想法。

贺世贤命火炮在确定安全的前提下,前出阵地,给标定的方位来了一顿急速射。

校准都不需要,来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所有炮火准备好之后,马上就是一番齐射。

其余炮手迅速清理炮膛装药装弹,紧接着便是第二炮。

随即,稍微调整些炮口,有些近点,有些远点,再来一轮,打完收工。

一时间,不管是城头还是城下,都被砸的稀烂。

本来城头聚在一起三五成群小憩的鞑子兵卒,愣是被轰死大半。

虽然城头上守军并不算多,但是对气势打击明显。

城头都在流传谣言,说明军阵里有千里眼,能隔着浓雾看清城头的景象!

神特么千里眼,代善当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哪怕是现在西洋走私来的千里镜,也不可能穿过浓雾。

只可能是他们已经暗中标记好射击方位。

想到此便喊来图尔格,后者正一脸懵逼的看着主将,不知何意。

“大贝勒,奴才来了……”

“你个狗东西,老子不是问你明军的哨探可曾清理干净,你说干净了。这火炮是哪里来的?别说是明军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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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惺惺相惜的满桂和毛文龙

听闻如此,图尔格汗如雨下,他清理明军哨探可是用了心,凡是看见的不是杀掉便是赶跑。

但是,那也不敢确定,能把所有人都干掉,人家测好距离之后跑掉的有什么办法?

他麾下的女真勇士又不是属土狗的,啥都能闻到。

委屈归委屈,事情不能这样说。

“属下知罪……”

“你知道个屁,现在马上,去给老子查清楚,明军的炮藏在何处!”

图尔格当然查不到人在哪,明军奔着打完就跑的原则,已经安然回撤到阵地之后。

大雾只是小插曲,第二日,风清云散,正是开战的好机会。

李怀信已经回到中军,他要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

此刻前线指挥是贺世贤,不过方书安、卢象升、孙传庭几人都在。

几人站在高台之上,视野宽阔。

此时天光放晴,蓝天之下飘荡着层层卷积云。

似是漫天清羽,又像满眼纱帐。

清风拂过,甚是舒坦,本应当是个郊游的好时节。

可惜,此刻却是剑拔弩张,气氛像是打了结的肠子一般。

大地之上,人员如同蚂蚁搬家一般,秩序井然的来回移动,那是明军已经开始汇集。

只见大军当先是车营,随后便是车马步军,大量的投石机。

后边便是飞将军、灭虏、大佛郎机等火炮。

原本投石机在明军之中少之又少,不过自从迅雷弹装备之后,将领们念在它破片杀伤威力之下,又再度复活了投石机。

把几斤重的炮弹扔到百丈乃至两百丈之外,并不是多难的问题。

以前扔的可是十几斤,二十多斤的石头,相比之下,迅雷弹要求的投石机要简单多了。

咚咚!

咚咚咚!

阳光下,盔甲反射着死亡的光芒。

整齐的鼓声,如同铁锤一般,敲击在每个人的胸膛,更敲击在心头上。

在口号的指挥下,明军前进的十分有章法。

不过东南地界的密林里,依旧保持平静,可以想象,一但大军踏入起射程之内。尤其是火器和投石机,仓促被毁之下,对明军攻城的士气打击绝对巨大,堪称是毁灭性的。

战鼓擂响,明军速度加快。

贺世贤虽然领军不久,但是经过磨练,目前人马配合已经娴熟,丝毫看不出是合练没多久的军队。

攻城器械之后,便是大量的步军,他们的任务是直接攀登城墙。

最后,才是骑兵,虽然他们出发的晚,但是一出大营,便向两侧迂回过去。

骑兵的目的便是防止城中冲出的敌军骑兵之用,总不能指望他们破城。

战鼓再起,车营开始加快速度,渐渐拉开距离。

后边则跟着火枪手以及弓箭手,由于没有重装备,速度拉开的十分明显。

若是此时鞑子冲出,势必会造成明军脱节,然而,城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车营的炮车以两轮车为主,原本并不适合作为防止突破的堡垒,不过此番出战的炮车,明显速度慢上许多,车辙痕迹也深。

并且,拖曳的不是牛,而是骡马!

可见,贺世贤下了血本。

方书安当然知道,那些炮车上装了不少压仓的石头,就是为了防止代善的重甲步兵和重甲骑兵的冲击。

原本历史上,车营的偏厢车因为重量问题,被重甲步兵冲击的七凌八落,此番让他们加重,再结阵,就要好上许多。

车营冲到最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们解开骡马,将十余辆车连载一起,便成为一道阻止城内守军突击的防线。

不过,每隔几丈,便留出缺口,可以容得下一辆马车通过的距离。

此时两翼的骑兵已经渐渐的要超越车营组成的阵地,距离苏子河拐角处越来越近。

界凡城头的代善,此刻心已经提在嗓子眼,若是被明军发现隐藏在密林里的军队,那么计划那就失败了一半。

很显然,明军没有刻意去规避,似乎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仍旧在按部就班的前进。

明军仍旧在城头火力覆盖之外,或许大佛郎机有些震慑效果,但是仅仅限于震慑。

发射靠轰,命中靠蒙的那种。

当明军的各种大炮前移的时候,战争大幕便开始拉开。

“命,所有远程火炮,距离二百五十仗处停下!”

一番旗语之下,跑车轰隆隆的由快变慢,最后戛然而止。

城头负责指挥的汤古代气的直跳脚,再有五十丈,他的大佛郎机便能开炮了。

“全体准备!”

“原地驻炮!”

随着指令下达,明军的炮手将骡马卸下,各工位上的士兵将火炮就位,做发射前准备。

“什么?明军打算在二百五十丈距离上开炮?”汤古代先是吃惊,进而哈哈大笑。

“带兵之人怕是傻子吧!”

即便是他们购买的西洋大佛郎机,有效射程最多在一百八十丈,明军的火器参差不齐,想要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命中,痴人说梦!

然而,下一刻,呼啸的炮弹已经说明一切问题。

女真不用大佛郎机,是因为他们在城头布置的少。

但是明军不同啊,一个车营就有十六门远程炮,锋线上集中了五个营,加上其他营调来的,超过一百多门远程火炮。

原本,戚家军的车营只有八门大炮,念在进攻坚城,熊廷弼便将之翻倍。又因为攻城需要,将中军的一些火炮调来。

要什么命中率,要什么直瞄,莽就是了!

距离不够,数量来凑。

即便他们曲射的命中率只有两成,还有着巨大的圆误差,但是数量的加成也是巨大的。

轰!

轰轰轰!

开炮声连成一片,掀起的烟尘将明军火炮阵地彻底掩盖起来。

方书安看着火炮那么大动静,但是距离么……

实在是惨不忍睹,搁后世的55榴,能干到三十公里!

此刻,甚至能看见黑色的弹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坠。

最终,在距离城头三十丈的距离落地了。

“哈哈哈!”

“明蛮子怕不是疯了吧。”

“就这水平还想攻城?回家玩女人去吧!”

城头的讥笑,明军们自然是听不见。

此刻前敌指挥的两个守备分别是满桂和毛文龙。

满桂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升迁无门,看见毛文龙才知道,他还算幸运的。

正因为二人这等身份,所以竟然有些惺惺相惜。

“毛大哥,炮口再调一调吧!”

“也只能如此!”

“炮口上调,给老子加药三成,打他|娘的!”

又是此起彼伏的炮击声,城头人们依旧等着看笑话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了!

096 野战生存之王博尔晋

那落地的位置,怎么靠近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有呼啸而来的炮弹直直砸到距离仅有十丈的空地上,将拒马砸个稀烂。

嘭,咚~

各种声响依次传来,竟然砸中城墙!

明军的火炮竟然能打到二百五十丈!

城头的守军登时就慌了!

其实,若是按最大射程,明制火炮一千米都不在话下,换算过来便是三百三十丈。

只不过因为曲射的原因,所以命中率低,散射概率大,很少使用。

但是在一百多大口径火炮的阵列下,命中率低点又怎样。

只要数量够,砸也砸死他!

目睹第一颗炮弹落入城墙后,汤古代便进了城头的门楼里,防止炮弹击中。

莫说是被击中,即便被飞溅的碎石擦到,都是见血的伤,直接砸到的话,不用抢救,直接收拾进厨房当肉沫喂狗就是了。

图尔格和纳穆泰围在左右,表情十分焦急。

“大人,咱们开炮吧!”图尔格吼道。

“开炮有什么用,明军几百门大佛郎机,我们一共才十门,剩下的都是中佛郎机,能打到一百丈都算好的!”

明军远程火力原本是占优势的,但是在萨尔浒并没有发挥优势。

此刻进攻界凡城就不一样了!

就是靠财大气粗!

欺负你们的火炮够不着!

汤古代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去请示贝勒,出城吧!”

“喳!”

图尔格领命去了,眼下,唯有让红白巴牙喇带头,骑兵在后,趁着明军骑兵没上来,冲破炮兵阵地。

不然,炮弹早晚要把城墙砸毁!

“城墙的大炮为何不发?”

代善红着眼睛质问到。

“贝勒,我军只有十余门大佛郎机,数量不够,其余即便是装药再多,也是无用!”

“无用,火炮就是个无用的东西,关键时刻还要看大金勇士!”

代善整理下情绪:“命,红白巴牙喇领命出征,镶红旗骑兵紧随其后,破坏掉明军炮营阵地!”

呜~呜~

伴随着悠扬的号角声,界凡城大门缓缓打开,此前升起的吊桥也在嘎吱吱的放下来。

毛文龙和满桂对视一眼,知道自己将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三发速射,随后起炮,准备后撤!”

明军大炮轰击的目的便是引诱他们骑兵出来破坏,当然若是能直接砸塌界凡城城墙更好,现在首要目的达到,当然是赶紧溜之大吉。

远处,贺世贤已经看出了女真人的企图,随即下令道。

“火箭手准备,敌人骑兵一出,马上将箭支尽数射出后撤退!”

战场上,表面看去炮弹仍旧不断砸在城头前后,甚至有些刚刚出门的白巴牙喇都被炮弹砸死。

这些倒霉蛋恐怕是白巴牙喇死的最惨并且战绩最差的。

毙敌零人却被炮弹砸成肉泥!

万马奔腾中,只见女真骑兵算是气势磅礴。

当先一人盔甲明亮,气质不俗!

赫然是博尔晋亲自领兵!

他指挥着镶红旗的红白巴牙喇和重装步兵,由代善二子硕托指挥骑兵。

至于名义上的旗主代善长子岳托,自是不能亲自参与到冲锋当中。

“孩儿们,目标明蛮炮兵,杀光他们!”

博尔晋举起弯刀,带着头冲锋出去。

如果要颁奖给双方最佳出镜奖,博尔晋绝对高票当选。

实际上,他的马看似壮硕,但是速度并不快,身边的骑兵眨眼间超过他。

这也是他能够在无数战斗中存活下来,并且升到固山额真的真正原因。

气势上肯定要带头不退后,口号更要喊得山响,最好人人都知道他在带队。

至于至于跑得慢,那特么是马儿的问题,不是个人主观意愿!

博尔晋当然大金嘴巴上“第一巴图鲁”!

当然了,战马早就和博尔晋心意相通,在越发壮硕的前提下,速度越来越慢,更加得到主人的喜欢。

一人一马,还真是相得益彰呢。

女真骑兵冲的正欢实,天黑便藏好的明军弓箭手终于能松口气,他们拱开身上的草木伪装。

是时候了,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女真人尝尝,什么是松子烤猪肉的味道!

趁着所有人注意力在中军时,弓箭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点起火苗,引燃火箭。

咻咻~

火箭带着奇怪的调调,嗖嗖的射了出去。

那画面,壮丽中透露着一股子令人窒息的美。

活干完,弓箭手们赶紧向明军主阵地跑回去。

这可是烧了马蜂窝,对面反应过来指不定咋样呢。

那里,阿巴泰带领的正蓝旗士兵正在做最后的战备,刚把火药打开,火箭备好。

就差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将明军轰成渣渣!

阿巴泰正在畅想明军是一副怎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冷不丁意外出现了。

一团火苗落到身边,像是不断跳跃着,十分可爱。

阿巴泰眼珠子快掉地上了,以至于嗓音都没能喊出来!

“哪个王八犊子玩弄火种呢,这是能……”

一个牛录额真还没喊完,眼神里便充满了绝望,只见满眼都是火箭!

此刻,他们虽然极美,却像是来自地狱的红花,笼罩在整个密林。

火苗迅速窜了起来,在松油柏油的加持之下,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大火便腾空而起。

啊!

啊啊~

惨叫声连成一片,响彻天空。

阿巴泰想不到,他们的计划早就被明军猜中,一直等到此刻,才发出致命一击。

“退!所有人后退!”

“快退!”

声音里满是绝望,沙哑的绝望,高出几个八度的绝望。

没有人敢在这种密林里妄图救火,尤其是边上还堆积着一罐又一罐的火药。

轰!

嘭!

咻~

密林中的火药开始殉爆,只见火焰之中飞起了人……如果说不完整还能算人的话……

还有子母铳的庞大身形,两人合抱的巨木……

回头的瞬间,放火箭的明军想象不到,原来车营那重达千斤的子母铳,也能飞起来,姿势还挺优美。

是一道靓丽的弧线……

城楼上,看见此处情况的汤古代面如死灰。

苏子河密林的伏兵是他们最大的仰仗之一,便是由那些人突击拦住明军的骑兵,一方面杀伤明军,还能能让出击的士兵从容撤回。

现在没有了这一层,不知那些士兵们,还有机会平安撤回没有。

当然,如果能突破明军防御,这些都不是问题!

火焰越升越高,将靠近苏子河的空气席卷向上,相当于一团小型风暴。

不过,人们注意力并未能注意多久,毕竟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开始变化……

097 真是无耻啊!

明军的炮火停了下来,所有重炮兵在飞速收拾东西,套上马车。

二百五十丈看似遥远,让马匹冲起来,速度极快。

要不是有红白巴牙喇以及重甲步兵拖后腿,轻骑兵说不定早就冲了过来。

不过,明军错开的那些空隙,此刻也被新的偏厢车堵上。

看见那些东西,汤古代眼角猛地一跳。

子母铳和虎蹲!

专门对付他们骑兵冲锋用的火炮!

虽然距离近,但是齐发的情况下,每一门都能发出几十乃至数百铅子,近距离击中,即便是三层甲的白巴牙喇也要跪下。

事实上,他们只注意到填补上的空白,却没有注意到,此前偏厢车上堵着的射击孔纷纷洞开。

背后伸出一根又一根的枪管。

鸟铳!

实心弹对于骑兵的效果或许不明显,但是装了链弹和散弹的虎蹲和子母铳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是骑兵天生的收割机。

远程距离上,便只有依靠鸟铳来弥补。

两里长的车阵上,足足排布着一千两百支鸟铳。

要不是最后库存告急,熊廷弼打算把所有人手里换成鸟铳。

明军的骑兵此刻已经运动到两翼,但是还没有开始冲阵,他们要在鸟铳和虎蹲攻击过后,来保证他们的安全撤离。

女真开始冲锋了!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是当世最能战的力量,冲锋之时,看上去不如明军井然有序,但是在凌乱里边,透露着十分巨大的力量。

毛文龙带着重炮回撤,此时负责一线指挥的是满桂。

只见他死死盯着女真的兵线,一边在数着。

“二百丈……”

“一百五”

“一百……”

“听令,鸟铳三段射,发!”

嘭嘭嘭~

一时间,无数白烟从车阵上冒出,惹得女真士兵又是一阵大笑。

“明军真是,蠢笨如猪,我看……”

话未说完,领头的白巴牙喇脑袋一歪,笔直的栽到在地。

只见他眼睛位置此刻只剩一个血洞。

明军开的不是三眼铳,是鸟铳!

博尔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之前获得情报,北军多用三眼铳,鸟铳少之又少。

怎得现在有恁多鸟铳?

他们当然不知道,熊廷弼为了对付他们,早就在听取实验结果后,迅速将鸟铳换装。

大军冲锋途中,此刻回撤不可能,虎视眈眈的明军即有可能衔尾追来。

那么,只能加快速度冲锋了,鸟铳装药时间长,暴露的时间越短,能击中的机会越小。

“孩儿们,跑起来,冲过去,冲到跟前,那些明贼就奈何不得我们!”

博尔晋再度举起他的弯刀,向前冲去。

毫无疑问,他仍旧被人超过,慢慢落后。

“八十丈……”

“五十丈……”

“虎蹲及子母铳,交替开炮!”

鸟铳虽然数目不少,但是毕竟不是后世的膛线枪,做不到指哪打哪。

一路上女真人倒下去的虽然有不少,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是等到虎蹲发威后,那就不一样了。

嗵!

虎蹲与众不同的闷响发出,便有嗡嗡的破空之声传来。

啊!

只见一个红巴牙喇的胳膊被黑影击中,瞬间飞了,鲜血喷到丈远,按都按不住。

随后更是有马齐腿而断,人拦腰而斩。

女真士兵还以为是什么把戏,直到看见几人连续倒下后才发现,竟然是两根铁球和一根铁链组成的链弹。

链弹不是水军用在船上的炮弹么,怎会用在虎蹲上?

链弹脱离炮口之后,便是各异的运动轨迹,但大多都会产生旋转,尤其是遇见阻碍物。

高速旋转之下,威力不亚于切割机,直接将阻挡他们的东西切成两半!

虎蹲依次发射,第一发俱是链弹,他们能保证在四五十丈的距离上,依旧有杀伤力。

嘭!

随着子母铳有节奏的声音响起,大量的铅子开始漫天飞舞。

白巴牙喇的重甲或许能挡住大部分铅子,但是数量巨大之下,总有个头稍大的能穿透他们的防御。

叮叮铛~噗!

尽数敲击声当中,难免伴随着铅弹入肉的声音。

博尔晋那叫一个恨,前边冲锋的可是宝贝的巴牙喇啊,此刻他们竟然成为后边骑兵的炮灰。

是可忍孰不可忍!

“骑兵,冲过去砍死那些贼子!”

怒极的博尔晋忘了,指挥骑兵的是硕托,虽然他不被代善所喜,但好歹是个儿子。

骑兵们冒着子母铳的弹雨,刚刚冲到十五丈左右的距离。

第一排快马尽数摔倒。

陷马坑!

明军在夜里趁着女真人不注意,已经在前沿阵地留下数千记的陷马坑。

说是陷马坑,其实就是一个碗口大,一尺深的洞。

马快速奔跑之下,只要蹄子陷进坑里,便是断腿的局面。

博尔晋冷汗掉了一马背,还好是轻骑,若是巴牙喇陷在此处,他就别回了,直接提刀抹脖子再次就是。

陷马坑只能用一次,后边人稍微调整马速便可缓慢通过。

不过,一般他们不需要放慢,直接踏着倒下的同伴就是……

只是,陷马坑后边,还有连绵不断的铁蒺藜!

狡猾的明军,除了陷马坑,还扔了铁蒺藜!

放眼看去,一直到阵地之前,已经布满铁蒺藜!

此时不是靠堆人命能堆上的,只有让步卒上来,趟开铁蒺藜组成的“地毯。”

然而,等待的时候最为致命,明军的虎蹲和子母铳从未忘记收割女真人的生命。

要不是有些人机警的趴在地上或者藏身在死去的同伴身后,此刻早就成了马蜂窝。

等到重装步兵开始趟铁蒺藜的时候,鸟铳和虎蹲都没了声音。

偌大的明军阵地,此刻竟然诡异的没有任何火力!

不对啊,明军怎么可能放弃十丈以内的黄金距离,那是他们三眼铳的最佳威力。

博尔晋再观察时候发现,明军已经将各种火炮套上车,正在发力狂奔。

目标当然不是界凡城,而是背后。

就这么跑了?

明军明显没有伤亡几个啊,方才女真人几番箭雨,都被车阵挡住,几乎就没有发挥什么威力。

明军……

真是无耻啊!

这特么还是打仗么?

还没有接触就跑了!你们对得起自己拿的粮饷么?

098 破片的威力

博尔晋在心里狠狠地骂着敌人。

他现在想的就是追上明军的领队,掰开他的脑壳看看,这特么是打仗应该有的态度?

难怪会被黄台吉歼灭近两万人,还没有接战就要逃跑,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然而,和炮兵以及火铳手不同的是,两翼的明军竟然主动向在趟铁蒺藜的步兵发起了冲击。

他们当然知道哪里有东西,哪里没有,由两翼直接杀来。

可惜,马上才是女真人的天下。

在骑兵对射的过程中,虽然明军也都是个中好手,但是坠落马下的频率明显高于女真人。

“鞑子凶猛,撤!”

那骑兵统领甚至没有等到和女真人白刃战,便呼啸着往回跑了。

硕托有些发愣,这些明军……果然是不能打啊。

眼看着他们火器占尽优势,怎么连面都不敢面对呢?

想来也是,要是明军真能打近战,也不至于城池轻易被攻下。

逃跑和投降才是常态。

可以说是此前明军给女真留下来“极好”地印象,要不是他们臭名在先,硕托和博尔晋根本不可能下令追击。

而这这追击,才不过是真正战斗的开始。

白巴牙喇三五一起,凭借着重甲和蛮力挤开偏厢车,此刻再看,车上尽是石头和黑不拉几的东西,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不过,边上还未完全退走的骑兵终于露出了笑脸。

看他们灿烂的样子,女真先锋下意识觉得,这些人是在欢迎自己进攻。

以为他们是下一个李永芳的时候,明军纷纷拿出冒着火的箭支,射了过来。

火箭!

又是火箭!

苏子河对岸哪里仍旧烧的一地鸡毛,这里又有火箭。

但是,那有何用,虽然地上有些油和柴草,又怎能抵挡住女真勇士的脚步!

看着火焰腾起,硕托并未放在心上。

推开车阵,给后军让开路线。

看见他们冲锋的顺利,城门当中已经不断有兵马冲出。

他们要把明军彻底击溃!

“大人,那是什么!”

一个牛录额真注意到黑漆漆的东西被火焰引燃,此刻正在呲呲冒着白烟。

硕托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心道不妙,大喊一声。

“趴下!”

然而,战场一片嘈杂,听到的人有限。

有个白巴牙喇见他突然趴到地上,便玩笑地道,“大人,您这是为何,明军可没有过来啊!”

硕托不知道,明军迅雷弹引信烧到外壳后还有好一会儿,正当他拍拍衣服起身时候。

咚!

轰~

爆炸声传来,站在他面前的白巴牙喇好似一个人形盾牌,替他挡住绝大部分破片。

而那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三层甲怎么了,近距离之下,破片依旧能杀死他!

与爆炸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火油爆燃的声音。

只见在爆炸衬托下,那火焰如同绝地苍龙,倏然腾空而起,蛮横的在女真人身旁盘旋,肆意纵横、掠夺着士兵们的生命。

火焰的面积并不大,远远没有火烧密林带来的漫天大火的成就,相比之下,只不过是丈多宽的一条火带。

但是此刻,火焰形成的阻隔效果,战术意义更加重大,将女真人压制在火焰的另一侧,冲不过去,抬不起头。

等到爆炸声稀疏,硕托再站起时,身边的红白巴牙喇能起身只剩下一半多些,就这还是浑身带伤,彻底失去战斗力的不下三分之一。

至于轻骑兵,那就更惨了,几乎一半人死在连番爆炸之下。

算起来三千余人的先锋队伍,此刻共有一多半伤亡。

这还是没有和明军交手之下。

偏厢车和地上放着不少迅雷弹以及火油,目标便是延迟女真的追击。

当然,另有一层目的是拉起他们的仇恨。

几千前锋伤亡多半,只会让统帅更加心急。

没错,博尔晋脸上已然分不清红还是黑,但是他知道,现在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追上明军,并且杀死他们!

背后镶红旗倾巢而出,岳托也亲自投身到追击当中。

此刻城头指挥已经换做代善,汤古代与何和礼分列两侧,看着明军从攻城变成逃跑。

“额附,您看明军的架势,似乎是有阴谋啊!”代善问向何和礼。

“阴谋自然是有的,他想引诱我们去追击,可怜巴牙喇了,博尔晋个蠢货,竟然让巴牙喇去当炮灰,他若是能回来,好生教训一番。”

“那,我们追击岂不是上当了?”代善疑问道。

“大贝勒,明军的战力,你是清楚的,今日不过是先锋军。料不是熊廷弼亲来,要是今天让他们沾了便宜就跑,还不定接下来会如何。孩儿们都憋着恶气,让他们撒下。”

何和礼与明军大小数战,知道明军野战的实力。

只要不是去攻打他们坚守的城池,女真勇士战败的机会还真不多。

“汤古代领15个牛录,与博尔晋一起冲锋,务必要将明军先锋军打穿!”

突然他想到什么,“阿巴泰那里如何,活着的话让他赶紧领兵回来,替我接管界凡城!”

此刻的阿巴泰,正在心身俱疲的往回走。

他们埋伏了三千余弓箭手及火枪火炮手在密林中,大火骤起之下,逃出来的不过两千人。

余者不是被火烧死便是被殉爆的火药炸死。

密林……实在是太密了!

以至于他们当初钻进去,都是爬高钻低才找到合适位置。

火势来的太猛太大,西北风一吹,松塔更像是蘸油的火把,呼啸着将火苗抛洒在四周。

高层火苗抛洒,站在地上的女真人眼前,便是十分壮丽的火雨,带着死亡味道的火雨。

尽管有些人藏到沼泽里,但是生生被火焰燃烧吸走空气后窒息而死。

可以说,比起炸死的巴牙喇和重装步兵,他们死的更加憋屈。

那些人好歹看见了明军逃跑的屁股,正蓝旗埋伏的众人,可是毛都没看到。

要不是阿巴泰作为指挥官,位置靠后,现在说不定也成了一抔灰烬。

传令兵找到他的时候,正在无精打采的向界凡城行军。

“大人,大贝勒让您速速回城,接替他指挥。”

“哦?”

阿巴泰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二哥去往何处?”

“大贝勒要亲自带兵追击明军!”传令兵没敢抬头,低眉顺目的说道。

阿巴泰可是刚刚吃了败仗,一个不留神吃亏的就是传令兵自己。

“明军竟然逃了?”

“回大人,明军就会打炮,我们的巴牙喇还没冲到近前,他们就转身跑了。”

传令兵听着语调似乎没危险,稍微抬起头。

“明军还真是和鸦鹄关一样不中用啊,也就会耍耍诡计。你回大贝勒去吧,我这就过去。”

传令兵还未走远,突然又一声喊。

“站住!”

099 真的败了?

难道终究逃不过一打?传令兵心里委屈巴巴。

“大……大人,您……您有何吩咐。”

他说话都发出了抖音。

“慢着,我与你一起去见大贝勒。”

阿巴泰几次与明军交战,互有胜负,按理说是最适合带兵参与追击之人。

但是一来他是正蓝旗的固山额真,将来正蓝旗归谁领还两说,平白送上一份大礼,正红旗和镶红旗的将官那里都说不过去。

再则,还是因为他是正蓝旗,明军阵斩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看见正蓝旗比见到山贼还亲。

或许别的旗让明军感到恐惧,但是正蓝旗就是行走的军功了。

代善的心思,阿巴泰能猜到一些,但是不够全面,他以为单纯的是不想将功劳分过来。

没办法,此前虽然黄台吉实力更受器重,但是偏生是莽古尔泰更加愿意和代善争执。

毕竟大贝勒的权威,二贝勒更愿意挑衅一番。

代善当然没有莽古尔泰那股子莽劲,看见阿巴泰身上带伤,先是温言安慰,询问了当时的情形。

不过内里怎样,至少表面上洋溢出的是兄弟之间的关怀。

一番话倒是让阿巴泰舒心不少,这便是代善所擅长的,对于人心的把握,尤其是捏合群体的战斗力,他绝对是一流。

问候完以后,便是关于战事的讨论。

眼下明军败得蹊跷,但是内心着急的代善还是决定追击,如此一来,界凡城便只有交给同是兄弟的阿巴泰来守卫。

“七弟,界凡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为兄我去为你和五弟报仇!”

“有劳二哥!”

“嗯!”代善拍拍阿巴泰的肩膀,带着亲卫便下了门楼。

看着他下门楼,阿巴泰心里感觉十分奇妙。

相比莽古尔泰,他更像是兄长。

相比黄台吉的机变和狠辣,他也更像是一个忠厚的长者。

可惜,忠厚同时会有软弱,最终决定在原来的时间线上,他最终没能继承大统,而是成为世袭罔替的****。

当然,现在么,他恐怕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战场上,明军并不是一味地逃跑,至少他们的骑兵一直在想办法放缓女真追击的脚步。

可惜,论起弓马骑射,确实技不如人。

在和硕托的对射之下,明军吃尽苦头,没有几次便阵亡了数百人。

高台上,方书安看着局面,大致应在掌控之下。

“贺将军,小子这就去中军等着您。”

贺世贤同样在观察战况,“你去吧,我随后便到,现在看上去,撤退还算有层次,车营的重炮基本都跑了回来,只有个别因为车轮陷在土里,只得丢弃。

不得不说,实木轮大车的耐磨和耐用性实在是差劲,一场战斗下来,非战斗损失竟然比作战损失的还要多。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方书安看一眼战场,车营的辎重在前,步兵靠后,骑兵仍旧在和女真人纠缠断后。

虽然射不过他们,但是好歹手上还有铁蒺藜和手铳。

时不时回身给女真人两下,双方始终得以保持百丈的距离。

这样的迟滞,已经达到明军战略撤退的目的,骑兵和步军之间渐渐有五里地的差距,打打停停之下,能坚持到决战地点。

消息传到大本营,传令兵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经略,贺将军他……败了?”

“真的败了?”

“真的败了!”

“真的败了,那太好了!”

熊廷弼声音里都带着欢喜,满眼兴奋的看着四周的亲兵。

因为他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

传令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抬起头一看,经略眼神里确实是充满了胜利的光辉?

怎么回事?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情况了,李怀信告诉他的时候,脸上就是充满喜悦。

为何到了经略这里,更加高兴呢?

下边有些不知情的属官才是真的纳闷,“经略,败都败了,还是什么好事情?”

“败不要紧,一时失败才是后续胜利的开始。”

熊廷弼望向东方,眼神坚定。

……

中军大帐,关于前线的消息不断传来。

得知贺世贤按进度撤退,并且干掉多巴牙喇之后,李怀信知道,他们离计划的实施并不远了。

一路上,八旗军追的十分辛苦。

明军除了放火,造成一片火海蔓延开来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手段。

各种陷阱暗桩翻板遍地都是,好端端的骑兵只能变成散步前进。

博尔晋十分郁闷,也不知道明军是怎么撤退的,难道他们的骑兵能凭空飞过去?

要说勇武,或许明军差上一节,但是论制作陷阱的手段,则是五花八门。

李怀信出寨三里迎接他们,前锋一万六千余人,回来不过一万二三。阵亡的不多,但是伤号不少。

这还是在明军没有和女真接触之下,可见路上追逐战确实惨烈。

离开山区以后,贺世贤率军进入向西必经的一块平原。

说是平原,其实是山地丘陵当中的一块低洼地带。

苏子河千万年来流经此处,冲刷走泥石,同样留下上游的淤泥。

经年累月之后,便形成一道平原。

不远处,苏子河依旧在静静流淌,深藏功与名。

李怀信和贺世贤先后骑马而行,看着路边修筑的各种防御工事,贺世贤暗自惭愧。

“还是您思虑周全,不几日便修筑如此多的防御,小弟我在前线,添为领军,什么都没干好,要不然,也不至于折损几千兄弟。”

李怀信安慰道,“老贺无需如此,你能把女真人引出来,已经是大功一件,为兄在后方也不能干什么在,治好准备好口袋,迎接鞑子了。大军在前线出生入死,还要诈败。我岂能躲在此地享清福,现在刘部堂和秦宣抚的兵马就位,总兵力超过六万,人人养精蓄锐,就等到你们将鞑子引来,一击破之!”

身后的副总兵窦承武附和道,“贺兄事情做得极好,唤作俺个大老粗,只怕要坏事,哈哈哈。”

贺世贤有心留意四周,发现身边人除了和自己身份一样的副总兵,就是被罢免的前总兵赵梦麟、保定总兵王宣。

100 咱们会败么

赵梦麟资历原本就不够,保定总兵虽然是正职,但是比起他们这些九边总兵差了一个档次。

真正能影响到李怀信权威的新任山海关总兵柴国柱在辽阳,辽东总兵李光荣在广宁,开原总兵马林领北军,辽阳总督刘綎在南路军。

可以说熊廷弼的信任十分明显,李怀信虽然五镇之地,但是眼下的名头只是援剿总兵官,比此前杜松名气差了一截。

为防止指挥上的不便,索性把官职相同的人都调开……

贺世贤看见阵前的水泥墩子,便道,“那就是书安他们说的水泥拒马墩吧,虽然费水泥,总比挖坑省力。”

“贺兄所言甚是,有了这拒马桩,我看鞑子怎么填平他们。”窦承武道。

不同于陷马坑和鹿寨,水泥拒马墩可是在地上筑起来的突出部。

想要填满谈何容易,更不是随随便便能搬走,可以说是让骑兵恨得牙痒痒又无奈的手段。

没办法,这就是科技代表的生产力。

众人还在探讨着对敌的手段,而敌人也应声而来,渐渐逼近。

……

……

约莫半个时辰后,狼狈不堪的女真前锋赶到了战场东部。

李怀信趁着对方人困马乏,又不熟悉新地形,连番用火炮和投石机进行突袭。

博尔晋刚刚站稳脚跟,便要面对明军的骚扰。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后退五里,到山地刚出平原的交界带,才堪堪稳住。

一阵突袭之下,竟然损失了两千人,比此前追击的伤亡还要大。

形势如此,明军以逸待劳,并且面对的是数量更多的火炮以及抛石机还有神飞火鸦以及震天雷炮。

几种火力交织起来,博尔晋密集的阵营顿时被扫倒一片。

明军更是在抛石机上装了不少迅雷弹,在神飞火鸦和震天雷炮之下,女真人并没有意识到,明军已经有了一种全新的投掷类开花弹。

只是,博尔晋已经认识到明军火器的厉害,因为不少手下战死并不是被各种炮弹炸死,而是身上插了不少破片。

他认为,明军已经升级了全新的神飞火鸦以及震天雷。

半日之后,代善带着主力与博尔晋会和,此番正红镶红两旗,加上正蓝旗部分,两万余八旗兵对阵六万明军。

局面上看,优劣立判。

只不过,代善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兵的同时,何和礼送给奴儿哈赤的信已经出发了。

代善自作主张的出击,虽然不见得会大败而归,但是也不见得真能有多大胜果。

何和礼行事稳重,虽然他认为追击明军有机会,但还是决定很有必要知会大本营。

奴儿哈赤和黄台吉一看见信,俱是大惊。

一面由黄台吉带着正白正黄镶黄出战,一面命传令兵加急召回代善,无论如何不能在界凡城之外与明军大战!

阿敏和杜度也将散落在周遭的兵马汇集,准备应对最后的局面。

按照奴儿哈赤之意,他是指望代善能够熬到下第一场雪,再做打算。

现在看来,第一场雪,等不到,界凡城能否守住还要两说。

眼下,没得选择,汗命下达,八旗军尽出,准备对抗明军的进攻!

代善一人的小九九,将奴儿哈赤的得以算盘打得尽数毁掉。

李怀信根本不打算给代善修整和布阵的时间,之所以将敌人赶到交界地带,就是不想让女真重骑发挥他们的优势。

在狭窄的山路当中冲出来,他们只能成为狭长的纵队而非是开放的散兵队。

对火炮来说,越是集中的目标,越喜欢……

方书安等人站在高台上,看着八旗兵的动态。

尽管他们装作一副军容整齐的模样,但是无数细节展示着疲惫无力。

看着八旗军的士兵,方书安道,“若是说士兵的阵形和训练,八旗兵哪怕是巴牙喇都比不上我大明精锐。但是说起士兵个人勇武的话,我们总是差上一节。”

“女真人生在严寒当中,常年与猛兽为伍,力气小胆量小的那些,早就葬身狼腹,余下的,自然是刚烈之辈。”

孙传庭的语言很朴素,但是很好的诠释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

卢象升突然问道,“你们说,咱们,会败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方书安问住了。

“会败么?”

哪怕是预知问题并且已经改进的方书安,都不敢确定。

决定战争的因素太多,方书安只能选择一些方便得到的效果进行干预。

至于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反倒孙传庭,自信心更强烈一些。

“六万武装到牙齿的明军面对两万没有辎重的女真人,想要不胜,很难!”

“也不能看轻敌人,他们虽然人少,也有两万余,并且后续还有三四万人的援军。而且,此处风土人情他们更加熟悉,并不利于我们。不过好在自从莽古尔泰战死之后,三大贝勒之间所有猜忌。不能和之前一样通力合作。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占据一个半吧。”

“一个半?为何不是两个?”

卢象升疑问到。

“天时暂时看是倾向于我们,但是辽东天气变化极快,当前季节,说不定哪一日会有落雪,下一日却又有秋老虎来袭,天时只能说一家一半。地利在对方,我们只占据人和。”

想到这一点,孙传庭和卢象升心领神会,暗自叹服熊大的手段。

几乎没有费力便搞定杜松,后边整合的难度便直线下降。

若是杜松还在的话,想要指挥动他,当真是困难。

此时,不知到是该感激杜松是个直肠子呢还是庆幸他没有参战呢。

“对方发兵匆忙,没有携带辎重,此时进攻,确实是很好的选择。”

说话间,寨门大开,鼓声开始缓缓响起。

两侧各一支人数在五千左右的骑兵,护住两翼。

后边则是仍旧是车兵在前,混杂着投石机,慢慢的向前移动,后边跟着的是鸟铳兵。

再后边,便是新培育出来的掷弹兵,此刻他们并没有拿着迅雷弹,只是手执单刀,小盾,很容易迷惑敌人。

掷弹兵之后则是传统的长矛和勾镰兵,他们是负责近战的主力,身边伴随的则是三眼铳手。

看的出来,熊廷弼将三眼铳压缩的极为厉害,其火力主要交给了虎蹲和子母铳以及小佛郎机完成。

女真人没有带辎重火炮,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把明军遗弃在界凡城下的偏厢车修修补补拉来用。

只不过,那些烧的破破烂烂的偏厢车,现在看起来十分怪异。

101 近战火铳的爆发

能不奇怪么,不是火烧就是爆炸的,再者便是被女真人撞坏。

总之,没几个好的,看上去就是一堆破烂摆在那里,徒有样子……

不过,虽然破烂不堪,但是套马走到此处就是成功。

见明军阵形,女真人便学着他们在界凡城的布阵,将偏厢车推到阵地前一百丈。

随后更是学着明军,将铁蒺藜扔到阵前三五丈远的距离。

布置好这些,女真的炮手和铳手渐渐向前,快速冲到车阵后边布阵。

两侧,同样是重装骑兵和轻骑兵的编队,后便跟随的则是重装步兵。

不过此刻那些重装步兵并非是步行,而是骑在骡马之上。

女真不缺马,即便是重装步兵,也是行军骑马,到达战场之后才列阵上前。

不要问他们为何不变成重装骑兵,那是分工不同的原因。

日头渐渐西斜,撒上长长的光束,在它的照耀下,双方兵刃武器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辉。

那一闪一闪的反光点,不知有多少将会永远的失去色彩,成为这一方天地的泥土。

而精光下肃杀的气氛,更是预示着一场大战的爆发。

代善基本放弃了中军的进攻,明军火炮实在厉害,不但大而且多,他们没有携带野战重炮,根本抗不住。

两翼的轻重骑兵和精锐步兵,才是他们翻盘的根本。

界凡城下的战斗已经说明,只要他们能冲到明军跟前,对方便是兵败如山倒。

到时候,就是和明军赛跑,看谁能抓住谁的时间了。

战鼓鼓点变频,集结好的车阵开始加速,士兵们在队正的带领下喊着整齐的号子,向着女真营地前进。

两翼骑兵闻讯,也都弓起腰背,摘下弓箭准备接敌。

女真的骑兵先发后至,远远超过了或火铳手的保护距离,他们打算在明军中军冲到四百丈以内距离时,完成对明军车营的绞杀。

那些火器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负责阵前指挥的依旧是贺世贤,他没料到,女真人吃亏之后,会如此迅速的改变阵形。

但是他毕竟参与过战斗,应变能力亦是不俗。

“全军布阵,骑兵不得与大军脱节,准备防御!”

命令下达,鼓点为之一变,正在全速前进的车兵迅速降低速度,开始布阵。

不过,从天空看的话,明军的大炮车并没有动作,依旧在保持着行军的姿态,反倒是虎蹲和子母铳冲到偏厢车跟前,与之组成阵地。

随后鸟铳手选好射击孔,也尽数就位。

女真骑兵果然没有冲着明骑冲过去,而是中途跳转方向,斜地里杀向车阵。

他们要趁着车营没有备战完毕,一举冲垮!

然而,让博尔晋失望了,明军的鸟铳手在三段击的选择下,基本可以做到就位便射,而且没有多少空隙。

两百丈以内距离之时,鸟铳已经开始射击。

虽然这么远的距离上,命中是奇迹,但是人够多,枪药够多的前提之下,打一打有何妨。

女真人的勇猛毫无疑问,但是勇猛不能化身挡住鸟铳的盾牌。

虽然迷茫中概率不高,但是只要击中,便是坠马的结局。

随着距离拉近,坠马之人越来越多。

相比那些直挺挺冲锋的士兵,扬可吉就要聪明多了,他把自己藏身在马腹一侧,被命中的概率低了很多。

哪怕是马匹被击中摔倒,他也不会直挺挺被马压住,还有可能脱身。

没有比这更妙的了!

眼见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距离阵地确实越来越近,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能冲进明军的阵地里。

但是,忽然他感觉有芒刺在背,回头看去时,明军已经由侧翼冲了过来,一个汉人骑手正拉满弓弦冲着他。

糟糕!

扬可吉迅疾翻身上马,去往另一侧躲避!

扑哧!

马身一抖,他知道,那只箭羽击中了马匹。

好在,大黑是一匹坚强的马,即便被击中,仍旧带着他冲锋,一往无前的冲锋!

风啸声过,将畏惧抛之脑后!

明军的骑兵并没有与女真人厮杀在一起,他们仅仅靠着箭矢杀伤,较多之后便绕一圈回去后再来。

看着明军划拉着半圆的回旋阵,扬可吉心中满是鄙夷。

哼!

胆小的明军,难怪头领说只要冲到明军跟前,他们就会像胆小的松鼠一样跑掉。

连和大金勇士对砍的胆量都没有!

正在他在心里鄙视明军之时,耳边突然产来一声闷响,不是一声,是两声,不对,是一片!

明军的火铳响了,子母铳、虎蹲、小佛郎机。

各种进展炮火混在一起,在十丈到五十丈的距离上,喷洒着代表死亡的蛋子。

一时间,满天都是飞扬的黑点。

扬可吉知道,自己是时候再次调整位置了。

只不过,突然刚刚翻转到马背上,身上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好疼啊,那是什么……”

心里还没有想完,便感觉马匹一滞。

糟糕,要倒!

扬可吉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向前一滚,不让马匹砸在自己身上,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同样的情况在更多人身上上演。

近战炮自然是近战使用,明军在百丈距离上,根本不曾点燃过火炮引子。

而这大规模的初试啼音,便将八旗第一次冲锋全面瓦解。

不但女真人傻眼,明军自己也傻眼了。

原来数百门短铳齐发的威力,也是惊天地泣鬼神一般。

子母铳方便之处体现出来,一炮打完,掀开盖子之后,另一炮手已经将备好的子铳放入,再盖上盖子,随时能开启下一轮攻击。

女真骑兵攻击投入约有五六千兵力,代善更是想要一次冲开明军防御阵地,然而,损失掉一半人手之后,根本连明军的毛都没摸到。

不过,即便是如此密集的火力之下,还能有一半的存留,说明了一个问题,明军的阵地能被冲破!

代善和博尔晋的想法是一致的,也就是博尔晋刚刚想完,号角声再次,依旧是进攻的号角!

女真人不会轻易放弃,只要他们冲击明军,对方必然会逃跑!

李怀信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尽管他们的火力密集程度已经大大提高,但是仍旧无法在饱和进攻的情况下完成对敌人的绞杀。

若是此前的三眼铳……

102 祖大寿何惜死

想想就不寒而栗!

虽然看起来己方没有伤害,但是被敌人穿透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女真骑兵的机动性和人数都要优于明军,就连铠甲都要比明军精良。

双方互砍之下,明军没有任何优势。

两翼骑兵看着旗语,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硬仗。

他们要赶在女真人压到阵前之时,与敌人进行接触战。

即便是知道结果不敌,也要冲上去!

明军或许有贪生怕死的士兵,但是要看带兵的将领。

当熊廷弼将那些尸位素餐的渣渣们清理掉以后,此刻统军之人,都是敢战的将军。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将军带头冲锋,熊兵也敢举着刀迎上去!

他们,不是孬种!

“杀呀!”

祖大寿作为守备,此刻指挥着一支几百人的骑兵,作为主力迎战女真人。

常年混迹在辽东,祖大寿当然知道,女真骑兵可不好惹,何况是女真兵马当中的巴牙喇!

那可是人挡杀人,车挡翻车的巴牙喇!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摸着腰里的迅雷弹,祖大寿才有些底气,要不是前两日全体骑兵配发,他还真不敢直面女真巴牙喇,哪怕是红巴牙喇。

“儿郎们,先扔迅雷弹,再上箭!”

骑兵用的迅雷弹更小一些,重量也更轻,借助马力,能扔出四十丈远!

箭支在四十丈距离上的杀伤力实在是有限。

祖大寿部冲在最前面,眼看着距离那些巴牙喇有五十丈的时候,手下人已经慌了,匆匆将迅雷弹扔了出去。

“妈了个巴子的,扔这么快。”

旁人看见有人扔,也纷纷点燃扔了出去。

只是,因为过于紧张,不少人扔出去的时候没注意,他们根本没有点燃引线。

红巴牙喇是什么人,天下只有白巴牙喇能拦住他们。

明军扔的那些火药弹,不过是个大点的炮仗。

吃一堑长一智,早就知道明军火器厉害的他们,已有应对之策。

战马在冲锋前都堵住了耳朵,防的就是被火药弹的爆炸声惊到。

只要马匹不是被火药爆炸的声音吓到,就算是制造出点动静,又能如何?

不过是一些皮外伤而已,随着距离拉近。

他们管不了那么多,马上进入弓箭的有效射程,双方不约而同的弯弓搭箭,势必要趁着第一波攻击带给多方更多伤害。

看着女真人丝毫不在意地上的冒烟的迅雷弹,祖大寿笑容渐渐变得诡异。

不知道它的厉害,那就死吧!

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万弹穿心的滋味!

嘣!

嘣嘣嘣~

连串的爆炸声响起,弹片肆无忌惮的穿梭在骑兵中间,管你是红巴牙喇还是重甲骑兵,全都逃不过破片的攻击。

正瞄准祖大寿将要拉满弦的巴牙喇,忽然感觉自己被一阵巨力推搡,瞬间浑身力气全泄。

一阵深入骨髓的痛传来,将他残余的力气和精神一起带走。

他唯一的念头便是对于痛苦的思索。

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啊,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酷刑么?

就在他身下,两颗迅雷弹爆了,无数破片从身下腿甲和上身甲的缝隙了钻了进去。

毫无花巧,直接是铁片和皮肉的亲密接触。

那些破片没了外壳的束缚,肆意的在狭窄的空间里欢快的穿梭着。

或者直接进入身体,或者被战甲反弹钻进身体。

无论如何,他们的宿命便是尽情地将所携带的动能释放,直到再也无法动弹。

可怜强壮地像一座山的巴牙喇,此前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么……

心肝脾胃肾瞬间被无数破片搅成烂泥,各种器官失去了他们存在的意义,人,没有任何活的可能。

他倒下去的瞬间,感觉有什么块状的东西从嘴里流出来。

看那鲜红的颜色,似乎是被搅碎的零部件。

“什么东西有如此威力?”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但是再也没有机会思考明白。

迅雷弹的威力不用质疑,没有同样武器的对手,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面对着到处是缝的敌人,他们就是收割生命的恶魔……

然而,女真骑兵太多了,实力也足够强悍。

尽管一次爆炸带走许多人,仍旧无法阻挡女真人的冲击。

距离太近了,已经无法再次投掷,哪怕是身带两枚的骑兵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投。

距离太近,投出去伤到的是自己人。

“勇士们,拔刀!”

“袍泽们,出刀!”

双方同时出动近战武器。

“杀!”

“杀杀杀!”

漫天喊杀声中,骑兵终于砍在一起。

两股洪流裹挟着漫天烟尘,轰然撞击,爆发出兵刃交击之声和喊杀声,同样有兵刃入肉声。

女真骑兵确实强大,但明军也不是孬种。

数次冲锋却数次落后的博尔晋,看着奋战的明军,心里突然被人击了一拳。

这才是真正的明军,此前遭遇就跑,不过是演戏给他们看!

片刻,他便释然。

那又怎样,也只有这些骑兵敢战,其余的车营或者步军,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

女真骑兵的战力确实更强,两次冲杀之后,明军减员的厉害,几乎有少半倒在地上,永久长眠于此。

女真人损失要小上许多,并且人数更多,优势更大!

“弟兄们,冲啊!”

单臂受伤的祖大寿顾不得许多,再次发起了冲锋,平日里有时间施展小心眼,但是在战场上,不拼命的结果就是被对方砍死。

活下来,只有活下来的人才配说功劳!

铿锵兵刃交接当中,明骑又倒下不少。

缺乏血战的他们,已经开始了动摇。

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祖大寿发现,除了自己那些穷苦的下属,有些相熟的百户已经开始后退了。

这样下去是送死!

祖大寿何惜死,但是不想死的没有任何价值。

“弟兄们,找机会撤吧,不能白白送死。”

这句话不是大张旗鼓喊出去的,而是小声的和身边的亲卫说。

他们不能死,大明还需要他们在以后的战斗力去冲击女真!

祖大寿是这么安慰自己,于是他心安理得的开始了后退。

两军交战,胜败只在一瞬间。

明军这边与祖大寿想法之人颇多,女真人几乎是没有。

于是,明军骑兵开始败退,兵败如山倒,女真骑兵跟着他们掩杀过来。

贺世贤慌了!

103 骑兵败了!

若是这样让女真人突进来,大军必败。

两万余人组成的大阵看上去厚实,但是经不起女真骑兵的冲击!

“投石机准备!”

管不了那么多了,危急时刻,不是遮掩迅雷弹的时候。

“上迅雷弹,瞄准两军交接部位,三发速射!”

女真人已经咬住明军骑兵,一追一逃之下,不少明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被砍倒在地。

硕托呼喊着冲在队伍中间,虽然立功心切,但是博尔晋的操作告诉他,那才是战场上功名齐收的最好办法。

活下来才有论功行赏的机会,反正只要在作战时出现在沙场上,带兵冲杀的一个评语是少不了的。

只不过,突然他觉得心狠狠的被人剜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扎到一样。

抬头看时,只见漫天尽是黑点!

那是……

那是刚才爆发出鬼神莫测威力的东西!

“不好,加速!”

此时勒马回转,必然会降低速度,不如冲过去!

于是,战场上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女真骑兵纵马前冲,速度甚至比明军还要快!

并且,谁都没有时间挥动武器,都在舍命狂奔!

不为别的,他们都知道,天上那玩意炸了,会死人的!

只是,没有人能想到,此番过来的迅雷弹,直接在空中爆了!

女真人还在等着他们落地,都在直挺挺的跑着。

连番爆炸之下,离得近的那些人马都滚落在地!

人都用双手捂着脸,马匹则是除了皮甲之外都在淌血!

邪术!

明军用了邪术!

侥幸没被炸到的女真人扔掉兵刃,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

只有巫术才有这等威力,能控制那东西在地上或者空中随意爆炸。

吃惊的不止他们,还有方书安。

“难道,尽忠他们已经学会控制引信实现空爆了?”

“看样子是的……”

孙传庭也是沉思不语,谁能想到,前一阵子一直忙着训练的李尽忠自己琢磨出了战法。

相比在地面爆炸,空爆威力大的多,散播面积更大,杀伤力也更为惊人。

相对倒霉的八旗兵,明军是幸运的,没有人被破片伤到。

但他们又是不幸的,投石机扔的靠后了些,炸到是后边追击之人,前边和明军混成一团的女真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而且,里边还混杂着巴牙喇!

“杀!”

愣神过后的敌对双方,突然反应过来,而他们眼前的,不正是敌人么!

双方的骑兵继续挥动兵刃,砍在一起。

嘭~嘭!

此起彼伏的三眼铳声响起,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但是即便如此,那只能随着女真人招呼了。

再不用可就成了摆设,轰完之后的三眼铳,更像是锤子。

明军退无可退,嗷嗷叫着抡着三眼锤子冲了上去。

看那锤子,又大又沉。

但实际运用起来,并不方便,比那些常见兵刃要难用不少。

是以,相比女真的长刀、狼牙棒、连枷等武器,并不好用。

武器差些,就连甲胄都不如。

放眼望去,女真人披甲比例竟然高于明军!

这还了得!

女真轻重骑兵互相掩护,还有巴牙喇负责开路。

白巴牙喇真是战场杀神,他们体形健硕,身被重甲,战马同样如此。

一般的箭支包括三眼铳,竟然不能伤到他们。

突击起来之后,竟然有种纵横捭阖的态势,明军几乎没有骑兵能拦得住他们!

双方金铁交击,杀声震天!

贺世贤干干看着,却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增援了!

明军密集的鸟铳火力只能用来射杀远处之敌,对近处厮杀在一起的双方无能为力。

同样还有车营锋线上的虎蹲炮,总不能连着明军骑兵一块轰吧,那可是为数不多久经沙场的骑兵了!

更为糟糕的是,一番爆炸过后,越发多的女真骑兵涌了过来,被炸以后,他们都学了乖。

骑兵们散作一大片,毫无规律的奔跑。既躲避了射击,又使迅雷弹抛投的威力大大减弱!

明军压力越发大了,若是后援上来,战斗阵形休想继续保持。

到时候阵形被凿穿,几乎就是必败之局。

两万对四万!

还有着先进火器的明军竟然打成这般!

不怪李怀信,不怪贺世贤。

此前名义上统帅是杜松,但是大多是临时抓来的队伍,李如柏的兵都是一个怂样,别人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骑兵!撤!”

贺世贤竟然下达了骑兵撤退的命令!

方书安和孙传庭同时一惊。

怎么能这样干呢?

不过,贺世贤实属无奈,不能够让骑兵拼光,最主要的是,只有逃走一部分人,明军的密集火力才能发挥!

然而,贺世贤忽略了一个问题。

现在是焦灼的战场,不是此前他远远吊着女真撤退的时候。

收兵的钟声想起时候,明军骑兵彻底放弃了抵抗,飞也似的往回跑。

竟然没有几个人愿意为袍泽断后!

可怕,明军兵败如山倒!

也就转瞬间,明军车营防线来不及关上,便被咬着极为紧密的女真人追上。

更要命的是,那些人是红白巴牙喇。

车阵后的明军死命推着战车往前,然而仍然难以抵挡女真连人带马撞上去的威力。

巴牙喇不必说,就是那些重甲骑兵,此刻都是杀神下凡一般,四下挥舞着兵刃,收割着明军的性命。

长矛勾镰阵并未全部成型,好几处被女真冲开,随即扩大。

他们背后,是六神无主的火铳兵和手里只有迅雷弹的掷弹兵!

明军危矣!

所有人的心都在往下沉,贺世贤呆了,他真想不到,明骑竟然在这般不堪重用!

“杀呀!将狗鞑子杀回去!”

纷乱的明军阵营,开始出现了不一般的声音。

李应祖!

他车营的防卫区并未被女真冲破,长矛勾镰和三眼铳密切配合,好几个巴牙喇已经被串成刺猬。

此刻,更是对女真发起了反冲锋!

李怀信早已经下令全线作战,所有人都不再是看客,加入到战团当中。

只要能将女真人击退,他们还有机会!

贺世贤骑着战马,双眼发红的向女真最拥挤的地方冲过去。

“是我,是我害了大家!”

强烈的懊悔感在贺世贤心里弥漫开来。

他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拯救,去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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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碰瓷的方书安

方书安和孙传庭先顾不得其它,贺世贤的安危要紧。

他好歹也是未来一员干将,只是现在还没有成长起来。

现在折损了,实在是可惜至极。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做出反应,战场又发生了新变化。

“嘿呦!嘿呦!”

一串与众不同的整齐的呼喊声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短促而繁密,沉稳且穿透力极强。

是大军行进的号子!

众人向声音来处看去,当先一人正是须发皆白的刘綎,大刀刘綎!

李怀信并没有做好骑兵失败竟然形成如此强烈的连锁反应,好在关键时刻,刘綎离得并不远。

他手下的人马常年和女真人交手,有着丰富经验,手下又有战力强悍的倭人营。

但是,眼看着就要刘綎所部越走越快,却见斜地里杀出一缕烟尘。

方书安发狂似的直奔刘綎而去,他不能让老人家再次出战!

“刘老将军,您不能去!”

“你也知道我是将军,滚开!”刘綎不怒自威,花白胡子在风中凛冽的飘着,满是大义。

“不行,您是统帅,不能以身犯险。”方书安继续发犟。

“傻小子,统帅不去,谁去!”刘綎语气变软。

“老头儿!你不能去,说啥也不能去!”方书安拦在马前,开始耍无赖。

“孙子,你跟谁说话呢!”刘綎声音里虽然带着严厉,但是却非生气。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刘綎是明军的精神支柱,坚决不能让他倒下!

方书安是笃定不能让他去,因为刘綎日后还有大用处,将是大明的一杆大旗。

刘老自然不这么认为,他挥手道,“来人,架走!”

方书安见状,作势直接往地上一倒,拿出碰瓷的劲头,彻底的不要脸。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不能去,不管是现在还是回京,孙子都还指望着您压阵!”

“嗯?”刘綎温言道:

“老夫答应你,回来便是。”

说完,提高声音,“按住了!”

饶是方书安力大,也抵挡不住五六个壮汉按着他。

看着仍旧在挣扎的方书安,刘綎眼里闪烁晶莹的泪花。

多好的孙子啊!

他要是有这样的该多好!

咋就姓了方呢!

脑子里想着方书安的事情,人马已经呼啸而起,冲向了战团。

那里,明军危如累卵……

“武!”

“威!”

“杀!”

“杀杀杀!”

刘綎部下的口号很简单,他深受戚家军的影响,因此阵法也是简洁实用。

将士们一个口号便是一套动作,整个大军像是行云流水一般配合的天衣无缝。

随着生力军的加入,明军阵形渐渐稳住,形成僵持局面。

女真骑兵机动性受限以后,面对明军车阵以及骑兵的冲击,没有了多少优势。

虽然巴牙喇很能打,但是刘綎手下那些倭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作战起来同样不要性命一般。

“#¥@%……”

“¥%……##@”

“%#¥”

虽然叽里咕噜干的什么听不清楚,但是打起来还是很拼命。

到底是刘綎常年带着的军卒,打起来相当之卖命。

“跟着老子将他们冲回去!”

“冲!”

老将军大刀一挥,带头向女真冲击。

他们手下的三眼铳,此刻方便发挥战力。

无数轰鸣之下,两军之间形成一片开阔地。

机会来了,贺世贤大喊,“刘部堂,退!”

刘綎回头一看,身后车营的虎蹲黑洞洞的炮口正在冲着身前,那要是开火了,可不是吃素的。

他招呼副将约束人马,迅速领队伍后撤。

“开炮!”

嘣~

嘣嘣嘣~

连串轰击之后,女真人终于被放倒少半,两军之间的距离进一步加大。

此时,在两军之间形成了血肉组成的隔离带!

机会来了!

只要明军和敌人拉开距离,他们就能肆无忌惮的施放火器的威力。

叫那些穷叫花子女真人看看,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么?

“弟兄们……啊!!!你们敢!……”

然而,就在贺世贤以为自己稳赢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刘綎哎呦一声从马上栽倒!

远处几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女真甲士仍然再拉弓,还要射箭!

“王八蛋!给老子轰!”贺世贤惊了!

刘綎为救自己而来,熬过最艰苦的时刻,竟然倒下了。

“李尽忠,你他妈的不扔迅雷弹,干他娘什么呢!”

方书安已经赶赴前线,眼睁睁看着刘綎倒下。

“掷弹兵!”

“给老子扔!”

“扔完!”

李尽忠也是双眼通红,怒吼着下命令到。

孙传庭紧紧的抱着方书安,制止他要冲上去的冲动。

别人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方书安自己清楚。

他来到这个时间,就是为了要挽救大明,挽救结局。

刘綎是什么人,是人心中的战神,是大明的精神,是辽东的脊梁!

他,竟然又倒了!

该死!

方书安恨不得亲自去将那些人挨个砍死。

受到刺激的明军,火力全开。

掷弹兵们在主官的咆哮下,同样满心愤怒的拿起迅雷弹,旋转,掷出。

他们都接受过那个白胡子主将的检阅,尽管训练时候严厉的赛过亲爹。

但是闲下来时关心后辈同样和亲爹一样。

为将军报仇!

成了所有人心里的呐喊。

掷弹兵们仿佛精准的掷弹机器,迅雷弹背负着他们的仇恨,狠狠的砸出。

同样愤怒的虎蹲和子母铳更是连番喷射着炮弹,女真人开始还敢冲锋,后来便只有一批批送死。

“撤吧!”

博尔晋骑马到代善身边,说到。

“走吧,黄台吉说的对,我们……不是大明的对手……”

看见明军火力全开以后,代善才意识到,他们和狂暴的明军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

尽管,更多时候,明军都像睡着一样。

但是此刻,倒下的刘綎却激发了他们内心的血腥。

明军的各种火器像是不要钱一般的泼来,尽管巴牙喇有浑身重甲,但依然有着各种缺陷,他们到底是血肉长成,并非钢铁之躯。

有些人妄图挡住各种破片和弹子的攻击,但是他们的铠甲又岂能照顾全身?

啪啪啪!

105 保证大明未来的光明!

马匹上不带甲的部分被炸的稀烂,同样还有铠甲照顾不到的缝隙。

破片从交接部位钻进去,将那些巴牙喇们炸成了内出血的血葫芦。

不少人方才还在硬刚明军骑兵的刀剑或者箭羽乃至三眼铳,眼下已经彻底成为破片和弹子的冤魂。

女真人尽管耐苦战,但是面对刀剑盾铠无法阻挡的局面时,他们也唯有放弃!

博尔晋麾下的军队最先坚持不住,开始后退。

随后是岳托的人马,一旦有了开始,便再难挽回,汤古代麾下的正红旗也抗不住,开始后退。

他们再不走,便会被退下来的镶红旗兵们踩死。

骑兵的好处是,来时快去时也快。

方才蜂拥而来的八旗兵,除去战死的部分还有跑不动的,都调转马头开始了逃命。

此时,方书安望着身旁仍在奔腾的苏子河水,内心感慨万千。

几番涌动之下,更是越发难以平静。

从他穿越伊始,最紧要的事情便是解决萨尔胡之战的明军失败。

眼下,战场挪到了苏子河谷,但是局面仍旧是决战之局。

那些曾经在前世假设过的事情,那些穿越之后在梦里想过的事情。如今终于渐渐的变作现实。

心潮澎湃之下,呼吸都变得急促。

孙传庭从未见过方书安这般,以前无论如何,他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今日,怎会变得如此。

“书安,你怎样?”他关切的问到。

方书安也不过是因为魂牵梦萦的事情开始出现在眼前,而有些激动,情绪有些翻涌。

并不是不能自控,他深呼吸两口,说到,“无碍,想起能亲眼见证大明胜过奴儿哈赤,内心有些激荡。”

孙传庭笑道,“哈哈,书安还是年轻,若不是这般,我还真以为你是稳如盘水的老夫子。想我大明:

土木堡都不曾倒下!

潮鲜也不曾折戟!

彩云之南也不曾停步!

草原更是数次出击,北击蒙古!

书安多虑了。”

看着孙传庭云淡风轻的模样,方书安内心却是无法释然。

就是眼前这些女真人啊,他们流尽大明最后一滴血,最终让领先世界几千年的中华民族成为了落魄的帝国。

你孙传庭、熊廷弼、孙承宗、卢象升……无数名臣猛将,因为各种原因,硬是没有能力挽狂澜。

让大明之大厦最终倾覆,虽然有汉奸以及东林等人作死在其中,但是女真的强大也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终于不是熊廷弼和孙传庭没有支持的时候了。

他们身后有掷弹兵,有白杆兵,有潮鲜敢战之兵,还有鸟铳化的车营。

最重要的是,中枢是大权在握,仍旧被万历相信的方从哲!

可以说,大明最能战的十余万精兵强将,尽数聚于此!

他们面对的将士国运之战!

此时,李怀信走到身边,说到,“老夫等候你们计划的实现,等候儿郎们表演的时间,莫要让我失望!”

这一次,明军绝对不会全军覆没!

只要这些在手里,建奴根本不可能入主中原!

这一次,明军是要让女真一败涂地,彻底失去对中原的野心。

要让他们听见熊廷弼和方书安的名字,只会瑟瑟发抖,正如当年听见李成梁的名字一般!

当然,战果达成,但是过程让人难以满意。

此番战斗,女真虽然折损不少兵力,但是明军损失更大。

若非预先设置好战术,以逸待劳,此番之下,明军决计讨不得好。

看着女真大军渐渐退去,贺世贤长出一口气。

此刻的他,盔甲有些歪斜,眼窝深陷,脸上更是一块黑一块黄,分不清楚是什么染就的颜色。

好在,眼神里满是坚定,丝毫没有表面上的疲惫。

再看四周,到处都是奋战到底的将士。

他们的疲惫显而易见,精神上也要差上不少。

许多人眼神里已然失去了焦点,一脸悲从中来的神色。

没办法,他们不是觉悟极高的将军,虽然有胜利的喜悦,但是更多是劫后余生的感叹和失去同袍的失落。

战争啊,从来是最为残酷的东西。

地上是各种刀枪剑盾,还有冒着青烟的三眼铳以及鸟铳。

不少枪管已经爆裂,可见战斗有多么的激烈。

身着布甲的步军早已经被鲜血和烟尘染成黑里透红的颜色,似乎在诉说着他难以言尽的功绩。

此前耀眼的甲叶,如今更是伤痕累累,颜色斑驳,失去了曾经的光彩。

放眼望去,到处是鲜血和焦土,还有分不清是敌还是友军的残躯。

夕阳之下,整个苏子河谷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中,那份戾气直冲云霄。

连向来喜欢血尸的老鸹都离得远远的,根本不敢沾染这片充满死亡的土地。

到处是折损的甲兵,到处是残破的身躯,到处是血染的焦土。

这里,不像是胜利的战场,而是修罗炼狱。

但,正是这修罗炼狱,却保证了大明未来的光明!

将士,死的有价值!

战争,打的有意义!

贺世贤长出一口气,“众将听令,重整队伍!速速将各营伤亡通报!”

作为冲锋陷阵的前锋,他们的伤亡极大,此刻,明军喘息的时间不多,他们需要重新集结,追击正在撤退的女真人。

……

伤亡数字报上来,前锋军战死过半,这就是堂堂边军。

若是以前,莫说伤亡过半,就是减员超过三分之一,或许已经崩溃。

似乎是士气的加成,又似乎是刘老将军的精神领袖作用,明军在将要倒下之际,生生的扭转了战局。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吧。

还好,那个军神,那个白发老人,那个万千军中真臂高呼的真猛士。

他,并没有倒在女真人的刀下。

这一世,有方书安的主角光环,有熊廷弼的加成。

大刀刘綎只不过是受了些伤。

众人赶到伤兵营时,刘綎已经包扎好了伤口。

方才刘綎插着箭羽栽下马的样子,可将贺世贤吓坏了。

箭支穿透了甲胄的交界部位,还好他身着数层绸布制作的贴身衣物,只是入肉半寸。

掂量这刚取出来的破甲重箭,刘綎倒吸一口凉气。

贺世贤更是惊魂才散,“部堂,您方才可是吓死我了,幸好您无恙,否则经略要宰了我。”

106 黄台吉的忧虑

刘老晃晃肩膀,感觉到胳膊还是自己以后,似乎伤痛不存在,云淡风轻地笑道。

“有什么打紧,军人么,马革裹尸才是最高的归宿。”

说着,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不过,那女真蛮子当真厉害,我大明边军之中,可没有人有此等战力。”

看着众人点头,刘綎捋着胡须,想起从前。

“若是比起来,不管是在潮鲜、播州、广南,都没有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这些白山黑水出来的蛮子,着实可怕!”

刘綎纵横南北东西,抗倭、平叛、镇守国门,他交手的敌人不计其数。

相比之下,女真确实是大明遇到最强大的对手,当年的蒙古毕竟是日薄西山,一年不如一年。

但是女真不一样,他们有着金国的过往,也紧紧跟随着中原文明,甚至在冷兵器发展上占据上风,正在逐渐走向战力巅峰。

仔细检查之下,刘綎的伤不算特别严重,但是养好仍旧需要时间。

幸好现在辽东已经入冷,天气渐渐变凉。

发炎化脓的可能性也在渐渐变小,若是炎炎夏日,万一有炎症,在没有特效杀菌药的大明,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

想到此处,方书安就有些后悔,他应该在战前将高浓度医用消毒酒精蒸馏出来。

没有抗生素,有些有效的消毒措施,也能大大提升明军伤员的生存率。

尤其是那些不过是受了伤,不影响下次作战的士兵。

若是任由炎症发展最后成为脓毒血症,只会白白牺牲。

只要能够生存下来,在经历过如此高强度战斗之后,都将成为以后作战的主力。

日常训练再好也不如实战,何况是世界上难度最大的和女真之间的战斗。

可以说,经过女真的洗礼之后,这些老兵能做到横扫天涯!

方书安看着远处冲天山火,眉头紧皱,此时山风呼啸,借着风势,山火仍在蔓延。

此时辽东的植被要比后世茂密的多,山火有多可怕,方书安自然知道。

幸好已经派人去清理了大片林地,制造出隔离带,防止山火向南蔓延。

若是没有此番措施的话,说不定山火能一直烧到抚顺关。

至于向北,风向并不允许,但是如果最终发生的话……

方书安管不了那么多,打仗不是请客吃饭过家家,有些事情,只能任由其发展了。

空中的云层愈来愈厚,辽东的天气一日多变。

闹不好,说不定第一场雪就不远了。

此事不能马虎,必须加快进度。要赶在第一场雪之前解决辽东战事。

否则,大雪落地,战事必须暂停。

等到冰雪消融,就是来年春日,平白给女真一冬天休养生息的时间。

明年他们有了对付火药弹和明军阵法的经验,仗就更加没法打了。

必须加速解决界凡城的战斗!

好在,追击八旗兵的军队已经出发。

尽管前锋损失很大,但是明军人数众多,依旧有人轮换进攻。

退下来的伤兵,一部分去休养,一部分去接替原本驻扎在几座城的守军。

由他们轮换作战,熊廷弼并不打算给奴儿哈赤喘息的机会!

……

……

百多里外的玳岷关,此刻尚未收到代善战败的消息。

黄台吉率领的军队驻扎于此,等候下一步指令。

不知何时起,建州女真地盘上修筑了不少喇嘛庙。

奴儿哈赤更是请人从科尔沁草原将大喇嘛曩苏请到了赫图阿拉,并且还曾大摆筵席,向其请教佛法。

一时间,建州女真贵族家中都摆起了佛堂,到达赫图阿拉的喇嘛也是越来越多。

黄台吉军帐,新军情尚未传递之前,他们就没有着急向界凡城进发。

众将士不明白,为何反而就地扎营,不知在等着什么。

中军大帐,大喇嘛曩苏闭目讼念着经文。

黄台吉静坐一旁,俨然一副修行者模样。

夜已经深了,一旁侍奉的小喇嘛,头时不时的顿挫地打着瞌睡。

黄台吉一声叹息,睁开双眼,曩苏停止诵念,说道,“贝勒的心终究是静不下来啊。”

黄台吉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帕巾,擦擦头上的虚汗。

前些时日不知为何,竟然病了一场,算起来他戎马多年,还不曾像近日一般难过。

也就是这两日,才见好转。

“我大金与明军即将决战,决计是不敢轻怠的,上师可否教我?”

曩苏微微一笑,“贝勒可知我为何来建州部?”

黄台吉愣了片刻,才道,“父汗请您来我大金传教……”

谁知,曩苏并不说话,只是摇头。

见状,黄台吉又是错愕,便作揖道,“还请上师明示。”

曩苏还了一礼,才说,“贝勒错了,你父汗请我来,所图甚大。若是只为传教,何需请我,自然有人愿意。

十余年来,我踏遍藏、蒙、女真各地,所见也只有女真一脉欣荣景象。藏蒙贵族腐朽不堪,耽于享乐,不可雕琢。

我在科尔沁故意放出风声,便是等你父汗前来,现在我部众早已遍布藏蒙各地,假以时日,想必也能有派的上用场之时。

此战虽凶,但凶中有吉,贝勒无需多虑。”

听着他说的虚无缥缈,黄台吉仍旧忧虑。

“代善若坚守界凡城不出,明军想要破城,必要付出代价,就怕他急于立功,中了明军诡计。我总觉得明军此次来者不善,之前德格类死的不明不白,我便察觉出有些许异常。

但父汗已听不进我的话,此前我连番布置均被熊廷弼化解,就已失去信任。”

曩苏默然,从怀里掏出几枚刻着梵文的铜符,随手洒在跟前,几次之后,双眉紧皱,过了一会儿,突然勃然变色,起身向帐外走去,临出大帐止住步伐。

“贝勒准备应变吧,唉,不该啊。”

说完便大步冲入夜色,清醒过来的小喇嘛紧追几步,瞬间也不见了踪影。

黄台吉能看懂一般卦签,却不懂大喇嘛的卦象是何意。

但是看曩苏的神态,分明是遭遇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

难道,明军当中也如同传闻中一般,来了什么了不得人物?

不然,怎能让纵横万里的曩苏如此仓皇且面如土色?

107 再战界凡城

曩苏的异常反应,让黄台吉原本不就不安的心里更加动荡。

莫非,真的是事不可为?

一大一小两个喇嘛走的远了,慢慢的消失在无人的夜色当中。

小喇嘛知道上师的习惯,使出十足十的脚力之下,总算追上。

“上师,您不是十分看好黄台吉施主么,怎得现在又突然离开。”小喇嘛十分不解,追上之后问道。

后者并不答他,只是站在高丘之上看着满天星辰。

上师又在观星了……

小喇嘛看见曩苏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在推演着变化,遂不敢多言。

良久,曩苏最终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上师……”

小喇嘛说到一半,又不再说话,他从未见过上师这般模样。只见他满脸苍白,像是受重创一般,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怎会如此?平生之罕见,平生之所罕见啊!”

曩苏激动的神情,让小喇嘛手足无措。

“上师,您这是怎么了,格楞能为您做些什么?”

然而,曩苏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小喇嘛的言语不闻不问,依旧在自言自语。

“我观紫微星,明明天意在辽东,怎得如今卦象突变,且有贼星掠过呢!”

曩苏沉吟片刻,最后只有无奈的摇摇头,“终究是,天意如此,大明,只是劫数,非是劫难啊……罢了,罢了……格楞,随我去罢……”

曩苏说完,再次大踏步走下山丘,此刻的脚步,分明比之前松快许多。

格楞看着大喇嘛的脚步,应当是放下了千钧重担吧。

师祖们说的对,中原汉家能人异世不计其数,人才辈出。

非是偏安一隅的势力可撼动啊!

……

……

辽东的风再度凉了些,但不管是明军或者八旗军,都没有心思在意这些细节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风雪在不久的将来要光临。

但是眼下能否坚持攻势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大雪来的早,想必是苍天护佑吧……

方书安摸摸箱子里的炸药,里面是精细颗粒化的黑火药。

爆速比起发射药更好一些,比拼起技艺,大明的火药匠人可不是盖得。

他们已经琢磨出发射药和爆炸药之间的区别,能够在颗粒化上下功夫,做出不同需求的火药。

虽然没有直观的孔隙率或者爆速来衡量,但是却意外的达到类似的效果。

相较起来,比重不小,如此大当量,又是格外加量之下,炸翻界凡城问题不大。

当然,事情也不是那么顺利,难点便是有人将炸药送到界凡城之下。即便不能深埋地底,少说也要让受力点保持在城墙当中。

原本,这些东西是留给赫图阿拉。

此番伏击失败,导致界凡城损失不大。明军却差点折损刘綎这面旗帜,不得已,只好拿出来用了。

此处速战速决,在赫图阿拉墨迹些时日,要比在此处耽误太多时间要好。

毕竟,不打破界凡城,始终是在大明的地盘折腾。

攻破此处之后,可就是女真人的老巢了。

即使拿不下赫图阿拉,慢慢给奴儿哈赤放血也就不是问题。

留着界凡城,只能让女真人给大明放血,虽然有熊廷弼在,女真放血的能力几乎接近于零吧。

明军在忙活着热火朝天,城头的八旗兵也没有闲着,他们同样在做着准备。

代善看着城外做攻城准备的明军,有些纳闷。

他们是傻了吗?

以眼下明军的兵力,攻打界凡城怎么可能成功。

虽然此前有炮火轰击,然而城墙只是破损了些,外墙即使有些坑洞又如何,整体结构依然能保持完整。

只要趁着夜色再修补上,仍然能牢牢守住。

此番,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对不出城,任由明军挑衅。

就算是娘们的肚兜射到城门楼,插到门楼的匾额上,他都不会派半个卒子出门。

等明军进入火炮攻击射程,代善过断下令开火。

肯定是那些明蛮子的火药不足了,不然放着那些大炮不用,怎么先开始攻城?

此前的炮火密度就比上次差了很多,现在更是说明他们连那点存货都消耗光了。

上次他们的灭虏和大将军还有大佛郎机,可是给大金勇士们好好的上一课。

现在,莫说是大佛郎机,连个火药毛都没见。

让你们瞎他娘的乱造,现在没玩意儿了吧!

代善心里有些得意,甚至是想笑。

熊廷弼怎么了,李怀信又如何,刘綎又能怎样。

不过都是些短视之辈,现在才是发挥火炮最佳时机。

这下倒好,明军没有火药了。

哈哈哈~

代善开始在心里大笑。

明军甚至进入到弓箭的射程!

奇怪,更加奇怪。

难道,他们想要直接蚁附攻城?

想到这里,代善心下大骇。

如果真是拿人命填,他们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明军人数众多,即便死伤不少,根据情报来说他们还有十余万人。

眼下,来自赫图阿拉的援兵还没有赶过来。

他们只有万余人马,面对十倍攀城的对手,能否守住,真的两说。

“箭矢抛射!射死南蛮!”

代善大喊着,传令兵们将其命令一道道传下去。

嘟呜~~

嘟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八旗兵终于不用挨明军的炮火,可以放心在城墙上射箭。

此时的感觉,相较之前在战场上挨炸,简直是天壤之别。

要是早早的就这般防御,也不会有一半多弟兄们战死在沙场。

那些人死的真是惨,不是被火烧成焦炭,便是被火药弹炸成了蜂窝,再就是让火器炸成零碎。

现在,是时候出气了!

八旗兵居高临下,射程原本就远。

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拉满弓弦,齐刷刷的射出羽箭,霎时间,天空密密麻麻一片,似乎要遮蔽太阳。

一蓬蓬箭雨抛出,明军成片倒下。

尽管他们有臂盾或者大盾,但是炮弹和箭矢双重打击之下、

盾牌和甲胄并不能保得人周全。

攻城战变成了毫无花巧拿人命填的办法,即便是箭雨似海,明军仍旧顶着巨大的压力攻到城墙下。

但是,奇怪的画面出现了。

108 熬翔

“滚石,擂木准备!”

“热油金汁准备!”

听到命令,熬煮金汁的八旗兵早就受不了了,强忍这呕吐抬起大锅,准备倾倒。

是啊,拿锅煮屎的滋味,那是相当的不怎么样。

所谓金汁,便是人畜之粪尿。

是最方便找到的污秽之物,只要是粘到伤处,便会引发各种炎症。

女真人的想法很简单,金汁原本就污秽,加上熬煮之后的火热,没有伤处也能制造出伤处!

两相强化之下,威力比之一般的冷金汁,更要加倍。

可惜,这就是没文化的短处了。

煮屎散发出来的臭味,迎风能飘几里地,别的不说,早就把边上守城的八旗兵臭的要死。

他们是活生生的把自己放在生化武器的熏陶之下。

再者说,没有接触过微生物学的八旗兵们,并不晓得,加热煮沸原本就是一个消毒的过程。

虽然常温下煮沸的沸水并不能杀掉有些细菌的芽孢。

但是已经能干掉大部分细菌,尤其是煮的时间越长,消毒的效果就越好。

虽然无法达到灭菌的级别,但是能起到消毒作用,已经是极好的了。

所以,经过加热煮沸的金汁,更多相当于煮沸的开水加了些料而已,只不过是味道令人作呕。

他们可能是想恶心死明军而不是要靠病菌杀死伤号。

当然,一盆滚烫的水泼下来,原本就会造成大面积烫伤,翔虽然是煮沸消毒的翔,但本身也是混杂着各种东西。

是良好的培养基,再加上没有彻底杀灭的芽孢,是以相对开水,杀伤效果要大些。

只是,他们不知道,中原王朝的金汁仅仅是战时加热就倒下去,可不是一直烧一直熏着自己人……

或者将烧开的水和凉翔混合而成,像他们这般直接长时间熬煮的……

真的极少。

八旗兵们各就各位,眼看要大肆泼洒各种守城器械物料的时候,蹊跷的事情发生了。

明军刚刚搭好云梯,还没等那些滚石擂木和冒着热气的屎尿扔下来。

竟然就鸣金收兵了。

???

代善一脑门问号,明军这特么是?

又要开溜了?

此前在苏子河谷,他们可是打的像个爷们的样子,怎得现在,又变成了怕事的娘们?

难道明蛮子都是长着两种玩意儿,性别那事,说变就变?

看着匆忙撤退的明军,界凡城头顿时响起阵阵哄笑声。

“蛮子退喽!”

“明人胆小如鼠。”

“没卵子的娘儿们!”

“你他娘的是不是傻,娘儿们怎么会有卵子?”

嘴炮还不算,还有人脱了裤子,学着此前明军挑衅他们一般。

拿白花花的腚扭来扭去,羞辱明军不像爷们。

只不过,明军哪里有闲工夫搭理他们。

队正们可是说了,那些冲到楼下的攻城车里不是别的。

是他娘的几百斤火药!

一车少说也有两三百斤,一下子上去了多少车。

没人数的清!

那帮傻子女真蛮子,还他娘的有心情脱裤子。

就等着火药炸了,鸟朝天飞起来吧!

明军计划用火药炸塌城墙之后,便制定好相应的作战策略。此前界凡城被大炮轰击,外层城砖已经破碎不少,很多地方已然露出内里的夯土层。

不过,在代善追击明军期间,阿巴泰带人将界凡城修整一番,虽然没有城砖那么结实。

但是用黄泥等处理之后,还是能挨上明军炮火不少时间。

黄泥糊的墙没有多少硬度,难度是外立面是个斜面,如果没有受力点,火药爆炸很难发挥他的威力。

是以进攻之前的延伸炮火,更多是瞄准城墙,要将那些原本没有坏的城砖砸坏;已经修缮好的黄泥砸开。

界凡城筑城匆忙,是用的夯土法修筑,外层再用城砖加强。

并且,所用的夯土也并非是蒸过的熟土,炮击之下,城墙裸露的情况很让明军满意。

在攻城车冲到城墙下的瞬间,明军迅速清理出能承力的位置将一个个火药车安置后,便赶紧点燃长长的引线逃跑……

由于八旗兵被明军逃跑的劲头惊得大笑,乃至连放箭和发炮都忘了。

无形中减少不知道多少损失,要知道,明军往回跑可是没有大盾护着他们。

莫说是大盾,就连小盾有些人都已经丢弃,少负重便能逃的更快,反正东西一会儿回头捡便是。

此刻,要是能多两条腿,就能更快的跑出火药的覆盖范围。

八旗兵的目光全都注视在逃跑的明军出洋相,根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视线的死角里,无数明军扔下的攻城车正在冒着白烟。

那白烟,又白又浓,在预示着一番狂风暴雨。

终于,引线渐渐燃尽,没入药包之中。

那里,蕴藏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力!

轰隆~

打雷一般的闷响,使得城墙一震。

八旗兵以为是平地惊雷,纷纷躲在屋檐之下。

难道是装十三过度遭雷劈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阵又一阵的轰隆声传来。

轰隆~轰隆~

连续不断,此起彼伏。

界凡城城墙像是灵蛇一般一段段隆起。

“地龙翻身!”

“弟兄们躲起来!”

“啊~”

“娘啊~”

随着一片片城墙接连倒塌,往后奔跑的代善还在想着,难道真实地龙翻身?

不过,余光扫到不再奔跑的明军后,他才意识到。

他娘的!

明军拿火药炸他们!

那他娘的可是能发射大炮的火药啊!

明军要是装进炮管内,靠炮弹都能砸塌城墙。

这些该死的败家玩意儿们。

竟然,他们竟然……竟然用来炸城墙,真是太他娘的败家了!

不过,他没有机会想更多。

脚下的城墙直接将他掀翻在地,代善双眼一黑,便失去去了感知。

此刻,放鸭子一般的明军已经止住脚步,好整以暇的看着界凡城。

不像刚才的亡命逃跑,现在心情十分欢快。

“老六,你看,直娘贼,那是个佛郎机吧,都能飞起来。”

“唉,可惜了,看样子是红毛的佛郎机,就这么糟践了。要是给爷爷我,能一炮干倒城门楼子!”

“你可拉倒吧,我看给你炮,顶多能干倒小娘们!”

“你说谁呢……”

“唉,那披甲的恐是个牛录额真吧。”

“嘿嘿,不止,边上还有白巴牙喇呢,咱们一会儿看好了,就冲着那里去。捡一个巴牙喇的尸首和牛录额真的尸首,可比他们弄几十个首级强得多。”

109 天才还是魔鬼

形势逆转是很短的瞬间,此前还在得意洋洋的八旗兵,此刻不是化作孤魂野鬼,便是炸的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方才脱裤子露腚的女真人,此刻果然是鸟朝天的飞翔在界凡城头,划出一道十分怪异的飞鸟冲天图。

界凡城中一片混乱,生死不知。

看热闹的明军虽然停下来脚步,但是也都捂着耳朵大张嘴巴。

不知道为什么,照办就是了,这是上边传下来的话,据说能减少爆炸造成的震动。

平时开炮尚且如此,此番又是数量巨大的火药,更加要注意。

不过,他们这一阵狂奔少说也跑出来了两里地,想要有那么大的威力,着实不易。

但是么,话不禁念叨,就在明军指指点点的时候,蓦地,一根巨大的烟柱腾空而起。

吓得人们赶紧将耳朵捂得严实,嘴巴张的更大。

看样子,似乎是爆炸引发八旗军火药的殉爆,不然怎会有如此威力。

只见那一段城墙明显比别处更加有激情,别处不过是高低翻滚,那里可是砖石木头纷纷扬扬的飞了起来,结结实实下一场木石雨。

眼看着城墙渐渐失去了活动的力度,满桂第一个反应过来,吐掉嘴里因为跑得快进去的沙子,大喊着。

“城破啦,给老子进城!”

“进城!”

“进城!”

一时间,纷纷高举手臂,大声呼喊着。

界凡城,总算是破了!

八旗兵马在冷兵器时代或者冠绝寰宇,但是在强力热兵器之下他们也不是对手。

女真人早就被眼前景象吓得没了战意,四处奔逃,不少人甚至是跪在地上祈祷神灵,想起了脑袋钻在沙子里的鸵鸟。

李怀信看着方书安,随即哈哈大笑。

“有你小子在,女真算的了什么,天下之大,还有哪里去不得?”

说完,便打马而行,向着界凡城缓步而去。

此处,不过是他们刚刚跨过的第一道难关,后边,还有更为严峻的考验。

无论是奴儿哈赤或者黄台吉本人,都比代善更加难以对付。

界凡城已经无人来守门,军卒们生死两难。

明军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趁机压了上去,等到关城里时才发现,女真兵早被眼前景象吓得没了战意,四处奔逃,有的呆若木鸡,眼神空洞。

贺世贤带着兵马先行将城中扫荡一遍,确定安全以后,才会大队进城。

刚开始,还有些反抗的女真死硬分子。此时,三眼铳的威力无人可比。

近战当中,人手一把的三眼铳,简直就是后世城市巷战作战中的无敌大喷子,不管现实还是游戏当中。

只要喷到,那基本是没救,尤其是缺乏现代医疗手段的1618年,基本上十米之内被三眼铳干了,就是马蜂窝的命。

明军仗越打越鸡贼,以前或许他们还会和那些要单挑的八旗兵战上几个回合。

现在可不一样,三眼铳无需充当主要作战兵器之后,专门被用在近距离作战。

他们带的又多,管你是几个叫嚣的八旗兵冲过来,统统是几只三眼铳齐发的招呼。

啧啧,那滋味,纯粹是火药烤肉的焦臭味。

三眼铳逞威之下,反抗的八旗兵基本被干成马蜂窝,剩下知道厉害的,便老实的趴在地上……

界凡城亦关亦城,明军全数进城并不方便。

再者说,李怀信就没有打算让全军进城,万一女真人再有什么阴谋,那可就是全军一锅端了。

虽然按照剩下敌人数目来算,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排兵布阵还是要这么干。

城里忙着恢复秩序时,城外也不曾闲着,他们在琢磨着是要留下界凡城供明军驻扎还是干脆拆了。

毕竟,位置确实好,也是费劲修筑。

不过,夜色降临,前路崎岖,明军连日行军,人困马乏之下。

便决定修整一夜,明日再议。

大帐刚刚张灯时分,只见一个锦衣卫神色匆匆的来报。

前敌情报虽然有明军的哨探,但是有些地方依旧少不了锦衣卫的身影。

“将军,弟兄们发现了代善。”

锦衣卫总旗压低嗓门报道。

“什么?代善!那可是条大鱼!”窦承武瞬间便来了兴致。

“还不将那厮押上来,难道要等制台去看?”

“这……”锦衣卫总旗也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口。“或许,真的要将军去看……”

“放肆……”窦承武训斥道。

王宣看出来当中必有隐情,说到,“窦将军,莫急,先问问怎么回事,那小将,快说说为何。”

“代善他被爆炸掀翻,又被条石所压,腿怕是断了,能否保命都还两说。”

锦衣卫总旗将代善的情况说出来,众人一时沉默。

稍待片刻,王宣先开口,“代善虽然身份特殊,也不过是贝勒,听天由命吧。”

救治重伤号是个很困难的事情,此前莽古尔泰战死若是引起正反两种作用都很强烈的话,代善就小的多了。

凡事第一个才是惊喜,第二个起到效果差上很多。

反正死的代善和活的区别并不大,又不是奴儿哈赤本人,犯不着他们为其费神。

当然,别人亦有不同的看法。

“依在下之见,一个活的代善更加有价值,至于他是断手还是断腿,区别不大。”赵梦麟说着自己的意见。

李怀信看着众人,突然想起了方书安他们。“你们几个,说说。”

“嗯……,我觉得,活着并且能回去的代善,用处最大!”

方书安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代善向来是个能和稀泥的人,若是将他“治好”送回去,将来办起事来,肯定比没有这一层关系要强。

至于是否担心他造出什么改变,那大可不必担心。

若是说建奴众子嗣当中战略战术水平高的,除却黄台吉便是多尔衮,他代善确实要差一些。

李怀信也是此类观点,不说代善如何处置,命先留着才好说后续之事。

“我等去看看他,必要时,给他加点料……”

方书安阴仄仄的笑道。

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表情十分丰富,就是方才的样子,看的其他几个中年人愣是不寒而栗。

心道:这小子到底是天才还是魔鬼?

110 明军,真的是好人啊!

方书安虽然主张将代善送回去,但是他肯定不想完好无损的弄回去。

给他留下点什么念想是一定的,不然将来时间久了,再忘记界凡城一战,可就不好了。

一间清理出来的伤兵营帐,现在算是代善的临时地盘。

虽然是阶下囚,但毕竟身份在那里,还是有机会享受些特别待遇。

随军郎中正在仔细的查看伤情,按照他的意思,代善只不过是表面严重,实际上却不如看上去那么夸张。

伤痕虽然多,但并非致命伤。

尤其是腿和胳臂,看着外皮稀烂,但骨头并未断开,只要好生将养,有个半年时间,当能行动如常。

不过,这一切才方书安来过以后都变味了。

秦郎中看代善时候,眼神是古井无波,只是当成一个伤号。

换作方书安,娘的,那可不是一般眼神,分明是饿狼瞧见猎物的亢奋。

几人站在代善床头,注意着他的情况。

孙传庭问道,“秦老哥,他就一直这般,不曾醒过?”

“那倒不是,刚来时候还迷迷瞪瞪的在说着什么,不过话太多又不清楚,是以并未听明白。后来便陷入沉睡,无论如何也叫不醒。”

“一直没有醒,那就太棒了!”方书安兴奋的说道。

他这一句话让秦郎中差点喷他,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是敌人,那便算了。

虽然秦郎中不想和方书安交流什么治疗经验,但是这厮遇见想要使出不要脸大招之时,任凭对方是谁都能被纠缠的厉害。

“老孙,你看看,这胳膊,啧啧,好是好……就是,”方书安拿手指掀着代善的胳膊,角度十分夸张,看的秦郎中又想打人……

“就是如何?”孙传庭与方书安相处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要我说,胳膊事小,腿才严重,若是一个说不好,指不定人就没了。”孙传庭掐着代善的大腿,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方书安会意一笑,也转了过来。

可不是么,大腿肿的和大象一般,看上去比胳膊严重多了,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要不说还是孙传庭观察仔细,他刚才拿着胳膊举例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是胡说八道。

但是腿就不一样,许是因为被压的时间长,造成血液回流受阻,因此大腿膝盖以上全是弥漫的组织液。

若是放在后世的医疗手段,顶多就是放放液体,随后密切观察休养就是。

但是他们有心给代善卸点零件,那就是指哪卸哪了,当然,只消表面上要能有说服力些。

“老哥,你说他这腿,保住的希望大么?”

“依老夫看,五成吧。”秦郎中也发觉肿胀越来越厉害,若是再发展下去,说不定真会有些并发症。

“五成可不行,他是咱们捡来的大宝贝,若是不能保证存活话,那就没有多少意义。”

秦郎中当然知道活人比死人更有价值,尤其死在账里的话,那几乎就是最没有价值的死亡了。

“要小子说,不如咱们给他截肢吧,虽然疼了些,虽然缺点东西,但是能大幅他的生存概率。”

“截肢?”

秦郎中并不熟悉这样的新鲜词,但是孙传庭早就习以为常。

“就是断了他的腿,只要能保命,断个腿也算不得什么。”

“断腿?”

秦郎中从来没有做过如此高端的外科手术,当然,孙传庭也没有特别好的想法。

反倒是方书安乐滋滋的冲在了第一线,“剜疮的刀子来两把,还有火焰,不过刀子也不够,找锯子来吧,有了那个,才能保证成功率……”

要说截肢,方书安当然没有干过了,不过他前世可是做过不少猪的实验,那些猪动辄一百斤上下,与成年人体重极为接近。

遥想当年,他也是拿过刀子捅猪后腿的人,还差点将猪腿卸下来。

并且,影像资料里倒也见过切割骨肉的方法,反正是要给他点记忆,至于是不是合用,那只有在现场进行试验了。

不得不说,方书安前世后世被鲜血熏陶的都已经近乎于免疫各种可怕的画面。

论起剜疮,方的技术没有秦郎中好。

但是要说拿锯子锯腿骨,秦郎中可就没有这份信心和魄力。

开始锯腿前,方书安要来了些干净的布带,平日里都是绑伤员用。

方书安将其绑在代善大腿的近心端,以免锯开血管以后造成喷涌状出血。

现在手上可没有什么强效止血剂,也没有晶体或者代血浆给他恢复,只有靠一根带子牢牢压住。

遇见大动脉出血,在没有止血剂的条件下,保持压力无疑是最方便的手段。

孙传庭刚开始还能站在近处观摩,过了一会,他便和卢象升离得远远的,就连开始的主刀秦郎中,都离得远远的。

倒并不是惧怕方书安将血液见到他们身上,而是操作是在是太过暴力和血腥了。

要不是知道他在救人,还以为想将代善大卸八块。

不得不说,人只有在极端刺激下才会在睡梦或者昏迷中醒来。

毕竟锯子接触骨头的声音和不好听,嘎滋滋的声音,比粉笔滑过黑板表面令人难受。

代善就是在这中怪异的氛围里渐渐有了感觉,他的第一个念头当然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浑身的疼痛让人生不如死,好在他生性坚毅,少顷便将心里的杂念赶出。

只不过这个时候,代善突然发现,似乎在有人动自己的腿。

怎么,还会有锯子锯东西?

这特么,到底是在干啥?

他用尽剩余的力气,努力的抬起头,看见几个人突然将目光转向自己,还有个人拿着锯子在腿上不知弄着什么。

反正猩红的一片说明,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是明军?”代善吃力的说着。

“是又怎样,你最好莫要动作,不然性命堪忧。”

秦郎中的一番话,代善当即明白了自己面临的处境。

眼下,生存才是第一要务,“你们,锯我的腿,可是要救我?”

愣着的几个人赶忙点头。

“是的是的,你先别动,马上就好……”

见方书安“诚挚”的说着,代善突然感动,心里似乎被什么触动一样。

看看人家明军,真的是好人啊!

111 为代善铺路

代善曾经想到过自己被明军抓住的结局,或者千刀万剐,或者用盐和白灰腌咸鸭蛋一般的腌制了,传首九边。

也曾想过被囚起来,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等待着机会,当成要挟大金以及父汗的筹码。

无数种可能里,任他百转千回,也从未想到过,明军为救他的命,费尽心思的锯腿。

那可是费劲不讨好的活,控制不好说不定人就没了,到时候还落个埋怨,哪里如同交上去一颗首级来的方便。

看着那个小哥用力的模样,代善啊呜声,幸福的疼昏过去了,它最后一个念头仍旧在想着:

好了,总算是死不了,只要明军拿出这份劲头,说明他还有利用价值。

当然,一切都是代善自己臆想出来的产物,至于方书安等人么,那可就,呵呵呵……

方书安自然看好代善的利用价值,俗话说拿人嘴短,吃人手短。代善一个老好人的性格,真实能力相对而言差了一大截。

放回去对全局影响不大,但是对以后的布局起到的作用可就是两样。

有些人虽然本身能力不够强大,但是起到的连锁作用却无可比拟。

代善正是此种代表。

他若是全须全影回去,说不定还招人闲言碎语:

“大贝勒就这般回来,葬送了恁多兵马。”

“就是,大贝勒,唉,还不如褚英贝勒……”

“大什么贝勒,就是个样子货……”

诸如此类,举不枚举。

相反,此时并非全身而退,偏生丢根腿回去,形成的效应比此前还要大。

一根腿换回来的口碑,绝对不是留着那根腿能比的。

但凡是女真人,看见他那断腿,必然要竖个大拇指,还要夸赞一声爷们儿。

“看看人家大贝勒,带兵独占身先士卒,虽然城破,那是明军势大,可不是想要当逃兵。”

“就是,连腿都丢掉一根,肯定是拼杀的结果,要是不在意士兵们的死活,早就跑掉,怎会连累自己?”

“大贝勒真是忠厚人,跟着他别的不说,肯定不会拿咱们换功劳。”

……

当然,代善并没有想那么远,方书安早早替他铺好了路。

以前,黄台吉势力稳压他一头,受到的支持也多,代善这一遭苦肉计,至少能挣回来不少同情分。

不管代善愿意不愿意吧,先把苦情戏唱上再说,一波惨都不用卖,只要他坚持回去。

绝对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之局。

女真势大,此番无论打成怎样,都很难一劳永逸的解决辽东问题。

屯田可开发北大荒,开发矿业也可。但是做这些都需要时间,只能一点点蚕食整个东北。

在辽东汉人势力不能足够镇住之前,还是需要分化拉拢女真各部。

就像此前拉拢建州部,打压叶赫部一样,可以把建州部进一步分而化之。

让黄台吉、代善、阿敏等人内部分散,形不成一股强劲势力,彼此牵制,消散于内耗。

等到明廷内部梳理顺遂,完成产业以及火器化升级,再来彻底解决难题。

不过到那个时候,想必女真面对强大的火力,也会变成能歌善舞,热情好客的民族吧。

看着昏睡过去的代善,方书安和孙传庭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已经明白彼此心中的念想。

要是论起默契,他俩相处这些日子,或许比李尽忠还多一些。

“老哥,他就交给您了,尽力让他活下来吧,一个活代善对咱们有多重要,您也明白。”

郎中见识过方书安的手段,心里哪还有轻视看法。

啧啧,不说别的,就是那锯人腿眼都不眨的劲头,非是一般人能做到。

郎中想想自己,不行;再想想家里那小儿子,简直要扇他两巴掌。

狗日的,看看人家,年纪轻轻锯人腿就跟锯桌子腿一样,那厮就会偷鸡摸狗,简直气死个人。

到现在,汤头歌都背的不利落,将来想要继承他衣钵都难!

“小哥儿客气了,老夫方才有眼无珠,不知您是真手段,还请原谅则个。”

被方书安一身血污和劲头震慑,老郎中知道对方绝对是个有背景的人物。

当下一改此前牛哄哄的态度。

有真本事的年轻人,还能无惧鲜血残肢,是个狠人。

几人与郎中作别,出得大帐,李怀信的传令兵已经等候好一会儿了。

“请回禀制台,人已无‘大碍’,我等这就回去。”

来人应诺一声,便先往回赶。

孙传庭看着他,随即哈哈大笑,“你啊你,无大碍是真无大碍,要是没有你,那才是更无大碍呢。”

“还笑我,敢说你想的与我不一样?从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有着同样的想法。不说别的,代善失去一条腿,绝对比他健康的回去利益更大。”

孙传庭笑着打哈哈,不再言语。

倒是卢象升摸着自己腿来了句,“别了吧,有个好腿比啥不强。”

“你啊,到底还年轻,代善想要的,与你不同。”孙传庭拍着他肩膀,说到。

放着一摊产业,说代善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女真想要和之前一样,逐梦中原是不可能的了。

相比其他人,代善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这一点,不为别的,就因为城头那一番地龙翻身般的爆炸。

如果只是炮击,也就罢了,可是拿着比打炮还要多的火药炸塌城墙!

而且,明军定然还留着足够的火药对付一路上的关隘和赫图阿拉!

他已经意识到,明军的强大,不是一个偏远小族所能撼动。

尤其是此刻,明军步步紧逼,女真只能战略收缩。

先行和明军交好与他而言,绝非是坏事。

明军不会彻底吞并女真,他们需要代言人来治理建州部,就像明廷开国之初那般……

卢象升确实有些想不明白,丢掉一条腿,能拿到什么好处,还有什么比腿重要?

……

……

明军对界凡城的速胜,远远超出奴儿哈赤的预料。

按照他之前的计划,代善即使不能守住,全身而退的机会总还是有的。

然而,事实就是恁般残酷,尽管女真人死伤大半,却没能换回明军界凡城关下多少人的伤亡。

112习惯转进的阿巴泰

除了阿巴泰见情势不妙逃掉,代善、汤古代、博尔晋、何和礼、岳托等人,均是生死不知。

正红镶红两旗几乎全没,反倒是正蓝旗,再次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要知道,虽然两个红旗没有两黄旗那么能干,但也是一等战力,代善打过的硬仗也不少。

就这般灰飞烟灭,实在是令人唏嘘。

再说幸存的正蓝旗,阿巴泰在代善回城之后,便将指挥权再度交回,他带着正蓝旗和部分正红旗镶红旗伤兵做预备队。

也正因为离城西远,当一阵阵烟柱暴起时,阿巴泰没有半分犹豫,马上带着正蓝旗和愿意跟他走的两红旗士兵跑路了。

那啥,泰山崩于前,面不变色的是英雄。

他自忖不是大英雄,没有任何英雄包袱的跑了。

自从第一次跑路之后,阿巴泰越来越喜欢转进的感觉。

打不过就跑,还能为东山再起保留点实力,没有什么不好!

见到奴儿哈赤以后,阿巴泰丝毫没有半分愧色。

能把逃跑说的大义凛然还不让人烦,全天下恐怕找不出几个。

莫说建奴自己,就连手下众人也都以为,阿巴泰做的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带回了部分活着的人马。

当然,没有人意识到,正蓝旗在几次逃跑以后,已经从莽古尔泰手下那支莽劲十足、横劲十足、敢于死战以及硬战的刚军,成为贪生怕死的怂包……

然而,即使他回来了,阿巴泰带回的兵马,并不足以支撑奴儿哈赤分兵分次抵抗的决心。

面对强横不讲理拿钱开路的明军,黄台吉带着人在玳岷关也就没有先前之意义。

玳岷关虽然有点样子,但位置并不显赫,相比界凡城关更容易遭受炮弹的攻击。

总兵力一共就那么多,再被明军分次吃掉,可不是明智之事。

与此同时,黄台吉也在视察着自己的阵地,两相比较,他自然能看出来,玳岷关没有界凡城关一夫当关的气势。

在接到消息的当晚,黄台吉麾下军队便拔营回撤。

赫图阿拉,他们唯有背水一战。

当然,迟滞敌军进发的事情依旧要做,黄台吉撒出去不少骑兵小队,倒也算是各显神通。

挖坑的挖坑,砍树的砍树,扔石头的扔石头。

但是,女真人骑兵的骚扰对明军基本没有作用。

得益于鸟铳和三眼铳的普遍,只要女真人近了,便招来火器齐射。

熊廷弼和方书安观点一致,能用火器的地方绝对不填人命,有战争债券的支持,大明火药的供应不成问题。

至少在打到赫图阿拉城下,依然足够。

三天时间,明军行动速度极快,两百里路程赶完,前锋已经出现在赫图阿拉城下。

看着还没沈阳城高大的城墙,满桂感觉给个梯子他便能爬上去。

女真人也就这点本事,左右不过大明卫堡的城墙,也敢舔着脸叫都城。

不说明军,奴儿哈赤也不曾想过,和明军在自己所谓的首都决战会来的如此之快。

城墙还来不及加高,防御设施尚不完善。

但是明军已经出现在城外,只要明天他们的辎重营赶到,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决战。

“父汗,冲一下看看吧!此时若能打个出其不意,也能让明军忌惮些。”

黄台吉看着下边旌旗不多,试探着问道。

奴儿哈赤看着城外人马亢奋,哪里有苦战的迹象,但是被动挨打不是他期望的事情。

“好,去试探一番也罢!”

“喳!”

片刻,随着城门大开,阿敦带着正黄旗20个牛录出战。

正黄旗根正苗红,又是奴儿哈赤亲自统帅,是八旗当中人数最多的一支。

固山额真阿敦不是一般人,他跟着建奴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可以说是心腹中的心腹,才有机会成为正黄旗的带兵之人。

若说战力,他们拥有最多的巴牙喇,也拥有最多的火器和最坚固的战甲,乃是八旗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

原本请战的正白旗和镶蓝旗都被奴儿哈赤否定了,也只有正黄旗能挽回点八旗军的颜面,若是他们还做不到。

那么,确实就是天亡女真。

嘟~呜~~

嘟~呜~~

悠长的号角声中,正黄旗出门之后开始集结整队。

贺世贤并没有趁着女真人出城结阵的机会发起进攻,因为他的阵营还来不及转换。

前锋营以骑兵为主,后边杂以车营以及步营,作为主战的火炮还没有上来多少。

眼下主要是偏厢车,防御作用更加明显。

看着鱼贯而出的人擎着黄旗子,贺世贤知道自己遇到最强的敌人——正黄旗!

那可是比两支红旗更难对付的存在!

不过,凡事就怕有准备。

贺世贤敢来,自然带着足够的“诚意”而来。

“布阵!”

他高举右手,先握拳再张开。

传令兵随即开始施展旗语。

空心阵!

满桂看着旗号,喃喃自语着,“来吧,让这帮狗娘养的体会体会,大明空心阵的厉害……”

“聚鼓!”

咚!

咚咚~

咚咚咚……

两名鼓手脱下战袍扔向一边,挥动棒子敲起水牛皮蒙制的战鼓。

明军数日操练,已经习惯如何动作,他们在鼓点的配合之下,迅速排出一个中间是空心的阵营来。

黄台吉拿着珍贵的千里镜,十分不解的看着明军动作。

“这……阵法似乎没有见过啊……”

奴儿哈赤一愣,接过边上递过来的千里镜,不看不要紧,一看也是不可思议。

明军这是从哪学来的花花肠子,弄个空心阵。根据线报,他们此前在界凡城下摆的可是车营在前的防御阵。

这么个方不方,长不长的东西,也想守住大金勇士的进攻?

就看他们稀稀落落的鸟铳和人手,根本不可能防御住铁甲骑兵的冲击!

“父汗,正蓝旗回报说,明军有一种新式震天雷和神火飞鸦,威力比此前要厉害不少。”

“便是那些投石机吧,明军先锋竟然带着此类东西,想必便是你们所说的东西靠投石机投射。”

奴儿哈赤说着,冷哼一声,“即便是传说中的神火飞鸦,便是他明军摆出如此稀疏阵形的倚仗?简直是太欺负我大金无人!”

113 可移动大阵

奴儿哈赤哪里知道,这个空心方阵相当不简单,是对付骑兵冲击最好的阵形之一!

当然,此时还没有人研究过战马心理学,自然也就无从知晓,空心方阵能够有效抗击骑兵的原因。

有人说是因为战马心理之原因,它们看见明晃晃的尖刀排成林,就不敢去冲击,即便是拼命用马刺,也会躲避开。

不管如何,反正明军内部训练当中,战马看见空心方阵明晃晃的刀尖,便失去了前进的勇气,没有一次冲击成功。

据闻在战争史上,也就是拿破仑时期的胸甲骑兵和波兰枪骑兵有冲破空心方阵的历史。

但是,相比之下,胸甲骑兵的宝贝程度,并不见得比巴牙喇便宜多少。

试想用全部是巴牙喇组成的重甲骑兵当作炮灰,冲开空心方阵的缺口……

简直是,太不把钱当钱了,巴牙喇珍贵的原因除了选材难,配备的甲胄和武器同样金贵。

把他们当成消耗品,阿敦舍不得,奴儿哈赤舍不得。

虽然赫图阿拉到了危急时刻,但是手上有兵马,还能够卷土重来。

若是拼光这些老底子,再想起来可就难了。

只不过,城墙之上的女真将领们还没意识到,他们要面对一个怎样的存在。

奴儿哈赤话是那样说,其实是稳定军心。但心里却有相当的重视,明军不可能做一些看上去就没有什么战力的阵形。

经略是熊廷弼,那个熊瞎子是不会坐视无效的东西浪费资源。

尤其是在他们取得大胜,领军还是那些人时,更不可能犯下致命的错误。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

“这些南蛮子,知道自己人手不够,便摆出个中看不中用的空心阵,看着热闹,能有什么用?”

“就是,哪怕是他们的车阵,我大金勇士照样能趟开,这等稀稀落落的破阵,糊弄小孩子都不够。”

“依我看啊,让阿敦下场有些浪费,我们就能破阵。”

但凡是开口的,都是没有和明军交手之人。

唯独黄台吉和阿巴泰保持着沉默,心里在想着什么。

看见阿巴泰的样子,有些人心里就有了想法。

“七哥,怎得不说话了,明军攻打界凡城时,不是如此吧。”

说话之人正是济尔哈朗,他与黄台吉关系素来紧密,与莽古尔泰一系则一直不睦。

阿巴泰听出来他话里边嘲讽的意思,但是并不想回答,心道:小小年纪,世面都没见过,装什么大尾巴狼,一会儿有你哭的。

济尔哈朗的话打断了黄台吉的思路,他皱着眉道,“休得胡说,七哥与明军数次交手,自然知道明军擅长阴谋诡计。李怀信不显山不露水,打起仗来可比杜松狡猾的多,好生戒备才是!”

一番话下来,济尔哈朗老实的站在旁边,不再说话。

毕竟他唯黄台吉马首是瞻,虽然此时想落阿巴泰面子,但场合并不合适。

能和奴儿哈赤一起站在城楼上之人,都是八旗军队的高层。

即便如此,没有一人能看出来空心方阵的战争潜力。

不止他们,其实明军亦是如此,如果不是李怀信和贺世贤亲眼见证过,他们也决计不会弄个空心的东西出来。

“命阿敦小心些,莫要轻举妄动!”奴儿哈赤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妥,对身边的传令兵说到。

这边厢,随即有人奔下城墙,向阿敦传递最新的指令。

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之前,传递军令便是十分复杂的事情。若是简单的几个命令,不管旗语或者狼烟皆可做到,但稍微复杂的意思,就需要传令兵来执行。

阿敦原本想来个冲击完事,看看明军斤两。

但是听到奴儿哈赤的命令,他便放弃了此前的想法。

跟随主子多年,自然知道他对打仗有着天生的直觉,既然主子认为不妥,那么就稳妥起见。

随着号角声再变,正黄旗的士兵们开始调整阵形。

由纵队调整为楔子队形,虽然不如纵队方便凿穿,但是宽度增加的情况下,不会出现首尾被切断的情形。

踏踏踏!

正黄旗作为女真最精锐的军队,前进起来的节奏要强得多。

即便他们没有采用一窝蜂的冲击,尽管速度很慢。

但是依然给人以十分强烈的压迫感。

到底是目前天下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不需要依靠速度和呐喊,仅仅是队伍本身的气质,便能营造出山崩地裂的紧张气氛。

“咚咚咚!”

明军布阵之后,并没有原地固守,相反,他们竟然开始移动了!

“嘶……”

黄台吉倒吸一口凉气,其他将领也都是一惊。

明军,确实手里有货!

单说移动阵形,还是大阵,就有些可怕了。

原来的明军步军,遇见骑兵之后,都是在原地摆成一个刺猬长矛阵。

现在竟然开始移动,而且阵形还没有多少改变,那意味着什么,稍微想一想就能体会到当中的可怕。

明军不但能很好的掌握阵形,还能在移动中保持,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做到追击或者后退!

当然,或许追击骑兵基本上没可能,但对于防御来说,也是意义重大。

他们在面对着骑兵围击之时,不需要固守在原地,只消结成这样的方阵,就如同一个横行的螃蟹一般,还有哪里去不得?

中间的投石机和火炮能自由的移动,说明机动性大幅度提高。

此前在抚顺关战役当中,明军的火炮还是笨重的玩意儿。

现在他们终于回过味来,对付骑兵,轻量化和便携才是王道。至于攻城用的重型火炮,试问除了他们的赫图阿拉城,辽东或者草原上还有什么坚固的工事需要他们?

这个时候,黄台吉终于能有机会仔细看他们的阵形。

说是空心方阵,也不过是相对此前的长矛阵和刺猬阵而言。

细看之下,最外围站着的仍旧是利器兵,他们手里有的是传统的长矛,有的则是戚家刀一类的长兵刃。

一圈兵刃在外围,等到骑兵冲的近了,他们便会将利刃一头顶在地上,另一头斜上,使骑兵难以冲破,并且砍不到持械人。

后边则是拿着三眼铳的步卒,等到骑兵冲的近了便进行射击。

再之后便是火铳兵,每个人手里都是鸟铳,用在三四十丈距离上的精确射击。

114 谁才是辽东之王!

至于空心阵当中的空心,其实并不是完全空白,里边是能转向各个方向的投石机以及火炮。

炮是轻炮,收拾骑兵或许不是特别合用,但是震慑以及削弱他们战斗力足够。

若是没有鸟铳以及火炮,空心方阵撑死叫做长矛阵,此前战斗中便一直使用,但是有这两样加上迅雷弹以及掷弹兵以后。

那就是截然相反的局面,如果说炮兵和鸟铳化的空心方阵还有可能被胸甲骑兵以及枪骑兵之类的骑兵冲破,那么在补充上破片弹之后,这种希望已经极其渺茫了。

事实上,在欧陆岁月热兵器方兴未艾的时代,弓骑兵等复合骑兵对付方阵的手段便是通过箭矢来层层剥离防御,最终蚕食。

鸟铳之类的燧发枪或者火绳枪,虽然比火门枪精度好,但命中也不是随心所欲,概率更多一些。

因此他们对高机动性的骑兵杀伤效果有限,掷弹兵的存在则很好对决了此类问题,尤其是搭配大威力破片弹以及远程投射能力破片弹以后。

在弓箭射程外,有火器射击;在弓箭射程内,则有投射用的投石机或者小型弩炮;更近距离之下,掷弹兵则能直接将弹药投入到密集的骑兵群当中。

正因为两种东西的存在,骑兵想要像此前一样干掉结阵的步兵基本上就是自讨苦吃。

他们更多价值便是通过出其不意以及高机动性,攻击反应速度慢的步兵集群。

骑兵下一次再要重新崛起,就要等到膛线问世精度提高以后。

同样远的射程,更好的机动性,尚能保证骑兵的优势。

再次势弱,则是机枪以及半自动、自动火器出现之时。

面对持续输出的机枪,弹药管够的情况下,大规模的骑兵冲锋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此刻,明军阵营当中。

贺世贤换了匹坐骑,头顶一方血迹斑斑的山文甲,精神头却是更盛,几次会战并没有令他操劳倒地,反而更加专注。

“落!”

“悾悾!”

几声干净利落的脚步声,明军全数停下,开始再度摆出战斗姿态。

只见拿着大刀长矛的士兵迅速在脚下踢出一个小坑,狠狠跺几脚以后,才放心的将兵刃斜插地上,随机放下面甲。

“胜!”

“必胜!”

做完准备工作的士兵们拍拍胸前加强甲片,示意准备妥当。

炮兵和投石机们则是迅速挖坑放下助锄,迅速调整方位以及倾斜角。

掷弹兵们三五散开,将身上的迅雷弹依次摆在身旁,前边几个黄色涂装的铁蒺藜弹分外显眼。

眼看着正黄旗兵靠近,还在装填鸟铳的明军一点也不慌张。

此前经历过几次战斗以后,再有大量的训练,他们已经习惯甚至于有些许麻木。

以前传的邪乎的八旗兵不过尔尔,他们在谷口一战不但狙击了女真强兵,更是将他们送进地狱。

若是说心里优势,火铳兵绝对是一个。

阿敦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跳,娘的,对面难道是明皇的禁卫军到场了么?

那股子令行禁止的劲头,和之前的明军大不相同啊!

难怪几个贝勒和好手先后栽在他们手上,不说其他,单说阵形,不管是莽古尔泰和代善,输的都不冤枉。

熊廷弼一个人对于军队的改善竟然如此之大!

阿敦首先便是这个念头,明军还是那些明军,有些虽然从广南以及西北调来。但他们多是常年承平或者敌人战斗力低下。

辽东常年征战,水平比其他高上不少。

此前被八旗兵一打一个准,现在却被眼前明军按着摩擦,不是熊廷弼功劳是谁的。

奴儿哈赤看着黄台吉,“怎样,你能调教出如此队伍否?”

“……父汗,儿臣需要时间,眼下不敢说是否可行。”

听见如此中庸的回答,建奴突然有些失望,自从莽古尔泰死后,黄台吉不但没有冒尖,很多时候还主动往后缩。

是因为他不热衷权位?

当然不是,定然是想到什么!

黄台吉没有答话,其他人更加不好言语了。

若是说最能带兵打仗,尽管有些人不服,但是只要推出来,也就是黄台吉。

方才还说要看明军笑话的将领们,此刻都缩着头装作没那会事。

明军的可移动阵营和令行禁止的态度,很好的给八旗将领们上了一课。

不行,此乃决战时刻,至少表面上不能怂!

“将剩余正黄旗牛录尽数派出,不许和明军过分纠缠!”

建奴下达了不和明军过分纠缠的命令,表面上看要速战速决,实则是变相保护他那些没有多少兵马的军队。

战场上,随着双方距离约拉越近,齐装满员的正黄旗朝着明军压上去。

要让明军看看,谁才是辽东之王!

看着一片黑黢黢的战甲慢慢靠近,贺世贤竟然生出刚参加作战的紧张感。

此前打过的仗,好像是都丢了一样。

他能感觉地到,自己身体都有些紧绷。

对面的骑兵也开始落下面甲,他们并没有着急取下得胜钩上的重兵器,而是拿出弓箭,准备先来一波箭矢。

战马奔腾,大地渐渐跟随着震动,余波传出甚远,连刚赶到山坡上观战的方书安都能察觉出规律的跳动。

“掷弹兵,蒺藜弹准备!”

命令下达之后,掷弹兵们迅速捡起摆在最近的黄色大号蒺藜弹,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引信,随着白烟同时紧张的,还有贺世贤。

“巴牙喇翻甲!等到放箭之后,跟随重骑兵冲击阵形!”

阿敦下令之后,随即再度下令,“轻骑兵列回旋阵,不要撞击明军大阵,远处以箭矢抛射!”

两道命令下的没有什么冲突,不知道明军真实实力示下,如此安排不会犯大错。

带兵的牛录额真看见旗号之后,便高举右手,“上箭!”

哗啦啦!

女真人整齐划一的动作虽然没有明军美感,但是带来的威慑力十足。

贺世贤看着他们开始冷笑,爷们来辽东、赫图阿拉,可不是看你们拙劣的表演。

“传令,投弹!”

115 “臭不要脸”的明军

面对女真的重骑,贺世贤不敢大意,他见两军距离愈发变小,便先将蒺藜弹扔出去。

先让八旗兵速度降下来,失去速度优势之后,八旗兵的冲击力至少减少一半。

尤其是那些重甲骑兵和巴牙喇们,没有速度,想要冲破方阵最外侧的刀林,难以实现。

噗噗噗!

连串低沉的爆破声,四散而出一堆黑色东西,

打眼一看,正黄旗行军路上落满了铁蒺藜。

还特么不是用铁链子挂着的!

明军太有钱了,铁怎么说也是战略物资,以往扔下去的铁蒺藜都是拿铁丝线拴着。

其目的是作战结束以后收起来继续使用,或者自己开路也方便。

到了赫图阿拉这个地方,是明军此行的目的地,链接在一起的需求便没有那么大。

“火炮准备!迅雷弹准备!”

哗啦!

早已经就位的炮兵们将火钎子准备好,只差开炮,同样准备的还有投石机,迅雷弹已经放在网兜,只差开扔。

城墙上的奴儿哈赤,看见明军的准备后,便问道,“我们的火炮为何不开火!”

黄台吉瞄了下距离,“父汗,距离太远,超过五百丈,很有可能落到阿敦头上……”

砸到自己人头上……那可真就是大乌龙了。

……

建奴闻言,没有继续说什么。

明军狡猾的地方就体现在这里,布阵的地方离开城墙火力能够支援的地方,让那些炮火成为摆设。

看着带头的那些骑兵翻身下马,建奴更郁闷了,“阿敦在干什么,为何让骑兵下马!”

“恐怕是因为铁蒺藜无法清除……”

阿敦知道明军扔铁蒺藜以后,便吩咐一队人马去拎走,按照习惯,明军的铁蒺藜都会用绳穿在一起,谁能想到此番都是散装货。

“明军自诩堂堂正正之师,怎得恁无耻,铁蒺藜这种歪门邪道,他们也用的么?”

“那些南蛮子,还自称天朝上国,我看他们和海西部的野蛮人都不如!”

“就是,北面的野蛮人打仗好点讲道理,这些狗子们连脸都不要!”

黄台吉听的那叫一个汗,从战国起始,打仗就是个尔虞我诈的事情。

堂堂正正的战车决战是几千年前的老黄历,这些人怎得突然想起说这个。

要是比起来,当初进清河城和抚顺城,都是假冒贩子们进去的。

明军只不过是在地上扔点铁蒺藜,他们便如此评价,若是换做当初的八旗兵呢……

要是他们换成是明臣,怕是要把大金将军骂成筛子。

阿敦自然听不到城头上对明军的批判,眼下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有按部就班。

既然无法有效去除,只有用更为土的办法。

赫图阿拉外的土地不是坚实的硬地,大部分松松软软。

下马的骑兵牵着马匹,将马背上的皮质马甲取下,垫在地上踩上几脚,便将那些铁蒺藜尽数踩进土里。

阿敦很满意,明军有新玩意儿又怎么样,在正黄旗面前还不是没什么用。

贺世贤看着下马的骑兵,嘴都要笑歪了,浪费铁蒺藜怕什么,等的就是你们下马,失去机动性的时刻。

看着少部分骑兵在一线跺地,后面的则在踟蹰。

前军前进不得,后军又不能停下,于是原本咋咋呼呼的楔形阵,渐渐的挤压成为大饼。

“阿敦个傻子,怎得让骑兵下马清理,他不知道让辅兵们去干这个?”

看着渐渐失去阵形的正黄旗,城楼上的看客们又怒了。

“开头的可是重骑兵和巴牙喇,让他们去踩踏铁蒺藜,一不留神马腿伤了怎么办?人脚底刺穿呢?”

阿敦在沾沾自喜,但是城头的人们并不买账。

没办法,原本就是人们争着出去抢功劳的时刻,现在的明军没有重炮,人数又少,正是好进攻的时机。

谁知道建奴为保险起见,竟然派出实力最为强劲的正黄旗。

若是他们表现的技惊四座也就罢了,偏生还是没有什么闪光点,开始就被明军制住,那他们自然就不会客气。

不过,等到阿敦接到命令开始令原本跟在后边的辅兵上前的时候,阵形就更加混乱。

原来前边好歹都是作战部队,遇到突发情况知道怎么处理。

此刻夹杂着支援部队,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看着他们乱成一团,贺世贤笑开花,等着就是这个时候!

远处观察的方书安和孙传庭同样得意的笑着。

“你看看,正黄旗们还自以为得技,等下他们只怕哭都没有地方哭泣。”

“女真人也知道他们骑兵停下没有多少杀伤力,但是他们恐怕不知道,咱们的迅雷破片弹才是真的撒手锏。”

女真人乱做一团,贺世贤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此时不干何时干!

“开炮!”

嗵!

嗵嗵!

咻~嘭~

贺世贤带的火炮口径要小不少,投石机也小一号,声音没有明军在界凡城下那么响亮。

大炮需要操炮的人数众多,一门炮需要几十人前前后后的操弄。

换成小口径,则要好上很多。

虽然射程只有百余丈,但是七八个人便能照顾妥当。

相比之下,火力密度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得到提升。

“糟了!”

看见明军阵营当中冒起的烟火,黄台吉大喊不好。

那些火炮他早就看见了,看尺寸不过是小佛郎机或者字母铳之类的小炮,百丈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没想到此刻竟然开炮,那定然就不是小佛郎机!

阿敦也看见明军的火炮,不过他心里并不着急,眼下距离还远,明军的炮火并不会造成多少影响。

当然,这是其他人都没有意识到那些投石机上是怎样的杀器!

比起实心的炮弹,迅雷弹才是目前的阎王!

咚!

炮弹落地的声音渐次传来,由于是软地,不少炮弹都是直接砸进地面,形成一个洞。

并没有像在其他地方一样反弹,如此一来,除了直接命中,反弹造成的伤害会少许多。

柔软的浮土,极大降低火炮的作用。

此前紧张的正黄旗也渐渐放心,看看,主子们选择在城外作战,果然是有充足的理由,不说其他,单说这地面,就能叫明军的炮火减掉一般威力。

炮弹速度快,一窝蜂的砸过之后,迅雷弹们才慢慢落下来。

“那些黑的的玩意是什么,还冒着烟!”

116 心在滴血的建奴

“大炮仗而已,听响就是了,你以为明军还能弄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不成。”

两个巴牙喇看着黑色东西落到不远处,便背过身,捂住耳朵。

虽然炮仗威力没多大,但是耳朵难免要受罪。

迅雷弹爆炸后,击飞而出的破片瞬间将近前的巴牙喇以及重骑兵弄得人仰马翻,惨叫连天。

前番几次作战已经说明,女真所谓的骑兵重甲可挡不住迅雷弹破片。

除非他们造一个铁瓮将自己罩在其中,其他交界部位也要做的密不透风才可。

以现在女真的技术水平,自然达不到。

奴儿哈赤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迅雷弹的威力。

看见无数八旗兵倒在地上,不断向外涌着鲜血,差点将千里镜摔得稀碎。他眼珠子都要绿了,惊叫道,“那是何物!”

迅雷弹的撕裂以及钻缝能力,不是现在的火药武器能相提并论的,他们造成的杀伤,已经超出女真人的理解。

同样是首次见识到武器威力的黄台吉,那张红黄的脸庞竟然变得苍白,可见他受到的触动多么巨大。

“若是儿臣没有猜错,这就是二哥说的新式神火飞鸦,能够爆炸。看此物的威力,远远超过寻常武器,只怕德格类就是此物之下!”黄台吉向奴儿哈赤解释着什么。

战场内,正黄旗军队已经被打蒙了。

作为现场指挥官,阿敦尚未反应过来,眼前便飞满密密麻麻的迅雷弹。

有几枚更是直接落到近前,悠然的冒着烟,等待着施展自身才华……

若是方才还不知道他们威力,现在知道了,丝毫不敢轻视!

不远处的巴牙喇,可就是生生被这东西分尸!

看着那东西冒着青烟,阿敦汗毛倒竖,一阵冷意从后腰升到脑子。

冷汗更是哗啦啦的留下来。

明军的火器实在是恐怖,“小……”

嘴里的话还没喊出来。

轰!

便生生被迅雷弹爆炸声打断。

完了……

阿敦脑海里升起一个念头,然而,他突然被什么狠狠撞击一番,连人带马踉跄出去很远。

还好,面前有侍卫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倒在他跟前。

而那人身上同样喷薄出血线。

电光火石的功夫,阿敦直挺挺将自己砸在马背上。

多年的战场生涯练就了对危险的感知,战马更是预知主人心意,驮着他便向另一侧跑去。

但,迅雷弹实在是太多了……

此次再做前锋,贺世贤没有过分强化,只加强了两种东西,迅雷弹和火铳。

他只带万余人,目的就是让女真人轻敌,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从而敢于出城应敌乃至上前开战。

他的人马和武器,用来攻城心有余力不足,但是野战面对女真骑兵,还真能占便宜。

等到那时候,不管对面是谁,都要为轻敌付出沉重的代价。

“鸡贼”的贺世贤遇上“傻实在”的女真人,想不占便宜都难。

此时的阿敦正是如此,上了明军表面弱鸡的当。

只不过一个照面的时间,便被轰了个四仰八叉。

奴儿哈赤看见平日威猛绝伦的正黄旗,如今在火炮和神火飞鸦的冲击下,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那叫一个心痛,都是多年攒下的家底啊,都是十三副甲起兵的底子啊!

平日里纵横捭阖,今日怎就成砧板上的肉了?

女真人混做一团,十分好的密集目标,连番轰击和破片侵彻之下,那些战马吃痛,只得向前跑,然而铁蒺藜岂是吃素?

三两下穿透马蹄、马腿,战马便哀嚎着倒下去,马背上的骑士被生生砸倒在地,失去行动能力。

“撤兵!”

“撤兵!”

奴儿哈赤从来没用如此慌张过!

“阿敦这个蠢猪,那可是我的正黄旗!”

他能听见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

然而,正黄旗已然来不及脱离接触。

看见被迅雷弹和火炮控制住以后,贺世贤哪肯错过时机。

当机命令军阵前出,在保持着阵形的前提下,继续压迫女真骑兵。

火炮和投石车一半保持火力压制,另一半则继续推进,到达一定距离之后迅速布置下去,持续火力输出,后边原来的那一半则继续前进。

如此交叉输出以及前进之下,明军的炮火已经能够将八旗兵全数覆盖、

鸟铳同样到达可以射击的距离。

嘭~

火炮还在肆虐的同时,鸟铳开始他们的连环响声。

那些还在战马上想要四处逃窜却无法行动的重甲骑兵成为极好的靶子。

平日里练习可没有如此好的人形靶子!

只要能激发出去,不是飞了,基本就能命中,人太多了。

几十丈的距离,鸟铳虽然不一定能每枪都击穿甲胄。

但是在数量的优势之下,不断有往回逃走的重甲骑兵掉落马下。

原本是撒手锏的正黄旗,出师相当不利,第一次见面便被屠杀……

剩余的骑兵再也顾不到其他,谁还有心情边走边撤?

现在只要能逃回去,那就是成功!

阿敦命大,尽管破片四飞,他仍旧逃过一劫,不过是在战马救主的前提下。

此刻,他已经换好坐骑,回头看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老伙计,招呼着剩余的士兵往回赶。

明军的追击并没有进展的很深,在即将进入赫图阿拉火炮射程时,便停住行军,开始后撤。

不是建奴不想派人追击,实在是因为逃回的正黄旗兵挡着路,他们根本没有实战的机会。

“黄台吉……”

正在思考的黄台吉冷不丁被奴儿哈赤叫到,便看过去。

却见他的眼神变得十分颓丧。

“父汗……”

奴儿哈赤眼神一瞪,黄台吉会意,声音压低了几度。

“父汗您这是……”

奴儿哈赤看看四周,见众人注意力都在城下,小声到,“你做好准备,若事不可为,带着其他人走!”

“这……”

黄台吉不知道为何建奴会这般说,是最后时间的叮嘱,还是最后时刻的考验?

“父汗……儿臣不会……”

建奴双眼一瞪,“让你走便走,不要管我们,记得,你在外边越是热闹,我们越是安全!”

117 建奴的反击

但凡有可能,奴儿哈赤必然不会选择放弃赫图阿拉。

这里除了是名义上的首都,更是精神层面的象征,若是此刻放弃的话。

以后,无论是蒙古诸部还是海西部等,都不会像此前一样俯首称臣。

连所谓的首都被明军端了,老窝都不复存在,如何号令各族?

正黄旗丢盔弃甲的总算逃回来,看着城下的明军耀武扬威,奴儿哈赤撇开黄台吉,下令到,“阿敏,你带镶蓝旗出击,带上炮车,记住,莫要集中一点,分兵从两侧包抄。”

此前的战斗当中,贺世贤给正黄旗上了一课,但是也不是没有破绽,人手偏少正是他们的短处。

虽然此前有火炮的势,但那是因为女真准备不足,赫图阿拉也储备着炮车,射程不比明军差。

山峰之上,仍旧在观察的几个人察觉到女真的变化。

看着鱼贯而出的炮车以及镶蓝旗旗帜,孙传庭说到,“这些贺将军难对付了,建奴看穿我军人数偏少,分兵包抄的同时还派出炮车。”

“建奴和黄太吉确实是战术高手,一眼便能认清问题所在,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中军在赶来的路上,只要贺将军与他们纠缠一会儿,大军就能赶到。那里,可有着射程更远的大佛郎机!”

城楼上,女真将领们也没有闲着。

“大汗,我与贝勒同去吧,明军到现在还没见到其他军队人影,不知是否有埋伏。”杜度说到。

“不合适,杜度若是再去,留下的预备队就太少了,并且,城下并非是一片开阔地,能够容纳的人手有限。若是两人一起,兵员过多,反而会影响展开。”

杜度话一说完,黄台吉还没等到奴儿哈赤说话便否定了他的想法。

明军进攻的方向是西北角,并不像其他方向一般方便进攻。

此处虽是缓和的坡地,但面积有限,地形割裂的比较厉害。

若是超过两万大军展开,反倒会降低作战效率。

当然,话虽如此,但是传到杜度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自从他父亲褚英死之后,几个叔伯明显不将他放在眼中,有意无意的排挤。

在此氛围下,杜度的心里变得敏感而又多疑,谁能保证,现在黄台吉是真的担心他手下的安危,亦或者是有其他想法呢?

四周的将领们也是各抒己见。

“依我看,不如早早派几支军队,从其他门出去,若是阿敏失利,便从侧面支援。若得手,便隐藏起来,等候明大军来时给他个突然袭击!”

“大军出城,怎么可能瞒过探哨的眼睛,倒不如直接快刀斩乱麻,先将这些碍眼的明军先锋解决掉。”

“或许,明军就是想引诱我们出城呢?谁知道那李怀信不是早有诡计在心。”

兵临城下,女真高层反倒是犹疑不定。

其实在阿敦战败之前,他们可没有这么多想法。

当时的想法便是干干干就是。

明军几斤几两,彼时的将领们自认为清清楚楚。

常年盘踞辽东的张承胤都被杀得大败,其他地方调过来的军队战力又能有多好?

可惜,贺世贤用事实狠狠的打脸,造成的结果便是他们再也不敢相信自己此前的判断。

不过,一番交谈过后,所有人目光还是集中在奴儿哈赤身上。

说到底,还是他说了算。

别人作为将领,失败之后大不了继续归降大明,做个本分臣子。

但是奴儿哈赤不一样了,他没有退路,明军不会给他失败投降的机会。

“命杜度出城,寻找战机进攻!”

在众人注视下,奴儿哈赤还是作出决定。

“嗻!”

杜度领命去了,虽然明军看似强横,但并非不可化解之局,至少在他眼里便是如此。

得到命令的杜度看着阿敏出关之后,便纵马出城,浑然忘记奴儿哈赤的命令是等候战机,而不是一窝蜂的上。

杜度将八千人分作两支,分别从两个门出去,向明军两侧冲去。

他的兵虽然少,但都是具甲骑兵,论起机动性,要比正黄旗好的多。

出去箭矢,的上钩上挂着狼牙棒,长刀等进展重兵器。

可以说是结合轻骑兵突袭和重骑兵武器的一支骑兵。

正面,正黄旗吃过亏以后,阿敏更加有章法些,他不像阿敦,一窝蜂的冲上去。

而是带着炮车,缓慢进发,由辅兵推着,向明军慢慢逼近。

除此之外,派出两支五千人的骑兵分别从两侧出击,伺机突袭。

主要目的便是分散明军的注意力,若是他们集中火力面对正面的炮车,那么两翼的骑兵便能很快杀来。

若是只盯着骑兵,炮车便能发挥优势,将明军的火炮和投石机送回到零件状态。

“围三缺一啊,呵呵。”孙传庭看着他们的阵形,说到。

“阿敏比阿敦强,至少知道用脑子,阿敦纯粹是在机械执行命令,没有任何变动。”方书安笑着说。

“围三缺一,若是他们知道李大人的作战意图,不知道还会当自己是围的一方么?”卢象升说着。

“那里是?”方书安突然指着另一个方向道。

孙传庭随之看过去,笑道,“镶白旗,杜度,看来建奴是想将贺将军交代在此处。不但正面兵分三路,甚至还有偏师。”

“不过,他们这支偏师怎么现在急匆匆的就要出来?”

卢象升有些纳闷。

“杜度是褚英之子,身份比较尴尬,想来他要弄点功劳回去,但是现在,是挣功的时候么?”

褚英原本就是个不擅长用计谋的角色,没想到他儿子杜度同样着急,有些事情,是着急就能做到的?

“贺将军恐怕坚持不住了。”卢象升不无担心的说着。

“原本就只是为了钉在此处,已经干掉正黄旗的前提下,贺将军的任务完成的极好。”孙传庭总结道。

果然,随着明军开始反应,响起来并不是代表前进的战鼓,而是摆出阵形,开始后退。

方阵的好处便是没有防御的死角,尤其是中间的空心地带方便火炮和投石机调整方向。

使得他们能够从容的回撤,女真的炮车重量大,工艺也没有明军先进,因此移动起来很是问题。

118 钉在此处!

明军退的不慢,但是女真来的更快,尤其是两翼的骑兵。

在镶蓝旗身后,又出现了镶白旗的旗帜。

贺世贤见如此,知道建奴是拼了老命,要将他们停在此处。

“贺老四,我们需要顶多久!”

他看着身边的亲卫贺老四问道。

“将军,至少半个时辰。”

“好,半个时辰,老子今天就钉在这里!”

贺世贤不是不能走,但是短距离移动的话还能保持空心方阵的阵形,若是长距离就难办了。

眼下两侧骑兵加起来过万,正面还有炮车,摆明是追击到底!

若是他们后撤,万一碰上正在上来的明军大部队,彼此一冲撞,影响到中军就十分不妙。

但是若能将女真主力吸引在此处,等到主力上来进行围歼,那将是十分理想之局。

“将士们听令,原地防御!”

“停!”

“阵起!”

贺世贤做出决定之后,各个带队的游击或者千户守备们便层层下令。

“大明!”

满桂大喝一声,手下的将士应声而起:

“万胜!”

“大明!”

“万胜!”

“大明!”

“万胜!万胜!万胜!”

……

开始,还是零零碎碎的呼喊,随着越来越多的队伍备战完毕,大明万胜的口号便席卷天空,在赫图阿拉的上空盘旋不去。

“这是……”卢象升有点想不明白。

“贺将军这是要坚守了!”孙传庭狠狠的跺脚,“恨不能身居其中!”

“贺将军原本能够撤回去,虽然有些损失,但不至于无法离开。想必他是要把女真人吸在此处,等到李将军到来之后一举破城。”

方书安略一思考,推断出贺世贤的心思。

“为何非要这般做,反正我大明胜利在即,这不是白白牺牲么!”卢象升有些想不通。

“贺将军是在忏悔……”方书安黯然道。

“忏悔?为何要忏悔?一个人忏悔为何要拉上整个前锋?”卢象升更加不解了。

孙传庭叹口气,“象升,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此番用的前锋,大部分都是上次作战的前锋么?”

“那是?”

“其实,贺将军上次的失败,是装出来的……”

“啊?”

一番话说出来,卢象升太过吃惊,简直是打翻他对作战的认知。

“难道说,上次对阵代善,原本骑兵和车营不会被冲破?”

他艰难的看着两个人,希望得到答案。

竟然有人为了胜利如此不择手段!

卢象升多么希望看到两个人摇头,然而,他们同时的点点头。

见如此,年轻的小卢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的说着,“我以为当时是骑兵吃不住,原来,原来损失竟然是人祸!”

孙传庭拍拍他肩膀,“象升,打仗就是如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必要时候,连自己人都要骗。”

方书安也沉闷的说,“若是当时不能引代善近战,让他们吃到甜头。整个回军的话,后来的作战难度便会直线上升,造成的损失远远不是现在能够弥补。”

战术推演和事实却是如此,若不是贺世贤选择诈败,还没有知会其他人的情况下。

女真军队不可能会麻痹大意,进而被明军用火药炸掉城墙。

可以说从诈败的办法确定时候,贺世贤便在脑海中有了想法,只不过,他提议被李怀信否定后,便决定自己去执行……

方书安和孙传庭没有其他说辞,唯有敬佩,能够顶着压力做出如此决定。

非是大毅力者不敢实施,恰恰,贺世贤就是那个一条路走到黑之人。

正是因为当初造成的伤害,以及同袍对死去战友的懊悔。

他们决定在此处给女真人好好的一个实在教训,明军不用花巧的手段,即便是凭借硬冲硬打,也会让女真人奈何不得!

因为他们不是乌合之众!

因为他们背后是熊廷弼!

因为他自己是贺世贤!

一个在原本的时间线就能击败女真之人!

几个人刚刚讨论完毕,身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一个锦衣卫小校出现在面前,亲切道,“方少爷,如您吩咐,已将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探哨清理干净!”

“那北向呢?”

“北向按照您说的,装作我方失败,退出争夺。”

“好,留着北方给他们,足够了。”方书安说着,与孙传庭相视一眼,他们来办的事情,总算是完成了。

轰!

明军的炮火分向两侧,向前来进攻的骑兵开炮。

与其同时,迅雷弹们也争先恐后的飞了出去。

两旗相加,有一万多骑兵兵分两路杀来。

即便如此,部分火炮依旧处在待击发的状态,他们要和正前方的女真炮兵展开对决。

“杀!”

女真人没有和上次一样摆出楔形阵,而是形成了宽阔的散兵线。

对于明军来说,这是最不利的局面。

不管是火炮的实心弹还是迅雷弹的破片,杀伤力瞬间下降许多。

就连鸟铳的命中率也降低许多。

稀松的冲锋导致人员密度迅速下降,女真人要的就是这效果。

虽然仍然有不少人被明军火力收割,但是总算有人能够冲进箭矢的攻击范围。

“破甲锥!射!”

领头的甲喇额真看准距离,发出射箭的指令。

霎那间,破甲锥腾空而起,交织成一片箭雨。

这正是空心方阵最惧怕的力量,弓骑兵的回旋射击!

他们会一层层的扒开长矛长刀林,从而冲击阵形。

“大盾,起!”

明军的游击见状,迅速领盾牌遮护。

“嘿,起!”

盾牌手们放下正在协助装药的火枪,扛起盾牌便前冲几步,撑在地上。

长矛和大刀手们当机将兵刃挂在盾牌预留的槽位上,迅速和盾牌手一起扛着大盾。

他们在箭雨结束之后,将要面对骑兵的撞击。

箭雨落地的瞬间,盾牌阵形已成。

噗噗噗!

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人被破甲锥击中,插进身体。

但,即便是被箭矢射中,他们仍旧钉在原地,将身体化作支撑盾牌的杠杆,宁死不倒!

“砍死南蛮子!”

几番回旋射之下,即便有盾牌遮护,明军损失依旧在增加。

随着掷弹手能将迅雷弹徒手扔到骑兵群里,带兵的甲喇额真意识到,再回旋下去就是消耗战了。

“破阵!”

119 掷弹兵的战争

随着甲喇额真高举弯刀,还在回旋的骑兵们催动战马,将弓箭挂回,取出狼牙棒的重型武器,不断加速。

脚下虽然时不时仍旧有铁蒺藜,但在前人的踩撵之下,已经不是那么可怕。

“破!”

咚!

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一声破便意味着一个骑兵,连人带马撞击在盾牌以及刀林之上!

背后,一声巨响便意味着至少一个明军口吐鲜血。

完全是被撞击力道所噬!

在刀山矛林中间,第一批撞上去的女真战士基本都无法存活,哪怕他们身着重甲,哪怕他们人高马大。

总有防护薄弱的部位被利刃击穿,夺取他们的生命,而那流出的鲜血,也将明军大盾染得鲜红。

噗……

猛烈的撞击伴随着明军口吐鲜血,队正们来不及心疼属下,大喊着:

“将那两人替换下去,上人,快上人!给老子顶住!”

看着两人被拽下去,他继续道。

“顶住了吐血而已,顶不住就要被砍成两截了到阴曹地府还要麻烦孟婆给你缝一块!”

原本挺严肃的一件事情,被队正一说,却有些欢乐的气氛……

士兵们苦笑一声,继续硬抗着,至少气氛上不是方才那么肃杀。

此类的场景在两侧不断上演,明军的大盾够结实,长刀也够锋利,但是当敌人多了之后,这些原本都没问题的东西,便都有了问题。

尽管明军的长矛在前后晃动,将插上去的死尸晃荡下去,但是架不住人越来越多。

“藏好!迅雷弹!”

随着掷弹兵大喊,所有人赶紧将自己藏在大盾背后,捅矛起劲的长矛手赶匆忙将其插在地上,顺便捂住耳朵,张开嘴。

掷弹兵们将引信修剪的极短,就是这般仍然在手里燃烧足够长时间,直到引信进入蛋体。

距离太近了,直接扔就行,根本无需旋转借力。

“蹲!”

随着冒烟的迅雷弹一群群扑向敌军,对手发现,明军瞬间没了动静,不知道干什么。

正在他们愣神的时间……

轰轰轰!

两军距离太近了,迅雷弹成为最有效的手段。

连串爆炸声过后,交界处被浓烈的硝烟笼罩,分不清彼此。

地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颜色,红的血、白的浆、黄的尿、绿的汁。

分不清是人还是马身上流出来的东西,在四处喷溅流淌。

面对倒毙的骑兵,杜度心里在滴血,那可都是宝贝啊!

眼看着冲过去了,一片爆炸时候便化为乌有!

他咬的牙齿嘎吱吱作响,几乎将手里的刀掰断了。

“大人,正是那些人扔出的东西!”

杜度的贴身侍卫看见正在扔迅雷弹的掷弹兵,当即确认危险的来源。

“该死的南蛮子,射死他们!”

杜度的声音夹杂着无限恨意,仿佛地府传来的声音。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掷弹兵也时刻处在危险当中。

咻咻~

数只重箭呼啸而过,冲着掷弹兵过去。

噗嗤嗤!

伴随着几声入肉声,数名掷弹兵倒下了。

李尽忠见如此,随即招呼人手。

“往那扔,炸死那些狗贼!”

然而,这不是最要命的,倒下的几个掷弹兵手里,恰好有点燃的迅雷弹。

“他娘的,给老子吧那几个扔进坑里!”

李尽忠眼珠子瞪得溜圆,掷弹兵每次都会站位十分稀疏,就是防止有人误操作引起殉爆。

出过一次事故之后,他们专门准备了防爆坑,万一有脱手的迅雷弹,赶紧扔进边上挖好的深坑,里边放着破布稻草制成的东西,防止破片飞溅。

散落的几个迅雷大部分都被放了进去,唯独有一个弹开的较远,还窝在车辙里。

好死不死的,车辙下有个耗子洞,恰好卡住。

看见有人一个附身趴在那里,死命扣着。

“老徐,不用拿了!”韩江高喊!

他是李尽忠方书安亲自传授投掷技术的几个元老,现在是总旗,指挥着一票人手。

“总旗,俺要是不拿,可就危险了!”

称作老徐的年纪其实并不大,撑死也就比韩江大上三五岁,只不过生的早熟,所以一张脸让人看不出真实年龄。

他使劲扣着地上的土块,偏生因为车辙的碾压,导致十分坚硬。

“你他娘的给老子出来!”

老徐的手已经开始哆嗦,因为他看见,火星子已经烧尽,开始进入弹体。

离爆炸不远了!

“快,出来~”

他喊着歇斯底里了,此前因为紧张哆嗦的身体,现在只剩下流淌的冷汗。

“老徐,你他娘的别管了!”

韩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已经到十分危险的境地。

“不行,边上有一堆!”

“给老子滚开!”韩江忍不住了,老徐与他是同乡,两人可是过命的交情。

他大步狂奔,准备将其撞开。

然而,为时已晚!

老徐大喊道,“替俺照顾老娘!”随即趴在迅雷弹上。

噗~

一声闷响,老徐身上喷出数道鲜血。

眼看活不成了……

韩江奔了过去,翻开他之后,只见其肚子上有个脸盆大的窟窿,向外淌着一滩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颜色混杂,十分可怖。

但此时的韩江,哪里还顾着是不是恐怖,会不会沾染他的战袍。

老徐嘴里咳嗽着一块一块的东西,想要说什么,终究是呼哧呼哧的没有一句词语,随即,眼神便失去色彩。

他身边一丈远处摆放着数个迅雷弹,虽然引爆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若真是爆了,那么死伤的不是他一个掷弹兵。

“老徐!!!”

韩江抱着他的尸身,仰天长啸。

昨日还说,仗打完了一起跟着李尽忠去京城看看那花花世界。

今个儿,怎么就没了呢!

“给老子炸死那些王八蛋啊!啊啊啊!”

韩江要暴走了,亲眼看着至亲好友死在面前,还是像破口袋一般,心理几乎要崩溃。

一边喊着,他拿着两个迅雷弹,便要冲过人群去和那些鞑子同归于尽。

刚跑两步,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老韩!你那娘的给老子醒醒,谁还没有个袍泽弟兄,为他报仇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他的敌人,一个人便杀一个,一个甲喇便杀一个甲喇,谁下令便去杀他的将官!那才是大丈夫所为,你这样算什么!老娘们哭丧?”

120 人生在世,全靠唱戏

李尽忠一边骂着,一边拿手掐着他衣领使劲摇晃。

对付失去理智的人,这是最好的办法。

“真?真能?”

“老子何时骗过人,赶紧的,炸死那些鞑子才是正理!”

韩江被李尽忠吼着,总算是恢复理智,他抹了一把眼泪,止住过于激愤的情绪。

“你放心吧,我要留着这条命,和鞑子死战到底,直到平定辽东那一天!”

“好样的!这才是辽东猛人,起来,给他们做个样子!”

李尽忠伸手一拉,将韩江拉起,后者已然整理情绪,投入到指挥当中。

“丙子小队挺好,准备上弹!炸狗鞑子……”

随即,一窝蜂的迅雷弹又扔了出去……

掷弹兵遭受箭矢的射杀,盾牌兵和长矛兵一样难道厄运,被马匹连三撞击之下,即便有些人刚开始还能撑住。

来往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力气。

一但倒下,不是被同袍踩伤,便是暴露在后撤的空间之下,成为刀下亡魂、蹄下野鬼。

尽管有人不断将倒地的同袍拉起,仍旧赶不上摔倒的速度。

女真人冲上来的势头太猛了,他们严重人手不足。

“将军,弟兄们撑不住了!”

满桂向他的上峰,一个游击说道。

“老满,怕个球,要是没有贺将军,咱们早就和其他卫堡的兄弟一样,不是被掳走当奴隶,就是死在建奴手下。

现在咱们不但杀个够本,上头给的奖赏也够孩子们长大了,你怕个卵,是爷们就跟他们干,咱铁岭卫的兵可不是孬种!

等到阴曹地府,和那些爷们儿吹起牛里,也好教他们知道,爷爷给他们报了仇,杀那些狗鞑子和杀猪宰羊一样样的!”

游击到底是游击,官大一级有一级的道理,不说其他,就是忽悠的这份功力,满桂觉得仅仅次于那个叫李尽忠的大忽悠……

经他这么一说,满桂浑身来了劲,像是浑身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一拳一个两拳俩的抡死那些女真鞑子。

可不是嘛,曾经一起在铁岭卫吃酒的守备们,活着的没有几个了。

当年大家也是一个锅里搅过马勺,都是能征善战的好汉子,也不知怎得就败在鞑子手里。

现在,机会有了,他有能力去干。

为了那些老兄弟,为了死去的弟兄,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砍死鞑子!”

“干他娘的!”

铁岭卫手下的士兵们听见满桂麾下士兵喊,也跟着热血起来。

不就是鞑子么,他们又不是八臂神通,当年宁远伯在时,管它是什么女真鞑子还是蒙古鞑子,合着眼干就是了。

还不是个个跪在地上叫爷爷,这才十年不到,怎得就反了过来?

你爷爷终究还是你爷爷!

每个铁岭卫的士兵几乎心意相通,拿出十足十的劲头来砍杀。

不得不说,士气加成十分巨大。

方才有些风雨飘摇的防线,在士兵们满怀激烈的反杀下,渐渐进入了僵持结算,呈现白热化。

总算不是一直后退了。

虽然空心方阵时不时会被冲破,但是因为有掷弹兵和连环铳的存在,破口出现后涌进来的女真骑兵便会被各种火器招呼,随之炸的四分五裂。

双方拉锯之下,谁也奈何不得谁。

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明军劣势渐渐显出来。

剩下的明军明显动作变慢,快坚持不住了。

杜度和阿敏一前一后站着,脸上的表情终于由凝重变为轻松。

方才紧张的气愤得到缓解,也有心情说些命令之外的事情。

“五叔,这次的头功,可是要记到您头上了。”杜度在一旁奉承到。

当然,这也是表面功夫多些。

当年褚英还在世的时候,阿敏也不过是褚英的跟班。

也就是后来褚英被废,奴儿哈赤念在褚英功劳份上,将常年跟随他的阿敏提拔上来。

“杜度,你放心,有我的自然少不了你的,当年大哥的恩德,我是永世难忘。”

阿敏目不斜视的注视着战场态势,不容置疑的说道。

不知他心里真实想法如何,单就说话的劲头,很容易令人纳头就拜……

此刻的战场态势,渐渐由白热化向女真倾斜,明军的火炮起初能压制女真炮火。

但是随着不断有缺口出现,明军后撤无法带走或者其他原因损毁的火炮越多,还有抽出火力对付两侧盘桓的弓骑兵。

眼见着,明军终于抗不住了。

“再有半柱香功夫,便能拿下了吧。”杜度微笑着说。

“应当不差,山头上的狼烟没有动静,明军大队还未到来,这一支先锋,就让他们给大贝勒陪葬吧!”

看着不断被蚕食掉的明军方阵,阿敏心里也松了口气,不过他越说越是阴狠,表情里透露着愤恨。

但是,杜度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在与黄台吉代善之争上,虽然他没有莽古尔泰那么旗帜鲜明,但是也不会好到真心为代善难过。

人生在世,全靠唱戏啊。

在这个位置上,大部分都是演戏的高手,也就是他那个莽叔叔,莽古尔泰稍微直白些。

其他人,一个比一个深沉和阴狠。

心里一套嘴上一套,永远别想参透他的真是想法。

杜度在心里腹诽着。

他们浑然不知,在所谓的山头上,此时站着的不在是女真的哨探,已经换成了大明锦衣卫!

在确认后方高点也被锦衣卫占领后,便有人打出信号,他们留人把守之后,便向下一个目标进发。

李怀信的主力,只有区区二十里了!

只要大军转过弯,赫图阿拉城便会暴露在眼前。

此刻,女真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们的暗哨,已然被屠戮殆尽!

“老四,半个时辰到了没有……”贺世贤单手拄刀,右手捂着腿上的伤口。

伤口的疼痛牵扯神经,说话都不算利索。

方才一波突击,女真数个巴牙喇为首的甲喇冲了进来。当中更有善射的好手,一箭命中贺世贤大腿。

要不是他弓马了得,差点就翻了下去。

“大人,时辰到了,但是李将军他……”

“住口!”

贺世贤将刀一横,制止了贺老四继续说下去的动作。

121 明军脱胎换骨

李怀信当然不会弃他们于不顾,眼下没到,只不过是遇到些许意外。

事实上,明军确实遇到阻碍,妨碍他们的不是别的,正是地形。

贺世贤的炮车重量轻,路上问题不大,中军的大重量火炮,开头也还好,但是因为通行的数量过多,地形破碎的颇为严重。

看着大军突然被绊在那里,火炮营的官兵们也十分紧张,若是因为他们耽误了行程,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吃官司。

“怎样,还有多少没过来?”李怀信有些着急的问着。

火炮是他们攻城最主要的武器,若是少了它,那威慑力和能力都会减半

“还有一少半,但是他们体积大并且挡着路,后边的迅雷弹车过不去。”

炮车走的都是道路最中间的部分,他们行进的速度直接影响到大军的行进。

“等不及了,让迅雷弹先行,晚一分,贺将军那里便多一分危险,此刻建奴定然如同疯狗一般的在撕咬。”

好在不是全部被阻拦,剩下那一部分可以慢慢去,明军先到之后也不是当即开始攻城,势必要帮贺世贤清理掉包围他的女真人。

李怀信下达命令之后,炮车便移到两旁,将中间让路给迅雷弹的运输车通行。

难怪建奴选择赫图阿拉作为“都城”,从北面进攻还真是不方便,一路上不是苏子河割裂的河谷就是险关幽径。

南路虽然整体相对宽敞,但是从抚顺关出兵绕过去南路太过漫长,从鸦鹄关出兵容易遭遇伏击,并且有一段不方便运输辎重的道路,所以只有此路相对合适。

道路限制的情况下,明军不得不改变行军阵形。

若是从天空看,便能发现,明军成了一条曲折蜿蜒的流动长龙,向着赫图阿拉涌动。

先头军队马上要转弯,等他们出山之时,赫图阿拉城将会暴露在面前。

现在,还不能冒然露头,还需要等着迅雷弹上来,便能开始冲锋。

此刻,明军人衔枚、马摘铃,就连炮车之类也是小心翼翼的推着,不敢发出多大声响。

万一打草惊蛇,让建奴有了防范,此前做的保密工作就功亏一篑了。

此刻,就等着准备好之后,发起最后时刻的冲刺……

城下的空地上,已然是尸山血海,在贺世贤的统领下,顽强的明军扛住建奴一次又一次的猛击,换来双方撒落满地的尸体。

掷弹兵们扔的胳膊都麻了,仍旧难以阻挡女真人的进攻。

他们实在是太多了,并且在战斗中学会如何躲避。

几次拉锯之后,女真人已经对迅雷弹有了大概认知。

只要他们散开距离,遇见迅雷弹便趴到地上,弹片射向空中,不会击中人体,如此造成的危害最小。

虽然掷弹兵们也能控制其在空中爆炸,但是毕竟距离太近,弹体滞空时间不够,能够做到空爆的少之又少。

看着那些八旗兵来来回回趴在地上,贺世贤怒极反笑。

这他娘的,都活成人精了,可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不然以后防备迅雷弹的经验推广出去,再拿出使用,效果大打折扣。

“传令,鞑子们要是再趴在地上,给老子那三眼铳狠狠的轰他们,要么就多扔些,往趴着的位置扔,总归一句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大人,迅雷弹,不多了……”

一个千总小声回答道。

“什么?”

贺世贤闻言,差点跌坐在地上。

迅雷弹的重要性,在与代善之战中已经体会到了。

此番前来,特地多带五成的量。要不是有那么多迅雷弹,他很难在此地坚守住。

“带了那么多,怎会如此快用完?”

“此处女真蛮子狡诈,多分散进军,而且他们又知晓趴在地上躲避破片,因此杀伤力大幅下降。想要达到从前的效果,消耗量倍增!”

不是他们拿的不够,而是参考标准变了,此前作战时候,女真人没有见识过迅雷弹的威力。

并且也没有被反复炸过,不知道如何躲避,眼下一次次的轰击,虽然为之付出沉重代价。

但是女真人已经知道如何在迅雷弹前保护自己,如果没有迅雷弹,那么真就是穷途末路了……

贺世贤在心里想着,该当如何去面对眼前之局。

同样煎熬不止他自己,还有敌军指挥官。

眼看着女真人一次一次冲乱明军阵形,但是又被生生顶回来。

杜度和阿敏哪里还有心情讨论功劳是谁的,明军作战这份韧劲,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打到现在,敌人仍然没有败像,莫说功劳,不惩罚他们都算是好的。

此前在与张承胤作战时,也是两万人对一万人,相比之下,张承胤也是个狠角色,攻守有章法、带兵有魄力,名气远超贺世贤。

但是,他可没有贺世贤这么能坚持,几次冲锋分割之后,便全军覆没。

虽然眼下辽东的明军汇聚九边之精兵,但真要论起打仗,又有几个营敢和辽东拍胸脯说自己强?

难道说,明军换了熊廷弼以后,真的换筋骨一样?

不止杜度和阿敏,黄台吉和奴儿哈赤也想不明白。

都为明军突然变强而百思不得其解。

事实上,此事也只有方书安一清二楚。

熊廷弼现在用的两人,一个李怀信,一个贺世贤,正是他在原本历史时间线上使用的两人。

而他们三人的组合,也是几次战胜奴儿哈赤的原因之一。

若是说明军脱胎换骨,那不可能,但是他们对明军训练和作战水平的提高,确实令人费解。

“杜度和阿敏两人怎么会事,眼看就要胜了,怎得还打如此之久。”

奴儿哈赤十分不解,不知两人究竟在干什么,明明是顺风局,怎么打成这样?

“父汗,我也出去吧……”黄台吉小心翼翼的说着,一张红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你……算了,让镶黄旗去吧……你记住我此前说过的话。”

面对着黄台吉的请求,奴儿哈赤还是没有点头。

城门处,扈尔汗带着镶黄旗,开赴战场。

镶黄旗比正黄旗人数少了一半,但实力并不差,作风低调却强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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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白杆兵面前,谁不是弟弟

看见新的旗帜出来,贺世贤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此刻的他,想到了当时的张承胤。

以区区万余人面对八旗兵车轮战,想赢都难啊!

老天,李将军到底为何不来?

贺世贤心里的呐喊,无助的呐喊。

正在他要绝望的时候,背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鼓声。

那是?

明军的战鼓!

大军来了!

那些鼓声在贺世贤、在所有前锋明军的耳朵里,像是仙乐一般!

从来没有这么好听的鼓声……

“哈哈哈,老子的援兵来了,狗鞑子们去死吧!”

满桂肩膀受伤,手上刚砍死个金钱鼠尾的女真人,正是筋疲力尽的时候。

看见远处在冲锋的明军骑兵和连绵不绝的旗子,他的心都要开花了。

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

一方欢喜一方绝望,角色不过是瞬间变换。

眼见明军突然冒出来,黄台吉一张红脸瞬间变得失去色彩。

“那些探哨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他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黄台吉向来智计百出、运筹帷幄,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如此丧失理智过。

想来也是,外边不知散布着几百哨探,竟然一点信息都没报上来,都被明军干掉了。

奴儿哈赤挥挥手,“现在说那些还有何用,锦衣卫又不是只会构陷、抓人、看戏,关键时候,他们也是能出力的。罢了,罢了,你去准备吧。”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父汗,儿臣愿出战!”

黄台吉不甘心,还没有和明军面对面死战呢,怎得就这般放弃,放手一搏之下,说不定还有改善。

“天意如此啊,大明到底是人才济济,眼看辽东腐烂,我还以为机会来了。谁知道不过是一个熊廷弼,带着几个没有名气的总兵官,就将我们数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如今更是打到城下。以后的事情,靠你了。

也是,自从大喇嘛不辞而别,我就应该意识到,天时地利已经不在我大金了。明军在熊廷弼指挥之下,还有人和之利。这一仗,在熊廷弼坐稳辽东经略的那一刻,已然决出胜负……”

黄台吉看着奴儿哈赤,他这一番话说完,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

再也不是此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汗。

对面,明军才不管他们发什么感慨。

李怀信带着七万余人,挟着吞天灭地气势而来!

前排除了辽东诸营的骑兵,还有手持白杆长矛的军队。

正是石柱宣抚使麾下的“白杆兵!”

他们的武器既长又利,用作开路先锋无出其右。

随后是手持鸟铳的火器兵,列着整齐的阵形,踏着鼓点,带着死亡的气息向赫图阿拉前进。

看着山呼海啸的明军,杜度和阿敏交换个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安。

若是明军都和眼前这只队伍一样难啃,他们也只有摇白旗的份了。

不过,扈尔汗的想法不同,他才不认为,明军能够战胜大汗!

要知道,此前数战,大金勇士可都是力压明军,眼下,能有什么分别?

“冲啊!”

镶黄旗对着明军发起了冲锋,不过几千人向着数万人的战阵冲去,远远看去,正似一只飞蛾,向着烈火扑去。

如此动作。让所有人都有些吃惊。

“扈尔汗这是去送死啊!”

“娘的,自己想死别带着镶黄旗一起。”

“大汗,让他回来吧!”

城楼上众将都慌了神,扈尔汗自己这是要干什么,稀里糊涂的就扑过去?

实在不行还能摇旗纳降,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死战?

大不了放弃兵权做个富家翁就是了,难道非要为爱新觉罗家舍生忘死?

不过,明军并没有遂他的愿,李怀信大手一挥,便分出来一队骑兵去对付镶黄旗。

也是老熟人,正是刘綎麾下的军队以及朝鲜援军,当中不乏敢战能战的倭人营。

扈尔汗有些愤怒,但是又无可奈何。

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成正面敌手,只不过是挥挥手,像是赶扑棱蛾子一般将镶黄旗赶到一侧。

就这,还不能不躲,没有人会迎着迅雷弹上,尤其是在观战得知那些东西的威力后。

李怀信看见贺世贤的时候,身上的山文甲早就不成样子,就连原本的凤翅盔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头戴的还是亲卫递给他的一顶普通士兵的水磨盔。

命要紧,现在不是讲就排场的时候。

“老贺,我来晚了,回来给你赔罪。”

贺世贤咧嘴一笑,一脸黑灰映衬着白牙红血,分外渗人。

“来……来了就好……好啊……”

说完,便一头栽倒。

虽然他受伤不重,但是连番紧张以及碰撞之下,早就有些头昏脑涨,现在一口气放松,便再也坚持不住。

“贺将军……”

李怀信大吃一惊,以为老贺怎么得了。

好在身边侍卫试了试,说到,“贺将军无事,当是劳累了。”

“好,无事便好。”

奴儿哈赤下达了撤兵的命令,但是杜度和阿敏两人不甘心一走了之。

在他们有意拖延之下,女真人和明军死死缠住,难以分开。

只不过,在白杆兵出现之后,场面就不一样了。

白杆兵手里的兵刃白杆长矛,这种白杆长矛是秦良玉根据当地的地势特点而创制的武器。

它用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

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于山地作战。

白杆兵接替先锋军,血战八旗兵,刚刚接触,向来自诩强横的八旗兵才知道,原来明军中还有这样勇悍的士兵!

秦邦屏和秦民屏两人各自指挥一部,身先士卒,方才还在逞英雄的八旗兵,瞬间被杀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

枪长一寸,威力便大一分。

虽然女真悍卒拿得是狼牙棒的重兵器,但是根本进不得白杆兵之身,半分作用都起不上。

无奈之下,阿敏只好忍痛关闭城门,将还剩余的千余八旗兵留在城外,成为明军绞杀的目标……

123 狂轰滥炸

随着女真人撤到城楼的火力掩护内,明军放弃了追击。

任由他们在城下呆着,但是,赫图阿拉城却不敢再开大门。

只要大门再开,明军骑兵若是冲进来,那就再也合不上。

再看战场远方,之前还在和明军骑兵纠缠的镶黄旗已经没了踪影。

要打,他们没有重火力,面对明军远程炮火和迅雷弹只有送死的份。

要回城,除非从其他方向绕回去。

至少表面上看镶黄旗人马向东北向去了,至于是否绕回城中,便只有他们知晓。

野战才是女真人擅长的领域,回旋骑射,一层层拔掉明军的防御才是他们喜欢的事情。

至于守城,比起明军,尤其是熊廷弼、李怀信武装下,火器化的明军面前,他们守城的手段真是不够看。

当然,再拿火药炸城墙的事情是没法干了,同样的手段怎能连续使用两次。

李怀信也没打算再用同样手段,他的计划就是炸,狂轰滥炸。

反正他们火炮多,种类多,就是欺负建奴火炮不够多,射程不够长。

大小火炮各种规格,加起来几百门,摆在赫图阿拉城面前。

它的城墙没有水泥,没有糯米汁蒸过的熟土,只是普通的城砖加夯土制成。

比起大明的关城,耐久度以及结实程度要差上太多。

甚至由于险峻程度不如界凡城,相对而言更容易进攻。

所以,此番进攻,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直接将火炮拉到跟前轰就是。

此前界凡城虽然消耗不少火药,但是炮弹没有消耗,炮体本身亦是。

而且女真人贴心的将玳岷关等关隘的大军撤了,更加节省明军的火器消耗。

所以,在赫图阿拉,他们根本不用计算用量,直接无脑轰炸就是。

左右是那么多药量,打出一大半,留下一些备用就好。

别人围三缺一,李怀信不一样,他把所有的火炮摆在一面,反正最后即便女真弃城逃跑,只会向北方逃走。

那里天高海阔,任鱼游鸟飞。

关键是还有海西女真等这样的铁杆粉丝部族提供支援,并且,那里足够冷,不信明军追击过去。

无边际的大明军卒,犹如拍岸的巨浪,一波胜似一波疯狂拍打着摇摇欲坠的赫图阿拉城墙。

当然,军卒更多是喊着口号看热闹,现在还轮不到他们赤膊上阵。

尤其是此前出过大力的车营,现在却闲了下来,不知道干什么。

士兵们三五成群的结在一处,站在偏厢车上看热闹。

“哎呀,他娘的,你看那一炮,直接将城门楼子的牌匾炸烂了。”

“看见了看见了,直娘贼们,这帮炮手什么时候打如此之准?那老远都能干到牌匾。”

“我看啊,八成是蒙的。这帮犊子们出发前在青楼里好好爽了一番,中间基本上就是在行军,一个像样的炮都没打。现在好不容易能打炮,还不是处刚青楼的力气来!”

“胡咧咧个什么,那是蒙的,几百炮一起开,瞎猫也能遇见死耗子。”

车营的军卒们忙着看热闹,但是炮营就是上下忙翻天。

此时的火炮和火铳一样,发射一次都需要清理炮膛,当中有个环节就是要用湿抹布沾水清理炮管。

一方面清理的更为干净,另一方面则是降低炮管温度。

不然连续几发下来,炮膛不炸也会变形的不成样子。

“将军,咱们的水不多啦!”

一个千总冲着主官报告道。

“那是事儿么?让弟兄们脱裤子!”

“脱裤子?”

“撒尿啊!你还想靠吐唾沫完事?”

“得令!”千总说完,就要去下令,突然想起什么,“将军,俺们的尿也不够啊,您要不让车营的弟兄们也尿点?反正他们闲着也无事……”

“嗯?光车营哪够,老子让步营们一起!”

说完,指挥炮营的偏将便去找上级了……

而炮营的人则抽出人手准备收集尿……

赵梦麟在负责协调所有其他后勤事务,听见偏将的要求,便道,“尿要尿,车营无事,让他们去取些水来,我看这炮少说要打上一天,光靠尿还真不够,那味道骚气冲天,一会再把儿郎们熏过去了。”

说着,赵梦麟便去传令看热闹的车营分出一部分去取水,近处水源不多,还要走上十余里,在他们来的路上才有些水源。

再说炮营,刚换上尿,那味道真叫一个难闻,所有的炮手们都拿布条塞着鼻子,才能干活。

“他娘的,这些王八羔子是多久没碰女人了,恁的骚气!”

“你驴日的干活小心点,溅到老子嘴里了!呸!嗯?怎得有些甜?”

呕……

他的话一说,众人一阵反胃……

特么,说什么疯话,还有人能是甜的?

……

……

火炮持续不断的轰击,城墙被砸的没了原来样子,最外层的墙砖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再说城下的女真人,方才没有进去,还能躲在城门洞子附近不被明军追杀的人。

现在哪里还有人样子?即使能躲过明军追击,又能如何?

现在么,在无数炮弹的作用下,早就变成一坨肉馅儿。

炮火轰炸了整整一天一夜,炮营的炮手们轮番休息,其他弟兄们则那棉花堵上耳朵以后踏踏实实睡去。

四周全是值守的连环铳和陷坑,不计其数的探哨。

女真人想要夜袭,只有找死的份。

在饮食结构方面,缺乏维生素的女真士兵夜盲症要比明军差上不知道多少,莫说出战,出城之后能看见路,那都是好的。

至于城墙后的女真人,也不说他们什么也不做。

夜幕刚降临的时候,城门突然开启一部分,随即涌出来近百辆盾车。

那些东西一看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东西,外边罩着的不是反复捶打的棉甲,而是数层湿透的棉被。

明军当然能看见这些东西,毕竟夜色未浓,一下子出来不少东西,让漫无目的开火的炮手们瞬间找到目标。

拿炮打移动靶子,要比打固定靶有意思多了。

嘭!

正当推车的女真士兵窃笑炮弹拿他们没有办法时,一枚大佛郎机的炮弹结实的击中盾车。

124 城破之!

虽然盾车是用坚硬的木料制作,外边裹上铁皮,再蒙上湿棉被,抵抗火铳、连环铳足够。

但是当面对的是大佛郎机,专门用来砸城墙的炮弹,那就不一样了。

约有五斤多的炮弹,超过音速的速度,携带者巨量动能,呼啸而来。

只要一炮,就将盾车砸成瘫痪。

两炮命中,便将里边的人基本杀死。

三炮击中,登时将其还原成为零件状态。

击中盾车的炮弹反弹出去,依旧能将旁边车内的人群砸个稀烂。

盾车原本就是为防备城头的擂木和箭矢以及火铳制作,从来不是为重炮尤其是重达五斤多弹丸的六磅炮设计。

盾车之后,建奴再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城头的火炮早就被明军扫的干净,上边更是令人都站不住……

清晨,当阳光出生时,炮打一夜的城墙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

此刻,他哪里还有昨日威风赫赫的样子,早就是稀烂的不成模样,更有地方已然坍塌。

是时候了!

眼看着这道横亘在大明将士面前的吞人巨兽就要屈服,顶替贺世贤指挥的王宣已经红了眼。

此刻他脱掉甲胄,扯掉上身的衣袍,露出一副雄壮身躯,一脚踢开擂鼓的军士。

“你他娘的没吃饭么,起开,老子自己来!”

冲锋的时候到了,作为指挥官之一,他自然不能亲自冲锋,但是做一些必要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一把抢过鼓槌,随即运起力气,急若暴风骤雨的密集鼓点响彻战场,后发的军卒踏着鼓点朝着赫图阿拉冲去。

城墙被明军轰了几处缺口,缺口处堵满了女真悍卒,死战不退。

明军步营没有上来之前,这里半个人影都看不见,还以为都被炮火炸个半死。

没想到,明军刚要攻上来,他们就不知道从哪个缝里钻出来,守住这个要点。

此时再看其它部分,也有着修补的痕迹。

原来,女真人不是没有干活,只不过是躲在明军看不见的地方密切关注城墙。

稍有破损便将其补上,此处同样,其后正有人指挥女真兵士搬运杂物堵塞缺口。

原来!他们就没想过要退!

但,那又怎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巧都不过是花架子!

即便是修好一处,其它地方也裂的不成样子。

城墙根本就站不住人了,如果说还算是城墙的话……

现在分明就是个土堆,就是这样,女真人依旧严防死守。

明军人数众多,并且携带便与近战的三眼铳,在它和迅雷弹连番轰击之后,已有明军将士登上部分完整的城头,与女真士兵接战。

城内,简陋的“皇宫”前广场正中,奴儿哈赤与黄太吉被亲兵围在中间。

黄太吉跪地抱着奴儿哈赤腿哭道,“父汗,弃城吧,再不弃城就来不及了。”

奴儿哈赤面色苍白,握在刀把上的手青筋暴起。

“天不佑大金!徒呼奈何!

幸好妇孺已经在后军保护之下出走,只要有她们在,女真就不会亡!”

“父汗,莫要……”

奴儿哈赤踹开黄太吉,怒道:“哭丧什么,我还没死,滚起来,准备弃城吧。

让他杜度他们几个掩护我,你带着人马向另一方向走!

记得,千万不要与我一道!”

杜度和阿敏两人与明军鏖战半日,损耗超过一半人手,镶黄旗和明军打个照面,便损失掉三分之一人马。

此刻城中,满打满算不超过两万四千能战之兵,其中还有不少伤号。

两万余人,若是和明军决战,显然不够。

此前两万多人出去,回来之人被炸的没了精神。

但是突围的话,却是够用。

“两万人你尽数带走,只给我余四千,靠着四千人,我也能冲出城去。”

奴儿哈赤说完,便将正黄镶黄的信物交给黄太吉。

眼下只有他的正白旗没有损耗,加上打残的正黄和镶黄,足够再起风云。

汇集完其他剩余的人马之后,将其他人物由东门遣散,奴儿哈赤亲自统帅残兵,便朝着西门冲去。

他要为黄太吉以及其他人们争取时间!

不过,刚出城门便遭到箭雨与迅雷弹攻击,那里明军正在冲锋!

直到留下数百多具尸体后,一众骑兵才堪堪冲出包围。

城遂破之!

李应祖看着远去的烟尘,回头问方书安,“就这样放他们走?”

方书安放下手中武器,“建奴此次已元气大伤,没有几年功夫休想恢复,况且,他们还有用处,我与经略商议的计划可缺不了他们。”

李应祖仍是不解,“奴儿哈赤乃当世枭雄,就怕他……”

方书安笑了笑,“李兄不用担心,我大明火器仍然有待进步,你瞧着,以后不管是草原上还是山林里这些异族,在我大明火器之下只会更加能歌善舞。”

李怀信命令搜寻整个赫图阿拉,伤重的女真残兵便直接了断。

事实上不用他说话,士兵们便自行执行着。

毕竟首级就是赏银,没人和银子过不去。

当然完好的俘虏不能杀,俘虏可比首级值钱。

建奴撤退匆忙,顶多拿走些细软,“皇宫”库里的金银根本没有时间搬走。

加上各种女真贵族的家产,整个赫图阿拉的收获抵扣完发行的国债绰绰有余。

但是,除了这些巨大收获,还有些令人怒发冲冠之事……

城北一排牲口棚里,堆满了汉人尸体,无需费力辨认,便是只瞧发饰就能认出来。

当中有被俘的士兵,有掳走的平民,也有不少老幼。

不管如何,都是死状凄惨。

就连尸山血海战过来的军卒也无不落泪。

李怀信听闻后赶到一看,饶是见识各种战场惨状的他仍旧痛苦的闭上双目。

“来人啊,将我大明子民仔细分辨,好生抬出来,着上我汉家衣衫,以我汉家礼仪,入土为安!”

命令一出,军卒们默默无声的执行着命令,都是汉家儿郎,他们百战仍有命在,同胞们却是难以入土。

此时辽东土地已经上冻,难以挖掘,但明军却硬生生挖出无数个深坑,用来下葬死去的同胞。

最后,仍旧不解气的李怀信命人在他们墓前将女真人的首级垒成京观,抚慰亡灵,并刻碑震慑四方。

魂兮归去!

既不能安葬故乡,便永镇大明土地吧!

用你们的鲜血,震慑着方圆数百里的宵小之辈。

让他们,再也不敢冒犯大明!

做完这些,李怀信下令,将赫图阿拉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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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方书安和李怀信的心结

方书安最见不得这种情形,扶住墙壁,悲伤的不能自已。

如果说战争让人感受到的是冷酷与无情,那么眼前的场面则是人间惨剧。

人类难以消弭战争,但是平民不应当沦为战争的牺牲品。

此时也没有战俘公约,同样也没有人权组织,对于蛮荒的部族来说,俘获的人群就是奴,和牲畜同等价值的存在。

方书安是从文明世界回来的人,自然不会与令人为奴的事情有同感,更不会将人类哪怕是俘虏的当作两脚兽。

幸好,大明是当时文明开化程度最高的国度,极少会发生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

那些死去的人们啊,你们不会白白死去!

你们将会长眠在这片土地上,见证辽东乃至整个东北在大明治下崛起的历程!

正在他想的出神,蓦地感觉后颈一凉,抬头看时,雪花已是漫天,熙熙攘攘的落在人间。

下雪了!

战争结束,赫图阿拉付之一炬,该般的东西已经搬上车,该拉走的战利品也差不多。

负责运输的商队来的速度很快,他们和后勤车辆一起担负起运输任务。

当然,他们也不是免费劳动,不少东西,尤其是士兵的战利品,都是直接结算成货币。

若是嫌带着钱不便,更是可以将其寄存在商家处,领一张票据之后到沈阳城甚至是京城拿回钱财。

这样一来,大大减少士兵的负重情况。

无论怎么说,都要比戴在身上来的方便。

孙传庭找到方书安时,他正在面对着交接财物的士兵和商队的帐房发呆。

孙传庭会以为他是初次见到残忍场面带来的后遗症,便轻轻拍着他肩膀。

“书安啊,人生在世,有许多鲜衣怒马之时不假,但也会遇见各种各样让人难以释怀之事,我知道你难过,但还是需要开解自己。死者已矣,为将来计,能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才是我辈应当执行之事。”

他说的情真意切,方书安也不好说什么,之事顺着他叹口气说到,“你说的对,死者已矣,愿将来我大明子弟,再也不会遇见此类事情……那么,孙兄找我何事?”

“制台大人找你,说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议。”

“哦?”方书安想了片刻,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现在急着来找他,自然是针对逃走的女真人问题了。

大帐外,孙传庭知趣地停住脚步,没有跟随,冲着他微微一笑,后者回以善意的笑容便走了进去。

孙传庭虽然时常参与议事,但是真正的秘密还是不方便让他知道。

果不其然,里边只有李怀信与贺世贤两人,其他人包括两位总兵都不在。

“见过李将军、贺将军。”

方书安恭敬的行礼。

“好了,莫要装腔作势,此番战功,你当居首,再如此谦逊,可不像平日的你。”

“制台此话,小子……嘿……还真不知晓该如何回答,您就别取笑我。”

方书安其实脱裤而出想来一句,“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但是想想两人身份,还是赶紧换了句词。

好容易看见他有难为情的样子,两个家伙哈哈一笑。

“好吧,你既然不愿居功,老夫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但是实情仍然要写信告知阁老……”

“如您所愿,小子听您的。”

“你个滑头呀,算了,不说你了。情报传来,如你所料,建奴逃亡东方,仍在聚集人手。至于黄台吉,果然是向东北方向逃去,前往海西部的地盘。”

“马制台那里?”方书安问道。

“自然是马林那里。”李怀信停了一会,似乎是思考什么,“马制台与我同级,自有经略亲自协调。不过,咱们真的就不去追击了?”

李怀信还是无法放心,虽然熊廷弼的意思他听得明白,放女真残兵逃走,最好向东北方向赶去。

但是两万骑兵,还是正黄、镶黄、正白三个能战的旗。

虽然正黄旗和镶黄旗都削弱的厉害,却仍然是百足之虫啊。

“既然经略如此安排,我们踏实等上三天再行追击吧。毕竟经略有着他的打算。最关键的问题,其实您不用问我就清楚,若是咱们真心要围困那两万人,能围住么?”

方书安的话,像一道闪电,点亮他的胸膛。

可不是么,虽然他们将八旗兵从六万杀得只剩下两万五,但那些剩下的都是熟悉过明军作战套路的对手。

并且可都是百战精兵,即便当时真的在赫图阿拉决战,都不见得能尽数剿灭。

明军人手不少,但是要围城,还是差了些。

围城围不住,便只能放其出来在野外。

女真逃出去的可都是精锐骑兵,明军将近十万大军的数目是不少,想要追击两万多辽东最好的骑兵,至少也需要相应的骑兵再行。

但是他们手上现在的数目和质量,却是不够的。

综上来看,尽管明军是有意放走女真人,但是他们除却放走,还真找不到更为有效的办法。

方书安解释完之后,李怀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尽管他知道熊廷弼的策略,也知道自己其实做的很成功。

但是,在潜意识里,他始终认为是有机会全歼八旗兵。

直到方书安一番分析,才将问题看得透彻。

他们打掉那些人,虽然战力不俗。但是比起逃掉的几个旗,战力到底差上一格。

真正的对手,正是逃掉的那一部分。

现在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把握全歼之时,才能放心。

“好吧,那就踏踏实实是等着,将事情料理完之后,我们马上开拔!”李怀信说完,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还有另一件小事,你随我去另一个帐篷看看。”

方书安和李怀信、贺世贤移步另一个远一些的军帐,这几个军帐与其他的区别明显。

掀开帘子,就着灯笼的光亮,方书安看到军帐正中柱子上绑着一个穿着女真传统服饰的女子。

李怀信上下打量,一旁一个锦衣卫小旗急忙将灯笼凑的近些,女子身量不低,骨架也较汉人女子宽大,容貌秀丽,一双灵动大眼怒视眼前众人,只是口齿流涎,明显被人卸掉下巴。

李怀信点头示意,小旗随手托住女子下颌往上一带,军中自有通晓女真话的通译,对女子进行讯问。

过了一会,通译直摇头,对李怀信拱手道:“大人,此女只辱骂我等,并不回答小人所问。

贺世贤怒道:“直接将她砍了就是,不过就是一个寻常女真泼妇罢了。”

126 你看这雪,它又大又白

女真女子转头盯着贺世贤就是一阵叽里咕噜,看表情就不是什么好话。

锦衣卫小旗附和道:“贺将军所言极是,为抓这个女真女子损失好几个兄弟。”

方书安好奇道:“哦?她武艺如此高强?”

“到也不是,只是她身旁有几个护卫,就像辽东山里的熊瞎子,身材极为雄壮,力大无穷,颇费不少功夫,还折了几个兄弟。”

方书安笑道,“她听得懂我们说话,而且我估计她在女真地位不低。贺将军方才说要砍了她,这女子瞬间就掉准炮火朝着贺将军开火,若不懂汉话这说不通。”

女子反倒闭上嘴,死死盯着方书安。

见他这么一说,李怀信和贺世贤对视一笑,眼底浮现无法掩盖的笑意。

“好了,咱们去外面谈。”

既然方书安自己能意识到女人是此行的目的,剩下的事情就不方便对着本人谈了。

李怀信笑呵呵的说着,浑然看不见那女子剧烈的折腾。

看的出来,她意识到三人是说话顶用之人。

但是,竟然不再问她问题,这是什么道理?

三人出帐后,贺世贤先开口,“哎呀,老夫许久未见雪了,初见之下,甚是欢喜。你看这雪,它又大又白……”

李怀信哈哈一乐,“老贺,辽东的雪花可比我那西北还要大,莫说你,我也未曾见识过,咱们也要好生对酒当歌一次。”

神特么的对酒当歌,这俩老狐狸突然一唱一和,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方书安的直觉告诉他,需要尽快离开此地。

要不然,就要被两个老狐狸卖了,还得给他们数钱。

“既然两位将军有要事在身,小子先行告退……”

见他如此不上道,李怀信急了,伸手打他脑袋,“你个机灵鬼,跟谁在这装傻子呢?老子等你自己开口,你就是不开是不是?”

看着他怒目圆瞪的样子,方书安呵呵地道,“看您说的,小子傻不愣登的,有话您直说便是,绕的圈子大了,小子忒蠢,不懂……”

“你个犊子!”说完,李怀信作势又要打。

“好了,好了,您莫生气,要是早这么客气,我这不就说了么。”

方书安正话反说的功夫,气的李怀信干瞪眼,反倒是贺世贤在一旁哈哈笑着。

“纵横辽东的李大总兵,竟然被一个没毛的小子戏耍的团团转,说出去给建奴听到,只怕他要吐血而死。”

“你还笑!”李怀信说他一句。

“小子有毛啊,谁说小子没毛!”方书安急赤白脸的解释道。

“是么?你脱了裤子老夫看看。”贺世贤挑着眉毛说。

……

怎么好端端的聊天,突然改里改气的,方书安决定不绕弯子了,再继续接下去,指不定说些啥。

“好吧,两位,您让我看一个女真女子,总得有说法吧。”

“你看看,多上道,早这般说不是了。”李怀信指着方书安,对贺世贤说着。

方书安在心里自然也有些郁闷,到底是因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么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主将副将一起,加上他这么个狗头军师。

“你又不是不知道,经略出门之前,可是反复叮嘱了,你有便宜行事之权,我俩到底是军人,有些事,并不方便……”

李怀信说着,贺世贤也没听,一个劲方书安使眼色。

这特么,到底是要干啥?

难道是想让方书安将这女人睡了?

那可不行,万一女人也是如此想法,该当如何?

这种事情不能干,出现在赫图阿拉的女人,不是建奴就是某个贝勒的小老婆吧。

动了她们,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被捅到朝堂,谁都救不了他。

当年蓝玉名震天下,有一件事不就是因为对蒙古人妃子干了什么,最后被清算。

若是因为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最后达成死罪成就,那可就白瞎了穿越这一回。

“你难道察觉不到她身上的贵气么?”贺世贤一旁鼓动道。

贵气?

方书安没什么察觉,倒是骚气能察觉到一些。

“依小子看,她还是交给锦衣卫处理吧,虽然经略说我能便宜行事。但是若是关系到建奴或者身旁的亲眷,小子还是不插手的好。”

李贺二人当然知道交给锦衣卫是别人挑不出错误的方法,但是方书安智计百出,他若是能牵头,或许有更好的结果。

但是既然他如此表态,两人也不便逼迫。

“好,便交给锦衣卫,书安,去准备撤回的事情吧。”李怀信原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既然方书安没有办法,那就按规矩走便是。

……

……

大军开始分批回撤,雪越下越大,趁着大雪没有封山,大军只能加快速度。

方书安回头看看依旧在大火弥漫的赫图阿拉,舒了口气,轻轻磕了一下马腹,追上大部队。

队伍末尾,是一排排的囚车,囚车之中尽是些捕获的女真战俘,中间囚车上,锦衣卫抓得那个女真女子,正裹紧衣袍,躲在囚车角落,冻的瑟瑟发抖。

女子的身份最终被投降的女真战俘揭发,果然来头不小,竟是黄太吉的正妻哲哲!

锦衣卫伏击带着妇孺逃窜的女真后军,却不料哲哲沉着指挥,破坏了锦衣卫大计,冲出包围断后时才被抓住。

负责押送的锦衣卫小校看方书安盯着哲哲,凑了过来,方家是锦衣卫世家,自然觉得亲近。

“方少爷可是对那贱妇感兴趣?晚上我让人送到您的帐中?只要您别弄死就好,随您摆弄。”

方书安脸色发黑,不好发作,毕竟自己现在不过是个白身,笑骂道,“胡说些什么,你可知那人是谁?

“小的不知……”

“不知道也好,但是告诉你,记清楚了,别让人欺负她,一般人动了她,说不得还是死罪!再者,她对我们还有用。”

“竟然是这般么……”小校有些后怕,不过转念继续说着,“方少爷仁慈,兄弟们是知道的,这些女真鞑子心狠手辣,根本就是畜牲。屠戮我汉人如同猪狗一般,界凡城中兄弟们曾发现一眼枯井,里面…里面皆是我汉家女子尸身。”

方书安默然,听完打马走了。

只有铁与血,才会减少此类事情!

127 马林部破防

大军撤到玳岷关时,所有人原地修整,整理物资。

雪势忽大忽小,玳岷关几乎没有落雪,地面干燥便于通行,所以要将雪地的装备卸下。

方书安原本落在最后,走着走着便速度加快,到达此地之时,已经到达刘綎队伍当中。

刘綎麾下的队伍配置相对均衡,虽然没有白杆兵那样一枝独秀的队伍,却也有着自己的特色。

比如手下一支大刀装备的重装骑兵,也是战力一流的存在。

与其同行的是潮鲜军队,元帅正是姜弘,这姜弘,虽然是潮鲜人,但是一口大明官话说的十分地道。

将其放到人堆里,根本就分辨不出是潮鲜人。

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在潮鲜半岛上,想冲破底层,要成为上游社会的一分子,汉话是必须要学会的,汉字的书写也要不逊于汉人。

不然,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潮鲜社会的精英。

因为,所有的书籍都是用汉语书写,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文字,不会读写汉字简直就是文盲一般的存在。

即便是后来他们弄出训民正音,依然要在代表身份的证件上标注汉字,因为读音的重复率太高了,根本无法分清名字是哪个字。

方书安前世去南棒公干出差时,去过在汉城的潮鲜王宫,里边所有的注释依旧保持着原汁原味的汉语状态。

其他一些古迹,同样如此,所以很多南棒人要求改为彦文注释,不然都看不明白。

但是,古迹就应该尊重他原本的样子,改成彦文是怎么回事?

它在历史上就是汉语标注呢啊!

是以一直未被通过。

话说回来,姜弘不但汉话说的好,礼仪也是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跟随专门的礼仪师父学习过。

相比之下,方书安反倒像是个来自异国的不知礼毛小子。

按理说,战役结束后,潮鲜军队就应该打道回府。

但先是姜弘赖着不走,再是熊廷弼也没有正式见过。

所以他们便跟随明军前往沈阳城,接受一批来自朝廷的封赏再说。

面子工程这种事,古往今来一直都是存在的,潮鲜军团或许无法和白杆兵等主力军相比,但是大老远来,给点好处倒是没有问题。

虽然在后世,南棒总是抢中华文化圈的各种历史遗产,但是在大明,他们可是正儿八经汉文化铁粉以及大明铁粉。

要不是倭人和女真人拿枪顶着头,说什么也要得到大明皇帝的命令行事。

如此铁杆的小弟,给点好处正常。

别的不说,赫图阿拉可是拉回不少甲胄兵刃,那些东西大明不屑,送给潮鲜军队,他们不会拒绝。

和姜弘交流完以后,方书安耳边传来几句熟悉的台词。

“斯国一,大木君说的极是。”

“山形兄莫要谦虚,此番你们也有战功在身。”

斯国一?雅蠛蝶?

倭人?

此时再看说话的几人,罗圈腿,五短身材,虽然身着明军服饰,依然挡不住他们身上扑面而来的岛国味。

趁着一众人在吹牛十三的时间,方书安小声问着身边的刘綎亲卫。

“老哥,那几个是倭人营的将领?”

“正是,方公子,那个最为粗壮的是千总大久保嘉人,左边的是副千总东尼大木、右边死副千总山形健,都是倭人营一等一的好手……”

刘綎当年在潮鲜抗倭战争中,与倭人数战,同时也在沿海参与过剿灭倭寇的战事。因此,手下有不少投降的倭人。

虽然他们整体上的战斗水平不如明军,但是单兵战力并不弱,尤其是从小进行训练的死士或者武士之类。

偏偏这些人和倭国当权派是敌对势力,即便最后释放他们也不愿回去,所以便投效在刘綎手下,随着他南征北战。

谁知道,原本是边缘人物的他们,在被大明先进装备武装,熟悉大明作战阵法之下,竟然成为刘綎所部最为精锐的战力之一。

与他麾下的大刀重骑兵地位几乎没有差别,想当初在潮鲜战场被明军撵着跑的杂牌军,最后竟然成为明军的一支主力,不得不说世事造化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回去面对的是死对头,在大明,吃好喝好住好,肉体上富足,精神上饱满,他们根本没有回去的理由。

想要不轻易的丢掉这份饭碗,只有加倍努力,得到主帅的信任。

是以战绩越发突出,成为一支可用之军。

当他还在和刘綎亲卫八卦东尼大木等人时,只见李怀信的侍卫焦急的冲着他过来。

“方公子,大事不好了,大帅请你速速前往大帐。”

看着侍卫表情,方书安意识到事情十分严重。

“好,我这就去,麻烦你去将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位兄台找来吧,让他同样去帅帐找我。”

“您不说我也会去,二位公子也是大帅邀请的对象。”

方书安赶到帅帐的时候,各方主帅已经齐聚,原本他们就在商议事情,此番正好有军情传来,便召唤各自的谋士一同前来。

“贺将军,你来说说吧。”李怀信说到。

“半日以前,黄台吉突破马林部防御,此刻已经跳出我军围困,冲出尚间崖,向叶赫部进击!”

“叶赫部?黄台吉现在还有心思去叶赫部么?”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追上去,杀了他们!”

“黄台吉这么来一手,是否虚晃一枪,实际上不过是要逃跑呢?毕竟他只有进入海西部或者更北方,才有可能脱离我军追击。”

明军众将各抒己见,分别持有不同观点。

方书安看看李怀信,见他也注视着自己,只好报以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虽然他们都很坚定,叶赫部不过是虚晃一枪,但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需要他们去叶赫部走一遭。

“经略如何说?”刘綎问道。

“经略的消息尚未传来,我们还是先拿出个章程,看看与经略的有何区别。”

“马林也是将门世家,本人也不是庸才,怎么会败得如此轻易?”

这是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其他人都想不清楚的事情。

他们虽然装备的迅雷弹少,但好歹不是一个没有。

虽然马林不是个花架子,但奈何敌人更狡猾!

128 识时务的科尔沁

黄台吉在收集到明军几种进攻方式之后,已经有了相应的作战方法。

马林防线在北方,在装备迅雷弹之后,从来没有进行过实战。

其战术也要比贺世贤更僵化一些,黄台吉手下虽然是残兵,但确实抱着求生之心。

此消彼长之下,马林确实没有优势。

他们的阵形并没有贺世贤的合理,在经受过迅雷弹袭击的八旗兵面前,漏洞不少,所以很轻易的便被黄台吉破掉。

好在女真人知道,自己虽然能破阵,但是想要彻底赢下马林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们在挑软柿子叶赫军队一通打杀,抢走他们的辎重粮食之后,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去的方向,正是叶赫部。

布扬古和金台吉哪里敢耽误,紧随其后的追过去。

马林虽然失败,但是也不能弃盟友与不顾。

所以便成了眼前的样子。

虽然黄台吉击破马林部防御,但是并未能挽回多少影响,因为人们只会记住赫图阿拉被攻破,并不会觉得黄台吉逃走是胜利。

消息流传如风,最先知道建奴战败,赫图阿拉被攻破的,是蒙古科尔沁部。

首领奥巴知道后就惶惶不可终日,蒙古诸部属他科尔沁与建奴交往最深,这些年婚丧嫁娶不绝,要是明廷秋后算账,凭科尔沁这点兵马万万抵挡不了。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派出使者,携带金银美女向朝廷表忠心。

但是等到召集部族人手商议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先前手下可是有不少女真死忠,无论如何也会为女真说话,此刻即便是面临女真战败的情况,也不应该如此无动于衷。

奥巴意识到,事情一定有什么蹊跷……

再说其他部族概况,林丹汗虎墩兔忙着和大明商人做生意,恨不得将草原上所有掉进草里的毛都搂起来摘干净,交给他们。

放着谁也不知道,以前鸡肋般的羊毛,怎么突然就那么值钱了呢。

此前虎墩兔是骑墙两面派不假,但是自从成功的和大明羊毛商人搭上线之后,竟然有了源源不断的粮食和财物。

竟然能高出行情两成的价格收买牛羊,据说,那些也是要卖给明军的货物。

以前南征北战的一个汗王,如今活脱脱草原最大的贩子,专门在其他部落和大明商人间做二道贩子。

虽然从心里看不起他,但是奥巴知道,那是眼下能让部族强大的最好办法。

至于其他部族,要么是与大明距离远,要么就是和女真是劲敌。

此刻女真遭难,于他们而言并非是什么坏事情。左右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并没有什么不好。

心里下定决心的奥巴,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实际上已经在召集心腹,在科尔沁的帅帐,一场疾风骤雨正在酝酿。

事实上,奥巴的二儿子和三儿子,根本就是女真铁粉,与奴儿哈赤、范仁宽等人的交情非同一般。

当黄台吉密使找到他们的时候,便已经下定决心,干掉父亲,继承科尔沁的大权。然后带领科尔沁与黄台吉结盟,向大明宣战。

反正他们若是继续老老实实的在科尔沁混,最后也只能做一个毫无实权的小头目,再过几年便会一人分一块牧场,去放放牛,数数星星,天天体验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快感,了断残生。

毕竟他们头上还有一个兄长,他才是科尔沁的合法继承人。

只要大王子还在,他们俩始终是后备。

并且,不同于激进的老二和老三,甚至和乃父不同。

老大是坚定的民生派,最大的心愿可不是称霸天下,逐鹿中原,他只想让科尔沁的子民们吃饱穿暖,不会整日东奔西跑的讨生活就是。

事情依旧要做,这一日,科尔沁草原号角声不绝,那是再次召集各部商议的声音。

眼下非常时期,商议多些极为正常。

但是今日么,有些许变化,老二和老三心中有事,两人原本最喜欢站在靠近奥巴的位置,如今却在门口。

若是有心人发现,自然能察觉出异常。

老大已然瞧见这一番变化,开口道,“二弟、三弟,你二人怎得站到门口去了,快回到你们的位置,不然父亲会怪罪你们。”

排列顺序原本就是长幼有序,从亲到疏。

老三倒也算急智,捂着头说,“大哥,我今日有些许眩晕,许是昨日饮酒多了,二哥照料我下便是。”

“怎得,可要紧?”老大十分关切地问到。

“不打紧,不打紧,透会气,见光好些,父亲议事不敢不来,但实在难受。”

见他说的这般,老大也不便说什么,没走到近前便又返回自己的站位。

兄弟们能乱站,他身为长子,将来要继承衣钵,严于律己是必须要有的态度。

随着通传声,奥巴一脸微笑的走了进来。

“怎得,都做好准备了吧,那便启程,去向明军表达我们的意思,记住,一定要见到辽东经略熊廷弼,他才是说话掷地有声之人,其他人,即便承若什么,也算不得数。”

说完,见众人都没有什么表示,他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殊不知,在掠过老二老三的一瞬间,眼角便带着一丝狠厉。

“你二人何事,为何站在门口,过来说话。”

奥巴直接点名老二老三,等着他们反映。

“父亲,儿子今日有些难受,在门口见见凤,便会好些……”

“见什么风,古古怪怪,过来老子看看。”奥巴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他们。

“这……”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老三失声道,“哎呦,我这头晕又严重了些,想要吐。”

说着,便捂着喉咙,不断干呕起来。

众人见他这般,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堂堂科尔沁汗王的三公子,应该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的现在跟弱不禁风的小鸭子一般。

莫非是女人玩的多了,成了软脚蟹?

不过,正在这事,账外突然传来连串声响。

哗啦啦~

整齐的甲叶子摩擦的声音。

多哆!

突然,声音打住,账外一片安静。

老三听到此,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进来吧!”

129 奥巴的危局

什么?

众人纷纷一惊,参与议事的人员已经全都在此,谁还要进来?

帐帘掀开,只见数个落下面甲的人齐齐进来,站在大厅中央,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兵刃。

“放肆!”

有人大喊着。

“滚出去!”

几人不但不动,更是拿刀一指,说话之人登时反应过来,娘的,这是要叛变!

老三此刻一改脸色,换做一副得意洋洋的面孔说到,“怎么,这会不说话了?方才说我不是男子汉的站出来,我看看你是不是男子汉,是不是急着拿鲜血表现下自己?”

他这么一说,更没有人敢动了。

若是一般作乱之人也罢,眼下可是汗王的儿子,那么事情就有些微妙。

蒙古人虽然不少悍不畏死之辈,但那也是在能够抗争的基础上,至少是要能够打上几个回合,决出胜负。

现在帐内外都被人家控制,出来只有无谓的死亡。

只能做一个砧板上的肉鸡,丝毫没有还手之力,那样,死的太没有价值。

老二和老三径直走向奥巴,蓦地,半路杀出个人影,伸出双臂阻挡着二人,防止他们向前。

“二弟三弟,你们不能对父亲这般。”

“你起开,这里你说了不算。”老二作势要推开他。

“看在长生天的份上,你们莫要对父亲如此。”

大王子巴达礼说着。

“我的好大哥,你是不是傻,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时间操心别人?”老二说到。

“我看你是学汉人读书读傻了。”老三也嗤之以鼻。

“不能,那是生我们养我们的父亲,你们若是想要权利,拿走就是,命我有,杀了我,给父亲一条生路!”

奥巴看着三人扯皮,心中由冰寒渐渐转为微暖。

老大这孩子虽然向来喜欢拧着干,但是关键时刻是个能靠得住的,若是都像老二老三这样的白眼狼,那他索性自杀得了。

一个像样的都没教育出来,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巴达礼,让他们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将我怎样。”一直不开口的奥巴终于发话。

“父王,不可啊,他二人包藏祸心,您不能由着他们,现在还来得及!”

巴达礼有些急了,现在不是考验父慈子孝的时间,若是两人真要动手,一刀下去之后,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将无法挽回。

只要自己能让他们回心转意,哪怕父亲改变主意让出位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科尔沁的命运,从披甲人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

“让他们过来!”

奥巴声音又提高几度。

巴达礼原本依旧要再争取一番,但是见到父亲发怒,只好长叹一声。

“长生天,愿你保佑我科尔沁吧。”

说完,他便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让开了路。

老二老三一路晃荡着,看着方才还鄙视他俩的众人,要么是低下头去不敢言语,要么就是一副讨好的目光,只有几个死硬分子还算有骨气,几双眼睛瞪着他们,恨不能用目光杀死他们。

“四叔,你这般看着我又能怎样,不过你也就是看着了,一会儿,啧啧……”

老三一脸洋洋自得地笑着,眼里满是嘲讽。

满珠习礼脾气登时就来了,扑着就要上来。

“你个小崽子,老子先废了你!”

“满珠习礼,住手!”,奥巴大喝一声。

大哥仍然是大哥,满珠习礼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奥巴发话,他便停下手,立在一旁。

只是胸口还在气愤的上下起伏着。

“行,你有本事,一会儿就收拾你!”老三指着满珠习礼道。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仍旧是拿下科尔沁,所以他的首要目标是奥巴。

至于其他人,一会儿收拾便是。

“原来我想,你们的胆子,也就是当个小小领主,手下有些牛羊,肯定饿不死,但也不可能兴旺发达,想不到,今日有了出息,要对为父下手。”奥巴看着两人,表情深不可测,耐人寻味。

老二闻言,表情一黯,虽然前途看上去十分刺激,跟着黄台吉和明军作战。

但是要杀掉父亲,无论怎么说,都是要突破人类承受能力的一件事。

听奥巴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有些心软。

是啊,实在不行,就去向明军示好吧,毕竟,明军刚刚打了一连串胜仗。

“二哥,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只要你管得科尔沁,咱们还不是说怎样就怎样。明军又能如何,咱们已经箭在弦上,现在,没有回头箭!”老三在旁边喊着。

“二弟,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一切都好商量,父亲这里,我来给你们求情,下半辈子做个富家翁也不错!”

巴达礼趁着老二心里有活动,赶紧劝了起来。

“二哥,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啊!”

“够了!”老二手一挥,示意两人停下。

“父亲、大哥,做人一定要讲信誉,我等与建州部会盟已久,帮助他们也是应当,你们一句话就要改变,那不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

老二也是脑子活泛,不知怎得,就想出来这么一句替自己开解的话语。

“这不是信誉的问题,是关乎到科尔沁生死存亡之大事,家国大事,岂是言而无信四个字能够讨论的?”巴达礼仍旧进行着自己的攻坚战。

“大哥,你莫要费劲了,我心已决,眼下铲除后患才最为重要!”老二伸伸手,制止要说话的巴达礼。

“二哥,这就对了,干吧!”

说完,老三招呼一声,“来人啊,将他给我绑了!”说着,他指着坐在王座上的奥巴。

“我给过你们机会,但是你们偏偏选择了死路。”

奥巴说着,字里行间充满了寒意,好像那话是从极寒之地蹦出来一般。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老三再度喊道,然而,奇怪的是。

那些落下面甲之人,仍然没有动作。

“扎鲁特,你们在干什么!”老三有些急了,说好的计划,怎得要变卦?

“哼哼,你们啊,你们。”奥巴咬着牙说到。

倒不是他多么恨,而是为背叛难过。

“你们倒是给老子冲啊!”

130 吴克善献计

披甲人依然没有动,直到奥巴挥挥手。

唰唰唰!

众人齐齐掀开面甲,一眼看去,哪有老三说的扎鲁特?

这些人分明是奥巴的亲卫!

“啊?怎会如此?”老二失声道。

“老头子,你竟然这般!”老三也惊呆了。

谁能想到,奥巴在会议之前已经获悉他们要行动的阴谋。

他执掌科尔沁数十年,经历过多少风雨。

老二和老三那点手段,看都不够看的。

满珠习礼哈哈大笑,“两个兔崽子,爷们儿们玩阴谋的时候,你们两个生都没生出来呢,现在就想篡位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大哥,关起来吧,将他们黜了,再不叙用。”

谁知,奥巴摇摇头,并不同意满珠习礼的主意。

“大哥,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有第一次,后边就会有无数次!”

“谁说要饶恕他们,职位不要,命也别要了,来人啊,拉出去砍了。”

奥巴轻飘飘的说着,似乎要杀的人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两个毫不相干之人。

“啊?”满珠习礼也有些吃惊,他想不到,向来有些怀柔的大哥,这番会如此决绝。

“父亲,不可啊,小惩大诫,二弟三弟有错不假,但您宽宏大量,饶他们一命吧,哪怕发配到北海牧羊都行!”巴达礼突然跪下求情。

“糊涂!现在他们能杀我,将来就能杀掉你。离心离德之人,我科尔沁不需要,就算是我儿子又能如何!”

“父亲……”

巴达礼叩头说着。

“闭嘴,你是汗王我是?”

奥巴这句话杀伤力巨大,巴达礼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酝酿一番,还要说话,却被满珠习礼从一旁拉住。

后者并不说话,只是摇摇头,递给他一个颇有深意的眼色。

虽然巴达礼诚心要求救二人,但是满珠习礼的眼神告诉她,事情不可能办到。

“汗王,两位王子罪大恶极,理应处死,但现在非常时刻。若是咱们自己杀了,即便是传给明廷首级,只怕仍然要认为我们作秀。但是,要将他二人押送给辽东经略,那情况可就大大不同!”

说话之人是吴克善,若是论起关系,他和建州部要比两位王子亲近多了。

但是,在部族生存面前,即便是他女儿在建州部又能如何?

拳头硬的爷才是大爷,拳头软的爷是兔儿爷。

“嗯……吴克善说的是,也罢,先饶过二人,去见熊廷弼时候带上便是。至于熊廷弼如何发落,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奥巴一言便决定生死,连看都没有看瘫倒在地的二人。

事实上,在他们开始表演的那一刻,奥巴就决定杀了这两人,以儆效尤。

孰料,吴克善出了更绝的主意呢。

把罪魁祸首押过去,既能讨好明军,又能让他避免因为投降杀掉儿子的坏名声,

怎么看都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熊廷弼若是顾及科尔沁的面子不杀,那最好不过,好歹是两个他儿子,能多留下一条血脉。

若是杀了,那他科尔沁在其他问题上就能少付出很多。

用两个叛徒当筹码,换回不少利益,怎么看都是十分划算的事情。

家事国事,很多时候都是掺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决定两人命运之后,奥巴便安排下一步事情。

既然是去向明廷谢罪,那么前往之人必须要有足够重的分量,他奥巴亲自去当然最好。

但是草原的情况并不允许,若是他出门,只怕回来以后,天都变了。

谁敢保证背后没有人再使点心思,夺了位子。

所以,最后决定是由巴达礼代父谢罪,同时由满珠习礼配合。

一老一少的搭档,能够弥补巴达礼在经验上的不足。

对于如此安排,巴达礼没什么好说的,这些都是分内的事情。

至于面临的危险,那自然是有的,但为了科尔沁将来,即便赴汤蹈火,他也只能去了。

带上准备好的见面礼,组织好时节团,一行人便向辽东经略驻跸地进发。

数十辆大车赶到沈阳城时,恰好遇到回来的军队。

看着旌旗十里,走起路来没有多少精神的明军,巴达礼心里有些落差。

他在满珠习礼耳旁说道,“四叔,明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色,这就赢了建州部?”

满珠习礼耐心的说着,“巴达礼,你莫要看精气神,他们是百战归来,又是长途行军。现在又没有校阅,怎么显示出?”

“那要怎么样才能判断是百战之师?”

“你看他们的武器,其他东西虽然凌乱,但是武器却包裹的严严实实,即使漏出来的部分,也是擦得一尘不染。

再看他们的甲胄,上边可都是血迹,但是并没有多少破损,说明上边沾染的都是敌军的血。

随后看那些人的眼睛,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若不经意对视,里边满是杀气!那是离开战场之人时间还短,浑身杀气还未散尽的状态。”

“原来,这里边有那么多说道……四叔,他们,真的很能打?”

满珠习礼叹口气,“若是此前,我科尔沁的勇士说不得还能与之一战,但今日见识到他们的军卒,索性一点念头都没有了。

不说他们其他军队,就是这么一队骑兵,虽然骑术上比不上我科尔沁勇士,但是要与之作战,半分胜算都没有。

他们的血气,是从数万八旗兵身上取得的,建州部那些战力有多强,你也清楚……”

熊廷弼也想不到,科尔沁使者还没见到他,便被安排上了下马威。

天意安排在一起的偶然,间接促进了谈判地顺利进行。

……

……

结束一次会议的方书安,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的战事已经脱离历史轨迹,建州部战败,明军掌握主动权。

黄台吉究竟要做什么?

叶赫城虽不甚高大,短期攻破也非易事,况且布扬古与马林联军在后面紧紧追击。

若是说前两天,他们是要搅乱浑水,现在还这样干,就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真的要去啃一啃么?

131 科尔沁的机会

掀开帘子进入自己帐篷,骆养性正在火盆旁边烤着火,见方书安回来点了点头,随即用手中棍子捅捅火盆里的两个泥疙瘩。

方书安很是无奈,“你烤个肉,干嘛非要跑到我的帐里,去去去,有本事去大帅帐里烤去。”

骆养性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懂打仗,去哪做什么,而且,有锦衣卫在的地方,他们都感觉不自在,就不去给他们添堵了。”

“所以你就给我添堵?”

“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锦衣卫世家啊。”骆养性回他道。

说话间,他将两个泥疙瘩用棍子从火力挑出来,甩掉棍子,起身顿了顿有些发僵的双足。

单棍挑东西,也需要技巧,就看他的动作,便知道骆养性是个用刀的好手。

他递过来一个泥疙瘩给方书安,把自己的敲碎,开始满意的吃起来。

“刚传来的消息,科尔沁内乱,首领奥巴的两个儿子差点砍了他。

呵呵,这两个王八羔子,对建奴和黄太吉那叫一个忠心,还打算拿到权位之后,便派出骑兵支援黄台吉呢。

谁料到,他们的阴谋一开始就被奥巴察觉了,给他们将计就计,上演一出好戏。”

方书安一边吸吮着手上的油脂,一边不清不楚的说,“建奴能做大,科尔沁可是帮了不少忙,原想着等腾出手来再收拾他们。现在看来,是他们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了。唉,丫丫个呸的,你吃我的屁股干什么,吃你的去。”

“谁他娘的吃你的屁股了,那是鸡屁股,好好话让你一说不能听了,两个鸡都是我烤的,吃俩屁股怎么了……”

凌晨,半梦半醒之际,外边传来喧哗声,方书安穿好衣服,出了帐篷,天已经放亮。

为首的队正见方书安出来,歉声道,“小的们吵醒了方公子,实在是不像话,还请您多多见谅。”

方书安为人和善,没有架子,军卒们虽然不晓得其身份,却也乐的与他说些营中趣事。

“方公子您看,小的们方才出城探查,回来时林中突然冲出这货。好家伙,他一巴掌便拍死崔老六的战马,幸得兄弟们反应的快,合力将其干掉。”

方书安穿过人群一看,可了不得,好大一头熊!

正打量,一个跟随他们行军的帐房模样人挤了进来,看完之后便长吁短叹,骂道,“哎呀呀,你们这帮败家子,好好一块熊皮让你们弄成这样,可知道完整的熊皮价值几何?下次记住了,尽量打它的眼睛和四肢,脑袋也行,身子上射一两箭也就是了,多了没人要。”

军卒们听完他说的价格,后悔的直打跌,真是一份横财!

不过,言者无心,方书安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睛一亮,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

经略府里,此刻汇集着各路战将,除了马林所部外,其他人都来了,喜气洋洋。

此次平叛总体来看十分成功,打掉了赫图阿拉,将奴儿哈赤撵到山里去抓野鸡,黄台吉去北面吃雪。收获的财物,即便是犒赏完毕,都能弥补上军费,还能有些剩余。

最后李怀信搬空赫图阿拉的时候,可是严格执行了方书安提出来的政策,发动全员掘地三尺,愣是把建州部藏的宝贝们翻了个八九不离十。

七成上交,三成留下。

别提士兵们多么高兴了,什么,你说为什么不是五五分?

那不行,因为五五分的话,军卒们根本就拿不下……

谁也想不到,建州部短短数年时间,居然积累了那么多财富。

不过想想他们抢劫过多少市镇、关堡,并且又从周边部族弄走多少人,那么就能说得通了……

作为科尔沁的使臣,辽东军政一把手还是要接见一番的。

熊廷弼坐在主位,执行着接见使节固定的程序。

“二位何时出发去京城?”仪式结束,熊廷弼当即问道。

事实上,边境主管接见使节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都会安排人陪同进京。

不过,今日使节团的目的不同,因此并不着急离开。

“熊大人,科尔沁部前些年被云雾遮住双眼,最近更是有人要叛乱,父亲差点遇难,今日特来向您请罪,还望大明能够原谅。”

“有人叛乱?”熊廷弼对这个开场白很意外,虽然提前知道消息,但是上来就掀开自家盖子,倒是不常见。看意思,他们此行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自己了。

向朝廷表忠心,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现在征伐辽东的权利在自己手上,真正要谈的目标自然是自己。

科尔沁的目的,定然是避免遭受明军的打击,划清与建州部的界限。

毕竟,他们此前与奴儿哈赤和黄太吉走的实在是太近了,抓到的黄太吉老婆哲哲,可就是科尔沁出身的博儿济吉特氏。

熊廷弼心中有了脉络,便知道该如何操作了。

他将方书安和几个幕僚招来后,才算正式开始。

做表面功夫和实际事情,那当然要不同。

“劳烦使节将叛乱的事情说一说?”

“原是家丑不可外扬,但既然上官要知道,下官只能知无不言了……”

巴达礼随即将两人叛乱的事情说个清楚,中间还有些部分做了添油加醋。

要是不够劲爆,不够刺激,想必也无法引起众人的同情心。

然而,巴达礼有些过于天真,跟在熊廷弼身边的人,哪个不是见惯风雨的主,真真假假他们自然能分的清楚。

“既然奥巴汗王真的要表达诚意,那么眼下就有个很好的机会,就看汗王他能否下定决心了。”

“哦?请上官明示,有何机会摆在面前?”巴达礼说到。

“我大军不日将要出发,赶赴海西部围剿黄台吉,目前士兵们的防寒衣物还不够,若是科尔沁能表达下心意,我想朝廷会大度的忘记过去的事情。”熊廷弼看着巴达礼,循循善诱的说。

“东西么,倒也不多。”

说的同时,熊廷弼伸出手,先是握成拳,随后一根一根升起手指,最后比个三的手势。

132 绑科尔沁上车

“三千套?那……本部还是能拿得出。”

巴达礼想了想,咬着牙决定。

三千套皮子,数目并不多。

谁知,熊廷弼摇摇头,依然伸着三的手势。

这下,巴达礼开始浑身出汗。

三千不是,那只可能是三万!

三万套皮质衣物,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尽管他科尔沁有几十万人口,但是一下拿出三万套皮毛衣物,也是伤筋动骨。

巴达礼想了片刻,说到,“熊大人,你们这般做,怕是与孔孟之礼不合吧,如此一来,只会让矛盾变得更深。”

熊廷弼有些诧异,这些蒙古蛮子,太有意思了,以前都是大明官员和他们讲孔孟之礼,如今,怎么就反过来了?

“你可能不知道,孔圣人身高九尺六寸,一身剑术冠绝天下,不然你以为子路是如何拜服在孔圣人门下。左手剑,右手书,书不服,剑便打服。我孔圣人可不是只会读书!”

“这……”

巴达礼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班门弄斧的厉害,在大明读书人,尤其是熊廷弼这种文武双全的人面前谈论孔圣人,那不是给自己找难受么。

“恕下官直言,依旧是难以接受啊……”

“投名状没那么容易投,但是既然要投,就要做好准备。之前你们科尔沁劣迹太多,林丹汗虽然也互有攻守,但至少有个善缘,所以,就当结个善缘吧。此番你们不来,等不了几天,我们大军便会开过去。”

熊廷弼说的慢条斯理、毫不经心,但是巴达礼知道,这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们过去对女真的支持可不算少。

“我无法向子民交代,若是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只怕牧民们会连夜逃走。想必,动乱的科尔沁并不符合大明的利益。”巴达礼不敢同意。

熊廷弼和方书安交换一个眼神,是时候拿出新东西了。

“你们的三万套也不是白白交来,至少会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指的是什么?”

不只是巴达礼,一直没有开口的满珠习礼也是两眼放光。

难道说,明人是打一棒子后给个甜枣?

但那也要看一看,甜枣是不是够大够甜。

熊廷弼将目光转向方书安,后者心领神会,便站出来到。“我们可以将奶片供应的机会交给科尔沁部,拿粮食或者银子购买均可。”

“奶片?那是什么东西?”

满珠习礼和巴达礼脑子闪过同样的疑问。

其实,按照方书安的计划,供应鲜奶是最为合适的方法。

但是嘛,这里是大明,没有先进的运输工具和冷藏车,更没有合适的消毒方法,根本就没有办法保存。

所以,奶片的发展被提上日程。

相比奶粉,奶片的工艺更加简单也要更加容易实现些。

最早的奶粉工艺,也要到1816年才被发现,更不要说后来的主流方法,喷雾干燥。

现在,没有那些东西的情形下,只能依靠奶片这种流传更久,并且同样方便储存和运送的形式。

眼下压缩饼已经成为产业,方书安总觉得差了点什么,那日突然想起来,原来是差些许奶制品加在其中。

林丹汗拿到羊毛的代收购权,便能让他手下的牧民生活大为改善。

这个奶片,若是也能让科尔沁获得方便的食物来源,那到也是个值得尝试的事情。

“不只有奶片,科尔沁的牛羊也可卖给我大明。”

“可是牛羊采买那些不是已经给林丹汗了么?”巴达礼问道。

“我大明子民万万,林丹汗帐下人虽然多,但是要想全部供应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方书安补充道。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正是和虎墩兔的蜜月期,双方买卖做得火热。将来万一有局部摩擦,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好,若是真有这些,我便去和父亲商议!”

巴达礼也是下了决心,若是大明真能给他们那个奶片的买卖权利,或许不能超过林丹汗,但是让科尔沁吃饱穿暖,不惧白灾,应当问题不大。

不出熊廷弼和方书安预料,奥巴最终同意提供三万皮衣给明军。

作为交换手段,他们可以派出百人去沈阳城学习如何制作奶片。

大明后期,贸易发达,与西洋丝绸商人早就有订立合同之事。

熊廷弼效仿之,便与奥巴订立供应奶片的协议。

看见结算价格和合同规模的一瞬间,巴达礼根本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以往,蒙古人的羊奶和牛奶能让人喝倒吐,剩下的即使做成奶豆腐、奶皮子,仍旧有很多白白浪费掉。

为此,不得不控制奶产量。

若是熊廷弼真的能消耗多那么多,真的像是之前所说的那般,就是奶片和牛羊的买卖,便能让科尔沁过上好日子。

究其原因,以前不是没有和大明的牛羊买卖。

但是那些被常年把持这些商路的商人霸占,价格给的很低,因此没有多少利润。

并且,他们也做不了奶制品的加工运输。

方书安的贸易方案,直接将京城几大商人纳入进来,防止因为一家独大造成的压价。

同时,奶片的生产,极大促进奶制品的生产与流通能力。

压缩饼的应用只不过是一部分,方书安心里还有更远的规划。

等到实施的时候,科尔沁那些奶产量,根本不够!

双方交易达成后,整个科尔沁王帐欢腾鼓舞。

听着外边热闹的声音,小喇嘛兴奋的跑着冲进曩苏帐篷,“上师,上师,赫图阿拉被明军攻破,并且奥巴已经和明军达成协议,不日将要运送东西给明人。”

曩苏睁开双眼,嗯了一声,“格楞,准备收拾东西,我们要跟随商队去京城。”

格楞先是一惊,然后高兴的手舞足蹈,他早就听闻,大明京城是如何繁华富庶,草原的牛羊和天空,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

还是繁华的国都有意思。

负责侍候两个喇嘛的僧人,看见他们离开,便去禀告巴达礼。

听闻他们的动向,巴达礼倒是不咸不淡的对着身边几个领主说了句。

“去吧,上师只是子民的上师,非是我等的上师。若是上师真能像传说中无所不能,为何从松赞干布以后,整个高原都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133 建奴自削汗位

棋盘岭,奴儿哈赤抖抖身上的雪,回头看着赫图阿拉的方向,沉默不语。

自从当年十三副甲,宣告七大恨起兵以来,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好不容易将队伍带起来,谁料到今日成了这个样子。

他已经将手下的兵马分成数股,散在附近的山林里。

附近的山岭没有能容得下大队人马的地方,只能如此。

虽然明军主力撤退,但是依旧留下些人,时不时出来寻找。

若是人少也就算了,偏生他们都带着颇为厉害的迅雷弹。

上次一支百人的搜索队,竟然靠着迅雷弹干掉他手下三百多人。

等到增援赶到时,明军早就没了踪影。

谁能想到,过去都是女真勇士劫掠汉人,如今却反了过来,被明军吃的死死。

一次也罢,偏生几次都是如此,即便人数占优,无法取得胜利。

虽然明军数目少,但都是打过胜仗的队伍,并且选拔出来的都是敢拿命换钱的狠人,放在明军里边,他们都是担任敢死队一般的存在,一对一之下,即便是巴牙喇都不见得能占便宜。

再加上迅雷弹的加成,难怪八旗兵会输。

几番吃亏之下,他们索性往山里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越想到这些,他便越是生气。

良久,一声暴喝,拳头砸在身旁巨松上。

瞬间,鲜血淋漓。

阿敏匆匆走了过来,看一眼奴儿哈赤流血的手和地上的血迹,没有说话。

现在并非是说话的时候,若是贸然开口,谁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后果。

不过,即便是阿敏打算装哑巴,奴儿哈赤也并不打算给他机会。

军国大事,不可能逃避,尽管不喜欢听坏消息,还是要面对。

“说罢。”建奴没有回头,冷冷地道。

阿敏这才开口,“探子来报,两个消息,算是一坏一好。坏消息是,正如我们所料,明军放火焚了赫图阿拉;好消息是好在我们隐藏的比较秘密,大东沟的火器以及打铁作坊和储藏的铁锭他们没有发现。”

“比起都城被焚,武器作坊和铁锭仍在,确实算的上好消息。”奴儿哈赤感慨一声,“饭呢,送上来。”

说着,阿敦端上一碗鹿肉过来,算是奴儿哈赤的午饭。

阿敏和阿敦打个招呼,后者便欲离去。

“站住!”

听闻此言,阿敦猛地站在原地,半分没有动弹。

“将士们也是吃的鹿肉么?”

“这……”

侍卫一听,悄悄的将手里的饭碗往后一送,藏好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若是让大汗看见,只怕是又要一番狂风暴雨。

突然说道这个,阿敦和阿敏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也是阿敏想说的另一件事情:他们的粮食,不多了。

侍卫向后缩的瞬间,建奴便已经瞧见了他的小动作。

若是如此,必然是越发有问题,躲躲闪闪,见不得人。

“拿来,不然一刀剁了你!”建奴冲着侍卫愤怒地喊着。

自从突围以来,奴儿哈赤一直很容易发怒,这几天来,已经砍死不知道几个人。

正因如此,所有人面对他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他的神经,惹来杀身之祸。

侍卫颤抖着将手递了出去,建奴一看,只见里边一半是松子,一半是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干饼。

“你们就给将士们吃这个?”

奴儿哈赤愤怒的喊着。

简直太不像话了!这是拿将士们不当人啊!

大金才建立多久,尤其现在特殊时间,正是同甘共苦之时。

怎么能让军卒们吃这些东西,若是士兵们寒了心,还要个屁的东山再起,说不定明晚上就被刀子架在脖子上,转天首级便放在熊廷弼的案头。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亏待战士。

“你们……好的很啊!这是要让孩儿们造你们的反啊!这不是将他们向明军那里推,逼着他们投降么?”

奴儿哈赤痛心疾首,想不到那些所谓的贵族,已经开始这般脱离群众,哪怕是在将死之局,已然如此。

“大汗!”阿敏单膝跪地,“这正是另外一件我要和您说的事情,我们……我们的粮食不多了,怕是,怕是撑不了多久……我们和将士们吃的一样,都是……”

“大汗,额真们吃的跟咱们一样,真的!”侍卫们也跪下了。

事实如此,没有人搞什么区别对待,除了他奴儿哈赤吃的不同,其他人都在勒紧裤腰带的过日子。

即便是局面紧张到如此之时,他们也知道,手里有兵权,才能东山再起,自掘坟墓的时候,万万不能干!

说着,后边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敦见状,也是跪在地上。

他们突围而出,粮食带的本就不多,后来又丢失一部分,所以更加难以坚持。

原来,是误会了将领们?

还好,还好,他们还是没有忘记初心,若是如此,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

“如此,倒是误会你们了。”奴儿哈赤说着,颓然的扶着树坐在树根上,他寻思片刻,想到了什么,问道:

“范仁宽送的东西呢?他不是说,一定能给我们补给?”

“他们自身难保,熊阎王盯着,根本就不敢出城,稍微有点动静,只怕就直接抄家灭族了。”

范仁宽和建州部的关系,熊廷弼怎能不知道,早就布置了不知道多少明哨暗探,就等着人赃俱获。

现在莫说是运粮出来,就是他们运一只耗子出来,都要将耗子是公是母,上下祖宗十八代弄个清楚,是不是建州部繁育的耗子。

建奴想想,便清楚了其中门道,倒也不再往范仁宽头上继续追究,说到底不是伙伴蠢,只怪敌军太狡猾。

“黄台吉到了何处?”奴儿哈赤又想到一个关键点。

“已经突破马林,向北而去。”

听完,他久久不言语,过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决心般,长出一口气。

同时斜睨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永芳,任由阿敦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李永芳!”

“奴才在!”

“替我重新写一封降书给朝廷,就说我自削汗位,重新效忠朝廷!”

134 代善归来

一句话说出来,不说是李永芳,就连阿敏都吃惊不止。

边上其他人同样被震惊的无以附加,又不到穷途末路,局面虽然困难,但总比当初十三副甲胄起兵的时候强吧。

至少还有人,至少还有兵,至少还有复起的可能!

“大汗,黄台吉还在外边有两万精兵在外,只要他们能度过冬天,等到开春咱们里应外合,打上几个胜仗,咱们还有机会!”

“大汗,我等愿效死,跟随您到天涯海角,但现在还能东山再起啊。”

“现在降明,众将士倒是无它,只是大汗您恐怕要受苦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劝阻的人表面上都是反对投降。

全是一副忧心忡忡,为奴儿哈赤为整个建州部考虑的样子。

但真实性有多少,尚且值得怀疑。

就算是有些人真的想要投降,也不能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

也需要学着其他人一般,表现出万分懊丧。

他们不得不这样做,万一奴儿哈赤只是试探,若是表现的兴高采烈,难免会被砍掉头颅,前两日的例子可是在眼前闪烁着。

不论真假,逢场作戏的本事少不得,反正面子功夫一做,至少你好我好大家好。

等到真的开始执行,手底下积极点,抓紧时间和熊廷弼联络,表个忠心,然后各自再去做大明的官,没有什么不妥。

那样,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可不是他们自己要投降,那可是奴儿哈赤亲自提出来的,谁又能逼逼半句?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感想,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反正建奴是下定决心。

现在这个时候自削汗位,并不见得是坏事。

丝毫没有后路的事情,他是从来不会做。

将众人表现看在眼里,奴儿哈赤心下点头,幽幽地道,“不过是权宜之计,度过眼下难关才是关键,崽子们要吃粮食啊!”

虽然他说的情真意切,而且做出决断,内部仍旧吵成一团。

出于各种目的,支持他的人并不多。

尽管有些人恨不得马上就投降,但现实问题摆在面前,不得不三思而后行,经过思考,已经得出结论。

即便是降,也并非现在!

当然不是说所有人都要和奴儿哈赤共生死,只不过现在是建州部低谷期,若是投效,卖不出好价钱。

黄台吉还在外奋战,冬天下雪,明军回撤。

只要熬到春天,再去骚扰一番,打上几仗,那时候投降,要到的好处能高出不少。

待价而沽,再正常不过,即使要卖,也要卖出个好价钱。

坚决的反对者包括那些投降过来的汉人文武官员,例如李永芳,例如范文程,例如李国忠。

或许女真官员还能落得个富贵,得到大明封赏,但是他们这些投降的官员就不一样了。

即便不是现在就砍头,甚至给他们安排个什么职位,等到风头一过,必然会在有心人的惦记下,弄个不知何种罪名,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抄家砍头都算是好的。

大明对汉奸可是不客气,毕竟不称臣不纳贡,是他们两百多年的坚守。

同样,再说那些下决心要投降的文官武将,只要保住自家富贵便是。

至于冬天里,那些军卒没有粮食饿死多少,跟他们官老爷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饿不死,将来有富贵就好。

人心的复杂,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奴儿哈赤是名义上的大汗,但很多时候,事情不得不和其他人一起决定。

以前有几大贝勒支持他,还有几个老家伙与他一个鼻孔出气。

现在莽古尔泰战死,代善生死不明,黄台吉远遁千里,阿敏独木难支……

不过,第二天,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棋盘岭的平衡。

代善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还带了几百施放回来的俘虏。

关键是带着明军给的粮食!

以现在奴儿哈赤的情况,谁能带来粮食,那就是爷!

何况是艰苦作战身受重伤且宁死不屈,反被释放的代善。

若是没有和明军较量,或许所有人都认为代善是盲目出击。

但是赫图阿拉一战之后,其他人也都自我考量一番:换作自己身处代善之位,并不见得会比他处理的更为妥帖。

人嘛,总是在设身处地的比较之后,才会改变当初的偏见……

看着代善举着一支拐,冲着自己笑着,奴儿哈赤瞬间感觉风沙莫名地大。

当初那个跟在屁股后边的娃娃,如今竟然变成这样子。

若是说莽古尔泰战死带来的是悲痛,那么看见残废的代善,则是失落,难以名状的失落。

奴儿哈赤有那么一瞬间在问自己,这样,真的是他追求的东西?

他和褚英以及代善相处时间最久,当时建州部还不成气候,他也没有那么大野心,只想着守好祖宗基业。

最多就是报了长辈的仇,然后能稍微发扬光大些许。

诸子当中,奴儿哈赤对于褚英和代善的教育也最为上心,可以说很多事情都是手把手的交给他们。

现在,童年那个身影不断和眼前的代善重合,让他感觉真真假假,时幻时灭。

若是说天伦之乐,彼时的奴儿哈赤绝对感同身受。

可惜,后来褚英背叛,直接让他冰封掉这份情感,成为孤家寡人。

再后来,儿子越生越多,感情也就更加淡薄。

现在看见当年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崽子,成为再也跳不起来的独腿汉子,奴儿哈赤心里又找到代善童年那种简单的父子纯情。

“好,回来就好。”

“父亲,孩儿败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

“孩儿受了明人的恩惠……”

“无事,无事,拿过来接着就是。”

“父亲,他们让我来劝降。”

“降就是了,这汗位,不坐也罢。”

代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么?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建奴,“父亲,你不会是说气话呢吧,是孩儿的错,孩儿不该轻敌。”

奴儿哈赤摇摇头,说到,“不争了,争来争去,争些什么。降吧,降了能让孩儿们都吃上饱饭,”

“黄台吉那里……”

“他的事情,我做不得主,熊廷弼若是能说服他,是熊廷弼的本事。”

135 熊廷弼有阴谋?

见到黄太吉是真情流露,暂时的委曲求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这般,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至于安全问题,只要黄太吉还在外逍遥,奴儿哈赤以及建州部的安全就不是问题。

也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除非,黄太吉被熊廷弼彻底消灭,那么,建州部便永远的熄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暂且不说建州部之情,沈阳城目前的情况也很微妙。尤其是巡抚周永春,近日以来,一直在琢磨着整个过程。

周永春细细推演过这场战争,发现有什么不对,他怀疑当中有蹊跷,但是找不到证据。

为什么明军自北来,却故意让出北面?

明知道马林会阻击失败,却依旧让其防御?

并且,还是在没有人协助的情况下,就连后边追击的队伍出发的也是极慢。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若是说整个赫图阿拉战役打的干净漂亮的话,偏生黄台吉逃走这一部分,无论怎么看都不正常。

眼看着熊廷弼处理完最为要紧的公务,周永春觉得是时候去找他摊牌了。

现在将事情说开,那是帮他,只是一些误会还好,先行解释清楚,免得被朝中有些宵小之辈抓住把柄。

但是,如果真不幸被猜中,若里边真有什么阴谋,也要早些向朝廷坦白,争取早日料理,等到被人揭发后,那时想帮也就帮不上。

别人不清楚辽东情况,周永春清楚的很,他常年在辽东为官,知道背后各方势力犬牙交错。

虽然女真被熊庭弼重创,但在此之前可是如入无人之境。

正因为熊大人有这份能力,周永春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替他查漏补缺。

跟着一个能做事的人,必然能喝汤,甚至吃上肉。若是与窝囊废为伍,那么只有背锅的份。

斟酌好如何开展话题,酝酿好开场词,当他进得熊廷弼军帐时,里边人不少,方书安、孙传庭几个,还有骆养性等人,似乎是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周永春毕竟是仅次于熊廷弼的官员,派头还是要有几分,拉着一张脸,开口道,“你们几个先退下,我有重要事情与经略商议。”

熊廷弼向四周看看,眼见没有闲杂人等后,便笑呵呵的说,“就知道你要来,若是为黄台吉之事,便由他们在吧。”

由着他们在?难道是他们都知情?

那定然不是什么阴谋了……没有人会把自己的阴谋与几个毛孩子谋划吧。

熊庭弼无论如何看,都不是那么随意的人。

但是,那又是隐藏着什么不能早早说出来的秘密?

并且,还是能和几个小家伙谋划的东西。

越是思考,周永春越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随即就释然了,这几个虽然不是他的属下,但比心腹也不差,就说辽事当中,不少都是方书安出的主意。

“周大人,你先别急着说,先听听骆大人说话。”熊廷弼将目光转向骆养性,“骆大人,说说情报吧。”

也就是不久之前,骆养性派往北边的锦衣卫探子终于侦查完毕回来。

带的消息不可谓不全面,在周永春来之前,他们正在讨论北大荒的问题。

那里,才是接下来熊庭弼真正的战略所在,至于打黄台吉,虽然相对也重要,但是无法和北大荒屯田来的更加重要。

骆养性组织下语言,开始说获得的情报。

“正如方兄弟所言,极北之地千里沃野,土地极黑,挖一把都能攥出油来似的。那里水源丰富,遍地都是碗口大的鱼和各种大小野味,即便是不种粮食,光是靠野果和打猎,在那里谋生的人群,都能生存的极好。”

北大荒之前没有被人开发,一是因为中原无人知晓,再就是人口还没有增长到那么夸张的程度。

如今,大明人口亿万,在没有机械耕作和化肥农药提高产量的前提下,他们唯有开辟新的产粮地。

工业化之前,土地的潜力有限,想要爆发产值,只有依靠摊大饼似的获取可耕种的土地。

所以在没有认识到世界上还有北美那种粮仓地之前,中华民族已经将他们视野里水热条件最好的产量区占据了。

至于中南半岛等地方,在当时人们的眼里,哪里是瘴气密布之地。

在没有高效药物和空调之类现代化降温手段之前,热带的各种病菌以及闷热的气候环境,会轻飘的干掉人类。

转回来再说眼前,明末气候转冷,冬日漫长且温度偏低。

好在地广人稀,只要面积够,一年收获一季也就足够吃。

或许再往北,到东西伯利亚地区,后世的产量区,此时的环境彻底无法种植粮食。

当然,以现有条件,产量低下的前提下,只有依靠更多的种植面积。

“周大人,咱们在极北之地,可是有努尔干都司呢,虽然几十年没有人去过,但好歹是咱大明地盘。这不是,黄台吉恰好带兵去了。你说,咱们派兵去追他们,然后运送粮食困难,在原地屯田再追击他们,不为过吧。”

熊廷弼这一番话,周永春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

当年王韶开熙河,也算是名留青史。

熊大人有如此志向,倒也是人之常情。

“如此说来,黄台吉逃走,根本就是你们有意安排?”

因为知道前因后果,所以他并没有很吃惊,只是确认下事实。

熊廷弼答道,“是,也不是。”

“此语何解?”

“我们是想让黄台吉游走出去,却并不想让他去骚扰叶赫部。再者,即便黄台吉不去海西部,也不可能完全消灭他们。”

“但是我大明军卒既然能灭代善,再胜其他贝勒,难道就打不过黄台吉?”

“倒不是打不过,只是所需要耗费的粮草物资,绝非现在的局面可比。”

熊廷弼顿顿,继续道,“黄台吉带走的是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这三只队伍是八旗当中战力最强的三个旗。并且,他们当中除了正白旗,都有和迅雷弹以及空心方阵交战的技巧。再想像打代善那样随心所欲,是不可能之事。再有,天开始降雪,对于我大明军队来说,那是无法破解之难题。”

136 烈马红颜?钢铁直男?

听完熊廷弼的理由,周永春许久不知该说什么。

此前他以为,熊廷弼要和李成梁一般,养寇自重。

要知道,此前熊参奏李成梁的一个理由就是他养寇,难道说现在换做他掌权,也要学这个么?

现在看来,确实是误会,熊廷弼心里关注的,还是大明的百姓能否吃上饱饭。

想象此前推断,真是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获悉熊廷弼的心思之后,周永春也知道该如何向朝廷汇报情况。

干掉几万八旗兵以及毁灭赫图阿拉的实情自然要大书特书,至于让黄台吉逃走以及要追击之,便需要用些春秋笔法。

好在大明官员都是文科出身,没有人写特别翔实的数据分析,有些东西,用些含糊的词语带过去便是。

难道还有哪个大官人要来此地挨个数数京观的数量,或者弹药给养的消耗吗?

熊廷弼去准备向北进军必要的军需,牵扯到各个方面,需要他出面总体协调。

至于方书安,也有他自己的事情干。

……

翌日,他正在屋里思考着东西,冷不丁院子里传来一声清咤:

“谁是方书安?”

一员浑身火红甲胄的女将,策马冲进方书安所住院落。

唏律律!

马蹄高昂,空蹬数次,方才踏在地上,显示出女将超绝的骑乘技艺。

只见这女将眉黛若细柳,一双凤眼,明眸如黑玉一般。

皓齿琼鼻,樱唇芙面,又略带冷艳端庄,肤白如瓷,胸隆饱满,身姿挺拔,一头秀发被红巾包住。

端得人英气逼人,世间绝色。

同样,后边两个随身侍女也是颇为秀丽。

方书安放下手中活计,走出房们,看见眼前的情况,有些懵逼,他一脸茫然站问道,“请问阁下是哪位?找在下有何贵干?”

来人这劲头,要比熊家老二还要夸张些,绝对不是个好说话的。

果不其然,还不待方书安有所准备。

女将尚不答话,上前就是出枪,方书安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开,“哪里来的恶婆娘!”

这是什么调调,难道是个喜欢虐待别人的主?

回答方书安的仍是如毒龙出海的两枪,唰唰!那枪尖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是个狠人!

素不相识竟然挺枪就上,不回答别人,还强上。

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方书安不要面子么?

不行,要挡一挡,万一被插个洞,损失可就大了。

方书安心思跟着身体一起动着,飞身闪过枪影之后,随即跑到场边武器架上,拿起一杆明军制式长矛与女将斗在一处。

一寸长,一寸强。

女将的兵刃乃是特制,虽然舞得虎虎生风,但是比之要短些。

方书安自小也是请名师指点过,再加上化身方书安以来武力值暴涨,初时慌乱过后,慢慢稳住阵脚。

他脑中招数混合后世学习过的枪棒武术要诀,越打越勇。

两人在院里拼枪倒也旗鼓相当,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女子体力渐渐不支,额头已经见汗。

只见她脸色发红,胸腔起起伏伏,口中喘着气,显然,已经被方书安压住。

进行到下半场,方书安已然稳操胜券。

他一式妙到毫巅的挑刺就将女将手中武器挑飞,再飞身一脚将其踢下马去。

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谁知道对方什么目的,还是先缴枪再说。

女将并未慌乱,翻身右手一撑地面,漂亮的鹞子翻身后,稳稳站住。

随手接住侍女扔来的长剑,继续刺向方书安。

这是作甚?

咋还没完没了呢?

方书安心中疑惑重重,但是没办法,只能见招拆招。

经略府后院二楼上,几个人对场中两人对战指指点点。

“老妹妹,我没说错吧,这小子武艺可还满意?”

“好,好,是把好材料!”

为首两人正是秦良玉与刘綎,自从知道方书安尚未婚配,刘老便惦记着了这小子的婚事。

年纪不小,还没成家,说出去让人笑话,身为长辈,他仍然要为小辈操心。

恰好他早早受伤离场,在后方闲来无事闷得发慌找人饮酒时,便一直帮忙打听。

那态度,比后世帮忙张罗对象的邻居老大爷没有任何区别。

人类啊,原来从古至今,喜欢做媒的劲头一直未曾改变。

只不过,寻常人家丫头,莫说是方从哲,就是他刘綎自己都看不上眼。

人家好歹是当朝首辅之孙,还是个能文能武有机缘有担当还有主意的大明好少年。

话说,那日酒后便与秦良玉说了方书安情况,秦良玉也不拖沓,便给侄女秦红樱提起。

她也在头疼侄女婚事,兄长早就拿女儿没了办法。

都说女大不中留,但是这位是个例外,秦红樱有言在先,若不能在武艺上压过她,誓死也不嫁!

偏生,秦红樱将家传武学练的同辈罕有敌手,等闲汉子根本近不得身,那些与之相熟之人,听闻她,恨不得双腿换做四蹄,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敢与之相亲。

两人你来我往,方书安自是游刃有余,现在也不在着急挑落她兵刃。

“母亲,樱妹根本没可能赢。”秦良玉独子马祥麟摇摇头。

“你懂个什么?男女之间,有什么输赢之分?也就是你个武痴,就知道打打杀杀,谁会跟你一样榆木疙瘩!你且看看别人……”

正说着,场中分出胜负,方书安不想再玩了,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他还要去设计雪地出行好用的工具。

嗡!

他运足腕力,拿兵刃挡住剑身之后,伸手在剑身一弹。

一声响后,秦红樱才体会到眼前人力量的可怕,瞬间,她便拿捏不住。

方书安看准机会,反手在她手腕出一点,趁其吃痛之下,便抢过手中宝剑,横在其玉颈之上。

“够了,莫要胡闹!”

说完,挽了个剑花,双手捧着剑身,欲将剑递回去。

谁知道,偏生女将不知想什么,不但没有接,更不曾再动手,却霞飞双颊,嘤咛一声转身跑了。

连马匹和两个侍女顾不上。

难道就是为了送匹马?实在是奇怪……

方书安莫名奇妙,却见几个亲卫憋着笑。

“笑什么,看看谁家的马,送回去,找不到正主,我可就卖了啊!”

说完,自顾自的回屋,继续自己研究去也。

远处的秦良玉黑着一张脸,心中骂道,也是个钢铁心肠。

马祥麟在边上没心没肺道,“哈哈哈,方兄也是……”

“也是什么?给老娘滚回去!”

马祥麟闹个灰头土脸,本来好好的,老娘骂自己做什么?

137 武器作坊失火

方书安自然不知道此间有什么故事,刘綎和秦良玉一样,都为这小子的直肠子来气。

你他娘的,给你送个姑娘到门口,你倒好,姑娘赶走,马留下?

要干什么?买椟还珠?

难道要搂着马睡觉?

那马能让你睡?

马能给你生孩子?

马能给你暖被窝,扶老携幼?

刘大媒人见秦良玉气鼓鼓的走了,便也转头回去,浑然忘记自己办过这件事。

丢人啊,丢人,方家的兔崽子真不是省油的灯!

再说主人公方书安,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回屋之后就是惦记了下马能卖几个钱,至于姑娘,纯粹当做是仰慕他老大名声前来挑战的。

年轻人么,和后世的中二热血骚年一模一样,都以驳倒他人为荣,尤其是他方书安这种风流倜傥却又盛名在外的大好青年。

那简直是年轻人心里的活靶子,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啊!

越想越开心,他干的劲头越大,于是便多饮了几壶茶。

不过么,大量的咖啡因摄入,总算是有了后遗症。

白日里喝多,好容易辗转入睡,却又夜里被尿憋醒。

迷迷瞪瞪将手伸出去,摸摸床下,心里一凉。

姥姥,白日里净顾着干活了,夜晚睡前竟然忘记拿尿壶。

说什么来着,既有得意必有失意,现在就是那漂亮女将把那匹马牵进来,哪怕是大宛汗血马,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尿壶!

屋里冷的如同冰窖一样,出去尿一次能把宝贝疙瘩冻掉。

他不敢在屋里放着火盆睡大觉,一氧化碳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阳城自下雪可出了好几起为此丧命的事,火墙、火炕那东西女真倒是有,但是建造难度不小。

女真人也是与寒冷对抗中才摸索出来,还未传到汉地。

不过嘛,无论贫穷富贵,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对付寒冷办法。

穷人有汤婆子,富人亦有手炉及暖床丫鬟,据传还有香肌取暖和“肉阵”之说,那里边的事情,十分之精彩和有意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经历过几次起床失败之后,最终还是膀胱战胜寒意。

再憋下去,爆掉可没人给他做修补手术。

磨蹭着出被窝,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便是一阵冷风吹过。

“他娘的,冻死个人,没有暖气怎么活!以前都是暖气救了我狗命!”

一边打哆嗦,一边自言细语。

反正左右无人,他找好位置,对准花池开始解决。

“唉~~~”

习惯性的叹口气,抖三抖,那叫一个舒畅!

正爽着,抬头看到烧红了的半边天。

我*!

那是什么!

依据方向和位置,像是城西试验场,那里可有方书安画好图样,正在试制的新式火器和雪地专用的运输载具!

尿意和睡意瞬间没了踪影,那是至关重要之处,很多他的想法正在那里实践。

若是出了意外,损失掉已经筛选出的结论。

都需要再重新走一遍,若是被有心人盗取,必然会造成损失。

事不宜迟,他马上披好袍子,叫醒孙传庭和卢象升。

两人也都是满脸困顿,但听闻出事的地方,谁也不敢怠慢,都是匆匆披上衣服,牵马直奔过去。

路上,方书安一马当先,跑在前边。

几个亲卫紧随其后,孙卢二人缀在最后,满面心事。

“孙兄,试验场机密异常,等闲人根本无法进入。即便是与建奴作战最为艰难时刻,探子猖獗,都不曾被破。如今城内探子几乎被扫荡一空,怎么反倒出事。”

孙传庭也不敢确定,只是分析道,“你这般认为,守卫与密探们同样会如此想。那些密探们便是趁着战后防御松弛,守卫们注意力松懈的情况下动手。想必是他们很早就开始部署,只是到今天才成功。”

听他说完,卢象升深以为然,即便是作战激烈时破坏掉,对明军的影响也不大。

作战所用之份额早就生产出来,战时制作的是备份以及库存。

所以对头们才会耐心的等着,直到战役结束,上下松懈之余,密探们才能找到机会,从而得手。

一行人到现场时,守卫们基本将大火扑灭。

幸亏此处防火措施做得极好,烧掉的仅仅是一片库房,里边盛放的是制作迅雷弹用的草纸。

烧着的不是火器作坊,而是库房,即便如此,也足够令人心惊胆战。

由于跟女真大战,库房早已空空荡荡,若是如原来那样,恐怕整个试验场加上沈阳城都要遭殃。

然而,火器作坊铁门被人撬开,方书安画的图样和几样新试制的火器也不翼而飞!

负责实验场的参将,已然被吓得面如土色。熊阎王放过话,若是此处有事,提头来见!

现在不但是有事的事情了,库房被烧掉一部分,就连最为机密的试制作坊铁门都被人撬开。

它的位置十分隐蔽,当初为了选址,方书安和熊廷弼两人可是亲自找了一下午,并且最后还请锦衣卫的众好手把关。

若不然,怎么安安心心的将图纸和试制品放在其中,早就拿到城里去了。

仓库连带工坊,坐落在山谷当中,四面环山,仅有一条通道进出。

这还不算,为了防火防爆,关键部位都是用小山丘乃至人工土堆分别隔开。

至于阴干库、试制作坊、试制记录文档存放间,更是藏的严实,即便是长期在其中做活计之人,都分不清何处作何用。

毕竟,整个区域的守卫只负责有一部分,不同区域的工人靠服装颜色限定区域。

若贸然穿越,便会被好生拷问。

试制作坊内,方书安捡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小锤,放在铁制台子上,反倒笑了。

若是他现在骂骂咧咧的,别人或许能放心,但偏偏露出如此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怒极反笑,说的就是这种?

噗通!

那参将也顾不得什么,一声脆响跪在方书安跟前,“方公子救我啊,末将上有七十老母在堂,下有……”

“又没人要你命,莫要这样,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起来说话。”

参将哪里敢啊,还以为方书安在说气话。

“你们以为,他拿走图纸和样品,就能仿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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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李尽忠吃瘪

这句话说出来,参将猛然抬起头来。

“方公子,您的意思是?”

他好像抓住一根救命草绳,赶紧攀援。

“先起来吧,我没有什么身份,这般让人看见,以后可就不好了。”

方书安说着,便要去扶参将。

对方知道自己真有机会,怎会让方书安动手,噌一下便窜起来,可与他年纪半分不像。

“火器若是只靠一张图纸、几个样品便能模仿,早就传遍天下。当中有些东西,需要深入浅出的论证,以及反复试验才能得知。尤其是咱们新弄出来那个手持连环铳,他们掌握不到其中要点的话,没有任何用处。”

“那是说,不需大费周章了?”参将小心地问着。

“不,相反,还要大索全城,将那东西描绘的越发珍贵越好,还要高额悬赏,如此,才会让人重视!”

参将更蒙了,不是说实际上没那么重要么?怎得还要闹得满城风雨?

不过,这些事他也不敢说,也不敢问,这里本来就不是他能随意进来的地方。

简单看清受损情况后,便欲退出。

“将军且慢。”

孙传庭突然开口。

孙公子也是熊大人身边红人,和方公子关系紧密,这层关系参将自然清楚。

“孙公子请讲。”

“这几日,可是有比较多生人进来?”孙传庭问道。

“那是绝不会有之事,整个谷里,大部分都是常年住在此地。只有些铁匠皮匠,夜里会赶回家中。他们不是家有娇妻,便是有父母要奉养,否则不会允许其长期进出。”

“那最近可有异常?”

“近日倒是没有……”参将细细想着,不过突然,他嘿嘿一笑。

弄得孙传庭和卢象升以为他傻了。

“怎得?”

“异常倒是没有,只是想起一件稀罕事。不过那也不是近日,大军出征时便有了。”

“哦?”方书安感觉关键点就在此处。

“皮匠里有个小子,生的细皮嫩肉,一双手丝毫不像其他老匠人那么粗糙。也正因如此,做的活计十分细腻,与其他男匠人风格迥异。

更有人说他是小相公,还时不时有人调笑与他。初始,小子还愤懑不已。谁知有一日,突然像是换个人一样。再有人与他调笑,不但不躲避,还敢还嘴回去。

有人说是因为被男人强了,也有说是找了个婆娘,比他还要剽悍。都说在家中,他是女人,女人反倒是男人。常常见他早上脸上带着伤痕而来。后来索性带着面纱,来遮挡大花脸。”

“呵呵,男人带个面纱,像什么样子,等会儿,面纱?”

参将原本将他当成个趣事来说,现在在意识到,这特么不就是异常所在么?

“难道说他就是???”

参将猛然便要冲出去。

“恐怕现在已经找不到,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方书安说完,参将已经冲了出去。

此人行为确实异常,一系列过程不但很好的隐藏了变化过程,而且顺其自然的将面罩带在脸上。

如此一来,即便是他进出大门,时间久了也能凭借着脸上画出来的痕迹避过检查。

工坊里做活,劳动保护一直做得很好。干活时候都会带着口罩,如此一来,即便是换个人,也不会发现。

实在是太聪明了,天衣无缝,竟然潜伏这么久,还花巨大心思,即使真不是密谍,恐怕也与之关系匪浅。

工坊遭窃,让方书安意识到,辽东到底是处在火线,虽然出来的新东西方便上战场实践。

但是保密工作需要付出几倍努力,今日的事情,显然不会是奴儿哈赤派出的密探所为。

他们的时机太不合理。

但若说是其余敌对势力,也有些说不通。

东林有些人虽然够坏,但也不至于直接在战场上做手段。

也正因如此,他也无法定位是何人所为……

熊廷弼知道作坊的事情后,放下手中事务就来处理。

这个地方决定了赫图阿拉之战的胜利归属,无论多么重视都不为过。

听到方书安要将事情闹大的建议,熊廷弼当即答应。

功劳如此之大,总要弄出些小辫子给对头攥住,若是满朝文武都在夸他,没有些许负面,只怕坚持不到屯田出结果或者彻底搞定黄台吉。

料理完作坊之事,回到小院,天光已经大亮。

李尽忠听说后,早早地来院里等着他。

“怎样?损失大不大?怎会如此?”

“莫急,听我说完。”

……

原本还紧张的转圈圈的李尽忠,在听完之后,一拍大腿坐在台阶上。

“若说阴谋诡计还是你厉害,他娘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等妙计呢?”

“那是,我方家后代是文武双全,多正常,哪像你,就知道使蛮力。”

见方书安几句话开始嘲笑自己,李尽忠哪里能让他得意?

来往而不往非礼也!

李尽忠看着他那张虽然帅气但是十分欠揍的脸,此刻更是带着令人憎恶的微笑。

这个畜生,笑起来都这么好看,幸亏他是男人,若是女子,指不定让他迷得五迷三道。

嘿嘿一笑,计上心来,只见他说到,“听闻你将秦红樱打败了?”

秦红樱?那是谁?

方书安在大脑里搜索一番这个名字,并未发现有能对的上号之人。

嗯?

应当是昨日那个红衣女将吧……

“那又怎样,多正常不过,她哪里是我的对手。”

方书安想了想过程,确实不是他对手,丝毫不带吹牛的成分。

“嗯……她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李尽忠一脸神秘的笑,连带着刚刚蓄出来的胡子都十分调皮。

“有意思?还能比射击火器有意思?呵,你懂个屁。女人们都是姑奶奶,需要陪着她们吃饭、逛集市、赏花弄月,怎会比发明创造有意思?

女人只会耽误制造火器之事!”

方书安说得义正言辞,好像女人将他怎么样似的。

李尽忠原是想看他好奇的样子,谁想到这厮会如此说,被他话一噎,差点没喘过气。

这还是那个进青楼就想三四个一起陪着他的方书安?

不过,两人都没有意识到,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彻底听完他们对话。

139 宣示主权

林月华和张田余准备好了方书安所需的物品,亲自押送第一批过来。

做为方书安的盟友,他们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跟着他也同样投入许多。

尤其是羊毛,京城的库房已经存满,近日来就是看看方书安有何计划,是否要进行下一步。

当然,对于农具和牲畜的需求,二人同样是满心期待。

比起其他东西,对土地的眷恋算是中华民族最大特质。

虽然方书安要开发的地方很偏远,但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习惯,只要是能弄到土地的情况下,人们都对其感兴趣。

那才是最能保持的财产,即便是王朝兴替,也不曾改变人们对土地的需求。

只不过,听到方书安一番话之后,林月华表情十分微妙,涨的通红,似乎熟透的苹果一般。

“好……方……方公子你说的很好啊……这是货物的清单,你自己看吧。”说完,冷哼一声便去了。

方书安十分纳闷,自己刚才不就是阐述点事情么,怎生恁的玻璃心,还不让说了?

“田余什么情况?”

“这……”胖胖的张田余急得一脑门汗,不晓得是否要说实话。

“吞吞吐吐干什么,有话直说便是。”

见方书安这么说,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刚到,便听闻书安你与秦红樱比武之事,还胜了她。”

“赢了她又如何,有什么好炫耀的,毕竟男女有别。”

张田余继续擦着汗,“您是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秦家姑娘放过话,想要成为他的男人,必须要在武艺上赢了她。就是如此,刘老将军才会安排他和你见面,难道,你真不知?”

张田余看见方书安疑惑的目光,自己也十分纳闷,看样子,可不是装的啊。

“我是真不知啊。”方书安苦笑道,“还有方才的话,不过是开一些玩笑,莫要让她当真。”

张田余自然知晓他说这话的含义,“好,你放心,我这便去将你的话传达。”

走出两步之后,他也放下一个册子,“这是此番运来的物资,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们下次补上。”

说完,他便去追林月华去了,两人之间至少名义上是有婚约在身,能保持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

当然了,对于林月华来说,更为重要一些。

张田余找到林月华的时候,后者站在下榻客栈的天井里发呆。

看着那背影,张田余默默的叹口气,悄然走到她身后道,“林家妹子,如今的书安已经不是昨日的方书安了,但林家依旧是那个林家。

当然,今年壮大了不少,但是其中有多少多少方公子的干系,你心里定然有杆秤,比我要清楚许多。他的东西,说难听些,给谁,都能发家致富。”

张田余说的很直接,但句句扎心,林家今年的扩张,还都是和方书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也不奢求他什么,只是听见他说那番话,再加上和秦红樱的传闻,突然心里一痛。”

“越痛越是在乎,其他不说,以前可没有这么多感觉吧。你不得不承认,方书安的魅力远超一般人,并且随着接触的深入,你会发现他身上更多的宝贵之处。再者说,听他的话就知道,他和秦红樱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事情。那些不过都是刘老将军密谋的事情,甚至都没告诉书安知道。”

听闻他说完,林月华没有反对也没有点头,不过,此番话,基本上都是实际情形。

“唉,您说的是,怪我使小性子了,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关联,我这就去赔罪。”

林月华干脆的态度,让张田余为之一顿,不过想想也就释然,商人家孩子,对各种事情的敏感度以及顺势而为的行事方法,无出其右者。

“事情又非书安主动,赔罪这事情,你定然是要做的了……”

调查的结果自然是如同张田余说的那般,方书安的比武也是稀里糊涂的就被安排。

讨男人欢心,林月华虽然不擅长,但是学习能力一流。

向别人讨教一些方法之后,她便投入当中。

也就是中午时分,依然在忙碌的方书安,迎来了林月华的二次到访。

此刻她满面春风,可不像是早上推门而出的那位。

还不待开口说什么,林到先开口。

“肚子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打开食盒……单看色便知道,诚意满满,因为那火候和颜色,绝对不是仆人们熬制,定然林月华亲自动手。

别人要是做成那样子,必然早被辞退。

方书安喝着林月华给熬的冰糖银耳粥,火候虽说掌握的不好,但还算能入口。

看看林月华一脸期待的眼神,方书安只好举起大拇指,赞了一声。

只不过心里苦啊,这年头,吃个饭也要违心的夸赞人。

灵儿在一旁撇着小嘴,小声嘟囔道:“火候大了些,银耳放的稍晚……”

林月华俏脸一如常色,似是没听见灵儿嘟囔,收拾起桌上碗筷,桌上几道精致小菜被方书安吃的一干二净。

没办法,要是不吃点小菜的话,还真不能顶到下一顿。

林姑娘做的饭,既不饱眼、又不果腹啊。

他对林月华感情有些复杂,既感叹于她的干练,对于方书安要求采买的农具按时送到。

但同时对林月华的多次试探有些心烦了,人心最难测,同样经不起试探。

若是试探的多了,谁知道最后会变成怎样。

不过么,此番态度确实有变,今次竟亲自做饭菜堵门,一改以往的态度,十足像个宣示主权的母老虎。

方书安小心翼翼道,“粥还不错,小菜简直大厨水准,厉害厉害!”

林月华听了,嫣然一笑,灵儿早从林月华双目看到寒光,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跑了。

灵儿刚出门,林月华就变得哭哭啼啼起来,“我就知道我没有庖厨天赋,那粥我熬了三次,耗费几个时辰,前两次都没做好,不是糊了就是材料放的多了,你还就吃一半,灵儿做的小菜你倒是吃的一干二净。”

方书安有些不知所措,林月华何时学会这一招。

但是那也不能怪自己啊,做的好吃还不能夸奖么?

难道难以下咽的东西也要强忍着吃进去?

而且,他最怕见到女人哭泣,尤其漂亮女人,“你这,唉,我喝完就是。”

林月华立即小雨转晴,俏脸之上哪有一点泪痕,方书安哭笑不得,“你来找我不是专门给我送饭的吧?”

140 阴盗贼一把

林月华顿时有些扭捏,低下头小声道,“我听说刘老将军给你做媒,对方是秦将军的侄女。”

方书安点点头,“算是有此事,不过你们不说,我根本不晓得。”

林月华猛地抬起头,看了方书安一眼,瞬间珠泪横流:“我不过试探你几次,没想到就让你厌烦了,好,我这便回京让我父亲找方伯伯解了我们婚约,给那秦小姐让路!”

嗯?方书安更郁闷了,不是刚刚好好的,怎么还能把这事牵扯到自己头上。

只是,林月华这时突然扑哧一笑,“骗你啦,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看把你吓得,你说,我是那样不分事实之人么?”

???

方书安更蒙了!

如果说林月华一点意思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有想法,若是什么度不说,定然憋着难受。

索性就用这种开玩笑的方法说出来,算是排解心中的郁闷吧。

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心照不宣便是,若要真的说出来,反倒会不舒坦。

……

“屯田之事,我们可能参与?”

气氛不是方才那么尴尬之后,话锋一转,林月华问道。

这件事情来之前他和张田余就计划好了,边境屯田是个大工程,若是一般规模,或许他们不会有想法。但是看牲口和农具的规模就知道。

那里可不是什么小地方,准备的东西,几乎相当于北直隶一半的耕地量。

并且这只是初期需求计划,将来还需要更多的农具和牲畜……

当然,此番来他们运送的物资不过是初期计划的初期……

毕竟数量巨大,不是一两次能够运送完毕。

“仅仅依靠官府,自然无法实现如此大规模屯田,到时候耕田太多,还需要商人们想些办法,弄些人员物资回来。

不过那下一步的事情,涉及到农田和边事,还需要朝廷拿主意再说。”

林月华又道,“熊大人怎么想,他这一次拓地千里,乃是立国以来少有之盛事。比起来一般的封疆大吏,要强上太多。”

“也不能这么说,此前努尔干都司一直在我大明辖区之内,虽然只是羁糜,但名义上仍旧是。我们此番动作,不过是将自己的东西牢牢控制在手里,算不得开疆拓土。”

看着方书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林月华突然很想笑。

因为这个人说话太有意思了,只要和大明沾边的东西,他都能拉进来,甚至连努尔干都司这样基本是在传说中的名字,都能说得斩钉截铁。这份精神……实在是……

值得学习呢!

……

方书安最近命犯桃花,林月华不过刚刚离去。

夜晚时分,又有女人造访。

此人没有林月华那么正大光明,而是小心翼翼扔封书信进来。

看那娟秀却又有劲的字体,很难想想是怎样一个女子写出来。

城西的一家酒楼隔间,方书安静静的等着那人的出现。

因为看见纸面上几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内容不是别的,正是关于失踪火器之事!

正在他悠哉的看着窗外姑娘时,一阵幽香淡淡地,钻入鼻尖,并且,颇为熟悉。

这是?

他抬头一看,来人摘下面纱,露出那张同样精致且不俗的面容。

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萧芸娘。

“是你!”方书安看看她身后,并未见到那个丫鬟。

“你的那个小跟班呢?”

萧芸娘凄然一笑,“多亏方公子做的好事,她生死不知。”

嗯……

方书安端起茶杯的手一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想不到啊,我只不过是拿了你几张草图和试制品,竟然被你们说成是能决定黄台吉胜败之物,怎得恁恶毒!”

“恶毒?”

听见她这么说,方书安笑道,“事情真是奇怪,你说说,我一个丢东西的没开口,你拿东西的就着急兴师问罪,难道说,你们拿别人东西,还有理了?”

“拿你东西不过是战争的一部分,多正常的事情,怎么在你口中就跟偷盗一般?”

方书安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出来,看看人家小姑娘的嘴巴,能将黑的生生说成白的。

看着她衣袖上露出来的白纱,方书安问道,“看来是被组织放弃了吧。”

“哼,你也好意思说,我暗自庆幸自己成功,却并未想到能进入你的陷阱。几张破图纸和样品啊,我不知道如何使用也就算了,偏生首领死先听到你们下的通牒,还真以为我拿了多少宝贵的东西。为此,便怀疑我的忠诚,你说说,要不是你这些鬼域伎俩,我能到今日天地?”

萧芸娘说着,猛然抬起了头,在她下巴上,赫然有一道血印。

看那角度和走势,只要稍微加力,她就不可能活着看见方书安了。

“啧啧,你们的人下手真狠啊,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好在首领最后动了恻隐之心,要不然,我恐怕早就被你害的去见阎王。”

“事情不能这么说,若是丢的东西真的十分重要,现在你恐怕只能再城门上看着我挂着了。”

方书安这句话说得无误,如果真的有人丢失了最为重要的火器,进而影响到战争进程,一刀砍了悬在城头,都是相对仁慈的。

“既然你们意识到无用,为何不拿回来?”

“拿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尤其是火铳,至于图纸,倒是能还给你,只不过……”

重头戏来了,这才是萧芸娘找他的目的。

方书安将丢失成分夸大以后,相当于直接在盗窃者和上司之间制造了一条鸿沟。

无论他们怎么对比,都不可能找到那些所谓的东西。

这样一来,盗窃者萧芸娘拿不出来的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必然会遭到上级的猜忌和追索。

如此一来,双方定然会有一方坚持不住。

这不是,萧芸娘知道,凭她自己,已经无法挽回在组织中的地位了。恰好有如此手段,似乎离开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要躲开组织的追杀或者后续,只有投向明军,并且得到庇护,才有可能成功……

当然,她也不是白白要求,自然有能对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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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套路顶级杀手

“你觉得你有谈条件的资本?现在追索你的不止是锦衣卫,还有官府捕快,当然亦有你们神秘组织之人。若是所料不差,建奴的人同样在寻找……”

方书安捏着茶杯,细细的看着上边的云纹,似乎说出来的话不关他事一般。

“那你又图什么?若是想单纯的抓住我,将纸条交给锦衣卫便是,何需你以身犯险。而且,你不想知道我对你了解有多少么?”

萧芸娘同样的不慌不忙,好像方书安说得话半分都构不成威胁。

但是,对于这一番话,方书安选择无视,并不理她。

三两句话就想炸出来东西,可还行?

“不作声?好罢,你可知道,我去查你身份底细时候,可不是一方势力在盯着你啊。啧啧,多亏你那个侍女机灵,要不然指不定被谁下手知道你的秘密了……”

萧芸娘说着,便不再说话,因为她发现,方书安的表情已经换了,从方才的不屑一顾到此刻的满面怒容,不过只是因为提到侍女。

难道是侍女对他极为重要?

“你放心,我没有对你的侍女动手,但是不敢保证其他人……”

“闭嘴,敢动我身边人,一人做主我杀他全家,一家人我灭他全族,一伙人,我让他九族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方书安说话间,牙缝里都透露出寒意。

虽然感觉他有吹牛夸大成分在内,但萧芸娘并不怀疑,此事真的能办到。

她想了想,决定换个换题,“不过……你那个侍女,似乎也是有故事的人,我发现她……”

“够了!”

方书安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溅的茶水四处都是。

就连门口路过的小二哥都被惊了一下,不过转念便又释然,小两口吵架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出现。

保不齐是小娘子又看上哪家小哥,一言不合两人便要砸东西。

反正只要赔钱就是了,莫要砸到自己便好。

“我身边人有什么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倒是你说有几路人马盯着我,谁会信你满口胡言。”

“知道你不信,若是不说侍女,恐怕你都不信我去过你家。不过你无须太过担心,你家里说什么也是当朝首辅,还是锦衣卫世家。那些人即便是想要干些什么,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分寸。据我所知,当中不仅有人调查,也有人暗中保护……你说,为什么他们那么在乎你?”

为什么重视方书安,那还用说,如果有心人从前向后捋捋,从国债开始,到熊廷弼顶替杨镐,再到粮食大战以及迅雷弹,和后来的赫图阿拉大捷,哪里没有他的影子?

已经几年没有什么政绩的方从哲,一下子将大明头等要事梳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有朝中几个重要部门都是齐楚浙三党把持,能保持步调一致。

但此前清洗完东林党人时候就是,那时候可是捉襟见肘。

如果说东林党人当中不死心之人不去盯着方书安,定然说不过去,至于其它,虽然万历不理朝政,不过他对官员的把控并不曾放松。

方从哲的巨大变化,万历不可能视而不见。

萧芸娘继续说道,“所以我知道,你一定回来,并且你那样安排,就是等着我找上门。”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大家都已经摸清对方的底牌。

方书安呷一口茶,换了下情绪幽幽地道,“没成想你是个聪明人,那还真有些意思,来,看看吧……”

说着,他将一封折叠的书信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萧芸娘不说别的,就是方书安对情绪的控制就令她汗颜。

难道说高门大族出来的人,个个都是这么妖孽?

年纪轻轻就能拿捏的如此精确并且及时更改。

不过,当她看见那封书信的内容时,便没有心思再考虑情绪控制了。

因为相比书信的内容,方才的谈话都相形见绌。

“这你都能忍?读书人做事,怎生比我们武人还要狠绝。”萧芸娘皱眉到。

“你才意识到?武人的狠辣来的直接,读书人么,呵呵,骗的你进绞刑架,还要让你将妻儿老小家产一并奉上。”

“所以你让我知道这些,是想让我?”萧芸娘说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简单来说,我需要一把刀,一把锋利地刀!”

“锦衣卫不都是你的好兄弟。”

“不!”方书安摇摇头晃着手指,“有些事,不可能动用锦衣卫。”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如此杀伐果断。”

“不,你不懂,我还是孩子,虽然我长得帅气,但是这不应该是我承受与年龄不相符重担的原因。既然他们逼着我成熟,那我只好让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够惦记的。”

“所以你就设计让我脱离组织,最好还是被黑白通杀。随后再利用我?但是那样,岂不是半分臂助没有?”萧芸娘挑着眉道。

方书安继续饮茶,根本无视她的动作,“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难题。你做的事情,只能是你自己去做,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同样,一旦失手,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报酬,会高到你无法拒绝。”

高到无法拒绝?

萧芸娘想不到那是怎样的价码,但是京城一行,她已经知道,方书安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单就是瓷砖的收益,就是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对了,说说你,应当是无父无母吧。”方书安淡淡地问。

能作为顶级杀手,必然是孤儿身份,以免有牵挂。

“不,恰恰相反,门里人,几乎都是有家有室,一身牵挂。只不过,家中人并不知晓,我们从事的是这一份行业……”

“这……”

方书安也为他们这骚操作所吃惊,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了无牵挂的人并不容易控制。

反倒是一身牵挂更容易操控。

“你父母舍得你?”

“我家里穷,只能如此。”

“他们卖掉你?”

“不,只是送我出去,送给了那年路过的杂耍班子。若是我留着,八成早就成为白骨。送出去我能活下来,只是他们不知道,我倒是活了下来,却成这般半人半鬼的样子。”

交谈不知怎地,到了互相卖惨的境地。

这不是方书安所预想的,“好了,言尽于此,需要你做事情之时,我自会联系你。其他时间,你就当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142 到底是谁套路谁

“不听我,那只有死路一条。”

“等等,你什么时候挑选我当你的刀?”

“从你谋划盗取我图纸的过程中……”

方书安不能安逸的呆在辽东看着熊廷弼计划成功了,因为不管是家里还是骆养性给他的书信,都在说明着一件事。随着辽东渐渐平定,蛰伏一段时日的东林党人和其他钻营之辈开始动作。

他们的计划,是要趁机将方书安、方从哲、熊廷弼、乃至六部尚书等人马一网打尽!

来而不往非礼也,方书安又不是什么洁癖圣人,敢玩阴的,他会比别人更阴。

既然用不上台面的手段,那也就同样的手段回制吧。

至于萧芸娘,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凭借几句话就能收服她。

事实上,两人更多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方书安提供的是金钱,萧芸娘提供的是她的专业技能罢了。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只是,萧芸娘看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奇怪的味道。

正当方书安一边吃东西一边思考的时候,冷不丁响起了声音。

“哈哈,方公子的确怜香惜玉,芸娘还不快给方公子道歉,方公子,杂家这厢有礼了……”

方书安没有发现,何时二楼没了人,此时两个挎着腰刀的壮汉守着楼梯口。

但是看他们的着装,不是锦衣卫,而是白靴褐衣尖帽!

不可能!

萧芸娘怎么会是东厂的人?

不过……

若是其他可能,那倒不好说。

说话之人颇像一个生意人模样的胖子,他两撇小胡子向上扬,颇有喜感。

声音就像个被掐着脖子的公鸡,让人难受。

方书安看着对方慢慢走近,没有说话。

胖子坐在桌前,微有些喘,从怀里掏出丝绢擦了擦头上虚汗。

胖子见他仍然沉默,遂将一块令牌扔在桌上,方书安自然识货,东厂的令牌还没人仿造。

萧芸娘恭敬的站在胖子身后。

身份既然明晰,方书安放下戒备,拱手笑道:“敢问公公高姓。”

“杂家姓崔,好了,杂家知道你心中有疑惑,这便告知于你,云娘所来的地方叫做梅斋,原是我东厂里干脏活的地方,十几年前趁着东厂内乱之际,勾结其他三斋脱离东厂掌控,到处作乱,勾结匪类,意图谋反。

杂家与他们斗法十年,互有输赢,说句灭威风的话,杂家背靠东厂,都没能办好,实是杂家输了。

杂家原打算用你的图纸和物件引那魔头出来,却不料被他识破,安插进去的人手也被暴露大半,死伤惨重。

云娘方才试探你也是杂家安排,原因嘛,你这身本事太过惊人,将建奴那种枭雄都耍的团团转。

随手扔出来都是大杀器,手下孩儿们将你查的底儿掉也没查出什么,开始连杂家都以为你是哪里钻出来的妖人,化作方公子模样,方公子可愿教杂家?”

方书安吓出一身冷汗,随即又镇静,强笑道,“公公说笑了,书安不过是个常人,看过一些杂书,知道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

胖子跟着嘿嘿笑道,“哦,那倒是稀奇,不知是哪本书,杂家也寻来看看,说不定能开窍,考个状元。”

方书安嗫喏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胖子大笑,好不容易停住,“你呀,还是嫩的很,不似朝中那帮老狐狸,不过至今杂家也未发觉你有悖于朝廷,你在辽东期间云娘便帮你吧,那些人手段她都清楚。”

胖子说话若非一副尖细嗓音,谁都会以为他是个生意人,而不是个太监。

但是方书安与他坐在一起,心下还有些发毛。

片刻,胖子便和几个番子消失不见了,像是他刚来的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外边,胖子问着番子,“你觉得他话几成信?”

“我看他确实还稚嫩,或许背后有高人?”

“呵呵……”

胖子只是笑笑,同时摇摇头,却不言语。但是很明显,他并不同意番子的看法,方书安的怂,是装出来的,内心里定然是个逢场作戏的高手。

萧芸娘尚未离开,只是表情有些玩味。

方书安继续道,“我就说,你敢来,心里自然有底气,原来已经暗中投了东厂。”

萧芸娘笑笑,“你知道我背后势力了,我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即便是你的实力,我也不觉得能安全,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东厂吧。”

方书安自嘲道,“还寻思让你做刀子,没想到螳螂捕蝉啊。”

“您的事情,我自然会做,东厂那里,只需要我除掉那个人……”

不过,方书安并不担心萧芸娘将他的事情透露出去。有万历在,东厂又不参与他们党争,即便真的说出去,矢口否认即可。用栽赃陷害作为理由,以假乱真混淆视听问题不大。

等到萧芸娘也消失,方书安长叹一口气。

他娘的,好容易学别人玩一把套路,怎得还是在套路中!

至于萧芸娘能把事情办成什么样,他从开始的满心期待变成了有些担心。

只不过担心也不是办法,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方书安还不能离开辽东,他还需要些许时间来帮助熊廷弼解决出征军队面临的问题。

当他差点忘记另一件事,沉浸在作坊里不能自拔的时候,熊廷弼亲自找上门来。

熊大穿着一身熊皮大衣,正是熊芷雨亲手缝制的那个。

看上去威风凛凛,但是看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便知道休息的并不好,定然十分忙碌。

“经略,若是关心进度,您说一声,小子去给您汇报便是。”方书安走上来说到。

“唉,看进度是一回事,现在有另一个机遇摆在你面前,是否愿意尝试?”

机遇?

方书安的情况,还需要什么机遇?

“经略,你不会是逗闷子呢吧,小子需要什么机遇呢?”方书安乐呵呵的问道。

“小子,你就会装傻,我且问你,眼下什么对你最重要,难道不是功名?”

“嗯……这么说还真是。”方书安讷讷的答道。

“名次于你来说无所谓,但是你需要一个三甲出身。若是你用大量的时间花在读那些书,做文章上,那是在靡费生命。尤其是县试乡试层层上去,所以呢,我这里有个机会,推荐你去国子监,至少有监生的资格,倒是便能直接去秋闱。”

“监生?像我这样的身份,不能直接获得么?”

在方书安的印象里,以他的身份,监生不过举手之劳,而且资格是确定有的。。

熊廷弼摇摇头,“正因为你爷爷是当朝阁老,才更难获得挂名机会,虽然有资格,但却一直未挂名,不如考虑我这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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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建奴的条件

看熊廷弼的样子,哪有一方经略的样子,明显是一个忽悠孩子的怪大叔。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真事。”

“当初来辽东的时候,您可是也说的很好听啊。”方书安小声嘟囔着。

“唉,嘿嘿,一马是一马,这次是真的好机会。”

“我觉得您还是提前给我说点的好。”

“你看啊,你那些功劳,都很难写到功劳簿上,这次不一样,有个实打实的机会摆在面前。”熊廷弼循循善诱着。

“什么机会?”

“建奴递过来了书信,说要自削汗位,投降了,朝廷的意思是先谈,等到有些模样之后,朝廷再有大员来定音。我想了想,你去当个副手不错,到时候成了,保举你个监生,没有任何问题。”

要说方书安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直接跳过县试、乡试,省大事了。

之前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监生的资格,但是想到得罪过国子监的那些人,便没有深入下去。

不过呢,现在不同了,若是带着诺大一份功劳回去,而且只是挂着监生的名字,去参加秋闱,那就没什么不妥了。

……

奴儿哈赤派来的代表是老熟人,正是被放回去的代善。

不过还有副使,便是奴儿哈赤十分信任的额亦都。

代善和额亦都提出来两个条件,一是保证建州部安全,二是提供给他们过冬的粮食。

莫说是方书安,熊廷弼都想不到,建奴提出来的条件听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条件,简直是太容易实现了。

熊廷弼准备了许多预案,却没想到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那叫什么来着,原本是预备重拳出击,结果发现对方递过来的是棉花。

当然,对方提得简单,不代表熊廷弼会松口。

“嗯……黄台吉也必须召回,将麾下统领的军队解散!”

这个是关键点,如果黄台吉的队伍能召回,即便熊廷弼没有了借口去屯田,他同样能找到理由去,但是至少省了大功夫去打仗。

不管是后勤粮草还是弹药消耗,面对两万能征善战的老兵,要付出太多代价。

代善笑着道,“上差,黄台吉此刻大军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啊,莫说是令他解散,就是父亲命他回来,他也不会回转。”

“那你们的和谈和归正还有什么意义?难道看我熊某人好忽悠?利用这缓兵之计,等到春日方便之时,再行进攻?”

熊廷弼突然神色严肃,说话的口吻也十分强硬。

“上差,我等绝无此意,若是没有归正之意,只需要在深山老林中隐藏,等到来年春暖花开,膘肥体健时候再来一遭便是。

实则是父亲念在族人受苦,又不愿大明百姓遭受战争屠戮,他老人家心怀百姓,不认双方士兵吃苦,所以才有了归正之心。以前是被奸人蒙蔽,还望上差明察啊。”

奸人,奸人是谁?何来奸人?

代善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不过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信得,官面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明知道对方说瞎话,也要装作信。

不然都说大实话,事情也就没得谈了。

奴儿哈赤能为双方百姓着想,那还造个什么反?

直接上书给朝廷说,“我要当皇帝。”

朝廷回复:不行,你不想,你实力不够。

奴儿哈赤:我有6万大军,厚甲快刀,你们怕不怕。

朝廷:我有12万大军,还有火炮无数、猛将如云,更有熊廷弼为经略使!

奴儿哈赤:哎呀,打不过。

朝廷:把你造反的经费交出来,大军解散。

嘴炮造反,结束。

你看看,这样才算是为百姓着想,双方和和气气的纸上谈兵才对。

如今不说死伤多少,就是掳走的百姓都有几十万。

有半毛钱是为百姓考虑?

和谈么,就是个拼演技的过程,双方在友好和谐的瞎话里,结束了交谈。

重点其实不在此次谈判,而在于建奴那里。

双方谈判并非一锤定音,此番前来,不过是试探下底线在何处。

目前来看,奴儿哈赤要保住人手不被清算,再要保证粮食到位,度过冬天。

毕竟他们大部分粮食不是被明军拉走就是烧了。

再者就是对于黄台吉的事情,不管建奴是不是真的说话不算,但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将黄台吉手下哪一只武装交回来。

黄台吉和熊廷弼双方心照不宣的在等待这下一次机会,到时候是打是和,就看双方实力的变化了。

“还有一事,差点忘记,范文程、李永芳等人,要交给我大明审判,否则,难以服众。”王邵劲抛出一个问题。

“此事么……”代善捋着胡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其实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此事他们定然讨论过,眼下只不过是不想拒绝的太生硬,找一个台阶下而已。

“上差您知道,他二人也算为我建州部做出不少贡献,在族内颇受敬重。原本归正之事就饱受争议,若是将二人送来,必然会令父亲陷入不仁不义之境地。到时候,归正之事能否执行还两说。若是有些头领为此再不听命于父亲,继续要和朝廷死磕到底的话,那就真的失去归正的意义了。”

其实他说的事情也不是危言耸听,投降这件事原本就是奴儿哈赤强压下的结果。虽然在大明来说,李永芳和范文程是可恨的汉奸。

但是在女真来说,那可是投效的英雄,也是其他人的风向标。

如果这两人被大明弄回去治罪,那么其他海西部、乌拉部等等投过来之人,都会有想法。

既然汉人能清算,那么他们这些投效的其他部族之人,早晚也会被清算。

那样来说,投降是一死,不投降仍旧是一死。

与其死的窝囊,倒不如干一把轰轰烈烈的,即便不成功,也能咬下好大一块肉,恶心恶心大明。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双方都能想明白,但事情还必须要提出来。

若是不问问,谁知道奴儿哈赤原本就想放弃他俩呢?

现在看来,处于对大局的考虑,建奴并不敢随意处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和谈的诚意在哪里,我看索性不要谈,继续打下去吧,我看是你们缺粮食,还是我缺粮!”

熊廷弼突然要暴走,在座的王邵劲和赵梦麟都没想到,怎么说着就要掰了?

144 再遇界凡城

一直未曾说话的额亦都睁开了眼,不再假寐。

“熊大人,即便是打,我儿郎们又何惧哉?我们自白山黑水而来,自然能回到白山黑水中去。或许刚开始有些不熟悉的孩子们会吃些苦头,但是茫茫山林中,何处有食物,我们可是一清二楚。

左右不过是付出些代价,等到熟悉之后,在山林里,难道熊大人麾下的迅雷弹还能派上用场?到时候,不知你们怎么来林子里追我们?”

既然熊廷弼要挟,额亦都便针锋相对。

“再者,和谈想必也是朝廷的意思,若是放出消息,因为你熊大人贪图战功,找借口不愿谈,不知道到时弹劾你的奏章,能摞到房顶么?”

“哈哈哈,还想拿弹劾来要挟本官,你也不打听打听,熊某人何时怕过弹劾?就你这造谣的本事,还想为难熊某?骆大人,你说呢?”

骆养性从不显眼的地方走出来,淡淡地道,“锦衣卫自会将大人做的事情如实上报,绝不添油加醋,至于朝廷看我们的报道还是传闻,想必不用我说。”

额亦都想要用计谋,或许在建州部里还有点水平,但是在熊廷弼面前,不过就是个弟弟。

奴儿哈赤和黄太吉都奈何不得之人,他额亦都算个辣鸡?

……

与熊廷弼的会谈最终达成几点共识,但是并不算结果。

真正要有结论,还是王邵劲和方书安到建奴那里走一遭才能决定。

与之前作战时紧张的心情不同,此刻完全是欣赏一路的风景。

顺着苏子河一路行来,两旁被河水滋润,植被茂密,虽然初雪已经落下,但是很多植物的叶子并未变得枯黄。

再走一遭界凡城时候,心情完全是两个样子,是自由且畅快的。

以前是明军来攻,如今是守城人是他们,同样是代善和方书安,如同两世为人一般。

代善腿脚不便,并未骑马,他的马车原本在前方,走到界凡城时候,慢慢靠向方书安。

身边护卫们原本都将手按在刀柄上,防止有何不测。

“收起来吧,这是咱们地盘,怕什么。”方书安伸手制止了他们。

刚说完,便追上了代善的马车。只见他掀开帘子,看见方书安,便道,“此前未曾谢过方公子的救命之恩,现在我也不便起身,不过还是要感谢。”

方书安强忍着想要笑的冲动,把人家腿好端端的给锯了,完事还要感恩戴德,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忍不住。

当然,这件事情无论何时也不能说出去,不然代善哪怕一条腿弹着走,都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方公子,你们当初伏击我之时,有几分胜算呢?”代善眯缝着眼睛,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十一分吧,或者十二分?反正肯定能赢就是了。”

话一说完,代善脸蹭就绿了,尼玛,真是大忽悠,说瞎话都不看实际情况打草稿的。

“当时你们的骑兵可是被我的巴牙喇击溃,差点中军就崩了,还能有十足十的把握?”

“哦,那个啊,忘记告诉你了,那是贺世贤将军故意的,他就是要引你们过来,好杀灭有生力量,最后好方便攻城。要不然为什么我们不在合适距离早早的投迅雷弹,主要是为了麻痹大意,让你们觉得有成功的机会。”

尼玛……代善要吐血了,有特么这样聊天的?

难道你姓方的就不能说句客套话?

“哦……若是那般,贺将军的掌控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方书安知道他在暗喻什么,“你还别不信,此事贺将军早就在会议上说过了,不然以他在赫图阿拉空心方阵的作战能力,只怕那一幕会在界凡城首先上演。”

聊天到这个份上,确实无法继续。

贺世贤在赫图阿拉城下打的多漂亮,不需要任何夸张的修饰,都是大明军功史上能记录的一笔。

不管是他对火器的运用,还是对空心方阵的控制,都将会以一个范例在明军中流传。

这不是代善的本意,原本他只是想在方书安身上找到一点自信,界凡城之败是他代善指挥失误,并非是八旗兵战斗力不强。

但是现在看来,不仅仅是自己指挥不力,八旗兵的战力也是不如明军啊。

明明是一群羊,此前都是任由八旗兵们收割。怎么在熊廷弼等人到了之后,就变成一堆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看还是那些羊咩咩,等到刀砍上去才知道,早就不是那个样子。

崩坏刀不说,还直接将猎人咬死。

原本眼神还有些色彩的代善,这下彻底死心。

来之前,他还对黄台吉抱有念想,现在的话,可是半分心思都没有。

以明军今时今日的战力,黄台吉不但缺重火器,更缺乏弹药,与武装到牙齿的明军相比,根本就是等待收割的小白兔。

此前说八旗兵战斗力强悍,那是因为明军没有自信,现在看看界凡城下的那些明军,虽然是懒洋洋的,但是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的杀气,就在诉说着前不久他们制造出来的泼天功勋。

代善痛苦的闭上眼睛,因为他似乎看到黄台吉最终的结局……

奴儿哈赤现在呆的地方,半分气势都没有,虽然强撑着搭些军帐,稍微有些样子。

但是比起赫图阿拉,那简直看都不能看。

莫说是造反,现在的光景,怕是连山贼头子都比不上,好歹人家能吃饱饭。

还有个似模似样的聚义厅,他奴儿哈赤,嗯,家当就是军帐了。

看看帐篷四周的那些孩子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就知道他们并未吃上什么好饭。

不过,那些娃娃,怎么看都像是汉家娃娃!

娘的!狗日的奴儿哈赤竟然把这些孩子故意安排在他们能看到的地方,其用心昭然若揭。

来吧,谈吧,其他没有,找些孩子总还是有的,别的不说,来和谈的官员只要稍微有些恻隐之心,就不会忍心看着汉家娃娃挨饿。

只要粮食到来之后,虽然不能吃到位,但是果腹问题不大。

好鸡贼的建奴!

王邵劲和方书安交换一个眼神,都意识到这一点。

此时的大帐之中,却在激烈的辩论。

145 多尔衮入质

“大汉,杀了方书安,要不是那厮搞出来国债还有迅雷弹,咱们早就拿下沈阳城了。”李永芳在出着主意,要除掉这么一个心腹大患。

“不只有这两样,还有那熊廷弼上任,以及粮食一战,都和他有着莫大关系!”李国忠也在加码。

他们两个自然知道方书安的能量,这样的人物,不杀了他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我看未必,按照你们说的,方书安神乎其神,怎得原来就是个脓包?

依我看,不过是方从哲在背后出力,表面借方书安的名字宣传出来,等到将来为这厮进内阁铺路。他那大儿子是个窝囊废,再塑造一个能人,好让方家不落。”

“杀掉他?说的轻巧,一来是副使,二来是方从哲孙子。若是真有什么意外,熊廷弼可以拖延和谈,再派兵攻打,我们在没有粮食之下,能坚持多久?即便能活下来,到时候损失有多大?”

……

“代善,你说说。”

看着众人吵作一团,但是十分熟悉他们的代善却不曾开口,奴儿哈赤便点了他的将。

“于公,方书安是副使,我们现在急需粮草,若是闹僵并不合适;于私,方书安救过我的命,儿子自然不希望他死得不明不白。”

“某赞成大贝勒!”

“我也赞成!”

代善一番话,无形之中决定了方书安的生死,当然,这是事主本人并不知道的。

至于李永芳,则是默默的垂下头,他知道建奴不会把自己送走,心里稍安。

但是李国忠就不一样了,他心里除却对方书安的恨,还有对代善以及奴儿哈赤的不满。

两个草包,连个只知道嫖娼的窝囊废都搞不定,还伺候你们干什么!

……

“这两个狗贼,为自己私利,要害您,真要杀他,鱼死网破之下,根本就没得谈了,到时候人死事小,数万族人当何处?我看还不如将他两人杀了!”

有人客套,就有人说的直白。

原本他就看不惯两人,是以说出来的话更加不中听。

奴儿哈赤想了想,现在确实不是时候杀人,当然也不能处理李国忠和李永芳。

“谈便谈,但不可一句话就杀人。永芳和国忠也不能动,不然难以对得起追随我们的族人和将士,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接近我们。”

确定要谈之后,奴儿哈赤便带着人,与王邵劲和方书安展开会谈。

双方客套完之后,就已达成的共识进行了交流。

刚到正式环节,方书安就出来提条件。

“既然要归正,总要有些诚意吧,不如入质?先秦以来,尤其春秋战国,各家公子皆是入质来保证信誉。”

奴儿哈赤想不到方书安会提出来入质的要求,不过,汉人向来喜欢搞这个,倒也正常。

找几个子侄送过去便是,又不是什么大事。

“熊大人还是不相信我等,我等归正的心思,天地可鉴,不过,既然大人认为我们不诚心,非要入质,那也不是不可,我等甄选几名子侄进京便是。”

前边表忠心的话,方书安和王邵劲都当他是放空气,至于后一句,那才是关键。

让你选几个人?那入质还有什么意义,去捡两个小辈,就说是奴儿哈赤的儿子,又有谁不信?

方书安笑着道,“将军欲效仿王昭君旧事么?”

奴儿哈赤以前得过大明封号,既是建州卫指挥使,又有将军封号,唤他当然要按着大明的称呼。

王昭君是顶替公主名和亲而去,方书安言外之意便是你要李代桃僵,找个人替代。

奴儿哈赤原本正有此意,反正你们大明要的是名声和面子,我派人去就是了。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要几个子侄去?

“我儿或者战死或者残疾,或者带兵在外,不受束缚,不知你想让谁前往?”

奴儿哈赤就是欺负两个使臣不晓得他家里情况,当然如果是大明的土著使节,肯定选不到重点,但是方书安不一样。

“令阿济格、多铎、多尔衮三人入质!”

阿济格名字说出来时候,奴儿哈赤心里便颤抖一下,当多铎乃至多尔衮之名出现时,他感觉心里的一根筋骨被抽走。

如果说黄台吉是游走在外的一条猎狗,那么多铎和多尔衮才是建州部的未来,论起聪明才智和所受之教育,他们两个比此前的兄长们强了不少,也是建奴想要栽培之人。

就是这般,却被明廷使节盯上!

如此看来,锦衣卫的情报工作仍然比他们出色,就是几个尚未带兵的少年,都被其紧紧锁定。

“他们几个年纪尚幼,并不合适……”奴儿哈赤的神色突然变得不自然,他并没有做好这一方面的预案。

嘭!

门口一个女真侍卫撞了门帘进来,随后便是身高体健之人举着一根镔铁棒冲入。

“听闻有人要掳走幼弟,也太不要脸了,有种冲着我来。是不是你们两个憨贼!”

那人拿镔铁棒冲着方书安和王邵劲,看那意思,一言不合就要敲上去。

奴儿哈赤看见巴步泰进来,本想着阻拦,不过转念一想。此子生性鲁钝,确实颇有一番大力,并且性格执拗。

不如让他逼迫下两个使节,看看他们能怎样。

要说王邵劲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一线见过血,大部分都是充当后勤角色。

此番前来,也是熊廷弼想给他捡一个功劳,不曾想却出现此等局面。

正在他有些哆嗦想要说什么时候,瞥了眼旁边的方书安,后者却像没事人一样,在盯着那只镔铁棒。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能打了?

王邵劲在心里想着,反倒是安定些。

“铸造的水平不错,快赶上我大明的工艺,再给你们几年时间,说不定真能达到我大明的水准,可惜啊,你们没机会了。我说憨货,谁指使你来的?”

巴步泰虽然憨,但兄弟们都知道,并没有人对他怎么样,谁知道大明派来的这个黄口小儿竟然出言讥讽,那么迎接他的便只有巴步泰的疾风骤雨。

“嘿呀呀,你说谁是憨货!”说着,他便举棒要打。

146 互相挖坑

“巴步泰,你发什么疯,赶紧给我拦住!”奴儿哈赤不过是要吓唬吓唬两人,若是真伤到他们,那就没法演戏了。

也不知道是侍卫们放水还是巴步泰确实力大,三个人上去都没有制住他,被巴步泰一肘一肩一腚分别撞飞出去,此刻他高举大棒,朝方书安脑门砸下。

若是砸中,那直接就要脑壳开花。

只不过,就在一瞬间,巴步泰眼前一花。

轰隆!

桌子被砸的粉碎,但是,哪里还有人影?

在他发愣的功夫,方书安右臂缠住巴步泰,左手抓住镔铁棒,然后肩膀用力,同样是一靠之下,巴步泰笔直的飞出去一丈远,贴着地面滑行一段才停下。

等他坐起来时,便是一口鲜血。

“恐怖如斯!”

“如此强悍!”

“这厮怎得恁生厉害!”

巴步泰虽然不是巴图鲁,但是一等一的蛮力在建州部也是赫赫有名,一般人根本不敢与之交手。

就是这般,方书安一靠之下,便将之靠了出去。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大明使节,已然强悍到如此地步……

奴儿哈赤也想不到,这个二世祖如此能打,他便开口打着圆场,“呵呵,傻儿胡闹,让使节见笑了,来人将巴步泰抬下去,打二十军棍,禁足十天好生反省。”

布置完以后再道,“一次要走我三个幼子,老夫有些难舍啊,毕竟我年纪越发大了,想念这些崽子,不如……”

他话尚未说完,方书安便打断了,“莫非是将军的几个儿子都是龙虎之姿,要继承衣钵么?那样我们倒是可以重新挑选,毕竟不能让世子前去。”

这货!

被他抢白,奴儿哈赤脸都绿了,这话怎么接?

说是,真要能留下一个,那他要怎样面对众兄长?那样只能将其推在火坑沿上,说不准就掉进去。

即便实际情况如此,奴儿哈赤现在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说什么也不能承认。

“怎会如此,使节误会了,只不过是思念多一些,那就……按照使节的意思办!”

王邵劲是有点佩服这小子了,面临威胁不但没有乱了,还能用如此机智达到目的,真的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何况还是阁老的孙子,前途无量……

奴儿哈赤被摆了一道,自然要回一手。

“方使节可以说是大明最大功臣啊,你的迅雷弹可是帮了大忙。不然耗费更多才可打胜。假设一种可能,如果你是与我合作,助我一臂之力,今日胜的定然是我,那时候我愿以半壁江山相赠,小友觉得我的假设是否可能?”

谈判临了,奴儿哈赤突然说这么一番话,甚至都没有看王邵劲,而是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方书安。

大帐霎那间变得静寂无声,代善有些错愕,李永芳则是神情诡异,范文程嘴角一抽一抽。

其他人同样是表情各异,各有各的精彩。

眼看就要谈完,建奴来这么一出,是要干什么?

王邵劲则是捋着胡子,并未开口。

此时怎么说都不好办啊!

扮作护卫的孙传庭悄悄扯了一下方书安袖子。

这句话回答的稍有不慎,一旦传回去,可就是大事情,不止他自己倒霉,连整个方家都要遭殃。

方书安楞了一下,随即大笑,好不容易止住,淡淡说说句,“二逼”

随即转身离开。

奴儿哈赤眯着眼睛看方书安走出大帐,问范文程到,“这‘二逼’两字是何意?”

范文程脑中思索古今典籍,也没找到这两个字出处,躬身道,“回大汗,臣也不知,但料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我已经不是什么大汗,先生万不可再如此称呼,唉,可惜啊,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帐中没人敢问。

除了这一点插曲,和谈总体来说进行的比较顺利。

毕竟两者需求不同,比较容易的二到满足。

双方一个需要粮食,一个需要腾出手来去北大荒。心思都不在琢磨着从对方身上得到多少好处。

奴儿哈赤战败,该搬的东西基本都被明军弄走;而明军是获胜方,更不可能答应什么苛刻条件。

千里之外的京城,此刻就是另一番景象。

李如柏战败时候,人们都以辽东之局为瘟疫,纷纷避之而不及,却不曾想到,熊廷弼打仗也太漂亮了。

比当年在潮鲜打倭人要利落的多,准备的三百万两白银不但补上亏空,还有不少剩余,除此以外,平白还多了许多粮食。

正因为胜的容易,所以朝廷便有不同意见。

“进兵辽东不过是因为建奴造反,如今既然平定,那早日撤兵,十多万大军在外,人吃马嚼也不是个小数目,虽然目前不是负担,但是过冬都要消耗,还是早些将军队撤回来才是正理。”

“我看不然,建奴虽然战败并且表示归顺,但是仍然有黄台吉余孽,不如一鼓作气,将其灭杀,随后彻底平定辽东,派出我大明士兵驻守,省的有下一个绿台吉、紫台吉出现。”

“大军撤回到不急于一时,依我看,不如先将缴获的财物运回来抵充国库,咱们放出去几百万的战争国债,需要偿还。并且说缴获财物是他们上报的消息,还是先运回来看看,以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以往不是没有人最后编造火灾或者其他情况的将领,本来已经到手的奖励,被种种原因搞的消失掉。

虽然最后并没有拿到多大奖励,但是一个好名声有了。

至于熊廷弼,可能不屑于玩这一招,但是他的手下人是不是,那可就说不定。

或许他本人都被蒙在鼓里也有可能。

不管众人有什么不同意见,却有一个共识被达成,那就是,打仗居然是个能赚钱的事情。

多么大的功劳摆在面前,打仗胜了不说,还有不少收获,无论怎么看,都是十分完美的战役。

但是在御史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

只要被他们盯上,别说你是无缝的蛋,就是无缝的钢蛋,也能给你拱出眼来。

“下官以为,熊廷弼和方书安一定有利益输送,他们两人密谋将国家财产用来买羊毛,看上去能笼络虎墩兔,实际上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如今已经是堆积如山。”

147 安全高效的取暖方式

御史顿一顿,继续道。

“而且,因为要笼络人,花销成本比市场价高出不少。如果只是收买人心也就算了,但是价格如此之高,收货量如此之大,还没有半分用处,试问,如若朝廷用不上,他们再以低价买进。到时候中间的差价去了哪里,不言自明!”

“花费如此之大,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如果说直接拿银钱直接收买,都无需花费这么多。”

“不可,我大明怎么能花钱收买蛮夷?两百年来,我大明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怎么能收买?谁敢折腾,打他就是!建奴恁大动静,都打赢了,怕个什么?”

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说到打虎墩兔身上了,若是他知道,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等等,你们难道不知,那是几个商人出钱买的羊毛?”

“商人怎么了?商人也是国家的!”

这话说着就有些耍流氓了,人家辛辛苦苦挣到手的钱,总不能随意的就上交给国库吧。几个人翻着白眼,瞪着这个愣头青,要真是国家的,先把你自己的钱交上去再说。

此前人们还附和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刚才还响应的几个人瞬间没了动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

毕竟自己名下还有产业,怎么能跟这个疯子胡闹。

朝堂之上人们各怀心思,有人想着趁机占便宜,捞点功名,也有些是一心为家国,但是各方势力掺和在一起,并不能够拿出什么好主意。

好在最后方从哲拍板,就按照熊廷弼的意思去谈,他们要的是边境的安宁,同时也要求控制花费。

其他无凭无据的污蔑之词,一概不理,拿出实际证据再行处理。

沈阳城外,建奴那里基本能确定以后,便是专门对付黄台吉以及勘察屯田的事情了。

明军整装,准备再次出发,依旧是李怀信搭档贺世贤。

两人几番合作之下,已经有不少默契,并且手下不管是将官还是士兵,都打出了精气神,也有经验,韧性更强。

至于白杆兵和刘綎的兵,各有自己的问题。

一个来自西南,对极北的酷寒难以适应;另一个则是因为刘綎年纪大了,带兵并不方便,又不能将兵马从他名下带走,所以不用也罢。

其他来自宣大以及西北的兵马,除去轻伤之人开始分批回去以外,其他人都原地待命,等候最新的命令。

是撤兵还是有其他动作,需要朝廷做决定。

作为参与过界凡城以及赫图阿拉城战役的毛文龙、满桂、祖大寿等人则随军一起作战。

虽然原来他们不过是一届守备,不算是野战军队的一员,但是毕竟是在辽东带兵多年,熟悉此地环境,所以被编入北上大军之中。

大军之前,熊廷弼在做着最后的嘱咐。

“此去北方,勘察第一、作战第二、开荒第三。迅雷弹和补给你们带的不少,按照眼下的消耗,即便是被困,也能坚守三个月不成问题。冬日风雪,弓箭不好用,迅雷弹虽然会掉进雪里减小威力,但是依然能够确保杀伤力。”

“经略放心,如果只是马车,那在雪地极难走动,如今有书安造出来的爬犁和大雪橇板,遇到雪大的地方,咱们换了就是。”

大爬犁平时装在车上,是用作分装车上物资之用,等到雪大的地方,将车底换上大雪橇板,重物资转运到爬犁上,减少车的重量以后降低对雪地压力。

形成一个小车队,虽说慢点,但是比马车要好用。

大军北上,方书安此前一直做的准备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按理说他也能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干脆回京城,毕竟那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前去解决。

只是,现在的辽东,或者说将来的北大荒,还有一个重大难题没有解决。

那就是冬日的采暖问题。

室外严寒,想要人能呆得住,必须保证基本的生存条件。

南方或许盖几层厚被子能呆住人,但是北边可就不行了,只能采取额外取暖的方式。

此刻之辽东,采暖的话,富户基本是烧炭,穷人家则是烧柴。

虽然也有人烧煤,但是烟气大,并且黑不溜秋的,并不是很方便。价格还比柴薪贵些,除了耐烧没有什么优点。

而木炭的成本又高,虽然无烟干净,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消费的起。

种种问题里,还有一条人们尚未意识到,那就是一氧化碳中毒引起的窒息,问题来源便是碳元素燃烧不完全产生的一氧化碳。

冬日严寒,原本就要将门窗堵得严实,在没有空气流通之下,散发的烟气便难以排除。

若是在因为缺少新鲜空气而导致燃烧不完全,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那么基本命就交代了。

尤其是未来在极北之地,想要度过漫长的严寒,必须要有安全高效且物美价廉的采暖方式。

煤不好用,但是焦炭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在暖气以及空调普及之前,焦炭是最好的取暖方式。

炼焦也不是个多么高深的难题,目前的用量尚且在可控之内,所以不需要多么严谨的工艺流程,哪怕是土法炼焦,生产出来的焦炭都能够使用。

相比工业大生产消耗掉的焦炭,采暖使用的那些简直是九牛一毛。

炼焦先要有合用的窑炉,尚需进行一番摸索。

好在此前已经有过建水泥窑的经验,相比下,焦炭的窑炉难度也不大。

原料么,就是土和砖头,当然,砖头也是粘土制作而成。

由于炼焦的温度不过超过1000c,因此没必要用耐火砖等高级材料,就用普通的砖即可。

至于窑炉,则就稍微有些技术含量,想要制造出完全隔绝空气的条件不现实。

所以只有预留下点火口,将其中码好的煤层点燃,随后再封住。

在一定缺氧的状态下令煤内部发生焦化反应。

一起跟随他干活的卢象升有些想不明白,“书安兄,点着火之后再封上,那不会灭了?为何不敞口烧着?”

148 打脸来的忒快些

“你啊,敞口烧着那不就是白白烧掉煤也就是石炭了?还造什么焦炭,至于灭掉,那倒不会。”

窑里并非半点空气没有,里边还有不少存留,靠着他们提供氧气,煤会持续燃烧。

与其同时,燃烧产生的废气会与尚未燃烧完全的煤裂解产生的一氧化碳或者其他物质形成热流,经过窑炉侧壁的导火道继续燃烧,燃烧产生的热量会传导进入窑炉内,最终形成高温燃气流。

如此一来,温度能都到达800c,也就达到成焦的温度。

这个过程大约能持续十天,到时,焦炭基本也就成型,随后,扒开点火孔,将水灌入,灭掉高温的焦炭,待其冷却下来以后,便能开炉掏碳。

东西并不是多么复杂,技术只需一点就透,这些化学史上的东西,方书安前世了解过。

不过这一部分资料是同学整理煤化工历史时候讲述的,他只是看过大概,帮其整理过相关资料,是以不了解的并不深入。

而且窑壁上的导火道也只有一张图片,想要完全复原还需要两次试验。

其实最重要的地方恰恰就是理念,只要大方向无误,探索就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么,方书安秉承同步实验、交叉验证的原则,反正他们干活的人手多。

一次性造出几个不同的炉子,从中选出效率最好的就是。

严格来说,土法炼焦并不是个好东西,生产周期长、成焦率不够高,而且产生大量的废气。

当中产生的一氧化碳可都是好燃料,还有煤焦油,都是工业上的好东西,但是现在条件有限,并不能很好的利用。

好的一点就是虽然对空气有影响,但是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在面临冻死的威胁下,还是先解决保暖问题。

不过么,有些人就不这么认为。周永春征召部分烧炭工作为工坊创始工人。

想让他们从开始就参与到其中,将来成为焦炭炼制的主力,不但解决温饱问题,更能成为官办作坊的管事。

只是,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官府的苦心,还以为是在忽悠他们。

除了几个老人,大部分人都认为,方书安是在纯粹浪费石炭。

那些黑不溜秋的东西再弄,还能和木炭一样,干净无味?

大家都是多年的老炭工了,木炭可不是这么生产制作。

虽然也会有水浇灭或者埋进土里的操作,但哪里需要十天那么久?

一堆烧炭工们聚在一起,嘟囔着什么。

“不是我说,老六,要是这样能弄出来炭,我把那炭吃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传了多年的手艺,可没听说这样能烧出炭来的。”

“你看着他瞎折腾就是了,一个个大头兵,要不就是公子哥,还想这抢咱们的饭碗”

“也别这么说,烧炭又不是咱们自己的活,他们若是能干,便去干就是了,不过我看啊,他们是嫌弃炭少了,我看咱们回去之后可以再涨涨价。”

“对,完事就涨价,这帮鳖孙,还想着抢俺们的生意,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烧炭工们并不看好方书安的焦炭,甚至还想幸灾乐祸。

原本按照周永春之意,烧炭工干的都是苦活累活,平日里弄得一身黑,还要费劲的去砍柴烧窑卖炭。

现在有焦炭工厂成立的计划,索性将他们集中起来,等到将来建城工厂,只需要干好烧窑这一项就是,前边的采煤运煤自然有人负责,后边的焦炭贩卖也有人经手。

旱涝保收不说,挣得工钱还能比此前多,最主要是有了保障,官府开的大作坊,怎么也不会短缺他们。

但烧炭工并不这么想,谁知道官府这些人是不是包藏祸心,要抢走他们祖传的收益呢?

可怜这些人,原本周永春是好意,却不知被他们当成了抢饭碗的举动……

……

十天之后,窑炉开封的日子。

第一窑的现场,人们都在围观着。

方书安不在,由李尽忠负责开启。

“唉,我就说成不!”

“水灌进去时,没什么声音,我就知道完蛋了。”

第一孔窑也不知道是密封做的不好还是什么原因,煤大部分烧过头,成了煤渣,剩余的焦炭也是少数。

几个烧炭工飞快的算起来成本。

一斤上好的松木炭不过两钱银子,这可倒好,数千斤煤出不来一千斤炭。

就算此处煤便宜些,不足三十文,如此收率,换算下来也要四五钱一斤炭,价格贵不说,品质还无法与松木炭比较,根本没有竞争的可能。

“我就知道是白费功夫。”

“谁说不是,这不是有钱造的?采煤多费劲?砍松木多简单,烧炭我一个人就能干的事情。一次烧一百斤炭,卖上十天,能赚不少钱,比这个不乐呵?”

没有经历过流水线化生产,烧炭工们不会明白现代化生产的产能。

尤其是他们并未意识到,只有当一种产品成为大众消费品的时候,才会爆发巨大的购买力。

两钱一斤的松木炭,四钱一斤的柳枝炭,一般老百姓怎么可能消耗的起。

当家家户户都能烧得起炭时,那样的产量才叫恐怖。

方书安是为了解决民生问题,并不是为赚钱。

赚钱的路子有很多,但是让老百姓生活必需品涨价,在里边赚钱,那就是没**的事情。

就像在后世,猪肉的价格是严格控制并且敏感的,葱姜蒜甚至苹果都能翻倍的涨价,但是白面和猪肉这种民生必需品则是不可能。

再说焦炭窑炉,每一窑的造型都会有不同变化,第一个窑看上去是最不理想的状态。

但是随着后边的开启,烧炭工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方才嘲讽的声音一点点落下去,砸到自己脚上。

打脸来的忒快些。

因为效果是一次比一次好。

当中有一炉产出的炭,疏松多孔,散发着灰黑的色彩,比之松木炭看上去要耐烧的多。

虽然后边两个虽然相对差些,但是比较起来,都要好上许多。

价格换算下来,几乎不到50文钱。等到采煤价格再降,那就是大众可消费的价格了!

但是,总有些人依旧是死鸭子嘴硬。

“这又怎样,煤烧出来的炭又不如木炭好,烟气要大上许多。”

“就是,人们谁会稀罕这种东西,看着就傻大笨粗。”

即便是有收率非常高的成品,能令炭价降到一钱以内,仍旧有人提出各种刁难。

反倒是边上不说话的老炭翁,蹲在边上抽着烟袋锅子。

“老羊倌,你怎么不说话?”

149 铁水的门道

“你们啊,眼皮子真是浅,我来问上一问,以前你们能烧多少炭,又能卖出去多少?”

老羊倌这么一问,众人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啊,以前限制他们的并不是产量,而是销量,根本原因是因为生产成本高而且价格昂贵。

此时煤的价格也高,是因为开采的手段差并且没有形成集约化生产。

当煤开采达成流水线化作业以后,再加上焦炭加工大规模化。

其成本便能大大下降,售价也会直线下跌。到那个时候,焦炭便能成为家家户户消费起的日用品。

“你们也不想想,现在石炭贵些,还不是没有人好生采挖。那些都是娃子们一镐头敲出来的东西,怎么能便宜,若是和这焦炭一样,能好生采挖,一大炉的出货,到时候,能便宜到多少,你们想去吧?”

老羊倌的一番话,众人才意识到焦炭的价值。

以前他们烧炭工也舍不得家里用,如果能便宜到那种地步,就是家家户户都能用的起的东西,那时候,就不会到冬天有那么多冻死人的事情发生了。

听完这一番话,所有人都为此前自己的行为和话语惭愧。

相比方书安看法和老羊倌的远见,他们不过都是些只看见眼前蝇头小利的耗子,实在是太卑微了。

当然,负责现场的李尽忠早就选择无视了这些人,至于方书安,现场都没来,更没有心思和他们讨论什么。

每次新技术出现之前都会有号称老匠人之辈阻拦,他已经习惯,相比之下,因为还有其他事情同样等着他去解决。

辽东诸地尤其是抚顺等地,后世可是著名的钢铁产区,此处不仅仅有煤矿,并且还有铁矿石。

单说东北地区,后世常说最大的铁矿区在鞍山本溪地区,最大的煤矿产区在黑龙江,那是因为曾有个亚洲第一的露天煤矿被开采完了。

抚顺煤矿资源丰富,质量优异,埋藏条件好,煤层平均厚50米,为世界上罕见的特厚煤层,抚顺西露天矿是当时世界第三、亚洲第一的大露天矿。

可惜在历史上,抚顺西露天矿在日占时期被掠夺式开采,等到解放时候,已经将最容易开采的大部分掠夺走。

不然,加上另外两个矿,东北煤炭最大产区仍旧是辽宁。

考古发现,自汉代开始,便有居民在此开采煤矿,可惜受制于开发技术,并未能发展成主要的能源来源。

抚顺铁矿石没有鞍山本溪多,但是他有煤,大量的煤,并且铁矿石埋藏也浅,有些地方只要产开地皮,就能看见矿石。

再加上露天煤矿,可以说是建立完成钢铁产业线的最佳地点。

方书安攻克炼焦的问题以后,下一个事情就能提上日程。

那便是铸铁的生产。

在钢铁史上,真正做到能将铁矿石炼化为铁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在焦炭还没有完全使用之前,炼铁更多是经过反复捶打,将其中杂质出去的过程。

方书安第一个要解决的并不是武器铸造,那毕竟是个系统工程,并非化成铁水就能改善钢铁的性能,提高炉温降低杂质,控制含碳量,也是当中的关键。

以现在辽东的技术能力和安保情况,方书安还是决定将这门技术带回京城再进行试验。

他眼中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铸铁炉子。

相比起其他的采暖设施,铸铁炉绝对是跨越文明的发明。

事实上,真正普及铸铁炉子还是要等到华夏钢铁产量过剩之后才出现。

此前无论是建筑业上的盘条钢还是其他场合用钢,伴随着华夏基础建设的发展,钢铁一直是供不应求的状态。

只有等到进入新世纪,整个华夏特别是河北省成为全世界钢产量第一大地区后,才有富余的铸铁来奢侈的铸造采暖炉。

彼时的钢铁产量多夸张呢,有种说法是世界第一是中国(不含河北),第二是河北(不含唐山),第三是唐山(不含瞒报)……

可见,华夏民族缺什么就容易得什么恐惧症,钢铁不足恐惧症让他成为一个产能超过后边九个总和的可怕存在。

同样还有火力不足恐惧症,在抗战以及东边半岛上被小鬼子和山姆鬼子火力压的喘不过气来,于是就拼命的发展大炸逼。

以至于在南边那场战争过程中,华夏也做了一把地毯式覆盖的土豪,不单单是单层覆盖,是反反复复覆盖好几遍。

对面有水泥工事,炮火覆盖;

对面有水柜连,炮火覆盖;

对面有汽车连,炮火覆盖;

对面有步兵连,炮火覆盖;

对面有……嗯……可能有几个敌人……怎么办?

算了,炮火覆盖吧……

据说当时开往前线的列车,都是一列一列的152加榴、130火、130加、122加、122榴的炮弹。

那是必须要打完,打不完之后临期,回来销毁更加麻烦……

真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成为大户……

话说回来铸铁炉的发展,在其开始推广时,哪怕是在基层农村,家用锅炉以及暖气已经普遍推广,所以铸铁炉并未能成为一项能够引起轰动的发明。

但是在有些场合,他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太明显了。

此前人们用的煤炉都是铁皮制作,中间填上土制保温层,最后里边是耐高温的内壁,如此一来就是个简单的煤炉,不但能够取暖,还能够日常做饭使用。

虽然能一定程度上降低能耗,但是散热性能并不理想,尤其是房间比较大时,一个炉子的作用有限。

但是铸铁炉就不一样了,由于没有厚厚的保温层来约束温度的传播,因此带来的散热能力是数倍增长,在旧式煤炉面前,简直就是吊打。

如今辽东的温度本就比后世寒冷,普及暖气什么的集中供暖更是想都不要想,因此,铸铁炉是眼下最为高效的采暖方式。

如果能解决这些,那么整个辽东直到奴儿干都司的屯田计划都将成为现实。

不过,现在的铸铁对于大明来说仍旧是宝贵的资源。

如果能解决铸铁问题,大批量生产,将煤炉的价格降下来,对于大明的意义重大。

其实,华夏的液态炼铁的技术发展的很早。

150 强度和成本妥协

江苏六合程桥镇曾出土一件春秋晚期的铁块,经鉴定是白口生铁。

这是目前出土并且经过科学分析的最早生铁实物。(商代手术刀验证为陨铁打制。)

从出土的铁器看,至迟在春秋后期,华夏已发明生铁冶炼技术。

生铁是在1150~1300c的条件下冶炼出来,出炉时呈液态,可以连续生产,可以浇铸成型,含碳量高,质地比较硬。

这就使冶炼和成型效率以及产品的产量和质量都大为提高。所以由块炼铁到生铁,是炼铁技术史上一次飞跃。

北起辽宁,南至广东,东至山东半岛,西到陕西四川,包括战国七雄广大地区的中期遗址,都有铁器出土,而且种类多,数量大。

在河南战国魏墓中,出土58件铁农具,有犁铧等,可见在商代开始利用陨铁之后,经过近一千多年发展,先民已然掌握液态冶铁。

此时的液态铁虽然比海绵铁好些,但是用来生产武器或者其它产品,却是不行。

当中硫磷等杂质含量高,导致既脆又无法锻打。

是以虽然出现液态炼铁,却没能够提高钢铁的质量。

而且由于一直用煤冶炼,极难提高温度,导致冶炼过程漫长而且产率低下。

不过,即便是白口铸铁,用来制作铸铁炉也已经足够。

并且还有好处就是,白口铁无法锻打,难以制造成为武器。

即便是有心人想收集铸铁炉子回去锻打制造兵刃,他便会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那就是虽然同样是钢铁,但是根本无法锻造成为兵刃用钢。

如此一来,反倒会令其战略地位下降,方便的卖到其他部族,到时候,那可就是一档值得好好研究的买卖了。

关于钢铁冶炼,此前一直用煤作为燃料,那样最高也就能达到1100c左右的炉温,如果换做是焦炭,能够将炉温再往上提升100多c。

千万不要小看这100c,因为生铁的熔点就是在这个区间,在此基础上,只要适当提高温度,就能大幅度提高生产效率。

没有现代化高炉,先进的送风系统情况下,这已经近乎于未开挂状态的极限了。

焦炭常温炉的温度也就是1250c左右,想要再提高,就需要建造蓄热室。

当然,现在并不急于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更高的温度是炼钢时所使用,并且提升所需要的条件也很高,先将那个难题放在后边再说。

铸铁匠辽东也有,大明从来不缺少各行各业的匠人。

只不过因为铁属于战略物资,因此管控严格。

但是当熊廷弼出面协调,锦衣卫负责居中联络之后,那就不是问题了。

他们常年在官家作坊,自然懂得如何与上级相处。

原本铸铁匠人们也以为方书安是在胡闹,但是瞧见拉来的焦炭时,匠人们的眼睛都亮了。

“这是?看着不像木炭啊,但肯定不是石炭!”

人们对拉来的焦炭十分好奇,能感觉出他的价值。

“这是焦炭,用煤,也就是石炭制成,有了它,你们的铁也能赶上南方的铁器。”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

有明一朝,南方特别是广东铸造的火炮一直好于北方,尤其是耐久度以及防炸膛的效果。

究其原因,因为广东铸炮一直使用木炭,木炭当中硫磷等杂质含量低,炮体不会太脆,延展性好些。

炼焦过程会除去煤中的硫磷等易挥发成分,虽然不如高品质木炭好,但是来源广泛,便于生产,对于提高钢铁产量,降低成本,也有着极好的作用。

“乖乖,咱们怎么就没想到石炭能做成炭呐。”

“是啊,用木炭,管事总说价钱高,石炭便宜不少,它做成的炭,自然也能便宜。”

大明的铸铁技术其实并不差,起码小型高炉这种东西,宋代就有。

方书安只需要对原本以煤或者木炭为原料的炉子进行适当调整就行,不需要两眼一抹黑地从头开始。

至于有些地方写到,回到过去就能弄个土法炼钢炼出灰口铁甚至高碳钢,有些不现实。

即便***时期的土法高炉称为土法,也是在现代工业的基础上相对而言。

至少人们已经有较为先进的鼓风设备,懂得利用焦炭作为还原剂,知道用更好的耐火砖以及保温材料,会区分低硫磷矿石原料等等。

一切是建立在19世纪钢铁大发展以后成型的理论基础上才得以成功。

此时的铸铁作坊的小型高炉,甚至比那时期的土法高炉并不差,只是没有焦炭,没有高效的鼓风设备,不懂区分高磷高硫的铁矿煤炭,炉温上不去,磷硫含量极高。

想要得到合格的灰口铸铁或者高碳钢,需要积累大量的实验数据,例如铁矿石与焦炭比例,助熔剂比如石灰石、白云石的添加比例,是否需要添加沙子等物质造成酸性炉渣体系,不是一蹴而就。

需要展开大量的单因素变量乃至正交实验获得相关数据。

当然,也不求能生产出各种高强度钢或者特种钢,只需要满足强度和成本的妥协,能够代替青铜铸炮、盔甲更轻便,火枪相对耐用即可。

想要造出高膛压的电渣重熔炮钢也不现实,电力还没有发明应用……

因为有匠人们的手艺打底,所以铸造炉子的事情做起来相对方便。

将用作木炭的小高炉增加进风量,便开始他们首次试验。

方书安和孙传庭、卢象升立在一旁的台子上,看着李尽忠在带着众人干活。

掷弹兵随着大军开赴北方,李尽忠因为其他安排,便留了下来,一边协助训练新掷弹兵,一边帮方书安干些指挥上的事情。

随着火焰从暗红变成鲜红,再渐渐变成黄色,铁矿也成为半流动态。

“成了,成了!”

负责现场操作的老匠人满怀欣喜,以往他们需要半天加热时间,才能看看将铁水融化,现在不过一半时间,便能流动。

“方公子,您太神奇了,就是将石炭换做焦炭,就能这般神奇,老丈大开眼界!”

孙传庭和卢象升也十分高兴,方书安太硬气了,什么东西都能琢磨出改进的法子。

只不过,主人公仍在摇头,“还差点啊。”

151 喝热水的历史

“这还差?”李尽忠有些挠头了,方书安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效果,就这已经是匠人们见识过最好的状态了。

“铁水的颜色还能再亮些,也就是温度还差点。”

“温度还差点?”

李尽忠听他说的含糊,更加郁闷了,只好去问孙传庭是否知道在说什么。

“老李头,你他娘的别偷懒,踩快些!”老匠人见踩风箱的人动作慢了,便喊道。

风箱?

方书安被这一句提醒,再看过去,可不是么,虽然他们用的是脚踩式风箱,比传统的推拉风箱连续性更好。

但是风直接从风道进入高炉,送进去的都是冷风,那样的话,温度能提高就奇怪了。

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扇风降温了!

“尽忠,招呼人手,将另一个炉子的进风道改了,延长风道长度,在下边架设烧炭的位置,把送风温度提高!”

虽然理论上的东西听不明白,但是李尽忠知道他要做什么。

“好,等着瞧好吧!”

说完,便带着几个匠人个工人去改建另一个炉子了……

预热空气和焦炭双管齐下,温度得以提高,铁水融化的速度又提高不少,并且流动性更好。

得益于流动性提高,他们便将模具又改薄了些。

在可耐受范围内,越薄也就意味着更少的用料,更大的产量。

倒不是非要偷工减料,此前设计的壁厚是因为铁水流动性差,如果太薄根本难以流动均匀。

现在经过改良,问题便能解决。

铸造模具除了变薄,其他不用大动,模具用料都是现成的东西,毕竟此前铸铁匠人们也有活计要做。

这些都是他们拿手的东西。

当方书安将铸铁炉成品展示在熊廷弼面前时。

熊大并不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

“怎得,这就是你闭关些日子你弄出来的东西?怪难看的,难道是新式武器?”

方书安撇撇嘴,“我的熊大人啊,您以为我就只会造杀人的东西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搞瓷砖起家,好歹是个能赚钱的玩意,现在这个东西,只要能确保他价格下来,能解决在北大荒过冬的重大难题。”

“哦?”熊廷弼一听,马上表情就变得严肃,初冬的沈阳城已经足够严寒,再往北走,想想都觉得可怕,如果能解决,那真的是帮了大忙。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

“炉子,配合焦炭使用的炉子,传热效果非常之好,可以说有它的存在,等到焦炭白菜价以后,他们便能让人安安稳稳的在北面过冬。”

熊廷弼仔细看着炉子材质,然后拿手敲敲,听这声音,他眉头皱了起来。

“铁质?你别告诉我整个东西都是铁质!”

方书安笑眯眯的回答,“正是铁质。”

“什么?”熊廷弼就差发怒了,铁是多有用的东西,大明正是对铁器的控制,才让蒙古人数次铩羽而归。

若是他们知道现在大明正在用铁铸炉子,不知道是要骂大明蠢,还是暗中买下吗,回去敲打武器。

“你可知道钢铁对于我们有多重要,目前农具和盔甲用铁尚且不够,去哪里造些如此精美的炉子?车营乃至其他辅兵作战甚至连泡钉棉甲都没有,你却和我说依靠铁炉子解决困难,说说,你脑子到底是如何想的?”

“大人莫急,小子也知道钢铁此前十分难得。”

“此前?”

熊廷弼敏感得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眼,他明白了,方书安定然是有什么新东西出来了。

“说说,你是否遭到了知道钢铁的新方法?而且,我看着炉子可不是一般的那种敲打出来的东西,而是铸造的。想要将铁化为水,难度太大,难道说,你们已经掌握?”

看见方书安点头,熊廷弼差点幸福的昏死过去,方书安要干的事情,定然是能够方便大规模生产的事情。

若是钢铁产量能够提升,造些取暖的炉子,不正是他下一步需要的事情?

而且,方书安将炉子不耐锻打的特性说明之后,即便是熊廷弼也露出老狐狸般的微笑。

真有人不惜成本偷运炉子到国境以外,发现不能打造之后,想必那表情十分精彩。

分析完取暖炉之后,方书安又取出来另一个东西。

此物虽然也长的一副炉子模样,但是中间赫然是空的,和一般的物件颇为不同。

“这又是什么?”熊廷弼看着东西有个把,很像水壶,但是哪里有人造中空的水壶?

相比其他,这个东西就没有那么难以描述了,方书安招呼一声,便有人拿出来一把细柴,并且将东西里加满水。

“点着吧。”随着方书安开口,两个军卒齐齐点燃两把火,方书安的东西是直接将柴火燃烧在中空处,而另一个则是传统的悬吊炉。

事实上,两个比较之下,差距实在是大。

悬吊壶的温度还能伸进去手之时,方书安拿来的东西水已经烧开。

得益于极大的热交换面积,传递效率和烧水速度要好上太多。

“取暖炉我知道你用来干什么,这个烧水炉子呢?”

“用来喝热水啊!”

方书安说到,便开始讲述喝热水历史。

事实上,人类饮水的过程便是一个科技发展史。

过去,人们想要喝到便宜的热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喝热水的成本并不低。

所以,最初的饮水是冷水,不管是井里还是河里取上来的水,直接喝掉就是。

随着各种疾病爆发,尤其是在某些役症爆发的时间,喝生水容易患病的情况更明显。

后来直到人们发现,那些酿造出来的酒,不管他什么品质或者什么度数的酒,反而不容易生病。

因此在很长的时间内,酒才是人类第一大饮品,无需加热而且价格便宜,是个方便的东西。

后来随着烧开水的成本渐渐降低,喝热水才成为普遍的一个事情,工业化以后的欧洲和美洲,都有推广人们喝热水的过程。

等到人类的工艺进步到足够好,可以通过除菌过滤以及反渗透等措施除掉水里的有害菌,不需要加热就能引用的时候,人们的喝热水习惯才渐渐改变回去,成为喝冷水。

152 取暖危机

但此时的冷水与过去的生水不同,已经不是单纯的生水,至少经过各种处理,滤除了当中的有害物质甚至是各种致病菌。

像是日常用的饮用水,至少经过5微米过滤除去大的杂质颗粒,再经过1微米除去小颗粒,随后是反渗透或者022微米以下级别的无菌过滤搭配电除盐技术。

制作出的终端饮用水,要比普通自来水煮沸后还要更加纯净。

但是因为无机盐等含量过低,所以需要泡茶等才好些,否则一直饮用高纯度的纯化水,会把人体当中矿物质“淋洗”出去。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返回到喝冷水的时代。

而在药物没有普遍发展,医疗也没有太大进步的明代,推广开喝热水的习惯,能减少太多通过消化道传播的疾病。

解决了采暖和饮水的生存问题,剩下的就是种地。

比较之下,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中华民族与生俱来的本事便是种植各种作物,不管是主粮还是各种副食,有华夏民族生存的地方,便能找到一方小小的菜地。

只要有土地,华夏民族便能在任何困苦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虽然现在没有现代化的农药和化肥,但是胜在土地足够肥沃,只要能耕种的过来,依靠堆种植面积,未来几十年还能顶得住……

铸铁炉紧锣密鼓生产的同时,沈阳城却出现了问题。

因为周遭的煤场都在紧锣密鼓的炼焦,所以流入到市场的煤变得很少。

于是乎,人们不得不将取暖的来源转向木炭以及木柴。

又因为初雪刚过,两者的供应量并不丰富,是以爆发了取暖危机。

此番不同于上次粮食时间,并没有人在背后囤货。

但是,并不妨碍有心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市面上尽是扇动性的言论。

由于人们经历过粮食危机,虽然也有人对官府保持信心,但是架不住三人成虎。

“他张家的,你们家买炭没有?”

“我家买的不多,够十天烧就是了,还买了些柴。”

“哎呀,买的太少了,我劝你赶紧存些。”

“怕个什么,家里存的粮食还没吃完呢,可不敢跟上次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上次是有人运粮食进来,你见过谁千里迢迢的运炭柴过来?”

“不用,眼下也太贵了,你看着吧,官府会给咱们想办法。”

市面上恐慌气氛有之,坚信官府能帮他们的有之。

范仁宽府上,原本已经冷清许久的花厅,突然有了人气。

“范老爷,你说这次,他们能躲过去么?”说话之人正是王家大掌柜,王三桓。

“我看啊,倒是可以,想着在柴炭上搬倒他们不可能,了不起熊屠夫派兵去山里砍树完事。”靳家大掌柜说道。

“靳掌柜言之有理,此次我们可不是要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咱们要做的,就是制造恐慌,让老百姓都觉得没有柴禾烧会冻死。至于最后会怎样,管他呢,先把谣言放出去再说。凭借这一件事情,不可能将其怎样,但是让他难受一阵,问题不大。”

“如果那些平头百姓冻死几个,再有人挑头闹事,那便更妙了。只要闹出人命,朝廷里那些眼红的对头便会顺着腥味扑上来,到时候,哼哼,不死也要掉层皮,看他们还怎么威风!”

范仁宽这次涨了心眼,不敢再和熊廷弼对着囤货,但是并不能阻碍他下黑手。

找一群盲流们,去街里散播谣言就是。

反正沈阳城那么大,谅他们也找不到是谁传播开来的谣言。

再找一些托去抢购一番柴炭,让其翻着番往上涨。

下来一套流程难度不大,还没有屯粮带来的资金压力。

要是他们不干这些,真是愧对老天给的机会。

也就是三天功夫,沈阳城一炭难求。

城外的林木尽是初雪以及渗透的雪水,用作柴禾全是烟,即便是拿来烧炭,也费力不讨好。

有些因为手艺差没有被邀请去焦炭作坊的烧炭工,将前些日子的存货买了个好价钱。

那些手艺好的都被官府拉去做事,问起来还不说是什么,一个个三缄其口,像是问他们话便会被砍头似的。

真是一群势利眼,当初说好一起当穷鬼的,怎么现在就瞧不起人了?

不过么,现在那些手艺好的家里还是穷鬼,自己这一部分起码能快活到过年。

想着那些人平日里看不起自己的样子,现在翻身的他们就有些得意。

“老羊倌还没回来呢?”刘炭头惬意的咂了一口烟袋锅子,看着对面忙着晒柴禾的老羊倌儿媳妇。

“爹爹还未回来。”

“我就说嘛,他肯定是被人忽悠去做苦力了,能挣几个钱,还不如我,前些日子存些炭,瞧瞧,这下卖个好价钱,过年的肉钱都有了,舒坦啊!”

刘炭头一边说着,一边晃晃他饱满的烟袋,表达着自己的阔绰。

“是您命好,赶上了,我家没您的福分。”

“要我说,什么福分不福分的,是你家公公太不会做人,这活啊,干那么快没用。你瞧瞧他,烧完炭就去卖,赶不上好价钱,就得学我,该休息就得休息!”

刘炭头摇头晃脑的总结着他的经验,只是表情看上去十分欠揍。

能把偷懒说的如此清新,也真是没谁了。

太过分!

老羊倌儿媳打算说什么回敬他几句,被外边进来的丈夫拦住,“走,跟我回家,在这现什么眼。”

“吆,你回来了啊,今天柴禾怎样?”

“刘叔,不怎样,都是湿的,卖不上价,还没进城门就被人买走了。”

老杨倌儿子客套着回应,一边将媳妇儿往家里拉,尽管后者还在扭着。

“不怎样还一进城被买走,看样子是真缺东西啊,保不齐还要涨价……”刘炭头自己小声嘟囔着。

“放开我,你看看他那得意的样子,让我说他几句!”

“你有啥跟他说的,一个烂人,也就是这两天赚了点钱,看把他能耐的,他那儿子都混成什么样,二十三还没媳妇,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老羊倌儿子拉着媳妇一边走,一边说着。

“爹爹怎样了,也没个消息,你说咱们家怎么就赶不上好时候呢?”她小声嘀咕。

老杨倌儿子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小声地道。

153柴碳风波

“俺今日见爹爹了,他在城外忙的很,告诉俺说,城里的风头一点不要去管,至多两天,就能见分晓。”

老杨倌名唤杨关,取自生在抚顺关之意,他儿子叫做杨松林,常年在松林里谋生。

烧炭工们听说沈阳城的柴炭价格,开始也动心了,但是看见源源不断出产的焦炭,便各自笑笑,如常干活,甚至连交头接耳议论的兴趣都没有。

大规模生产焦炭的能力,已经让他们认识到个人作坊多么的渺小。

谁都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出现在沈阳城,无论什么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甚至还有人说什么熊廷弼要他们老百姓的命,还敢说造反?

怕不是瞎了,柴火的事叫事情?

不说焦炭,不说柴禾,就是将那开采出来的煤向城内一运,就得让那些造谣生事的去吃牢饭。

原本,方书安的计划是等到铸铁炉屯上一批货之后再行上市焦炭,但是看此前情况,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如此关键之事,还是要喊上合作伙伴们一起,去见熊廷弼,将事情分说一番。

毕竟涉及到主要分销商之利益,并且与此前计划有变动,下一步如何走还是要统一口径。

一众商户先见面通气,张田余和林月华的意见接近,与方书安保持一致,他如何决定,便何时下手。

经略府议事厅,王邵劲、周永春、熊廷弼以及几个官员在座,方书安、李尽忠、张田余等人坐在下首。

“若是现在的数目,保不齐炉子一放出来,就会把价格炒上去,与其让那些二道贩子赚差价,不如自己赚了。”

“炉子之事,十分微妙,虽然我等已经上奏。但是铁仍旧是制造局的财产,而炉子又是统一由各大商家接下分销。若是真的因为赚钱多寡之事被御史盯上,只怕好事情也会变成坏事。”

铸铁炉的售卖,完全采取另一种模式,生铁是大明密切控制的战略物资,尽管熊廷弼言之凿凿的现在白口铁的产量有多大,并且得到了骆养性和东厂番子以及制造局的认可。

但是朝中依旧要求,只有新产出生铁的一半可以拿来进行铸造,剩下的一半要求上交国库。

此事不止方书安,就连骆养性都知道,交上去的铁锭根本不能进行锻打。

但是没有办法,中枢就是这般下达命令,所以与原来计划的产能比较,差了一半。

此事还不能去较真,若是真的惹恼管理铁锭以及中枢坚持意见那些人,将这一半用铁指标都取消,那就真的没法继续了。

说到底,现在的大明还没有奢侈到建房都要用钢筋的程度,远没有后世基建狂魔那么狂暴。

除非能建城更大的生铁生产线,甚至是更高品质的生产线,能源源不断将更好的生铁运到京城,至少也是液态出铁,并且后续还能后续加工才可。

只不过,既有的合格工匠只有那些,其他配套设施也跟不上,想要扩充产能,也并非一两日所能做到。

被抽调一半生铁之后,与设计产能有误差,尽管再加班加点的生产,仍旧没能按时完成订单。

“要我说,先别等候,将沈阳城流言压下去吧,若是真的传到京城,只怕这炉子订单还可能被做废。”

有官办工坊生产,承销商分销商负责经营的事情也有,此类订单在江南织造局常见不鲜,但是那丝绸毕竟不是战略物资,所以能那般操作,铸铁事关重大,所以有风吹草动说不定就停了。

正在他们要决定时,熊廷弼突然打断。

“为何你们就惦记着炉子一起卖?先售卖焦炭又如何?”

只卖焦炭?

人们一听,登时一拍脑瓜,正是这个理儿,此前干什么呢,可不是傻了么!

家家户户此时面临的情况是没有燃料来源,又不是没有炉子,直接买炭就是。

缺少炉子的是北上的军队和将来要去屯田的农户,或者想要改善的富户,与现在的局面并无瓜葛。

夜晚,月色撩人,却无人欣赏。

风硬了些,更冷几分。

人们在瑟瑟发抖中,小心翼翼的填着柴炭。

缺柴烧的事情,何时是个头啊?

冷空气的突袭,让蠢蠢欲动的小盲流在有心人的支配下,有了大动作的借口。

一所近乎荒废的宅院内,十余个青皮或蹲或站,听着大哥给他们安排。

“今日的事情,就是拿着扁担筐头去巡抚门口喊叫。到时候怎么惨就怎么喊,事情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每个人这么多!”

大哥伸出五个手指,环绕一圈。

众青皮眼睛瞬间亮了。

“姥姥,五两银,早知道有这等好事,老子才不去给张员外家当孝子,妈拉个巴子,哭的老子嗓子都哑了。”

“几两银?”

“几两?做你的梦去吧,三天哭丧也不过八钱银,团头还想扣老子的钱,要不是拿拳头说话,说不定就给五钱。”

“你那个团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下次别跟着他胡闹了,大哥这里才是正事,给的银子也足。”

“那是自然,这次给五两银,哈哈,想想老子就能笑醒。”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大哥心里那叫一个畅快,一帮傻帽,上家可是给我十两银一个,给你们一半就能高兴成这般,看来,还是给的多,下次给三两就行。

一众人听从好计划任务,拿上自己的筐子,扛起扁担,等到一早便向巡抚衙门进发。

事情到了的时候,人们半分没有担心。

统共十几二十个人,还能闹出什么事情不成?

想想就来劲,钱真他娘的好赚啊!

以后多点这样的活计就好了,瞧瞧,那些总说自己游手好闲的中年人,怎么就吃不饱饭了?

还是有人上赶着送钱!

不过,路上,他们遇到另一队人,是南城的一波青皮,互相还打过几架。

不过也并非死仇那种,彼此一看装扮,心知肚明对方也都是同一个目的。

“你们去哪里?”

“巡抚衙门。”

“啊?”

“怎得?”

“俺们也去……”

“不是说人不多?”

“谁他娘的知道……”

等到现场,他们才发现,已经有些人聚集了,衙门的巡丁们神色严肃的在戒备着,再看四周,依旧有人在汇集。

“这……事情不妙啊!”

154 不成样子的示威

原本和他们说的是只有几十人,但是看这架势,恐怕几百人是有的。

除去他们常见的那些盲流青皮,还有不少是乞丐之类,而且是看上去就颇为壮实的乞丐。白日里乞讨,晚上抢劫那种。

王小五看着汪汪的人群,有些后怕,他上次在张员外家哭丧,虽然人也多,但那毕竟是正经事情。

虽然自己是个青皮,但不是能干这种的大事情的贼寇。

他碰了下身边的李大疤瘌,“大疤瘌,咱们要不,扯呼吧,这样子,看上去要闹事啊。”

李大疤瘌虽然强横,但是脑子比较简单,别人一说什么都是什么。

熊的身体,老鼠胆子,除非被人打,不然就是肉乎乎的性子,要不是一脸疤瘌没人雇工,怎么也成不了青皮。

“小五你脑子好使,你说扯呼俺就扯呼。”

看着人们一点点向前挤,两人便小步向后挪。

同样动作的也小部分,他们与王小五类似,平日里也就欺负下孤儿寡母,要是和巡丁衙役们面对面,直接就跪在地上叫爷爷的那种。

“吆喝,这不是小五嘛,怎得往后跑,上次你在西城,那叫一个好汉啊,现在怎么当起缩尾巴狼了?”

“滚你的臭鸭蛋,你不也在原地不动,这是他娘的什么的地方,你以为五两银那么好拿?”

“什么?狗日的给你们五两银?为什么我们只有三两!我去找那个王八蛋去!”

说着,搭话那人便消失了,跑得速度可比王小五他们快的多,一边跑嘴里喊着,“娘的,那谁谁坑俺。”

“小五,你在干啥?”

刚刚走掉一个,又有人叫住他。

“拐子中,你看那劲头,不走还打算进去吃牢饭?”

拐子中不屑道,“怕个鸟毛?看见没,爷爷这腿就是在巡抚衙门里断的,老鼠胆子能干成什么事?挣银子才是大道理,这么多人,还敢把咱们都抓起来?”

“阿中,你上次说是在府衙里断的,怎么又跑巡抚衙门了,是断过两次?”大疤瘌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吹牛的把戏。

“你他娘……唉,是大疤瘌啊,你记错了,我没说过。”拐子中原本作势要打,但看见是李大疤瘌,便收手回去。

大疤瘌这个身膀,锤自己一下,只怕另一条腿也就废了。

他将目标再次对准王小五,“钱是那么好挣的?那些人不是说了,一定不会有事,咱们就是举个扁担吆喝吆喝,还能动手不成?那可都是厮杀汉子们,不是那些欺软怕硬的衙役。”

然而,事情并不以拐子中的意志为转移。

也就是他刚把牛吹出去,情况就有了变化。

“巡丁打人啦!”

“青皮打衙役啦!”

“直娘贼,有人砍咱爷们儿,冲进去,找巡抚大人评理!”

“对,找巡抚大人评理!”

“评他个娘,肯定是他们弄得,砸了衙门!”

看着衙门前方才还是呼喊,瞬间便乱作一团。

还要说两句什么的拐子中再也说不出话了,事实胜于雄辩,眼前这劲头,哪里是能够阻止的?

“娘的,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乱了?”

王小五拉他一把,“还看什么,不赶紧跑,一会想跑都没得影!”

“俺……俺跑不快,你们……不要落下俺……”拐子中也意识到眼前情况,赶紧溜之乎吧,再往前冲,可真是缺心眼了。

“大疤瘌,你背上他,好歹咱们也一起挨过打。”

李大疤瘌嗯了一声,拎起拐子中,便抡到背上,和王小五一前一后撒丫子开跑。

“唉,小五,你说谁呢,老子什么时候和你一起挨打了。”

“行了,嘴硬个屁啊,你那点破事,在陌生人面前吹牛也就算了,还敢在老子面前吹牛,连你腚上的痣,老子都知道在哪。”

“你他娘的,偷看俺洗澡!”拐子中被大疤瘌颠簸着,但是不忘回嘴。

“呸,你有个什么看的……”

两人正打嘴炮时候,却见四周涌来许多军士。

不好!是他娘的掷弹兵营那帮杀才!

“大疤瘌,将扁担扔了!”

“俺不,买一根一钱银子呢!”

“听拐子的,不扔咱们丢的银子更多!”

王小五着急的喊着。

大疤瘌到底是听小五的,将扁担扔到一边。

没一会儿,便和兵丁们遇见。

“你们干什么的!”

“俺家哥哥腿脚不方便,去看郎中,谁知道这里人多,绕个路。”王小五答道。

拐子中随即哼哼唧唧地做伤痛状。

队正一看拐子脚歪斜的样子,便挥挥手放他们走了。

跑过士兵们,三个人趴在巷子边上往回看。

掷弹兵营的兵们各个五大三粗,手里拿着短棍,遇上青皮三五下就给打到在地。

那些敢反抗的,更是被十余人围住,瞬间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拐子中看着,不禁歪歪嘴,“这下手真狠啊,比咱们打架可狠厉。”

“你净说没用的,掷弹兵是什么人,一个能打我这样五个,就他们那些花架子,还不是一锤子买卖!”王小五说着,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拐子,这么多人过来,后边不是有什么人闹事吧。”

“亏你现在才反应过来,要是没有人在背后,谁给你出四两银子?”

四两?

看来拐子中拿得也不多,他那个大哥在钱上倒是没占多少便宜。

但是这事情安排的太要命了,看那些兵丁们的架势,一个不好就能把人打昏死过去,五两银子都不见得能治好伤啊。

“你说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你傻啊,定然是有人在背后使手段了,两头挑拨,娘的,还说银子好挣,这可是卖命钱,幸亏拿得是短棍,要是长刀,咱们都落这。”拐子中后怕的说着。

“有那么严重?”

“这是在沈阳城,还在打仗,给你按个里通外国之罪,谁敢保你?”

拐子中瞪着王小五说着,嫌弃他现在还反应不过来。

“唉,那是什么声音?似乎是叫卖的?”

“都这时候还有人上街卖东西?”

三人听到动静,向另一侧走去。

拐出巷子时,他们傻眼了……

155 送粮的路子

只见街口一排溜十辆大车,装的不是别的,正是黑黢黢的石炭,还有些泛着蓝光的,似乎是木炭,但是又有些不同。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似乎背后策划那些事情,都在官府预料之中啊,不但早早准备好人来镇压。

更是标本兼治,前边收拾青皮,后边就摆开阵势卖炭!

都这样,说官府不知情,那也就太自欺欺人了。

“小哥儿,那石炭几钱?”

王小五拉住一个买完一篓子焦炭背回家的人问道。

“石炭六十个大子儿,我买的是焦炭,八十个大子儿。”

“多少?六十?”拐子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能买到这么便宜,和上次粮食的事情,一模一样的路数啊!

王小五多了个心眼,问道,“那焦炭又是什么?比木炭好烧?”

“那炉子里不是点着呢,不如木炭好闻,稍微有些烟气,但是便宜,只要八十文,木炭就是差些的也要两百文,不能比啊!”

这……官府也太厉害了……

王小五和拐子中叹息一声,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去,还想着沾官府的便宜,人家随便伸伸指头,就将他们这些小喽啰们摆平。

至于背后那些大哥们,想必也占不得什么便宜。

周巡抚和熊经略是何许人,那是将鞑子都杀得屁滚尿流。

相比之下,他们这些青皮真是不够看,连给人家提鞋的本事都没有。

焦炭工坊只是供应一成库存,便将沈阳城的危机解除了。

百姓们不但感恩戴德,更是奔走相告。

卖炭的那天,不但解决了燃料问题,更是将沈阳城内的泼皮们一网打尽,一时间牢房不够用,专门将其关在城外的军营里。

四周是数万士兵,一个个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厮杀汉子,仔细闻似乎还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气!

在这些杀才面前,青皮们不管多大的腕,个个屁都不敢放,老实的窝在账内,动也不敢动弹。

那家伙,太吓人了,一帮说话听不懂的士兵,拿得兵刃有两丈长短,好家伙,捅他们一下能对穿,钩他们一下腿能齐根断了,还都是白哗哗的长杆,看着林子一样,让人害怕。

至于此前还说有人一起声讨官府,在平价煤炭出来之后,瞬间就没了声音。

不但不再摇旗呐喊,甚至还想扔两颗臭鸡蛋。

对于此类转变,青皮们想不通,说好的一起喊话呢,怎么就没了人影?

事实上,对于此事,老百姓们也是有苦难言,若是一句话都不说,那只能默默的承受寒冷。

的确不合适,若是真能喊喊话,让官府知晓,倒也是路子。

只不过,有了那些泼皮们的加入,性质便不一样了,混水摸鱼之辈从不鲜见,原本正常的生活秩序有可能被打乱。

原本可能只是买不到炭,被他们一闹,面铺子米铺子也不开门了,反而会影响到正常生活,这并非老百姓所希望看到的。

至于放弃对泼皮们的支持,想必一战德军总参谋长小毛奇最有感触。

俾斯麦临死之前,谆谆告诫威廉二世和小毛奇,千万别听那些百姓们说要对外战争的话,若是顺利,或许他们还会支持。

但是遭遇失败影响到个人生活、家庭财产,跳出来反对的还会是支持的那些人。

可惜,威廉二世的野心并未被束缚,于是他和小毛奇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当战争遭遇挫折以后,当初喊着响亮口号支持他们的德意志公民,又像破鞋子一样扔掉他们……

此类事情,俱是如此套路。

焦炭的消息封锁的足够严密,因此在正式开售之前,根本就无人知道。

尤其是范仁宽等人,要是他们知晓方书安熊廷弼藏着这么一手,打死他都不可能去找事。

范府上,仍旧是那些人,比起前几天的信誓旦旦,此刻都是霜后的茄子,打着蔫。

“熊屠夫太过可恨,竟然偷偷搞这一手。”王三桓道。

“早就看他熊某人不是个好东西,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幸亏我等没有出钱屯炭,否则又是血亏。”靳掌柜有些后怕道。

“咱们也算尽力了,我会修书给几位家主,事情不可为,倒也不是我辈不为。”

范仁宽闭着眼说到,头上还敷着一块毛巾。

焦炭的事情令他原本就受风寒的头痛更加难受,只好拿毛巾敷一敷,令其好受些。

“范爷,黄大爷那里……”王三桓欲言又止。

黄大爷是黄台吉的称呼,自从他们觉察到被严密监视之后,日常的语言里边也尽量避免出现黄台吉和建奴的称呼。

谁知道身边人是否被熊屠夫或者锦衣卫收买。

“黄大爷要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现在无法运出去,小鬼儿们闹的一个欢腾,稍有不慎就得大火烧了,再等等。”范仁宽慢慢的说着。

小鬼儿们自然指的是锦衣卫的番子们和熊廷弼手下的探子,大火烧了意思就是运物资给黄台吉发现,肯定就一网抄了他们。

“眼下是正经买卖都做不得,范爷,咱们这饭怎么吃,家里都等米下锅呢。”

靳掌柜说的家里自然是老家那里。

他们的主要业务是辽东女真诸部,如今因为被重点盯防,此前赚钱的买卖根本无法做。

其他的好生意,都被张田余等来自京城的大商家把持着。

莫要看范仁宽他们等人实力不弱,但是在张田余这等生意遍布大明之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个量级。

“往老哈赤那里送粮食的事情可有空间做手脚?”范仁宽问道。

“粮食出库都是有文书,文书是直接发到老哈赤那里,然后再有王邵劲的人堪合,中间缺少了他们不管,但是要求按照两倍的价钱赔偿!”王三桓道。

“两倍!”范仁宽思索片刻,“倒也能做……干吧!”

说完,靳掌柜也支棱着耳朵,“那亏空?”

“亏空自有办法,粮食运过去了,黄大爷不会亏待咱的。”

“真行么?我的范爷哟,那几家被逼债的情况你是没见,那叫一个凄惨。咱们那的人本分,哪里见过辽东这帮狠人的手段啊……”

156 都比猴精

范仁宽等人在密谋着怎么给熊廷弼出难题,他们当然也不会闲着。

现在人马已经撒了出去,一边勘探一边收服些小的部族。

北方虽然人烟稀少,但是仍旧有些土著常年活动。

而且,不少人向来是化外之人,不曾臣服于任何人,哪怕是过去的渤海、契丹、后来的女真,都不曾服输。

李怀信时常有军报提及,今日又收服一个什么样的部落。

比较之下,大明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现在竟然能杀到大门口,武器装备更是越级吊打……

熊廷弼将与奴儿哈赤谈判的结果上奏以后,没有多久便得到中枢的批复。

事情虽然看上去波澜不惊,其实背后还是有些故事,时间不算久,但争执十分激烈。

有人建议把建奴直接押送到京城去,至少也要将其控制在沈阳城。在掌控之下的建奴才是好建奴,否则依旧是枚定时炸弹。

好在,并非所有人都是无脑之人。

奴儿哈赤虽然已经纳降,但是还有黄台吉带着一支能打的军队在外围游荡。

有他们在,要是将建奴弄得太难看,那招降黄台吉的话就别说了。

现在还不是彻底清算的时候,只有当黄台吉被消灭,或者同样投降以后,才是彻底算总账之时,此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有让黄台吉感觉到,投降也不是最差的选择,便好。

入质是大明提出的要求之一,作为交换,奴儿哈赤会得到严格按照人口配额的粮食。

想要吃的高兴自然不可能,至多也就是吃个半饱,饿不死的状态。

阿济格、多铎、多尔衮三人到达沈阳城后,约定好的粮食便要启程了。

运粮是个辛苦活,并且,明军诸营没有一个愿意去给战败的对头去送粮。

王邵劲倒是也不曾强迫,便从市面上找商队负责运输。

论起与建奴打交道,无人比范仁宽等人为首的商队更熟悉。

于是在半推半就之下,这个任务便落在他们手里。

此番官府安排倒算合理,甚至按照正常运费上浮两成支付。

天寒难行,部分地区还有积雪,运费确实要上涨一些。

也正因为他们接手了粮食运送的活计,所以便在此事上动脑筋。

按照协议,粮食损失要双倍赔偿,平日来说,确实高价。

但对于同样急需粮食的黄台吉来说,两倍的成本可不算多!

海西部那里怎可能凑出那么多粮食,放眼天下,沈阳城已经是最为方便的补给处。

范仁宽与几个掌柜合计之后,便决心在中途某个地方故意分出三成人马,将粮食转运至黄台吉约定好的地方。

辽东若是说运送物资的能力,还是要靠他们,毕竟此前无论是和蒙古诸部或者女真诸部的贸易,都是由他们来完成。

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即便是强势如熊廷弼等人,最后不得不将此任务放在他们身上。

嘲笑完熊廷弼和王邵劲以后,车队便拉上粮食出发了。

城门口,方书安和孙传庭、李尽忠并肩站着,前边是几个熊廷弼亲卫。

“你说,他们能按照咱们的期望完成么?”方书安问道。

“你心里早就有了结果,何苦多此一问,若是不指望他们完成,又怎会让他们拿到送粮之事,交给张田余他们不一样能完成?”孙传庭回答道。

“我这就是想让别人和我一样肯定,哈哈哈。”

三人笑声当中,粮队越走越远,只剩铃声回荡在官道上。

那里,大军来往才出来的车辙和马蹄印不过刚刚修整完毕。

……

……

不过五日时间,便收到粮队回报,有一股不明来历的匪徒抢走少半粮车。

这绝对是个坏消息,王邵劲思索一番,决定派出人马再送过去。

至于补偿,范家商行和王家商行没有废话便将损失的银钱送了上来,乖巧的好像他们真的是因为此前的事情战战兢兢。

经略府,花厅当中此刻只有寥寥几人。

熊廷弼捻着胡子,听着属下汇报。

“那些粮食真的只被劫走三成?”

“正好三成,连人带车一起劫走,其他一点都不多带,也是奇怪。”属下回答到。

“难道就未曾放什么话?”熊廷弼再问。

“还真有,据说劫匪听闻是送给建奴的粮食,便说自己最多只敢拿走三成,多了怕他找上门去。”

“哈哈哈,现在劫匪都这么上路的么?若是这般好商议,他们还做什么劫匪。”

熊廷弼一边笑着,一边看着方书安等人,几人同样笑而不语。

挥挥手令下属退下后,花厅便只有几个机密之人。

“确定来之人是黄台吉?”熊廷弼问道。

“并非是黄台吉,应该是海西部之人假扮。”一个亲卫回答到。

“也好,海西部目标不会那么显眼,不然被番子们遇见,就不好说了。”

“锦衣卫们真的没发现?”方书安问道。

“我想,他们是装作没看见吧……”亲卫有些犹疑。

“哈哈,不用想,定然是假装。骆养性也是个精明人,自然能看出来我们干什么,只怕他们已经将消息传到陛下哪里去了。”熊廷弼捋着胡子说到。

“那么为何中枢没有反应?”孙传庭有些不明白。

“你以为,陛下看不出来我们要做什么?有些事情他陛下暂时看不透,不代表他不知道。你们买了那么多农具和耕牛,然后黄台吉他们逃的蹊跷,最后锦衣卫门还装作看不见,不觉得一切度太顺利么?”

熊廷弼说完,孙传庭一下怔在那里。

“难道陛下他都知道?”

“陛下不上朝,却能掌朝几十年,自然不是真的不理政事……只要东西真的送到黄台吉那里就行,现在还真有些担心,他们带着那将近三万人来投,该如何处理。”

“您是说,陛下同样在为建州部那三旗人马发愁?”孙传庭问道。

“老夫可没说,陛下富有天下,怎么会为区区三万人烦忧呢?”熊廷弼嘴上这么说,但是却在点头。

搞的孙传庭根本不知道,熊大人到底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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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采暖炉火爆

熊廷弼让他们来完成运粮之事,有着充分的考虑在其中。

一来让黄台吉能够不断粮,保证不至于骚扰其他部,或者逃窜到蒙古草原;再一个就是继续赚那些商人的差价。

反正他们愿意出两倍的赔偿金,不赚白不赚,最近恰好找不到罪名,如此合适的理由和机会剪他们羊毛,他们没有不上钩的可能。

此前黄台吉去叶赫城,最终还是虚晃一枪,莫说是攻城,仅仅在城门下放几枪便跑了。

虽然他手下士兵更多,但是叶赫城经营百年,城墙可不矮,作为曾经女真诸部实力最强大的部分,他们配得上那样的城墙。

黄台吉既没有重炮,也没有真要攻下的决心,做足样子就走了……

运粮一事完成,范仁宽心甘情愿的给王邵劲送银子过去。

谁能想到,一个计谋是让各方都满意的结果呢?

奴儿哈赤高兴的接受了粮食,黄台吉也是十分满意他们办的事情,两者都得到过冬的粮食,可以思考下一步事情。

至于熊廷弼,自然是满足了继续在北大荒勘探的需求,同时将黄台吉限定在他们想限定的范围内。

范仁宽之类虽然暂时亏了银两,却得到能得到的承诺。

即使赫图阿拉焚毁,黄台吉在外,仍旧能得到他们要的利益。

乍一看之下,各方都没有损失,或许这就类似于商品流动的原理?

只有在流动中才会产生各方都满意的价值?

焦炭事情告一段落,黄台吉和奴儿哈赤也安稳住,方书安总算要推广离开辽东前最后一样东西了。

新式铸铁采暖炉终于要面世,并且带着新式排烟用的烟囱。

演示采暖炉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方书安将瓷砖那一套搬过来大半,足够让沈阳城的人们惊艳。

建铁合十六两银子每百斤,是用作制造鸟铳的精铁。

一般的熟铁,价格大约是其五分之一,在四两每百斤左右。

至于生铁,大约再便宜一半,为二两多银子。

铸造一个铸铁炉子,算上壁上花纹图案以及烟囱,用铁也不过四十斤,并且辽东铁的成本远远低于建铁,比一般生铁的价格还要低。

按照目前成本核算,甚至每百斤不到一两银。

并且,花纹都是模具铸造,并不涉及到后期匠人的雕刻,仅仅需要简单抛光即可。

最后的综合成本也不过六钱银子。

本着造福于民的原则,方书安将炉子分为三款,花纹繁复甚至上漆的尊贵款;花纹精致不上漆,打磨光可鉴人的精品款;以及没有花纹、打磨一般的标准款。

售价分别为五十两、十两、二两。

炉子本身没有太多难度,铸造花纹就是个技术活了。

其他冶铁作坊没有焦炭以及暖风箱,他们的温度根本达不到抚顺城炼铁炉的温度,因此铁水的流动性不佳,想要造出同样类型的花纹,靠模具办不到,只能通过后期雕刻等方式实现。

白口脆铁虽然炼制温度低,延展性也不好,但是强度大并且脆。

想要在其上打磨出花纹,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此,虽然他们的售价高昂,但是在不明就里人之前,确实有其存在的价值。

二两银在一般人家面前,并非了不得数字。

尤其是商家们大肆宣传所谓煤气的危害后,人们更是感受到背后的恐惧,买炉子不但是时尚,更是保命的行为!

方书安没想过要这么宣传,但是架不住张田余他们偏偏从这一点切入。

看来,自古到今向来如此,只要在宣传当中涉及到健康尤其是生命,定然能造成轰动性效果。

他现在算是有些理解,为何那些后世在朋友圈一眼假的文章总能四处流传,但凡是涉及到自身性命的事情,谁敢掉以轻心呢?

将取暖和身家性命结合到一起,再加上此前有太多人因为取暖不通风导致的死亡,因此标准款的销售火爆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由于此地是辽东,张田余虽然有心拓展此地业务,但是念在熊廷弼要修复和本地商人的基础上。他们并未部署终端门面,而是负责背后的流通和批发,至于零售,由本地商户们进行便是。

毫无疑问,铸铁采暖炉成了爆款。

那些早早和熊廷弼关系走的近之人,顺利的拿到配额,进入发财行列当中。

有些小门小户,更是迅速实现粮食大战中亏空的部分。

沈阳城作为辽东新兴的地域中心,虽然开始由于建奴大兵压境,不少人逃走。

但是随着大战结束,人们都赶了回来,再加上从各卫堡和小城挤进来的人群,以及关外有钱有势的大户,可以说沈阳城的消费潜力十分之巨大。

虽然与京城、南直隶那种天下大城难以比较,但是作为一个地区中心,由于战争以及物流运转,要比后世在共和国的地位还要突出。

标准款火爆,另一火爆的是尊贵款。

这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原本方书安的意思,尊贵款只是打开采暖炉向上的空间,让他成为一种能进入高门大户的敲门砖。

谁曾料,局面远比他想的要火热。

此时大户人家依旧是用炭盆,顶多在上边罩上罩子,至于罩子,材质可就五花八门了,有人为显示身份,会用银质乃至金质装饰。

综合下来,价格甚至比尊贵款还贵。

更要命的是,即便有金银装饰,只是将其变得更为奢华,却并未能在安全性上有哪怕一毛钱提升。

越是有钱人越发害怕死亡,大户人家虽然在乎东西的美观,但是更家在乎小命。

尊贵款的炉子不但能解决采暖的基本需求,并且还起到降低死亡率的重大作用,再说美观程度上,用矿石漆创作的图案,都是城内一等一的画师,可不比那些错金银的罩子难看。

因此,放出去没有两日的尊贵款,竟然脱销了,并且势头不减,不少人家还是加价排队。

如此盛况,令经销商和张田余他们都合不拢嘴。

炉子的用途可要比瓷砖广泛多,并且,还是一个别人无法抢夺的买卖。

起码在几年之内,是独一份。试问,整个大明除了辽东抚顺制铁工坊,谁能有多余的铁锭用来铸造炉子?

这样的买卖做起来,实在是,太爽了……

而且,还有一个立式热水壶,方书安将其命名为热得快,不管是大户小户人家,同样掀起一番风潮,人们从未体会过,烧水的速度能如此之快。

两种东西都是有用的好东西,只要有利益的地方,自然会有人琢磨。

于是,刚刚觉得自己办成大事的范仁宽府上,再度聚集起那一拨人……

158 再给熊廷弼挖坑

此番的目标当然是眼下掀起风潮的采暖炉,但是受众并非是黄台吉,现在他们在外边打仗居无定所,并不是理想目标客户。

而且,黄台吉那里还在山中藏着自己的冶铁作坊,对于铁的需求并非那么强烈。

相比之下,蒙古诸部对于铁的需求更为巨大。

由于蒙古人没有冶铁技术,也缺乏炼铁的煤炭或者木炭等原料,更没有品位好的铁矿石,因此只有外边流入这一来源。

在草原,铁价堪比白银,大明一朝都在限制铁的流出,要不是建奴那里偶尔流出来一些,连锅都需要几家合用了。

自从粮食大战以来,几家算是和熊廷弼结下死仇。

现在他们最想做的事情,除却挣钱就是看熊廷弼倒霉。

将铁运到蒙古,恰好是个一箭双雕的局面,能方便的实现两个目标。

“此番炉子或许是个好路子啊。”靳掌柜先开口。

王三桓刚从山西回来,尚不了解采暖炉火爆的事情。

“靳掌柜是何意?”

“那些人最近弄出来个炉子,说起来比火盆好用,并且有个管子将烟气引向屋外,如此可避免‘入井死’。”

入井死便是对煤气致死的另一种叫法,因其致死原因以及症状类似,所以以此命名。

“这有与我们有何干系?不还是被那些京城来人所把持?”王三桓不知何意。

“若是当他做炉子,自然与我等关系不大,但是将其看做铁器呢?”

靳掌柜眯着眼说到。

王三桓坐不住了,噌地站起来。

“你是说,将那些炉子贩卖给喀尔喀?”

“王掌柜,坐下说话。”范仁宽看看四周,幽幽地说道。

王掌柜也是激动,忘记他们几人府上都被监视着。

范仁宽已经用各种理由辞退好几个怀疑之下人,但是依旧有人不断被策反。

没办法,锦衣卫做事可谓明里暗里手段都有,他那些下人,都是平凡人,怎么受得了锦衣卫们的手段。

几个人压低声音,凑得更近嘀咕着。

“林丹汗那里,我们是插不进去,现在他和京城那帮人打的火热。至于科尔沁,最近风头不对,也不适合,若是将咱们卖了,哭都没地方去。眼下,只有喀尔喀是最好的选择。”

范仁宽说到。

“也罢,喀尔喀人丁也不少,地盘更大,而且张田余等人手还未伸过去,他们与我等向来交好,那里确实值得一去。”靳掌柜接过话头。

“有多少赚?”王三桓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

除了在与奴儿哈赤或者黄台吉做买卖有时会不考虑成本以外,与别人自然要将利益放在首位。

“二两一个的炉子,重四十斤,一百斤不过五两。

送到喀尔喀收他们十两,想必也是高兴的很。”

靳掌柜笑眯眯的说着。

“十两一百斤,呵呵,我看一个炉子起码要他们五两才是。”王三桓加了些价格。

“莫说五两,或许更高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眼下,还是先拿到货再说。去往喀尔喀肯定风雪交加,带些粮食和木炭,都能卖上好价钱。那些售卖的压缩饼,也是好东西。炉子肯定不会有太多,一百车的车队,不能空着太多。”

压缩饼自然是明军新进入明军制式军粮的民用版。

两相比较,密度没有那么大,口感也做了相当改进。

在减少一倍半密度之后,口感直线上升,虽然好吃不少,但是失去便携性。

而这恰好便是他们的目的,没有人愿意把战略物资卖出去,让敌人来打自己做军粮。

当然,民用版售价并不便宜,比明军的供货价格高出一倍半。

一是因为更多奶制品的加入,二则是加大利润在其中。

制作军粮自然不是讲究利润率的时候,但是民品当然是为补贴军粮以及养活工人。

降低密度以及提高价格之下,挣钱的速度相当快,只不过因为不是爆款产品,所以他们都是在偷摸着发财。

张田余寓所之内,他正在查看近期的账目,铸铁炉的火爆虽然在预料之中,但是销售数据实在是出乎预料。

门口,负责炉子发售的掌柜不知该等还是敲门,知道东家在盘账时候不喜打扰,因此他只好来回的转圈。

恰在此时,方书安到来,拯救了他。

“你在这转什么圈圈?”

“我……有急事找东家。”

“那随我一起进去吧。”方书安说到。

张田余自然不喜欢下人打扰他算账,但是几个人例外,比如眼前的方书安。

“哎呀,得,我这账一会儿再看便是。”张田余苦笑着摇摇头,将手边的账簿放下。

方书安好奇的看了一眼,啧啧,给他看都不要看,全是一串复杂的汉字,无论记录或者阅读都不够简便。

“记账法是该改进了,如此记账,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书写上,等我将从红夷那里学来的计数法用上,记账能方便许多。”

“还是你有主意,那我便等着你。”张田余说着,拿手巾擦擦手,看见掌柜在后边局促的站着。“哦?何事?”

掌柜早就等着不耐烦,焦急地说道。“东家,近两日有人大量购买炉子,最便宜那个,估摸着有三四百了吧。”

“哦?看来他们终于动手了,反应也太慢了,我还以为他们已经要准备好。”方书安哈哈笑着说。

张田余同样笑着,“还真是,这帮人现在是越来越胆子小了。”

两人说的热闹,掌柜倒是一脸迷茫。

俩人这是打什么哑谜呢?为何他听不懂?

但是,似乎事情是在预料之中呢?

“哦,你先下去吧,此事我知道了,你卖你的,此事知晓就行,不用刻意追查。”

“好!”掌柜回复一句,先行告退。

既然事情实在东家他们的预料之中,那和他就没有什么瓜葛了。

至于背后的事情,他不敢打听也不想打听。

自从东家和方公子他们走的近以后,做的事情都是神神秘秘却又不断给人惊喜。

方公子真的是张家的大恩人啊!

世上怎么能有这般人物,能遇上他,实在是东家的造化。

消息传到喀尔喀,首领惊了!

159 范仁宽你是何意

喀尔喀三大汗之一的土谢图汗衮布,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范先生真的能运来五千斤铁?”

“家主说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大汗一句话。”范捕龙答道。

“若是一次运来五千斤,我们愿出六两银!”

“小人会将您的意思传递给家主,想必他也会为您的诚意所感动。哦,对了,这是家主命我带来的一些小礼物,不成敬意,望您笑纳。”

范捕龙说着,递上一个长条盒子,檀香木打造,饰以金漆,十分精美。

“哦,是何物?”

“大汗一看便知。”

衮布倒也不客气,当着面便打开,只见当中一对上好老山参。

“范先生可是下了血本,这一对没有千两银子下不来,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

“好,你放心,商队绝对不会亏待,在喀尔喀,我说话还是算数!”

范捕龙退下之后,衮布将后帐几人喊出,商议着范仁宽究竟想要干什么。

“那几家商户原来乘着和老哈赤关系密切,又与李家过往甚密,还和科尔沁纠缠不清,向来骄横跋扈。我喀尔喀与之相隔甚远,素来关系一般。此刻来攀附我们,还不是因为老哈赤战败,科尔沁投靠明廷,林丹汗更是成为熊廷弼忠实的牧羊犬。”

“喀尔喀三部,如今以我等实力最为强劲,范仁宽自然知道该向谁靠拢。”

“只不过,我们的银子也是卖给林丹汗羊毛赚来的,若是收了铁器被他知道,只怕到时候羊毛也卖不得。”

“管它作甚,有了铁器,我们将其打造为兵器,那些自诩武器多的科尔沁和察哈尔,在我们面前如何耀武扬威!”

众说纷纭,不过大部分的意见是接受铁器,按五千斤铁算,哪怕打造五斤重的弯刀,都能造一千把。

若是能拉来一万斤,可是足足两千把弯刀。

对于缺少铁器的蒙古,尤其是喀尔喀部来说,可是好东西。

并且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后续只要能连续供货,只要有几次,他们就能武装好三四万骑兵,现在只有两万兵不说,不少人还是拿着骨质箭头做的弓箭,根本无法和蒙古帝国辉煌时期可比。

……

……

范仁宽有些难以置信,他收购铁炉子的过程,几乎就没有怎么被刁难。

除了有时候因为量大需要加价拿货外,居然没有任何人来询问。

当然,仍旧是采取化整为零的做法,由几家商队下面人出面采买。

炉子火爆,许多人都是一次采买十个,毕竟大户人家下边也有需要采暖的需求,都用最贵的那个成本还是不少。

反正是给下人们用,买些低端的即可。

范家商队派出去的下人们,一次都是买五个,并不比大户人家一次十个来的显眼。

直到他们将货物运出去后,才知道为何没有人查处。

因为林丹汗与朝廷关系大为改善,所以他们获得不少炉子配额。

范靳王三家的商队还在遮遮掩掩,而林丹汗回程的商队则是大大咧咧的拉着炉子往回走。

那气势可比他们嚣张。

化妆成跑腿的范仁宽十分不解,问向旁边的王三桓,“现在朝廷都不管向蒙古卖铁器了?”

“也不是,我出门才打听到,上头为表彰林丹汗亲近大明,所以对他们请求铁炉子网开一面,不过价格也上浮一倍。”

“上浮一倍?那比我们卖到喀尔喀还要便宜啊……”

“您放心吧,林丹汗不敢卖给别人,哪怕是科尔沁都不敢。现在他们畏惧熊廷弼的战力,就是个缩头乌龟。”王三桓鄙夷的道。

既然是能向林丹汗卖炉子,所以守城的兵丁们检查也就没有那么严格,范仁宽才放下心来。何况,他们常年在外,疏通城防有些手段。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放他们出关可是熊廷弼亲自下的命令。

这么好坑人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土谢图汗收到炉子以后再开工,想必表情会十分之精彩。

车队出沈阳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意外情况,除去因为风雪损失掉十余辆大车外,整个行程算是十分顺利。

毕竟几家商队走这条路十分熟悉,无论是从古北口出发还是从广宁或者沈阳城出发,都是不知走了多少遍。

数日以后,土谢图汗见到范仁宽,可比见到亲家还要亲近。

能给他们送来将一万多斤铁器,放眼整个草原,只有范家商队能办到。

“范先生可有何要求?”土谢图汗坐在主位,眯着眼睛问道。

无论怎么说,他们运送铁器这一遭,绝对是有着某种诉求在其中,此前土谢图汗不是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也曾求购过铁锅,但是都被几家商队拒绝。

如今不但千里迢迢送来,更是还有重礼,背后的意思不言自明。

“大汗言重了,我们现在在大明危如累卵,此前和老哈赤关系紧密,您是知道的。如今遭到熊廷弼那人陷害,折了银两不说,还处处排挤。和科尔沁以及林丹汗的商路都断了,如今知道熊廷弼并不重视您的商路,特来看看还有别的需求否。”

说得好听,但与事实相差不远。

都说远交近攻,但是熊廷弼彻底执行的近交远攻,尤其是喀尔喀,与大明素有攻伐。

林丹汗与他们做生意,熊廷弼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要他能控制下的大明商队给喀尔喀送物资,尤其是战略物资,当然不会同意。

“除此以外,若是有天我等遭了难,还望大汗给个容身之处。”范仁宽作谦卑状说到。

“哈哈哈,此事并非什么大事,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品级不低的蒙古将军走了进来。

“大汗!”

衮布对他打断自己的话很不满意,但是那将军可不在乎这些。

他满脸怒容的走到衮布身边,当着众人的面耳语道……

“什么!”土谢图汗表情瞬间变换,满面怒容的盯着范仁宽。

“范仁宽,你是何意!”

随即将商队刚刚带来的青瓷茶杯重重摔在地上,喝倒,“将此人给我绑起来!商队之人一个别别想跑!”

160 无法战胜

王三桓等的很是郁闷,他都不知道范仁宽究竟在里边谈了什么。

突然间就被蒙古士兵们包围,商队车轱辘都被砸烂不说,就是稍微有些反抗的车队护卫,都被蒙古兵们砸倒在地。

一个个鼻青脸肿的直哼哼。

“作孽啊,这是作得什么孽,大老远来挣钱,怎么就落得这步田地?”

王三桓不明白,范仁宽同样一脸雾水。

直到衮布去而复返,一脸杀气的走到他面前,随从将一块铁块扔在地上。

“范掌柜,你来看看,这是你们拉来的铁器?里边掺了多少东西?放进火里烧红之后,根本无法打制,一锤子下去便和瓦片一样酥烂!”

范仁宽听他一说,脸色变得惨白。

倒不是为那些银子心疼,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些炉子是铁器不假。

但是竟然是不能打制的铁器!

这帮狗日的,太阴险了!

脆铁在大明并不罕见,但大多是小作坊偷偷弄出来的东西。抚顺铁工坊可是大明官办,严格控制在官府手下。

但就是这样的工坊,竟然用脆铁来做炉子!

嗡~

范仁宽脑中一片鸣声。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能够随意的卖出国境了,并且熊廷弼还丝毫不控制其采买。

只能当做炉子,不能用作兵刃的铁器,卖出去又有什么打紧?

即便是他们大规模收集炉子被发现,只怕熊廷弼还要偷着乐。

何况是高价贩卖给喀尔喀,只怕熊廷弼在梦里都能笑醒。

因为收羊毛散出去的银子,又被高价炉子赚回来,还让衮布的兵刃梦成空,怎么看都是好计谋啊。

范仁宽冷汗刷刷的留下来,原来这一切从开始就是被计算在内的。

他们还想着给熊廷弼挖坑,谁知道,原来人家早早的就将坑准备好,就等他们跳进来,可怜傻乎乎的几人还以为谋划成功。

终于啊,到头来还是为人做嫁衣。

看着范仁宽颓然坐地上,衮布满脸愤怒变作不解。

“你给本汗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什么!”

“大汗,我着了熊廷弼的道啊……”

范仁宽叹息一声,将整个过程半分不落的说出来,这下子,衮布也大致明白其缘由。

“我就说,熊廷弼什么人,不可能如此简单让你们出来。也罢,炉子运来便运来,反正我们也没有合适的东西,不过价格嘛,给不到六两了,折半三两,你们不亏本就是。”

说完,挥挥手将范仁宽放了。

至于砸坏车的赔偿,那是一毛没有。

这一遭,商队算是赔个底朝天,三两银报价,看似比收购价高,但是还有运费以及疏通关节的花费。

更为要命的是对士气打击,此前范仁宽和王三桓还对战胜熊廷弼等人还抱有信心,经此事折腾,他们深刻认识到自己和熊廷弼之间的差距……

他们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是跨不过去的坎,根本无法战胜的那种……

……

沈阳城,经略府,听到土谢图汗对范仁宽的手段,方书安稍微有些诧异。

“看来衮布对他们还算仁慈啊。”

孙传庭笑着说道,“这并非是衮布仁慈,而是他没其他选择。若是不做惩罚,他在喀尔喀三部的颜面何在;但是若惩罚的过重,原本就没有商队与其贸易,范仁宽再不来,更没有人敢来了。此人绝对是个聪明人,能在转瞬间便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对于衮布来说,炉子确实是必需品,只不过双方都下意识的将其作用夸大了想。

现在回归原本的用途,自然也就没有溢价的可能,至于砸掉车轮,说起来真不算什么大的惩罚。

“此事过后,辽东当太平一个冬天,李怀信那里传来书信。北面风大雪大,他们暂时找了个能避风的地方等着。探马回报,黄台吉也不敢动作。接下来的日子想必也是如此,你们抓紧时间料理该做的事情吧。”

熊廷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书安差点没反过味来,稍微一想,熊大这是催着他们回去准备考试了。

虽然孙传庭和卢象升都是读书种子,但是小半年没怎么好好读书,还是需要准备。

至于方书安,眼下事情尚未解决,他便问道,“经略,我那监生……”

“你放心,前几日已经上奏,将你在与奴儿哈赤和谈过程中功勋附上,再有制铁工坊的功劳,两者相加,一般人足够封官得爵。至于你,由于令祖的身份在那摆着,最后能到何种地步由不得我了。

对了,辽东精铁制造总局的事情业已上报,由锦衣卫、东厂共同监察,主管官员择一高品太监或者文官负责,辽东经略可辖制,其他地方总兵、巡抚、总督不可干预,等待中枢批复便是。”

方书安的身份得到确认之后,他便能直接参加秋闱。

至于精铁总局,则是几人根据江南丝绸制造局的样本打造。

此前的编制不过是个制铁工坊,熊廷弼在自然好说,督抚们无法插手。若是辽东经略今后取消,再被地方督抚扯后腿,那就不好办了。

升级到制造局的级别,管事由宫里得用的太监,再有锦衣卫和东厂共同监管,即便是有人想要从中牟利,或者勾结外人,都十分困难。

并且,升级之后,安保工作也会加强。

毕竟身处辽东,在女真眼皮子底下,虽然目前建奴投降,黄台吉离得远,叶赫部顺从。

但大明若是像此前一样放羊,那首当其冲的就是精铁总局。

有了它,至少朝廷会在此派驻足够强悍的武力,并且是能打仗的敢战之兵。

这也是熊廷弼几个人要将其升级为制造总局的原因,有这一层意思在,经略辽东和开发北大荒的阻力便能更小一些。

……

再将目光锁定在数百里之外,赫图阿拉附近一座军寨,原来屯兵的小城,如今是建州部大帐所在。

奴儿哈赤手底下也不算太平。

李永芳、范文程等一些不愿投降的一些女真将领悄悄离开。

一同消失的还有黄台吉部分家眷。

至于去向,不言自明。

奴儿哈赤闭目长叹一声……

161 方书安的眼光

要说半分不在意,根本不可能,但是为建州部的延续,也只能如此,他继续在此当作表面上的靶子以及明廷泄愤的对象。

李国忠也走了,只不过与其他人不同,他是带着几个亲卫自行离开,既不同于几个汉官,也不同于其他散落的女真人。

奴儿哈赤整日里只是抱着幼子逗弄,活脱脱拔牙的老虎,哪里还有曾经的威风。

他才不管是真的豪气尽失还是装的,反正这苦寒日子过够了!

再有一层原因便是家里亲卫传来父亲来信,他父亲已然进京。

如今熊廷弼在辽东根基深厚,并且打了恁大胜仗,声望正隆。

原来还给李如柏说话的官员,此刻已经变换大旗,变得模棱两可。

若是再不跑,熊屠夫不收拾他才怪。

转过山脚,已经能看到抚顺关,马打着响鼻喷出阵阵白气,李国忠小心操控者马匹下了缓坡。

他坐下是一匹挽马,并不适合骑乘,建州部兵败,战马损失大半,现有的又都控制严格,也就是挽马偷着方便。

不过,挽马到底没有战马的危险嗅觉。

毫无征兆,马蹄突然踩空!

好在李国忠是个练家子,虽然本事不够精深,但是这些功夫还是有的。

他用力按下马匹后背,一个闪身落在地上。

未等到沾沾自喜,雪地中暴起十几条身影,将他和亲卫团团围住。

“哈哈,李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啊?我等兄弟恭候您多时了。”

李国忠心思电转,不慌不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雪,面露笑容道,“不知各位兄弟是哪个衙门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家父乃是辽东李如柏!在下正是李国忠。”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凑了过来,仔细打量一番李国忠,“找的就是你,来啊,下了家伙,李公子可让我兄弟好等!”

李国忠没等反抗,旁边手中钢刀拔了一半的亲兵就被人一刀洞穿,来个透心凉。

好家伙,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吓得立即放弃行动,这些人手段真是狠辣,看手法都是好手。

还不等说句场面话,脖子上一麻,回头尚未看清是谁,眼前一黑,遂没了意识。

片刻之后,现场恢复平静,就连雪地上的脚印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

一间斗室之内,李国忠艰难的睁开眼睛,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醒来。

事实上,他已经被这些人折腾的快要崩溃了。

原本第一次被抓,稍微拷打,经过一番编纂,他便将一嘴假话说出去。

原本都不报什么希望,谁知道竟然将他释放。

谁知,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那些天杀的,释放他之后,居然再次抓住,第二次没有动刑,而是用各种方法不让他睡觉。

几天折腾,李国忠精神恍惚,哪里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口供自然对不上。

首领似乎预料到了,便又将他释放,此番,已经是第三次了……

“好汉爷,我说的都是真话,这次你们要是还要猫抓耗子一般,不如直接杀了我便是……”

李国忠快尿了,他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尽数说出,这些人究竟还要怎样。

折腾一番之后,再次签字画押,李国忠终于得以睡个安稳觉……

审问之人拿到证据,便对他不那么上心,他们的任务不止一遭,还有其他目标。

将李国忠塞进车里,便向下一个地点赶去。

然而,意外恰好出现了,天雪路滑,马车在一处坡上翻滚下去!

马车内除了李国忠,还有些他们的补给粮食。

等到再追下山崖时候,哪里还有李国忠的影子?

……

数十里之外的猎户车上,李国忠拱出来个头顶,奶奶的,真是太险了,方才冒死将那马车弄下陡坡,若非尽是树木,没准就死在坡上。

现在有猎户身份掩护,想抓他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那些人到底是谁?

既不像锦衣卫又不似东厂番子,没有头绪,一团乱麻……

眼下能去的,似乎就是范家,越是危险的地方,反倒是安全……

……

大局既定,双方要求得到满足之后,大部分俘虏都已经交换给建奴,但是有些极个别例外。

比如黄台吉的夫人,博儿济吉特*哲哲。

自从到沈阳城,哲哲便被锦衣卫关在一处废弃民宅里。除却骆养性盘问过有关黄台吉藏身地外,再无人过问她。

与建奴的谈判更是半句都没说起,即便是她的母族科尔沁,似乎也忘记了这号人物。

眼下熊廷弼装作自己无权处置,中枢也没有提到,骆养性便更加挠头。

虽然哲哲实际上也是王妃级别,但正是这样尴尬的身份,反倒让人无从下手。

只不过,她本人倒是活得满怀希望,时不时在里边唱起蒙古歌谣。

骆养性等不来处理的旨意,便招来两侍女服侍他,一个是蒙古人,一个是女真人,两个来自不同地方,至少能保证他们不会害死哲哲。

下一步要怎样,还需继续等待……

沈阳城内,方书安与孙传庭、卢象升刚从中华寺回来。

孙传庭有拓碑的习惯,中华寺是一座始建于唐代的古刹,总算有闲暇时间的几人便相约同去探访。

刚回到经略府,便见迎面走来两人,为首的是个身着锦袍的矮胖中年男子,后面是个青衣少年。

“原来是孙先生,上次承蒙您赐教,崔某不胜感激。”矮胖子看见孙传庭,便来施礼道。

孙传庭忙回礼道,“客气,孙某不过是胡言乱语,恰好派上用场而已。”

方书安并未关注二人对话,反倒是对男子身后的少年多看了两眼。

漂亮啊!

五官秀丽,我见犹怜,有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

虽是少年打扮,却见其喉咙一片平滑,方书安断定是个女子。

少年见他盯着自己,似乎是害羞,两腮瞬间红的厉害,直往后躲。

方书安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但是如此特别的,确实不曾有过,是以好奇心重了些。

临走,男子牵住少年的手离开,眼神当中自有宠溺。

方书安摇头道,“可惜,可惜啊!”

孙传庭诧异的看了方书安一眼,疑惑不解,“可惜什么?”

方书安呶呶嘴指着那少年。

见他如此,孙传庭和卢象升突然跳开几步。

162 与书院不同

“你何时有这等爱好?”

“怪不得尽忠说你变得不近女色!”

两人一脸嫌弃的表情,搞的方书安莫名其妙。

“那少年分明是个女子啊,与那崔大人走在一起,难道不是一朵鲜花插在……”

孙传庭不愿搭理他,更加嫌弃。反倒是卢象升幽幽地道,“那是个兔相公。”

兔相公?

方书安差点没反应过来,随即呃了一声,扶着墙干呕去也。

随即他更是掩面逃窜,丝毫不顾二人召唤。

丢人啊,丢大发了。

所谓兔相公,是男童在极小时候便阉割掉,在明代医疗条件之下,死亡率不小。

大部分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养活不起便只好送人,即使死了也两不相怨恨。

只要挨过那一刀,便有专人教导琴棋书画、愉人之能,梳洗打扮以后,可比一般女人更加女人。

只要能培养成功,便能换来大量金钱,毕竟,好男风是贵族和有钱人的爱好,这帮潮鲜贵族,别的学的不咋的,此类爱好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兔相公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们为另一件事前来。

辽东此前乱战,不少少年家庭破碎,流离失所,尽管官府费劲心思的寻找失散的家人,依然有不少人流浪在养济院里。

养济院地方有限,并且还有更多的孤寡老人需要赡养,因此那些少年便成为一道阻碍。

放他们去社会上闯荡吧,年纪都还不大,才十二三岁的年纪,能干些什么?

送给别的家庭抚养吧,也不现实,十二三的年纪,已经清楚记得自己原生家庭,想要融入一个新集体,极为困难。

方书安也是偶然知道这一信息,为此他便上了心。

这些孩子在别人眼里是累赘,但是在他这里可都是宝贝啊,等待雕刻的好宝贝。

孩子们尚未入世,都是等待书写的白纸,能塑造成什么样,自然就看方书安的手段了。

“你要那些娃子干什么,又不是将门,没有亲卫的权利,去去去,一边去,别来捣乱。”熊廷弼知道他来意后,像是赶苍蝇似的轰赶他。

“别呀,小子回京之后要建立学院!”

“学院?便是书院吧,天下书院多了去,不差你一个。”熊廷弼仍旧不答应。

“不,大不同,我教授的是科学,也就是格致之学,教会人们如何发明东西,例如火枪、火炮、食品、农具,这些不都是大风吹来的,只有系统性学习结合实际,才会有更多的主意,才有可能推动大明滚滚向前,永不落后!”

方书安说得义正言辞,奈何熊廷弼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我们制造的火器,为何比不上佛郎机?难道是匠人们不够好,自然不是,只是他们已经有系统方法。能够根据各方面的不足进行改进,而我们仍旧是在事后弥补而已……”

熊廷弼知道格致之学,但理解不够深,眼下他说的明白,熊廷弼感觉到自己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既如此,那建在这里不好?”

“不好,人才不会来的,回头在此建立分校倒是可以。”

方书安将自己打造技术学院的理念与熊廷弼解释,这次终于得到他的认可。

若换做别人,熊大定然以为那人是在痴人说梦,但是方书安不同,是真的拿出来各种各样的发明来告诉他,按照我的思路,可行!

上百个少年,绝对是宝贝,方书安不敢大意,求着回京的刘綎带着一众孩子回去。

刘綎是辽东总督,又是常年带兵,手下的亲兵营势力庞大。

此番回京出去述职以外,便是养伤。实际上,众人知道,他是准备放弃一线指挥权了。

如今涌现出李怀信和贺世贤这等战将,辽东有了堪用之人,刘綎也就能放心交出位置,不用在殚精竭力。

毕竟他年岁不小且有伤在身,不再适合野战。

尽管刘綎回京,但是他手下的将军们却保留着不动,只是,方书安又动了心思,便求着刘綎将东尼大木带回京城。

若是常理,不管是东尼大木还是刘綎本人吗,都不会同意。

不过在方书安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后,刘綎便欣然接受,东尼大木则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回京。

他们作为倭人营的统领,基本上走到外国人在大明军队的巅峰。

想要再进一步则是绝无可能,而倭人营除了东尼大木还有山形健和大久保嘉人,并非无人带领。

并且,方书安许诺的可是学院的教职,那是什么!

倭人根本就不曾有过的荣耀,此前无论唐宋,他们只能当作汉人的学生,如今竟然有机会成为汉人的教授。

那才是东尼大木最为向往的所在。

此外,方书安还向军队要了韩江等几个愿意随他去京城的基层军官。

按照方书安的蓝图,他要创建的学院可不是普通的书院,而是要讲科学知识和实践结合起来的地方。

韩江等人参与过数次作战,明军基层组织和指挥方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由他们来进行最基本的组织,再合适不过。

做完准备,基本上就到离开的时间了,还有半个月过年,他们几个需要在年前赶回去,争取团圆一番。

恰在此时,另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出现了。

萧芸娘一身男装,静静的站在方书安门口,直把他吓了半跳。

若是单论隐匿行踪的本事,方书安绝对比不过她,“怎得,事情有了眉目?”

“眉目是有,不过我追查的一个暗子突然间被人杀掉,线索断了,需要重新再开始。恰好,线索的指向正是京城。”

“京城?可是东林那些人?”

“是,也不是吧。他将自己伪装成东林之人,但是我能察觉到背后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

竟然是伪装成东林之人?

这下连方书安的好奇心都被调动起来,看来幕后真正的黑手并不简单,竟然要嫁祸于东林。

事情,真的有些蹊跷了。

“你那本门的事情如何,东厂可曾难为你?”

“东厂只关心我们那首领,其他事情似乎一概不问,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在刻意回避有关你的事情,尤其是上次露面之后。”

方书安更纳闷,为何反倒开始避嫌了?

163 熊廷弼的谋算

方书安当然不知道,那是因为东厂将调查结果上报以后,上边亲自下达的命令。

调查那么久,仍然找不到什么迹象,那就只能说明方书安的妖孽所在了。

许是那一场遭遇,真的让他醍醐灌顶。

萧芸娘的使命没有完成,但是并不妨碍她从方书安这里拿走银子。

皇帝都不差饿兵,他也不能只要情报不给饭吃。

……

方书安利用试验场的工具给自己打造了一辆马车,外观上与普通马车并无区别,玄机之处在于它的底盘。

大明的马车由于没有减震,坐的久了,骨头都要散架,如今辽东的天气骑马可是件苦差事。

虽然说钢质弹簧现在还难以制作,但是钢板悬架相对容易解决,将品质好的铁板进行打制,制成具有更好弹性的钢板,然后叠加起来固定,形成原始的钢板悬架。

性能还没有后世轻卡上的后悬架好,但比刚性连接的明代马车好多了。

由于没有合适的冲压设备,只能由工匠手工打制,所以成品率很低。

因此只有几辆能够装配上。

一大早派人从试验场拉回来,方书安就将自己行李包裹扔上去。

等他准备悄悄出城的时候,不想熊廷弼扔下手中公务前来送行。

“咦,这马车不对啊……”

熊大看到眼前马车有些异样,便矮下身子看了眼。

那一层层的钢板令他若有所悟,稍微思忖,便有决定。

定然是好东西!

尤其是方书安给自己准备之物。

“走,就这辆车。”

熊廷弼钻进车里,一溜烟跑了。

方书安抱着给家人采买的礼物正出来。

“谁啊?光天化日之下偷我马车,丫……”

熊芷雨看着赶车人,认出了是自家的,一脸歉然道,“方大哥,是我父亲。”

“呃,经……经略真是……有点……调皮呢。”

孙传庭直撇嘴,心道不是熊家小姐拦住你,骂将出来,熊廷弼不扒你层皮你能走得了?

对于方书安闲暇之余做的一些玩意,熊廷弼一直好奇,诸如马灯、取暖炉等,俱是有大作用之物。

不过,马车去而复返,熊廷弼跳下后,走到众人跟前,指着马车对方书安道,“这个,给老夫来一辆。”

看他那架势,分明是一副:老夫给你面子,你敢说不试试的样子。

方书安哭笑不得,将怀中东西扔给孙传庭。

“小侄还剩三辆,给您,刘老将军,秦将军一人一辆,之后自会送到府上。”

“唉,你这孩子……”

熊廷弼笑着摸摸他脑瓜,似乎理所当然的样子。

随后便正正颜色,“此去山高水长,一路珍重,若来年榜上有名,虽千里之外老夫也会举杯遥遥为你庆贺。”

突然间抒情,搞的方书安有些感动,老熊是个好人啊……

但是,若是知道熊廷弼在京城给他安排的事,怕就不会这么想。

……

经略府内,后院书房。

熊大将写好的书信装好,起身走出桌案,亲手交给老仆霍忠。

“一定要将信交给方大人,送完信你就去见芷晴,就说我给她定了一门好姻缘。”

霍忠将信揣进怀里,拍了拍,笑道,“老爷尽管放心,老奴定将信送到,不过,容老奴多句嘴,老爷给芷晴小姐安排的未来夫婿可是那方公子?”

熊廷弼正要说话,灰衣老者持拐杖进了正堂,指着霍忠笑骂道,“你这老狗,除了那方书安,你以为你家郎君还能将谁放进眼里,快去,快去,免得那小子被别人抢了先。”

霍忠被骂,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替自家小姐高兴,灰衣老者在熊府身份超然,熊廷弼都执礼甚恭,言必称先生,至于老者来历,霍忠也不甚了了,笑呵呵走了。

老者坐进太师椅,将手中拐杖倚在一旁小几,叹息,“老夫终是老了,此一战虽说有些波折,但结果却与那小子预测差别不大,但是放过奴儿哈赤,放走黄台吉,东翁真的不担心?黄台吉可是个枭雄人物,恐怕朝中会有御史拿此做文章。”

熊廷弼冷笑,“这一战已打出我明军威风,同时也打碎了奴儿哈赤欲与我大明争雄的雄心壮志,如丧家之犬,我已让人死死盯着他。

至于黄台吉,老夫还有诸多手段没用,枭雄?老夫专门收拾枭雄,让那帮尸位素餐的东西弹劾去吧,熊某不惧。”

老者摇头苦笑,“东翁平辽之功,足可封侯,这下怕是悬了,不过,您不怕方书安不同意婚事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那林家不是早有悔意么?林家女虽也是个利落人物,但以方小子将来门庭,一个商家女如何做得?”

“哼!”熊廷弼冷哼一声,继续道。

“就算纠缠不清,林家女如能安心做个侧室,老夫权当不知道。芷晴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还怕她斗不过一个商家女?”

老者只是笑笑,却不作表态,此事,说到底还是方书安说了算,而此子行事,向来出人意料……

……

与熊廷弼等人作别之后,方书安等人随着回京的张家商队一起回去。

至于张田余,仍然需要梳理炉子的事情,而林月华已经先行一步回京,开展铸铁炉在京城的代理权工作。

一路上,车马劳顿,又是冬日严寒。

几个人除了在休息时候下车盘桓几遭,大多数不是睡觉就是在闲谈。

此时骑马乘车都是令人难受的事情,马匹坐着时间久,腚都能硌出血。至于马车,虽然是加了板式减震,但是仅仅比普通马车好一个级别,与后世那些各种悬挂减震无法相比。

时间久了,同样颠得人都要裂作几瓣。

不过,就是如此,方书安的马车已经是几人争抢的对象……

……

京城,左府。

左光斗次子左国材正逗弄着笼中鸟儿,作为官宦之家,左家虽然算不得多富贵,但并不寒酸,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有着自己的宅院。

一个灰衣小帽的仆役从假山后窜了出来,跑到他面前喘着粗气。

左国材手里拿着逗鸟棒正在逗弄着鹩哥,今日京城总算出了太阳,气温回升,将闷了许久的鸟儿出来放放松。

此刻丝毫不理会来人,颇有处变不惊的气度。

“二少爷,已经打听清楚,辽东经略熊廷弼与巡抚周永春联名保了方书安一个监生,眼下已经同意了。”

左斗光冷笑着,“弄得这般大动静,左右不过一个监生,也不知他图的是什么。”

164 扬眉吐气方老爹

灰衣仆人附和道,“少爷说的是,打死打生的,图的是什么。”

左国材放下逗鸟棒,拿起细嘴壶给笼中鹩哥添了些水,说到。

“方从哲这老狗,靠着奴颜婢膝得了首辅之位。打压父亲以及群贤不说,重用浙党,还用那些齐党以及楚党,弄得朝堂乌烟瘴气。熊廷弼也是个软骨头,走方老狗门路得了势。枉费父亲那般看重于他。”

他手上动作稍有停顿,想了想说,“对了,林天华那厮现在如何?还被林胖子关在宅子里?”

灰衣仆人嗤笑一声,“还真如少爷所料,被关不到半月,那厮就故态萌发。林胖子忙于生意,没空管束于他,现如今正与一个叫紫烟的暗娼打得火热。”

“紫烟?何许人?”左国材一时想不起是何许人物。

“紫烟过去是那不夜宫红牌,年纪大了便自己赎身,跟了个穷书生……”

“是那人,知道了,你继续。”

“少爷好记性。”仆人竖个大拇指拍马屁,随后继续。

“那穷书生科考失败,还被人说吃软饭,想不开便投了井,坐吃山空之下便做起了半掩门生意。”

左国材邪笑道,“那厮牙口倒是不错,我想想……”

他盘桓两圈,片刻后道,“给紫烟五百两银过去,就说爷用到她了,好好伺候林少爷。蜀中那次被他逃过一劫,爷还不信这次他能跑,林胖子不肯就范,蜀中一环便打不通。哼,还有林月华那个小贱人,梧桐不落,非要落到方书安那颗歪脖子树,早晚逃不出爷的手掌心。”

左国材说到后边,狠狠的攥着拳头。

灰衣仆人想起一事,“少爷,汐涵姑娘托小的传过话来,您可有几日没去她院子……”

“知道了,老爷子这几天看的紧,哪有机会……”

除却被人谋算之外,方书安在京城需要面对的,同样有另一件棘手事情。

古人的智慧永远不可低估,与方书安瓷砖竞争的对手还是出现了。

品质虽然不如,但是价格只有起三分之一,便是普通人家也能用得起。

此刻在瓷砖议事会上,众人都在沉默着,等着一人说话。

掌管方家生意的大掌柜敲敲手里的瓷砖,摸摸上边的纹路,没有开口。

张田丰耐不住性子,毕竟这是影响收益的大事。

张家将不少流动资金拿去囤积羊毛和收购农具等,现在生意里有六成利润来自瓷砖,不敢不小心。

山西几个大商家被人逼债的情况他是见过的,虽说那些人是咎由自取,但可不希望有朝一日类似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老掌柜,您说句话,大伙儿听您的。”

“是啊,您老说句话。”

“不错,您可是大家的主心骨。”

老掌柜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此番结果,书安少爷跟我说过的,你们啊,银子挣得都猪油蒙了心。我们不可能永远独占这门生意,也要给人家一口饭吃。就算我们只做砂浆水泥生意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说到一半,他巡视一圈,见无人开口,才继续,“有句话说在前头,有些人不能做我方家生意还砸我方家的锅。要知道,这里边除了我们,还有皇太孙的份子,虽然有些人无视我方家,但是记得掂量下自己是不是要和皇太孙掰掰腕子,剩下的,我也就不多说了。”

虽然有些人眼神瞬间有些闪烁,但在座毕竟都是修炼多年的老妖精,不会被别人用话就炸出原形。

张田丰回首看着众人,“老掌柜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若真有人做对不住大伙儿的事情,查出来,休怪张某人翻脸无情,让他生死两难。”

瓷砖的基本技术是保密的,并且措施相当严格,不过因为有些地区偏远,所以授权了相关生产技术。

现在,很明显,方家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家作为瓷砖的最大受益人,也没有那个必要。

其他一些小股东,就有些吃不准。有些人是加入的晚,所以分配到手的名额不够多。

有些人是大概知道瓷砖的成本,觉得自己干能赚取更多的利润……

人心复杂,便是如此。

……

方书安等人回到京城,面临的问题便是这个。

不过,听完老掌柜的汇报后,方书安并未急着作出决定,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后边再说。”

老掌柜虽然着急,还是耐着性子。

方书安说完后便向家中走去,那里,还有亲人以及青儿在等着他。

出门的时日不短,还真有些想念他们。

不知道老子的活计是否顺利,青儿有没有想念他。

心里琢磨着,从偏门悄悄溜进去,准备先去给奶奶请安。

孰料,在二道门的门口,赫然有人正在等着他。

方书安一看,眼泪刷的便流下来。

只见老太爷带着方家众人都在候着他。

方书安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爷爷、奶奶、爹爹,你们……”

说着,便缓缓跪了下去,“书安让你们担忧了。”

方从哲故作严肃地道,“大好男儿,哭个什么,你做的事情,老夫为你高兴!这次的赏赐有些少,原本朝廷是打算赏个爵位,被老夫拒绝了。我孙儿堂堂正正的英雄,爵位是早晚的事情,不着急,你说是也不是?”

“爷爷说的是,孙儿定加倍努力!”

“好,好,这才是乖孙儿,见你无恙,都散了吧,有的是机会家长里短。”

方从哲挥挥手,将家里人都散了。

不过,就是这个场面,已经足够说明方从哲的态度。

别的家里有这等待遇,那恐怕是将门的新一代袭爵之人得胜归来才有。

此番方从哲一手,已经表明他对方书安的重视。

无形之中让那些嫉妒的兄弟们心里再次进行了评估,真要和方书安做对,自己够斤两么?

还以为是朝廷不重视他恁大功劳,原来是让自家老爷子挡住!

方世清看着半年不见的儿子,眼圈泛红,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肩膀,“好小子,好样的,不愧是老子的种!好!”

最后一声好尤为提气,是他在方家这么多年最为扬眉吐气的一次。

青儿不同于其他人,他不是方家子侄,只能在最后,别人散了之后才悄悄走上来,替方书安除掉罩袍。

现在人们还没有散去,方书安也没有逗她的心思,不过是挑挑眉毛,便让青儿瞪了她一眼。

啧啧,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白眼。

家庭温暖,但是他并没有多少时间享受,同样有不少事情等着去处理。

比如说,当头一件,礼部试……

165 偶遇老爷子

方书安的技工学院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发现一个要命的事情,因为他参加的不是秋闱,是特么春闱!

秋闱是乡试,会试是春闱!

一直盘算着去参加乡试的事情,竟然将乡试的时间当做是会试的时间……

再看孙传庭和卢象升,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们只有不足三月时间准备,难道不着急?”

“这有何急,我们无事之时,多在屋中温书。反倒是是你,见你总是满怀信心,还以为是手到擒来。”

神特么手到擒来,方书安觉得自己这次必然要糊了。

科举的考试内容实在是令人摸不到头脑,或许方书安不惧任何考试,偏偏就是科举让人难受的要死。

那么多内容,谁知道出题官会给一道什么样的题目,他现在觉得,这次直接进春闱不是什么好事情……

拿着监生名头,还是需要去国子监走一趟。

沈南云早就知道方书安要来,正准备要给他下马威。

手段早就想好,国子监什么要求,丁是丁卯是卯,各项规定死死的,基本就是后世的半军事化管理。

想要拍扁搓圆,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刻,沈南云正在和几个同为国子监博士的同僚吹牛,“他方书安怎么了,来到我国子监也不过是监生。是虎给我窝着,是蟒给我盘着,想在此地撒野,门都没有!”

“沈兄,那方公子毕竟是阁老家的人,阁老他老人家面子……”同僚甲还没说完,看沈南云的脸色,便不再说了。

虽然是同僚,单是沈南云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清楚,若是因这件小事被其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阁老又如何,他的手还能伸到我国子监,国子监的事情当然由国子监处理。”

沈南云义正言辞地道,似乎此刻方从哲站在他面前,依然会这般说一样。

“沈兄,方阁老除去是首辅之外,还一层身份可是前任国子监祭酒啊,现在还有不少人是他的门生……”

同僚乙的一句话也很扎心。

方从哲不但是首辅,还曾经是国子监祭酒,可以说他很多门生故吏仍旧把持着要害部门。

“那又怎样,若是监生违背书院规矩,难到先生们也要护着那厮?要知道,国子监多年来能够独立于朝堂之外,便是因为不受朝廷掣肘。监生坏了规矩,自然要按照国子监规矩来处理!”

都装到这个时候,沈南云不能怂,此刻必须嘴硬下去,若是服软,那就让人笑话了。

“沈兄说得是,我辈读书人就应该如此,凡事当循规蹈矩,对那些不尊重秩序之监生,严惩不贷!”

沈南云总算有个支持者,现在他看人家的眼神都是发光的。

看见没有,这才是读书人应该有的品格!

浑然忘记,此前说人家读书读傻的人也是他……

“沈兄,我只想问一句,难到你认为方书安一定会犯错?若是不犯错呢?是不是也要找机会……”

沈南云刚想点头同意,突然听的声音有些奇怪,他一转头,原来不知何事,一个向来与他不睦的博士站在身边。

“胡说些什么!我岂是那种卑劣小人!”沈南云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在后怕。

好在方才没有志得意满的说出来,不然就是被人攥住的小辫子。

计划总是完美无缺,但是,计划常常赶不上变化!

因为,沈南云根本就没等到方书安……

消息是他一个熟悉的学生传来,那人细细盯着方书安进来的情况。

此事当然不能有沈南云亲自下场。

“沈先生,那人他……离开了……”

“什么?”

沈南云要暴走了……

那可是他精心策划的方案啊,结果毫无用途。

一切手段都白准备……

别人或许无法请假,但是方书安身上有钢铁冶炼以及火器改良两大借口,不要说别人,兵部都着急请他过去,还有户部关于战争国债后续事情,同样要找他商议。

听闻请假的理由,方才与沈南云一起吹牛的诸人,脸色俱是奇怪。

只见他们双腮憋得通红,一副想笑又强忍着的样子。

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打脸。

还说想办法收拾人家,人家实力已经到了不需要在国子监学习的地步……

“岂有此理,有辱斯文!”沈南云憋了半天,就出来这么两个词,说完甩甩袖子走了。

还未等他走远,背后便传来十分爽快的大笑。

那声音,像是芒刺一般,一根挨着一根扎在沈南云背上。

方书安一回来,便被各个大佬盯上。

他国子监再强横,也没有三百万两的战争国债大,亦没有空心方阵总结和新型车营作战安排思路大……

事实上,方书安并非是有意避着沈南云,实在是需要找他的人太多。

搞的全家上下除了他爷爷方从哲,就属他最为忙碌……

年关涉及到户部的对账,战争国债如何解决,是个重要的事情。

不少人提出来按照约定提前赎回,还能少付出息钱,不过,最后却在方书安的坚持下放弃。

国债是国家的信誉,说好两年就是两年,说好三年便是三年。

即便能提前兑付,也要等到时间。

当然,方书安只给他们解释信誉问题,却没有说出另一层意思,因为现在白银净流入,未来一段时间,依旧是货币贬值的状态,此刻的三百万两和两年多以后的三百万两可不是一个概念。

并且,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做,都是要钱的地方。

……

过年是个热闹的时节,但是方书安并没有心思在上边,羊毛加工工作开春以后就开展,还有几个难题待解决。

辽东带回来的孩子们刚刚找地方安置,也就是吃饱穿暖,对他们的教育尚未展开。

假冒瓷砖越来越多,不断冲击着现有市场,炉子仓促引入,也有些困难。

可以说,除了年夜饭是祥和之外,方书安的时间只有与人见面和温习礼部试内容。

要不是他有着加强的记忆力,早就放弃本次春闱了……

冬去春来,万物生发。

在忙碌的脚步中,方书安离考试越发近了。

尽管要准备考试,但是他依旧需要出门参与踏青之类的事情。

倒不是说有社交的需求,而是因为踏青和诗会一样,都是学子们喜爱聚集的地方,尤其是春闱之前,学生们就喜欢凑在一起,猜考官,顺便押题。

因为考官决定试题,而根据考官的籍贯、爱好等等,还是能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他没想到,刚刚出了二道门,便遇见一人。

“小友可是方书安?”只见一个老爷子面带微笑地道。

166 进考场

“小子正是,敢问您是?”

“老夫史继偕,听闻小友对于行军布阵、劝课农桑、经世济国都有独到之处,见完阁老之余,特来请教。”史继偕半分官架子没有,面色和蔼地道。

“请教不敢,您过誉了……”

方书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浑身正气的老者会和他聊这么多。

从国债的理念到税收的收取,再到武备改革与火器发展,从瓷砖到铸铁炉再到羊毛生意,以及大明面临的困境和可能的解决方案。

方书安自然是知无不言,除了官绅一体纳粮现在说有些惊世骇俗以外,甚至连摊丁入亩的初步理念都做了阐述。

看着老人家心满意足的离去,方书安有些怪异的感觉,但是却想不出有什么不对。

这位史继偕,就像是在考校他,又像是在学术上遇到难题,向同行请教一般。

最奇怪的还是最后那句,“莫要将你我二人对话告知任何人,切记……”

难道是想把方书安的想法据为己有?那不至于啊,反正他将来能够震惊大明的事情还有很多,也不在乎此刻说的这些……

虽然说春游是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在方书安面前,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一到场,马上就成为人们的焦点,此前在押题或者猜考官的谈论马上停下。

都在窃窃私语,不用说,目标肯定是他。

毕竟他引起不少风头,名利双收的年轻人,很容易被人惦记。

“这不是方公子呢,许久不见,听闻你在辽东立下汗马功劳,恭喜啊恭喜!”

还没等他和相熟悉之人打招呼,便有人上前凑热闹。

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啊,叫啥来着?

哦,对了,马士英,此前还下套来着……

“不过么,方公子立下恁大功劳,最后只有一个监生的位置,我都替您感到惋惜啊!”

看着马士英开始痛心疾首的表演,方书安意识到,这厮又要挖坑。

果不其然,他继续道,“只不过,方公子您一直在战线上忙着和将士们打仗,此番真的有时间温书么?”

马士英还是笑呵呵的表情,看上去真的是为他担心一样。

但是他肚子里憋的什么屎,方书安不用看都知道。

“若是方少爷名落孙山,还真是可惜呢,那么大功劳最后竹篮打水,想想都替您不值。”

他样子倒是说得情真意切,引起不少人叹息。

但是与之相熟之人的表情十分怪异,自然知道他在挖苦方书安。

“莫要开玩笑,方公子班班大才,怎么可能会浪费机会。想想他那两首诗,都不是寻常人所能做出来。”

阮大铖很是时机的冒了出来。

若是别人说出,或许真的是肯定方书安的才能。但是从他口中说来,除了讽刺那诗是找枪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意思。

寻常时候,方书安早就一句话反讽回去,但是现在,他并没有那个心思。

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辽东之行,让整个人视野开阔了许多,格局提高不是一星半点。现在看他们这样表演,根本就提不起半分兴趣。

“马公子和阮公子都是才能卓绝之人,书安自叹不如。此番前来,如是有名次最好,没有名次,再来三年又如何。”

听得方书安这么说,两人面面相觑,像是重新认识他一样。

这特么还是以前那个方书安?

怎得如此好说话了?

事实上,只能怪阮马二人依旧是中二性格,尚未经历过生死之事。

若是让他们在战场上呆些时日,他们也就知道,眼前这些嘴炮,是人世间最为无聊的东西。

孙传庭倒是看不下去了,虽然方书安不打算反击,但是他们可都是过命的交情,不想让方书安落下乘。

方书安做了多少事情,没有人比他二人更清楚。

一个为大明做出巨大贡献之人,如今被两个宵小所为难,怎能如此!

“马公子,莫非已经肯定自己名列前三,到时候能跨马游街了?”

“那是……什么,莫要胡说八道!”

孙传庭冷不丁来一句,让马士英差点趴在地上,下意识他就要接下来,转念一想赶紧换词。

虽然心里一直潜意识认为自己板上钉钉,冲击一甲二甲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话要是挡着众考生的面说出来,那可就不一样。

别的不说,狂生的名号是少不了的。

还有那些本来就呼声很高的人,例如庄际昌等,如果传到主考耳朵里,那就更要命了。

如此大言不惭的考生,最后黜落也不是不可能。

孙传庭也是狠,一句话差点将马士英打个丢盔弃甲。

想来也是,马士英虽然有点小手段,但哪里是孙传庭的对手。

“我不是,我没有,莫瞎说!”

马士英看着周围人的眼光,马上一个否认三连。

要将谣言消弭在尽量小的范围内。

人家庄际昌呼声高,并不是因为自己狂悖,而是大家推举出来。

见马士英一句话便陷入被动,阮大铖也保持沉默,选择默默观察。

方书安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强横,但是这俩哼哈二将可不好说。

他们也不过是来京赶考的学生,也不知怎得就被熊廷弼选中,在没有功名在身的情况下竟然能在辽东积累经验,真的令人羡慕嫉妒恨。

眼见他们一炮哑火,方书安也是懒得再去搭理,便和孙卢二人离去了。

一转眼十余天匆匆逝去,一大早,众人便齐齐赶到贡院门口,准备影响余生命运的重要考试。

方书安左右看看,除了他们三个,熟人只有潜力之王庄际昌。

身边现在仍有不少人在寒暄,方书安看他的时候,恰好目光撞在一起。

庄际昌远远打个招呼后,吏员便招呼着开始进场。

说来奇怪,许久没见袁崇焕了,也没他消息,不知道那人在忙些什么。

“放题!”

随着一声悠长的吆喝,考生们开始进入状态。

方书安看见那题目时,身子猛然一紧。

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升起,直接从脊梁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轰击到天灵盖。

这……未免也太令人意外了!

一则小通知

各位读者朋友,你们好。

不知不觉,老浪这本书写到35万字了,按照网站的一贯要求,其实超过了上架字数。

此前老浪感觉一直写的节奏不是特别理想,加上一直出差和忙着工作上的中期验收以及新项目申报,所以耽误了上架时间。

此前的几万存稿都消耗殆尽,一方面是担心写的仓促难看,另一方面是害怕没时间写,上架之后断更的话,是对各位读者的不负责。

现在,工作稍微告一段落,可以多些时间写书,便准备上架。

明日也就是周五中午,会开启正式上架章节。

写作之余能有些回报,老浪也好更有动力的为各位写故事。

说到上架,不得不说一段辛酸史,哈哈。

老浪第一次想写书是2013年,那时候看到一个关于辛弃疾的传记,再想到自己看过的历史小说,便觉得,辛稼轩若是有其它可能,会是什么样子呢?

于是便打开文档就是干,啥都不懂的写了起来。

当时纯粹是萌新,不懂的如何组织语言,写出来的东西是真的……一言难尽。

后来忙着个人生活和工作,便搁置下来。

再动笔,就是2016年了,那时候觉得历史太过厚重,便想写一本轻松些的书,便头铁的奔着仙侠去了。

好在,老浪过去也写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本书被编辑赏识签了约,并按部就班的上架。

不过么,那时候不懂的写作技巧,也不熟悉网文写作规矩,所以么,光荣的扑街了,订阅只有个位数。

但是,老浪有一个优点,就是坚持,个位订阅怎样?甚至很多时候只有一个追订,我还是把它写到80万字完本了。

有那一层经验,老浪便觉得自己不再是萌新,是个老司机,可以上车啦!

然而,现实还是狠狠的来了一棒槌,将13年的那个故事重新写了开头,稍微增强戏剧冲突。开了一本历史,便是上一本《大宋好相公》。

不过么,还是和读者大大们的认可有些差距,于是乎,老浪再一次光荣的扑街,两位数订阅写到70万字完本。

但是,谁心里还没有个梦想呢?谁心里还没有过假设呢?

如果我重生在明末,还会让那些悲剧发生么?

还会让华夏民族陷入两百余年的落后么?

不!

当然不能!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万种可能!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华夏强国梦。

所以啊,我还是将心里的故事写了出来,希望你们和我一样,喜欢这么一个原本没有的故事。

只是设想一种可能,假如历史允许架设,那么我们的轨迹会是怎么的辉煌?

……

若是以常规的眼光来评判,老浪这本书虽然比前两本好些,但仍然……你们懂得。

但是我还是厚颜求些订阅,求个打赏,求个月票。

毕竟,各位的支持,是老浪我写下去的动力。

拜谢啦!

167 这怎么能是作弊?

题目赫然就是那日史继偕与他交谈的内容!

难怪,难怪那日老先生叮嘱他莫要向任何人说起,原来就是变相透题啊!

这算是,作弊么?

似乎……也不算吧,两人就是正常交流下治国理念什么的,怎么能算是作弊呢?

而且,多数时候都是方书安将后世各种先进经验理念向史继偕透露,那可是天大一份礼物,若此事也能算的上透题,太不合理了!

方书安安慰自己以后,便开始心安理得的说服自己开始构思,一边想还一边寻思着背后的原因。

但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爷爷关照过?

才有这个念头,稍微深思,便将其打消掉。

若是别人,说不得会有此种情形,毕竟现在方书安对于方家,对于大明,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若是方从哲从大义出发,说服对方,倒也不是不可能。

方书安又不是一问三不知的废物,好歹是有两首诗作流传,并且还有瓷砖和国债这样的神来之笔,怎么看都不是亏本的买卖。

但是当目标是史继偕以后,那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史继偕的官声他是听过的,按理说可以归类到清流一边,不结党不徇私。那是个宁折不弯的清官,绝对不会因为爷爷的施压而改变自己的观点。

若是给的压力大了,说不得还会反弹。

既然不是方从哲主使,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忽然想起史老先生说过的话:后生可畏,要好生为大明百姓谋福祉!

那不就是他做出决定之后给出来的关照么?

或许,老爷子是真的看上了方书安的为人做事的能力。

单纯的瓷砖或许只是谋私利,但是国债这样的手笔,前无古人,绝非是一般的读书人能想出来。

再加上辽东战场上的神奇表现,一切都值得保守一辈子的史继偕赌一把。

他虽然是清流,但绝非是海瑞那种犟,只要是能对大明有利的事情,史继偕要赌上一把。

大明积弊已深,需要再出一个张居正般的人物了!

况且,他老人家可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考官。

有明一朝,不是没有主考笼络学生之事,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便是深受此害。

据闻,唐伯虎被黜落便是因为考官泄题,最后到手的功名没了,只能去摘桃花换酒钱。

当然,这件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人说是唐伯虎只不过是瓜田李下之嫌,有人说是内部斗争的结果,也有人说是当事另一主角只不过是在闲谈之中说了些相关的话。

但是既然真的是被沾上,又是风来雨去,最后唐寅也只能悲惨结局。

但反过头来再说方书安,事情就不是那样了。

虽然有着可能造成的后果,但是只要他不胡咧咧,有谁会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

经过一番思考,总算是得出结论。

怎么说呢……

这一次见面,还……真香啊。

此前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唐伯虎遇到的事情能落到自己头上,不过他当然不会像唐大官人案件中涉事人一样,泄露口风。

考官见到才华横溢的学生,起了爱才之心的话,心里有拉拢之意,极有可能以某种形式将考题泄露。

并且,会试只是决定能上榜,但不会决定成绩。

所以并不是那么太显眼,除了自己说出去作死外,很难发现。

至于像史继偕这样的老实人、大清官,也会学如此一手。

怕是真的被方书安为国为民的行为感动到了,都说读书人要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史继偕或许一直有这样那样的梦想,但是却没有方书安这等手段。

能让一个清流去如此做,说明方书安的作为已经得到传统士大夫们的认同。

很好啊,他的第一个目的总算是达到,以后的路还漫长,很有可能要被那些现在看好他的读书人骂。

但是,那又怎样,让大明日益强大,让华夏民族繁荣富强才是他要坚持的事情,中间牺牲部分人的利益,那也是没有办法。

无论如何,既然给了这么一个机会,方书安定然是不会装作什么大尾巴狼的,抓起笔嗖嗖的便写起来。

他写的字是硬伤,写不出来孙传庭或者庄际昌那样的馆阁体。不过好在经过努力的训练,至少也不是幼儿园毕业的水平。

再加上有朱笔誊录,字迹带来的影响可以去除。

其他人依旧在抓耳挠腮构思的时候,方书安已经在笔走龙蛇了,没办法,就是这么强大,毕竟是开挂并且还“作弊”的男人。

……

出了贡院,方书安抑制住内心狂喜,表面却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孙传庭拍拍方书安肩膀,没有说话。

“象升呢?还未出来?”

“尚未见他,或许要等到下一次放牌了。”孙传庭算是出来早的,毕竟他对题目相关的事情原本就有过思考,也和方书安有过交流,本身自己的水平就很高,答卷不在话下。

至于卢象升,其实就有些难度了,在原本的时空里,卢象升第一次礼部试并未上榜。

毕竟他年纪小,经验学识不足。

但是现在么,情况就不一样了,和孙传庭方书安呆的久了,也受到熊廷弼、周永春等一众官场大佬的熏陶,再加上在辽东的历练,眼界学识和储备比以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并且相关的问题他们也曾一起讨论过,方书安对他还是有些信心。

只是,还未等到卢象升,先等到了其他人。

“呦,方公子,想必定然考的极好,我等这里提前给方公子庆贺了。”

不用回头,方书安就知道是谁,马士英踱着官步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与之相熟的士子。

几人哄笑着,半年多之前方书安还是个只会钻勾栏,喝花酒的浪荡子,他们才不信半年时间就能痛改前非写出锦绣文章来。

在他们眼中,之前诗作都是假的,不知夺了哪个可怜书生的作品,博得才名。

辽东之战那是熊廷弼打的好,竟然还有传言说方书安谋划,简直荒唐!

一个毛刚长全的生瓜蛋子,能谋划个什么?

贡院对面的酒楼之上,林月华看着马士英奚落方书安,心中却有种解脱之感。

若是此前还有些对于才子佳人的少女幻想,现在彻底破灭,马士英的英俊脸庞在她眼里变得无比丑陋。

灵儿一脸怒容,直想把手中果皮扔到姓马的脸上。

“小姐,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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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万历的反应

灵儿想让林月华看清那嘴脸,结果却并未听见动静。

等她回头,却发现林月华不怒反笑,转身下了楼。

小姐这是怎么?难道她变了?

不能够啊,从辽东回来,她一直说的便是方书安啊,现在看见方公子受委屈,怎么还笑?

此前已经调查清楚马士英的为人,知道他是个什么角色,为何现在反而……总是是太异常了。

灵儿想不通是为什么,再看小姐已经走得远,她连忙追了上去……

……

判卷的过程极为无聊,大部都文章都是刻板如一,偶尔有个花团锦簇的文章,也没有多少深意。

史继偕是主考,自然是试卷把关人。

他兢兢业业的在评阅杨守勤甄选出来的试卷。

“杨大人,这篇文章不错啊,老夫以为,当为第一。”

史继偕拿着的正是庄际昌的案卷,问着仍在判卷的协考杨守勤。

杨大人看看那案卷,便说道,“这篇作为第一,自然毫无问题,不过还有另一篇,虽然文章做得没有此篇漂亮,但胜在立意新颖,极有意思。”

“哦?”史继偕说着,便继续翻阅。

杨守勤会心一笑,继续筛选看得过眼的文章,由史继偕做最终决断。

终于,他看到那篇文章。

行文用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那小子所做。

若是比起来,行文落笔上只有中游水平,但是罗列的观点却是个个新颖。

尤其是此前浅谈辄止的摊丁入亩政策,若是能施行的话,单此一条不但能改善现有丁银制度的弊端,减少地方官吏的私藏,增加财政税银,更能减少此前一直隐匿黑户的行为。

对于田亩的厘清,也是十分有利的事情。

史继偕越看越是喜欢,一篇文章做的没有多少花哨之处,全是实打实的治国良策。

难怪杨守勤会说有意思,这样的文章,若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皇帝看到,只怕多半会被废掉。

但是落在史继偕手中,当然要将其发扬光大,何况,这就是他本来的意思!

不过么,若是拿到会元的高度,还是有些不够。

思前想后,他还是将庄际昌之文放在首位,将方书安的向后挪了挪,保持在十名靠后的样子。

毕竟殿试才是最终决定排位的地方,现在么,只要将其提进来便是。

……

紫禁城内,史继偕将汇总好的名册呈给万历御览。

别的事情皇帝不理也就算了,抡才大典还是要高看一等。

万历看着手中会试结果,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等看到方书安名字时,便是一愣。

“那方书安果真中了?”万历问道

“回陛下,确实中了。”

“莫要诓骗朕,阅卷人中可是有方卿门生徇私?”

史继楷正色道,“回圣上,断无可能,先有誊录在先,再有阁老避嫌,后有臣与杨大人等商议多次,其遣词用句虽有瑕疵,但立意新颖,这个名次,他当得起!”

“方卿那孙子,原来就是个泼皮,后来听闻开了悟,熊廷弼不是因为他在辽东的功劳还请了封,怎么最后就是个监生的奖励?”

万历问道。

史继偕一听,便察觉出事情的不寻常。

原来,陛下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方书安。

不然,被阁老留下的案卷怎么会被知道?想到这里,他背后猛然一凉。

他们这个陛下啊,虽然三十年不上朝,可是对朝局的掌控从来未曾放松啊!若是真有人想要蒙蔽他,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方书安是真有才能,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臣手中便是其考卷,圣上可观之。”史继偕知道会有此一遭,早早的准备好试卷。

万历笑道,“原来史卿在这里等着朕,好吧,呈上来。”

放下试卷,史继偕充满希望的看着万历,希望能得到什么指示。

谁知,最后却是一生叹息,“方卿这孙子啊……你们好好指点与他。”

说完,便放下卷宗,挥挥手示意史继偕退下。

这是什么意思?

史大人有些郁闷,好歹给个话啊。

不过他还没走出去,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僧入定的李恩突然睁开双眼,惊慌之色一闪即止,喊道,“史大人!”

史继偕哪里用他喊,猛然便折了回来。

两人前后脚跑到万历跟前。

“皇爷!”

“圣上!”

回答他们的仍旧是一阵咳嗽声,“快,传御医!”

李恩的声音有些焦急。

“我去内阁!”史继偕自然知道现在该干什么,若是万历突然有什么症状,内阁那里必须要知道,他一个人现在还真顶不住!

“史卿!”万历突然喊一声,李恩和史继偕都停下脚步。

“莫急,不碍事。此间事……你们知晓即可,不可惊动……惊动他人!”万历说到最后,声音里满是寒意。

“阁老那里……”史继偕斟酌的说到。

“需要方卿知晓时,朕……咳咳……自然让他知晓。”万历终于好了些。

声音低沉的说道。

“臣,遵命!”

史继偕说完抬起头时,万历的情况吓了他一跳,方才还脸有红光的明帝国皇帝,此刻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哪里还有帝国之君的风采。

“陛下,您……”

“唤太医准备一贴汤剂即可,朕无事。”

“不可,还是要太医诊治一番!”史继偕看见万历稍微能定下神,没有了方才的险象,自然也就敢说话。

都这个时候,不能由皇帝的性子来。

虽然他的身体是自己的身体,但更是大明的身体,天下苍生的身体。

太医匆匆而来,诊了诊脉才敢开口,“陛下无事,只是心里有些波澜,眼下并无大碍,服两剂安神汤即可。”

心里有波澜?

听到这句话,史继偕心里一怔,难道是刚才那篇文章引起了陛下的心里波动?

那为何他又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当然,问题不止这一个。

此前一直没有听闻过陛下身体有恙,怎得现在突然这般?

虽然万历明确告诉他不能说出去,但是史继偕觉得,此时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这个苗头,他必须要告诉几名大员,尤其是首辅和几个尚书。

万一发生什么,他们也早早的有所准备啊。

毕竟,此时的紫禁城,并不太平,出门的时候,史继偕向后宫看看,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169 放榜日

后宫那里,一直不让人省心。

此前立太子之事,是文官心头的一块大石。

虽然后来双方妥协,朱常洛总算是确定太子名分,福王朱常洵也已经就番。

若是陛下真有些……

再发生什么变化,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算起来,万历皇帝已经在位四十七年,眼下早就过了春秋鼎盛的时刻。

额外多一些担心,十分有必要。

心下既定,便急匆匆向内阁赶去,那里,今日方阁老应当在值。

“阁老!”

史继偕远远的便和方从哲打着招呼,此刻他正在翻阅着下面筛选出来的奏章,将需要御览的呈送上去。

“史大人,你不是向陛下禀告会试的结果了,慌忙的来此作甚。”

“我的阁老啊!”

史继偕夺过方从哲手里的奏折。

“唉,那本奏折十分重要,你这是干什么。”方从哲瞪他一眼。

谁知,史继偕不但不停手,还挥手将几个整理文档的官员赶了出去。

“你们先下去,我有要事与阁老说。”

众人纷纷起身避席,退了下去。

看他这架势,方从哲不敢耽搁,静静的等着他说……

“什么?”

听他说完,方从哲也是有些吃惊。

陛下毕竟已经御极四十七年!若是突然发生些什么,确实不无可能。

心里想着,方从哲也朝着后宫的方向瞥了一眼。

史继偕瞧见他看的方向,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阁老与下官担忧的是同一个地方吧,咱们是否要……”

不待他说完,方从哲做了个噤声手势,史继偕知趣的闭上嘴。

“算了,我还是先去公布榜单,可不敢耽搁放榜。”说完,他做了一个手势,方从哲心领神会。

此处是宫中,有些事情,还真不方便讨论。

谁知道在某个角落是不是藏着些什么别有用心之人呢?

……

考完的举人们,一边焦急等着成绩,一边开始些适当的放松。

毕竟还有殿试等着,不敢太过放肆。

马士英先去林家求见林月华,他可是满怀信心,想到此番定然能够拿下这个小娘皮。

谁知道,信誓旦旦的过去,最后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娘的,看来还要多磨!”

虽有些恼怒,但他不便发作,只好将怨气先行收起。

反过来想,若是那么容易吃到嘴的鱼儿,哪只猫会珍惜?蜀女多情,如同蜀山间的云雾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自我安慰一番,便收拾心情,去了众士子摆宴的酒楼。

宴饮么,算是士子们放松的手段,为了带动气氛,有出手阔绰的请来歌姬唱曲助兴,当然,也仅止于此。

毕竟官面上的事情,只能这般,当然私下里三五好友么,那就,呵呵呵。

要不然方书安怎么能变成这个方书安呢。

至少人多的地方,并且是不相熟之人,还是要遵循法令。

太祖朱元璋曾发布诏令:“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之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宣宗以后,裁汰官妓,禁令更加严格,无论官员或读书士子,凡有宿娼的,或稍有邪行,轻则贬谪,重则加以褫革,永不录用。

这些事情在彼此熟悉之人眼里,那就是无用的纸。反正不会互相揭发,也就没有问题。

但是摆在桌面上,仍旧是威严的律令。

“马兄,快过来,你怎得来的这么晚,可是见你的蜀中美人去了?要我说一个商人之女怎配得上马兄。”

阮大铖喝的有点多,笑眯眯盯着歌姬高耸之处,不过,总算还有些理智。

这种地方,可不是个放肆大喝的场合,有什么话和行为传出去,可就十分的难看。

“你懂什么,我自有打算,我料定姓方的此次必然落榜,东林那些人一直在私底下活动,方从哲这老狗必不长久了,我们得早做准备。”

想到刚才被拒绝,马士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后槽牙在耳边说着。

殊不知,他俩对话的内容,被边上侍酒的女娘听的一清二楚……

……

此番类似之宴饮,不在少数。

当然也有人依旧在准备着殿试,他们对自己的答卷还是很有信心。

无论怎样,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

放榜当日,天还没亮,一片灰蒙蒙当中,贡院门口就聚满了人。

不少人都是拖着两个黑眼袋来的,前一晚能睡好的,除了对自己极有信心之人外,便是自曝自弃的那种。

不过么,小商贩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不管你是会元还是名落孙山,总不能饿着肚皮吧。

人是铁饭是钢,多吃一点,一会有了成绩方便狂奔或者撑住啊。

要不然嗷呜一声晕过去,就有些让人嘲笑。

小商贩支起摊子卖着吃食,饥肠辘辘的士子看天还早,饥寒交迫之下闻到香气,转眼就将商贩摊子围的水泄不通。

待到天放亮,日头出来,方书安与孙卢二人才缓缓而来。

方书安仍是一副阴婺表情,显然心情恶劣。不过么,他可不是为了成绩,而是其他烦心的事情。

马士英和阮大铖等一帮士子迎了上去,“呵呵,这不是方公子吗,是来看放榜?其实大可不必,您高中的消息我等自然第一时间登门相告,就算不幸落榜,令祖与熊经略只要上书,陛下还能不赏你个官职吗,何必苦哈哈与我等抢这科举薄名。”

“就是,就是,那时我等必好好侍奉上官,哈哈。”

读书人对于非科举出身官员向来发自内心鄙视,不管你做多大官。

反正只要不是两榜出来的官员,肯定是没有资格登殿入阁,位极人臣。

他们的意思,自然就是嘲笑。

哪怕是日头从西边起来,方书安也不可能高中!

众人正热闹,贡院门打开。

“放榜了!”

等候的士子们如同潮水一般,将抬榜之人挤在当中。

“各位莫急,这就开榜!”

两个小吏说着,将罩在榜上的红布掀开。

此前热闹的人群,此刻更是人摞着人,一层又一层。

小商贩面前的桌子上,碗还打着旋,可见来开的速度是多快。

摊主不动声色的按住碗,使他不再晃动。

“收吧!”他和旁边摊位交换一个眼神说着。

170 方书安何德何能

“收了!”

该收摊了,不然一会说不定有些人情急之下,会摔他们的碗盘撒气。

“中了,中了,感谢祖宗护佑,我中了。”

马士英找到自己名字,哈哈一笑。

“中啦,我中啦!谢谢我的亲娘四舅奶奶!”

“又没中,唉!”

“来年再战吧……”

有中的自然就有没中的,呼天抢地的,当场晕厥的,大有人在。

“传庭,恭喜恭喜啊!还有你,象升。”

方书安恭喜着二人,对于卢象升高中,孙传庭虽有些意外,但也极其为好友高兴。

马士英凑了过来,看方书安变得喜气洋洋,就有些反感,孙传庭和卢象升高中,你高兴个什么劲。

“可惜啊可惜,方兄还是再等三年吧,马某不才,中了!哈哈。”

方书安好整以暇,淡淡道:“那恭喜马公子了,不过么……”

他故意拉着长音,“方某貌似也中了!”

马士英正笑得畅快,听到说话,呴喽一嗓子差点没躺地上。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你在诓骗老子!”

马士英疯了一般趟开人群,走到榜前,果真找到方书安名字。

更为关键的是,名次比他还要靠前。

“这是假的!假的!”

说着,嘴里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一瞬间,他便想了许多。

此前,林月华对自己愈发冷淡,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对于得不到的,人往往最为在意。

马士英对于方书安从开始的不屑,慢慢转为嫉妒,进而痛恨。

何况现在,连他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都未能超过方书安,那以前装逼的样子,不都成笑话了么?

不可以,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有假!此中必然有故事,方书安怎么可能上榜!”

马士英喊着,差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到最后的时候,不但破了音,更是眼前一黑。

阮大铖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马士英,对一众落榜的士子道,“我们去找史大人,方书安这等不学无术之辈也能高中,定然有鬼,必须彻查,走!”

阮大铖成功挑起了落第士子对方书安的不满,呜呜泱泱走了。

相比较之下,落榜之人才是大头,他们都觉得自己遭了黑手!

方书安何德何能,必然有隐情!

看着他们的表演,方书安那叫一个裆疼。

这他娘的,无凭无据的就能翻云覆雨?

跟着阮大铖等人走动的大多是落榜之中的年轻人,毕竟首次失利,心里气愤难平。

再加上情绪波动大,更加容易被有心人左右。

“方书安作弊!”

“史大人主持公道!”

“给学生们一条活路吧!”

“科举唯才是举,不是唯官是举!”

一众人乱糟糟的喊着口号,向贡院里冲着。

只不过,他们明显选择的地点不对。

试卷已经判完,贡院除了维持日常的吏员,哪里还有一个总裁官或者协考?

但是,愤怒的人群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他们要的就是说法。

只要哭的声音够大,便一定会有人前来!连顺天府都不用去。

“诸位,安静,安静些,都是多年考下来的举人,莫要因小失大啊。卷宗名次都是圣上亲裁,怎么会有作弊之事!”

负责贡院日常的小官也算见过世面,这样的事情并非一次两次。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做了手脚!”

“有本事将方书安的试卷公布开来看看!”

这些还都是喊着客气的,至于那些更加过激的人群,早就忘记自己读书人的斯文,像是街巷的流氓般,直接开骂。

“放你母亲的臭屁!”

“睁着眼睛说瞎话,定然那是你们上下其手,欺瞒圣上!”

“王八蛋贡院吏员联合考生作弊啦!”

“狗官跪舔朝廷大员,给孙子大开方便之门!”

小官见过世面,但是没见过上来就开骂的。

还不等他喝斥,谁知道下边人更甚。

已经有人从小贩那里弄来剩饭残羹,向维持秩序的小官小吏们扔了过去。

噗嗤嗤!

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将他们身上糊的不成样子。

“快,速速去顺天府禀告,同时去找史大人,今天这事闹不好,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吧!”

小官看那群情激愤的样子,恐怕自己抗不住了,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见过风雨的大人物出面。

史继偕匆匆忙忙的赶来,他并没有预料到,事情能闹到如此之大。

单凭几个人有想法,绝无可能,除非是,有人在暗中捣乱,伺机串联。

远远地看见史继偕来了,阮大铖和马士英交换一个眼神,两人渐渐从队伍前边向后挪去。

他们只是要挑起风波,并非要成为冲锋陷阵之人。

万一因此被夺了功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损人的前提下是不能害己,要不然就是傻子一般的行为。

更加郁闷的是方书安,他们几个人站在一边,那些举子们没有一个喷他的,都转向贡院去了。

这个时候的喷子们,目标都这么明确的?

他和孙传庭交换一下意见,心里有了分寸,归根到底还是马士英和那帮人一起,把仇恨拉倒他的头上。

原本这些人就郁闷,再听闻方书安半年前还是废物点心,突然上榜,并且爷爷还是当朝首辅。

这样的人不当靶子,谁当靶子?

只是,区区马士英就能有如此势力?

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兴风作浪!

上一次唐寅事件,当时主考官程敏政就被人黑下台,连同考李东阳就差点被扒拉下去。

这样一个机会,若是利用得当,史继偕跑不了,身为阁老并且是方书安爷爷的方从哲,同样跑不了。

想通此关节,几人也就明白了。

这是要借着举子们的手,将相关人员一网打尽啊,此计不可谓不狠!

背后势力的复杂程度,可就不仅仅是马士英这个小喽啰了,他也不过是借势。

甚至不仅仅是东林,其他势力范围同样有希望将方从哲赶下台,好占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谁人怀疑方书安作弊,站出来!”

哗啦啦,围观的举子们齐齐向前迈一步。

但是马士英他们则彻底离开了人群。

“谁人愿意承担后果,来应对自己的选择!”

呼啦~

脚步声稀疏了很多。

只有不到一半人再进一步。

“还有谁,若是方书安没有作弊,你们可是有攻讦官员之罪,到时候牢狱免不了,若还执意如此,某便陪你们请旨意,求陛下放出试卷让你们一观又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绝大多数都怂了。

贬低别人没有问题,但是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那并非明智之举。

突然,有人喊道……

171 夺命三连问

“我愿以牢狱之灾,换取科举清明!”

只见一个人排众而出,那斗志昂扬的劲头,看上去一往无前。

只是,这人,竟然没有几个人认识。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事情就怕有人挑头,只要有第一个,就会有连续不断地出现。

果然,又有个人像是被情绪感染,高昂着胸膛出来。

“我也愿意!”

似乎是看出来苗头不对,史继偕虽是清流,但多年做官的手段还是有的。

“那学子是何方考生。”他问道。

“学生浙江淳安县!”那学生拱手回答。

“乡试主考是谁?”史继偕再问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那人瞬间哑巴。

史继偕何许人,挥挥手便让两人押下去。

一众举子们有些醒悟过来,这他娘的,是混进来动乱的混子啊!

作为浙江考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主考官是谁。

别的不说,考中举人之后,定然是要上门谢过的。

连这问题都答不上来,那还是个读书人么?

押走一人之后,史继偕继续他的连问。

此番再看剩下那一人,明显开始慌张,脸上都能看见汗珠子。

这可是京师二月啊,料峭春寒都能打的人脸生疼,现在出汗,难道是在裤裆里捂着貂皮短裤么?

“你乡试题目是什么?”

一个问题,直接将那人击倒。

就算你凑巧能说自己忘记乡试主官是谁,难道还能忘记题目?

凡是参加过考试的人都知道,尤其是重要考试,即便说不上来印象最深刻的题目,但是相关内容还能说出一二的,何况,那可是才结束没有几年的乡试。

“这……这……”

看着他支支吾吾汗流浃背的样子,史继偕哪里会跟他客气,直接挥手将人带下去。

眼见一场风波要渐渐变大之时,却被史继偕三下五除二解决。

这等巧妙手段,就是方书安都佩服。

多年成精的老头子啊,要不是因为心思不在当官上,就凭这份机智,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清流毕竟是清流,想让他将心思放在官场那些破事之上,自然十分不屑。

看着人被押走,史继偕一双眼睛似乎会发光一般,扫视着在场诸人。“众人看见了,方才可是有宵小之人妄图裹挟你们,让你们搭上前程。好容易考出来的举人身份,极有可能被这些人以祸害,变得前功尽弃。说说,这是你们十年寒窗做希望的结果?”

如是真有作弊之事,士子们自然无所畏惧的抗争下去。

但被人当枪使,那就是蠢了。

如此费力不讨好且祸及自身的事情,有几个人会干?

“我就知道,众位都是读圣贤书长大,自然不会傻到与他们为伍。但是,你们想想,方才是谁带着你们来折腾贡院?方才那二人不显山不露水,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绝非是能组织之人。你们身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怂恿?”

要查后账!

阮大铖和马士英心里慌了。

他们的计划只是捣乱,最后有出头鸟将事情揽住。那样也找不到他们身上。

但是看现在的意思,似乎并不像能置身之外的样子。

“我记得是那谁,那谁谁……”人们来时努力的思考,方才究竟是谁在煽风点火呢?

“啊,好像是……”

话未说完,又有人喊道,“我要继续查看方书安卷宗,若是正常,即便入狱又如何!”

听到这话,两人像是听到仙乐一般,瞬间紧张的神经得到松弛。

若是继续查下去,只怕便要追到他们身上。

史继偕问过几个问题,那人回答的毫无破绽。

看来,是这个真举人,不过是被某些人收买而已。

既然他要坚持,史继偕便将其留下,确认下一步如何行动。

至于其他人,则渐渐被顺天府过来的衙役们疏散了。

弄不好将酿成一次危机的行为,被史继偕化解于无形当中。

马士英和阮大铖没有被点到,算是他们逃过一劫。

不过么,阮大铖已经惦记上了史继偕。

因为,庄际昌和史大主考可是同乡!

这种情况之下,他还将庄际昌点做会元,如果殿试还是如此结果。

到时候,又是一场大戏,他史继偕对名声向来珍重。

方书安这事情或许是无中生有,但是照顾同乡的事情,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

到时候就是一百张嘴,都难以解释明白。

阮大铖惦记着别人,却不知道,方书安也将他们画在小黑本上。

如果是之前,或许还会当作马阮两人不过是年轻人的羡慕嫉妒恨,现在这样,可就超出年轻人行事的范畴。若是说背后没有人操刀,打死他都不会信。

“传庭,你知道马士英和阮大铖与何人走的近么?”方书安小声问着。

“他们原本就和东林牵扯不清,最近据说还和几个老家伙来往甚密。不过,我有些想不懂,那些老家伙们位高权重,怎么会看上这两人。”孙传庭答道。

“这不过是明面上的事情,他们是赶考的举人。与高官走动些,无可厚非,毕竟谁还不是要走走门路,熟悉京师官场。但是他们的作为,表面上是拜访,私下恐怕是充作联络人员。”

“联络人员?你是说,有些人在搞阴谋?”孙传庭诧异道。

眼下辽东胜仗,三年期的战争国债回笼之后,还能暂时用在国内应对灾害之上。

怎么看,都不是个搞阴谋的时间点。

方书安小声道,“传庭,你别忘了,咱们的圣上,在位可是四十七年了!”

“什么?”孙传庭瞳孔一缩,他问道。“可是有什么内情?”

“此事我也说不准,但是小心无大错,昨日爷爷匆匆忙忙,晚上有不少人到府上。这件事,咱们知道便可,千万不要再传。”

“那是自然,我老孙是什么人,你知道的。”孙传庭拍拍胸脯。

“咱们的羊毛计划,要赶紧动工,还有皇太孙那里,前些日子他不得空,等到有机会,我和尽忠将你们引荐一番,上次我说的事情,也要开始着手准备……”

万历四十七年,留给方书安的时间不多了。

172 幕后黑手

明末三大案,梃击案已然过去。

红丸案和移宫案都在不远的将来。

现在时空,方书安的存在是否能影响红丸案还很难说,但是想要加深他对朱由校的影响力,那么必然需要延长泰昌皇帝朱常洛的在位时间。

而朱常洛的为主体的红丸案,也到处透露着古怪。

对于这件事,方书安还真没有特别好的主意。

据传,朱常洛即位以后特别喜欢房事,红丸案发的原因也便是由此而来。

想要避免,从根本上上解决这个问题。

先将那贡献红丸的人干掉,或者至少也要让其远离朱常洛,那么发生的可能性会小一些。

至于另一种可能么,便是拿出一种更加真实有效的药物,来帮助他解决困难。

后世的医学发展,类似的蓝色小药丸根本就不是问题,甚至有必利劲加上枸橼酸西地那非的双效片,不但能增加次数,还能降低敏感程度,延长时间。

不过么,现在让方书安去合成盐酸达泊西汀和枸橼酸西地那非,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有这等合成基础,他早将三硝基甲苯、磷酸盐、硝酸盐、硫酸钾等炸药和化肥合成出来。

这几样东西,绝对能让大明的旗子插满整个星球。

话说回来,不能合成令朱常洛满意的药品,只有从其他方面下手。

找一些植物源或者动物源的药品,经过提纯以及简单处理,能达到效果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

泰昌皇帝真的是因为喜好美色而丢掉性命么?

一道亮光划过他的脑海,明史是张廷玉所修,里边对前朝皇帝的描述,真真假假,水分有多少,只有那些编纂之人清楚。

朱常洛虽然好色些,但是在处理政事上比他父亲万历后期要勤勉的多。

可以说是一边勤于政务,一边忙着临幸女人,还因为身体羸弱,吃着泻药……

最后再被李可灼进献“红丸”,如此手段加持之下,正常人的根基也会很快被摧毁,遑论原本身子就差的朱常洛。

掌管御药监的是司礼监崔文生,此人正是郑贵妃的心腹……

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当中,对此事的描写都是影影绰绰,遮遮掩掩,没有明确说是谁的问题,但是也将火烧向郑贵妃。

说她是清白的?不可能,有太多动机去行动。

万历不上朝的原因便是太子之争,缘起朱常洛和朱常洵。

朱常洵恰恰就是郑贵妃之子,朱常洛生母是宫女,被郑贵妃近乎于幽禁在景阳宫多年,这会儿已经没了,哪里有朱常洵这么深厚的背景。

若是朱常洛暴崩,朱由校年纪尚幼的情况下,郑贵妃手腕强横些,朱常洵继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此处,方书安突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萧芸娘说过,监视他家之人不但有东林,还有身份不明之人。

那些人会不会和郑贵妃有关?

想到这个节点,他突然冷汗流了下来。

郑贵妃一介女流,不可能有如此手段,原本历史上,单凭她那拙劣的手段,便证明这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

那么,会是何许人?

福王背后的势力?或者其他倒向郑贵妃以及相关势力之人?

这么一想,可能性还很大。

方从哲是当朝首辅,是朱常洛铁杆支持者之一,方书安更是和朱由校走的极为近。他们家怎么看都是朱常洵一派的死对头,若是能在他们身上动点手脚,自然会大大降低朱常洛一方的势力。

如此的话,此前很多细节便能说得通。

有些找不到债主的事情,算在他们身上,无论动机和能力都有。

将郑贵妃、朱常洵等人划出一条线,方书安的脉络便清晰很多。

至少现在万历流露出身体欠佳的迹象,他们需要未雨绸缪了……

考试前,方书安忙着准备礼部试,朱由校也没有闲着。

给他选老师便成为重头戏。

这是一个关系到朝中势力重新洗牌的问题。

东林诸人自然是想借着这股东风,将势力伸进来。

虽然他们暂时失败,但是只要能成为皇太孙之师,将来可就是帝师的存在。

好在,他们有孙承宗这类人才,确实能当得起重任。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上,那么朱由校的师傅便只有孙承宗一人。

方书安的存在,当然不想让他们独大,于是便早早地向他推荐了徐光启。

作为大明近代科学领路人,徐光启能成为朱由校几个老师之一的话,对于方书安工作的开展将十分有意义。

至于另一人,那就不是方书安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以他爷爷为首的当权派,自然能安定的极好。

徐光启只要进去,必定会成为朱由校最亲密的师傅,孙承宗都要往后排,剩下的一个自然就是起到平衡的作用。

孙传庭和卢象升必须引荐给朱由校,他们可是方书安为其准备的两员大将,孙传庭能文能武,卢象升骁勇善战,由他们两个为朱由校奔走,成为其铁杆庄稼,总比那些就知道夸夸其谈之辈强。

一行四人见到朱由校的时候,差点认不出他来。

只见皇太孙一身脏乎乎的衣衫,正在一堆羊毛里淘弄着什么。

听见小宦官传讯,朱由校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满是健康的红润,哪里有此前虚胖的样子。

“书安啊,你们可算是有时间找我来,要是再不来,我可就将羊毛送到你府上去!”

“世子,您这是……”方书安感觉风沙有些大,眼睛里似乎有东西想要流动。

“你还说,弄那么多羊毛,瓷砖坊库房恁大地方,都快盛不下了,你到底要作甚。信中也是语焉不详,我知道你忙碌,便没有打搅你,现在可算是抓到你,快告诉我,这脱脂究竟如何办到?还有那么多羊毛,你是打算做成毡子?那可卖不到好价钱。”

朱由校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突突地,停都停不下来。

“世子,先别急,我给您带来两位朋友,先认识下,这位是孙传庭,那位是卢象升。”

“见过皇太孙!”

两人齐齐说到。

不过么,朱由校并不是很来电,大明的年轻一辈的聪明人,在他看来,只有两个半。

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方书安,半个自然就是李尽忠。

其他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存在,包括这两个什么人。

方书安自然看出来朱由校心中的想法,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需要让其认识到两人的重要性!

173 魏忠贤

他转念一想,便继续道。

“世子,他们两个的才能,不在我之下,将来若是想要做成大事,可少不了他们居中行走。这么说吧,尽忠带兵打仗的水平,比他们两个都差。而传庭若是坐镇一方,会比我更强。”

“不敢当!”

“方兄谬赞!”

两个人被方书安这么夸,自然是不敢当。

这下子,朱由校认真起来。

漫说京师,就是整个大明能入方书安法眼的都没几个,他对两人如此推崇,或许是真有什么本事啊……

“老魏,你来,帮我拿盆水洗手,和贵客好生交谈。”

“老魏?”方书安疑问道。

“啊,新送来的太监,看我这里都是小太监,有个年纪大的也好,不过么他的本名和尽忠差不多,唤作李进忠,我命他改了。”

李进忠??!

“改做何名?”

“讨个好彩头,名唤魏忠贤。”

魏忠贤!

如此“著名”的人物,总算是出现了。

魏忠贤是个怎样的人,历史上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他只是天启皇帝的爪牙,代表着不过是皇权。

也有人认为他是祸乱明末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对大明的祸害,或许没有王振那么大。

但作用肯定达不到冯保和黄锦的高度,相比之下,原来的王体乾则要本分的多。

更适合成为朱由校身边的贴身太监。

“老魏行事稳重,比王体乾也不差,以后有什么事情,交给老魏办理也可,不用非找王体乾。”

果然是个老狐狸,才多久时间,就能和王体乾相提并论。

看来这魏忠贤果然是太监界的天才,能迅速的让主人记住他的存在。

毫无疑问,魏忠贤是把好刀,若是用的好了,能将崔文生等人砍瓜切菜一般的除掉。

但是用不好,没准就伤到自己。

有此等能力之人,方书安不敢确信自己是否依旧成为朱由校心里的第一人。

或许在他成为太子之前,问题都不大,但是一旦登上高位,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魏忠贤此人,到底是去是留,他需要早做决定……

只不过,事情远比他想的更复杂。

“皇太孙,乳母向您问安,让奴婢为您带了点心。”

“哦?劳烦乳母担心了,魏朝你先退下吧,这里有老魏伺候就好。”

乳母?

魏朝?

听到这两个名字,方书安心里咯噔一下。

他离开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启年间两大祸害,魏忠贤和乳母客氏接连登场!

看来,除却魏忠贤需要他操心意外,如何对付客氏,也要列入计划内……

朱由校生母王选侍早亡,他的养母李选侍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但是论起危害,仍旧不及客氏。

不但导致后宫无子嗣,直接让朱由检坐了天下,比起其他藩王入主,崇祯帝朱由检可没有嘉靖那样的手段,最后直接导致大明步入穷途陌路……

这些人,都要一个个拿走啊!

只是眼下,他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主意。

而且只要能延长泰昌帝的寿命,这些跳梁小丑就都不是问题,慢慢剪除就是。

想到此,方书安看着仍旧有些胖,但是精干很多的朱由校道,“世子真想,知道羊毛是作何用,那等您的几位师傅选好,咱们便开始。”

“别了吧,若是等到师傅们选好,哪里还有时间去琢磨羊毛。”朱由校比方书安还要着急。

这也不能怪他,由于万历的拖沓,朱由校到现在都没有像样的师傅,能做的事情就是找些有意义之事来干。

方书安那放着一堆羊毛,刚开始还好,后来越发多,还有人说最后是赔钱的买卖。

朱由校自然不想自己的小伙伴被人编排,便打心眼里着急解决这个难题。

“我的世子啊,还有殿试等着我呢,您给我些时间可好?”方书安也很无奈,羊毛加工不是个小事情,现在开始的话会占用大量精力。

虽然殿试只是个排名的过程,但是方书安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就算咱们不干,先将工具之类准备出来可好?”朱由校仍然着急,他太需要找些事情做了。

方书安拗不过,便道,“好罢,世子,我将相关工具设备先行画出来,到时候还麻烦您带着匠人们制作出来。”

“哈哈,小事一桩,你只需将图纸备好,其他交给我便是!”

朱由校拍着胸膛,大包大揽的将活拉过去,若是论起造东西的本事,他确实要比方书安强上不少。

两人有说有笑,方书安给孙传庭一个眼神,后者便心领神会的拿出来个东西。

“皇太孙,这是我等从辽东带来的老山参,您正当壮年,用不上,但是在府里存放着,也是好东西。”

“难得,难得二位有心,来老魏,拿回去收好。”

朱由校命魏忠贤收下礼物,带到房里去。

方书安见只有他们三人,便小声道,“世子借一步说话……”

朱由校眼珠子一转,知道这才是重头戏,便向两个远处的小太监道,“你们守好花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入内!”

三人走到院子当中,刚好被一堆羊毛挡住视线,方书安递个眼神,卢象升心领神会的站在一旁放风。“世子,传庭绝对可信,此事他可参与。”

“好,你做主便是。”朱由校也不扭捏,方书安能看中的,定然是有担当之人。

“世子,有些事原本我想晚些再说,但是怕到时候来不及,只好现在开口。”

见他说的郑重,朱由校凑得更近。

“怎么,是瓷砖之事?”

最近各种假冒瓷砖出现,将正品瓷砖冲击的厉害。

按照几家的意思,是要联合起来进行一次打击。

不过,意见迟迟没有得到方书安的同意,是以众人也都保持沉默。

“瓷砖的事情,早晚会流出来,包不住。再说,赚钱都是小事,水泥可比瓷砖重要的多,咱们只要抓好水泥就好。何况,等到羊毛的用处出来,你们就能明白,比起羊毛产业,瓷砖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瓷砖虽好,但不过是建筑用品当中的一项,并不是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而羊毛相关的产业链,则是能渗透到每个人生活当中之事。

一个东西,只要他能参与到衣食住行当中,便会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相比起来,等到羊毛产业链成型,瓷砖那个产值,真的不够看。

“还是书安你的眼界宽,一年将数十万两流水,都是小钱,我倒要看看,你那个羊毛还能造出上百万两的流水么?”

“咱们先不说这个了罢,世子,您有没有想过,要是皇爷爷有个万一,该如何自处?”

“放肆,皇爷他万寿无疆!”

174 左国材算什么东西

朱由校像是被踩到尾巴一般,猛地跳起来。

不过片刻后还是默默的坐下,“不瞒你说,我还真没有想到此事。”

“如果我说,有些人早就注意到了,您会作何感想?”

“有些人?”朱由校没明白方书安的意思。

“这么说罢,我在辽东打死打生,有人一直在暗中下手,不但监视我家人,更想要做些搬倒我方家之事!而且,我怀疑,他们跟那里有勾连……”

方书安说着,嘴呶呶指向一个方向。

看到他指的,朱由校脸色蓦地刷白……

“可……可是福王王叔……”

方书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头。

“福王叔……不是已经去就番了么……”

朱由校说话的语气,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

“世子,话从您口里说出来,自己信么?”

方书安来了一记灵魂反问。

气氛突然僵在那里,一会儿之后,朱由校最终才摇摇头。

“不过,现在也不敢肯定是否他们,但是不是东林之人,谁会惦记我的安危呢,所以有些事情,咱们要早些准备啊……”方书安长叹一声。

“书安,你这么多,为了什么?”朱由校眼中精光爆射,突然抬起头问道。

“我说过,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初心如此,矢志不渝!”

方书安毫无退缩,对着朱由校的目光道。

“好,只要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就行。”

方书安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若是论生活品质,即便是他现在成了不差钱的富豪,也不能和后世高科技傍身的生活相比。

出门依旧要坐颠死人的马车,吃饭土豆都没有,辣椒还没找到在哪里种植。想换个牛排、披萨吃都没有,更不要说各种各样的综艺、电视剧、电影、游戏。

来大明图什么?还不是扭转曾经的历史悲剧。

所以,莫要说朱由校问他,哪怕就是万历问他,依旧是这个答案。

“左光斗家二公子,可是和你有什么仇怨?”

“世子为何有此一问?我与他素无往来。”方书安有些诧异。

“你若不提方才那回事,我也联想不到,下边人说,左国材最近有些动作,似乎是对你那小舅子要下手。不过,毕竟涉及到瓷砖之事,是以有人问下边人口风,还想套问我与林家关系。那问的人,来头还不算小。”朱由校淡淡地说着。

“左光斗家二公子?那算个什么东西,能说动老头,尤其是那些不是东林并且地位尊贵之人,定然是和福王以及郑贵妃有着关系。”

方书安顿一顿,“传过来话之人,或许并不是坚定支持谁,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是从侧面提醒。”

左国材虽然要对林家下手,但毕竟对面还站着个方家。

两家不说未来怎样,现在仍旧是有可能成为亲家。

有这一层意思,他必需要提防方书安,而现在方书安与皇太孙的关系,更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

所以,左国材最后已经进入另一方势力的利用目标也说不定,至于他自己知道或者参与多少,那只能找本人过问了。

“左国材手上有多少实力?”朱由校问道。

“这事咱们不知道,或许是个祸害,但是既然知道了,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想来也是,即便是他们能找到几个位高权重之人,还能高的过方从哲?

现在打赢后金,国家财政暂时得到改善。

方从哲的威望从山东赈灾事件以后再度步入高峰。

如今内阁主事的几位,也都是能干实事之人,绝不像天启朝后期,只会党争。

“左国材之事如何处理?”朱由校说。

“嗯,交给我来处理吧。”方书安想了想,将活揽下来。

他的帮手实在是太少,尤其是能进核心圈层的人,除却李尽忠便只有孙传庭和卢象升。

这二位羽翼未成,做一些实际事情尚可,居中指挥调度资源,尚需时日。

父辈方世清,到底是锦衣卫出身,身兼国家和万历的事情,再给他们行动十分不便。

至于李尽忠的父辈,不添乱都算好的。

其他能一起谋划之人,比如周永春以及熊廷弼等人,还在辽东主事。

人手不够支配啊,方书安感叹道。

看着眼前日渐结实的朱由校,他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世子,我交给你那些健体之术,太子殿下可曾见过?”

不提这茬还要,说到这事,朱由校脸突然变得像猪肝一样红。

“你好意思问,我可没脸说,就你那动作,那个什么俯卧撑,便和日地一般。上次给父王看到,一巴掌就打在我身上,说我是什么邪魔外道!”

“噗~哈哈哈……”

方书安没忍住,大笑起来。

俯卧撑这种姿势么,确实令人容易误会,但是作为强身健体最有效的动作之一,还是真不能淘汰。

难道说,要给太子制作一些特殊的健身器材么……

要改善朱常洛的体质,肯定不能从一方面着手。

好在有他儿子这个例子在眼前,也不至于说是方书安忽悠。

万历自己都不上朝,更不用说太子了,同样是散养。

这样的条件下,反倒有时间去增强体质。

至于采取什么措施,确实需要费一番脑筋。

不是谁都和正德皇帝一样,喜欢骑射,还给自己弄个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

知道左国材在密谋什么,但是方书安却无法下手,因为对方实在是太磨叽,没有看得见的行动。

在执行力上,他十分无奈,这样的对手,实在是无法提起兴趣面对。

时间不等人,很快便过了殿试的日子。

题目比会试要简单,但仍旧是治国那一套。

万历亲自出的题目,不会难为学子们,由于殿试与会试名额相同,并不会淘汰人,只是重新排位之作用。

方家一大早就将门庭打扫得干净,仆役侍女的脚步声也变得极轻,方从哲难得告假在家,就是要等孙子高中的喜报。

为了避嫌,方从哲没有参与进士名单的酌定,有门生欲告知名单消息,也被方从哲婉拒,他对孙子有信心。

方家客厅,方阁老高坐主位,闭目养神,方世清坐在下首,一大早被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方书安,挨着父亲,打着瞌睡。

老方睁开眼,看眼方书安,摇了摇头,二方看父亲摇头,就知道老爷子有意见,用脚踹方书安一脚。

孰料用力过猛,将他踹到地上。

二方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子,果然又瞪着他,眼神更加凌厉!

方书安那厮猛地一惊,急道,“如何?喜报来了?”

方从哲叹了口气,“年轻人要注意节制,不能过于贪恋床笫。”

175 忐忑不安方从哲

“贪恋床笫?”

方书安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难道说的是大晚上干男女都喜欢干的事情?

那可是真冤枉啊!

晚上虽然是他和青儿在房内忙到很晚,并且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累的两人腰都直不起来。

但可不是在做什么男女喜闻乐见的事情,那是一边享受一边累。

他俩做的事情可是一直忙碌一直累,是在忙着改进羊毛机器图纸。

此前一直在准备殿试,结束之后心里没有了牵挂,便抓紧时间将其定型,他们可是半夜都伏在案边,画了改,改了画。

青儿也没有闲着,在帮他忙,将方书安用炭笔画出来的线条改成墨描。

炭笔虽然容易擦拭修改,画的过程十分方便,但正因如此,也不便保存,只有墨描之后才好办。

没有钢笔可用是个难题,鹅毛笔书写还好,但是画图不便。

也亏得方书安此前上化工制图课程时候,使用过鸭嘴笔,那玩意制作简单,用起来却极为方便,靠着匠人打制的鸭嘴笔,才能将图纸画的像那么回事。

到时候交给匠人们描上两张,就能拿给朱由校去试制了。

若是用毛笔的话,那画出来的可就惨不忍睹。

不是谁都能一直吊着腕子,拿笔尖画出来各种直线。

被误会了!

方书安难得老脸一红,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放弃。

好歹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此前一直沉迷于青楼当中不能自拔。

如今既不去青楼,又不偷吃窝边草的话,会让他老子、爷爷怎么想。

保不齐要给他找太医把把脉,看看是否肾气出了问题或者伤到命根子,导致有心无力,甚至是连那点心也没有了。

真要是闹到那地步,他原本在方家就快的名声,只怕就更加糟糕。

从快到不想再到无能,那家伙,让下人们不知道能传说成什么样。

不过么……

方书安想想青儿,人家别家的大丫头早就是口中物,偏生他这个,不但没有拿下不说,还时常给他上眼药。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怀才会做到?

难道是他就喜欢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当中绝对存在着问题……

他不去看榜,自然有人比他着急。

孙传庭和卢象升二人,几乎是一阵风的冲进他家里。

“方兄,恭喜啊,可了不得,你高中二甲!”

“二甲?”方从哲激动的站起来,他自从官越做越高以后,从来没有这样在小辈面前失态过。

“当真?”

“阁老,传庭不敢欺瞒您,真真切切的二甲!”

方从哲能不激动么,进入二甲,基本上打开通向最高位置的大门。

明初,非是翰林不能入阁,而能成为翰林之人,基本是一甲出身,也就是后来慢慢将水准降低到二甲,基本上就是入阁的底限。

滑落到三甲的话,最高也就是六部尚书,与入阁再无机会。

“感谢列祖列宗,我方家总算是后继有人!”

天知道方书安是怎么从一届废物点心成为二甲进士的,或许是他方家祖先显灵,亦或者是有什么力量在冥冥之中相助。

反正结果就是这么一个结果,他想不高兴都难。

方世清更是老泪纵横,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他们这辈没一个像话的,不是在锦衣卫吃方家老本,就是借着老父亲的荫补,当上个闲差。

原本还以为,随着老爷子故去,方家会一蹶不振之时,又出了方书安这么一个宝贝。

目前看,方家至少能再兴盛一代!

人群之中都在激动,唯有方书安心里冷静的很。

看来,大明还是不喜欢写实的文章啊!

殿试俱是问策,考生们只要按照题目要求,写出来自己治国的方阵策略即可。

不过,那也不是随便写写,至少文章要写的像话,看上去也能四平八稳还能偶有亮花。

总之是不能写成平淡无奇的散文。

但方书安可就不一样,他看见万历的策问,那是直接将后世条例分析那一了上去。

将几条问题规规矩矩的按条分缕的写了下来。

反正他心里清楚的很,殿试不会黜落学子,他的东西写的那么有特色,不信殿试读卷官不将他的文章提出来。

实际上,史继偕他们几人对文章的内容都十分肯定,但是行文么,只能呵呵了。

除去第一段有些样子,其他纯粹就是一条条的白话。

怎么能将白话写成策问呢?

以后传出去吗,别的考生会如何应对?

史继偕与其他几人商议之下,最终还是将他与前十一起提出来,交给万历亲自过目。

再说万历,亲眼看到那试卷之后,也是摇摇头。

但看完内容,则掩卷沉思。

愣是给李恩要两次茶后,才将那试卷放下。

最后,勉强入二甲当中。

恰在人们沉湎在高兴的气氛中……

“老爷,宫里来人了。”老管家进来,小声说道。

“快请!”方从哲不敢耽搁,前脚发榜,后脚就有赏赐么?

来之人不是一般人,乃是宫内管事之一的崔文生。

崔公公站定,还来不及寒暄,直接开始自己的工作。

“上谕,命方从哲携其孙方书安觐见,不得有误。”

怎么只有一句口谕?

方从哲有些想不明白,给赏赐下中旨就是,为什么还要去宫里,难道说要当面赏赐?

“崔公公,陛下他是?”

方从哲旁敲侧击的打听道。

“阁老,咱家也不清楚,是李公公传下来的话,说皇爷爷让咱家亲自来宣,这就走着吧。”

崔文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反正是一点口风也不露。

是好是坏,眼下是逃不开了。

“书安,速速去换好衣衫,随我进宫!”说完,他向崔文生道,“劳烦崔公公待我片刻,老夫去更衣便来。”

“阁老请便,咱家等着就是。”

一行人路上一眼不发,更加诡异。

进入宫门之后,方从哲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看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要给赏赐啊。

难道是孙儿答题有误?

那不能够进入二甲。

难道是陛下怀疑他和别人传统,保他孙子上位?

原本就长的宫道,此刻更像是走不完一般。

越走,心头便越是沉重。

但是方书安心中不一样,他隐隐约约有些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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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方书安写的什么东西!

“老臣参见陛下!”

“草民方书安参见陛下!”

祖孙两人见礼,只不过一个作揖,一个则是跪礼。

但是……

万历似乎是没听见一般,只是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从哲心里凉了半截,看来不仅仅是没有赏赐,似乎还要一刀砍下来的样子,但是他哪里做不对了?亦或者,方书安有什么地方出格?

时间并不长,但是在方从哲心里像是百年那么久。

直到他冷汗都将内衫浸透,万历才冷冷地道。“可知为何宣你二人?”

“陛下,老臣不知,还请明示。”

“放肆!”万历声音陡然变的暴戾,吓得方从哲扑通便跪了下去。

“你看看,方书安写的是个什么东西!”万历伸手将桌案上的东西掀起,扔给跪在地上的方从哲。

至于方书安,仍旧埋头跪在那里,半点声音也没有。

但是,方从哲也不敢去拿啊……

气氛就这么僵着,他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李恩,你死了嘛?给朕拿起来,让阁老看看!他的好孙子究竟写的什么东西!”

装死的李恩再也不能鹌鹑了,连拂尘都顾不得甩,便将东西捡起来,递给方从哲。

老方一看,也是先惊,随后便沉浸在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卷宗放下。

“如何?”万历问道。

“陛下,这厮,唉,文章写的实在是差劲,都怪老夫教养无妨啊,让陛下您忧心,老臣这就……”

“这就按照上边的去办吧!”万历直接打断方从哲的话。

什么?老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他老眼昏花,听不清楚。

怎么还让按照上边执行,明明方才的的意思,不是要惩戒一番么?

“陛下之意是……”

“朕什么意思,你有如此好的孙子,为何不早早拿出来,好整日里掖着藏着。要知道,举贤不避亲,虽然他是你的亲孙子,但是只要有才能,我大明用人不拘一格,怎么在意他是你的孙儿!谁说祖孙二人不能同朝为官?”

“老臣……老臣……”

这下算是彻底听清楚,万历根本没有要责罚之一,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饶是方从哲经历过不少风雨,还是差点在方才的情况下翻车。

“陛下,您刚才,吓到老臣了。”

方从哲一边扶着胸口换气,一边说着。

“赶紧起来吧,愣着什么,还有你那装鹌鹑的孙子,给朕站起来,让朕瞧瞧。”

方书安闻言,终于干抬起头来,正式见到活的万历。

嗯……怎么说呢,除了有种威严外,扔到人群里就是个不起眼的白胖老头……

“小子,感觉怎样?你给朕耍猴戏,朕便也耍耍你,看你如何!”

“小子知罪,若非这般,怕是圣上您看不见小子的试卷啊。”方书安无奈道。

“怎么说话呢,朕的大臣难道会徇私枉法不成?即便是真的徇私,也是放你过去!”万历语气轻松的说着。

“陛下,小子写的文章没有庄际昌锦绣,比起其他士子也是不如。若是安分守己的写,想必无法进入读卷官的法眼,是以,只好出此下策……”

方书安说完,才敢打量,哪知,万历正在盯着他,吓得就往回缩。

“你看看,你家的猴崽子,一点不像个做官的料子,哈哈哈。”万历指着方书安对着方从哲道。

老方看见孙子的模样,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这孙子,关键时刻怎么净是丢人现眼。

“老臣疏于管教……”

“好了,不要请罪了,教出来这么个半仙儿,也是你的功劳。朕说他不像做官的样子,是说他与你们不同,身上的劲头,不适合进翰林院。”

不适合进翰林院?

那去什么地方,方从哲不明白万历又要搞什么事情。

“方书安卷宗里写的那个什么火器研究院、军用食品研究院、还有钢铁研究院,朕看都可以办,既然他说要技工学院,那便去办一个。不过,这些事情,匠人们都能做,你在卷宗上写的能招收落第的举子,那是何意?”

万历将他的疑惑抛了出来。

“圣上,这便是小子保留的一块儿,您也知道,我大明现在征税并不顺利,尽管税务名头有,但实际征税上来的并不多。如果引入监税制度,在减少税目的前提下,税收不降反增。”

能在不加税目的情况下增加进项?

万历本想斥责,但是转念便决议先问问,“你也太看不起我大名官员的操守!”

方书安毫无惧色,这句话万历自己都不信。

“圣上,这税是一块肥肉,经手的人多了,他们就是不想拿,也会沾不少油下去,毕竟指头缝的事情,由不得经手人本身。监税司一旦出现,此种情况便能极大改善!”

是啊,很多时候尽管一方大员不见得会贪墨,但是经手的官吏们就不同,那些人可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

“所以你招收这些人,便是为监税司做准备?”

“正是,圣上。”

方从哲看着两人对答,隐隐的有种陌生感,这孙子还是自己人么?为何他说的事情,此前就没有人能够想到么?

难道说,只能用天分一词来解释?

万历虽然不上朝,但是心里对大明还是十分惦记。

不然方书安一份十分平白的试卷,也不会被他拿出来。

实际上,方书安就是要赌一把,反正他相信自己的卷子能被看到。

原本时间线上,万历就是经历了萨尔浒之败,便在当年的策问中向广大士子提出问题。

现在虽然萨尔浒占据上风,但是大明的问题并没有减少。

方书安的法子,都是归纳总结过多少次的方法,有些方法确实能够现在就尝试。

回去的路上,方从哲突然问,“监税司一事,为何不提前说?”

“孙儿怕说了,您不会同意写的。”

“嗯,那极有可能,毕竟是个冒险的事情。”方从哲说完,又问,“与蒙古诸部保持良好贸易关系,你这是要干什么?”

蒙古与大明互为世仇,万历没有问这一条,他方从哲要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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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拿来主义

方书安看着今天十分不正常的爷爷,有些纳闷,怎么一惊一乍的,哪里还有执掌大明的气势。

“爷爷,您在担心什么,难道还以为我是蒙古诸部的奸细不成?我可是货真价实咱们方家人啊。”

“你是不是方家的种,我能不知道?人皆善变,谁知你是否会和李如柏家那小子一样,他跟建奴勾勾搭搭。你与虎墩兔来往从密,老夫不担心你,也有其他人忧心于你!”

方从哲将不少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虽然说商队拉回来羊毛是几大家共同决定的成果,但是他们可都以方书安马首是瞻。

归根到底,还是他说了算。

现在羊毛一点头绪没有,被人议论纷纷,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爷爷啊,您说的是羊毛的事情吧。不瞒您说,孙儿早就有想法和对策。”

什么?难道说羊毛不仅仅是让虎墩兔束缚手脚,还真有用途?

“孙子啊,你能有什么办法,羊毛毡才多少银子,把那些东西都砸成毡子,卖给谁?”

可见,方从哲是真的为他这孙子担心过,连羊毛的最大用途是干什么,都一清二楚。

方书安有些小感动,爷爷毕竟是爷爷,什么事情都会替自己先行考虑。

“说来这也是偶然机会,我曾听那些西人提起过,泰西之国有人将羊毛做成线,制成布料,最后作为成衣,比丝绸暖和许多,比一般皮毛也不差。那些地方,人们冬日里有羊毛制成的衣衫便能过冬。”

“羊毛纺线?”方从哲真没想到,羊毛还能有此用途。

“你来给爷爷好生说说……”

“昨天晚上我还在和青儿忙着修改最后的图纸,今早已经让她送去工坊,只要能将工具做出来,没有多少时日,您就能见到毛线产品了。羊毛价格低廉,比木棉更加便宜,比纯粹的羊皮也要便宜。穿在身上保暖舒适,莫说是大户人家,就是小民小户都能买的起。到时候,咱大明百姓又能多添置几种便宜好穿的衣服。”

方书安说的神奇,勾起了老方的兴趣。

从心里他是并不认为有成功的可能,但是想到方书安已然做出来那么多东西,便觉得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的好孙儿啊,下次知道西人有什么好东西,你要多琢磨琢磨,咱大明的官员向来眼高于顶,对于那些番人之物弃若敝履,若是你能从中发现有利之事,要想办法在大明展开。如此,也不枉老朱家对咱们方家的大恩大德。”

方从哲的觉悟就是不一样,身为天朝上国的首辅,还能想到将各方的东西拿来给自己用,若是换做一般的官员,多半会认为是奇淫技巧。

不过啊,老方的格局还是有些小,这些事情最终造福的可是大明的百姓。

虽然他老朱家对方家也算是照顾有加,但方家世代锦衣卫,也不知道付出多少鲜血与汗水。

当然,这个事情现在是不能和老方争论的,不然给他一个大不敬的帽子,那可就不好。

不与长辈吵架,也是为人子孙的一条原则。

反正万历已经答应他可以组建技工学院,还有羊毛也得到爷爷的肯定。

只要有这两人点头,两件事情在大明还真没有困难。

从这次对话,方书安察觉到,万历也开始有危机感。

以前他春秋鼎盛,自然要任性的和百官对抗,现在么,大局已定,并且身体开始出现异样。

虽然脾气闹过,但是不能将大明的江山葬送。

作为大明几个聪明的帝王之一,万历对自己治下的事情心知肚明。

就拿监税司的事情来说,提到的时候,方书安分明感觉到万历的眼睛在冒光。

想来也是,因为隐瞒人口和田亩,还有官绅不纳粮的做法之下。

大明的岁入只有区区几百万两,与实行官绅一体纳粮后的雍正年间差了太多。

中间的部分去了那里,满朝文武清楚的很。

只是,哪怕强势如张居正,也只是在一条鞭法的事情上着手,还不敢真正触及到税制的改革。

毕竟上一个想要大动税制的王安石,凉的不能再凉。

真要到施行官绅一体纳粮的时候,要么是泰昌皇帝如日中天,要么是天启皇帝四平八稳,并且技工学院出来的学生能顶住一片天,他们手里还要握着能够征战四方的强军。

反正现在是不可能做到。

孙传庭和卢象升还沉浸在高中进士的快乐当中,李尽忠百无聊赖只能去帮朱由校忙,无事可做的皇太孙这会正在对着图纸试制羊毛设备,毕竟涉及到多个机器。

梳毛机、纺纱机、水力漂布机,这些东西对朱由校来说,都是宝贝一般的存在。

大明的江南制造局里边不是没有类似的设备,但是相比之下,方书安画的这些图纸就要复杂多了,看上去更有挑战性。

实际上,这不能怪方书安。

他老家是方圆数百里驰名的纺织中心,几个村子都是纺织专业村。

谁家孩子还没有个去纺织厂干杂活的经历。

小厂的各种设备他都是见过的,原理并不麻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能看明白。

毕竟不是大厂里边专业化的大型设备,相比较而言要简单许多。

但就是这般,仍然超出大明的工业制造能力。

而他又没见过原始的梳毛机什么样,只好在其原理的基础上进行简化,力求能达到效果的前提下,减少配件以及必要的复杂曲面,好让其能在大明顺利生产使用。比起后世高速设备,他们要求要低的多。

方书安带着几人来找朱由校的时候,他和李尽忠两人都是一副苦瓜脸,一筹莫展。

“书安,你来了正好,你说的这个工作面,就是块平整的板子么?但是无论我们用什么木头打磨,最后都会有毛刺勾到,若是这样,还如何往下进行?”

“世子,这个好办,用漆抹上两层便好,到时候打磨几次,光滑的如同镜子一般。不过么,现在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能比这个重要?”朱由校一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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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监税司预案

“圣上已经准许我们开建技工学院,羊毛的事情同样重要,但是这个要更加紧迫一些。”

“哦?那太好了,多培养些精通算学、格致的高手,要比只会干活的工匠好多了,至少他们懂得思考和设计。”

朱由校也是满脸兴奋,现在能谈的上进行设计和试制的也就是他与方书安二人,两人要兼顾太多事情,做起事来根本施展不开。

“人选上可有何建议?”方书安问道。

“人选,这你恐怕问错人了,咱们都是大门不出,出去就是青楼,哪里知道谁合适。”李尽忠悠然到。

“莫要胡说,那是你,传庭与象升和你不同。”方书安打了李尽忠一巴掌,说着。

“俺这不是随口一说么,看你们也没有主意。”李尽忠捂着被方书安打疼的胳膊道。

“那我先说几个人吧,各位看看是否合适。”

方书安筹谋已久,心里早就有了人选,但是这话还是要朱由校开头,既然他没有想要塞进来人的意思,那就好办了。

刘綎受伤之后回到京城养伤,虽然祈骸骨之事没有被批准,但是并没有对他进一步的安排。不管是辽东还是原驻地都无需回去。

其实变相已经交出了指挥权,只不过是朝廷怕有什么突发情况,还需要这样的老将来坐镇。

按照方书安的规划,虽然开头叫做技工学院,但是里边文武科学一项都不能少。

有刘綎这一面大旗在,他不去实在是可惜。

至于徐光启和宋应星,也是必须要请过来的人物。

徐光启在计划里是要充当朱由校的老师,同时在多一个身份兼职学院的教授也不是不可。

反倒是宋应星会有些难度,刘綎是名满天下的猛将,徐光启也是进士出身。只有宋应星是屡试不中。

开始方书安还真有些为难,不过转念一想,学院里边不仅有传授专业知识的教授,还要有负责教授实验能力的实验师。

整个大明朝,能找出来几个超过宋应星实验水平的人可不多。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真没有其他人选。

“我们需要一个大儒来坐镇,哪怕他不出面,只要充当祭酒便可。”

孙传庭说到。

谁知,方书安摇摇头,“既然请过来,就能给学生们讲授课程,至于祭酒,可不是他们能担任的,我自有分寸。”

“可是,有一面大旗的话,不是方便我们招手学生么?”孙传庭不知道方书安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他仍然要将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

“我准备的这一面大旗,更加要有吸引力,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咱们暂时空缺也罢。”

虽然他们的技工学院名字不咋样,招收的也是匠人以及落第的举子。

但是并不代表标准就低,一代大儒充任祭酒,也就是书院的水平。

放眼大明,书院多了去,那样的话,根本就拉不开差距。

他的初衷可不是再建一所普通书院,而是要成为全新的形态,培养出要能带动大明前行的中坚力量,能靠行动和实践说话,而不是夸夸其谈的党争之徒。

至于校舍,倒是也不难,香山脚下有些园林,当中不少皇庄,既然万历批准,那就去求来便是。

当然了,新校舍需要建设周期,前期就现在工坊里先进行着,不然他们当初修建恁大建筑群,也是未雨绸缪。

挂牌是个大事件,需要黄道吉日。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所以众人决定先把摊子支起来,等到合适时机再举办仪式。

临时场地好办,直接把工坊那里一角圈起来,将从辽东带回来的孤儿和工坊匠人家的学徒们都搬过来,就有了学院的雏形。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朱由校有些脑壳痛,这些不省心的,需要多久才能安静下来。

“书安,这些人要和举子们一起学习?”他突然问道。

“那自然不行,这些孩子们是咱们的未来,他们要学习最好的东西,接受最全的教育。至于学徒和匠人家的孩子们,学习各种机器原理,掌握他们的制造、运转以及修理。举子们,咱们可是要给人家准备晋升的路径,要不然,怎么会招收来人。”

在方书安的计划里,监税司是个独特的存在,要将其变成半独立的部门。

类似于御史那样的部门,年轻人血气方格,头硬如铁,心里还都是家国天下之事,还不到四面圆滑的地步。

虽然查税是个苦累差事,但是经过三五年的轮换,便将其调离到工部、户部等六部实权部门,或者是进入已经壮大的各大制造局。

如是还在监税司干下去,只怕便会因为变得世故圆滑而放弃此前的原则。

所以说,适当的引领十分重要。

也就是开始,他们会从落第的举子当中选拔。

等到后边,只会选择年轻的读书人,亦或者是亲自培养。

在方书安的计划里,那将是一个结合廉政公署以及米国税务总局一般的存在。

能将税务理顺,对于大明来说将是稳定的基石。

收支平衡,财务正常,才是保证一个国家前进的基础。

所以说,这个事情不但是万历看重,方从哲同样看重。他们也知道问题之所在,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方法。

如今有个充满激情并且头铁的年轻人来干,为何不让他试试?

况且,这个年轻人可是充满奇迹。

“韩江,你他娘的给我滚过来,这就是你带的学生?”李尽忠看不下去了,这分明是个聒噪的鸭圈,哪里有半分学院的样子。

“总旗,这都不是大头兵,俺也不敢下重手啊。”韩江有些无奈。

“别叫我总旗,那是熊大人临时封的,咱现在只是学院的护院,没有官职。”李尽忠说着。

“不管了,还有东尼大木呢,他在何处?”

“大木千总在刘老将军那里,上次被人扔鸡蛋之后,一直不敢出来。”韩江讷讷的说道。

“东尼大木被人扔鸡蛋,怎么回事?”方书安听见他们对话,问道。

“还不是那些读书人闹得,上次大木千总说他也喜欢中华文化,倾慕已久,还有自己一首诗,结果还没开口便被那些人嘲笑。”

“可知那些人是谁?”方书安有些郁闷,东尼大木一身本事还是值得借鉴的,尤其是忍术以及倭人的战术,有他传授的话,将来与倭人作战,大有裨益。

“那帮人俺打听过,您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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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你跟谁俩呢

“我认识,可曾提过我的名号”方书安疑问道。

“提……倒是提了,对方说,不说您还好,正因为说了您的名字,反而变本加厉……”韩江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特么是,故意找茬的吧。

在京师,敢和方书安正面刚的人可不多。

尤其是现在他不但顶着首辅之孙的名头,更是有着新兴的产业,以及不小的功劳。

就是这样还敢叫板,对头肯定不是简单角色。

“说说吧,哪家的,老子去会会他。”

“听说那带头是人,与您有过结,姓郑……”韩江说出来后,长出一口气。

这种事,方书安不问,他肯定不说。但是既然问出口,也不能藏着掖着。

年轻人看重一口气,尤其是现在方书安,正是需要名望的时候。被人打压,想去招揽人才就为难了。

从异国他乡招来的帮手,都被纨绔子弟当街奚落,主人家要是没有点作为,怎么给别人交代?

突然方书安心里有些阴谋论,那些人会不会是故意的?

随后仔细想想还是摇摇头,也就是偶尔为之吧。

他组建技工学院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出去,那些人怎么可能会猜到,还是郑家二世祖那种样子货。给他棒槌去砸人家摊子,说不定还能砸到自己脚。

或许还是此前打赌的原因,让他们亏了几万两银子,一直想找回场子来。

但是,方书安是什么人,岂是你一个外戚家的二世祖能骑在头上的?

有明一朝,有哪个外戚敢兴风作浪?

刚好他们也需要竖起威风,很不凑巧,这下子郑家公子又要倒霉了。

“尽忠,上次捣乱那个叫啥来着?”方书安问着。

“上次?哦,你说诗会那次啊,我也记不清了,不过不是郑家人,是他家外甥,怂包一个。上次之后已经许久不见人,这次应当是他家老三,郑三发吧。”

郑三发?

“老大叫郑大发?老二叫郑二发?”方书安打趣道。

“郑大发是有的,老二郑双发。”

“啧啧,还是有点样子,不然真让人笑话了。”

万历自打皇后故去,并未再立后,郑贵妃自从封皇贵妃以后,已然是后宫之主。在万历的宠信之下,就算是同样获封皇贵妃的太子生母王氏,都要被其迫害,幽禁。

但是,他郑家的权势也就到此为止,根本出不得宫门。

郑家大兴人,虽然借着皇贵妃的势,能在京师有一席之地做做生意,比一般的官员人家也要跋扈。

但是碰见真正的一流世家,仍然要退避的份。

上次方书安直接在他们身上炸出几万两银子,放在其他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究其原因,还是当年老朱的选择好。皇后与妃嫔们只是从平民至多是下层官员当中选拔。

世家大门的子女是没有机会成为后宫显贵。

如此一来,自然就不会有绵延数代的外戚大族。

即便是有人得宠,在官职上虽然会有小小的提拔,或者是生意上有很好的资源。

但是一旦家族有些起势,下一代便再无可能入宫为妃了。

他郑贵妃家人在郑承宪遭弹劾以后,便再无人在仕途上更近一步,反倒是生意场上左右逢源。

毕竟有着万历最宠爱的皇贵妃这一层地位,是以要比一般人家资源好的多。

有了谋划,自然就是找准时机。

有心算无心之下,郑三发怎么可能逃过算计。

方书安和李尽忠两人等了又等,总算是找到合适的机会。

百味居,也算是京城近几年做的不错的大馆子,虽然没有其他酒楼那么气派招摇,但胜在雅致安静,不少人谈事情都选择此处。

“小二,来两壶酒,再要一桌你们家的特色,要快!”

李尽忠吊儿郎当的坐在桌子边上便召唤着,但是眼睛却在盯着西边靠窗的小隔间。

近几日郑三发都会来此地用餐,而且都是固定的座位。

不知他是如何想的,换成是李尽忠,他定然不会一直在一个地方呆着。

被有心人惦记之下,说不定给弄些什么东西出来。

想到如此,便暗中叹气,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为他的对手。

其实,也不能怪郑三发差劲,只能说李尽忠随方书安在辽东走了一遭,又在熊廷弼、贺世贤、李应祖等人带领下,进步神速。

若是没有这一遭,他不过就是跟郑三发差不多的水准。

甚至于,还不如人家有心计。

毕竟,此前他和方书安可是有名的两个游手好闲之人,堪称纨绔当中败家子的败家子。

“吆喝,这不是李少爷么,今日怎么有闲情在此处了?”方书安故作咋呼的走了进来,看见他便招呼着。

“这不是闲来无事,许久不曾出门,听闻此处好酒好菜好风景,特来见识一番。”李尽忠程序化的表演。

“想要看风景,那你别坐在中间啊,走,咱们往窗子边上靠靠。”方书安说着,便招呼小二。

“那边有没有人,没有是吧,好嘞,我们过去。”

说完,根本不等小二回答,便抓着李尽忠往那里走去,身后是韩江以及李尽忠的跟班,李小七。

“客官……慢着……客官,那里可不是您能坐的地方。”

小二的口气,要把李尽忠逗乐了。

这是几个意思?

合着他们有将近一年时间没在京城霍霍,都不知道他李纨绔的名字怎么写了?

“这京城,有几个地方老子不能坐,我信,但是你这破酒楼,还不让老子坐了?”李尽忠拍着胸脯嚷嚷道。

小二将手巾搭到肩上,好整以暇道,“你还别说,别处咱管不着,但是这块地儿,您还真占不了。你们啊,要吃便去那边吃,不吃拉倒。”

这劲头,愣是把方书安给弄住了。

难道说大明的服务行业也有这么牛气的存在?

“开门做生意,你们掌柜就是这般教你们的?”方书安冷冷地说道。

“这事啊,你别说,咱们掌柜说了不算。里边的客人将那里包了,特地叮嘱了咱们,要是惊扰到他们,莫说你,就是掌柜说了都不好使。前几日可有比你横的,你猜怎么着,嘿,郑公子一脚就把那人踢下楼去,半个屁都不敢放。”

小二说话那架势,嘴歪咧着鼻子的,手上大拇指向后,冲着窗户。

活脱脱就是郑三发的狗腿。

原来是狐假虎威啊,李尽忠和方书安对笑一下。

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吵什么吵,不知道老子在谈事情!”隔间里面喊道。

随后噔噔噔有脚步声传来。

“你跟谁老子呢,跟谁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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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原来是你!

“你他娘的算是哪根……”

郑三发骂骂咧咧的没说完,瞬间愣住了。

他以为外边和前几日一样,还是那些不入流的小人物,不曾想是这尊大神到来,再往后一看,更惊!

不正是他们谋算的主角到了么?

难道说……

转瞬间,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莫非是谋划的事情暴露,针对他们的事情被方书安知晓了?

但是看两人态度,似乎并不是冲着他们来。

应当还不知道,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便冷静下来,准备应对。

“吆喝,我道是谁,原来是李家公子和方家公子,怎么的,也要和我们凑一桌么?”

“谁他娘的稀罕跟你个破烂货坐一桌,你算什么东西,在你李爷爷面前摆谱,上次你个堂兄的事情没记性是不是?”李尽忠看见他这样子就想开干。

一个贵妃的外甥,还把自己当盘菜?

换做以前不清楚朝局那会,或许还能吓唬吓唬他,现在么,就是将他打出血来,又能怎样。

虽然李如柏、李如桢在辽东之战当中灰头土脸,但是李应祖和李尽忠还是可圈可点。

但是,郑三发可不这么认为,京城之中流传最广的不过是李如柏当逃兵,对于李应祖的功劳可是没有传说。

“呵呵,就你们家那点本事,还敢在这装大尾巴驴,你二伯是怎么回来的,心里没数?还有你四伯,愣是被熊阎王弹劾回来,你还屁颠的去人手底下当差。换作是我,可没有这么大气。”

反正郑三发是不可能与这两人尿到一个壶里,所以他也就不在乎怎么说。

李尽忠想不到,这厮竟然专门捡着打脸的话说。

“我李家一门忠烈,即便二伯四伯作战不利,那又怎样,我大哥李应祖仍然纵横辽东,打的代善溃不成军!反倒是你,除了借着贵妃的名头骗钱,还有什么出息?”

反正两人要撕破脸,那就奔着最大的伤害去吧。

李家现在当然不希望有人提到李如柏和李如桢,这二人作战水平确实不够。

同样的,郑家既希望别人提到郑贵妃,又不希望时刻只有通过郑贵妃才想起他们。

在郑三发这里,最不愿意听到的自然是别人说他们家靠着女人吃饭,还有比这更骂人的事情么?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也不照照镜子,就你家那做买卖的水平,要不是借了女人的名,谁会跟你们联手!放眼京城,有几个商队如你家一般,就是别人开好路,还能做到亏钱?若不是你们家的合作伙伴掏钱帮你们补上亏空,账面早就看都不能看了。”

可怜郑家的生意,自己做不好,还不相信外聘的掌柜,许多事情牢牢把持在自己手上不说,即便是有人提合理建议都不听。

李尽忠打蛇打七寸,抓到一个点之后便开始顺着往下撕,誓要一撕到底。不将郑三发激怒,揭掉他的伤疤,不是他的作风。

掷弹兵不就是这样么,抓到敌人弱点就一往无前,直接将其击溃,根本不能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身为掷弹兵的创世成员之一,李尽忠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老子是靠自己实力,又不是你们,只是靠着祖荫,一个个的都是废柴,打仗还要让别人相帮。”

郑三发丝毫不示弱,嘴上同样捡着李尽忠的软肋怼。

只不过,这你来我往并没有动手的迹象。方书安看不下去了,这是要嘴炮到何时?

他只好自己下场。

“我问你一句,东尼大木哪里得罪了你?”

“哪里得罪我?你还不清楚么?你以为我郑家几万两银子是好拿的?我大明士子们说话的功夫,哪里有倭人的位置,那些人,不过都是些还没有脱完毛的猴子,怎么的,猴子还要学人作诗?”郑三发揶揄到。

“倭人也分好坏,东尼大木跟随着刘将军南征北战,在南直隶杀了多少倭寇,在辽东杀过多少女真蛮子,对我中华文化也是喜爱有加,这样的人放在国子监也是优等生。凭你一句话,将他的努力否定了?”

方书安越说声调越高。

像郑三发这样的蛀虫,对大明的贡献可比不上东尼大木这样努力的外人。

人家好歹是为大明的金瓯无缺出过力,流过血。

“那又怎样,倭人就是倭人,还是你手下的倭人,那更是猪狗不如!”

“有种你再说一遍!”方书安攥着拳头道。

“怎么,刚中进士便向打人?我看你敢么,莫说是你,就是你那爷爷,也不过是个软怂包,还有你那老子……”

话音未落,方书安一拳就锤了上去。

咚!

拳头撞肉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疼。

等的就是这么机会,方书安不发威,真以为他改过自新,成乖娃娃了?

嘭嘭嘭!

方书安什么拳脚,那是经过战场验证,并且力量又足。

尽管郑三发学过些拳脚,但怎么会是方书安的对手。

眼看两三下,对手已经头青脸肿。

李尽忠一边嘴上喊着,一边还在边上不断拉扯着郑三发。

“哎呀,书安,你别打脸啊,人家怎么见人!”

方书安心领神会,一拳便将另一个眼睛打的乌青。

“哎呀,别打肚子,哪里打的人痛!”

嘭!

一击勾拳直接把郑三发打倒在地,痛的弯成虾米。

“唉,算了算了,这次算了,谁能想到郑三公子这么不禁打呢?”

看上去被揍了好几拳,其实也就是电光火石的功夫,郑三发的跟班刚出门便被韩江撂倒。

纨绔们之间的对决,小喽啰们还是老实看戏。

方才还在得瑟的小二,还想脚底抹油,被李小七一个勾脚便摔个狗吃香。

有眼无珠还要狐假虎威之人,不给点教训怎么混下去。

屋里的人现在才反应过来,“郑公子,事情还没有解决完……”

来人说着话,慢慢的走出来,只是他看见现场的情景,也是傻眼了。

还以为是郑三发教别人做人,原来是他自己被别人打的趴在地上。

连郑家人都敢打,是谁这么嚣张!

双方定眼一看,嚯!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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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弄死姓方的!

原来在隔间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提防了许久的左国材。

这一瞬间,方书安已然想明白,原来他们是通过此种关系勾搭在一起。

难怪左国材这样层级的人能和一些地位不低的人在一起。

原来是搭上郑三发这条线,虽然以左光斗家人的水准,是不可能和这种人有所往来。

但是如果涉及到皇权、钱财,那什么都有可能。

之所以左国材没有动作,看来是在憋着大招。

看起来,他们这次来的还真是时候啊,其他不说,至少是能打破这两人对他的阴谋。

当然,表面上,方书安还是要装作对这厮不熟悉。

“吆喝,这是谁家公子啊,看着人模人样的,怎得和郑三发这样的废物凑在一起!”

左国材看见郑三发的惨状,就没想着要和他正面对抗。

郑三发的三脚猫功夫也比自己强,那样只会是自讨苦吃。

“原来是方公子,在下是左国材,虽然您今时今日地位不同凡响,但是将郑公子打成这样,恐怕也不好向家里交代吧。”

左国材的意思,自然是要在道义上站住脚。

但是,方书安是什么人,根本是不给他机会。

只见他装作不知道一样,转头问向李尽忠,“左国材是何许人?”

“嗯,似乎是左光斗家的吧,我也不清楚,对这类没有名气之人,我向来记性不好。”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左国材饶是做好了思想准备,还是差点没抗住。

对人最大的打击是什么,不是像郑三发那样被打倒在地,而是被忽略。他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结果在对方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言外之意,你左国材就不是顶级纨绔的行列,凭什么在人家面前要面子?

要说这姓左的确实有自知之名,换作别人是这般年纪,早就发狂了。

“二位不知我不要紧,但是郑三公子这般,恐怕传到二位家里都没有交代。若是两位还要继续,更难善了!”

“呸,他算个鸟,还值当老子费劲,脏了我的手脚!”方书安呸了一口,就借坡下驴,带头向外走去。

今天的目的达到,再继续下去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他们的目的,一方面是警告要打他主意的人,杀鸡给猴看,另一方面则是打击郑三发的面子。

对手很多,远远不止表面这两个,如不做点什么,任由他们行动,那才是令人害怕的情况,还不如趁着别人尚未动作,先发制人。

至少让对方知道,方书安可不是一般人!

此前一直在韬光养晦,是因为机会不到,现在要给羊毛和技工学院造势,当然不能被别人看轻。

他可不要什么口碑,只要是能让别人害怕,听见名字就大腿哆嗦,那才是最理想之状态。

拥有力量的人,才会让人崇拜,老好人或许适合在朱元璋手下混日子,并不适合在明末这样的环境里生存,尤其是他还要做点什么的情况下。

李尽忠紧追两步跟上他,小声说着,“咱们把他打成那样,家里怎么说?”

“什么咱们!那是我打的,与你无关。”

“什么你的,也有我的份,你不能自己担了!”李尽忠毫不相让。

“行了,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难道不应该关注其他地方么?”方书安瞥他一眼。

“别的?”

“世子说过,左国材在暗中运作,结果一直没有动静。现在他和郑三发凑到一起,也就能说通为何沉默,看来,是憋着大招呢。”

“什么大招?”李尽忠迷糊了。

“我要是知道什么大招,还能让他们在这安稳坐着?不过依我看,恐怕是要将咱们和世子一杆子打掉,那样的话,才值得双方勾连起来!”方书安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郑三发不过为财,他在政治上并没有多少诉求。

而左国材不一样,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要搬倒方书安、方从哲等人。

按理说,保护朱常洛顺利继位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当朱常洛与方从哲一派之后,他们只好将目标伸向朱由校。

但是根据现在的情况,朱由校只怕也要倒向方从哲。哪怕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教职,极有可能也会被三方瓜分。

如此之下,个别不择手段之人便将目标转向朱常洵。

朱常洛势单力薄,在后宫没有根基。

虽然现在朝中大臣、天下士子支持的朱常洛。

但是,万物并非沿着一条路走下去,如果太子失德,德不配位。

那么天下人会选择谁,便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当年万历权衡利弊之下,以天意为借口,挡了郑贵妃立他儿子为太子的念头。

主要是那会儿,朱常洛行事恪守本分,让人挑不出毛病。

现在,万历年纪大了,心性也不比此前坚定。

若是太子再有点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对朱常洵来说可是大好消息。

到时候,福王问鼎,扶他上位的左国材以及背后的势力,自然能够乘风而上,将齐楚浙三党把持的大权抢夺回来。

如果辽东之战失败,方从哲名望下降,或许左国材背后的势力并不会搭上郑家以及背后的郑贵妃和福王。

但是现在建奴输的窝在山旮旯里当缩头乌龟,蒙古诸部也被明军的作战能力震慑。

现在要么老实的做羊毛、羊肉生意,要么则是慈眉善目的当个乖宝宝。

即便是心有想法的喀尔喀,被铁坑了之下,在重新积攒力量。

总之,此刻的边境,简直安静的像是太祖在世一般。

隐身在背后的力量痛定思痛,还是决定将目标转向福王一脉,这或许是他们唯一能赌的地方。

论贤能,两者相差不多,甚至于朱常洵更优秀一些。

毕竟是宠妃之子,得到的教育资源要早的多。

在朱常洛还在当白丁的时候,他弟弟朱常洵早早的接受教育。

等的二人走远了,左国材扶起郑三发,“三公子,只怕他们是来专程找你的啊。”

嘶嘶……

郑三发揉着自己的眼睛,发出阵阵凉气。

“娘的,看东西怎么像是一条缝,有些模糊。”

看他肿的像食铁兽一样,左国材十分想笑,最终还是忍住。

“怎么,要反击他们么?”

谁料,郑三发摇摇头。

“此事不急,会打乱咱们的计划,他能找到我,想必已经盯了些许时日。问问那边,准备的怎样,不如提前开始!”

他两眼放光。

“提前一个月?我需要确认一番,看看是否能提前如此之久。”左国材有些犹豫。

“缺人给人,缺钱给钱,通宵达旦的干吧!这次不弄死他娘的姓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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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不得不去青楼的理由

左国材等人密谋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是简单的计策,要不然,也不至于准备了许久也不动作。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他们定然不会将时间提前,但是机缘巧合之下,谁敢说方书安他们没有发觉呢?

眼下的局势,或许只能按照郑家三公子的建议,将计划提前!

作别郑三发,左国材便去找人联络,讨论提前行动的可能。

秘密的事情,自然只能在秘密的场合讨论。

方书安的人跟了左国材数次,每次到春丽苑便没了踪影。

直到早晨,这厮才从青楼出来。

众人在方书安家里,思索着可能性。

“这厮不对啊,有问题!难道他去青楼只是睡觉?”李尽忠怀疑的说着。

卢象升跟着补充,“适得其反了,他百密一疏,自以为是,若是一次两次,或许不会引起警觉。

但是有几个人是在青楼夜宿以后,还能精神焕发?”

其他人点点头,两人说的极是。

去青楼,不是喝花酒就是去不可描述的行为了,无论哪种可能,人第二天起来,不是眼睛浮肿,就是头重脚轻,酒色过度的样子。

寻常人天天去青楼,还不够造的,多好的身体都抗不住。

方书安不就是因为饮酒又被人下药,生生在床上耗尽阳元,一口气背过去,才被现代人的意识占据。

他左国材忘记这一条,偶尔一次,或许是真的睡了,没干什么嗨皮的事情,但是总是这般。

那可就值得怀疑。

李尽忠继续道,“左国材不好女色?那不可能,不好女色去青楼干什么?”

方书安揶揄地说,“找灵感填词?毕竟温柔乡可是很能令人想入非非,写出些令人快活的词语。”

“那是柳三变的说辞!他左国材又不是晏几道,怎么可能去青楼填艳词。”孙传庭正色道。

方书安接着说,“好了,既不是也夜夜笙歌,又不是去找寻灵感。

那么,就很容易猜到了。

必然是青楼里藏着什么秘密的场合,让他与其他人传递消息。”

是啊,除了在那里去与人碰面外,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在酒楼,虽然人来人往,想要查到与谁见面并不难,至于去家里,说不好就会被方书安察觉。

只有像是青楼这么隐蔽性好的地方,才不会令人生疑问。

正经人谁去青楼谈事情?

“那春丽苑是谁家的产业?”孙传庭问道。

“春丽苑,我想想,从来没去过,应当不是我们有关系的人家。”李尽忠一本正经的说着。

“看来李兄真是性情中人啊,京师大部分勾栏瓦舍都有你的足迹?”卢象升调皮地道。

“呸,莫要胡说,俺才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的,那帮狗日的纨绔们,有事无事就找着去喝花酒。你说去吧,名声总归是不好听。你说不去吧,嚯,那还不如去呢!试问,你愿意被人说成是好色贪杯的二世祖,还是被人说成是夜不能举的软脚虾?”

“嗯……”

这个问题将纯洁的卢象升问的有些难为情,小脸瞬间变得粉扑扑的,十分可爱。

“嗯……软脚虾吧……”

“啊?!!”

他这一句,引来其他三人惊异的目光。

李尽忠围着他绕好几个圈,最后叹息道,“唉,好好的一副皮囊,怎么就沾了这个毛病?”

孙传庭也是似笑非笑的开着玩笑,“哎呀呀呀!难怪象升兄弟从来不拿正眼看小姑娘,原来如此啊!”

看着他俩恍然大悟的样子,卢象升有些郁闷,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方书安耐不住,笑了几声后止住,“好了,你俩老车把式莫要笑话象升,他尚未怎么见识过那场面,以后带他去去,就知道是何意了。”

???

难道软脚虾是贬义词?

卢象升在心里打了很多问号。

“我此前还寻思,为何你们世家子弟总是喜欢去青楼喝花酒,原来还有此一说,确实令人为难。”孙传庭总算是明白他们的苦处。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睡在青楼的榻上,那里不知有多少恩客留下的痕迹。

虽然他们有些人是真的喜欢与别人睡觉,那在家里多找几个妾侍,多安排几个大丫鬟就是。

每个月轮上两三圈,夜夜都是不同的味道,还安全无风险,不会染上花柳病,比在青楼不好的多?

“为何我们将话题扯到青楼上?”孙传庭突然说一句。

“嗨!”李尽忠一拍大腿,“这不是男人们都喜欢讨论的话题么,说着说着就偏了,倒也正常。”他打着哈哈道。

“如果那春丽苑不是我们熟悉人家的产业,那么八成和郑家或者左国材背后之人有联系。”方书安分析道。

“那怎得,你我夜探一番?”李尽忠出着主意。

“夜探倒是直接,但是人不生地不熟,还不方便提前踩点,若是被他们察觉,便会意识到我们在追踪。到时候,咱们这点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孙传庭理性的分析一波。

“传庭说的极为有道理,我看咱们还是监视谁人和左国材一样,频繁的出入春丽苑吧。不过要将正经的恩客与嫌疑人区分开。”方书安补充道。

“正经的恩客?”李尽忠关注的点总是很奇怪。

“好了,又不是让你去,话传递给下边干事的人便是。你那的人可还靠的住?”方书安问着。

“那是自然,我手上的人自从李国忠逃走后,只留下我爹选出来的人手,其他人统统还给家里,再者,只是让他们跟踪,不让他们参与具体事情,问题不大。”

“好,那就干吧,严密监视,确认是谁在背后,再进一步查明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方书安总结后,几人便分头行动。

“唉?世子那里如何?咱们的羊毛机器可不能耽误。”孙传庭说了一句。

“放心,青儿这几日帮我盯着进度呢。这小丫头,不知为何,原来让他去工坊都不去,最近市场主动请缨去查看进度。”

……

城外工坊,青儿照例替他主人巡视一番进度。

末了,装作不经意的靠近一个白胡子老者。

“我来第三次了,您好歹说句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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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青儿之密辛

白胡子老者才是青儿主动请缨的根本原因。

当然,本意她也有要帮方书安分忧的意思,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在人群之中看见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数年不见,曾经刚正耿直的一张脸,在岁月的侵蚀下,也全是痕迹。

要不是青儿使劲盯着他看,并且对方也与之对视片刻,她怎么都想不到。

当年那个壮汉,已然落魄到如此地步。

“六叔叔,是你,对不对,你不认青儿了么。”

看着他曾经笔直的后背如今塌下去,那经常背她的脊梁也不再坚挺。

青儿的泪花便一颗连着一颗,最后更是扑簌簌的成串落下。

老者拿着一把扫帚,强忍着没有回头,他的眼里同样,已经是饱含泪花。

不能啊,坚决不能相认啊……

好容易青儿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便让她平凡的渡过这一生吧。

至于上一代人的事情,最后总会水落石出。

即便他们没有能够达成,一定还有别人记得那个响当当的名字,会让他重新闪光在大明的史册之上。

机会以后有的是,但是青儿的生活和幸福只有这么一次,若是再把她拉进漩涡之中,那老者百死也难辞其咎!

或许,老爷的血脉还有其他存余,但是人海茫茫,何处去找,至少青儿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如假包换的嫡亲血脉啊!

老者强忍痛苦,压下心头的激动,低沉的说道,“小姐啊,你认错人了吧,老头我不过是个扫地的杂工,可不敢高攀这样的身份。”

听他这么说,青儿先止住啜泣,随后心思电转,已然有了章程。

“六叔,您记性可真是差啊,我是在别人家当丫鬟,怎么能是小姐呢?

整个工坊,除了你,还有谁唤作我小姐?”

……

老者的手稍微颤了一下,将扫帚上的叶子抖掉好几颗。

是啊,怎么就把这一点忽略了,小姐和丫鬟的服饰能一样?

看着那几个落叶,青儿心里更有主意,她慢慢走过去捡起落叶,将其扔在扫成一堆的枯叶当中。

“六叔,青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丫头了,有些事,您可以和我说。不过,您不愿让我参与,我不参与就是。

爹爹当年用自己的性命将我救下来,是想让我好生活下去,而不是将他们的仇恨或者未竟的希望留在我身上。

只有狭隘的父亲才会那般,而我的父亲,是堂堂正正的好父亲,定然是不会希望我步他后尘!”

这……

六叔有些愣住,小姐的觉悟,竟然变得这般高?

难道说,在方家的见识,真的让她小小年纪就能看穿一切的本质?

怎么办……

就算是老辣如他,此刻竟然在心底犹豫起来,小姐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我来帮您吧。”

青儿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扫帚,轻轻的将几个落叶归位。

她看出来,六叔动摇了。

以往,只要是他手上的事情,是不可能交给自己做的。

不管是在逃亡的路上烤东西吃,还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手持兵刃。

只要是六叔决定的事情,绝不能交给青儿手上。

现在,他竟然松手!

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成功!

青儿抑制住心中的狂喜,依旧波澜不惊的说着。“算起来,我到方家已经十年了吧。十年不见,您从当初的青丝变成白发,经历过的事情肯定比我苦难地多。”

她顿一顿,终于拿出撒手锏,“当初说要陪您到天涯海角的六婶呢?”

啪嚓!

这句话一出,老者再难坚持,将脚下的一段枯枝踩的粉碎。

看的出来,他心中有着怎样的愤怒。

“莫要再提那人,我最后才知道,要不是她背叛,你爹爹不可能死在对头手里!”

“什么?”连青儿也吃了一惊,那个说要同生共死的女人,竟然是叛徒。

“不会是别人造谣吧……”

老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不会,那日她不见了你,便将我制住,自以为用她的独门秘方麻翻我,她怎么知道,我天生对水里的东西敏感,那丝怪异的味道让我以为是对头下药,不曾想,竟是朝夕相伴之人!”

“那……那……”青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有什么比深爱之人背叛更令人难过呢?

“难怪您成这般模样,原来是情伤啊……”

她握住老者的手,一如十年之前,老者带着她踏过千山万水一般。

“她,还会找您的麻烦么?”

老者轻轻将手撤走,“她?哈哈,过去了,叛徒又怎能活着见到日头?那夜她折磨我不成,便想用秘术之法令我就范。可惜,最终我亲手将她扼死!”

“啊!!!”

青儿吓了一跳,忍心将心爱的女人杀死,恐怕也只有六叔能办到,毕竟,六叔发誓要守护好她们家!

老者抬首望天,似乎都是昨夜星辰一般,好一会儿不言语。

“方书安此人,值得托付,小姐你好生保重。”

话头突然转了。

“您说,他有可能帮我们么……”青儿又含泪花说到。

老者摇摇头,“此事非同寻常,即便是他,也没有机会,将来新皇登基,或许有希望,但现在不要念想。你不是想通了么?此事早晚都会翻转,现在,好生活下去,才对得起你爹爹。”

青儿点点头,但是还不死心,“我是说万一,万一有可能,您说,公子会么?”

“会,一定会,他做的事情,正是老爷当年做的事情。”

青儿不知道,老者为何如此笃信,方书安会和他爷爷一样,心系大明。

但是老者的眼光向来毒辣,或许生平唯一一件看走眼的事情,便是他深爱的那个女人吧。

一个令他欣喜若狂却又将他打入地狱的女人!

“小姐,你我之间,莫要联系,如果真的需要帮助,再来找我。不过,依照现在方书安的作为,恐怕你不会有机会来找寻我。”

“您是来监视公子的么?”

“不,我只是来见证,他将完成老爷曾想做的事情!”

……

青儿离去之后,一个黑影远远的走出来。

看看老者,再看看青儿离去的方向,同样隐入黑暗当中。

朱由校房间,他仍在忙碌着羊毛设备的试制。

角落里,突然响了奇怪的声音。

“说罢。”朱由校头也不回的开口道,像是自言自语。

“方公子的贴身丫鬟青儿,方才与一老者见面,说的时间不少,不过担心他们察觉,未曾听清内容。”

朱由校稍微顿了下,“只要不做对不起书安的事情,便当做不知。”

“是!”

隐匿在黑暗里的人回答一声,片刻没了动静,像是根本无人来过一般。

朱由校眼里闪过别样的光芒,自言自语着。

“书安身边的人,与他同样有意思啊……”

184 跟踪意外收获

“韩头儿,这厮五天来三回了。就是他身体再好,三四十岁的人,至于来青楼恁频繁?”

韩江笑道,“怎得,你不行就知道人家不行?”

“韩头儿,咱可别闹,我现在一夜三次毫无问题。这厮每次都是清醒来、清醒去,还屡次哼着小曲儿。不是谈事是干什么?”

“哼着小曲多正常,你事后不是还想蹲在床头哼曲儿么?”

“……你是头儿,你有理,我不说了。”

“好了,不开玩笑,他的时间和左国材重合么?”

“只有两次不重合,其他都有重叠时间。”

韩江道,“记下来,让下一组弟兄们盯紧这个。现在有几人嫌疑大?”

“已有五人,其他不好确认。”

“好,回去告诉少爷,我安排人手跟踪他们!”

春丽苑地点繁华,青楼在的地方,就没一个冷落的。

只要此地能建好青楼,无需多久,便有各式各样的店铺开张。

韩江带着一帮外地人,每日轮着来附近的茶店休息。

此处是消息汇集的场合,不少外地客商和车队的把式、管事们都在此地聚集,用来交流得到的消息,互通有无。

因此,韩江他们出现在此地,丝毫不会引起其他人怀疑,反而不在这种地方,才有些奇怪。

毕竟专业商队和各家自己商队不同,在没有信息化的大明,只能通过这种办法来拿到生意。。

韩江放了放斗笠沿,让人看不清他,这是脚夫们的典型打扮,在屋里也不摘掉是正常现象。

正待他与跟班准备起身时候,突然听见边上的桌子的讨论着一件事情。

瞬间,他二人便坐了回去。

“你们接到询单没?”一人小心翼翼神秘地道。

另一人看看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压低嗓音。

“可是去外地拉重货的买卖?”

“对啊,对啊,给他娘的双倍价钱,不去都对不起自己。”

“你可要想好了啊,重货若是碰上坏天气,车都要报废,而且消息只是在内部流传,从来无人关心过事情本身有无问题。若是为躲避朝廷的眼线,查到咱们可就是白干了。”

另一个人插嘴进来,“白干是小事,若是关起来更加麻烦。”

韩江抬起头,和跟班示意一番,便过去套话。

“老兄,有什么好买卖,介绍给兄弟可好?最近生意惨淡,没有什么活计。”

那人看着韩江,瞧他一嘴辽东口音,便同情道,“你们是生不逢时,怪就怪建奴。要不然这会正是运皮子的好时候,辽东一乱,年中拼命的运粮食,拉回来羊毛。现在告一段落,已然没有汤水。”

韩江附和道,“谁说不是啊,我们那会走蒙古,也是赚了些,现在弟兄们都快吃不上饭,还望各位京城的老兄们给条明路。”

卖惨是能引起同情心以及陌生话题最好的办法之一。

“路子吗,自然是有的,能不能吃上,就看你们的队伍马力够不够,咱明说吧,最近有人在找重货,要么就是本地与他们熟悉的商家,要么就是外地商队,你们啊,或许真可以。”

韩江故作兴奋的说,“好啊,那去哪里找他们?”

“西门脚车店,自己别乱问,先看看,自然就知道找谁。”

那人说着,饮上口酒,显然十分惬意。

“敢问货多重?俺的都是老马,没有骡子,万一不成怎么办。”韩江继续说着。

“我估摸着啊,应当是瓷砖一类的货。听他们说的像,我想了想,似乎除掉瓷砖,只有铁锭能赶上他们说的重量!”

“瓷砖?那不是京城就有作坊么?为何还要向外推广?”韩江装作不明白,挠了挠头。

“兄弟,有些事你可能不知晓,自从瓷砖能赚钱,多少人都拼命往里钻。他们不敢在京城开窑,都是找个山沟沟里干活,出来后找我们这样的车队拉过来。”

另一人说着,“此前也没有找这么多商队,里边或许要运的货量巨大!”

……

韩江拿到情报后,心满意足的去找方书安和李尽忠邀功了。可以说,他这次有意无意得到的情报,关系重大。

为找到是谁与左国材密谋,他们轮换着弟兄们颇为费时间。

对方的警惕性不低,经过数次反复确认才能知晓是谁。

现在基本能确定名单,并且意外得到的瓷砖情报,这样的话,基本上不用跟踪了。

这就是左国材他们计划当中的一环吧

至于后续还有什么,就需要继续探查才可。

……

方府,方书安的小别院里。

青儿在门外守着,屋里只有他们几个,再无下人。

“看来,他们是计划在瓷砖上下功夫啊,与我们正面对决?”

孙传庭说到。

“我看啊,正面对决他们不可能那样,绝对要对要使出来杀招。你们想想,能征用数量巨大的商队,绝对是想要学我们在沈阳城粮食那一战。

不过啊,瓷砖再怎么说也不是消耗品,尽管他们能调集大量东西过来,但是价格突然增加的话,人们不用也就是了,再回去用木板,也才多少银子。”

方书安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并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是,只跟我们拼价格呢?”卢象升插了一句。

“拼价格?”方书安犹豫道,“那还真有可能!”

对方短时间调动大量的瓷砖过来,只可能是要打价格战。

用价格优势和巨大的砸盘量,让瓷砖降到冰点,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些不想用的都会买下来。

等到方书安他们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便能牢牢占据住京城的市场。

虽然到时候京城需求量有限,但是他们已经主动权在手,到时候在其他重点城市轮番来一手。

那么瓷砖的先发优势也就当然无存。

不过,他们忽略了一个首要问题,瓷砖的发明人可是发书安,他自然知道,有些东西是样子货,有些东西是需要血汗在其中。

那些仿制品,大多数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并且来源还不是一个窑厂

品控都是一个大问题,要将内部统一恐怕都无法做到。

“既然他们要在瓷砖下手,那咱们搭台子?”

方书安眯着眼睛说。

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要出坏主意了。

几人异口同声道,“有何办法?”

185 贵妃的算盘不好使

“他们既然要打压价格,那就由着他们,咱们的备货量不用刻意增加,到时候来个釜底抽薪,让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釜底抽薪?

几个人都没有明白,方书安到底要用怎样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你看看,都不知道了吧。这可是咱方家的独门技艺,不过过一段时间就会公开,不如我先告诉你们……”

方书安吩咐青儿,让下人找些他们的砖和别家的砖,然后再弄了几种工具。

不一会儿,青儿将东西送来,好奇的看着他们,自家少爷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

要说方书安不打无把握的仗,在他一番操弄之下,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书安,如此明显的东西,他们竟然不知?”

“怎会知道,这里边的技艺,我们当时可是一次开几十个样品,最后才拿到合适的结果。他们顶多从咱们手里挖点人,弄点简单的步骤过去。便以为能造出来合格的瓷砖。”

确定好手段,郑三发终于有心情来尝试其他路子了。

他们家最好的武器自然就是郑贵妃,由他姑姑在万历耳边吹风,到时候方书安他们的瓷砖想不死都难。

郑三发自己入宫廷当然不便,郑贵妃想要出宫门当然也是极为困难。

不过么,事情总还是有个章法,宫里的太监们,除了司礼监那几个说的上话之人,剩下的都要仰仗郑贵妃鼻息办事。

尤其是尚膳监和尚衣监那些,几乎每日都有人出入。

郑三发将消息传递给他们当中之人,便轻而易举的到了郑贵妃耳边。

要说事情流传起来确实可怕,郑三发自己稍微添油加醋说给办事太监,他们回去转告上级就说的更加严重。

尚善监的管事太监唤作李槐中,本身就不是好鸟,愣是靠着攀附郑贵妃,暗中对王贵妃等其他对手下手,最后在混到尚膳间管事,将原来老实巴交的人踢了出去。

午膳十分,李槐中亲自将菜品送过来,美其名曰,看看贵妃是否用的惯。

然而,一直到收拾碗筷,李槐中都未曾离开。

而是站在边上说着,“娘娘可还有吩咐?”

就是这么一问,郑贵妃意识到他有话说。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郑贵妃挥挥手,将几个小宫女赶出去,只留下心腹。

“说罢,何事。”

哪知道,李槐中刚才还若无其事,突然就跪在地上。

“奴婢有罪啊,还请娘娘您责罚!”

看他这夸张的样子,郑贵妃更加好奇,“怎得,起来说话,何事先说来听听。”

“您不原谅奴婢,奴婢不敢起来啊!”

“事情都不知,如何原谅,起来说话,之后再议!”

郑贵妃言语变得强硬,李槐中知道自己的戏份差不多了,便缓缓爬起来,畏畏缩缩的道。

“都是老奴照顾不周,三少爷他……他……”

“他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

“他被方阁老家的那个孙子打了!哎呦喂,那叫一个惨啊!”

在李槐中的口中,郑三发在酒楼,被方书安看见之后,借故打了一顿,说看着郑家人不顺眼。

“您瞧瞧,他这名面上是给三公子做对,实际上怕是对您有意见啊,方书安最近风头正盛,正需要立威,三公子可不巧,就成了他的绊脚石,您……”

“住嘴!谁让你胡说八道!老三什么性子,你心里没有数?只怕,是他教你这般说的吧!”

“奴婢不敢!”说着,李槐中再往下跪去。

“起来,消息是你传递进来的,话也是他们带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记住,莫要乱咬舌根子,要是在宫里听见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唯你是问!”

虽然表面上这样说,但是她心里可不是这么想。

郑贵妃嚣张跋扈惯了,哪里会受的这般委屈?

不管他方书安或者方阁老是真的要拿她立威,或者就是一件平常事,她都要好好回应一番。

几年没有大动作,难道这些人忘记自己的手段?

乾清宫,万历看见郑贵妃对着窗户发呆,便问道,“何事让贵妃如此?”

郑贵妃当然知道万历的性子,便说道,“都是奴家不好,家里人管教不严,又给皇家惹麻烦。”

“哦?”万历来了兴趣,“是家里哪个皮猴子有捣蛋了?老大老二还是老三?”

“还是圣上聪明,这次是老三那个不争气的,和阁老家孙子起了争执。”

“阁老家孙子?”万历心里一动,不动声色道。“阁老家孙子可热闹着呢,哪个如此不开眼,敢和国舅家公子冲突?”

“此时也是三发不好,他闲着无事去那酒楼作甚,方家公子刚刚中了进士,势头正盛,也不知怎得,便起冲突。最后还说,就是看三发不顺眼。还是怪兄长没能管教好,若是几个外甥个个安守本分,方家公子也不会看他不顺眼。”

这便是郑贵妃能独宠几十年的本事所在,虽然下边人能把话怎么编排难听怎么说给她听,但是她不能和那些人一样,继续添油加醋。

有时候,事情过犹不及,反过来说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将方书安找事说成是因为郑三发不顺眼,招来对手看不惯,才带来的冲突,最后还象征性的将罪责揽到自家头上。

看上去是给对方说好话,贬低自家人。

其实是在说方书安不懂事,故意挑衅。

一句话,说出来的方式不同,但表达的是同一个效果。

对于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来说,当然不喜欢生搬硬套的告状,像是这样需要稍微思考一番的说辞,才是万历喜欢的事情。

刚才这番话,只要故事当中另一个人,保证他要倒大霉,可惜啊,主角是方书安,那就是两码事。

“可是方书安?”

郑贵妃眼睛一亮,“便是那新获进士之人,好像是这名字。”

“若是他的话,你告诫那几个外甥,最好离他远些……”

什么?

郑贵妃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多年来,哪怕是给王贵妃下套,都手到擒来。

这次整一个小小的方书安,怎么就被干脆利落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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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思考人生魏忠贤

郑贵妃这次的耳旁风吹的十分失败,原因其实有两个。

郑三发等人的作为,万历自然知道一些,确实不像话。

再一个,方书安现在做的事情,可是得了他的口谕,难道说此刻要拆自己的台?

郑贵妃更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这次明显越界了,将手伸向大臣那里。

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事情,后宫干政!

在大明朝,这是最忌讳的事情之一,此前虽然她参与立储之事,但那毕竟涉及到朱常洵,算是家里的事情。

而现在虽说是有郑三发,但牵扯到刚中进士的方书安以及背后的阁老,那事情不是一般的家庭争执。

万历自然不会同意,他们爷孙俩,不会和那些大臣们一样,净会与自己唱反调。

这爷俩可都是好臣子,只会帮大明解决困难,而不是固执着自己的脾气,将大明带向偏路。

话虽如此说,万历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表面上还是申斥一番方书安。并且要他赔偿五百两银给郑三发做汤药费。

虽然比起普通人家,五百两根本就用不完。

但是在纨绔们当中,这就有点打脸,打完一个对手,只给五百两,就是一般的对头都不会如此少。

传达旨意的是李恩,并不是其它郑贵妃熟悉的人。

他的出现,已经代表着万历的意思。

“圣谕!”连满脸严肃的来到方书安院子里,向他传达了万历的申斥。

不知道为什么,万历总是喜欢口谕的形式,难道是因为太不正规?

想来也是,毕竟是给自己贵妃家外甥出头,要是下中旨都有些过分。

口谕也就口谕吧,方书安还是乖乖的接受。

严格按照礼仪结束程序之后,李恩向方书安勾勾手,后者心领神会的凑过来。

“万岁爷还说了,你下次别揍那么很,稍微意思下即可。”

“嗯?完了,就这些?”

方书安很是奇怪的看着李恩,这句算是啥,密谕么?

而且,那意思和申斥是两个极端啊。

难道万历也知道郑三发的尿性?或者是他察觉出了那人在做什么,让方书安给他教训?

想想,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三发的名声相当狼狈,比此前的方书安还不如。

若是那样,事情还是很有意思……

他默默的在心里想着。

郑贵妃下手,自然不会只有一个手段。

此时的工坊内,另一个人也收到郑贵妃的暗示,但是她正在纠结是否要听从那人的话。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由校乳母,客氏。

客氏,人虽然长得十分妩媚,但是双眉上提,给人有些阴毒感觉,反正方书安对其向来敬而远之。

这一会儿,客氏见朱由校困的睡着,便帮他盖上衾被,关好房门,七拐八拐进一处偏房,打开走了进去。

屋中陈设简单,床上躺着一人,正是魏忠贤,只见其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房梁若有所思。

室内十分温暖,方家商号售卖的火炉烧的正旺,上面的水壶冒着热气就要开了,客氏脱掉厚厚外衣,挂在屏风上,用布垫着将水壶拎下来,将滚烫热水倒进木盆。

“今个儿世子可是累坏了,老是这般可不行,你怎么不劝一下,我们的富贵可都在世子身上,世子不能出事。”

魏忠贤看了客氏一眼,“我怎会不知,但是世子开心,我也没办法,那个方书安可不是简单角色,他瞧我的眼神很是复杂,竟让我有些恐惧,此子恐怕是个狠人啊!”

客氏哼道,“左右不过方家一个旁系子嗣,瞧把你吓得。”

“你懂什么,辽东之战他就是主使,将建奴算计的多年谋划成空,岂是简单角色,东厂的孙怀忠对他可是称赞颇多。”

“原来这厮真有货啊,难怪乾清宫那里带过话来,让我找机会挑拨他与世子的关系。看来不止咱们,那尊神也害怕方家这小子啊。”客氏突然想起郑贵妃给她带来的口讯。

“你可要想好了,最好与那位走远点。别的咱不说,她那儿子一直惦记着那张椅子。真到那一天,哪里还有太孙的容身之地。”魏忠贤说到。

“那还用你说,要不是此前她对我有恩,连话我都懒得回。如今咱们不是在詹事府就是在这工坊,谅她胳膊也伸不进来!”

客氏说着,心里已经做好计划,虽然郑贵妃许诺的好处不小,但比起将来的荣华富贵,还是微不足道。

万贵妃是什么人?利用完别人便能让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客氏可不是傻瓜,与其冒险帮别人火中取栗,不如踏踏实实等着太孙成为太子,最后成为九五至尊。

试问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路线么?

“不过,挑拨方书安的事情,似乎与保护太孙不冲突吧。”客氏突然想起来,这两件事并不是不能兼得的事情。

反正主要朱由校由他们保着,别人想插手也不容易。

“你太把咱们当回事了,方书安背后是谁,那是阁老方从哲。方从哲背后是谁,那是齐楚浙三党,以及朝中的勋贵元老。不只是太孙,哪怕是太子,都是和他们站在一起。方书安对于太孙,意义重大,可别上了那老女人的当!”

客氏不与魏忠贤继续斗嘴,卸掉妆容,只穿亵衣坐在床边,“好,你说的都对,现在先让他蹦跶着。等太孙将来登基,看他不顺眼,除了他还不容易,你可是有些时日没伺候老娘,也只有你能让老娘满意,时候不早,我们歇了吧。”

魏忠贤虽无心思,但客氏他不能不迎合,没客氏帮他,他也走不到今日。

魏朝啊魏朝,不是兄弟对不起你,客氏是自己来的,兄弟我是被动……

魏忠贤想着,便扑上去,两人结成对食有些日子了。

不知道此前她的相好魏朝是否知晓,那魏朝也算是他半个引路人,如今这么……

不过他是什么人,心理负担早就没有,再者说,他是半推半就,客氏极为阴毒刻薄,不能得罪,万一不如意,再将他……

想到此,遂与其滚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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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再现价格战

最后一只大雁滑过天空的时候,左国材和郑三发们终于做好了准备。

他们利用各路商队,将数以十万计的瓷砖拉到了京城,严密的藏在库房里。

当然,严密是他们认为的严密。

商队都是找的外地商队,此前从未接触过瓷砖之人。

并且,包装上都十分严密。就连运送的过程,都有专人跟车,以免消息泄露出去。

虽然听上去严密,但只是瞒住有些人而已。

其实,在第一车砖拉进来的时候,张田余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方书安将盯紧瓷砖的消息安排给他,就是借助张田余家商队人多且杂,大江南北的人都有,打探消息没有比他们更方便的。

夜色降临,左国材和郑三发齐齐到达城西的库房,为明天的事情做最后准备。

偌大的库房内,郑三发身后站着数个家丁,浑身短打,举着火把,将原本就亮堂的库房照的更加明亮。

“诸位,明天就是咱们的大日子了,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将瓷砖价格狠狠压下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以后,这瓷砖就是咱们的天下!”

“三公子说的对,齐心协力!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就是,瓷砖又不是他们的东西,不过是抄袭的金砖。竟然还能说成是自己的宝贝,给人使用,还需要缴纳什么授权费,姥姥!”

“都是做生意的,他们吃相也太难看,明明没有多少成本,偏生要卖的那般贵!”

“对,是时候将瓷砖降下来,造福黎民百姓。”

在场之人基本上都和瓷砖打过交道,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站在道德制高点。

没办法,人们做事情,哪怕是亏心的,也要先找到理由说服自己。

他们都是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与方书安等人结下梁子。

原因虽然五花八门,但是大致就是那么几个点引申出来。

不愿意给瓷砖生产的授权费,不愿按照他们的工艺要求和步骤进行生产,不按标准采购原料。

一旦失去这些控制,那么瓷砖的生产质量将很难得到保证。

虽然都是瓷土,但是曲阳产和灵寿产定然不同。

烧制的煤炭来源不同,会造成烧制温度的差别,从而导致最后成砖形态并不理想。

一些自以为是的技术工或者合作商,以为方书安他们那样做不过是故意增加生产成本,故弄玄虚。

他们并不知道,按照规范化管理每一步,才能达到生产稳定。

不像郑三发手下这些瓷砖联盟,莫说品质统一,就是自家的产品每批之间都很难一致。

彩釉砖或许不太明显,那些浅色的花纹砖上才更加明显。块与块之间色差很大。

在方书安体系里,色差超过一定程度是要直接淘汰,不能出厂。

当时,这又成为那些人认为方书安乱涨价的借口。

尤其是他们试过很多炉,从未彻底解决过色差。

于是乎,便又将一个故意增加成本的罪名挂在方书安头上。

一定是在烧制出炉之后,人工将那些有色差的东西除去,最后才造成成本高昂的结果!

也正是一个接一个的猜测,才让瓷砖商人们有底气和郑三发等人拍胸脯。

不就是烧制个东西么,并非难度多么大的事情,是方书安等人故意将难度说大,从而将他们排除门外。

事情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觉,便很难挽回。

更何况,他们原本就不想挽回。

“此战,必胜!”郑三发高高举起胳膊,煽动着那些同样对方书安张田余有意见之人。

“必胜!必胜!”

人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似乎是要和魔王决战,亢奋的状态让人还挺热血。

不管他们对郑三发的态度如何,但是在挣钱以及打败现有瓷砖地位的目标上,至少基本上一致。

誓师大会之后,各个掌柜亲自押着车和货,奔赴提前选定好的商铺。

他们需要连夜将店铺摆放完毕,等到明日一亮,便是城内数十家店一起打折的日子。

郑三发他们将价格压的很低,基本上卖出去之后处于不亏不赚的境地。

而方氏瓷砖要是和他们同价位售卖,那可就是妥妥的亏本生意。

看着一队接着一队货出去,左国材终于欣慰的笑了。

是啊,那么长时间的等待,明日终于能看看到结果。

天空渐渐放亮,街道上人潮涌动起来。

而在春日艳阳之下,日常的市井中,却酝酿着一股风波。

“老少爷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新出的瓷砖品种,价格只要五钱银子!”

五钱银子?

听到的人都疯了,要比方氏瓷砖便宜的多啊。

比他们最便宜的还要实惠。

此前因为价格敬而远之的人们,便纷纷凑了上来。

还有什么能比心心念念的东西降价,更令人有购买的欲望呢?

几乎是一瞬间,京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上都有瓷砖店开张。

似乎他们都是雨后突然冒出的蘑菇一般,瞬间成为周遭最吸引人的存在。

进店铺的人,以为自己进的是方氏瓷砖的分店,不管是陈列方式还是瓷砖的花纹,大多数都是仿造的方氏。

除此以外,店小二都是干练的小伙,展示的女娘也要比别家漂亮。

可以说是全面仿照同时,还在原有基础上进行升级。

一系列组合拳下来,虽然说不要脸,但是效果十分理想。

大明又没有发明专利和外观专利一说,因此郑三发等人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他们就是明着抄袭方氏瓷砖的一切,又能怎样?

当然,打对手个措手不及,只是郑三发他们一厢情愿的办法。

就在店铺门开张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的店铺附近都有人悄然离开此前等候的场所,向同一个位置走去,那里,是张家商队在京城的总部。

也是方书安他们此番所在。

人们从各个方向过来,一个个站在屋内,按照前后顺序,将屋子占得越来越慢。

李尽忠一个个数着,“二十三、二十四……三十七,三十八。

娘的,他们这是要开早餐铺子么。将近四十个店铺卖瓷砖,他们以为百姓们买回去当大饼啃么,弄这么多店铺。”

“近四十店铺,光是租金就是不少压力,看来,他们对这些真是不择手段了。”张田余说着。

“咱们现在就开始?”林月华有些沉不住气。

谁知,众人并没有等到方书安开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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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不能只拼价格

“现在还不动手,越晚我们就越被动啊。”张田余有些纳闷,方书安到底是要干什么。

要不是他足够了解,还以为是故意拖延时间呢。

“书安,你怎么想的,跟大家伙说说啊,我们都着急着呢。”李尽忠也有些心慌,毕竟是关系到金钱的大事件,他不敢掉以轻心。

场内的人们都有些焦急,只有方书安云淡风轻。

见他如此,孙传庭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低着头想了一想,便笑起来。

他和方书安对视一番,两人心有灵犀一般,继续笑着。

“传庭,你笑什么,和这厮一样傻了?”李尽忠看见他奇怪的模样,问着。

“哈哈,要不说你们啊,成不了名将,连点宠辱不惊的劲头都没有,怎么能作战呢……

我且问你,对方知道咱们有所准备?”

李尽忠摇摇头。

“那你觉得我现在马上就反应,是不是动作太快了?”

李尽忠刚想摇头,随即又点头。

孙传庭将他想到的说法娓娓道来,众人纷纷低头,表示赞同。

方书安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他们如此仓促就做出决定,跟进降价。

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就是提前收到风声。

那么就很明显了,肯定是方书安等人已经察觉到,并且有所准备,只要一声号令,便开始整齐划一的同步行动。

虽然能快速迎战,并且减少损失。

但是,那样后边的继续行动,便会让对方有所察觉。

打击的突然性便会降低效果,所以,现在的反应并不是越快就越好。

“派人去各家府上一遭,当做是去传递消息,动静要大些,让对头知道,我们也是突然间得到消息!”

方书安说出来他的第一步行动。

这也太鸡贼了,李尽忠感叹一声,幸亏方书安是他的朋友,要是敌人的话,真是一步一小坑,三步一大坑啊。

此前在辽东的粮食生意,他们几个参与者可是历历在目!

方书安他们盯着左国材们,反之亦然。

就在各路人马奔赴各家府上的时候,监视他们动静之人飞快的回去报告。

“对头们现在才去讨论?”左国材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方书安他们可没有想的那么强大。

这才确定售价,就让他们鸡飞狗跳,若是到了底价,只怕他们早早的就缴械投降吧。

由于此前民众们的已经被瓷砖的优点宣传的清楚,再加上价格敏感,其实有很多存量客户。

就在新瓷砖出现的一霎那,便有人将订金交了。

不少地方搜排起长长的队伍,就等着交定金。

饶是有思想准备的左国材和郑三发,也被不断汇总上来的数字惊到。

难怪方书安和张田余他们会抓着瓷砖不放,因为,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赚钱了,还是在他们将利润摊薄之下。

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现在有些佩服方书安了。”左国材冷不丁的说句。

“你是何意?”郑三发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他放着降价都能大赚的买卖,仍旧还是保持原价格,慢慢售卖。就是这份心思气度,我是做不到。”

“原来是这个。”郑三发长出一口气,他还以为左国材是有其他想法在身上。

等到方氏瓷砖整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他们能满地吆喝,方氏瓷砖也不落伍。

找了伙计们专门在立着新瓷砖商店附近喊着。“来啊,经典瓷砖五成售卖啊,五成出手,都是用到如今的货物,东西好用喽!”

伙计们自然有拆台的成分在里边。

五折力度不可谓不小,尤其是廉价款,已经是与新出的瓷砖一个价格。

但是,毕竟他们是老字号,相对来说更有认同感。

于是,充当鲶鱼的新瓷砖将价格拉下来以后,有些人便直奔方氏瓷砖而去。

是啊,伙计们说的对,只有经过考验的产品才是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眼下新开张的这些,还是无法让人相信新产品的质量。

知道方氏开始调价以后,莫说是郑三发,就连左国材都摇头。

“这些人啊,手段实在是差。也不知道他们在辽东是怎么赢得那些商人。”左国材说到。

“我看啊,不过是运气好。熊廷弼在辽东一人说了算。除去利用朝廷的银子去囤货,还能用各种命令将外来的东西隔绝进来。或者将某些东西禁运,防止他出城。”

郑三发没有经历过辽东粮食战的惨烈,天真的以为不过是熊廷弼的行政手段在起作用。

“既然他们五成价格出售,那我们就降价吧,比他们便宜!”

郑三发稍微片刻便将价格调整为七折,也就是三钱五银子一块。

这个价格卖出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在覆盖成本的边缘。

如果处理得当,能在几乎没有亏本的情况下,将方书安他们彻底打趴下。

因为,他们瓷砖的成本就控制在两三钱附近。

主要能在投入大量货物之前将市场占了,将来恢复五钱银子的价格,也能慢慢赚回来。

看着传达消息的跑堂们,郑和左相视而笑。

方氏瓷砖近日就没有多少生产,就算是敢降到与之一般的价格,但是在没有大数量存货的情况下,死的还是他们的供货速度。

“他们把价格又砍了一刀,现在是三钱五一块!”

“三钱五?这帮人真是,恐怕忘记自己生产东西是多么难得。”李尽忠嚷嚷这说到。

“书安,这次如何应对?我们也跟着降价?”张田余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一味的价格战,有什么意思,跟在别人腚后边,只能闻到臭味。想要不被对方牵着鼻子,当然要有想法,我们给他来点别的东西!”方书安说着,脸上露出一种蜜汁微笑。

“不降价,不喊口号,我们靠着什么对抗他们?”林月华有些想不明白,难道说有什么她没见过的手段?

事实上,不能怪他们,大明的营销手段实在是太有限,以至于方书安那些原本就老掉牙的东西,现在拿出来就是一个效果十分好的方法。

189 各有灵通

“不用如此焦急,看把你们惊吓的,要相信咱们的实力。传下话去吧,就说瓷砖五折基础上,免费提供水泥,免费提供现场铺装!”

免费提供水泥,免费现场安装!

那将是晴天霹雳般的重磅消息。

比较之下,降价简直就是一道开胃菜!

瓷砖的价格,一半在材料身上,一半在铺装的人工费用。

完整的瓷砖铺装。随着铺装工艺和方法的要求提高,成本要高出材料不少。

水泥是方书安他们牢牢控制在手里的物资,生产制造全部由机密人员负责。都是些常年的匠户,忠心耿耿之辈。

不像是瓷砖,下放生产工艺和招收临时工人。

虽然水泥的成本不算高,但原本是高档货才配,一般还是要自行购买或者加在购买价格当中。

方书安来这一手,就是要告诉对方:瓷砖你们生产出来又怎样,水泥可是把握在我们手里,真要到鱼死网破,还要注意水泥的来源。

“除此以外,他们不是还提供免费吃喝么?不管买不买,都会提供,你们这般……”

方书安说着,招招手让众人靠前,将自己的主意说出来。

几人听完,俱是神色古怪。

“书安啊,别的方法,说到底还有点样子,最后你这个主意实在是,有些让人一言难尽。”张田余翻个白眼道。

“啧啧,你还真是,以前那个坏水横流的你又回来了,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啊,哈哈哈。”李尽忠也不失时机的取笑着他。

就连林月华都撇撇嘴,认为方书安的方法实在太不君子了。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她断然不会使用这种歪邪主意。

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机,而且对手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对付他们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倒也没什么……

免费安装和提供水泥的消息传到郑三发的耳朵里,他还想跟着一块用。

“他们能出的起,我自然能!”郑三发站起来,攥着拳头喊着,想要再激情一波。

然而现在,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的观点,都在默默的装作没看见他一般。

他悻悻的坐下,问身边之人道,“水泥和人工的成本降不下来?”

幸好,他还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

“三爷,不是一般的高啊,按照咱们现在的价格,铺砖和水泥两者的费用,几乎和卖砖差不了太多!”

郑三发愣住了,这价格真不是一般人可接受起的。

当然了,是他们降价的基础上,将这一块成本拿出来单说。

若是单论水泥的采购成本,毫无疑问,他们的价格要大大超过方氏。

至于安装工,此前大多和经营方氏的店铺有合作,因此费用会比较低。

他们作为一个后来者,想要在这两方面降低价格,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经不起思考,只要稍微认真一想,便知道这个故事深层次的含义。

方书安等于是在告诉他们,事情别做的太绝,不然直接将水泥的采购权丢掉了。

郑三发十分无奈地问着,“咱们就没有其他水泥来源?”

“据说在辽东有一家水泥工坊,不过也是官办,当初姓方的在辽东所建。且不说卖给我们多少钱,就是千里之遥的情况下,运费就是不菲的数字。”

左国材说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百密一疏啊,根本想不到。

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如何解决这样的重要难题,只想着造主体,却忽略了重要的细节。

“如果说咱们自己造……”

话还没说完,一个掌柜便有些不礼貌的打断。

“水泥工坊的控制,比铁器厂还要严格。想要去里边带东西回来,简直难于登天。”

没有替代的水泥来源后,两人一筹莫展。

然而,这并不是事情最为高潮的地方,更精彩的还在后边!

只见有数个二掌柜或者店铺管事一脸惊慌的赶来,看见两人纳头便拜!

“不……不好了,大批流民冲进俺们店里啊!”

“买卖没法做了,店铺里都是些又脏又臭的乞丐,他们一来,不但拿吃拿喝,那些正购买瓷砖的人受不了纷纷出去。”

原本是个卖高端的东西的场合,现在被乞丐们占领,怎么会有人去安心的挑东西。

只怕片刻他们便会离开,去另一家店铺选择。

“赶走他们!”郑三发有些愤怒的喊着。

他好不容易清理出的环境,竟然便宜了那些流浪汉。

“不,此时不能进行驱赶,现在是敏感时候,此前已经说好要免费提供从吃喝,若是赶走,对方肯定会拿着我们不按约定办事的事情!如此一来,在经过宣传,名声可就是急转直下啊!”

左国材分析一番,很是有道理。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能随意更改。

虽然看上去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当一件事总是反反复复并且广为流传的话,那想挽回可就难了。

“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郑三发有些急。

“食物吃完便不再补充,还有,水泥和安装费用打折,整体几个下来以后,不超过方氏!并且,免费提供一年期限的损坏更换!”

天才知道左国材是怎么想起来保修这么一个大杀器的。

大明时候可没有强制三包要求,他们能临时想到这方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进入新瓷砖商店的流浪汉越来越少,伴随着茶点的枯竭,再也没有人进去。

一年保修的情况下,总算是成交量有些回升。

其实此前人们大多是观望的,但是随着新瓷砖价格稍微上涨,人们以为价格战要接近尾声,所以抓紧时间出手。

张田余府上。

“我们是否也要提出保修?”林月华问道。

“现在么,不需要去和他们拼了,时间差不多,将我们最后的撒手锏拿出来吧。”方书安笑着说。

“这就要开始了?未免速度有些快!前后不过三日!”

“三日,时间不短了,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时间陪着他们玩游戏,要不然,辽东那些商人想必很想告诉他们,曾经到底发生过怎样令人心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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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羊毛烧了!

“不好,大事不好啦!”

只见工坊的一个管事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

“东……东家……羊毛……羊毛……烧……烧起来了!”

“什么?”

一众人瞬间坐不住了!

羊毛可是他们下一阶段战略的重点,虽然现在还没看见成果。但那是他们打价格战的底气。

即便瓷砖最后成为附加值很小的产品,那么他们放弃瓷砖就是,转头去开发毛纺织产业。

相比瓷砖,羊毛纺织的产业链更长,中间涉及到的问题更多,并且他还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能消耗大量的工人,为原本土地就紧张的京城周围缓解压力。

此外,更是一项外交利器,有了他,就能将蒙古诸部牢牢的困在大明的战车之上。

如果此时羊毛遇到重大险情,那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

“日他姥姥!”

李尽忠已经暴走,“你们等着,俺去砸了他家!王八蛋,正经的在生意场上干仗就是了,玩这么大!还守不守纨绔之间的规矩了!”

纨绔们相争,大多数都是意气之争,很少会有结成死仇之辈。

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没必要太难看。

可是郑三发他们的作为,超过了纨绔之间的斗争。

“你先冷静下,等管事说完。”

方书安没有像他那样气急败坏,而是先看看损失究竟有多大。

一句话的功夫,谁知道损失大小呢?

管事也才找到重点,继续说着,“方少爷,二十个仓,烧了少半仓,损失不小啊!”

少半个仓的东西可不少,那仓库个顶个都是巨无霸。

但是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方书安等人见过大风浪,这些损失相比之下,真的是可控之内。

少半仓?

还没有烧掉一个仓,这让刚才震惊的各位又恢复平静。

几个人对视一下,慢慢的坐了回去。

还好,损失控制在万两上下的模样,并不会让人伤筋动骨。

方书安对于安全的细节思考,远超同时代人的设计。

当初没有开工之前,方书安修改了好久的资料,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幸亏当初设计仓库是按照火药的标准,都是分隔开的大仓库,中间也有防火墙。

想要烧掉整个库存,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除非是天降火雨,来个无差别覆盖。

真要等到那种地步,迟早要烧完,没有什么救援或者隔离的必要了。

“幸亏咱们早有防备,不然还真着了他们的道。”李尽忠依旧站着,看那劲头还是下不去火。

谁能想到,他们生生将普通生意上的事情,变成了要毁掉对方根基!

“这才是他们计划里可怕的部分啊……”孙传庭长叹一声,“幸亏防护措施好,对了,你们是如何发现有人纵火?”

“孙公子,咱们工坊那里巡视是日常,每日几次巡视都有专人,为了怕有人记住规律,特意进行变化,这次要不是巡视之人发现的早,没准有机会烧掉好几个仓库。”

工坊的巡视人员根本就没有规律可言,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他们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

就是这样,依旧被钻了空子,不得不说,那些人实在是设计的巧妙。

“人可抓到?”张田余问道。

“抓……倒是抓住了,但是没有问出东西来……”

“怎么会问不出?”

见到放火的人,方书安乐了,竟是个孩童般大小的侏儒。

“这是个哑巴,还不识字,问不出来啊!”

哑巴?不识字?

那真叫人为难,这些人也是够阴险,竟然找这样一个人来放火,那是真的审问不出什么证据来。

再看那侏儒,审问的痕迹十分明显,看得出来,那些人下了苦功夫。

侏儒虽被打的皮开肉绽,却抵死也未开口,工坊的那些人气急败坏之下,将他胸口用烧红的烙铁弄的焦臭模糊,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现在看来,侏儒绿豆大的小眼中虽尽是恐惧,却依旧是茫然。

方书安叫住管事,说道,“好了,你下去吧,此事你不用管了。”

管事如蒙大赦,忙招呼几个看守走了。

张田余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看见侏儒心里就明白几分,吩咐人撬开侏儒的嘴,看到他舌头肥大,才恍然大悟。

他叹口气道,“若是我没猜错,他是丐帮的人,这些人平日里就做些绑架勒索,拐卖人口的阴损勾当,他们这次多半是拿了我们对头的钱财。”

方书安奇道,“丐帮?丐帮是不是分什么净衣派、污衣派?会不会打狗棍法?弟子等级是不是按身上背的口袋算……”

众人像看傻瓜一样看着方书安,孙传庭有些无语的捂着额头,方书安有时说的话让人不知所云,天真的厉害,好在在场的皆是自己人,默契的转过头商讨对策。

李尽忠好不容易嘲弄方书安一次,“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不过你说的这打狗棍法是什么武功?什么话本?新出来的么?”

方书安没有回答李尽忠,收起玩闹心思,前世方书安就是个武侠迷,方才听到丐帮一时兴起便问了出来。

一行人来到现场勘查,既是查看损失,又是找下敌人是如何渗透进来。

令人疑惑的是,工坊守卫堪称森严,没有明显的破绽。

这样,更加令人发愁了,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出了房门,方书安看看工坊高耸的围墙,低头用靴尖点了点地面,矮下身抓起地上一点泥土,天气渐暖,地面开始解冻了。

孙传庭反应极快,看方书安动作就明白了八九,让李尽忠赶紧去查有没有挖掘的地道出口。

没多久,就在工坊南面的露天煤堆旁边,发现一个掩藏隐秘的洞口,口子很小,只有幼童才能容身。

“日防夜防,耗子难防啊,以后啊,守卫还要更严密些。幸亏现在点燃的是羊毛,若是火药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方书安说到。

陪同的守卫忙不迭的答应。

“少爷,少爷,大理寺上家里拿人了,说你们大贪钱财!”

怎么会直接惊动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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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方书安烧得羊毛

听闻大理寺来,其余几人脸都绿了。

这些人原来能狠到如此地步!

孙传庭瞬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是狠绝,这是一个连环计!

瓷砖只不过是他们最开始的手段,最好是能顺利的占下并且将方氏瓷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那样他们就能进行下一个故事。

可惜,方书安们制定了极好的计划,在开始之初就进行针对性的准备。

然而,他们想象不到,瓷砖仅仅是冰山一角。

后边的才是重头戏!

瓷砖的事情进行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再将另一件事情抛出来,那就是烧掉羊毛。

不管方书安的羊毛是真有用还是假有用,一把火烧掉之后,即便是有用也会变成没用。

那个时候,才是栽赃陷害的好时候。

如果羊毛确实担负着其他任务,烧掉之后再罪名推到方书安身上。

想要解释,就是浑身是嘴都无法说清楚。

更为关键的问题就是,京城人们都知道,羊毛的生意是皇太孙参与其中。只要联想到这一点,那么就足够有心人发挥了。

既然世子参与,那么太子是否也参与其中?

虽然太子将来会继承大统,但是谁能保证皇太孙手里就不缺钱花呢?

他与方书安勾结在一处,从国库里弄银子,也不是不可能事情。

毕竟想要光明正大的拿银子,是很困难之事。

银子用来干什么?

那是个很微妙的事情,不管是招徕部下,或者是拉拢朝臣,只要有钱,什么事情砸不出来?

哪怕是现在羊毛没有被烧掉,对头们也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说,是因为放火之人与工坊守卫并不认识。

为减少知情人的数量,不泄漏秘密,找外人放火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样谁也不认识谁,即使被抓住,也能搪塞过去。

孙传庭提出来一个开始,人们便跟着向下捋顺整个思路。

事情经不起推敲,九浅一深的思考以后,左国材之目的昭然若揭。

表面上看,他是要打击林家,其实主要目标还是背后的方书安,然而,最终的指向,却是皇太孙以及背后的太子。

为达到目的,编了多少事情来处理整个事情。

细想之下,事情都能说得通了,为福王和背后的郑贵妃,他左国材真的是放弃掉自己的坚持。

要说他老子,怎么说也是东林干将。

东林人虽然与清流们有些偏颇,但是对长子继承的祖训还是坚守不忘。

但是现在竟然来帮着福王这样的侧支,不能不说,东林内部的裂痕是越来越明显了。

事情涉及到羊毛,还涉及到方从哲之孙还有皇太孙,李尽忠以及一众身上有地位的那些人。

所以,如此案情自然不是单纯的刑部或者大理寺办理,最后是三法司同审,这般,才能保障事情不是被有心人陷害。

方书安自然不是作为犯人出现的,实际上,由于有真正的纵火犯,方书安来的名义不过是辅助证明。

“堂下人,你可知罪?”

大理寺卿神色严肃的问着侏儒,尽管此前说他是哑巴,但是还需要走一遍过场。

但是,就这么个情况,最终却出现意外。

那日被打的浑身破烂、甚至还大舌头的侏儒,根本不是个哑巴。

他能说话,并且还在会审的大堂说话!

那侏儒,竟然开口了!

“大老爷,救救俺吧。是俺不该,原本就是想挣一笔钱财,谁知道被人摆了一道不说,还将俺骗到抓住,要俺装聋做哑。

等到风波过去,再将我放掉。多好的计划啊,此前按着计划来,如此一来,说不定我真能走。谁知,最后那人却是强行拉着我不放,恐怕最后还要嫁祸于我。”

方书安傻眼,此前见识过一切的李尽忠也傻眼了。

这特么,究竟是有多强的忍耐力,才能将此前受过的刑狠狠的咽下去。

竟然能装做哑巴,生生的熬过他们的刑具。

实在是太可怕了,方书安今天可是被对方耍的团团转。

即便是再给他一个机会,都很难做好类似的设定。

左国材手下出主意的人,还真特么是天才,这样的连环计都能做的如此厉害……

“方书安,他说的可是真的?”

大理寺卿问道。

“大人,此人一派胡言,在工坊之时,他装聋做哑,字都不认识,愣是这样,才避开我们的审问,现在又会说话,我看其中满是阴谋。”

“方公子,你此前找我并且给我银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原来说好事成以后就放我走,怎得,要不是我弄出来点动静,你是不想出后边的银子了吧!”

“我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不过啊,你们计划做的精妙,却没有注意到一个种重要的事情。我们的羊毛,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你们还真以为就是摆个牌面的?”

“口说无凭,有本事你拿出来证据啊?”

证据?一这么说,方书安想要脱口而出,突然僵住。

若是说什么证据,现在他的手上似乎是没有。

“方书安,你如何证明你的羊毛有用?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么,与虎墩兔来往的几十万辆银子,可就很难解释清楚了啊。”副左都御史问道。

终于要到了么?

方书安心里渐渐的有些焦躁,他们的东西还没有成品拿出来,现在想要解释,才是真的困难。

总不能现场来一段梳毛和纺织吧。

“若是没有合适的东西和说法,咱们只能以罪名类处,若是到时候依旧没有改变与解释,那么只能先行拘押起来,等到事情水落石出,自然会有人安排你们!”

刑部的人也该表态了,现在分明是有话不敢说,偏生到最后爆发,不能落在另外两个部门之后。

“怎样?若是还不开口,只能屈就方公子了!”大理寺卿说着,便伸手去令牌,先将方书安拘押了再说。

然而,突然一声叫喊,穿透整个大堂。

“谁说方书安拿不出来证据?我们是有响当当的东西在此!”

众人定睛一看,不正是皇太孙,朱由校么?

这下可好,麻烦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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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这是羊毛做的?

朱由校向来都是存在感很低,极少像是此番一样,公开抛头露面,还是在三法司会审的之处。

对方书安的支持,明显极大。

“太孙,此处,并非您该来的地方啊。”大理寺卿上前道。

虽然事情还灭有牵扯到朱由校,但是他好歹也算一点点关联。

“与我无关的事情,我自然不来。听闻有人说书安和我一起贪墨朝廷银两,那和我就算有关系了。朝廷的银两虽然不都是我的银两,但是我为何要从自己的左口袋拿到右口袋?大人您教教我?”

朱由校看似心平气和,实际上言语之中藏着机锋。

这话大理寺卿很难接,要怎么说?

嗯,是的,确实怀疑太孙您贪墨?

事情还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朱由校,所有的不过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

若现在就那样说的话,不用朱由校自己动手,会有御史闻着味道来撕他。

没有真凭实据就敢说太孙牵扯到案情当中,那是什么概念!

或者说,拿到银两去收买人心?

那样说只怕会死的更快。

“既然太孙愿意旁听,那我等继续便是。”副左都御史打个哈哈,算是默许皇太孙的参与。

朱由校刚刚坐定,便挥手给跟随的王体乾,后者捧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

“方才你们不是说,要拿出来羊毛生产物品的证据么?喏,都在这里了。”

几个主审一看,确实是一块块布料,还有简单剪裁的衣服。

但是,羊毛能织成这样的布?

搁谁都不能信啊!

“太孙,您这是为难老臣了,羊毛能做成这样?那还要丝绸作甚。”刑部侍郎道。

“料子上手与丝绸的确不同,与那木棉布,麻布,也多有区别。但是么……要说他是羊毛所制,还真难以令人信服……”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这是大明第一次展示出来羊毛制成的呢绒产品,此前羊毛存在的方式大多是羊皮带着的毛,或者毛毡。

就是毛能做成这种?

打死他们都很难相信。

朱由校似乎是料到这一点,笑道,“就知你们不识货,不过无需担心,自然有方法帮你们鉴别。来啊,点着蜡烛!”

王体乾取出火捻,小心翼翼的点着蜡烛。

朱由校拿着一块布料到,“绸缎,各位都认识,现在剪下一块,我们烧了看。”

他将丝绸放在蜡烛上烧着,有些许黑烟,并且有轻微烧毛发的味道,但是还有些清香。

“诸位记好这个味道,来继续下一个。”

同样的操作将棉布点燃之后,果然不同,只见棉布有明火产生,还发出淡黄色火焰,有一丝丝黑烟,烧完之后全是灰,并没有烧毛发的臭味。

“这个味道,各位也要记清楚了,看看差别在何处。”

麻布燃烧,与棉布差不多,没有太多的特点,也是烧成灰烬。

到关键时刻了,朱由校取出做好的羊毛呢绒,点燃之后,只见那布料快速卷曲,黑烟明显浓烈,最后烧成一团黑渣渣,毛发臭味也能明显。

“怎么有股烧鸡屎的味道?”副左都御史来了句。

“嗯……我不知如何形容,但是,大人您是如何知道烧鸡屎是这个味道?”

“这……你关注些案情,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哈哈哈……”

反正烧鸡屎味道这个词,算是不胫而走。

“好了,这个是羊毛布的味道,最后来看看羊毛什么味道。”

王体乾将一团羊毛给几位主审看看,三人点点头,确实是羊毛无疑,不是拿什么东西冒充。

羊毛点燃,果然和羊毛布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就连燃烧的状态和火焰都没有区别,甚至由于尚未进行脱脂,燃烧的更为快速些。

闻着那几乎没有差别的味道。

三个主审都无话可说了。

“这……真的是羊毛制成?”刑部侍郎问道。

“那还有假,丝绸什么价格,棉布又是什么价格,用它来做毛纺布,那是嫌钱多。”朱由校说着。

“可是,已然有了丝绸和棉布、麻布,为何要用羊毛织布?”

“为何?此事一试便知。”朱由校拿着那件剪裁好的衣服,回头道,“哪个愿来试试,这是我亲手制成的第一件样品,意义重大。”

皇太孙做的东西?

那确实有价值!

不过台上可是有三个人盯着,没人真敢出列。

“我来试试吧。”

想不到,开口的是大理寺卿。

此前属他对方书安逼迫的最紧,现在是时候修补下关系。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大理寺向来不加入任何阵营,只是对于案情本身负责罢了。

此事方书安和朱由校都清楚,也没有给他什么难题。

大明的官服不算复杂,但是想要脱下来再穿上,还是颇为费时间。

等了约莫有一会儿,人才幽幽的走过来。

朱由校满脸放光的问道,“如何?”

“哎呀呀,这件衣服,冬日里穿着太舒服了,比棉袍轻便,比绸缎保暖。想不到,羊毛做成的衣服,竟然有如此神妙之处!”

“真的?”

“我来看看!”

另外两个主审也站起来,凑到跟前又摸又看。

这画面,有些眼熟啊。

似乎后世那些同事们有人买了新衣服,也是这般。

看来古今没有区别,不管男女,都是如此。

一番评头论足以后,几人都对毛纺布料的意义有了直观的认识。

羊毛做成纺织品,确实有他的意义所在。

“这样的东西,一定不便宜吧。”

朱由校摇摇头,“不贵,比丝绸便宜的多,一般人家也能穿的起!”

这……

听到的人们都十分震惊,若是能有那般效果,这个东西的售卖量,只怕是要逆天啊。

能有这么好用途的羊毛,方书安他们自然没有放火的理由。

“方书安,你说,既然不是你们干的,别人为何要烧?”

“倒也简单,他们烧掉之后,我们就是想有用途也派不上,到时候就说是没有用途,将之烧掉掩盖要回扣的事实。”

事情,果然是九曲十八弯啊。

三个主审交换下意见,决定重新审视整个案情……

193 他们出手了!

破案是三法司的事情,至少方书安和朱由校等人的嫌疑得到排除。

放着金山在那,人家不去开发而是烧掉,傻子才会干那样的事情。

不得不说,左国材出手确实费了苦心,布局堪称经典,但是,他们遇到的是全方位开挂的方书安。

几个连环计,仍旧没有伤到方人家皮毛,更不必说还隔着一层的朱由校。

紫禁城内,暖阁中。

万历闭着双眼靠在榻上,下边东厂孙怀忠才汇报着情况。

关于近日瓷砖的事情,传的宫里沸沸扬扬,就连寻常的小宫女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作为大明的皇帝,万历当然要了解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校儿真的没有牵扯到其中?”

“皇爷,千真万确,皇太孙与那所谓的贪墨回扣没有半分关系。方书安也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问题。

羊毛做出来的东西,比绸缎和棉布还要保暖,方书安精明人,他为几十万两货物去和虎墩兔串联,能拿到手的钱也没有多少。说出来,奴婢都不信。

背后之人也是可笑,不看看方书安在瓷砖、水泥、焦炭、铁炉、压缩饼上有多少进项。那些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若是说他为了收虎墩兔的孝敬,去弄些没有任何用途的羊毛,简直是在欺骗小儿。”

“嗯?”

万历哼了一声,孙怀忠突然意识到,陛下都差点信了。于是他赶紧改换口吻,以免惹来祸事。

“皇爷,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你退下吧,既然校儿没有欺瞒,便让三法司自行审理,记住,要有个结果!看看是谁敢往皇孙身上泼脏水!”

说到最后,万历的语气已经饱含杀机。

如果他的皇孙真做了对不起大明的事情,那自然是另一种情况。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出格,甚至还帮大明排忧解难的前提下,竟然有人还要诬陷,那就太可恨了。

其心必诛!

此前,对皇孙,万历没有什么印象,毕竟由于国本之争,他并不喜欢朱常洛,连带之下,还有这个朱由校。

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确定好他的老师。

幸好啊,天佑大明,这孙子是个靠谱之人,此前还以为他与那方书安在一起只是胡闹和瞎折腾,现在看来,并不是那般。

两人折腾来折腾去,没少弄出对大明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继续下去,指不定能带来什么惊喜!

万历想了想,就是换做自己,在同样的年纪,也不过是刚刚学着如何治理国家,尚未能有他这般灵性。

朱由校是一个有灵性的人,这一点万历没有看错,或许是和他很晚接受教育有关?

没有那些教条的教育形式,他的创造性、天性等才没有被束缚。

思想可以一直发散,充分发挥出人潜意识里的创造力。

“李恩!”

“奴婢在!”李恩优雅的一甩拂尘,从入定的石像复活一般,准时出现在万历面前。

若是不叫他,都察觉不到其存在,要说这份本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皇孙的老师可曾定下?”

“皇爷,尚未确定,不过,有两个已然差不离。”

“两个?”

万历有些纳闷,怎么会是两个?

“皇爷,不止两个,原本只想要一个,但是太孙他指定要徐光启,大臣们推荐一个孙承宗,至于另一人,尚未最终确定人选。”

万历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让阁老动作快些,徐光启和孙承宗都要,第三个人早些确定,你们批了红便是!”

徐光启此人他知道,是个和红毛夷有过接触之人,以前或许对红毛夷看都不看,但是听闻方书安不少好东西都是从红毛夷学来之后,便也有了改观。

至于孙承宗,名声不错,是个能当皇孙老师的料子。

“奴婢遵旨!”

皇孙的一番作为,终于是得到圣上的认可。

李恩在心里得到如此结论。

此前阁老说起此事,圣上总是推辞,此番主动提及,阁老应当是很高兴吧。

“对了,方家那孙子的什么技工学院,筹备的如何了?”

“听闻他最近诸事缠身,进展有限,不过基本的摊子有了。而且,已经递了文书,请求徐光启、宋应星等人担任教授,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皇家子孙,如果有必要,也可去旁听……”

“胡闹!皇子皇孙也是他能惦记的?让他老实办他的差,其他乱七八糟的时候以后再说!”

“奴婢遵旨!”

阁老这孙子,面子恁大。

圣上还从未像关心他一样关心过同辈之人,哪怕是皇太孙都是如此……

方家的门楣,又要光大了呢。

李恩继续在心里自言自语一番,便去办事了。

……

一连串的闷棍打到方书安身上,他当然不会让对头好受。

张府,张田余在调度最后的安排,他们前次由于事出突然,尚未进行最后一步计划,现在,基本就是箭在弦上。

“对头们此刻的打击,要比我等大多了,他们使出那么多计策,仍旧奈我们不得,只怕没有信心了。”孙传庭笑着说道。

“这连环计端是厉害,换做我,根本顶不住,此刻说不定已经是刀下冤魂。还是书安厉害啊,几个阴谋挨个破掉!”李尽忠发自内心的说道。

林月华满脸心疼的看着方书安,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你……无碍吧。”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简单的言语。

“我?好着呢!这帮人想要干掉我,他们的水平再高几个档次才有可能。好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疾风骤雨!”

方书安看着几人,说道,“开始吧!”

张田余点点头,向掌柜们发出指令,他们的反击,终于要开始了!

郑家,郑三发与左国材一筹莫展。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环环相扣的杀招,竟然就这般被破解。

而且,听那意思,他们的羊毛不但不是累赘,还是个发财的大计。

这谁受得了?

要是知道羊毛有此类计划,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挑选羊毛这件事入手。

道听途说害死人啊!

下次,下次出手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弱点,而非以讹传讹之类!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们想到下一步计划,报复已经来了!

掌柜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大喊道,“东家,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他们……他们出手啦!”

194 眼见为实

张田余手下的掌柜们,迅速集结人手,在城里数个闹市区搭起了棚子,只用一个时辰便准备妥当。

就是他们动员的组织能力,数次大的行动之后,商队的行动力超群,京城没有几个商队能比得上。

“老少爷们儿们,今日有个大事要和诸位见证下,那就是,前两日出现的瓷砖,究竟是有多差!”

喊话十分具有煽动性,人们一听,一汪汪的挤过来。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瓷砖更吸引人呢,在他们斗的如火如荼的情况下。能够见证一方倒台,也算是对争执有个交代。

“掌柜,人来不少了,你倒是给我们看啊!”有人不耐烦,已经在台下喊话了。

“快点开始吧,别是什么都没有,纯粹糊弄我们,就是拿我等开涮!”

“我看肯定是栽赃陷害,人家比他们的便宜,便来恶意中伤!”

“就是,肯定没有真货,散了吧!”

喊声一句高过一句,于是,在连续不断的喊声中,掌柜终于开口了。

“诸位,稍安勿躁,咱们敢说,必然是有凭据。今日招呼大家,当然是确有其事,否则,我们不是砸了自家的招牌?各位稍等,今日之事,我们不是说着听而已,相反,将由各位自行决断出事情的真假。”

掌柜说完,下边一片小声嘀咕的声音。

“难道真有谱?”

“那谁知道呢!”

“来都来了,看看吧。”

“也是,都说到这地步了,看看再说。”

一片嗡嗡声中,掌柜继续道。

“好了,我这里有两包瓷砖,其中一包是我们售卖的方氏砖,另一包则是新出的那家货。有买过的客人可以上来确认,是否两家的货物。”

这是怎么个意思?

很少有人见如此做派,不过越是陌生的事物,越是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还别说,当下有人十分积极的上台,去查看他们买过的货品。

几人仔细的看了又看,封条,麻绳,甚至是包裹的板箱都没有放过。

“外包没有问题,是方氏的货。”

“这个外边没有区别,但是里边要打开才知道。”

当中两人作为代表,回答说。

“好,既然外观无误,那么就请几位为其开封吧。”掌柜笑呵呵的说道,同时做着邀请的手势。

要做就要做全套,任何一个细节上被人怀疑,都可能造成相反的后果。

所以,在最终确定好计划以后,各掌柜演示了两遍,所有人挑不出毛病以后,才正式拿出来。

几人将包装拆开,仔细的看看,确实没有问题。

方氏砖为防止伪造,在背面都写着特别的款。

虽然不知道那是何意,但是买过之人都听小二们说过。

作为仿品,新瓷砖当然也有类似的标记,但是形制上有所区别,算是区分他们的手段。

最终,砖确认无误之后,几人被请到一边,茶水干果伺候之外,看着场中下一步方案。

“好,接下来将是匠人们铺设瓷砖,咱们挑选的工匠都是好手,干活的方法没有任何区别,等会他们做活的功夫,各位可以看着,防止有人区别对待。”

看看,人家方氏瓷砖干事情,就是大气。

什么都是在所有人目睹之下进行,想要说点问题,愣是提不出来。

当然,众人摸索了几次的流程,所有店小二和家属都参与到挑刺其中,现在还能找出来。

只能说明那人是属杠的,或者是专门从事抬杠活计。

“你看看,这干活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比的上绣娘绣鱼眼睛了。”

“还别说,那个匠人我认识,正是给我家做事的,那本事真是好,做完之后,横平竖直,半分瑕疵都没有。”

在外边实验,也算是当庭广众之下展示手艺的机会,掌柜的当然是从最好的那些匠人们里筛选出来的。

要说匠人们,十分乐意做方氏瓷砖的活。

此前他们大多是泥瓦匠之类的转来。

那干活都是风吹日晒,十分辛苦。

等到换成瓷砖工以后,干活都是在室内进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并且干的好以后,不但能按时拿到薪饷,还能有额外的赏钱。

因此,这份新兴的职业十分受到泥瓦匠的欢迎。

所以在今日露脸之下,他们也有着为方氏瓷砖争光的意思。

瓷砖铺好以后,才是开始。

掌柜命人拿来数张桌椅,当然,他们动了些心思,桌椅都是找桃木之类的重木所制,分量很大。

“现在,各位莫要眨眼,可是关乎到大家用的瓷砖好坏的关键时间。我们要么换一批客人吧。方才他们又是拆砖又是监工的,有些疲累。”

下边人看的有意思,早就有人跃跃欲试。

于是再选出几个体形偏大偏重之人,开始下一步实验。

要说实验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大汉们在地上拖着桌椅来回移动。

更有几人则是在地上摩擦行走,可以制造出时刻在摩擦的情形。

“这就是咱们瓷砖的耐磨实验,它关系到家里瓷砖的好坏和使用时间。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耐用的玩意儿。除非将来翻修,不然没有愿意隔几年就换一批瓷砖。”

还别说,拖拉桌子是个累人的活计,并且发出的声音也不十分友好。

一会儿便传来呲啦的声音,还惹人心里焦躁。

在换过两次拖拉的人以后,掌柜趴着看看瓷砖的表面,确认差不多以后,他拍拍手站起来。

“好了,接下来是谜底揭晓的时刻,咱们可以一起上来,看看方氏瓷砖比别家好在何处!”

见他这样说,场下之人纷纷上来,学着掌柜往地面看去。

不过,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眼神。

“咦,看出来了。”

“唉,你看出来啥,为何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是你笨!”

看着他们找不到重点,掌柜十分无奈,“来啊,拿两盆草木灰来。”随即他解释道,“这是因为面上还算干净,所以看不清楚,等下草木灰便等于泥土,我们一看便知!”

哗啦~

两盆灰倒上去,掌柜上去踢了几下,弄散之后,扒拉出一片露出来的地面。

人们这会一看,呦霍!

195 舆论之威

只见那新瓷砖的面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划痕,经草木灰一衬托,简直就是老太婆的脸一般,到处是褶子。

再看方氏瓷砖,几乎没有印记!

要知道,这一共摩擦的都未有一个时辰啊!

同样是瓷砖,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人们从开始的惊讶,到后边的愤怒,已经有人振臂高呼了。

“走,去找他们算账去,这是卖的什么玩意?是瓷砖?我看土砖都比他们的强!”

群众们的情绪在发怒的情况下是很容易被激起的,此番实验在城内不止一处,做完之后,新瓷砖所有的店铺都被人包围了。

他们面临着是关系到他们家瓷砖生死存亡的事情,卖出去的东西没有多少磨蹭便花的不成样子,让人们如何使用?

人们围着热闹,后边躲在人群里的方书安、张田余他们,也是津津有味。

方书安忍不住吐槽道,“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家掌柜,人家可比你台风好多了,轻飘的握住事情的节奏。”

张田余丝毫不搭理他的吐槽,“我的方少爷,你是不知我这掌柜来历。他能做到如此,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人家是梨园出身,中间受了委屈,机缘巧合之下在我这里听用,人聪明伶俐,也见过世面,这些年一步步走到掌柜之位,都是打熬出来。比我台风好的多,原是应当。”

“也是个有故事之人。”方书安感叹道。

“书安,有一事不明,我想问,但是又怕涉及到秘密,但是好奇心驱使下,还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他们的砖不耐用呢?”

这个问题不但是张田余好奇,就连旁边的孙传庭他们也投来求知的目光。

“唉,要不说你们没有注意过。那瓷砖的关键之一便是火候,也就是烧砖的热度……”

原来,方书安一眼就看出来,郑三发他们的瓷砖弱点,因为烧结温度不够,所以釉面温度达不到,相比之下,会容易磨损。

能看出来的原因也不是多高深,他实验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

其特色便是蓝颜色颜料发白,不够艳丽、不够饱满。

而这个正是由于温度不够才有的表现,所以说,出炉之后通过蓝色部分,便能判断出其机械性能。

几人听的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尤其是张田余,问题是他提出来,经过解释以后,仍旧是云里雾里一样。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就当我已经听懂,我就多余问这个……”

张田余很是无奈,方书安说起技术细节来,匠人们也跟不上他的思路。

没办法,这就是理工男的魅力所在。

千万不要和他说技术,一般他不会搭理你,等到他真正有兴趣说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些字单个都认识,但是连起来之后,竟然一句都看不懂。

人群包围的越来越紧,喊声也越发整齐。

“赔钱!赔钱!赔钱!”

那店铺的掌柜也是个横碴子。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店铺是谁家的,赔偿退货的事情,等着东家商量好就是。要是敢胡来,让你们有来无回!”

郑家的店铺,这张虎皮不算小。

但是,掌柜的没有眼力价,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面临着什么样的情况。

“管他娘的谁家的,砸了他!”

“不就是郑家店铺,算个鸟毛!”

“抄家伙,兄弟们!”

哗啦啦!

一连串碎裂声响起,掌柜也太不识时务,那么多人围着,里边不知多少富贵人家。

能买的起瓷砖之人,怎会是平头百姓?

现在还敢威胁,那些人是怕威胁的么?

掌柜瞬间便被人打倒在地,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头上已经全都是包。

这还不算,愤怒的人群向下一个目标进发。

郑家掌柜或许是跋扈惯了,根本没有危机公关的意识。

“都是郑三发那王八蛋弄得,走,连他家一起砸了!”

小小的店铺,确实不能让人群满意。

于是乎,在有些人的怂恿之下,便乌泱泱的向郑家所在位置走去。

人们抄起各种各样的家伙事,前呼后拥叫骂着。

顺天府的人不是没有来,而是看见人群又悄悄的散了。

这个时候他们出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是等着过一会儿再收拾烂摊子。

至于去调兵,算了吧,这又不是乱民作反,还不到派兵镇压的程度。

人群之中,方才带头的几个人,悄悄的向后退,此前他们起哄被不少人看见。

要是一直在的话,难保被人记住,最后极有可能抓起来问罪。

郑三发家,得到通知的他和左国材等人赶紧出门,去看看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局面。

然而,他刚刚出门,还没有看见眼前情况,便被一个鸡蛋砸中。

“谁他娘……”

话还没说完,一窝蜂飞来了更多的东西,也多亏左国材拽他拖了回去,不然砸的头破血流。

……

犯众怒的事情,带来的结果是破坏性的。

等到顺天府姗姗来迟的时候,郑家早就被砸的不成样子。

“这怎么办?”顺天府通判小心翼翼低问着。

“能怎么办,黑心商人祸害百姓,还不赔偿,这官司打到天上,也是法不责众。不过么,里边看看有没有带头闹事的,找几个抓起来,不然有人压下来,没法交代。”

顺天府尹才不傻,管你是贵妃还是太后,胳膊再长也伸不到他身上。

但要稍微有些差池,只怕御史的唾沫星子能淹死。

要说顺天府效率高起来,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

毕竟事情发生在天子脚下,是谁都要掂量下自己分量。

郑家老大比郑三发识时务多了,自然知道,现在逆流而上的话,只有被民意淹死的命。

索性他直接认栽,答应赔偿使用瓷砖的人家。

至于合作的作坊,可就没有多深的根基,被抄没一空,一起作为赔偿的本金。

郑三发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直接被罚俸并且圈禁一年,一年之内只能在边远的山庄里活动,半步不许出门。

对这一切,孙传庭十分感叹,“这就是人的力量吧。”

不过,方书安有不同的意见。

“不,这是舆论的力量,但是它可不那么好利用……”

196 刑部郎中,洪承畴!

用的好,他将是一把利刃,无坚不摧。

很多时候,事情的结果并不是因为对错,而是民意。

舆论导向让原本的道理变得不是道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若是用的不好,那将更是严重了。不受控制之下,被人带节奏,就是海啸一般的力量,能伤人,也能将利用之人反噬。

“我们是否要将瓷砖的价格涨上来?”张田余的问题代表着几人的想法。

他一问出来,几个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方书安。

“降价,价格就保持在这里不动。之前之所以贵,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不熟练、良率低,各方面都要摸索,消耗大。现在人们早已经熟悉,工艺技术各方面得到优化。是时候降价维持市场。不然,倒下这一个郑家,还有另一个王家、李家崛起。”

瓷砖产业已经度过刚开始的阶段,现在规模优势已经达成,没有任何人再有可能降低到比现在更低的价格。

其他的事情,也是如此,想要再提高效率,只有等到下一代技术革新。

成本降低到一定程度,便形成规模效益。

瓷砖降价,各家打心眼里是不愿的,但是方书安说得好。价钱降下来容易,想要再涨上去可就困难。

并且已经收割完最有闲钱的那批人,想要扩大市场,就要向下渗透。

价格下来,花色和外观上做些简配,也能说的过去。

毕竟如果还是同样的产品,却跳楼般打折,老顾客们会有情绪。

下次开发新东西,还是需要从他们那里收获第一桶金。

一场瓷砖危机下来,始作俑者郑家,损失在十万两数量级。

但这并不是最大的损失,郑贵妃在万历面前影响力的下降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同样还有福王朱常洵,以及背后想要支持他的势力。

方书安和朱由校干净利落的拆招的本事,让动了心思的人再次死心。

想要搬到朱常洛,即便是从朱由校出手,都是难如登天。

至少有一段时间,朱常洛不需要担心有人在背后使绊子。

再说方书安,虽然瓷砖降价令他们看上去直接损失不少利润。

但是万历的信任和民众的支持是无价的,更不要说还有羊毛布料的提前曝光,已经锁定了下一个爆款。

瓷砖危机还没解除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递条子上门求见。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冲着张田余和林月华去的,毕竟他们才是方书安生意背后的代理人。

只要能做通他们的工作,拿下产品也就不是问题。

另一个好处,方书安还没有意识到,但是依然打下基础,在不久的将来同样会引起正面效果。

……

再说到案件进展。

由于涉及到新科进士方书安,更是牵连到皇孙,三法司不敢怠慢,各自派出能员干吏。

侏儒虽然是个硬汉,但是三法司将大明各种刑法动用个遍。

最终,架不住层出不穷的手段,招了。

根据他的招认,在西城一处废弃的城隍庙里,会有线索。

差役们找到那里时,已经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流民聚集的一个场所。

在官府将他们遣散安置之前,可是聚集了不少人,最多时候,只怕有上千。

丐头刘三拐被一根已经污损到看不出本色的布条悬在梁上,面容惊惧,双目圆瞪。

看样子,死去的时间并不久。

“还是来晚了一步,刑部刑案高手呢?请他查验一番吧。”

若是一般的案件,一般的仵作即可,这可是通天大案,自然要高手出没。

“身上无外伤,也找不到打斗痕迹,没有明显的内伤。症状确认是吊死,非是他人害死。”

刑部办案高手眼里见过的死者多的去了,对于这等常见的死因,判断几个容易出问题的点没问题后,便基本能确定真的是上吊而死。

不过么,他身上还是搜出来点有价值的东西,几张提货票确实是郑家商铺的东西,无论如何,和郑家确实脱不开干系。

但是……证据太正常,反倒让人觉得不正常。

令他死的真是郑家还是有人栽赃陷害?那就不得而知。

这一条线索断了,只好寻找其他线索。

好在,还有一处秘密集合的青楼,说不定也能发现蛛丝马迹。

结果,等差役们赶到以后,发现不过是个寻常青楼,并无特别之处。

不管是在顺天府还是教坊司,都是挂着名号的存在,老板还是个江南绸缎商人,追根溯源和江南制造局还有些关系。

有关左国材的一些都被抹掉的干干净净,这些事情肯定不是他本人的手笔。

要不然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等到三法司的官吏拿到进入左家的文书时,左国材也已经走了三日,说是回老家省亲去也。

各条线索陆陆续续中断,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背后的势力在运作着。

并且,比此前策划的行动更加隐秘。

毕竟,上次是进攻,失败之后大不了回去准备下一次便是。

这次可是防御,一旦失败,只有抄家灭族的命运。

有关的证人和证据都渐渐消失,让办案的三法司官吏们摸不到头脑,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再次找到方书安。

这厮忙的要命,找到他的时候,正和朱由校一起在山坡上查看万历赏赐下来的皇庄。

虽然损失不少利润,但是光这个皇庄就能找补回来不少。

原本想着有个千亩就差不多了,谁知道竟然超过万亩!

周围的土地,包括山坡,都属于他们的资产,放眼望去,实在是个好地方,修建学校和训练场再好不过。

听闻有刑部人前来,方书安收起图纸,向朱由校告罪一声,走了下来。

远远的看见来人,颇为年轻,一脸英气果敢。

“方大人,有些事情特来请教,还请不吝赐教。”

方大人?

这个称呼,似乎有点不是很科学啊。

不过他在筹建技工学院,虽无特定官职,但是地位还是有的,称呼一声大人也没什么。

方书安回礼道,“不敢,敢问您是?”

来人拱拱手,谦声道,“刑部郎中,洪承畴!”

197 要啥自行车

听到他报上名号,方书安笑了。

此时的洪承畴,看上去踌躇满志,堪称青年才俊,在刑部的几年磨勘,也失去了书生意气,做事谨慎扎实,是个好苗子。

但是这样的人,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历程,最后成了带路党投降呢?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毕竟建奴和黄台吉已经不可能和此前一样崛起。

将来他也没有成为带路党的机会,至于在官场上能到什么地步,还是看自己的造化。

洪承畴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东西,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方书安也不方便将自己的推理说出来,虽然和事实已经没有多少差别。

与朱由校确定学院的一些设计方案之后,两人便结伴回城。

期间,朱由校开心的像个三岁孩子一般,不断的说着自己的设计理念。

“那块地,我以为最好用你说的圈梁法做地基,然后拿水泥灌注,虽然离河边近不变施工,但是地基牢靠的话,才是好地方……”

“真是个好工程师啊,偏偏注定要当皇帝……”

方书安一边和朱由校聊着,一边在心里想着。

……

夜晚,几个人再度凑在一起,算是对事件进行总结,这基本上是他们的固定项目。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左国材倒是通晓兵法。首尾收拾的干净,是个人才!可惜啊,入了邪路。”

孙传庭放下手中的杯子,说着。

李尽忠骂道,“不过是只吃人的白眼狼,你还夸赞他。他给咱们找了恁多麻烦,害的书安差点进了大牢,实在是该死!”

他狠狠拍着桌子,震动上边的杯子颤动不已。

“传庭说的有道理,他老子左光斗在东林是个人物,虽然与祖父政见不同,但为人也算是正直。

只不过么,东林当中稂莠不齐,难保左国材不受影响。”

方书安打圆场道。

见他如此说,李尽忠皱皱眉头,欲言又止,终是闭上嘴巴。

这些人的脑回路绝对有问题,敌人么,管它人品怎样,只要是做对的,那还能是个好人。

不过,这些话也就是想想,说出来肯定是一番数落。

李尽忠不想被他们拎着耳朵教训,只好起身在方书安新完工的书房翻看起来。

对他来说,脑子用一阵也就好了,整日思考问题,人是会炸掉的。

此刻,一点也安生不得,书案旁边的卷缸里,放着很多卷轴图纸。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不知道哪个会是能上战场的宝贝。

他心里痒痒,便逐个打开看看……

方书安不太喜欢别人动自己的图纸,尤其是打乱顺序之后,想要找到便十分困难。

表面上看着没什么章法,其实是以特殊的形式放着,不过只有他自己能明白便是。

“你这夯货,跟你说过几次,莫要随意动我房中的物件,那里边可没有什么春宫图,给我放下!”

卢象升插话道,“你到书安房里找这些东西,那可真是找错地方。”

李尽忠撇撇嘴,放下手中打开一半的卷轴,嘿嘿的笑着,“你当他没有,好家伙,过去在纨绔堆里,属他手里珍藏丰富,各种孤本善本,应有尽有,也是个人才,啧啧……”

“啧啧你大爷,再不放下,我可就动粗了啊!”

方书安威胁着。

不过,最后李尽忠还是扫了一眼图纸的东西。

因为那个造型,确实有些异样。

“书安,我就问一句,这个东西,能在战场上用?”

“原来尽忠是这般意思,看来为兄我意会错了,哈哈。”孙传庭笑着说道。

“什么,战场上能用的东西?”卢象升发现相比当差,他更加喜欢金戈铁马的日子。回来以后,总是和李尽忠一起琢磨着他们遇到过的各种案例。

毕竟都是迅雷弹和空心方阵的新型战法,虽然有不少战果,但是同样有改善提高的空间。

两人齐齐围过来,打开一看,确实是个稀罕东西。

只见图上划着两个轮子的车子,如果能叫车子的话。

只不过,两个轮子是前后排列,而不是并排。

除此以外,还有四条杠,算是支撑起车轮的架构,上边是一个横杆,应当是把手。

“书安,你的图我大致能看出些门道,似乎是一种新式的车辆。旁边这两个是否脚踏?”

“象升说的没错,那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车。”方书安回答到。

“道理我们懂,但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何车轮下边还有几个固定的横杆支架呢?”李尽忠插一句。

事实上,方书安画的东西,确实是自行车的原型,不过现在缺少好几种必备的原材料,想要造出来十分困难。

空心充气轮胎,滚珠轴承,都是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能生产出来的东西。

不过么,如果造的不是骑行用的自行车,而是其他东西,那就好办。

没错,方书安正是根据动感单车以及自行车为原型,设计的大明版动感单车。

目的么,和后世那些健身的东西一样,同是用来提高身体素质的玩意儿。

“你们说的对,此物将来或许能作为车子,比大车要轻便的多,速度说不定能追上马车的速度。但是嘛,现在还有几个难题无法解决,所以只有等时机成熟,再将其完善。至于另一个用途么,到时候你们便会知道,这个东西对于我大明有很大的用处。”

方书安卖关子的能力,满大明他第二,绝对找不到第一。

而且,是否能按照他的需求制造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真能造好,并且可以起到想要的效果,那还真不浪费他做出来的计划。

学院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毛纺现在有几个效率还很低。

原本他的意思是等一段时间才将这东西放出来,现在看,如果再拖下去,或许真有些晚。

只有现在开始布局,到时候才能真正起到他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做了决定,“我去和世子摸索一番,若是能做好样品,便给你们一人送一个,感受下到底是从来做什么用的。”

“看来,这玩意真不是给我们准备的,只不过是捎带手送。”李尽忠很不给面子,及时打破两人的幻想。

“他虽然不是给你们,但对你们将来影响深远!”

198 如何献宝

这是方书安计划里的一环,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朱常洛做为太子,身体羸弱。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沉溺于女色当中,没有好的身体,干什么都白搭。

若是让一个太子整日去跑跑跳跳,显然很难实现,但是从另一个角度,那可就不一样。

所以,他在忙碌之余,不忘画一份关于动感单车之类的工具。

比较其他的器材,这种姿势更加优雅,而且充满新奇感。

若是试制成功,也可为将来的自行车做准备。

当然,只能是阉割版的自行车。

链条的问题不好解决,只好退一步采用传动轴。

而轴承则只能利用现有的轴环技术。

是否将滚子轴承做出来?

方书安记得看过一篇报道,skf展厅里就有一个清朝制造出来的滚子轴承,与新世纪的滚珠轴承基本上已经没有差别。

还有郭守敬制造的简仪,上边也有原始的圆柱滚子轴承的示例。

清朝的滚子轴承他当然找不到来源,但是简仪的话,就在京城的观象台,只要去观察观察,就能推测出制造方法。

这些事情需要一步步来作,单车的图纸有了,传动轴找工匠打制就是,其他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技术,只需要各个零部件打造出来,进行组装就好。

至于变速或者说是变重装置,他想了想,还是放弃。

那也是一系列相对精密的东西,先让朱常洛适应单车的节奏,将来给他增加配重就是。

要说大明工匠的手艺,特别是习惯跟他合作的那些人,效率都是极高的,没有三天时间,便将配件们全部加工完成,等着他去组装。

看着那一对麻绳包裹的东西,方书安也有些感叹,这速度,只怕是赶上后世早某宝买东西送货的速度了,真是够快。

其他部件他并不担心反正不需要考虑重量,所以很多东西都是铸铁或者硬质木制成。

反倒是传动轴承,如果效率合适的话,将来可以用在其他地方。

传动轴是两端带齿轮的圆筒,外边有一层镂空的护筒,使用铁皮制成。中间有两个受力点,便是传动的主要支撑部位。

方书安问道,“也是用的轴环?”

匠人答道,“正是,若是少爷您有更好的法子,我们将其换了。”

“算了,现在还没有,轴环是最好的法子,等我找到再与你们说。”

看见那个铁质的镂空花瓣形大圆盘,方书安眉毛一跳一跳的,这设计的也未免太过浮夸了,谁知道朱常洛是不是喜欢。

“为何他铸造成这个模样?”

“您的图纸上也没有具体形状啊,就说美观些,小的就自作主张,而且花瓣纹饰咱们用的也多,模具都是现成的,稍加组合即可。”

一句话说的他哑口无言,合着是这帮人偷懒,将原来的东西拼凑起来得到。

不过既然这样,那就先用着吧。看上去不过是秀气些,并不影响最终的效果。

组装的过程无需赘述,都是简单的安装过程。

完成以后,方书安尝试了下,怎么说呢,启动时候的阻力比平时大不少,毕竟轴承的效率还是要低。

正在他尝试的时候,朱由校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书安,上次的难题解决了……”

还未说完,便看见方书安在一个奇怪的东西上前后蹬着。

“你在干什么?这是新动力来源?我看可行!”

朱由校现在沉溺在机械和建筑当中,不是在解决羊毛大规模生产遇到的问题,就是在设计技工学院的校舍。

相比之下,学院有借调来的工部吏员,反倒是羊毛机械遇到的问题更多。

看见方书安在蹬他的单车,还以为是新型动力源,毕竟后边的轮子只要装上传动装置,便能带动其他设备运转。

“这个可不是什么动力源,他是强身健体所用。”

“强身健体,按照你说的办法便是,为何还要费劲制作此物?”朱由校围着他的单车转了几圈。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若是我这样的俗人,随意的去折腾,院里也好,田野也罢,都无所畏惧。但是换作是有身份之人呢?或者是女眷呢?”

“这……”朱由校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有些达官贵人,只要出门就是里三层外三层,哪里会有机会锻体,即便是在院子里,都会有份。

所以,如此说来的话,这个看上去奇怪的东西,还真有他的使用价值。

“那么,这一台要送给谁?”

“太子殿下!”

“啊?父王?”朱由校有些纳闷,第一个竟然要送给他父亲。

“他老人家用的到?”

面对朱由校抛出的问题,方书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你老子上台以后喜欢房事,导致精气不足,最后更是服药而亡??

那当然是不行了,只怕会被朱由校怼死。

此路不通,只有换个说法。

“太子殿下身体单薄,正需要强身健体,将来为大明日理万机,正是需要加强。当然,只有这个东西不可,我还有专门的药物,只要搭配使用,不但能强身,还有助于……”

方书安想说房事,但是随即想想算了。

有些事还是只方便对着当事人说,如何表达就是技巧,以他现在年纪和形象,跑到太子面前说,这东西有助于提高房事的能力,还能强身。

只怕朱常洛会将他拍在地上,还是要曲线行动。

一筹莫展之际,目光瞧见朱由校,便心生一计。

“徐光启徐大人可曾到京?”

“旨意已经下达,想必不日就能过来吧。”徐光启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跑去天津卫。

如今要成为皇孙的师傅,比起此前有所提升,应当能放下心结,前来赴任。

如果能说服徐光启,将这东西献给太子,那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他还没有将完整的计策说出来,朱由校便说话,“你还别说,突然想起来,前几日父王便请了个官员到府上,说是炼制的丹药便有助于强身健体。”

“官员?叫什么?”

朱由校托着腮思考道,“好像是李可灼?”

“李可灼!”方书安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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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国本之争内幕

李可灼不是别人,正是日后红丸案的主角。

此前,李可灼是在朱常洛即位成为泰昌皇帝之后才出场的,现在,明显要比历史上早了许多。

原本以为,郑贵妃在郑三发等人失败以后,会收敛一些,看来,并不是这样。

郑三发的的失败,反倒是加速了他将李可灼推向太子身边的速度。

眼下,不管李可灼与郑贵妃是否直接有关系,但可以肯定是在同一个利益集团,或许不是她直接下达命令,但背后的阴谋定然是跑不掉。

“殿下觉得那人如何?”方书安问道。

“我只是请安时候见着他,至于父王的态度,似乎是爱答不理,并不认为需要。”

这样

那问题还好些,不过另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太子莫非是知道些什么?毕竟刚刚针对他的阴谋刚结束,又是宫里崔文生推荐来的,难道他没有提防?

不过若是时间长了,李可灼真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说不定朱常洛真的被他说服,服用那些药物。

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心思复杂的方书安刚回家,便遇见下朝的方从哲。

“乖孙儿,近日不曾见你,可是忙碌去了?”老方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回爷爷,孙儿近日在学院那里有些事情处理,回家少了些。”

老方溺爱的道,“好,有事做便好,前些日子让你受了委屈,老夫找个日子,去和郑家那些人说上一说,让他们不要再胡作非为。这些年来,我也为郑贵妃做了些事情,谅他们还要给我薄面。”

老方这意思是,要彻底决裂了?

坊间传闻,老方之所以能一个人撑着内阁,便是有郑贵妃吹过风。

只不过,随着老方权柄日益加深,现在再与郑贵妃有所联系的话,只怕早就去位。

再者说,在贵妃和太子之间,他站队了太子。

怎么看,将来都是鱼死网破之局。

此前,好歹两人都是互相利用或者互助过,也算是保持着曾经的交情。

但是,很明显,现在老方是担心自己若是还要当老好人,不但会束缚自己的手脚,还会影响孙子的战略意图。

那样,长痛不如短痛,早做决定便是。

以前不敢割袍断义,还不是因为方家二代和三代没有能拿得出手之人,现在,方书安成为一个崛起的新星,他也终于有魄力壮士断腕。

“爷爷,郑贵妃那里”

老方摇摇头,伸手示意他停下。

“此一时彼一时,虽然我借助于她,但我也没有少帮她。若是没有我从中斡旋,她郑家早就被人联合赶了出去。皇亲国戚吃相如他们家难看的,还真找不到几个。此事不但是你的事情,也是关系到大明的事情。”

方从哲自从自己孙子崛起之后,一改此前风格,行事越发的大刀阔斧,再不拖泥带水。

皇庄给了他们那么多地,与其说是万历自己的主意,不如说是方从哲从中推动的结果。

反正那边是方书安和朱由校,也是为大明提供各种人才,占些皇庄怎么了,别人想要这么大的地盘,创造的价值并没有多少。

而这两个年轻人的组合,会将皇庄的收益放大不知道多少倍。

话既然说到此处,方书安便将李可灼进詹事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可灼?此人我倒是有些印象,据说有些手段,怎得,你怀疑他?”

“爷爷,此人早不来,晚点不来,偏生在郑家失败之后才来。而且,还是崔文生推荐而来。那崔文生,应当是郑贵妃的得力干将吧。太子的身体向来”

“噤声!”老方急忙喝道,随即起身看看,将门外候着的侍女赶走后,才回到座位上,不过声音仍然压低了几度。

“太子身体的事情,谁告诉你的?”方从哲眼里闪着难以名状的光芒。

“我我是偶然遇见的,那日在”

方书安只好又编了一次。

“此事,千万要小心,不敢向任何人提起,满朝文武,知道此事的人不超过三个。不然你以为为何陛下当初会犹豫太子的人选?”

啊!!!

这下轮到方书安傻眼了,原来朱常洛身体不好的事情,万历早就知道。而这个风险对于大明帝国来说是致命的!

“既然知道,那为何”

“为何依然要立长么?”老方幽幽地道。

方书安拼命的点头,原来他还以为,国本之争是因为偏爱郑贵妃,但是不得不接受立长的祖制,最后才妥协得到的结果。

“说来话长啊”

方从哲叹口气,说起了从前。

郑贵妃先不说她做人,单纯就在宫里作为妃嫔的话,那真是没话说,始终保持着特立独行,是一个能让万历感受到什么是人间情爱的好女人。

可惜啊,人一旦权柄在手,便再难以放弃。

贪恋权位的郑贵妃,尝过权力食髓知味后,便不愿再放手。

于是,离着初心也就越发远了。

朱常洛的身体原本就不理想,再加上有郑贵妃的阴影在,自然更加不好。

在最终立储前提下,万历为难了。

郑贵妃的性子变得愈发飞扬跋扈,若是假以时日万历龙驭宾天,权威在手的郑贵妃,还不知会将后宫折腾成什么样。

两相比较之下,没什么背景的朱常洛,反倒是更加适合作为平衡各方势力的皇帝。

至少他即位,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若是万历真心要立朱常洵,将朱常洛身体情况公之于众,大臣们的反驳也不会像最初那样强烈。

一边是夫妻之情,一边是他死后大明的安定。

或许经过那些折腾之后,万历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至于和臣子们的斗争,究竟是做给郑贵妃看,还是他怎得曾经动摇过,那就不得而知。

现在大局已定,除非再有什么意外,否则朱常洵根本不可能有逆袭。

当然,如果是有心人动手脚的话,那可就不好办。

前次不过是借计策摸黑,现在,可就是直接下场。

“李可灼此人,不能让他在詹事府呆下去!”

方从哲权衡一番,便下了结论。

“爷爷,我有一计,您觉得可行否?”方书安跃跃欲试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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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徐光启想不明白

方书安将自己的计策告知老方,包括通过徐光启的敬献的方式也说了。

关于单车的用途和原理也是仔细解释过。

“如过按照你所说,真能起到强身健体之用,那倒也不错。”老方顿一顿,“孙儿啊,你的那个东西,老夫可能试试?”

嗯?

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爷爷呢?

虽然他一把年纪,但是也有运动的潜力,循序渐进之下,不说体壮如牛,延年益寿的作用应当能起到。

“那当然是有您的了,不过现在孙儿还没有造出来,只有一台样机,等到打造出来几套合格的东西后,定然给您搬过来。”

“是个好孙子!”方从哲捋着胡子,关于方书安的主意说道,“徐光启此人,与红毛夷过往甚密,想要他帮你,难度极大,你可有何良策?”

徐光启难搞定?

想想也是,他一个信仰西教的人,若是用传统的手段去劝说,或许不容易实现。

但反倒是他的信仰行了方便,和徐光启说有强化房事一事,总比正儿八经的君子们说强得多吧。

至于怎么样说服他,方书安主意倒是早就想好。

徐光启也算是科学工作人员,这种人别的不说,一旦看到新玩意,必然是两眼放光。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难以实现,但是方书安是什么人,从他的图纸里随便选出几张,就够徐光启琢磨上一段时间的。

“既然你有想法,试试也好,若是李可灼真有什么暗戳戳的想法,早日解决掉他,省的夜长梦多!”

得到老方的首肯以后,方书安终于干放心的大胆的去做。

好歹现在有朱由校和首辅的支持,背后有人,做事放心。

……

……

徐光启到来的速度比方书安预料的要快,还以为要有一阵时间才来,没想到不过三日,便来詹事府报道。

能够担任皇孙的师父,一定程度上也是重用的标志。

徐光启刚到,便有不少帖子递上门来。

能早点攀上皇孙的老师,将来说不定也是青云直上。

万历已经有几年时间没有提拔官员,此刻突然开了口子,下一阶段是什么样的情形,谁说的清呢?

管家拿着拜帖,在徐光启面前一封封的念着是谁的帖子。

“末学晚辈方书安……”

“等等,刚刚是谁?”

“您说这个,大人,是方书安。”管家说到。

“方书安?可是阁老家孙子?”徐光启问道。

“应当是。”

“好,先安排此人,看看何时。”

“今晚……”

如此匆忙?

不过徐光启还是应承下来,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去见见太子,至于朱由校,倒不是那么着急,等到其他两人就位以后,一起举办礼仪就是。

太子居于慈庆宫,想要入宫也并非易事。

先要递上条子才行,事情一码归一码,该见还是要见的。

至于万历,他可没奢望能见到。

毕竟,圣上已经多少年不见外臣了。

当然,他也可以去另一个地方去碰碰运气,朱常洛获封太子前年龄早就超标,是以他也偶尔会在未获封太子之前的宅邸流连。

徐光启要去的恰好是那里,现在,宅邸里的常客却不是太子,而是他的儿子朱由校。

毕竟皇宫里规矩多,身为皇孙,受到的束缚更多。

不过他和乃父一样,同样超过册封年龄而没有出阁读书,还因为方书安的请求,获准他一起参与建立学院。

所以更加有机会盘桓在这处府邸,做起事来更加方便。

许久不见朱由校,太子今日恰好在此地,来看看皇孙究竟在忙着什么。

父子两人刚刚交谈完毕,门子便来通报,说有人求见。

“哦,能猜到我在此处,也是人才,来者何人?”

“殿下,名帖上写着徐光启。”

“哦,原来是校儿的师傅,有请。”

门子去回禀以后,朱由校说到,“父王,那儿臣……”

“你先退下吧。”

朱由校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不过并没有走开,而是绕道前厅,他要看看自己这个传闻中的师傅长的什么样。

没有一会儿,门子便带着另一人走到厅前。

嗯……一个典型的中老年官员,除此之外,就是有些精神,别的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朱由校心里暗暗的想到。

厅内,徐光启行礼道,“臣徐光启,见过殿下。”

“呵呵,免礼,徐大人怎知本宫在此?”

“臣也只是来碰碰运气,若是上条陈去宫里,还需些时日……”

徐光启言外之意,便是大老远赶来,既然是做你儿子的师傅,当然要先见见你。

要不然等着递条子再回复,肯定时间被别人占用。

到时候还没见正主,先见别人,说出去也不合适。

两人一问一答,都是些琐事,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

不过,寒暄结束后,朱常洛突然画风一转,说到,“皇孙他久未出阁,徐大人西学素养,大明无出其右,还望您多加担待。”

“臣不敢当,一日为师,便传道受业解惑为己任,皇孙聪明伶俐,坊间多有传闻,想必是做不到一日千里,也能势如破竹。”

这就有点商业互吹了,看来古今家长见到老师后的表现都差不多,一边是让照顾好自己孩子,一边是夸赞对方能力强业务熟,自然还是要搞好关系的同时希望对方能更好的教好孩子。

场面话过后,太子终于步入正题了,“徐大人也知道,此番由三名师父教授我儿,原本应当很高兴才是,不过么……”

嗯?还有这个弯?

直觉告诉徐光启,他要面临的情况并不是那么简单。

“三人之中,徐大人是中立位置,不站队任何一方,倒是那孙承宗,可是东林人,与那边关系向来密切。若是校儿受他们左右多了,只怕将来对他人不利。”

徐光启脑海中如同闪过一个雷电一样,看来他来的真是时候,还没有开始,太子就在给他们划分流派,这是要干什么?

是要将朱由校保护起来,还是在拉拢他进入太子阵营?

徐光启有些想不明白……

201 热胀冷缩与热装配

“殿下放心,皇孙喜欢机械,喜欢构造。

如此看来,西学更加适合,孙承宗的学问更老派,恐难引起兴趣。

所以,殿下无需太过忧心。”

还是个老狐狸,滴水不漏,一点也不表露自己的心迹。

不过,朱常洛心里有数。

徐光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东林的党羽,毕竟方书安推荐给朱由校的人,就是为了削弱将来东林那些人对他的影响。

不过么,朱常洛当然也不希望任何一家独大,有徐光启等人来分散孙承宗可能造成的影响,也没什么不好。

……

见完太子,徐光启有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进入一个泥潭之中。

京城一滩水,果然还是极深,还没怎么着,已经作出了选择。

晚上,方书安如约而来,手上还带着一堆卷轴。

徐光启眉头轻皱,心道,这厮怎么和那些官员一样,还喜欢送古董字画了。

到时候只能推脱了,刚见面就收人东西,还是阁老家孙子,目前的红人,不合适。

面对大明难得能和他聊得来之人,徐光启并没有轻视方书安的年龄和职位。

“书安见过徐大人。”

徐光启看着方书安,感慨万千,许多事情都是他想做的事情,但是没有任何头绪之前,方书安已经实现。

“莫要客气,坐下说话,你的阵形我看过邸报,我大明尚未用过,不过,佛郎机的典籍上多有记载,说说,你是如何知道的?”

“徐大人,我知道您与利玛窦交好,不过来我大明传教之人不止有利玛窦先生,还有其他不少人。此前晚辈不才,添为读书人,时常流连勾栏瓦舍,在里边听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故事。不过么,晚辈有一点好处,凡事喜欢查清楚真假,这一来二去,很多泰西之地的传闻都被我弄清楚。”

“哦?是这样?”

徐光启有些半信半疑,或许利玛窦是来的比较早的传教士,但是随着航运的发展,来大明的传教士和商人越来越多。

不说佛郎机,就是天方商人都数不胜数。

“还有,小子喜欢乱琢磨,最近弄出来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我觉得,或许能够实现,大人您是否有兴趣一观?”

“哦?”说到有意思的东西,徐光启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随即消失不可见。

原来带过来的都是图纸,不是字画,那还好,方才是多心了。

方书安的东西,要说他不感兴趣,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又不能太过显眼,好歹也是有身份之人。

将图纸摊在案上,方书安笑眯眯的站在一旁,静候佳音。

图纸画的很细腻,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用精细来形容。

徐光启掏出来一个檀木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后,里边是一块麂皮包裹的放大镜。

拿出放大镜,看了几眼,他猛一抬头。

“小子,你拿什么画的,比佛郎机的线描图还精制。”

果然是行家,一眼看到的不是图纸,而是作图工具。

“不瞒您说,这是我自创的鸭嘴笔。”

“鸭嘴笔?能有这般效果?”徐光启确实对他说的鸭嘴笔有兴趣。

他平日里也不是没有画图,一般都是用炭笔或者羽毛笔。

炭笔适合初稿,描稿还是要用鹅毛笔,但是鹅毛笔难以画出如此流畅并且饱满的线条。

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方书安能做到几种成功的发明,不是没有原因的,就看看人家这基础工具,都比自己要强。

与方书安探讨了鸭嘴笔的形式以后,徐光启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搞发明这种东西,是需要天分的。

恰好,方书安就是一个冲满天分的发明人。

当然,如果徐光启知道他是穿越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收回自己的感叹。

当他将目光再次放回到图纸上时,更加惊了,屏息静气之下,一边看一边闭目思考。

方书安见他思考的认真,遂没有打扰。

好一会儿,徐光启放下放大镜,开口道。

“这是某种轮轴的形式?”

方书安笑呵呵的回答,“正是,这是小子设计的滚子轴承。”

“以圆柱做滚,内外两层铁环承重,中间施以油脂润滑。是个好东西,比现在的轴环要高明许多。不过,难题也不少,我且问你,如何保证圆柱是圆的?”

徐光启一眼就能看中加工难题在何处,以现有的工艺,想要打造圆柱体不容易。

尤其是它这个圆柱形的滚子,还要求有高强度,铸造出来的那种软铁定然不行。

“可以先制成胚,最后用磨机磨出来。”

比较起来,滚子轴承相较滚珠轴承反倒更容易加工。

以现有的工艺,想要加工圆钢珠,难度很大,精度也无法保证,因为是要切削整个球面,刚才的硬度还高。

连合适的刀具机床都没有。

相反,滚子轴承要加工一个圆柱,利用已有的水磨等工具进行改进即可,加工起来比滚珠要容易。

而且,现有的加工工艺和热处理技术,不可能达到后世那么好的硬度和耐磨性。

滚子轴承的承重原本就好过滚珠,毕竟接触面积更大。

在材料不过关的情况下,更适用于眼下局面。

现在的用途上,也不需要承载特别巨大或者高速的需求,只要能加工出来质量相对过硬的滚子,能满足目前的使用。

“这内外套环,应当如何装配?”通过纸面数据以及示意图,徐光启当然发现,内外套环和滚子加在一起,不是完全一致的,要比相加值要小。

“热装配!”

“何谓热装配?”徐光启心里大致有些念头,但是没听过这个名词。

“钢铁遇热膨胀,遇冷收缩,这个您知道的。”方书安说到。

“嗯,是有这么个情况。”热胀冷缩的事情,徐光启自然有所发现,只不过没有系统研究过。

“正是借助受热膨胀之时,将其装配在一起,随后等它冷却下来,便会成为严丝合缝的整体,再难分开。”

“如此神奇的么?”

“就是这么神奇!”

徐光启十分感概,如此神来之笔都能想得出来,不是天才还能是什么?

怀着更多的期待,他将目光转向下一张图纸,只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他手上甚至有些颤抖,“我早该想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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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学问之道,达者为先!

纸上画的另一样东西,正是子母铳的枪版,可更换发射仓的小型连环铳。

每条火枪配备五根子枪管,其实就是子母铳的缩小版。

五根装药部分可以提前装好发射药以及弹丸,等到发射的时候,打开套筒,将子铳放进去,点燃火绳击发。

发射结束,直接打开更换子铳,继续装好发射。

五发全部打完之后,再退回来装药。

如此一来,更换子铳的速度要快于擦拭枪管、上药、装弹、冲弹的环节,并且也不会发生像冲弹时撞击太厉害、走火的危险。

按找方书安的意思,当然是要一步到胃直接设计出来纸装药包更合适。

每个纸筒包含油纸层以及相对坚固的抗压层,能够做到防水以及耐撞击。

中间填充发射药,头部卡住弹丸,成为一体式枪弹,作战时,同样是打开套筒,装入一体式枪弹,关闭套筒后点燃发射。

等到出发时,直接每人发十枚枪弹就是,与后世一体式子弹的区别就是没有底火。

但是在实验过程中,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一个是套筒部分的机械密封,使用几次之后容易漏气,漏气便降低了火药推力。

直接的结果就是随着损耗,弹丸初速下降厉害,威力也降低。

再一个便是纸壳等被炸碎之后,会粘在枪筒以及枪管上。

如果不清理,下一枚弹药压不进去,或者影响弹丸出膛,造成炸膛事故。

所以,在没有模块化无烟发射药之前。

想要用纸壳发射,反倒是增加了清理枪膛的任务量。

经过多次的实验发射速度和装药效率以后,最终还是选择连环铳的形式。

至少,规避了纸壳粘在枪管内部的风险。

虽然多一些零部件,但是增加的重量在可接受范围以内。

五根装药管,放在过去对于大明来说压力很大。

但是自从辽东钢铁制造局设立以来,运到京城的铁锭源源不断,打制多枪管的费用也变得降低许多。

“你是如何想到这等鬼点子的。”徐光启捋着胡须说到。

“从子母铳得到的灵感,其实,最开始我是想采用纸装药,加上弹丸,制成一体式弹药……”

方书安将自己一体式方案说了出去,徐光启也是眉头紧皱,想着可能的解决方案。

“如果包装用的纸,能一并烧掉就好了。”

“可是那毕竟不是一般的薄纸,而是有厚度的数层纸,想要完全燃烧,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方书安叹口气,继续说道,“如果火药能做成药柱,本身有一定强度,那样只在外边有一层油纸里边一层普通纸,似乎也能办到。”

“药柱?”

“就是将火药在湿的状态下,在模具中浇筑,干了以后,成为一定硬度的弹药。运输的时候放在盒子里,等到作战时,取出一枚直接塞进枪膛,随后发射。”

方书安解释道。

“若是能做成这般,也不是不可。可惜火药此物,本身便是松散越好,便是我大明制作的颗粒药,也是让其本身更加松散。若是按照你说的那般,反倒会让其更加致密,是否燃爆完全,都是个问题。”

徐光启不愧为当代大科学家,对火药的性状十分了解。

事实上,黑火药确实存在这个问题。

后世用添加各种辅料的技术做成药柱,当然,里边强化了化学发射药,才能在提高威力的情况下还减轻重量。

现在,没有黄色炸药、没有苦味酸、没有硝酸纤维,没有一切能够增强爆轰效果的化学发射药。

此时的颗粒化火药的配方和工艺基本上已经是黑火药的巅峰状态,想要在不减小威力的情况下增加粘合剂之类增强本身强度的东西。

是办不到的事情……

两人针对火药的事情,一谈就忘记时间,直到很晚。管家几次换过灯油以后,徐光启才意识到时间。

“原来已经这般晚了,今夜与小友相谈甚欢,来日方长,徐某他日登门拜访!”徐光启说着,做了个作揖。

学问之道,达者为先。

在科学这条路子上,方书安踩在无数人的肩膀上,成为别人眼中的巨匠。

徐光启以平辈论交,已经是最大的谦虚。

毕竟他岁数和资历在那里摆着,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倚老卖老。

当然,他若是用后辈的态度,方书安无论如何也不能接着。

出了徐光启的寓所,方书安有种奇妙的感觉。

终于有人能够在与他谈话的时候,不是接连不断疑问,而是大部分时候在请听和提出自己的见解,只有个别时候,实在无法理解意思,才会反过来问一句。

回到家中,夜深了,但是青儿依旧在灯旁边等着他,静悄悄的睡着。

方书安悄悄的走过去,接下身上的披风,盖在青儿身上。

看着她起伏的胸膛和支棱着的睫毛,方书安突然有点什么念想。

这似乎,是个机会啊……

某些部位悄悄有了动静,也奇怪,此前不是没有美女,为何只有见到青儿的时候才有感觉?

方书安当然忘记了,他见到别人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室外或者有其他人出现的地方。

比如林月华,少说也有个丫鬟陪在身边。

那时候行注目礼,总归是不雅观。

现在啥呢,则是夜深人静,令人想入非非的时刻,再加上不是那么特别劳累,有些想法才是正常。

不然,他若是一直无欲无求,不用别人说,自己就会找机会去看妙手回春大夫去了。

可不能是在不夜宫那晚被惊吓,丧失部分能力,那样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方书安坐在青儿的对面,先是将收拾好的卷轴规整到位置以后,便也坐下来,看着青儿。

也不知为何,现在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青儿的睫毛,还真是美啊,鼻子和嘴巴勾勒出的线条,也是让人心动的那种。

嘭嘭!

方书安觉得自己心突然跳快了几拍。

只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小老弟,怕什么,上啊,你又不是黄花大闺男,怕个鸟,花开堪折直须折。

同时,另一个声音在呼唤:老铁,你好歹现在有点正人君子形象,且行且珍惜。

最终……

小老弟战胜了老铁。

方书安将嘴巴慢慢的揍了过去,近了,近了,距离越发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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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快手青儿

“啊,无赖!”

青儿刚睁开眼,就感觉都有个人一样的黑影凑过来。

脑海中瞬间反应就是遇见登徒子了,想要冲过来耍流氓!

这还了得,饶不了他!

电光火石间,青儿伸手出来,运足力气。

啪!

啪啪!

啪啪啪!

六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方书安当时就懵了。

耳畔嗡嗡的,像是有个乐团在演奏着钵啊、鼓啊、镲啊、锣啊,之类的声音。

呜哇乱响,轰得人天灵震动,头疼的难受。

青儿这出掌速度,只怕超过泰森啊。

方书安在心里想着……

这几下子,直接将他打的眼冒金星。

青儿那里打出了实力,打出了水平。

反观这边,由于荷尔蒙的存在,方书安心里只想着占便宜的美好事情,一点防御姿态都没有做出来。

那岂不是白白送了人头。

自打他变成方书安以来,还从未吃过如此大亏。

也就是青儿了,方书安没得办法,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进去,换作是别人,早就打的对方亲娘都不认识!

“少……少爷……怎么是你……”

青儿说着,突然又杏目圆凳,“你是想使坏对不对!”

方书安只感觉到自己眼冒金星,两颊像是抹了辣椒一般火辣辣的。

“我只是打个瞌睡,怎么还被你打了?天可怜见,窦娥都没我这么冤枉!”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承认,好在方书安那会闭上了眼,青儿睁眼的一瞬间,确实发现他在闭着眼。

“真是的,少爷,做梦都想着使坏坏,大坏蛋!”说完,自顾自的跑掉了,只剩下方书安的风中凌乱。

娘的,这脸估计明天肿的和猪头有一拼,怎么出去见人啊!

好在,方才机智的圆了过去,不然青儿还不知道要怎样。

好在,方书安亲亲的时候喜欢闭着眼,要不然,撒谎都没得编。

这叫什么世道,亲个丫鬟都成历尽千难万险还实现不了的任务。

简直太可怕了!

这个世界对方书安的感情生活和幸福生活太不友好。

为了避免脸被人看到,方书安彻底闭关几天。

众人登门求见,都被他忙着画图赶进度的理由拒绝。

青儿将他打的头青脸肿,自知理亏,白日里帮着他挡着各路神仙鬼怪。

夜里则找来鸡蛋给他滚压脸上,活血化瘀。

“少爷,今日第三对鸡蛋,敷完明日能好上许多。”青儿掀开盖子,将一对食盒里被热水泡着的鸡蛋拿出来。

轻轻的放在方书安的脸上,来回滚动起来。

“你还别说啊,青儿,也就是这两天我感觉自己过得像个纨绔,前些日子一直忙来忙去,累的跟狗似的,没什么好处不说,还被我的宝贝青儿打了,哎呀呀呀,什么世道啊!”

“哼,不理你了!”青儿怒道。

“哎呀呀,我的好青儿,嘴上说着,手上活别停好不好,让我好生享受一番你带来的热敷好不好,对,再往上一些,那里感觉还是有些痒痛,唉,对对,就是那里,舒坦……”

方书安感觉自己神仙日子,就差哼哼几句。

不过,大晚上的,依然有人不放过她。

“安少爷,有人递帖子求见。”

“不是说了么,这几日……不见客,没看见本少爷享受生活呢么。”方书安脸上滚着俩鸡蛋,有时候在嘴边的时候,说话还不利索。

“小的知道,但是这个您不见不成啊,是徐光启,徐大人。”

“嗯?”方书安轻轻推开青儿的手,说到,“镜子!”

青儿将镜子递过来,方书安看看,除非仔细盯着脸连看,否则根本别想看清楚他遭遇过什么。

“好,快请,徐大人漏夜前来,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

约莫有一会儿,徐光启在门子的指引下,来到了方书安的小院。

此刻,他已经人模人样的收拾好,就等着徐大人到来了。

“徐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方书安客套的说着。

“小友别来无恙,听闻你这几日忙着闭关修改图纸,怎样,没打扰到你吧。”徐光启关切的说道。

“徐大人您严重了,我只是不想让那些狐朋狗友们来打搅,您这样身居高位,能前来,小子巴不得呢。”

商业互吹谁不会,方书安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差使,但简在帝心一个词就能说明他的情况。

至于徐光启,虽然是朱由校的师傅,但是朱常洛还是太子,皇孙的师傅现在还不是登上舞台的时候,所以真是影响力其实有限。

两人寒暄完,终于要步入正题了。

徐光启斟酌一番,在想着用词,他担心说的深了,方书安领会不到,但是说的太浅,又太过直接。

只要按照自己的理解,幽幽地说到。

“书安也是学贯中西,见过太子本人,觉得,太子身体如何?”

方书安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重磅的问题。

他也不知道,徐光启究竟了解到什么地步,若是不说,难免会给人以感觉,自己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无法打通关系。

但是什么说了,万一徐光启只是好奇的问问,那就等于是将大明的机密泄露,更加不是什么好事情。

两个结果,都不是方书安想要的情况。

他想了想,便眼睛成月牙一般的笑着,“徐大人觉得如何呢?”

在不知道如何回答一个棘手问题的时候,将皮球踢回去就是。

礼貌又不尴尬,而且还有可能得到对方的观点。

是个百试百灵的手段。

但是,徐大人不想和他绕弯子了,直接说道,“这几日来,我见过太子两次,观他气色以及步态,似乎并不是很好。多多少少有些疾病在身。”

竟然看出来了

方书安在心里给他点了个大大的赞。

能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才有了共识,也能开展下一步的计划。

“太子身体确实不好,并且,前些日子,宫里的崔公公,更是派了个叫李可灼的,时不时去东宫,帮太子‘调理’身体。”

方书安将两个字咬的极重,以徐光启的经验,自然体会到了其中的点。

他正色道,“你觉得有危险?”

204 有效提高房事水平

方书安何止觉得有危险啊,他可知道李可灼到底干了什么。

若是没有李可灼,泰昌皇帝还能多享国几年。虽然不见得有隆庆那么能干,但是怎么也能给朱由校成长的空间。

而且,他上台之后的一些列政策,确实扭转了万历后期的弊病,若是能一直持续下去,说不定能坚持到大明彻底改革的出现。

彼时,内阁制度日益完善,谁敢保证,大明就不能科技爆发,成为技术革新的领路人呢?

然而,事实不允许假设,一个李可灼的存在,直接影响了历史走向。

那是直接改变大明国运人物的存在啊!

现在他又出现了,自然是不能和以前一样,留着继续祸害朱常洛,如果一直任他祸害下去,指不定还没上台,就有可能一命呜呼。

那种情况下,皇位只有可能传给朱常洵。

朱常洛身后还有一堆文人集团为他站台,至于传给朱由校,却没有那个实力。

朱允炆前车之鉴,万一再发生次靖难之役,那可就不好看了,甚至有可能将大明灭亡的时间提前。

当然,有方书安存在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让这些假设成真的。

能在暗处搞掉他最好,即便下黑手,使绊子搞不定,那就直接让其消失。

最起码还有个萧芸娘,能帮他处理掉这些不方便方书安自己动手的事情。

“李可灼此人,可不是个会调理身体的郎中,说直白一点,他的特长就是给人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据说在满足房事上有一手。”

方书安也是将道听途说的和史实编在一起,他其实也想知道,李可灼那些所谓的药物,真的能提高房事能力么?

如果是真的话,还有一定操作空间。

无论古今,只要是真的有效,绝对有市场。

若是得到那个配方,即便是在大明,他也能将其变成和后世的万艾可一般的存在。

放眼天下,谁还没有个偶尔没状态、或者年纪大以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等到那时候,将药物拿出来,啧啧,为了显示自己的雄风,一粒卖他个十两银子总可以吧!

嫌贵?对不起,那不是生活必需品,不是给没钱的人吃,只有达官贵人和口袋里不缺钱的富商们,才有资格享用。

先把高端产品的形象树立起来,赚一波快钱,等到销售额疲软,高端市场饱和或者增长乏力之时。

恰好已经炒作几年,市场知名度已经提升,到时再将价格降下来。

那样,占据整个大明中上层消费群体不是问题。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件事情只要是开头,方书安心里便有了一连串的推广方案。

没办法,这些都是历史上应用过数次的经典方案,都是耳熟能详的存在,他不想考虑都不行的那种。

“书安,书安?你留着口水在做甚?”

徐光启问道。

“哦,唉呀……”方书安连忙回过神,急忙擦拭下流出来的口水。

娘的,看来以后对着别人做白日梦的时候,要少流点口水,好几次被人发现,实在是,太丢人了!

只不过,事情真的很诱人……

都说男人的钱难挣,那是看在什么地方和场合。

在这一方面,男人们并不吝啬消费,不然那神奇的蓝色小药丸,万艾可,也不会帮助辉瑞成为全球第一制药公司。

见他回过神,徐光启继续道,“若是那般,我们还真要早做打算,不然某天被李可灼拔了头筹,再在人后说坏话,那可就有些不入流了,还会在太子面前留下恶人告状的坏名声。”

方书安当然知道这些,此前他没行动,就是找不到时机。

所以一直在等着机会,这会儿,徐光启自己送到门上,不得不说,机会终于来了。

可是你老徐自己上门,不是我方书安忽悠你啊!

他整理下思路,说到,“其实,我这里还真有个法子,虽然不是立竿见影,但是对于提高房事质量,以及增强太子身体体质,都是有益的事情,只要坚持一两个月,便能见到功效。”

方书安先抛出结论,再说过程。

“何种药物,如此神奇?”徐光启兴趣盎然。

“嗯,怎么说呢,严格来说,主要是靠器械来实现,药物与其说是药物,不如说是一些安慰性质的东西。吃下去既吃不死人,又不会依靠它起作用。”

在方书安的计划里,药物也就是安慰剂的作用。

主要还是靠器械来实现,当然了,这种话不能直接告诉太子,需要一些春秋笔法。

油灯下,两个人的脑瓜靠得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声。

就连立在门外的青儿,也什么都听不到。

“你是说,靠着蹬你所说的单车,就能强身健体?”徐光启有些不信。

“那是自然,常言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太子他整日在宫里,没有多少地方可去,本来身体就比不上一般人,再加殿下时常忙碌,只能更差。五禽戏本质上也是让人运动,提高人体能力。”

方书安解释道。

要跟徐光启讲明运动与身体健康的事情,还真是不太好科普。

毕竟这理念还没有完全被人归纳总结。

“那个什么深蹲,真的能提高房事水平?”

这个话题,即便是徐光启,都想先问,但是出于对形象的把持,还是将其向后挪了挪。

“这个事情么……那是真的……”

方书安犹豫着该如何与他讲述激素和欲望的关系,肯定不能直接说是因为深蹲的关系,所以刺激了睾酮的分泌,而睾酮又进一步和房事能力、生殖能力、肌肉生长有关么?

那样的话,依照徐光启刨根问题的作风,恐怕要讲方书安脑里关于人体激素和构成的原理掏个一清二楚。

不行,有点风险,毕竟此时的西方还没有形成完善的人体激素意识以及相关理论。

这时候说是听来的,徐光启肯定不信。

那只好,继续编了……

“徐大人,我前些年名声不好,喜欢去青楼,偶尔能力不济,总需要些方法,那些纨绔们……跟着那些纨绔们,尝试过不少,好在,有的法子真有效……”

尼玛,方书安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天大的坑。

这不是说自己不行么?

日哦,他直想给自己一巴掌……说谎果然是个技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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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事关男人雄风

再看徐光启,神色颇为怪异,虽然他忍着,但是明显感觉随时要笑出来。

“您别忍着,想笑就笑吧,小子那会儿确实荒唐,年轻人纵欲过度,也有难言之隐嘛。”

徐光启终于哈哈笑了,连胡子都在颤抖,一点也没有之前的形象。

好歹他现在也是詹事府左春坊左赞善兼侍读学士,虽然不是顶级官员,也步入中高层了。

这会儿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正在笑话他的邻家老爷爷。

“可是……可是,你还没有二十呢吧,年纪轻轻就……唉,可怜啊,可怜……难怪你现在不近女色,是否???”

虽然是大科学家,但是徐光启八卦起来的劲头,一点不比李尽忠那样的鸟人差。

“我说,徐大人,你好歹也是高官显宦了,能别跟那些纨绔们一样么?有那么好笑么?”

“有,啊……不是,老夫失态了,恕罪,恕罪。”

方书安正准备继续话题。

“哈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老夫忍不住……”

徐光启又开始大笑起来。

这还能愉快的交谈么?

方书安郁闷的在心里嘟囔着。

反正,他徐老头是能愉快了,至于自己么,有多苦唯有自己清楚,怎么就挖坑把自己埋了?

这不是在那些“好快啊”、“有毛病”等对他的谣言基础上,又增加一条了么。

传出去的话,又不知变成啥样,天可怜见啊……

好不容易,徐光启恢复正常,笑容神秘的说道,“何为深蹲?”

嗯???

方书安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终于轮到他找回场子了。

“原来,徐大人也有这个苦恼啊,哈哈哈……”

话音刚落,徐光启黑着脸,“你笑个甚,老夫已是知天命之年,多正常的事情。”

本来不是个严肃的事情,被徐光启严肃的一说。

方书安感觉,他们两个似乎是在讨论什么学术问题,而不是关乎到男人雄风的事情。

“好吧,我给您演示一番,前期先是无负重空蹲,以后熟悉了,可换作负重。

先将双脚分开,比肩略宽,感觉像是向后坐下去,膝盖最好不要超过脚尖,个别人因为身体结构的关系,超过一些也没有关系,否则会对膝盖的压力过大。

但是注意,膝盖不要内扣,否则在以后上大重量之时,有可能会受伤。

开始先无负重蹲,以后习惯了,可以选择两手抓着石锤,加大重量,更好的刺激身体。”

方书安一边讲述着要点,一边演示。

徐光启在一旁有样学样,但是毕竟老胳膊老腿,动作不是那么协调。

“徐大人,您的发力不对,不是往前蹲,而是感觉后边放着一个矮凳,向后座。”

“哎呀呀,实在是为难老夫了,这个动作真是难学。”

“您需要多试几次,找到发力感,如此再能教给太子。”方书安一边帮纠正着徐光启的动作,一边说着。

“唉,你别说,就这几个,还挺累,折腾老夫喘气都累。这不就是给自己找罪受么?如此能让人变得强大?”徐光启有些不解。

“您想想啊,若是整日里不动,骤然去剧烈的运动,包括但不限于在榻上,他就是个劳累的事情。只有当训练的量超过平日的量时,才会游刃有余。读书也不就是这样子么,平日里积累的多……”

“你小子说的还真有道理。”

“那是自然,小子我自从开始坚持训练以来,风寒湿热的小病小灾从来没有近身过,比此前不知道厉害了多少!”方书安拍着胸脯自夸着。

“厉害了多少?是指?”

“嗯……我的徐大人,我说的是身体健康,还有力量敏捷,并非是榻上的功夫!”

“哦……”徐光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说清楚些,不然我还以为,是榻上的……”

……

方书安无奈了,看来今天跟榻上的关键词是扯不开关系。

运动能强身健体,方书安是很有心得体会。

前世的他便是健身达人,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身体比此前差了不少。

后来再度恢复单身的他,便选择去健身房与举铁为伍。

那家伙,虽然花在吃喝上的钱增加不少,但是没有生病却省了大钱。

他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正式感冒过,最多只是扁桃体肿一天,睡个好觉第二天就能消散了。

至多只是偶尔吃坏东西或者着凉拉肚子。

毕竟那个事情确实和免疫系统关系不大,即便是强健如牛,免疫力十分强悍的壮小伙,已然避不开着凉拉肚子之事。

“不过,您记得告诉殿下,刚开始训练后,会有酸痛,那是正常现象,只要稍加活动,过几日便会消失。”

“那是为何?”徐光启有些纳闷。

“是不习惯运动产生的反应,等到习惯便好。”

乳酸堆积造成的肌肉酸痛,虽然远离说起来不麻烦,但是他可不打算给自己找更多的理由来解释。

毕竟现在生理学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每说一个新东西,就需要编一大堆理由来搪塞,累啊!

机智的徐光启并没有转身就去上门找太子,而是现在家闭门试验了几天。

还别说,开头几天的酸爽,真是让人难以控制。

虽然有那个什么单车能一定程度上缓解,但是仍然需要家中的仆人使劲给他按摩才行。

有那么一瞬间,老徐感觉方书安是不是在坑自己,要是让太子体验到这种酸爽。只怕有可能直接将他赶回去。

等他臀腿经过五天好转时,便决定去找方书安。

这个时候,才发现,事情,似乎真像方书安说的一般。

并非是空穴来风,还真的有点意思啊……

别的不说,晚上睡眠比此前好了很多,精神头也是,看来,似乎是真的有效!

“来人,将东西们装好,随我明日去进宫!”

恰好到了进宫的日子,他也准备将此事顺便告知太子。

只是,一行人刚由太监领着刚拐到慈庆宫,便遇见两人出去。

“那是谁?”徐光启问道。

“您说那个太监?唤作魏忠贤,是世子的侍奉太监。”

“老夫是说那个年轻人。”

“他啊,好像是叫做李可灼。”

“最近天天进宫?”徐光启语气有些急。

“好像是的,怎么了,徐大人?”

徐光启想不到,他们还是晚了半步,李可灼这就能频繁进出宫廷了,还是和皇孙的太监一起。

中间发生了什么?

206 深宫吵闹声

事情的原因确实如徐光启想的那般,李可灼确实比历史上更早的开始接触朱常洛。

背后的势力一计不通之后,便开始另一计。

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便想打入朱常洛内部。

想法是美好的,但是李可灼发现有问题存在。

太子现在尚未继位,行事小心而谨慎。

想要通过女色一途,似乎不大行得通。

原本就有郑贵妃虎视眈眈的盯着,现在莫说是连御几女,就是几天都不见的有一次。

太子妃薨逝以后,太子便不曾设置妃位,如今太子宫里更是只有六个选侍,太子已经三十有五,身边的女人可不多。

进献虎狼之药的方法似乎并不合适,需要再找其他机会。

或许,补药是个不错的选择。

徐光启自然不知道李可灼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有限,需要抓紧。

“公公,我那些东西何时能运来?”

他问向身侧的王安。

“这就到了,慈庆宫人少,大人您多担待,这就能搬过来。”

那些东西可是今天的主角,徐光启等不来东西,可没有办法向朱常洛献宝。

两人正等着东西到来,忽然传过来一阵若隐若现的吵闹声,不过很快便压下去。

饶是徐光启年纪够大,已然无法阻挡他那一颗八卦的心。“那是……”

按理说,深宫里的事情,王安作为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不应该说才是。

谁知,王安竟然小声的说道,“恐怕是西李手下人,又在为难王才人手下人了。”

徐光启也是随口问一句,他没想到王安能说出来。

“王才人可是那位?”

老徐说着,拿眼角撇向宫外,朱由校待的地方。

王安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这话里似乎是有话啊。

徐光启心里明白,王安这是有些话不方便自己说,想要经过他的嘴传递给需要传递之人。

朱由校也好,方书安也罢。

只要是现在得宠之人,能在太子或者圣上面前说上话的人就好。

想来也是,虽然王才人现在并不得宠,但是朱由校怎么说也是长子,将来能御极天下之人。

母以子贵,西李再嚣张,等到朱由校位置上一个台阶,那么又将是一回事。

此时王安卖好给朱由校,虽然不是站队,但也是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西李的人。

此刻,徐光启心里有了念头。

看来,王安故意安排他在这里等着,就是想让他听见该听见的事情。

想到这一关节,老徐的心里又谨慎些。

宫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个个都是使用计谋的好手。

心里记下此事后,徐光启刚调整好心情,运送着单车的队伍就拐过弯进来。

这下子,更加深他的想法。

若是王安不是有意为之,那就奇怪了。

登堂入室,再见太子。

此刻仔细观察,太子面色苍白,确实不像健康之人应有的颜色。

但是,也并非真有什么疾病,不过是稍有些体弱,加之年幼时候风寒,所以伤了心肺。

只能说是慢性疾病,却不是什么传染病之类。

“殿下,老臣徐光启,承蒙厚爱,特来求见。”

“原来是皇孙的师傅,快请坐下,无需多礼。”

朱常洛待人接物之上确实没的说,毕竟他算是从宫里底层起来的,虽然身在太子之位多年,但是一直担心福王上位,所以向来小心翼翼,除了在心腹面前偶尔强势一番。

面对大臣,特别是外臣之时,总是端着。

徐光启能感觉出来,他和太子之间虽然客气,但是隔了一层什么,这不是他想要的状态。

“听闻徐学士不但孔孟学问精妙,就连西人那些学问也是造诣极深,可以说是学贯中西了。想必先生来教导校儿,定然能事半功倍。”

这……

老徐心里刚开始回过味来,这和那日在外边宅子见他赫然是两种状态。

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像是从未见过的两个人。

未免也太过客套。

使出反常,肯定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看太子说后边的话心不在焉,徐光启便瞥了一眼,发现四周站着好几个小太监。

难怪!

他心头一凛,定然是当中有别处的耳目,所以太子才做出这般的反应。

他稍一思忖,便计上心来。

等到太子中断片刻,他随即说道,“殿下,老夫倒是有些佛郎机传过来的好东西,不过么,此事不同寻常,若是知道的人多,白白浪费佛郎机修士不远万里带来的方法,还请您屏退左右,不灵光就不好了。”

徐光启这一番话,正对朱常洛口味。

他便招呼一声,“王安,徐学士的话没听到么?”

王安心领神会,拿着拂尘四处哗啦着,公鸭嗓高喊着,“都还愣着什么,赶紧滚一边儿去,都想听学士的法子啊,那可是宝贝,你们可没那福气。”

不一会儿,整个慈庆宫大殿里没了人影,小太监们不知藏到何处去也。

王安挥挥拂尘,也要下去的时候。

徐光启叫住了他,“王公公且慢,此处还需要你帮忙。”

通过来之前的对话,老徐基本肯定,王安肯定是完全忠于太子,那样的话,单车和深蹲的事情还需要王安在一旁帮助。

“殿下,我这法子,可是佛郎机宫廷秘方,结合药物使用,不但能延年益寿,体质康健,更能有助于行房,可谓一举三得!”

前边,朱常洛还是例行公事的听着,到最后一句,分明眼里瞬间闪过一道光。

“西人的东西?真有效?”朱常洛说到。

“殿下,西人崇尚只有王后一个女人,尽管如此,他们依旧能保证王位传承,不会中断,便是此法的作用。”

春秋笔法的事情,徐光启自然熟悉。

他将话说一半,却隐藏着一些信息。

欧陆上王位确实一直能传承,但是不见得是父传子,也有可能传给女儿或者是其他继承人。

毕竟王位传承有着继承人的顺序。

这里无人问也就不解释了,毕竟王位确实一直在传承么……

“若是能有助于传宗接代,那必须要尝试一番。”

不得不说,徐光启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冠冕堂皇了。

在大明,还有什么能比传宗接代这个理由更让人认真的行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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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干涉后宫

将深蹲和骑单车的方法详细描述以后,徐光启再和太子探讨些佛郎机的传闻以及朱由校的教育,便告辞离去了。

出来的路上,王安深深的给了老徐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自然知道背后蕴含的意思。

无非是他暗示的情况,尤其是后宫里的争端。

等到他们出门,一个小太监从殿后出来,一阵风似的消失了,目标,正是郑贵妃处……

等到王安回来,朱常洛已经急不可耐。

“徐大人怎么说的,三天一次,一次蹲三十次,三十次为一组,蹲五组。开始先熟悉,适当减少,将来熟悉以后渐渐加重,并且踩这个什么单车?也要从一刻钟开始?”

“回殿下,正是如此,您放心,奴婢会帮您数着。”王安回道,他想了想,继续说着,“那些药丸……还需御药监验过么?”

“御药监?免了,他崔文生懂什么,那可是西来的好东西,不能便宜那些人。你若是不放心,找个宫里太监吃些时日便可,徐大人无党无派,不会胡来。”

朱由校吩咐道。

“是,殿下,奴婢这就去安排。”

王安刚转身要走,朱常洛又喊道,“回来!”

等到他走到身边,才小声说道,“方才……”

王安小心翼翼的看着边上,才到,“那厮又不见人,想必是去了……”

“哼哼……”朱常洛从鼻孔里发出鄙夷的声音。

想要监视?那便随他们监视着。

有了方书安和徐光启这等强援,朱常洛心里更有底气。

徐光启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方书安商议。

除了计划顺利之外,王安有意传递西李的消息,他觉得告诉这个年轻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除他之外,别人手也没有那么长,即便是想伸进去,也要看看是不是有那个能力。

方书安么,这小子往大了说是无法无天,往小了说是不缺手段。

什么样的事情,都能从他这里找到解决方案。

由他来破局,是最好的选择。

看见老徐匆匆忙忙的样子,方书安心里一咯噔。

“怎么了,老徐,难道是计划失败?”

徐光启白他一眼,“莫要胡说八道,怎么会失败,你小子是不相信自己的东西,还是不相信老夫的本事?”

“那不能,您老人家出马,当然是一个顶一百个。”方书安谄笑着说着。

“好了,干事的本领不错,吹牛的本事也是一流。不过现在不是吹牛的时候,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见他说着郑重,方书安收起心思,“怎么了?”

“王公公他……”

徐光启将他遇到的情况跟方书安说了遍,包括自己的推测。

“看来,王公公是站在咱们这边,不过,这已经不仅仅是后宫的事情,还是太子宫的后宫之事,想要伸手进去,没有那么容易。”

方书安有些无奈,要是明的暗的手段招呼其他坏心眼的大臣,他什么招数都能拿出来。

但是这对付女人么,他可就不擅长了,除了小时候曾经和女生打过架,不知天高地厚的情况下,将一个含苞待放的妹子胸膛打肿以外,再也没干过那种不要脸的事情。

但是现在么,似乎不上手段又不成啊。

王选侍,西李?

“那西李可是李选侍?”方书安突然问道。

“正是,太子宫里有两个李选侍,为了区分,便以东西分。

东李沉默寡言,为人贤淑;西李恃宠而骄,横行霸道。”

“原来如此……”

方书安突然想起来,明末三大案之移宫案,主角可就是这李选侍。

朱由校生母,王选侍之死,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难怪!

难怪王安要特意让徐光启知道此事,想必是他知道什么情况,已经严峻到必须要外界插手的地步。

如若不然,等到发展至难以挽回的地步,可就糟了。

想来也是,如果朱由校的生母能保全,那不但对王安本身有利,对朱由校和这一系人都有利。

如果朱由校母亲突然逝去,那对正在成长的他,打击甚大。

原本的历史上,王选侍就是在泰昌登基前不多久身亡的!

此事不能等!

甚至于李可灼之事不相上下。

方书安心里很是着急,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和徐光启说,西李在图谋杀死王选侍。

在事情未发生之前,如此说有些太过骇人。

“西李势大,又是受宠,可有什么法子,令王才人避避风头?”

方书安说出来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避风头?”徐光启手捋胡须,想了片刻,“除非王才人家中有什么大事,那才有可能得到批准,出宫一些时日,但也不能太久。”

“那样啊……似乎仍旧避不开风头。”

半年时间,还是不够,那时候万历不见得驾崩。

朱常洛也没有继位,朱由校不是太子的情况下,再回宫里,或许李选侍的动作会加快。

“难道就没有个皇家园林?找个由头让王才人搬出宫来,以修道或者念佛的名义,为太子或者世子祈福?”方书安又想到一个主意。

“祈什么福,你脑子如何想的,太子有病还是世子有病?无病无灾,给谁祈福?”

徐光启劈头盖脸的骂道。

也是……人家无病无灾的,祈福个什么……

方书安脑子一凛,唉,不对啊,活人不成,死人还不成么?

“慈圣李太后,不是刚好薨逝三年,这个理由……”

嗯???

徐光启刚要出口反对,随即思考一番。

慈胜皇太后李氏生前信佛,对万历管教甚严,前期还好,后期万历的逆反,不能说和李太后当初的严厉没有关系。

但是孝顺一件事上,万历没有担待过,就连朱常洛太子之后都是李太后给的压力。

若是有这样一个由头,莫说是李选侍,就是郑贵妃都说不出什么来。

那个是万历亲生母亲的三年忌日,王才人身为万历亲长孙的母亲,去守陵一年,或者持斋一年,于情于理都说的通!

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的全部手段。

谁敢保证李选侍手不敢伸到那里,要狠狠的给她个教训,斩断伸出来的贼手,才是硬道理。

“老徐,你看我另一个主意咋样……”

208 冷宫与癫狂

“等到王才人他们离开东宫,咱们找个手段,将他们赶进冷宫,或者……”

“慎言!”徐光启吓了一跳。

“书安,无君无父的事情,咱可不能干!”老徐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但是在心眼里他却感觉到一丝暖意。

面色苍白是被方书安的话吓到,对于一个太子最宠爱的选侍,竟然想杀了她!

怎能不令人害怕!

不过,那一丝暖意便是,他们相识才不久,方书安就敢将能掉脑袋的事情说出来,还真把他当成一条船上的人。

对于徐光启的反应,方书安并不觉得奇怪。

要是能将杀一个太子宠爱的女人视为很简单的事情,那样的人心才可怕。

不过,若是老徐知道历史上李选侍的真正行为以后,恐怕现在就会冲进宫里亲手去结果了她吧。

方书安尴尬地笑笑,“不,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找个由头,让她名誉扫地,根本没有脸面继续在东宫呆下去。”

“这样么?”

徐光启一边思索,一边在方书安的书房里来回走动着,拿起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在翻动着。

见他不说话,只是在翻书,方书安有些纳闷。

他走过去定睛一看,啧啧,老徐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无法下决心,他手里的书,分明倒着呢!

“拿倒啦!”

方书安用手将他的书反过来,走到自己座位上。

老徐尴尬笑两声,算是掩饰。

“其实您不用担心,事情由我来做。既然王安找到头上,肯定是刻不容缓。若是咱们再耽误,等到出了大事,可就追悔莫及。”

徐光启确实犹豫,但是也有些恨。

他恨自己,怎么就没有这小子如此利索的决断呢?

诚然,他有担心事情败露后造成的恶果。

为何方书安就不害怕?

因为背后的阁老?

若是东窗事发,敢对太子的宠妾动手,就算是阁老的位置保住与否都两说。

究竟是莽撞还是信心十足?

他觉得,这个事情还是直接问的好。

“书安,难道你就没有担心过,失败以后会怎样?”

“失败?”方书安一愣,随即挠着头道。

“我好像,最近没有失败过?”

说完,傻笑两声。

这真的是……徐光启彻底无语了。

说他是傻人有傻福还是说他行事周密呢?

“您无需担心,此事由我来安排,你顶多只是配合一下,至于事情如果真的败露,也不会牵扯到你我身上。”

方书安说到,算是给徐光启吃上颗定心丸。

“如何做到?”老徐有些好奇。

“我还没想的很好,但主要的计划就是让西李癫狂。一个时常犯傻之人,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大明的东宫宠妃吧。”

不杀人,那就只有让她疯掉。

方书安有好几个法子,具体用哪一个还是一起用,需要根据形势选用。

眼下,还是要先将王才人带出宫才是,那里,不但有个李选侍,背后还有个郑贵妃。

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果说李选侍有办法对付的话,郑贵妃现在才是老大难。

同一个手段不可能用在不同人身上,不然傻子都知道有人在背后用阴谋诡计。

而且一旦除掉李选侍,郑贵妃的肯定会打草惊蛇。

但是,没办法,李选侍和王才人之间,已经水火不容,眼看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

第二日一早,方书安没有耽搁,直奔朱由校暂居的府邸,将他从书房抄了出来。

“干什么书安,这不正忙着帮你的织机做最后的扫尾呢,很快便能见分晓,别耽误我正事。”

方书安仍旧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不放手,只看得边上的王体乾翻白眼,偏偏他又不敢说放肆。

也就是方家少爷敢这么对皇太孙,换成是别人,早就一顿乱棍架出去。

“世子,放下手上的活计,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这件更重要,咱们赶紧去宫里。”

看着方书安十分严肃的样子,朱由校意识到,事情确实超乎想象。

“好,我这就去更衣,王体乾,快来伺候着。”

“你先去,事情我在路上说与你听。”

看着世子去更衣,方书安更是焦急的左顾右盼,自言自语着。

“怎么还不到!”

他想了想,突然“哎呦”了一声。

“应该去门口!”

又自说自话几句之后,赶紧小跑到门口。

不过刚刚站定,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凑了过来。

“唉唉唉,干什么,去伺候世子去,我不用你们招呼。”

哪知道,这小太监不但不说话,更加向他靠近。

“再靠近,别怪小爷不客气。我方书安京城浪子的名号可不是吹牛皮的!”

“您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诨号啊。”

这声音……

方书安释然了。

“又胡来,我说怎么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原来在装小太监,是不是早就到了?”

“并没有,只不过是才到院子,便看见你心急火燎的向门口跑来。怎么,是想快些见到我么?”

“你给我死开,好好做你的事,跟谁学不好,偏生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学乱七八糟的事情!”

方书安推开小太监,指着其说道。

“好了,好了,我离你远点就是,每次都说半天,比老头子还罗里吧嗦。”

“小太监”捂着耳朵说着。

“我跟你说是,也就是你了,别人要是这样子,我腿给他打折!”

小太监说道,“我才不信呢,若是青儿这样,你忍心打她?”

“青儿,亏你还好意思说青儿,她会这样,你可别闹了,打死青儿都不会如此胡来。”

“你倒是了解她。”

“那当然,我的丫鬟,我不了解谁了解?你了解啊?”

小太监轱辘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那可真的说不准,有些事情,我或许真的比你知道的多,比如说,青儿与一个老头子的故事……”

嗯?

好端端的话,让这厮说出来味道都变了。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去管青儿的事情!有些事情她不想说便不说,定然是不便,等到她能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好好好,我不说。但是,这次我可不是故意跟踪她,而是执行你的任务时候,无意中遇见的!”

209 带上女打手

“是何任务?”

方书安问道。

这会,小太监终于完全抬头,头上的帽饰终于不再遮挡着。

那一张俏脸,不是萧芸娘是何人?

“还不是让我盯着谁在背后搞鬼,追踪着不知怎么就到了魏忠贤和客氏身上,他俩喜欢在工坊世子的院落里苟且。有一日我去跟踪,不想走岔路,稀里糊涂看见你的青儿,追踪之下才发现。不过么……”

“有话直说,莫要绕弯子。”

“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跟踪,不过我没去追踪那人究竟是谁。”

青儿的身份,真是令人好奇啊,原来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她。

方书安心里暗自思忖,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反正对自己也没有害处,不然怎么能一直呆的下去。

“好吧,不管她是谁了,以后有机会再说。今日的事情,你这小太监的打扮有些扎眼,等会儿去换一身宫女的衣服,或者备上,等入宫以后换了便是。”

“今日这是怎么了,变换行头如此之快,又是太监又是宫女的,听上去就很有意思。我这还是头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宫呢,咱们去干什么?”

萧芸娘大眼睛卟灵卟灵的盯着方书安,像是会说话一般,好奇心扑面而来。

“咱们这次,去打架!”

方书安并没有想要瞒着她,之所以带萧芸娘过去,就是她能打,不方便方书安动手的地方,有这个小丫头片子,可好使多了。

后宫虽然也有几个太监,但更多的是宫女。

要是方书安或者朱由校与那些宫女动手,只怕明日就能传遍大明。

带上个女人,能打的女人,方便多了。

虽然很多时候靠脑子吃饭,但有时候直接的拳脚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打架,太好了太好了!我最喜欢欺负那些比我差的!”

萧芸娘毫无顾忌的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欺软怕硬,像是英雄所为?”

萧芸娘毫不示弱,“什么英雄,我就是个女子,顶多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怎么就跟英雄扯上关系了,你可真是笨的厉害。”

她还嫌不够继续说着,“你不也一样么,看见能打的过之人就去欺负人家,像是我,打不过的,比如我门里那个煞星,你从来都不问他在何处!”

方书安,“???”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笨的,自从他成为方书安以后。

“你都说了,那是煞星,东厂那些高手们都搞不定,我的本事适合战阵,并不适合高手对决,让他们烦恼去吧。”

“你总是能说出各种道理来。”

自从萧芸娘的主要任务变成是帮方书安打探消息和跟踪重点人以后,她身上的那股子血腥气和戾气比以前淡多了,人也不像以前那么暴躁。

不过么,吵嘴还是不可避免的。

毕竟年龄差的不错,又不是直接上下级的关系,还是互相利用的层面。

俩人正在继续拌嘴的功夫,朱由校一身华服的出来了。

还别说,自从瘦身成功以后的朱由校,虽然皮肤黑了一点,但是身材比此前匀称的多,看上去就是个灵活的少年。

“走吧,书安。”

说完,看着身边的小太监模样的萧芸娘。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从未见过你?”

朱由校不由地提高警惕,现在他的地位一天比一天重要,万一是敌对势力安排进来的,使些什么手段,可就不妙了。

方书安招呼道,“走吧,不是宫里人,这是我找的帮手,你记得给她打掩护,一会换身宫女的服饰。”

“换身宫女?”

朱由校愣了片刻,“书安你不会真的是……”说着,他盯着芸娘看了会儿,“哦,原来是个女娃,害的我心里一紧……”

方书安给他个大白眼,没再继续这个令人讨厌的话题。

两人都未骑马,而是挤在车厢里,说着方书安和徐光启最后确定的计划。

马车经过板簧悬架改良,并且换上最新试制的滚子轴承,就连车轮都是箍上熬制并且调理以后的胶轮。

减震性能和稳定性比以前的刚性连接马车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所以在车内,小声的说话就能听的很清楚,不像以前总是伴随着嘎吱吱的背景噪音。

听完房书安说的,朱由校不寒而栗,混身都是鸡皮疙瘩。

“那李选侍对我还算不错,怎么背后会如此?”

“你傻啊,你是什么身份,她当然要笼络你,万一,我是说如果万一的话。她可能会成为你的母后,到时候,谁会去和她抢位置?”

是了,这么一说就说的通了,朱由校也就明白李选侍的动机。

等到朱由校亲生母亲不在了,他孝顺的目标便只有李选侍。

有孝悌忠信的大义在,即使传出来点风言风语,他别想着对其做什么。

实在是太阴毒了!

说完李选侍的诡计,方书安再说自己的计划……

……

“你觉得,我说的怎样?”

他问着朱由校。

“也只能如此吧,你都没有更好的主意,我也没有法子。”

世子叹口气,两人同时各怀心事,车内一片静寂。

“快到宫门,您二位下来吧。”

王体乾在窗户小声说到。

明制,除非身体不好或者不能动,不然都要骑马。

两人分别骑上坐骑,向宫门走去。

验明身份之后,一行人换做步行,进入长长的通道,向东宫走去。

一路上,但是没有任何意外。

等到了东宫后院,还没进去,便听见了吵闹声。

“好你个贱人,仗着自己伺候的是王才人,就欺负人么?”

李选侍手下的当红大宫女,正在指着王才人的宫女骂着。

要是只听语言,还以为是李选侍手下人吃亏。

但只要能看见,就会发现。

王才人的人此刻被两人押着无法动弹,整个人跪爬在地上。

是谁欺负人一目了然!

“住手,你们做什么,这是在皇宫,还有没有王法!”

王才人听见消息,带着两个宫女前来,制止住李选侍那方人的动作。

“哎呦,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得还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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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鸠占鹊巢

“娘娘,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我去拿食盒,谁知遇见她拿得多,便说她几句,这就不高兴了。”

李选侍这边恶人先告状,将道理占住。

“根本不是,我不过是拿了正常分量,玉环她说我们不够资格吃那么多!够不够资格,又不是她说了算!”

“那是谁说了算?”李选侍接过话头。

“规矩说了算,反正不是你们说了算!”

其实是一句没有什么的对话,可惜,李选侍干什么来的,就是来找事,这不是给她递刀子么。

“我说了不算,还要听你的不成?谁管教的,掌嘴!”

两个强悍的宫妇再度上前,刚刚脱离开来的王才人宫女,再次被压下去,强按着……

“声音有些不对啊,咱是否过去看看。”方书安说着。

“按说这是东宫,不经允许不得随意走动,但万一发生意外呢,我看还是去看看吧。”

等到一行人察觉出慈庆宫后传来的斥骂和惨叫声时,还是决定拐进去。

此刻,李选侍的婢女玉环正拿着藤条抽打一人,被抽打那人发髻散乱,脸上有两道渗着血的伤痕,地上的食盒打翻,杯盘菜肴洒落一地。

李选侍满面怒容,像受了多大委屈。

一旁朱由校生母王才人面色煞白,气的身子有些颤抖。

她性子本就柔弱内敛,不善逢迎邀宠,虽久居深宫后宅,但依然如故。李选侍仗着太子宠爱跋扈嚣张,数次顶撞于她。

玉环边打边骂,“你个贱婢,没长眼睛么?敢冲撞我家主子,你忘了这后殿是谁说话做主了?以为今日多拿两个菜,便能称霸王?”

李选侍阴笑着走向王才人,“唉!姐姐身边这些人为何如此没有眼色,做妹妹的愿意教教姐姐如何管束手下人。”

她步步紧逼,声势嚣张。

王才人惊的连连后退,身后的婢女太监纷纷低头不敢为主人解难。这就是李选侍要的效果,她要让王才人手下的人,一个也不敢帮主人说话,最好是见她西李就吓破胆那种。

如此,才有机会执行下一步计划。

眼看着局面在一点点向着目标靠拢,可惜,却没有想到,破局之人已然到了。

“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

男人的声音?

后宫就那么几个男人,声音宫人们不能再熟悉了。

但是,今天的还真有些陌生。

玉环回头正看见朱由校和方书安一行人,朱由校红着眼睛,怒视着她。

这是……

遇见正主了啊,若是太子、甚至是圣上,都还好些,谁能料到是世子啊!

如此,情况不妙。

玉环心头一颤,她虽有李选侍撑腰,但得罪朱由校干系太大!

若是太子继位,毫无疑问,朱由校将会即位太子。

如无意外,朱由校可是未来皇帝!现在跟未来的皇帝做对,未免是有些摸老虎屁股。

不然,找个由头处理了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心思电转间,忙跪下施礼。

不过么,方书安和朱由校的焦点并未对准他们,而是直接略过。。

“孩儿数日不来,您憔悴了些许。”

朱由校扶住身子发软的母亲,安慰一番。

“校儿,是你啊,还说别人,你看看你,瘦脱相了,哪里还有当初白白胖胖的样子。”

“这……回头再说,我先料理下眼前。”

朱由校说着,怒视李选侍,方才他可看出李选侍欺向母亲,摆明要动手,父亲后宫的事他本不想参与,但是人都有底线,如今朱由校不过是个十几岁少年,理智瞬间便被亲情打破。

李选侍被朱由校眼中杀气吓了一跳,但很快稳住心神,“这是要与我动手?你母亲手下人冲撞我还有理了?”

朱由校若动手事情可就大了,古人向来以孝治天下,不孝的名头朱由校也顶不起。

看见朱由校不动,李选侍稍微放心些,就怕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莽着来,如今既然有顾虑,事情可就好办的多了。

她心里琢磨一番,便准备看口。

“哈哈哈!”方书安突然一阵傻笑,算是成功上桌了。

方书安不能由着情况失控,几步走到朱由校身前,施完礼以后,斜看着李选侍那一些人。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宫人。

对人最大的蔑视当然是置之不理。

方书安旁若无人的说着,“太孙,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

朱由校也有些懵了,方书安究竟是要使什么计策,怎得还开始讲故事了呢?

“好吧,讲就是了。”

朱由校知道,方书安要出手,肯定是有什么动作。

“从前,有个鸟叫做斑鸠,它以为,弄死喜鹊就以为自己是窝的主人了,其实,喜鹊早就心中有数……”

雀占鸠巢的典故,李选侍听几句就明白,瞬间脸变得通红。

此人是谁?竟敢如此羞辱她!

这个故事在李选侍面前,让她瞬间惊了。

难道说,有人知道这是行动,或者是暗中掌握秘密之人。

轮到她气的发抖,“大胆,你是谁,胆敢……”

如果只是帮忙也就算了,但摆明不是来帮忙的!定然有着其他目的在。

李选侍的伺候太监极有眼色,见主人受辱,抢过玉环手中藤条冲着方书安就是一下。

他平时干什么的,就是吃的眼明手快。

现在表现的时候,怎么会错过?

想立威?也不打听老子是谁!

方书安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一个摆腿,那太监就飞出去。

他的力道是什么力道,一般人本根本撑不住。

更不要说还是个原本就能力差的太监,一脚的力量足够大,那厮跌了个狗吃屎,半天爬不起来。

“噗!

“噗””

那太监缓过劲来,嘴里吐出几口血唾沫,还有几颗牙。

李选侍哪里见过这个,吓得尖叫。

“杀……杀人啦!”

跟随前来的宫女们也开始作乱了,她们不是捣乱,是真的乱的那种。

玉环护主心切,低头撞向方书安,小太监打扮的萧芸娘拦住玉环,说着。

“您就别去那边添麻烦了,我受累陪您玩玩!”

玉环见是个小太监,更加不放在心上。

“我当是个什么角色,找死!”她五指张开抓向萧芸娘面部,后者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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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远离宫廷

两指夹住玉环伸过来的手指,用力一拧,便有三根手指弯向手背,痛的玉环一声惨呼,晕死过去。

萧芸娘的手是什么力道,一般的练家子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只不过是一个只会作威作福的小宫女。

李选侍一看,那还了得,几个毛崽子,以为自己是郑贵妃么?敢在她地盘上撒野!

她双手叉腰,便欲发作。

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方书安先开口了。

“你和你背后那点事,根本不够看。”

朱由校接过话头,“要是让我们知道,谁还想在背后耍手段,要斗一斗,那就试试看。郑三发可就是他的榜样!”

方书安则在一旁,表情邪恶的笑着。

听他们这么一说,李选侍怔住了。

不是害怕,她确实和别人有些关联。

而有关联之人恰恰正是才被打脸的郑贵妃,连在宫里说一不二的郑贵妃都没有还手之力,她自忖实力还要差上不少。

但是,忍了?又心有不甘。

还在她进退两难时,朱由校和方书安已经簇拥着王才人去了,根本不留下时间给他们。

“好……好的很,你们给我走着瞧!”李选侍跺跺脚,转身离开。

原本这是个好机会,但是现在看来,好事还需多磨。

一行人回到王才人处,那被打的女子身上还有不少血污。

那是朱由校他母亲王才人身旁的婢女红云,自小便常看护他。

朱由校急道,“红姨,你可有事?伤势可重?”

“我……我无事……多谢世子……”

“这些人太可恨了,要是不收拾他们,早晚要出乱子。您还是带着他们出去避一避吧。”

朱由校心疼王才人,便说道。

“傻孩子,我是太子的女人,出去?去哪里?莫要胡说八道。西李即便恶毒了些,又能怎样,这可是在皇宫大内,由不得她胡来。”

方书安可不这么想,李选侍野心有多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胡来?李选侍当然敢胡来,还不是一般的胡来那种!

连人都敢杀,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

可惜,她终究是成不了武曌、吕素甚至是刘娥。

大明的土壤,根本就培养不出那样强势的掌权女人。

“西李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今日我们也是听到口风,专程赶来的,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啊。”

方书安也劝说着。

不过,两个毛孩子的话,听个乐呵也就是,王才人当然不会真当回事。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胡闹。若是找太子殿下有事,便赶紧去,这里是后宫,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走吧……”

朱由校着急了,“我们不是危言耸听……”

还不待他说什么,方书安开口道,“世子,我们先去拜见太子吧。”

世子一回头,看见方书安挑动的眼眉,便不再坚持,告辞之后,连同王体乾和萧芸娘退了下去。

“现在你说什么,怕是你母亲都不当回事,眼下不如直接去求太子,同意她老人家去持斋一年半载,比在此处劝说有用。”

“也只能如此。”朱由校四声叹气道。

西李那里,经过刚开始的着急上火,他们也意识到事情不像此前那么简单。

将整件事情回顾一番,不难发现其中有些蹊跷。

现在,她也在思索着对策。

李选侍正值青春年华,人既长得美艳动人,又会讨朱常洛欢心,所以备受宠幸。

能在后宫深宅混出名堂的,又岂是蠢人。

包扎好的玉环已经醒来,如今在其他人的搀扶下,虚弱的站着。

“莫要站着了,给玉环赐座,今日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今日是我思虑不周,虽然事情失败,但是你们的奖励一分都不会少。”

说着,她看向玉环,“倒是你,受苦了,本来想若是成功,你能拿个大封赏,现在看来,还是委屈你。”

“娘娘言重了,奴婢愧不敢当。”

玉环急忙站起身,福了一福。

只是,她并没看出来,李选侍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的意义。

现在看来,方书安的几句话绝对不是无风起浪,或许他真的查到了什么?

她暗生戒心,以为谋划被人泄露。

不过,那不可能啊,知晓事情之人绝对不会超过一巴掌,而且都是不可能泄露的那种。

想到此,便想到另一种可能。

“将院门下了,将所有人都招呼过来。”

李选侍神色冰冷的说道。

不一会儿,院里的人陆陆续续赶来,都是一路小跑,生怕慢了被责罚。

“小邓子,你给我看好,一会儿谁有异常,揪出来!”

“你们当中,谁吃里扒外了?”

一句话问出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紧紧的闭着眼睛,恨不得头都扎到地上。

“与世子有联系的人,我已经查出些消息!”

一连串几个问题,太监宫女们并没有什么异常,小邓子默默的摇摇头,示意没有发现。

难道真不在自己宫里?还是那人演技太好?

“不,也许在郑贵妃那里……”

她在心里默默的响着。

方书安和朱由校一直在等着,看看李选侍是否要跟太子哭诉告状。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对方反而装作无事发生过一样,收敛起锋芒,慈庆宫一片风平浪静。

这就有些异常,更加让两人坚信,李选侍绝对背后有阴谋,不然她不可能如此善罢甘休。

他二人一琢磨,还是要将持斋的想法说出来,争取到太子的同意。

只有远离此刻的宫廷,才是最佳的选择。

万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虽然明面上没人提起,但是众人都知道,这个在位四十多年的皇帝,终于快到生命的尽头。

两人对着天花乱坠的说了一番,最后将话题强行扭转到王才人身上。

太子其实并没有太多想法,王才人的举动,说白了也是为自己。

但是么,毕竟是给太后守陵,事情还是要奏报给万历知道。

“此事我已经知晓,明日去求见父皇,须有陛下定夺。”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太子同意,后边的万历应当也不会怎么为难。

但是,时间可能会比较久。

几人向宫外走着,等到四周无人之后,方书安小声的问着萧芸娘,“刚才可看清那人模样?”

“看清了?”

“知道怎样过去?”

“嗯,记清楚了。”

“好!”方书安攥着拳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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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达成合作

一行人出得宫门,转身便只有三个人了。

至于另一人,没有一个人提起,似乎她消失一般。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朱由校不由得说到。

“书安,你带的这个人,真是厉害啊。”

“怎得厉害?”方书安被他引起兴趣,难道朱由校也是高手?

“我好歹也是皇孙,自然有高手相伴,今日出门前,他说让我留意你这小丫头。啧啧,一般人他可不敢这么说。”

看着朱由校摇头晃脑的,方书安冷不丁问道,“那我呢?”

原本以为,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答案,谁知道朱由校瞥他一眼。

“你……嗯……他好像从没说过你有危险……”

“什么眼神,你看看,说明他眼睛有问题,我这么大一个杀器,竟然视我为无物!”方书安弯曲着胳膊,妄图努力的秀出自己的二头肌。

“唉唉,伤心了伤心了!”

看着自己表演,朱由校呵呵笑道,“怎得,这就转移话题了?”

方书安放下胳膊,“好吧,大家都是聪明人,你还不上当。她的来历我也不清楚,不过东厂也在利用她就是。就目前来说,算是我雇佣的帮手吧,还算可靠,普天之下,能比我出的起价钱的可没有几个。”

“难道你想?”朱由校递过去一个眼神。

“不,原本还真有计划,现在看来,万一她真有什么意外,事情还得算到您母亲那里,到时候,怎么都洗不干净。”

方书安到宫里走一遭,才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现在的局面,李选侍与王才人矛盾重重,而且今日又吃了亏。

虽然说李选侍飞扬跋扈,恃宠而骄,但是没有儿子是她的软肋。

王才人不一样,无论如何,她有着长子朱由校。

即便是忽略她,也不能忽略掉这个儿子。

尤其是这个儿子已经成为宫内外争夺目标的时候,即便是有人还与之做对,但也会多出来明里暗里的帮手。

毕竟,长子的意义实在是太大。

何况,长子现在手里的资源越发增加,比之此前不显山不露水简直是天壤之别。

单单就是挣钱的本事,没有哪个贵族子孙能做到。

形势如此,那么只有采取其它的办法。

不过,王才人肯定是要求出去的。

虽然她有可能多一些帮手吗,但是架不住李选侍和郑贵妃使用阴谋诡计。

若是没有方书安在背后出手,王才人定然抗不住李选侍的招数。

先将其稳定在皇宫之外,等到将李选侍折腾的差不多之后,再请其回来。

到时候,东宫的主人哪怕换上东李,也要比西李强太多了。

至于郑贵妃,暂时还不是好的下手时间。

先将那李可灼解决再说。

方书安已经出了阴招让那厮出不得门,见不得人,等到解决这边,便去收拾他。

回到朱由校所在的府邸,他没有回家,而是两人在下棋。

虽然技术都不怎么样,但是个打发时间的方法。

“书安,你这臭技术,真是烂到家了,还不如我!”

“那你倒是别下啊,去画图纸不就是了。”方书安好整以暇道。

“少来,别装出你无所谓的样子,要不然你能跟我这闲的下棋?”朱由校回他一句。

“好了,好了不早了,老王,再给我们找些吃的吧。”

老王这个称呼,刚开始叫王体乾的时候,他自己分外觉得别扭。

被人叫惯王公公,总觉得老王是把自己叫老了。

但是见到方书安叫李尽忠和孙传庭的时候,都是这样子,他反倒高兴,因为那意味着,只有方书安熟悉之人才会得到他如称呼。

他王体乾作为世子的跟班太监,只要不出大错,将来迟早会成为掌玺太监。

到时候捧他的人全天下都是,但是啊,现在还未发迹的时候,有人将他看做老朋友,那才是弥足珍贵。

王体乾乐呵呵的去后厨找吃的去了。

两人都还能长身体,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尤其是他们还经常熬到很晚还在干活,这会可是要多吃些。

等到他高兴的回来时,发现房门已经关上。

正想去敲门而入,突然想到什么,便小心翼翼的退下。

看来啊,吃东西是假,要他避开才是真。

方才白日消失那个小姑娘定然是回来了,而且方书安肯定已经察觉,才让他去厨房拿东西吃。

这些贵人们啊,说话做事总是喜拐弯抹角,哪怕明说都没有关系的!

屋内,萧芸娘站在二人面前,去下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黑纱罩面,正在说着情况。

原来,这李选侍白日里没有动静,正是在憋着坏水。

天黑之后,她便去拜见郑贵妃。

等到出来之后,原本阴郁的表情便转换为云淡风轻,甚至是嘴角含笑,似乎尽在掌握的模样。

是郑贵妃的劝解水准高?

自然不是,只可能是她们达成了某种默契。

“你说,她们是否已经站在一条船上?”方书安问道。

“那还用说,郑三发在咱们手底下吃了亏,连带着郑家一系的商队几乎是灭顶之灾。她李选侍又是碰了一鼻子灰。若是她自己,或许找不到办法,但是和郑贵妃一起,那就吃不准了。”

两人都是受宠爱的女人,想要吹耳旁风原本就简单。

有了这层优势,她们再操作一番,即便是王才人暴毙,恐怕都有可能变成简简单单的一句报告,而不是有什么详细的审查过程。

“管他们出的什么恶毒招数,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人接出来,人都摸不到,我看他们怎得奈何!到了外边,那可就由不得他们了,那是咱们的天下!”

方书安踌躇满志的说道。

“你说的极是,要是比起砸银子,现在天下哪有几个能比的上你的?”

朱由校打趣道。

“不,你这话可就错了,现在可不是我自己,你们也榜上有名。人家都说了,不算陛下,你现在是皇室最富的成员,哈哈哈哈。”

方书安也笑道,事实如此,单纯说过名下的财物,现在还真没有皇室成员能超过朱由校。

保住王才人的意义重大,只要王才人还在,客氏即便是还在宫里,也不可能掀起多大风浪。

奶妈就是奶妈,还能比的上亲妈?

其他的牛鬼蛇神也能镇住。

不过么,另一个人,还是要处理的。

“那两个人今日何动作?”

方书安突然问道。

萧芸娘也没想到,现在会这么问。

她扑闪着眼睛看着朱由校,似乎是在询问:世子在,现在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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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光盖伞与小人国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因为顾忌就不敢说。”

萧芸娘再看看朱由校,于是说道,“近几日,他们对食了四次,其中客氏还去找魏朝对食过两次……”

话一说出来,别说是朱由校,就是方书安脸都黑了。

“谁让你说这个的,说正事!”

“啊,正事,魏忠贤偷偷见过一个人,还接过来一包药,不过在犹豫,是不是给他吃。”

萧芸娘说着,指向朱由校。

这下,朱由校可真是坐不住了。

“你这是何意?”

方书安忙去扶住朱由校的胳膊,“我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说这些事。好吧,事情到这个份上,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明说吧,这俩人都有情况,其中客氏可能更危险!”

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一般,敲在朱由校头上。

“怎么可能,老魏才过来多久,乳母她……她不至于和一个太监……”

一边说着,朱由校挠着头,这……事情未免太让人难以相信。

“这种事情稀松平常,难道你没有见过?”方书安比较纳闷。

“我,确实不曾见到过,也无人向我提起。”

见朱由校这般说,方书安只好叹口气,“你还小,是个孩子,这事情他们不能说的,还告诉你?”

“你说谁是个孩子?”

“世子,莫要在意这个细节,咱们说正事。这两人现在可是跟郑贵妃有联系,不过还好,他们也不是全部听命,你说吧,是用还是留。”

到底是朱由校的人,决定还是由他自己来做。

方书安不是没有想过让两人直接消失,但是那样的话,与他共事久的朱由校一定会怀疑到。

再因此产生一丝丝裂痕,可就是大大的不值当。

“容我想想。”朱由校有些头疼。

“好的,那我先行告退。”

方书安说着,走了出来,看见王体乾,便说道,“给世子进些粥吧,想必他吃不下别的。”

“好,好,奴婢这就去安排。”

……

别说朱由校,就是方书安自己都拿捏不准,现在是否要除掉她。

客氏十八岁入宫给朱由校当乳母,可以说是一手带大,两人感情很深。

但是,她的危害有多大,方书安也很清楚。

正是客氏与魏忠贤两相勾结,害了大明,也害的朱由校无后。

继位的崇祯帝朱由检虽然有心重振大明,奈何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没有帝王之术,更没有像是张居正之于万历、杨廷和之于嘉靖一样的引路人。

更多的是党争以及东林那样的嘴炮。

再加上本身能力有限,大明也病入膏肓,强撑十几年之后,彻底崩坏。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要兼顾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那里有心情与他们玩阴谋?直接干掉一个就是,剩下那个也不难对付。

但是看现在局面,似乎,并不是那么合适啊……

方书安摇了摇手中的瓷瓶,琢磨了起来。

想了一会儿,又放下这个,拿起来花纹相对少的另一个。

身为化学民工的他,可是执业药师持证人,药理毒理学那些东西掌握的也不少。

但是,光盖伞和牛肝菌这两样东西提取物的效果怎样,还是需要验证才能知道。

此前的实验也只是在猪身上做的实验,它们不会言语,但是从行为来看,还是颇为上头的。

也悄悄拿死刑犯试验过,但那毕竟是男人,用在女人身上能否起到作用,还不晓得。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至少吃不死人。

顶多是令人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就是。

别的不说,吃完牛肝菌产生幻觉的报道,比比皆是。在云南,没有因为吃牛肝菌产生的幻觉,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说自己是云南人。

那些干菌子,可是费了好大力气让人从那边带来的,牛肝菌好找,但是想要保证里边的活性物质不被破坏,处理的过程还是要小心。

因此,使用的剂量也就比直接烹饪大些。

不过么,研磨成干粉以后,好处就是会提鲜,添加在汤里,感觉并不会十分明显。

至于光盖伞,这可就珍贵了。

要不是方书安前世看过神经性毒蘑菇的相关记录,根本就意识不到,小小的光盖伞,产生的幻觉比牛肝菌类还要厉害。

毕竟,牛肝菌里边的致幻只是产生小人国幻视症。

但是光盖伞就不一样了,体温升高、皮肤潮红、出汗、听觉改变还有幻觉、如痴如呆、似梦非梦。

不少古印第安人就是拿它的同类,作为一种催情药。

再加上点咖啡因,啧啧,效果可就要厉害得多,能产生什么样的状态,可是首次试验。

他推开墙上的葫芦装饰,哗啦啦,一阵机括声响起,等到结束之后,再推开面前的墙壁,正是方书安的书柜。

回过身,将机阔复位,再把书放回去,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个机关。

走到书房外间,方书安将其交给萧芸娘,嘱咐道,“我和你说的时间都记得了?”

“你都反复说过三遍,我自然记得,不过这次事情虽然不是杀人,比杀人还要麻烦,价钱要翻倍!”

“翻倍就翻倍,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算了,你有钱了不起!”

“你家人已经安顿的差不离,也没有多少困难,为何要那么多的银钱?不怕有一天没地方花?”方书安眉毛挑挑的说道。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一句话将方书安噎的说不出话来,片刻才道。

“又不是我要干掉你,我只是随口一问,你是刀头舔血,我可不一样。”

“我也想和林家妹子、张家公子一样,有一天能成为掌柜,有一帮人服侍我,风风光光的多好。”萧芸娘笑着回答。

“可是,你的本事,在经商方面等于零啊!”

“哪有什么,商人们都说了,只要抱到你的大腿,就是狗都能挣到钱,我觉得,我比狗强吧。”

萧芸娘挤挤眉毛。

“你这话是在夸我?怎么觉得就那么别扭呢?”

“那我不管,好不容易夸人,你还这般说,走了走了。”

说完,萧芸娘走出房门,消失不见。

“你就不知道走门么?”

看着消失在房顶的她,方书安咕哝了句。

“少爷,她可靠么?”青儿不知从何处出来,冷不丁说了句。

“哎呀,你吓死我了,下次走路带点声音。”

方书安表情十分夸张。

“您又不是胆小鬼,莫要装成这般,我刚到,可没听见你们说什么。”

……

萧芸娘前进的方向,正是皇宫。

此刻皇宫之中,西李坐在榻上,玉环基本好了,站在跟前。

“玉环,上次让你吃苦头,这次可要靠你自己了。脸面是你自己挣得,可不是我替你找补!”

“娘娘说的是,都是奴婢的错。”玉环赶忙欠身道。

“好了,不多说了,我说的事情,你可记清了?”

“奴婢一个字都不敢忘。”

“好,明日便去吧。”

“是!”

玉环说完,转身走了。

等她走得远,小邓子在帘幕后边现身。

“选好时机,莫要让人看出来!”

“是,娘娘!”

214 我救了你的命

一大早,精心准备的玉环再次出现在王才人的门口,准备着合适的机会碰瓷。

只是,她并没有等到里边人有落单的机会。

因为人们在进进出出的搬着东西!

这是干什么?

玉环十分意外,看样子,是要搬家?但是搬去哪里?

她也顾不得藏着,窜出来拉住一个帮忙的小太监,拽到拐角处问道。“王才人这是要做甚?”

小太监一看是西李手下红人,便说道,“听说是出宫去为慈圣娘娘持斋,要一年半载的。”

“什么?持斋?一年半载?”

玉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丢下小太监不管,飞也是的跑回去。

同样在半路隐藏身形的小邓子见状,也是一脸疑惑。

这是要哪样?到底成功没有?

李选侍不知道消息,她还在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却不想等来的却是玉环。

“娘娘,娘娘,不好了……”

玉环跌跌撞撞的跑回来。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看见是她,李选侍眼神中分明有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说到。“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王才人她……她……”

“她怎样,你倒是说!”

“她要……她要出宫去了!”

“什么?出宫去?说的什么胡话!”李选侍怒道。

“王才人要为慈圣太后持斋一年,今日就要出宫。”

“持斋!”

李选侍慌了,他根本没想到,王才人会有这么一出。

“走,与我一同去看看!”

说着,便迈开大步子赶去,刚跑回来的玉环都跟不上。

她远远的看见王才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迈过门槛,便赶紧迎了上去,挤出来一丝微笑道。

“吆,姐姐这是去做什么呢,为何也不跟妹妹知会一声。”

王才人哪里还有心思跟她盘道。

“陛下降旨,命我去为慈圣娘娘持斋。想想也是,她老人家在的时候,宫里风调雨顺,如今去了快三年,都没几个人去祭拜,我去替妹妹们,跟她老人家说说话。”

王才人说的客气,但是李选侍可不这么认为,她以为是在讽刺自己。

“哎呦,瞧您说的,没有慈圣娘娘,宫里就多灾多难了么?”

“多灾多难这话,我可没说,您的四皇子,倒是有些意外呢,若是有她老人家护持,或许会好些。”

说到李选侍的儿子,她明显愣住。

是啊,四皇子的死确实意外,传闻与郑贵妃脱不开干系。

如果李选侍继续得宠,就是下一个郑贵妃,中间是否真有关联,但是也存在说不通的情形。

怀念四皇子的功夫,王才人已经越过她,自顾自的去了,再迟些,晚上怕是赶不到慈圣娘娘陵庙。

“你……你不许走!”

李选侍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才人已经越过她,走到了拐角。

听到这么奇怪的叫声,后者一回头,虽然仍旧是笑眯眯,但是表情多了一分玩味。

“怎得?圣旨如此,难道妹妹你要抗旨?”

抗旨?

打死李选侍都不敢,她虽然受宠,但是不过是太子的宠爱。

虽然现在太子地位愈发稳固,但是一朝郑贵妃在位,便有翻盘的可能。

太子此前向来不受万历欢喜,若是她在弄这一处,只怕后果更加严重。

“不,妹妹自然不敢。”

“哦?那是何意?难道妹妹舍不得我,要一同去?”王才人笑眯眯的说出这番话。

但是内心则是更加的寒冷,果不其然,像是校儿说的那般,西李会想尽办法阻止她,就是因为背后的阴谋。

李选侍根本不用想,直接就拒绝。“陛下的旨意是让姐姐您去,我没有接到旨意,怕是自己去了,惹得陛下不高兴,还是您去吧,我在宫里为娘娘遥遥祈福。”

王才人敢走,她可不敢。

两人地位的来源不同,王才人早就不受朱常洛恩宠,地位不过是因为皇长孙带来,所以才会有才人的封号。

至于李选侍,虽然曾经生下皇四子,但是随着孩子薨逝,她便只剩下身为宠妾的地位。

王才人半年不来,只要朱由校在,她的地位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是荣宠就不一样了,莫说是一年半载,就是两三个月,见不到太子,只怕会有下一个选侍取代她。

所以,李选侍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太子身边,机会是争取到的,只要她肯努力,或许还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太子妃!

那时候,即便是王才人地位稳固,也不能挡着她成为皇后的途径。

看着王才人一行越走越远,李选侍只好恨恨的跺脚。

晚了,果然还是动手晚了!

夜晚,一直发脾气的李选侍终于安静下来,但是殿内的东西被摔坏掉不少,许多都是太子以及万历的赏赐,都被砸坏。

也就是她得宠,要是别人这般做,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一会儿,王安手下的小太监来报,“娘娘,太子殿下说今晚来您这里休息。”

李选侍正憋着一肚子火,怎有心情。

“告诉王安,就说偶感风寒,不适合侍寝,去找东李吧!”

“这……”小太监有些慌了,以往都是西李塞着钱让他们将太子带来,今个怎么就不一样呢?

“还愣着什么,赶紧滚!”

西李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他又不是王安,只好灰头土脸的去了。

赶走小太监以后,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便决定起身去找郑贵妃,看看下一步如何行事。

“来人,更衣,去郑贵妃处。”

听见召唤的玉环赶紧出来,准备伺候她出门。

换好行头以后,李选侍似乎想起什么,便道,“玉环你不要去了,让小邓子陪着便是。”

玉环一愣,随即应道,“是!奴婢告退。”

走的时候,她心里很是纳闷,最近似乎,娘娘是不爱用自己了,难道是因为上次王才人的原因?

事情一但开头,便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玉环心里郁闷的躺在床上,便要睡过去,白日的事情,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此前的精神准备,可是耗费她不少心力。

早知道不能成功,放宽心就是。

不过,夜色里,忽然窗外黑影一闪。

还不等她起身,便被大力击中颈后,随即昏睡过去。

等到她再度醒来的时候,脸上是被人淋了凉水。

“救……”

一个音还没发出来,便被人捂上嘴巴。

只听见一个女声在耳边道,“你的命可是我救下来的,不信你听!”

215 相似的遭遇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潜入宫内的萧芸娘。

她已然偷听到郑贵妃和西李的计划,才费劲将玉环带到此处。

“你莫要出半分动静,不然,死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那心心念念的家人!”

听到家人两个字,方才还在挣扎的玉环,突然僵在那里。

围着黑巾的萧芸娘摇摇头,可怜人啊,和自己一样是被亲情牵累。

这一点上,她倒是能体量玉环。

但是在行事的态度上,还是算了。

她要是那么笨,早就去自杀,怎么和玉环一样,被吃的死死的,却半分好处都没给家里捞上。

想想自己拿到的那些银子,家里能买上几十上百亩水田不成问题。

到时候,当个小地主也是好的,能传下去。

他二人所处的位置正是郑贵妃房梁的隔间上,好在宫里修造的不是三大殿那样,屋顶直接露着房梁和椽子,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为了保证更美观的前提下,藏起来的夹层。

只听见下边窃窃私语着。

“早就让你将那玉环抛出去,你不听,若是昨日玉环受了委屈,死了,再将罪名安给王才人,还会有今日的麻烦事?”

“可是,昨日皇孙他们在,我还来不及下手,就……”李选侍嗫喏着。

“就什么就?我看是你不够狠心,怎么的,还真当那玉环是你姐妹?”

李选侍道,“绝无可能,昨日我安排了小邓子跟着,和今日一样。谁想到,那王才人手下人被欺侮成那样,她都没有还击,您还想让玉环主动手打王才人,那她肯定不敢。”

“为何不早早动手?”郑贵妃逼问道。

“我也想啊,正准备出手时,世子便和那方家小子出现……”

“又是他们两个,简直是无耻混蛋!”

郑贵妃说出这句话,丝毫没有压力,仿佛受委屈的是她家的郑三发而不是方书安。

“那就是两个无耻混蛋!”李选侍附和一句,算是嘴上记恨。

“好了,既然她已经逃离宫中,你的那个玉环也不用死了。倒是给你省个好奴婢。”郑贵妃揶揄道。

“什么好奴婢,要不是她家人在我手上,能死心塌地?”

“你对她家人做了什么?”郑贵妃说着。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他们,不能出村子半步,要不然,等着收玉环的尸身吧!”

李选侍说到这里,将那字眼咬的很重。

而在夹层听到此话的玉环,已经坚持不住,浑身抖动。

天杀的,不是说要好好照料家里人么?

这是什么照顾,分明是威胁啊!

难怪此前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都让自己出面,原来就是干脏活累活,甚至是遇到需要死人来拉别人下水的时候,第一个目标仍然是她!

玉环感觉自己被骗了,她一直存活在西李的欺骗里,还为她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啪嗒!

玉环脚下一软,将一根腐朽的檩条踢了下去。

“谁!”

底下的人瞬间反应过来,突然大叫着!

玉环又是一惊,便要站起。

萧芸娘一拍她,做出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捡起一块木渣,弹向夹层远端的一只宫猫。

喵呜~

那猫正在舔舐毛发,刚刚才找到耗子饱餐一顿,却不防被什么偷袭。

吃痛之下,它发足狂奔,逃离是非之地。

听见是猫叫,两人紧绷的心才收回来。

“这畜生,出来吓人,不过好在有他们,不然晚上要被耗子吵得睡不着觉。那些个奴婢们,还不如宫猫管用!”

郑贵妃见是猫,便将话头转出去。

“那……王才人那里……”李选侍试探着道。

“她既以出宫,那你便无需管,宫外的事情,你的手还伸不出去,去太子面前争宠去吧,只要你能成为太子妃,这大明后宫,还是你我二人的天下!”

郑贵妃说的天花烂坠,西李却是频频点头。

说的是啊,宫外的势力,他李家虽非小门小户,但是在郑家面前,不值一提。

如果由郑家出面对付王才人,那确实省心不少。

等到李选侍离开,郑贵妃也离开前殿,去榻上休息去了。

此时,萧芸娘才慢慢放开玉环,一边给她做着噤声的手势,一边拉着她慢慢向外走。

走过的地方,还不忘拿出个小瓶子,倒出些仿制的灰尘,根本看不出有人来过。

寝殿内,郑贵妃突然想到什么,便吩咐道,去上边看看。猫在那里干了些什么!

侍立的太监心灵神会,便去找人寻梯子去。

过了一会儿,便来回报。

“娘娘,上边有些吃耗子留下的毛发,还有些夜猫子的羽毛。想必是这俩冤家,对上了。”

“猫和夜猫子?也罢,可有人的痕迹?”

“上边的灰尘不少,轻轻一擦就是一层。”

有灰尘?那定然是没有人去过了。刚才的猜测也随之而去,郑贵妃便将隔间的事情忘记。

某处无人居住的屋顶上,萧芸娘放下玉环,任她哭泣。

“你哭我不管,随你,但是要是招了人过来,你可就死定了。”

见她依旧没有停下来意思,萧芸娘再说,“你反正在她们眼里也就是工具,死活无所谓,但是,家里人呢?”

听到这里,玉环的哭声像是突然被掐断。

是啊,她死了,家里人怎么办呢?

原来还指望着她拿给家里的银子能给弟弟取上媳妇,现在看来,莫说是娶媳妇,只怕那些钱根本就没有到手里吧。

“拿去!”

萧芸娘说着,掏出一张一千两的票据。

“张氏旗下任何一家产业,都能见票即兑,一两都不会给你打折!”

这是几家新出的业务,说是叫做汇票,存钱之人提前给了手续银子,下家只要拿着票据,对上密押,就能提取款项。

“我这个不需要密押,你放心便是。”

见玉环呆呆的看着她,萧芸娘还以为她在怀疑真假。

“为何要这般做?”

“我看你也是可怜人,虽然你我遭遇类似,但我好歹遇见真贵人,你呀,啧啧,一直被人骗。”

“人心隔肚皮,我又怎么知道。”玉环低下头去。

“这些钱你拿着,同样一份会给到你家中。”萧芸娘的手笔,这次是真的惊到了她。

“你要我干什么,这么大恩情,受不起。”玉环推辞道。

“你放心,我又不会让你去杀掉李选侍,只不过么……”

萧芸娘笑着,等待着什么。

216 风雨起

“只不过什么?”玉环问道。

“只不过,在你需要说话的时候,说真话就行。”

“这么”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说真话能拿两千两银子,说给谁都不相信啊。

“这么简单是不是?简单倒也不算简单,因为你说真话的时候,有可能!会!死!”萧芸娘说到最后,一字一顿。

死么?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情,或许她会真的怕死。

但是现在,即便是不收这两千,都有可能死在李选侍的手下。

说实话,有可能不死,还能获得银子。

这个选择题看上去难,实际上难度并不大。

“她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为何要我死!”玉环不死心的问道。

“哦,计划也不是什么多么高级的计划。就是让你去和王才人起争执,这你是知道的,她也告诉过你。”

“是的,没错,就是让我用各种借口与王才人冲突。”玉环点点头,说到。

“后半截你就不知道了,小邓子会在你受伤之后,想办法将你杀死,随后将罪名栽赃到王才人头上。等到宫里的风向都吹向她处,再想办法制造一起死亡,说是王才人受不了指指点点,自杀而亡。怎么样?是不是很合理?”

扑通!

玉环这次彻彻底底的死心了,跌落在房顶上。

原来,她那么久的死心塌地,不过是换来的炮灰,没有一丝恩情的炮灰!

“好,我便听你的!”

到了这个时候,再去纠结是否背叛,就有些脑壳有病。

而且,萧芸娘也说了,并不是让她背叛,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算不上彻底的背叛,也好让人心里好受些。

天刚亮,方书安起身洗漱,才开门,萧芸娘便探出个脑瓜。

“哎呀,你啊,就不能正常点?”

“玉环答应了!”

“什么?嗯?”

方书安反应了片刻,马上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如何办到的?你怎知她不是在敷衍你?”

“我是那么傻的人么?将她带进郑贵妃的夹层,好端端的听到了他二人如何利用玉环的死来嫁祸给王才人。换做是你,你说你答应?”

“那,这人可不敢用,以后早些打发走才是。”方书安觉得,这样两面三刀的人靠不住。

“不,我决定了,以后就带着她,有她打掩护也好。”

“她?你恐怕是猪油蒙了心吧,轻易说服的,怎么会是能靠得住之人?”方书安不屑到。

“不,她与我一样,只是因为牵挂着家人,不得不寄人篱下。而且,西李还将她家人软禁着”

“软禁?真是好手段,能让马儿跑还不用吃草,看来我以后要学着点。”方书安故意说到。

“呸,你不需要,用钱砸死我们这样的苦命人就是了。”

“你苦命,你可不苦命,在我这挣的钱海了去!”

“但是我值这个价!”萧芸娘撅着嘴,扑闪着眼睫毛说到。

“你值,你凭什么直?说说。”方书安说到。

“郑贵妃准备对王才人不利,似乎是要派人刺杀!”

“嗯”一句话让方书安反应过来。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出手,我以为还要有一段时间,好吧,看来我们要再次加强陵庙的防卫了,我看谁能穿得过去!

这个情报,还真是能一定程度体现你的价值,至少,额外的活计也能做到。”

“少说没用的,谁不知道你捧起人来,简直就是浑身抹了蜜,还是汇票实际些!”萧芸娘说着,伸出手去。

“行,给,真是掉进钱眼里!”方书安掏出来两张一千的,“够不够?”

“王才人的命就值两千两?”萧芸娘反问道。

“你算你狠。”

方书安又掏出来三张,一起拍在她手上。

“才人的性命当然是无价的,但是保卫她的消息,值五千倒是没有问题吧。”拿完钱,她便很利索的走了。

“别忘了给吃药!”

“忘不了,大善人!多谢您的三千两!”一个声音远远的飘来。

“大善人?这是啥意思?三千两又是何意?明明给了他五千两啊!”

方书安当然不知道,萧芸娘才出去两千,转身就赚了三千回来。

她这种中间商,赚钱的能力简直是无人可比!

方书安在等待着机会,对头同样如此。

不过三天时间,便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妄图对王才人不利。

可惜那些人踢到铁板之上,自以为出动十个杀手就能手到擒来。

但是他们却没有意识到,朱由校和方书安将那里的安保加到可怕的程度。

单单普通的护陵卫兵的巡逻密度就增加一倍,毕竟钱到位的情况下,负责陵庙的守将和官兵们嘛意见没有,多转几圈就有额外的钱财,换谁都乐意。

再就是人手,除却朱由校调集过去的帮手外,方书安还找老爹安排了些锦衣卫过去。

虽然说守护皇陵不是他们的职责,但是保护皇室成员可是锦衣卫分内的事情。

方世清出马,还是能调集到不少人。

再加上张田余联系到的好手,可以说是从不同方面加强陵庙的安保。

那十个刺客根本就没有走到陵庙,就被张田余找到的保镖们干掉。

他们与别人不同,干掉来犯之敌可是有奖励的。

数好人头,剩下的事情交给锦衣卫,双方都能拿奖励,乐乐呵呵的。

至于守卫们,防备刺客并不是他们特长,一队十个人的巡逻兵或许还打不过十人刺客小队,所以并不眼红这些奖励。

方书安接到战报的时候,恰好朱由校也在他处。

“看来,咱们也得抓紧啊。”方书安说道。

“看着天气,约莫两三天就是阴雨天气,到时候,计划便能实施了吧。”朱由校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宝贵的春雨便落下来,方书安走到书房前,感叹一声,随即吩咐道。

“备好车马,明日一早就去世子那里。”

青儿小声说着,“怕是,明日老爷要征用您的车”

“爷爷?”

“好吧,阴雨天,他老人家的马车委实难受,不对啊,不是府里有两辆么?”

“那一辆被老爷送出去了”青儿说道。

“爷爷,可真是个好人啊”方书安有些无奈道,“那就去工坊看看,后来造的完成没有,这次别让他们装饰的那么好看,外表粗犷一些,也就没人惦记。”

天刚蒙蒙亮,朱由校便早早的起来,他长出一口气,收拾下有些激动的心情,说道,“去叫魏朝来。”

“是!”王体乾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魏朝便屁颠屁颠的跑来。

“魏朝,天气阴雨,我记得李娘娘最是见不得寒气,你替我去趟宫里,将这一对老山参带给她,顺便向她问安。”

“遵命,太孙,小人明白。”

魏朝捧过东西,便叫上车出发了。

世子的意思,他也猜到,无非是因为前些日子,王才人和李选侍的冲突,世子替自己母亲送些东西,也算是一种示好吧。

毕竟李选侍现在得宠。

然而,他完全猜错了,不知道自己陷入的是一个怎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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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手口并用

算起来,魏朝也是李选侍用过的人,不过在朱由校这的时间也不算短。

至于心向着谁,还真是让人无语,曾经是李选侍的人,现在又是朱由校的人,但是他却是郑贵妃的忠实狗腿,要不是萧芸娘发现,朱由校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的暗线。

既然吃里扒外,不拿他下手拿谁下手,魏忠贤和客氏虽然也和别人有联系,但是可没有彻底倒向别人。

……

……

皇宫内,李选侍看着阴寒的春雨,叫骂了几声。

她生孩子落下的病根,遇见春寒便难受。

玉环记起萧芸娘的忠告,便说着,“娘娘,让她们给您熬一碗热汤吧,驱驱寒,会好一些。”

“去去去,赶紧去,让小邓子那蠢货去御药监要些艾条,这湿冷的天气,没有点手段要难受死了。”

玉环去交代宫女去熬煮鸡汤以后,便去找小邓子去御药监。

两样事情办完,她悄悄地到后院的库房看一眼,方才放到那里的三颗石头消失不见。

看来,萧芸娘已然收到消息……

“鬼天气,春雨还能下的恁大。”小邓子一边嘟囔着,一边收好雨具。

“你知道什么,春雨贵如油,百姓们都靠着春雨过活!”魏朝拎着个盒子,站在门口说着。

“哎呦,是魏公公,许久不见您,想煞小人了。”

小邓子马上凑过去要接东西。“您这是?”

“皇太孙让我来送些东西,娘娘在么?”魏朝将雨具递给他,解开身上的披风。

“娘娘还是老毛病,受些风寒哪里能出得门。”小邓子一脸替主人难受的模样。

“这里有上好的老山参,据说是商人们从辽东深山收回来的,给娘娘补补,再好不过。”魏朝说着。

“那感情好,您赶紧送进去吧。”小邓子道。

“你倒是给我通报一声啊。”

“唉,您看我这脑子,这就去给您通报!”

魏朝见到李选侍的时候,后者刚刚接过玉环捧上的鸡汤,正在小口喝着。

“娘娘,天寒阴雨,皇太孙知道您难受,特让奴婢给您送一对老山参,那品相简直绝了,等闲人可看都看不见。”

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高高举过头顶。

“好了好了,知道你的孝心,世子的东西,收下吧。他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现在王才人也不在宫里,再者说,我们姐妹也没有什么,莫要让世子往心里去。”

“奴婢定将娘娘的意思转达到!”魏朝说着,便要打一个喷嚏,还好他当值多年,知道宫里规矩,这可不能当着贵人们的面打。

看着他的模样,李选侍便,“看看还有没有鸡汤,给魏公公上一碗,没有的话去烧一碗姜汤。”

“愧煞老奴了,不敢当,不敢当。”

魏朝赶紧摆着双手。

“怕个什么,以前你在我这里的时候,可没少替我喝殿下赐下来的饮子,一碗汤算什么,你喝得!”

“奴婢遵命。”魏朝谢恩道,说完,转身便欲下去。

“莫要着急,就在这里喝了它,与我说说话,世子最近在忙些什么。”

见李选侍如此安排,玉环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李选侍能自己赏赐热汤,也省的她自己出面。

将汤奉上,眼见他一口饮下去,玉环心满意足的离开。

魏朝喝完,还不忘赞叹一句,“娘娘手里厨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这鸡汤鲜美异常。”

“瞧你这张嘴,哪里是厨娘的手艺,那是小邓子去御药监拿来的宝贝。崔文生这老货,据说最近认识了一个叫李可灼的鸿胪寺官员,那人据说是个用药的好手,尤其是擅长滋阴补阳。”李选侍说着。

“哎吆,娘娘,既然是那般,奴婢饮了可不合适。”魏朝叹息一声。

“你担心个什么!”李选侍白他一眼,没有说话,一个净身的太监,难道还想吃点药就有反应?

即便是有反应也干不了活啊!

“说说世子都做些什么。”

“世子最近在忙毛纺织机的事情,前些日子毛纺的东西一拿出来,闻着味的商人们都疯了。

疯也是的向张家和林家扑过去,谁都知道他们是世子和方家出货代理人。

不过啊,问题也不少,现在能做出来,但是还没有弄好织机,样品都是简单的手摇纺机在制作……”

正说着,魏朝发现一件事情,只见李选侍的身体在扭来又去,并且,似乎脸色比方才还要潮红,额头都已经见汗。

乖乖,这鸡汤的发汗效果真好,看来他要跟崔文生求个方子,受点风寒的话,一剂下去还不是药到病除。

只是,情况有些不对。

为什么李选侍身体扭动的愈发强烈了呢?

“啊,不要停下来,继续……”李选侍吞吞吐吐的说着。

还要说……看来娘娘对世子的事情很感兴趣,毕竟那是众人都看好的大买卖。

不过,魏朝发现为什么不对,因为他也感觉到似乎体内有股热流在随着经脉流转。

那感觉,怎么说呢,好一个舒爽,让人要忍不住叫起来!

而且,眼前的景象也在渐渐的发生变化。

似乎,李选侍在一件一件的扯掉衣物!

怎么办?

可惜,最后一丝理智也被不知名的情绪淹没,魏朝感觉眼里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更有色彩斑斓的花蝴蝶飞来飞去。

还有无数不着寸铝的美女在欢笑嬉戏,而且还在簇拥着他,不断喊着。

“来啊,魏朝!来一起与我们游戏嘛。”

一边说着,似乎在有人按住他的头,到一些私密的地方去。

“手……手也不要闲下来!”

突然间,面前画面一变,只见客氏躺在榻上,在呼喝着。

“你个死人,还在等什么,老娘可是等不及了!”

“这,这就来……”

魏朝好几日没有和客氏来往,她似乎已经魏忠贤搭上关系。

娘的,也就是客氏图个新鲜,等到玩腻了魏忠贤,先将那厮弄死。

要不是自己,那魏忠贤能有今日?

脑中想着,心里便有丝丝恨意。

他便下意识的咬了下嘴里的东西。

啪!

“弄死老娘了!”

似乎是客氏吃痛,打他一巴掌。

正是这一巴掌,刺激了魏朝的兽性,他便更加凶猛的手口并用!

218 你不该还是我不该

啪!

正在屋里一片春光之时。

另一个李选侍,也就是东李,带着几人前来。

看见床上的样子,马上转过头命道,“都转过去!将魏朝绑了,先关起来,去请太医前来,看看李选侍究竟如何!”

说完,便有人上去将魏朝扑开,宫女们也将李选侍拿被子盖上。

“不要……不要停啊!”

事到如今,李选侍还在疯狂的喊着,似乎尚未得到满足,看样子,还差的不少。

魏朝同样是在一片迷离的状态,哼哼唧唧的在吐着舌头。

“玉环,你做的好,这要是让殿下看见,只怕你们都要人头落地!”

“奴婢,奴婢只是听见屋内后动静,还以为是娘娘有什么……有什么不测……谁知一推门便看见……”

“好了,这事情与你无关,是李选侍自己作死,怪不得你。”

“可……可是事情传出去,都说是奴婢去找的您……那……那……”

“哼哼,你以为,你不找我,事情就传不出去?宫里是什么地方,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不要说,殿下还有可能过来,若是他撞见,那可就不是现在的样子!”

众人各自忙着,东李的心腹宫女悄悄凑了过来,“娘娘现在不告诉太子,什么时候说,以前在的情况,那西李逃不过一个死字!”

“蠢材,咱们先知道的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当,还叫太子过来,那本来就是不负责任之事。太子会如何想?本来是一个能压住的事情,为何要闹得满城风雨?还有,殿下会如何想?定然是以为我为了争宠,撞见这类事情就直接去找他,到时候,虽然西李倒了,便宜也不是我的。”

“这……是奴婢的错,考虑不周……”宫女赶紧认错。

“宫里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看上去是个机会,实际上也是个雷啊,炸了,没准还会伤到别人。”

“那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你去找傅淑女,让她抓紧前来。”

“是!”宫女心思一转,当即明白何意。

有傅淑女两人见证,将来即便对质,也不是东李一个人!

听闻是西李倒霉,傅淑女连自己梳妆都没收拾,带着自己几个跟班便过来了。

西李多少次骑在众人头上,这下好了,有她倒霉的时候,自然是人人推了。

来的时候,西李还在床上折腾。

魏朝被几盆凉水当头浇下,现在有些清醒,正在被绑在角落里,几个太监看着,浑身瘫了一般,不敢动弹。

西李这里,看样子还有劲头。

“怎么办,姐姐,总不能也用凉水浇吧。”东李对着傅淑女说到。

“事到如今,泼凉水不合适,让他们多上几个人,按住便是。”傅淑女淡淡地道。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难掩心中的笑意。

“妹妹,此事定然瞒不住,你说怎么办?”傅淑女来得晚,她顺嘴问道。

“现在去找殿下,只怕咱们姐妹都要吃瓜落,要不然,还是等着太子听到?”东李试着说。

“不可,若是太子知道咱们明知不报,那也不比现在去好上多少。”

傅淑女说的有道理,明明他们知道这件事情,还不上报,那可更就是大罪过了。

知情不报的罪名,一点也不小!

“那,要不咱们还是去殿下那里?”

“好,还是去吧……”

听到这里,魏朝那装死的心直接就死了。

太子知道,能痛快的死,也算是好结局。

天杀的,干什么要喝那碗鸡汤啊!

“你们去找本宫作甚?”

“殿下!”

“太子!”

东李和傅淑女大惊失色,慌忙的跪下去。

太监和宫女们更是跪了一地,现在恨不得谁也不在现场。

这样的事情,定然不允许传出去,想要不流传出去的办法只有一个: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床上的西李,突然没了人控制,更加疯狂的撕扯着被子,还在喊着,“不要停下,该死的!你可比太子要……”

话未说完,东李和傅淑女也不等到太子回应,两人一个捂嘴一个使力,将西李扑到在床上。

此时再看朱常洛,面若寒霜,似乎要将整个房内冻住一般。

“我就说,为何庄选侍会在康选侍的院子里叫太医,原来是这般。好……好的很啊!”

“殿下,臣妾素知妹妹不耐风寒,便来探查,不想竟然遭遇这等事……实在是……实在是不该……”

“不该什么?是你不该撞见?还是本宫不该撞见?”太子愤怒的吼道!

听见东李如此说,玉环心里十分感激。

都是伺候的主人,看看人家东李,比西李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步去了。

明明是自己通知的,却要帮自己隐瞒。

“殿下,庄妹妹也是想要将事情压下来,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康……康妹妹……”

“康选侍能做出这般事情,她还怕什么不好听,来人啊,赐她一丈白绫,既然这疯婆娘愿意玩这等调调,就送她上路,那里,无人阻止她!”

“殿下!若是动手,只怕……只怕不好向陛下那里交代啊……”傅淑女即时说到。

是啊,突然将一个受宠的选侍勒死,那消息更是会传遍宫里。

朱常洛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怎得,本宫想要杀个不忠之人,还要向父皇禀报不成!”

“殿下,以臣妾之意,不如先将其关在冷宫,等到过些时日再……”傅淑女出言道。

眼下,她来出头最为合适。

东李与西李的矛盾不少,仅次于和王才人。

至于傅淑女,虽然也有,但是相对少得多。

她来说话,更像是站在太子的角度。

“好,便将这疯婆娘关进冷宫,等过些日子,王安,你知道如何处理!至于其他人,若是敢泄露半个字,灭他全族!”

“老奴遵命……”王安低眉顺目的应下。

“奴婢遵命!”一地太监宫女答道。

现在杀确实扎眼,等过一阵子,勒死她以后再说自缢身亡,那就不会有多少风波了。

“此宫内之人,男为火者、女入浣衣局!”

浣衣局!

玉环听见这个名字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正如萧芸娘所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但是,浣衣局比之死,有时还不如!

219 落难玉环的遭遇

不过,最令人诡异的事。

即便是审问魏朝,知道了李可灼和崔文生的存在以后,朱常洛并没有找这两个人的麻烦。

如此这般,事情便有些蹊跷,难道是太子有意识得选择忘记这两人?还是说有什么想法?

收到情报的方书安,一拍桌子,暗道坏了!

虽然他的药物效果不错,但是也让朱常洛有了错误的意识。

或许他真的以为,是崔文生推荐的李可灼献上了什么能催情的药物?

不然为何一个太监都能扑上选侍的床……

要是这样,他一箭好几鸟的计划又要落空。

原本是打算趁机会一块搞定李可灼,谁知道竟然弄巧成拙,起到反作用。

要是因此惦记上李可灼此人,那方书安真的是送了一个神助攻!

先不说李可灼,宫内反应最大之人,反倒是郑贵妃。前日才有回报说,杀手们刺杀王才人的行动失败,回头这边就对李选侍下手。

别人不知道这个情况,她的心里可是凉透了。

事实证明,别人已经知道他们在背后搞鬼,而且已经开始了反击。

思来想去,她便将崔文生招来,细细盘问。

此刻,身为御药监太监的崔文生,跪在郑贵妃面前,头也不敢抬。

“好你个崔文生啊,让你将那李可灼带进宫,是给什么李选侍献药的?”

“奴婢也不知啊,那厮怎么会和李选侍有接触,不知他是否想通过李选侍,接触到太子……”

“好了,不说了,那药效真的可怕?”郑贵妃问道。

“老奴也有没有试过,只是那李可灼自己吹嘘的厉害,至于事实,还真不知晓。”

“连你也不知道?那看来,或许是真?”郑贵妃疑问着。

其实,现在的情况很微妙,若是别人问,李可灼肯定不认。

但要是郑贵妃问,他肯定会拍着板说是自己的药效好。

毕竟,郑贵妃当初让崔文生召唤李可灼前来的原因,便是借口要让太子多有几个后代……

没有得到药物的真假以及效果,但是并不影响她调查。

整个后宫,除了司礼监和御马监她无法插手以外,哪里敢不听她的话?

小邓子那个狗东西,丝毫没有此前在李选侍手下时候的机灵,去当火者以后,没了半分威风。

此前他欺负过的那些人一个不落,全都去排着队欺负了回来。

据说现在已经有些发癫,时不时的将没洗干净的净桶扣在自己身上。

这事能干的出来,那基本就是离疯不远了。

那些还想找他麻烦的人,都嫌脏了自己衣服,再也没有人去。

听完汇报,郑贵妃不屑的一笑,用这等手段装傻,小儿才用的计策,实在不是多高明。

其他宫女被一一问过,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包括那个厨娘,只说自己当日就是加了些从御药监拿来驱寒的药粉,可没有加其他东西。

这些人都的怀疑都排除的话,最后的嫌疑只有落到玉环身上了!

浣衣局,玉环过去也是作威作福,现在落到此地,那基本上干的都是脏活累活。

衣服是一桶接着一桶,春日里天气阴凉,在水里洗上一天,腰背难受的根本站不起来。

正在她捡起地上的衣服时候,面前出现一个大脚,狠狠踩住那衣服。

“吆~这不是玉环嘛,别来无恙啊!”

玉环抬头,发现来人正是郑贵妃宫里的太监,黄猛。

“黄公公,这里脏水横流,您来此地做什么。”玉环一边伸手去扯那件衣服,一边说着。

黄猛并不打算松脚,而是继续笑着说,“来这里,当然是来看看你啊,也是老朋友一场,听闻你的遭遇,黄某深感遗憾,特来慰问。”

“慰问,若是真的慰问,先请您将这脚拿开,别耽误奴婢干活,那才是慰问的样子。”

“啧啧,玉环就是玉环,现在在浣衣局,还是这般嘴硬,不过么,嘴硬的人,往往最容易吃亏,你说是不是呢?”

说着,他将那衣服狠狠的拧了几脚,上边更脏了。

玉环看着他动作,不再使劲抽衣服。

等他拧完,才将衣服抽了回来。

“看看,这里就是能锻炼人的脾气,以往我们的玉环,那可是说一不二,现在也是只能如此了,哈哈哈。”

“您有什么话直说吧,这般拐弯抹角,不是您擅长的。”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直白,来告诉我,那日究竟是谁往李选侍汤里加了料?”黄猛笑眯眯的说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玉环斩钉截铁的说着。

“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是谁向汤里下的药!”

“黄公公,您大老远的,就别来消遣奴婢了,我这等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是吧,好,等会儿让你知道!”黄猛拍拍手,便从院子外边走进来两人。

“给我往水里按,看看她是不知道!”

黄猛说完,两个粗壮的小太监二话不说,将玉环钳制住以后,将她的头狠狠的按进洗衣服的脏水里。

“你们这些天杀的……咕嘟咕嘟……”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水泡的咕嘟声,玉环呛了满满一口水。

过了一会,黄猛挥挥手,两人便将她放起来。

“怎么样,想起来什么没有?”

“呸,你个王八……咕嘟咕嘟……”

又是一阵气泡出水的声音。

两人再将其抬起来。

“你……咕嘟咕嘟……”

玉环没想着要说什么,只要他不说出来,家里人还能收到钱,若是说出来以后,一毛钱也别想拿到了。

“好,好,你有骨气是不是,我看看你的骨气能撑多久!”

黄猛被惹怒了,他将李选侍手下的人问了个遍,还没有一个失败的。

现在到了玉环这里,自然不能出岔子。

“说是不说!”

“呸,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玉环咬着牙回道。

拿竹签,将她的手给我掰开!

不是喜欢洗衣么!我让你衣裳都洗不了!

黄猛也是很,直接要把竹签钉在她的手指里。

一人抓住玉环的手,将其按在石头上,另一人拿着竹签和锤子,就要往里砸!

“啊!”

一声尖叫传来!

220 李选侍的待遇

玉环紧紧的闭上眼,发现为何是别人在尖叫?

等她睁开眼之后,才发现,刚才拿着竹签和锤子之人,此刻正在捂着手,呲牙咧嘴的叫唤着。

门口,浣衣局的库大使正在冷冷的看着场内的几人。

“怎么,撒野撒到我浣衣局了?”

“老子管你是谁,娘娘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黄猛说着,便站起来向库大使走过去。

“糊涂!”库大使再伸出手弹来两枚石子,黄猛膝盖一软,直挺挺跪在地上。

“你自己干的什么事情,也敢将其按在娘娘头上,现在你去问娘娘本人,会承认么?”

黄猛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可不是么,他干的事情虽然是郑贵妃安排下来的,但是此刻要是去向她求证,当让是不可能承认的。

“不,不,我说错了,不是娘娘的事情。”

“哦,既然不是娘娘的事情,你来我浣衣局撒什么野?”

“……”黄猛无语了,原来这厮在此等着他。

于是恶狠狠的道,“装什么蒜,是谁的事情你心里清楚,敢跟娘娘做对,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

“上一个跟我这么说的人,叫冯保,而我,还站在这里!”库大使说完,恰好一阵风吹来,只见他那一头白发和眉毛随风飘舞,甚是飘逸,一点没有平常太监的腐朽气息。

黄猛惊了!

冯保是什么人,那是隆庆朝起来的红人,万历前期可是掌印太监!

能跟冯保对着干的人,还能活到现在,那是什么样的能量?

黄猛屁也不敢放,捂着膝盖灰溜溜的跑了!

都说二十四衙门藏龙卧虎,谁能想到,区区一个浣衣局的库大使竟然藏着一个和冯保做对过还没有死的人!

等到三人走了,库大使扶起来玉环。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将你安排在此,但你只要自己不找死,就没人能让你死!”

老太监的话很霸道,但是他有这样的底气。

即便是当朝掌印李恩,看见他也要恭敬的行礼。

至于黄猛,纯粹是见识短,不知道此人当年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物。

要不然,也不至于冯保死了,张居正被清算。

而他还能在浣衣局日复一日做着库大使!

郑贵妃碰了钉子,却没有太放在心上。

那个玉环是李选侍的死忠,或许从她身上确实查不出什么来。

但是现在摆在面前的事情,比之王才人更要命。

因为,李选侍和她之间的那些阴谋,有可能会被供出去。

万一李选侍有求于她而不答应,再来个鱼死网破,那可真的就是得不偿失。

左思右想之下,便招呼来黄猛。

“腿可好些?”

“娘娘,好多了,要不是那老家伙阻拦,我早就撬开那丫头的嘴。”黄猛恨恨的道。

“此人你不要再招惹,当年慈圣太后都对他礼遇有加,冯保更对他束手无策,你在他面前还真是没有分量,现在么,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附耳上来。”

黄猛心里一颤,知道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

上次的事情刚刚办砸。这件事情能办好的话,还能找补回来。

冷宫,其实多指位置偏僻,常年无人居住的宫殿,此刻的李选侍,正坐在破烂的殿内静静的发呆。

待她清醒过来,人已经到了这里,任她打破脑袋也想不通怎么自己到了冷宫。

在被看守太监抓了十几次之后终于放弃逃出去。看守太监从不打人,不听话就饿,不给饭吃,甚至连水都没有。

李选侍在被饿两天后就选择屈服,锦衣玉食多年,哪里受得了这般苦楚。

冷宫院墙高耸,房屋又年久失修,到处漏风,李选侍躲在一间屋子角落里啃着发硬的面饼,瑟瑟发抖。

她已想明白是那碗鸡汤有问题,却没弄明白是谁算计自己,有些悔恨当初,但更恨朱常洛,恨皇家,只是有些……想女儿。

冷宫中自然不止她一个人,只是彼此距离很远,有些人时间长了,早就变得奇奇怪怪。

于是乎,不时响起怪异号哭,夜里十分渗人。

虽然是冷宫,但是知道这些贵人们不少手不能挑,于是有些地方还会有些老宫人。

例如她这里,就有一个老宫女,但是看那年龄和模样,是怕是下一刻就要入土的样子。

哗啦啦,外边一阵脚步声,李选侍还以为是有人来看望自己。便站起身子,快步向外走去。

只不过,刚走到门口,看见来人,便脸色煞白的向后退去。

来找她人,是郑贵妃手下的黄猛,与她手下的小邓子差不多,都是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黄,黄公公怎么来了……”李选侍有些吞吐的说着。

“咱家是来看看您啊,贵妃娘娘这不是惦记着您的安慰,怕您孤单,让我几人来服侍您。”

“不,我不要,我一个人也挺好……”李选侍说着,便向后退去。

“你们转告娘娘,我什么都不会说得,就是打死我,都不会说。”

“您这倒是清楚自己心里的事情,咱们还真是服侍您的,不过是服侍您上路。至于你知道的东西么,自然是不能说了……死人,当然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黄猛狞笑着慢慢逼近。

“你们不能这样,我也是为娘娘除掉不少碍眼之人!不能说杀我就杀我!我要见娘娘,向她当面求情!你们是乱命,我不信!我要见太子,他看见我会饶了我的!”

李选侍在拼命的呼喊,试图寻找最以后的希望。

但是,黄猛怎么会给她机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按住了!这里没有老东西,怕个什么!”

说着,看了老宫女一眼,后者依旧在努力的走着,只是还没有离开他的视线。

“你个老东西还在啊,真是难为你了。赶紧走,离开这里,见那么多死人也不嫌晦气!”

老宫女腿脚并不方便,所以走的慢上不少。

等她消失在角落,黄猛便挥动胳膊,示意两人将绳子勒得愈来愈紧!

“你们……这些……喝喝……”

李选侍说着话开始越发不清楚,最后完全是喝喝漏风的声音。

等她气绝身亡,两人便将其拉到院里,挂在树上。

黄猛三人干完,片刻不再停留,拍拍手去了。

藏在过道里的老宫女瞟一眼,默默的在墙上划一道,叹口气去了。

只见同样的位置,已经划了不少道道。

221 知道装作不知道

御马监东侧配房,南面正中屋子里还亮着灯,御马监监管周桐正给床上的胖子捶着腿。

胖子脸上仍是那副笑呵呵模样,任谁也觉得此人十分亲近,不会将其与东厂那种地方联系起来。

周桐笑呵呵说道,“几日前,太子殿下身旁的李选侍被送进冷宫,据说被发现与魏朝那腌臜货有丑事,小的琢磨着十有八九被人算计了,却不知是谁出的手。”

胖子摆摆手,“不要乱嚼舌头根子,神仙打架,与我们这些卑贱之人有什么关系,若是贵人又想起她的好,接了出去,乱嚼舌头的可是要吃瓜落,说不得小命都没了。”

周桐附和道,“您说的是,小的是您一手提拔调教出来的,自不会去乱说,也会管束好下面人。”

“唉,都说御马监出来的一身马粪味道,杂家离开久了却有些想,人啊,都是贱皮子,好了,你去歇了吧,不用再伺候我。”

周桐刚转身,犹豫片刻,又转回来。

“你说。”

听见胖子开口,他便嘿嘿笑道,“孙公公,虽然咱们御马监和司礼监是两条路子。但是您这不也是从御马监去了司礼监么,您看小的……”

周桐手上自然有功夫,虽然御马监是仅次于司礼监的人物,但是那是要熬到提督太监才行。

偏偏他的老上司去了司礼监,东厂当个小头头。

“唉。”胖太监叹息一声,“都道司礼监是我等最想去的地方,哪里知道,去了那里的人,多半还想回去养马、抓药、或者是传膳。走的越高,最后摔得越重啊!”

他顿一顿,语重心长的说,“你可想好了,要真想去,我自然给你安排,东厂每年都有不少人不知怎么的,就没了,连个尸身都不见,缺额不算少。以前念着不让你们干这一行,才没有惦记你们,既然是你自己要来,那做好准备就是!”

“小的……小的愿意……”周桐慌不跌的表态。

“是你自愿就好,去罢。”

周桐应声退了出去,蜡烛随之而灭,黑暗中,孙怀忠翻了翻身。

“都是年轻的娃娃,你说说,我们有什么好,都削尖满脑袋想进来!”

他随后朝着角落道,“不说这些了,说说情况吧。”

黑影躬了躬身子,“小的们跟着那魔头刚进京城地界就跟丢了,貌似有官面上的人照应,小的们大意。”

“哦,是谁的人?”孙怀忠似乎不是很意外,就像是预料之中一样。

“看腰牌是五军都督府的人,倒是个隐匿行藏的高手,小的们因此跟丢,天底下能躲过我东厂追索的人没有多少,最近也不知作什么妖,净出邪事。”

五军都督府?

那些人出来干什么?

自土木堡之变以来,尤其是正德后,五军都督府的存在感愈发降低。

现在更是闲差,这些人怎么突然要插手京城的变局?

“罢了,这水够混了,我们不再掺和,让他们停止活动,让别人抄掉老窝,断了后路,才叫麻烦。

对了,你去知会一声萧芸娘,她在这紫禁城里悠来荡去,是欺负宫中高手眼瞎吗?若不是我压着,早有人要了她的小命,方小子手伸的太长了些,得警告一下。”

“萧芸娘之事,小的这就去通知,那方书安的事情?只怕他不听小的所言……”

“方书安你无需管,莫说是你,就是我出马,他能听进去一半都是老天爷显灵!”

“是,小的告退。”黑影说完,准备走人,突然想到什么,“黄猛日前去了浣衣局,遇见了……遇见了老人家……他向兄弟们打听来着。”

“黄猛这个草包,理他作甚,他要是觉得自己头铁,便去老人家那里撞一撞!”

“公公说笑了,黄猛就是再傻蛋,见识过老人家的手段,借他胆子都不敢过去了。”

“走吧走吧,你今日话有些多了。”

听孙怀忠如此一说,黑影告罪一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胖子看看天色,再听听四下没有动静,便睡了过去……

等他找到方书安家里的时候,这厮正在和李尽忠、孙传庭他们一起,讨论着什么。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方书安很是纳闷,不是说好不要让青儿放人进来的么。

谁这么大面子,竟然能躲过青儿的盘问。

等他一开门,发现赫然是在辽东见过的东厂小头目,心里有些诧异。

“原来是您,进来喝杯茶?”方书安客套着。

“你的茶,咱家还是小心着点……”孙怀忠说着,颇有深意的看着他。

饶是方书安心里有准备,还是不禁有些脸红。

“我的茶怎得了?”他装傻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此刻你不愿说也不打紧。不过么,你不要以为宫里能随意穿梭,若不是我压着那些高手们,现在你见到的只能是萧芸娘的尸身!”

“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压着,原来是您,还以为是宫里哪个大能,看着小子或者芸娘做事情顺眼。”

方书安笑着说。

“顺什么眼,宫里有几件事能瞒过东厂的眼睛,有些事情我们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孙怀忠说着。

“若是东厂这般神奇,那为何当初让张差一人手持木棍冲到了太子那里。”

“有些事情我们知道,不代表我们能动作!”

孙胖子针锋相对的说着。

“乖乖,我就知道,你们东厂果然是看热闹。”

“若是我们不看热闹,只怕睡不着的就是你们文官了吧!”孙怀忠终于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方书安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释然。

这就能说清楚了,东厂的和锦衣卫的番子们,水平一点都不低,连深入敌后的事情都能探查的清清楚楚,自己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之所以不插手,一个是因为涉及到站队。

毕竟他们尊重的只是当今皇帝,而不是太子或者皇后宠妃之类。

再就是实力平衡的问题。

大明十余个皇帝,在多年的改动以后,基本确认这种组合方式。

若是他们将手伸的太厉害,那么刘瑾、汪直等人,就是记载上的故事。

222 集资办学

其实不用孙怀忠警告,方书安就打算暂时偃旗息鼓,先蛰伏一段时间。

李选侍死的消息,并没有流传出来。

不过他已经知道,看来宫里还是在隐瞒着。

太子不希望丑事传出去,郑贵妃也不想有人知道。

双方都怀着异样的心思,也都在控制消息,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了。

既然郑贵妃选择丢车保帅,还抓不到她的把柄,那只好先等等。

下一阶段的目标便是李可灼和崔文生,要将这两人想办法除掉,不能任他们在太子面前晃荡。

只不过,眼下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学院的模块设计已经基本完成,需要钱财开始动工。

但是么,还是遇上了问题。

按理说,是为大明培养人才,户部出大头很正常。

而且是万历金口御批的项目,说什么资金也不应该耽误,到位的更快才是。

但是,偏偏就出问题了。

户部只答应开拨两万两银子,与方书安的规划设计相比,至少缺一个零。

学院要开工建设,怎么说也不能只有那么点吧。

但是户部却振振有词,说都是看在首辅面子上挤出来的。

方书安找到户部,却连户部的门都进不去,全然不是户部在国债上有求于方书安的时候,任凭方书安与朱由校如何蹦跶,也没能多给一点。

当然,最后得到的说辞也算是合理,毕竟大明在年初已经定下各项大的支出,虽然现在有些盈余,但是贸然投出去数十万两,会严重影响到后边的财政消耗。

南方还有水灾,辽东告一段落,但是战争尚未结束。

大明基本上已经有预算和决算的制度,不然修三大殿也不至于造成嘉靖的巨大亏空以及严嵩和严世藩父子的最后垮台。

归根到底,建学院的项目不是一个重要而又紧急的事情。

虽然现在府库里有些盈余,但是一次赈灾和局部战争就不知道要消耗多少银钱。

真要是拿出来几十万两给他们,万一哪里在有点应急的需求,可就要求爷爷告奶奶。

户部现在虽然不是暴发户,但刚刚将能跑老虎的库房填进去一部分,说什么也不能再闹那样的窘迫!

行吧,谁都有不得已的理由和似乎能说过去的道理。

朱由校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书安,难道咱们就只能等到年末时候,讨论来年预算?”

“若是真想等到朝廷的拨款,只能那般,不过,若是另一个地方,说不定能挤出来……”

“另一个地方?哪里?”

朱由校瞬间来了精神,熬夜导致的黑眼圈搭配上匀称的身材,十分奇怪的外表。

“咱们的事情,好歹是陛下他老人家亲自批准的,何不去向大内要点银子……”

方书安贼兮兮的道。

“你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想,在辽东风声鹤唳的时候,你爷爷都没能从我爷爷手里抠出钱来。现在,太平日子还想着弄点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朱由校狠狠的鄙视了方书安一番,给他泼一盆冷水。

虽然出兵之前,万历一直在哭穷,甚至一次又一次的摊派,但是其实内帑还是有钱的。

但是万历是什么人,一毛钱都别想从他口袋里划拉出来。

也就是后来泰昌帝登基,才从内库拨出来银子,缓解财政以后取消矿税。

“户部有钱不给,说是没有预算;你爷爷有钱也不给,那就是大老扣儿了啊!”

方书安无奈的道。

“随你怎么说,反正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也没有别人听见。”

朱由校安慰似的说着。

“还能难倒咱爷们儿不成!没人给钱,咱就没钱了?咱们自己干吧!”

“自己干?”朱由校犹豫了一会儿,“倒不是不行啊,我从你那分了不少钱财,虽然有些投入到羊毛储备里,但是现在已经有人提前付钱订货,在加上瓷砖和水泥乱七八糟的收益,拿出来十万两不成问题!”

“你那点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不缺钱!”

方书安大拉拉的拍着胸脯。

他决定了,先自己干,有别人后悔的时候!

“我知道你比我有钱,但是这事情又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见者有份,我要入股!”

朱由校被方书安的劲头带起来,也是豪气干云。

“去去去,凑什么热闹,学院可是个亏钱的买卖,砸进去多少银子,几年之内见不到响,你的银子留着有大用!”

方书安摆摆手,示意朱由校莫要参与。

“呸,你建书院,谁受益最大啊?”

“当然是大明了啊!”方书安回他

“大明姓啥?”

“姓朱……嗯……你说的对……你还真得入股!”方书安反应过来了,这大明可不就是姓朱么,说到底还是给他们家培养青年才俊。

负担些花费,倒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既然这样,咱也就别争了,将那些家伙们凑到一起,看看有谁愿意出钱,当然了,钱也不是白要他们。只要是愿意出钱,咱就让他们命名一片建筑,什么书安楼、田余楼、月华楼,统统给他们开放了叫。

你说这些人跟着咱们挣了那么多钱,他们还在乎什么?当然是名声!

到时候,逢人便说,知道咱大明最大的技工学院么,那里边的什么什么楼,可是咱家捐钱建的,啧啧,那名气、那豪气,相比之下,比起谁吃什么、穿什么,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方书安对这一套十分熟悉,捐建校舍乃至奖学金之类,在后世是个不能再普遍的事情了。

此时的大明也有捐助教育的富户,不过大多仅仅是基层的蒙学或者是乡学,规模如此大的校舍,还没有几个人开先例。

反正模式都是现成的,拿来用就好。

至于那几家,也不指望他们拿多少,只要表示一下,大家共进退的意思即可。

当然,若是要多表现,方书安也不会拒绝,毕竟多多益善么。

意见一致的两人不做停留,马上召集他们的几个固定合作伙伴,当然还有一些闻到味的商人也凑了过来。

张田余听闻他们的设想,有些吃惊,突然就打断了方书安,“什么,你们要集资办学?”

223 持续发展

看见张田余的态度,方书安心直往下沉,难道说,在大明搞捐资助学还是有点太激进么?

“怎得……有什么不妥?”方书安问道。

“嗨,也就是你,换做是别人,我们铁定认为他是骗子!”

“怎么被认作是骗子,那是为何?”方书安有些不解。

经过他们一番解释,方书安算是清楚了。

原来,在明代,虽然有着捐资助学的形式存在,但并不是直接通过现银的形式。

最主要的原因是,各个书院大部分都是绵延数百年或者千年的书院。

场地基本上不是问题,还未有过全新建书院的先例。

而对于流传有序的书院,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建筑,而是可持续性的经费来源。

除去财政拨款意以外,更多的依靠学田。

从学田当中获得的收入,才是书院可持续发展的根本。

而学田的来源,则比较广泛,有是当地官员罚没的有问题田产,或者是绝户田、有争议田地等等。

除此以外,也有通过俸银购买田产赠与书院。而高门大户,大多也是以学田的方式进行捐赠。

所以说,直接收人银钱的书院,还是很少见。

方书安这么一来,虽然不能说是前无古人,但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通过他们的交流,了解到现在书院的主要资金来源后,方书安更加坚定他们新式学院的办法。

学田确实是技术革新前最保值的手段,金银珠宝,概莫能与之相比,毕竟,土里能长出粮食,那是一直能创造财富的存在。

可惜,土地收到劳动力和技术水平的限制,因此创造出来的财富在现有的条件是也是有限度。

你不能指望一块普通的良田,能创造出亩产千斤工业化时代稀松平常的数据。

所以,学田带来的资金有限,作为过去旧式书院的资金来源或许马马虎虎。

但是,要是为技工学院这样的新式学院提供钱财,那是远远不够的。

不说其他,就是他要开展的各种初级工业以及实验课程,靠种粮食换钱,得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说,银钱的捐助是十分有必要的,并且股份也是更好的选择。

等到有些技术改进算在学院头上,再进行技术转让,带来的收益能更好的的开展教学和实验。

那样,才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发展。

方书安的脑海里还有密室的记录里,有着各种各样领先时代的东西,只要在学院培养了合格的人员以后。

便能让他们去实现那些停留在纸面上的想法,到时候,创造价值的速度可要比一年年种粮食快的多了!

“学田听上去能长久,但是,在我这技术学院看来,还是远远不够。依靠学田挣那些银子,也就是养活师生,想要搞出创造性的东西,那是远远不够!”

“创造性的东西?”张田余有些他纳闷,他不明白那是何意。

“新的,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比如此前的瓷砖、水泥、压缩饼、毛纺不料,都能算得上创造性的东西。所谓技工学院,一是培养能够懂得工艺技术的高级匠人,再一个就是创造各种各样新的东西。

依靠书院那一套,自然是行不通。所以,我们上课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是以,耗费的银子也是不小的数目。不过,你们不用害怕,相信我,只需要一年,技工学院就能拿出来让你们眼花缭乱的成果!”

现在,支撑方书安工作的人实在是太少,算上朱由校、孙传庭、卢象升、李尽忠等几个人,日常能够帮他的也不超过一个巴掌。

更多时候,帮手都是从相关行业请来的匠人,那些人基本上开始都持着相反的态度。

有些人哪怕是最后新技术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他们还是不会选择!

设想一番,如果有几百个经受过基本科学常识教育的人,能够成为他的帮手。

那么同时能进行的项目就太多了,哪里像现在,方书安此前一直被困在与学院设计和毛纺布技艺的相关情形中。

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开始,或者继续。

“既然书安你愿意做,那么我们陪着一起,钱财或者股份,都不是问题!”张田余见方书安的态度,直接表态。

林月华自然不甘落后,张田余这个平时鬼精的家伙,现在看见这短期都赔钱的买卖,都要上。

更能说明,这件事情除了能证明他们与方书安的道义,更有可能,真的孕育出方书安说的各种各样的创新物件。

比起来跟着方书安搞东西赚到的钱,再让他们回到过去到方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既然躺着都能挣钱,怎么会去选择过去费劲不讨好的方法?

具体到钱的问题,天知道方书安如今多有钱,方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除了瓷砖,具体生意都是张田余这些生意伙伴在操作,方家的账房只管每月对账即可,

让方家账房核算完经营成本后,方书安提走了所有可以动用的资金,足有二十万两之巨!

太可怕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已经积累下如此财富,要是再给他时间的话,恐怕能成为富可敌国的那个。

这也从侧面说明,大明有钱人还是多。

方书安的产品最先开始的都是富贵人家,然后再开始慢慢下沉。

要不说还是商人的嗅觉最为灵敏,大笔银子的调动根本瞒不住人,探听到消息的商人们排着队在方家门前求见方书安,都想在这件事上分一杯羹。

有些人能拦,有些人却拦不住,林胖子一口一个贤婿叫的亲热,方书安想躲都没地方躲。

“贤婿啊!大家都以为你又要干什么挣大钱的买卖,我回去问月华,她什么都不说,贤婿可能告知一二?”

“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此次的事情,保守来说,一两年都是赔钱的事情,想要赚钱,还需要熬过最开始的阶段!”

方书安这一番话,说还不如不说,林胖子感觉自己更难受。

说这半截让人眼馋,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消息传到宫里,一直闭目养神的万历终于来了精神。

“那两只皮猴子终于想通了?”

“正是,陛下!”李恩说到。

“好……好的很啊!哈哈哈~”

万历突然间高兴的笑着,“他们手上那么多钱,还是要有用处才好,不然老是在家放着,别人会惦记的!”

李恩听着这话,都觉得臊得慌,明明是皇爷自己惦记,却还要安插在别人头上。

“哈哈哈……”万历似乎是极为高兴,又大笑几声。

“咳……”

突然间似乎是笑声太大,万历开始剧烈的咳嗽,脸色瞬间煞白!

224 万历昏死

李恩当时就傻眼了,虽然最近陛下偶尔会咳嗽两声,但是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剧烈的事情。

“快!快去请太医,还愣着干什么!”李恩快速的布置着情况。

“你去内阁,将方大人请来!”

“你去请太子,先莫要进来,走慢些,如果有变,再快速赶来。”

上次的事情之后,李恩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万一这次是真的,还没有准备好,那可就被有心人乘机了。

倒是难为了方从哲,他和万历的年纪差不多少。

平日里为国操劳,现在更是整日在内阁呆着,生怕出什么意外。

这不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到消息,便连忙向后宫跑去,尽管一把年纪,但是这点事半分不敢耽搁。

吸取上次教训,方从哲吩咐传话的太监,“速去请英国公!”

如今内阁只有他一人,需要另一个辈分高的人与他一同坐镇。

英国公世袭的爵位,在勋贵里边名声还算好。

搬他出来,也要比一般人好使些。

至于剩下的几个尚书,叫谁不叫谁,都是问题。

竟然容易出问题,那就先不知会他们。

而且,还不知情况如何,弄个乌龙的话,未免有些灰头土脸。

等到方从哲赶到的时候,太医已经号过脉。

“怎样?”老方心急火燎的问道。

“阁老莫急,应当是无碍,圣上想必是方才心怀激动,只是呛了口气而已。”

方从哲瞥了一眼,只见万历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不过还有些血色,他才放下心。

“陛下可能讲话?”

“稍待片刻,此时尚不算清醒,急不得!”

方从哲能不着急么,看情况,还真不晓得是什么个样子,万一是风痹之证等情况,那与驾崩也就没多少区别了。

需要赶紧让太子监国,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至少皇帝身边轮值的官员要安排上,若是只有后宫女眷,那可不行,万一皇帝大行,身边没有个文官,被郑贵妃之流狡诏,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看这情形,方从哲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只好来回转着,左右为难。

好在,没有煎熬多久,张惟贤出现了。

总算来了个能商量的!

“老方,情形如何?”张惟贤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

要说岁数,张惟贤可小不了多少,但是比起实际身体,可就好上太多。

“国公,现在还别说,太医的意思是要等到陛下醒来,才知道情况会怎样。”方书安回到。

张惟贤与方从哲交换了个颜色,上前瞥了一眼,确认万历只是在睡觉后,松了一口气。

“怎么,不通知他们?”

“这不是怕再出什么纰漏,万一陛下稍后便醒转……”方从哲说到。

“别,老方,现在不同往日,哪怕让他们白跑一趟,也不能不说。”张惟贤说到。

“言之有理,这就去将他们唤来!”

方从哲开始确实有点糊涂,这样的实情,先不管最后如何,至少先把人交来,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后果。

若是万一没有挺过去,发生点意外,那可就是矛盾了。

“太子到了没有?”张惟贤突然问道。

“国公爷,老奴命手下人去请了,但是告诉那人走的慢些,莫要着急,等到听到什么动静在迅速赶来。”

方从哲与张惟贤对视一眼,后者说道,“这样也罢,不然总归让有些人胡思乱想。”

消息传得很快,尽管李恩有意识封锁,郑贵妃还是赶来了。

“刚要进屋,她便大喊大叫,‘陛下,您到底是……’”

可惜,方从哲怎么会给她这种演戏的机会?

“郑贵妃莫要喊,陛下现在不过是有些急症,可没有什么意外。”

关键时刻,内阁首辅才是现场说话最好用之人。

即便是郑贵妃赶来的早,她也只能在一旁忍着。

“本宫只去看一眼……”

“不可!”

方从哲说一不二,一伸手直接拦下。

现在只有他一个妃嫔在场,可不是好探望或者表演的时候,怎么说也要有几人一起,才能允许进入。

张惟贤同样附和着摇摇头,关键时刻,连他们都不敢在屋里常带着,更不要说你一个贵妃。

一切要等到再来几个人或者情况确认才能见面,毕竟,此时关系到整个帝国的传承。

几个人都到齐以后,万历仍旧没有醒来。

三个太医会诊后,得出的结论没有什么区别。

应当只是简单的情绪波动,并不能察觉出有什么危及性命的变化!

情况如此,一直也不见万历醒来。

众人只好准备做下一步的值班计划,一日皇帝醒不了或者健在,他们便需要在殿内值班。

发现有什么突变,便会迅速将消息传递个几个核心人物。

眼见是如此安排,郑贵妃连表演的心思都没了。

原本听见小消息的她,还以为会有些机会。

现在看来,老狐狸们根本不会给她任何下手的机会。

难道说要动人手?

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她接触过一些手上有兵马的勋贵,也不愿意和她有什么瓜葛。

虽然说从龙之臣的诱惑很大,但是万一失败可就是家破人亡。

反过来看,只要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到时候便能成功的继续家族的封号。

如此看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只要不是心犯傻,都是能体量的事情。

随着太子到来,他被安排去看看万历。

太子与别人不同,有些场合,只适合皇帝以及太子这样的关系,其他人还是老实的呆着就好。

看见前几天还气色好极的父皇变成这般,朱常洛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着,他突然看见万历的手一动!

果然,父皇无碍!

朱常洛小心的走过去,拉起万历的手。

果然,虽然其他地方没有反应,但是手指却在悄悄的动着。

“父皇,您的意思是?”

朱常洛发现,万历的手似乎是在写字!

他不敢耽搁,赶紧将手掌放在手指下边。紧紧的盯着看。

“晚……上……当……值?”

随后,还敲了敲朱常洛的后,边垂了下去。

让他晚上过来?

那是要干什么?

太子心里蹭蹭的冒出好几个问号。

225 不可一家独大!

事情有些奇怪,为何只让他一个人知道?

朱常洛心里充满了疑惑。

难道说,里边有什么不能说的?

若是整体来说,父皇突然这样,还真有些蹊跷。

几个大臣们赶来,看见榻上的万历,也是忧心忡忡。

方从哲看着几人,开口道。“都别不说话,该怎么办,咱们需要个章程。”

“阁老,现在的事情,如何拿章程?先需要确认陛下是怎么个情况。”

“糊涂,现在是要等情况的时候么?拿出两个预案,一个是陛下醒来之后,一个是……”

方从哲没有说完,但是人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阁老说的即是,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局面的稳定,尤其是辽东以及洛阳!”

辽东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至于洛阳,更是心里跟明镜似的。

洛阳是福王的封地!

若是万历正常的驾崩,那按正常的流程走完就是,朱常洛该继位继位,万历该入土入土。

但是就这么吊着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福王借口万历病重,要来探视,让是不让?

若是听命令还好,不听的话,强硬着来呢?

若是一个人,那软禁就是,但是不是一个人……可就麻烦了。

大明历史上有朱棣起兵成功的案例,因此多多少少会有效仿之人,比如说宁王,虽然被王守仁三下五除二干掉。

但是有这样的例子在前边,还是有人跃跃欲试……

夜了,几个大臣们仍然在讨论着方案。

朱常洛更是寸步不敢离开。

李恩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此刻站在万历床边,看那眼睛红红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落泪。

“殿下,您去休息片刻吧,此处有老奴,您放心。”

“李公公,你也别说我了,站到现在,水米未进,去吃些东西,我和父皇说些平日里没时间说的话。”

李恩本想客套两句,但是听到后半句,便若有所思。

他沉吟片刻,抬头道,“好,老奴去吃些东西,等会儿再来。”

说完,李恩便去了,他走的时候,将另一个站在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带到外殿,那里,大臣们还在低声讨论着。

朱常洛见状,知道是时候了,便坐在万历床头,小声冲着他耳朵说到,“父皇,只有您和我二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您说吧。”

等了片刻,正在他以为万历没有反应的时候,只见他的手指又开始动了几下。朱常洛赶忙将手掌递过去。

万历开始又开始写,而且,看那速度,比白天还快些。

第一个是“不”字。

“父皇,你比此前好些了!”

朱常洛激动的道!

万历突然顿一顿,敲打下他。

“孩儿知晓了,不说废话。”

万历继续写到:可一家独大

不可一家独大?

朱常洛看完,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一家独大,难道说的是齐楚浙三党?若是将他们看做一家的话,未免有些牵强。

但是若非一家,那万历也不必如此说!

莫非是,要再度启用东林?

朱常洛有些吃不准。

“父皇,要再度启用东林?”

只见万历的手指先是轻点两下,随即又晃晃。

这是何意?到底是同意还是反对?

如果是两者选其一,那么直接表达一种就是。

莫非,是说,是也不是之意?

此前干掉东林,是因为他们做的事情太难看,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并且当时山东赈灾,需要全力以赴,后来的辽东战役同样如此。

所以将便顺着方从哲等人的意思,将东林人大多数驱逐出去,如此一来,还别说,无论是山东赈灾还是平辽东,都起到极好的效果。

现在情况不一样,解决掉这些问题之后,财政得到缓解,一切步入正轨。

所以,朝堂需要几方平衡,才能安稳下去。

这就是万历治国的手段,讲究平衡。

然而,万历看到的仅仅是表面上的问题。

大明有很多问题,原本不是一个平衡现在就能解决的。

受到时代和眼界的限制,也只能如此。

朱常洛陷入在思考当中,他不能浪费万历太多的体力,所以需要很精确的表达。

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捕捉到什么。

“父皇,您的意思,可是要孩儿从孙承宗那里入手?”

是了,方才万历之意,定然是让他从某一点着手。

现在调动朝廷官员并不合适,若是提拔东林官员,吏部那里和方从哲处,很难通过。

但是孙承宗就不一样,他已经是詹事府的人,负责朱由校的教育,算是东林重新开始的一个标志。

难怪,万历从选择朱由校老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

确定完万历的意思之后,朱常洛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行动的方向。

好在还没有正式接见孙承宗,恰好明日就是他进宫的时间,到时候至少可以在表面上给些暗示……

……

另一个糟心事,朱常洛已经顾不上。

那就是在冷宫的李选侍,原本还说找个时间将其赐死,谁知道竟然回报说自缢。

死……就死吧,是谁做的已经无关紧要。

虽然他怀疑过背后的动机,但是却没有得出好结论。

李选侍死的悄无声息,后事料理更是草草结束,李家都没敢声张,关起门拜祭之后,便举家迁走。

走的同样静悄悄,人死灯灭,大概如此。

……

半夜,方书安揉揉眼眶,头仰在椅子上养神,猛然被门外重物落地的声音吓一跳。

难道有刺客?

他们家的防卫,一般人可是进不来。

等打开房门,见一个黑衣人趴在门前地上,背上还插着几枚飞镖。

前院火把亮起,传来一阵斥敌声,随即就有高手跃上房檐展开追击。

方书安转过地上人的脸,摘掉面巾,竟是萧芸娘!

此刻的她,早就没了平日的得瑟,已面若金纸,呼吸微弱。

“芸娘,萧芸娘!”

呼喊两声,没有回应之后,方书安不敢耽搁,抱起她就进了内间,放到床上。

此时,被吵醒的青儿穿好衣衫也赶了进来,看到萧芸娘就是一愣,待看到她背后插着的飞镖,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方书安看了一眼青儿道:“你给她检查看有没有别的伤处,我去找家里的老供奉,那飞镖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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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东厂内乱

方书安出了院门,方家已经安静下来,正有护卫手举火把逐处搜索。

方家护卫大都是锦衣卫退下来的老手,方家乃锦衣世家,银子给的又足,是以十分卖力,整个京城除了紫禁皇城和几个世代显贵之家,就属方家守卫最森严。

等方书安将人找来,青儿已将萧芸娘外衫脱掉,用锦被盖住要害,只露香肩与背后伤处。

满头白发的老供奉,打开随身的针筒,倒出几枚银针,用烛火烤炙一下就动手封住萧芸娘几处穴位。

她背上肌肤早已变得乌青一片,老供奉拔下一枚飞镖,冒出的血都是黑的,等冒出的血变得鲜红便撒上独门伤药,等处置完,萧芸娘都没任何反应。

整个处理过程中,青儿一直在旁边咬着手帕,既担心又害怕。

如此血腥的场面,她很少见过,尤其是到方家以后。

“少……少爷,她还能醒过来么?”难得青儿竟然有些口吃。

方书安拱手道,“宋爷爷,还有救么?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最近可没少帮忙,还请您老全力救治,书安求您了。”

老供奉放下手中的飞镖,笑道,“你个皮猴子,平日里让你多跟我学些东西,你都跑的没影,现在知道求到我头上了?要是早点学会,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一把老骨头出马!不说别人,就是学了五成功夫的你父亲,都能处理的妥当。”

“父亲是解毒高手?那还真不知道,没听他老人家说过。”方书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着。

“你父亲就是个闷葫芦,打三棍子都……”老者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算了算了,你爹好歹也算是个合格的学生,不说他了,说说这女娃吧。”

老者指着萧芸娘颜色正在恢复红润的后背道,“这毒虽麻烦些,但还难不住老夫,你该庆幸他们没用那些见血封喉的剧毒,老夫跟东厂打了半辈子交道,梅斋的东西还是识得的,东厂当年的老东西们都死绝了,唉,不然哪里会内乱,废物当道。”

说完,便是接连不断的叹息。

“那她过几日就能恢复?”

“明日便能醒来,只不过么,想要恢复如常,只怕少说也要三个月。外伤内伤一起算,怎么着也要一百天,先行好生休养吧!不过,书安娃子,你可要小心了,这些人敢对你朋友下手,说明你们还是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物了。在咱家里自然是安全,出去也要多带些好手,若是他们甘冒奇险对你动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子听您的!”方书安由衷的说道。

听到萧芸娘没有性命之忧,他遂放下心,送走老供奉,便在房中踱步思考起来。

玩阴谋诡计,潜伏暗杀是这些人的强项,对付他们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可惜,现在萧芸娘还在昏迷当中,连对头是谁都不清楚。

想要开展下一步行动,只能等到她醒以后,才能知晓。

……

此刻的皇宫之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主要由方从哲和张惟贤轮值,两个人一定要有一个人出现在万历的床榻的外殿,其他几个尚书侍郎则是对半值班,白日里照常上朝议事,但是大幅缩短议事时间。

而且,消息还要封锁,在没有任何眉目之前,不做任何泄露。

三大营在特殊时刻,也分别有三人代领,分别是兵部尚书崔景荣、英国公张惟贤、还有基本退休的刘綎。

三人都没有带三大营的经验,他们代领的目的便是防止有心人暴起哗变。

张惟贤毕竟还在五军都督府挂职,虽然现在没有多少实际力量,但是他的勋贵身份加上这一层包装,还是能够奏效。

至于刘綎更不用说了,虽然他自己的军队还在辽东,但是盛名之下,去领哪一支军队都不是问题。

至于京城,锦衣卫是骆思恭掌管,他也是世受皇恩,人也忠心,再者,方从哲家里在锦衣卫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所以,宫里的守卫连同京师的安全,都能在保障之中。

安排完这些,众大臣们仍然不敢松口气。

好在现在有不少从辽东撤下来的军队还在修整,尚未正式返程。

“依我看,就让他们先留在京城吧,等事情过去再说!”崔景荣说到。

“我赞同崔尚书之意,万一有人有异心,有这么一直混编的军队在手,心里更有把握。”

“你们在想什么?他们充其量算是伤兵营加上一些杂牌兵,想要靠他们完成京城的防御,不是闹着玩呢?再者说,这些人不回各自地方的话,留在此地消耗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眼下辽东粮食还有用途,南方的粮还没有下来,我去哪里找多余的粮草给他们吃?”户部尚书李汝华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粮食是你的问题,我们的目的是要保证京师安全,相比之下,那个重要您也能看出来。再者说,他们是混编的军队怎么了,说什么也都是在辽东一同参加过作战的军队,虽然熊廷弼等人不在,但是刘老将军也在,甚至是阁老家那小子和李尽忠那厮都在。他们也是带着几千人打过仗的,再多点人手,也差别不大。”

向来很少发言的代尚书事、礼部侍郎何宗彦说着。

他很少辞锋如此激烈,看来今天是真的被李汝华给气到了。

“既然何大人也赞同此观点,那就依你们吧!唉,刚刚在技工学院那里剩下些银子,又要砸在此地!”

众人在商议着局面大事,得到万历指令的朱常洛便在大臣们的劝阻下,先行回东宫。

关于接见的活动他还说是否要取消,最后在大臣们的建议下,还是要保持正常的节奏,不要让别人看出来异常。

与此同时,郑贵妃却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边上的香薰炉冒着烟,笔直向上,看的出来,她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没办法,大臣们根本不让她靠近,想要借机留在万历身边的计划都没有得逞。

想要强行留下,更是被张惟贤和李恩齐齐挡回来。

如此情况,和她最初设想相差太多。

过一会儿,有个不显眼的太监脚步轻盈的走进来。

郑贵妃眼睛都不眨的说道,“怎得跟你说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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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一锤一针足矣

“原本按照计划,再有至少一个月才能初见效果,谁知道他这么禁不住,笑都能将自己笑出毛病。”

“这些东西难道不应该算在内么?”郑贵妃问道。

“算归算,但是此类的事情可不能算在当中,说到底是非常见之事,都按这般算,那不可能准。”

“你说的倒是轻巧,但是这般,我却一点机会都!没!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郑贵妃似乎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我早就说过,这等事情,只有一线希望。当初早就告诉过你,偏生你还要一试。”太监似乎视郑贵妃的愤怒为无物。

“那你费尽心机设计的事情,最后还是一败涂地,难道就甘心?”郑贵妃讽刺道。

“只要万历倒下,那就是我的目的,至于上位是你的儿子还是其他人,于我没有任何分别!”

“说的轻巧,按照你的逻辑,再有几年,只怕他就老死了,难道说,等到那一天,你也这么去告慰祖先的在天之灵?”

不得不说,论起攻心,郑贵妃还是有一套的。

只见太监咬着牙,“无耻啊无耻,我以为我够无耻,没想到以一介女流,比我还要无耻,就这样将我最后的遮羞布撕去。”

“不,我与你不同,女人为了儿女,有何不能做?而你,都已经过去多少代人,还整日惦记着搞垮老朱家,可惜啊,你们没有一次成功过。”

郑贵妃继续说着。

“你不需要说这些有用没用的,为今之计,若是能传谕福王来见,再找五军都督府那些人一起,或许,还有机会,其它,皆是死路!”太监说着他的观点。

“笑话,若是能拿到谕旨,还用这般费劲?直接将洵儿立为储君便是!”

看着郑贵妃说得轻巧,太监反而扑哧一笑。

“当年万历用了十几年都未能做成的事情,你居然想要靠仅仅一张诏书就想解决,那是没有任何的可能!”

郑贵妃自从最后一次被万历拒绝,心里仅有的一丝奢望也就破灭了。

尽管万历曾经说过,要将位子传给他的儿子,并且还写了个封书信放在宫里的房梁上。

谁知,想要他兑付诺言的时候,那一封能作为旨意的书卷,却被蛀虫干掉了,偏生还是关键部位。

当时郑贵妃也以为是天意,后来仔细想想,所谓的天意,有多少是人做出来的呢?

那个所谓的蛀虫,怕也是锦衣卫或者哪个高手用手段办到的。

如此一来,还真的暂时骗过了郑贵妃。

等待她再想明白,已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过是借口而已。

可怜她听万历忽悠的话听了二十年,一直到最后,依旧还有着……

……

方宅,方书安察觉到了事情有些异样,他想找爷爷商议事情,却是等不见人,尤其是竟然整夜不归。

如此一来,事情有些奇怪了。

定然是遇到什么大事,不然,也不至于整夜不回。

想到这里,他便认真的在等着方从哲回来。

老方刚回家,拖着一脸疲态,才坐下。

方书安就鬼魅一般的出现在眼前。

“你来胡闹什么,自己的事情还不抓紧?”老方说到。

“爷爷,宫里出事了吧,是不是圣上他昏迷不醒?”

方书安的一句话,直接将方从哲的瞌睡虫赶得一个不剩。

“此事与你小子有关联?”

“您别紧张,那当然不是小子我了。我只是根据情况一分析,就得到猜测而已。”

“猜测?”方从哲有些疑问。

“您看,陛下若是正常,自然不需要您整日值夜,但是发生的是驾崩之类,肯定不会等着,必然已经开始要新君登基。既然两种情形都没有,并且您还要值夜,那么事情就一目了然,圣上想必是处在昏迷当中吧,这才是值夜以及封锁消息的原因!”

“小子,人倒是聪明,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消息流传出来。”方从哲说。

“爷爷,陛下是哪种情形,能和我说说么?”

老方略一沉吟,最后决定道,“据李恩所说,陛下是听见你们自掏腰包建学院的事情,是以很高兴,最后才导致惨剧。”

“陛下在昏迷之前,有何异样?”

“说是一阵毫无症状的剧烈咳嗽。”

“剧烈咳嗽?随后昏迷?”

那是什么?

方书安脑海中开始回放,如果直接猜测的话,无非是三种可能,要么就是心脑血管的问题;要么就是咳嗽引起的结果。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后下毒,很有可能是慢性毒!

能导致剧烈咳嗽的的东西不多,偏生方书安主导的几个,目前有些还没有引进大明。

如果是咳嗽导致的昏迷。那还真的是颠茄一类的生物,眼下,能起到类似作用并且容易寻找还不至于善于发现。

“爷爷,明日您带我去吧,如果是我学到的一两种可能,还能迅速让陛下清醒过来!”

“带你进宫?那不可能,现在非常时期,怎么能带的进去……等等,你说什么来着?”

“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能让陛下早日醒来。”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老方,此事能让他们从目前的情况解救出来,那是极好的。

方书安跟着老方穿过一层又一层宫门,最后终于赶到万历的面前。

经过方从哲的交流,众人都将信将疑的看着方书安,希望他不只是在胡说。

若是真的能令陛下早日结束现在的情况,那是大功一件。

人们都赞同的情况下,方书安掏出来随身携带的小包,里边是特意跟侍卫说过,留下要用的东西。

只见他从小包里分别掏出一个锤子和一根银针。

人们都不解的看着他,就这么一个玩而已,

“你想拿着这个玩意干什么?”

“无它,能让陛下醒来。”

方书安说着,已经走到万历床边。

摸了摸万历的手臂和腿部肌肉,让他发现,基本能排除风痹之证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被血栓拴住的部位,便会渐渐失去关节和软骨的性质,摸起来的手感和正常人有明显区别。

就这还不算晚,他将针拿起来后,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228 保持现状是最坏之局面

只见方书安拿着针就要去扎万历!

竟然是当着众大臣的面!

方书安这是脑子坏掉,还是怎么的?

不管他怎么样,反正看见他的姿势,几个大臣疯了!

他们赶紧阻止道:

“你要作甚!”

“书安不可,罪同谋反!”

“你小子不要命了,阁老的命还要呢啊!”

几个人纷纷上前,想要将方书安架走。

“我说,几位大人,你们该不会以为,我要拿一个针造反?你们也太看不起造反的人了吧!”

嗯?

几人一时愣住,互相看看,似乎是那么个道理……用一根针难道还能上天不行?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要不,我扎扎试试?就一下……”方书安挥舞着手里的针,再度说着,边说边动作,针尖距离万历越来越近。

“慢着……”李鋕说到,“贤侄,你这里不是还有个小锤么?总比拿针直接一些……”

小锤?

“哦……那也行吧……”

看着边上接个人似乎要吞掉他一样的目光,方书安还是选择放下针去。

当他拿起小锤的时候,刚才凝固的空气似乎瞬间又流动起来。

再看李鋕的目光,分外的柔和,其他几个大臣也是面带笑容,表情从警惕变成了鼓励。

看看,这就是工具的差别,若是手里有把刀……不对,侍卫们不可能让他把刀拿进来的。

随着方书安的小锤渐渐靠近万历的膝盖,众人的注意力再度集中过去,又开始摒弃凝神。

那么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一般。

嘭!

方书安轻轻的敲在万历的小腿上,那腿便轻轻的向上一弹。

神经没有阻塞!

肌肉也没有坏死的迹象,说明,并不是血栓或者局部组织的坏死。

那么,极有可能是慢性中毒,中毒的原因说不定就有天仙子之类的毒素。

茄科植物当中,多多少少含有各种各样的生物碱,尤其是颠茄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天仙子虽然没有颠茄那么夸张,毒性更温和,相对而言,作为药物的时候更多。

但是就是它的这个特性,导致天仙子更容易成为累积性毒性。

好在,现在看万历的劲头,可能因为有诱因的存在,所以提前发作,只要调理得当,还能救回来。

不过么,能救治到何种程度,就不好说了。

现在朱常洛的布局还不够成熟,朱由校也还需要一些时间,因此,暂时仍旧需要万历这一面挡箭牌。

“书安贤侄,看你的意思,是有法子?”

“法子倒是有,但是能到什么程度,小子我就不知道了。”

天仙子中的毒素虽然具有累积性,但依旧能被代谢掉。

如果断掉毒素的摄入,再用蛋白质等物质络合掉在体内游离的毒素,同时依靠血液循环,将穿透血脑屏障的的毒素带走,结合一些其他的方法,令万历恢复意识,不是难题。

并且,方书安怀疑,现在其实他是能听见外界声音的,只不过是无法进行反馈,还有视觉系统暂时无法起用。

如此情况,自然是越快恢复越好,等到过些时日,万一成为一永久性损伤,那就真的救不回来。

“如此,那我这里有几个方法,既然太医们没有太好的主意,不如听听他的。”

“但说无妨!”

“首先,将陛下的饮食全部更换……”

天仙子毒素的来源不明,但是肯定是从食物当中摄取,因此,更换现有的饮食很有必要。

随后便是体内毒素的络合,利用豆浆或者牛奶当中蕴含的蛋白质,将游离在体液当中的毒素络合之后排除体外。

至于已经穿透血脑屏障或者在循环系统当中的,那么只有通过加快代谢的办法。

此时没有血液透析技术,所能做的就是加速循环系统,已是通过摄入大量的水,而是通过大量的排汗或者排尿。

摄入水来排尿,对于一个没有反应的人来说,有些困难。

如此情况下,摄入水的同时又能加快排汗,便是可行的方法。

如此做的可能性,在后世很普遍,比如说汗蒸就是典型的加快体液循环,排除体内毒素的过程。

一边大量补水,一边使得水分以汗液的形式散失掉,眼下倒是十分合用。

方书安自然是不能和几个大臣说血脑屏障和循环代谢的机理。

不过对于排毒的说法,古已有之,因此将排出体内毒气作为说服大臣们的点,倒是相对容易实现。

汗蒸不好实现,不过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水浴。

将万历泡在一大桶热水里,同样能够加速血液循环,有个三五天,定然同样可以见到效果。

方书安考虑一番,觉得孙子的话可行,便开口道,’“怎样,诸位以为如何?谁还有更好的法子?”

更好的法子?

那指定是没有的,连太医们都找不到下手的手段,大臣们自然还是差些。

方书安的方法是因为多了几百年的经验,自然不是现在普通人能够相提并论。

“好,既然诸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我们便按照方书安的方法一试。眼下,陛下一日不清明,便一日不能正常进行。”

“好,我赞同阁老之意!”

“我也附议!”

“老夫同样赞成!”

大臣们也有他们的考虑在内。

现在的情况,确实是最不利于朝政安稳的局面。

哪怕万历不上朝,哪怕他是个废物,都没有任何问题。

偏偏是陷入无法清醒的状态,才最要命。

边上还有个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的郑贵妃。

大臣们也不见得能完全抵挡住,尤其是那些准备上位的东林人也开始稍稍抬头之后。

如果万历能恢复如初,那么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即便是有些障碍,也是可以。

哪怕是驾崩,也好过现在的情形。

保持现状,将是最差的结果,没有之一。

所以,尽管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他们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得失。

几项比较之下,初生牛犊的方书安想要在此事上当领头羊,倒还是真的让其他几位大臣满意。

有人主动背锅并且措施,那再好不过了。

229 郑贵妃和太子的动作

虽然方书安是计划的发起人,但是真正执行起来,并不需要他在身边。

说到底,万历也是九五之尊,方书安一个外臣,不适合参与到行动当中,这些事情,交给李恩等人就是了。

方从哲带着孙子一出宫,两人便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没有言语。

等到回家之后,方从哲回头说到,“你直接来我处,先不要回屋。”

方书安似乎料到如此,笑着答道,“孙儿这就去。”

“任何人不见、不得靠近、不得打扰我们。”

方从哲交代完,便进了书房,将里边原本准备伺候他下朝的人赶个干净。

一口气饮完备好的饮子后,方从哲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本来想要开口的方书安,只好咽下去一口口水,将要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孙儿,你来说说,为何要换掉陛下的饮食?”

听见爷爷如此问,方书安心里一怔,他有心编个瞎话,但是方从哲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思考一番,便决定实话实说。

“爷爷,不瞒您说,我怀疑,陛下的饮食当中,有人下了药,而且,是慢药!”

“慢药?”

方从哲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陷入沉思当中。

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依我孙儿之见,你觉得谁可能性最大?”

“郑贵妃,她有着充分的理由和动机,但是孩儿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无法确定。”

“你能想到此点,说明成长了不少。以前啊,有些猜测就敢去大闹天宫,现在好了,终于知道有些事情需要隐忍。说的没错,即便是怀疑郑贵妃,但是没有凭据之下,不能将她怎样。”

郑贵妃是什么人,属于后宫的无冕之王,自从慈圣太后薨逝之后,她基本上已经总览大权。

所以说,只要不是有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理由和证据,根本不能将郑贵妃怎么样,最后说不定还是打草惊蛇,弄个鸡飞蛋打。

……

……

正在两人讨论郑贵妃的时候,她也在艰难的做着决定。

眼下,可以说是选择最为困难的时刻。

前一步风险重重,退一步更有可能前功尽弃、灰飞烟灭。

经过几晚的思考,最终还是做出决定。

暂时放弃行动!

其实机会已经很好,但是架不住她的对手们反应更快,早早的便将各个有可能的路子堵死。

先不说其它,最重要的一点是,别人已经意识到什么。

正是如此,郑贵妃终究是没有敢有动作。

首先,万历情况不明,而且从原来的计算上来说,想要完全搞定万历的话,时间还不到。

依照现在的情况,万历说不定还会有缓过来的可能。

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大臣们已经中断万历饮食的供应,从新提供其他饮食。。

如此一来,大臣们应当已经察觉到异常。

虽然不怕会回过头来查到这里,但定然也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除了见招拆招外,还有些主动性的动作。例如,三大营的军队都有调动。

据说分别有元老勋贵和文官各领一支,如此一来,他们定然不是在一起谋划事情。

分成三支的话,想要同时搞定他们,难度就太大了。

除三大营外,其他的兵马也有变化。例如,在京整修的增援辽东的兵丁也在秘密动作。

这个时候调动兵马,毫无疑问,明显不是用来防御外敌,就是用来稳定京畿,而防御的目标,便是各大要有想法的藩王。

如此的情况之下,福王想要过来,无异于是鸡蛋碰石头。

郑贵妃在权衡左右之下,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找权力之路。

宫外宫里都在忙碌,作为太子的朱常洛,自然是有事情要干。

此时,坐在太子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儿子的老师之一。

来自东林的孙承宗!

要说表面上的卖相,孙承宗要比徐光启好的多。

毕竟年龄差距在那里,模样上有更多的优势。

若是平时,自然不会以貌取人。

但此时想要找些表达的东西,还只有从外表上下手了。

“孙卿年纪不大,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还望孙卿好生教导我那顽皮的儿子。”

“殿下多虑了,微臣既然接下了教职,必然会尽心尽力,完成对朝廷的信任。”

“若是孙卿能如此想,那自然是极好。”朱常洛说着,手指便敲着桌案,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诫微臣么?”

“孙卿哪里的话,告诫自然不是,只是有些话想与你说上一说。”朱常洛表情玩味,令人猜不到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殿下您直说便是,微臣听着呢。”孙承宗连忙表达着自己想知道的心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也不是小事。校儿的师傅不止您一个,还有个徐光启,此人么,原本也没有什么,到底是学有所成。

但是么,他的另一层身份,却并不令人放心,徐光启与红毛夷走的近,我担心他会受影响,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教授给校儿。您是学问大家,校儿还是要多麻烦你了。”

原来是担心徐光启将朱由校引诱到邪路上,孙承宗暗自叹息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在这一点上,他有着充分的自信,徐光启那手上的东西,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物事,怎么可能与根正苗红的他相比。

主要他孙承宗全心全意的将自己的学问传达出去,还不信朱由校不会手到擒来!

而此时孙承宗的目标,朱由校,并不知道宫里发生啥情况,他除了一边在找些合适的人提前开始教育,并且已经带着一些帮手和他一起工作。

说到底,一条完整的羊毛纺织生产线算是近代工业化的产物,绝对不是压缩饼生产线或者是瓷砖、水泥生产线可以相提并论。

里边涉及到的技术含量实在是有些多。

按照现有的情况,通常是试着开起来没多久,便只有大约一半的成品和一半的废物。

产品的良率实在是太低,说明设备依旧有着不小的空间。

“太孙,东西成了!”

韩江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情绪十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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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弹簧成了!

羊毛纺织本质上就是一个系统工程了,中间的难度,不仅仅是方书安当初搞滚子轴承那样,需要克服几个问题和工艺就成,他需要面临的是一系列待解决的问题。

比如,羊毛的加工工艺中,要先去处油脂,也就是上边沾染的羊油等物质。

经过脱脂处理,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

先是去除羊油带来的腥膻味道,再就是方便后期的加工印染等等。

然而,就是这一个脱脂,都需要极大技术含量。

由于羊油以脂肪为主,所以需要用到热碱液,将其转化为甘油和硬脂酸等物质,方便去除。

在后世,这些根本算不上问题,工业氢氧化钠没有几个钱,或者是各种脂溶性溶剂,以及表面活性剂等等,都能十分简单的解决手段。

但是在大明的话,任何一个手段都是问题。

氢氧化钠不说,现在能得到纯净的碳酸钠都是难题,更不要说需要经过苛化法才能生产的氢氧化钠。

脂溶性溶剂更是没有便宜的东西,什么石油醚、乙酸乙酯、二氯甲烷等等,一个都没有。

至于表面活性剂,最容易得到的也就是硬脂酸钠,但是那东西也需要一步步制备。

最后,只好拿眼下最容易得到的碱性物质-石灰水,也就是氢氧化钙进行脱脂操作。

生石灰煅烧的产物氧化钙,对于已经掌握炼铁和烧制水泥技术的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将煅烧后的生石灰经过淋水反应制成氢氧化钙,也不是难题。

唯一限制的问题就是熟石灰也就是氢氧化钙的溶解性不好,导致溶液当中碱性物质含量不够。

所以,方书安会觉得效果差,反应会慢。

谁知道,正是因为这两个特点,反倒使得脱脂异常顺利,由于反应的产物是硬脂酸钙,很容易沉到反应池下边,成为沉淀物,反倒省去洗涤次数。

而石灰水当中氢氧化钙的含量虽然好,恰好基本离最佳酸碱度差不多。

脱脂以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又来了。

由于没有油脂的润滑,所以梳毛和纺线的环节变得困难不少,常常由于羊毛过于干燥,而发生摩擦和静电,影响到生产的顺利进行。

所以,在脱脂以后,还要进行加油的步骤。

这也是一个需要进行很多实验的环节,加什么样的油不会发生酸败,不会沾染杂质,只会起到润滑的作用。

经过多次实验,最后发现利用蓖麻油以及亚麻油组成的混合油,再添加一些其他助剂,是目前最为方便的梳毛用油。

这两样也不是理想的用品,远不如后世工业加氢油以及其他合成的助剂来的好用,但聊胜于无,也算是目前能得到最好的东西。

不管是脱脂带来的氢氧化钙的应用,还是梳毛机,这些比起后边的东西,都是小巫见大巫。

后续的纺纱以及织布,才是降低羊毛布的关键所在。

其中纺纱也就是纺线技术的突飞猛进,才是纺织行业爆发的根本原因之一。

大明现在使用的纺纱机,也有多锭织机,但一般都是横置四锭。

横置四锭或者五锭的纺机,效率提高的有限。

当珍妮机出现以后,纵置布局,一个纺纶带动十个甚至二十个纱锭,将纺线的效率瞬间提高数倍。

珍妮机作为棉纱纺纱工具,直接用在毛线纺织当然不合适。

方书安将设计理念和原型机做给朱由校以后,便让他带着个匠人们去折腾。

若是说大明的匠人们由于眼界受限,创新力度不够,但是在工艺精度和改良上,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

经过匠人们的不断努力,终于攻克羊毛纺线机一机多锭的困难。

解决掉纺线之后,最后一个难关就是飞梭织布机。

不同于纺线机,那个是将机器进行对应的优化,没有太多技术上的难题。

飞梭织布机,有一个方书安一直想挑战却没有挑战成功的难题,那句是弹簧的设计和制造。

此前,由于马车的颠簸过于厉害,他也只是通过设计板簧悬挂解决问题。

因为想要制造出满足马车悬挂重量的弹簧,难度实在是太大。

所以只有退而求其次,利用板簧顶替。

而飞梭织布机不行,弹簧是绕不开的问题,他是提供飞梭动力的来源。

韩江在向朱由校汇报之前,一直在实验室盯着铁匠们试制弹簧。

铁匠们都是合作挺长时间的老手,各种各样的模块零部件都见过,但是这螺旋形的铁圈,还是第一次见。

“韩小哥,咱们这么打造下去,哪怕是世子和公子的身价,都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铁匠说着。

他们第一次见到弹簧的设计方案,便选出一块尚好的铁锭,进行打制。

那可是液态铁练出来的好东西,里边杂质含量很少,刚出锅的时候,泛着明亮的金属色。

按照铁匠的理解,怎么着也能打制出合格的东西。

谁知道,拿到给朱由校看过以后,直接扔了。

他们要的是能够伸缩提供弹性的弹簧,可不是什么铁器打造的蚊香圈。

铁锭失败以后,铁匠们便拿来压箱底的各种精钢尝试,不管是打造铁甲的轻钢,还是打造钢刀的百炼钢,都一一进行测试。

然而,结果并不能令人满意。

“实在不行,咱们试试包钢吧……”

一个学徒说道。

“包钢法?”铁匠头一听,伸手就要去揍他。

包钢法是什么水平,那是打造横刀才用的技巧。

比之百炼钢成本还要高,想要用包钢法锻造弹簧,光是将精钢打制成细钢条都很费时间,还要将细钢条上包上精铁,再度进行打制。

关键是还必须保证两者粗细度是均匀变化,而非一段钢多,一段铁多的情况。

打制完成后,还要将其完成圈,最后还要进行泥淬火,反正是怎么麻烦怎么来。

包钢法本来良率就低,还要打成均匀的细条,良率就更低。

但是,当泥淬以后,奇迹出现。

方书安交代下来那种带弹性的东西,终于是打制成功。

这才发生前边韩江去向朱由校报喜的那一幕。

对于他来说,解决掉这个大问题,飞梭织机的成功也就不远了……

但是对方书安来说,则不然。

231 弹簧与飞梭机的野望

弹簧对于方书安的意义,实在是太过重要,距离他工业大计,又前进一步。

看见韩江拿过来的弹簧,朱由校试了试,效果真是不错,是方书安给他说的那个东西。

不过么,一个样品还是无法满足实验能否成功的需求,力量大小和尺寸,都不一定合适。

因此,朱由校让工匠分别根据包钢的厚度、钢条的粗细、缠绕的角度、圈数的密度,分别打制不同规格的样品。

这样的话,至少能多好几种选择。

当然了,都是成双成对的打制。

不过么,毕竟是手工打制的东西,两个看上去外观一样的弹簧,实际的弹力还是稍微有些许区别。

有了弹簧以后,飞梭机基本上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虽然还有着容易卡住或者羊毛线摩擦力的影响,会时不时出现故障。

但是这和多锭机刚出来时候一样,只需要后期进行完善就行。

解决了有无,后边的优化都是小问题。

朱由校派韩江找到方书安的时候,这厮还在书房琢磨着图纸。

他想要建造一个类似阶梯教室那样的大礼堂。

但是以现有的条件,不可能没有大柱子,承重的需要,只能靠柱子解决。但是有柱子的话,就很难保证所有人的视线。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韩江兴冲冲地直奔后院去了。

要不是门口几个守卫都拦过这个愣头青几次,知道是公子从辽东带来的憨货,便放他过去。

否则,因为上次萧芸娘遇袭的后果,就要将他弩箭招呼射翻在地。

“公子,公子,俺来了!”

韩江大呼小叫的冲进屋里,直看的青儿白瞪他。

每次都这样,估计又要被揍了。

“你啊你,能不能有点……”

正在青儿准备看韩江笑话的时候,方书安话说到一半,突然间停住。

看样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或者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不,不可能,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找韩江这种不靠谱之人来办,那可能就是世子那里又有什么发现吧。

屋内,方书安看着韩江拿来的一对弹簧,惊了!

“这玩意儿你们从哪里捡来的?那里是不是泛着白光?或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留着奇怪的发型、说着奇怪的话?”

这东西不可能是大明工匠能够打造出来的,除非是有什么时间通道传送过来,或者是有穿越者穿了过来,还带着弹簧。

“公子,您是不是害了风寒?怎得老说胡话?”

韩江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说道。

“滚,你才害了风寒,你全家度害了风寒。”

“俺不是,俺没有,俺家只有俺自个儿。”

“好了,不废话,快说,哪里来的?”方书安急切的问道。

“此物就是世子按照您的嘱咐,找到匠人们反复尝试才打制出来。”韩江照实说着。

“不可能,库房里的顶多能是高碳钢,用来造弹簧还是硬了,并且脆。除非他们打造出来弹簧钢,不过那是要用电炉才能冶炼出来的东西,现在连电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实现?”

不是方书安不相信大明工人的实力,实在是弹簧用钢的要求过于苛刻,现有的技术想要冶炼,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您说的那些,俺一点也不懂,但是俺知道,这些叫做弹簧的东西,都是匠人们用包钢法打制而成。”

韩江指着弹簧说到。

“包钢法?”方书安似乎是醍醐灌顶,突然想明白了。

他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历史上,唐横刀是华夏历史上冷兵器的一座高峰,它并不追求过分锋利,但是对于甲胄的穿透力和杀伤力得以提高,同样,他的耐久度也显著提高。

主要原因就是包钢法的应用,将韧性和硬度相结合,最后再用泥淬法,提高仞口强度。

弹簧用钢,说到底就是要将任性和强度结合在一起,既需要铁的任性,又需要高碳钢的硬度。

所以,在冶炼过程中,对杂质和含碳量十分苛刻。

世间万事万物,讲究殊途同归。

虽然他们没有能控制钢铁杂质,以及各种物质比例的手段,但是有着同样丰富的经验。

靠着包钢法将两种不同的材质结合在一起,实现了类似的效果。

“还有,世子让俺告诉您,飞梭机也成了。”

“飞梭机?那可是太好了,走,还愣着什么,与我一同去!”

“好嘞!”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房间,几个护卫一看,匆匆忙忙跟上。

“晚饭我在工坊吃,不用管我,告诉爷爷,有急事去找我……”

方书安一边跑一边和青儿说着。

“少爷真是的,这是遇见什么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着调了。”

青儿当然不知道那两件事情对于方书安意味着什么,还寻思是不是最近事情多,少爷又被刺激到。

一行人赶到工坊的时候,朱由校脸上全是油黑,跟花脸猫似的,边上几个匠人们都差不多,一看就是在织机上不断调试的结果。

“这个齿轮还是不好用,让铁匠那边做成铸铁件,会好上许多。”朱由校手上拿着一个硬木做成的齿轮,看着由于受到压力而略微变形的齿。

硬木作为齿轮,用在受力不大的地方没有问题。

但是作为传动主结构的话,尤其是受力很大的情况下,明显会不合适。

“书安,你来了,快来看看!”

朱由校老远的看见方书安,赶紧招呼他道。

“来,看看这飞梭如何。”

只见操作的匠人将东西准备好,便开始试机。

之前那飞梭飞来飞去,每一次穿梭,都比手抛的快多了。

布匹的长度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前进着。

由于没有手抛梭子的宽度限制,所以飞梭机能够更宽一些,比手工机的幅面宽上一倍都没有问题。

看着那咔哧咔哧的速度,朱由校终于明白,为何方书安执意要搞出来这些东西。

有他们的存在,布匹特别是他们羊毛布的织造成本,将会低的可怕!

有了织造生产线带来的新收入和技术革新,方书安有了重新开展下一步技术革新的动力!

232 谁跟你说是选秀女了?

王才人在陵庙里的日子还算清闲,每日里也就是颂颂经,然后再亲自为慈圣太后的牌位打扫。

自从她来了以后,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她人之手。

“娘娘,也就是您了,换做是别人,她们顶多就是意思意思。”

“休得胡言,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娘娘,您就是个心软的,平日里都是你做的事情多,什么也不说,现在没了西李,本应当以您为尊,但是现在又出来东李……”

王才人收起她的东西,呵斥道,“这些话是你说的?”

听见王才人语气里生硬的架势,红云不敢再说话了。

不过,正当主仆二人陷入冷场的时候,一声通传到来,“娘娘,世子来看您了。”

“校儿?让他等我片刻。”

听说是儿子看她,王才人迅速整理下自己仪容。

红云也赶紧凑过来,看看有何不妥之处。

“母亲,孩儿来看您了。”朱由校说着,便拜下去。

“怎得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王才人快步上前,搀扶起朱由校。

虽然当年由于朱常洛名分未定,没有自小接受帝王的教育,但是也有个好处,就是小时候,朱由校完全是由王才人自己抚养,没有被交给某个权势大的嫔妃手里。

所以,他们母子的感情极好。

“您在此地受苦了。”看着简单衣着的母亲,朱由校由衷的说道。

谁知,王才人反倒板起一张脸。

“莫要胡说八道,为慈圣太后守陵祈福,是我自愿的事情,这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怎么能说是受苦?”

这么一说,朱由校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妥,慌忙自责道,“孩儿错了,是孩儿的不对。”

“好了,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校儿最近在做些什么?可曾跟着师傅进学?”

说到自己干的活计,朱由校瞬间来了精神。

“几个师傅还没有到齐,尚未正式行拜师礼。所以还未开课。至于儿臣做的事情,那真是了不得。一个是帮着书安建设他的那个学院,再一个就是造出了个好东西,您看看此物。”

说着,他将毛纺布做的成衣递给王才人。

“这,并非丝绸所制,也非木棉布,麻布没有这般柔软。不过么,这布料上手温和,摸之温润,是好料子,秋冬之时,保暖甚好。”

王才人翻来覆去看着毛呢做成的衣服和斗篷,很是满意。

“这是你们做出来的?”

“嘻嘻,正是书安以及孩儿。”朱由校献宝似的笑着。

他还以为王才人会表扬他,结果没想到瞬间翻脸。

“大好男儿,不去杀敌报国就是披红挂绿的打马游街,总是操弄女红,算是怎么回事?”

朱由校有些委屈啊,这怎么能说是操弄女红呢?

明明是机械的设计以及制造啊,至于最后的女红,不过是整个事情的细枝末节。

“您先不要生气,事情不是您想的那般。”他试着解释道。

“不是那般又是那般?他方书安自己弄个进士头衔,却让你整日弄些这个,是何居心?”

本质上,王才人还是担心他儿子的前途受到影响。

毕竟作为世子,将来的太子乃至帝国继承人,朱由校要做的,可不是跟女红为伍!

“我们做的这个东西,叫做毛呢,是拿羊毛纺线,随后织成布,再进行售卖。织布和贩卖都是小问题,真正难的是如何设计纺线机以及织布机。我们经过努力和改进,纺线和织布的速度,比过去速度快上许多,现在的织机,一台能顶上过去八台!”

“什么设计纺线机和织布机……还八台……多?多少?”王才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八台,实际上,应当不止是八台,我们说的有些保守。”朱由校心中有些小得意的道。

“如何做到的,莫要诓我。”王才人还以为他在信口胡言,问道。

“我们将纱锭竖着排列,有一个纱轮带动。至于织机,书安设计出一种飞梭织机,有了它以后,织布的幅面大大提高,并且速度飞快。”

说到技术上的问题,朱由校自然是眉飞色舞。

从织布速度的震惊当中缓过来,王才人的心情经过变化,又不知该怎么形容。

织机效率提高,对于大明自然是件有益的事情,但是,身为将来的帝国继承人,总喜欢摆弄机械,是怎么回事!

朱由校并未意识到他母亲情绪上的变化,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毛呢生产速度快,便能做到十分便宜的价格,如此一来,秋冬时节,人们都能穿得起毛呢制成的大氅和外衣,这般的话,买的人也多。到时候,能挣不少银钱。

还有,我们将虎墩兔的羊毛都收了过来,为满足需求,甚至他还向别的部族收购。这样的话,那些部族有了银钱和生意上的来往,便不会频频犯我边境。他们已经与我们利益一致,深刻的绑在一起。”

“你倒是为大明解了难题,但是啊,这些事情,以后还是交给臣子们去办。你总是喜欢做,那臣子们做什么?”

王才人委婉的说着。

“娘亲,要是那些人能做出来,蒙古的问题也不会拖到今天。”

朱由校并没有听出来言外之意,依旧在一本正经的回答着问题。

不过,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拍脑子。

“有件事情差点忘了,芸娘,你进来。”

他喊完,已经能下床的萧芸娘进来,站到一旁。

“她是我们的帮手,没少帮我们忙,现在么,由于情况有变,将她放在您身边吧,不为其它,就为了您的安全。”

朱由校指着萧芸娘,十分郑重的说。

“又在胡说八道,这里是皇陵,将来回到去皇宫,更加安全,怎么会需要别人保护。宫里还保不得安全?”

“若是过去,儿臣自然不说话,但是李选侍她刚刚不明不白的死了,事情透着古怪,您还是让她留下吧。主要是她也有些事情,在宫里也会安全些。”

“李选侍……好,便让她留下吧。私带宫女自然是不成,不过你若是想带进去,倒是毫无问题。”

话一说完,朱由校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倒是萧芸娘小脸变得通红。

他才明白过来,“选秀女,也需要筛选家庭吧,孩儿这……”

“谁跟你说是选秀女了?”

233 您这个罪名不合适

选秀女当然是要一层层的选拔,要求也十分繁琐,而且还不到他选秀的时间,自然不合适。

“谁说选秀,你到了读书的时间,有几个侍读也是寻常。方书安能考中进士,不就说是家中女侍读的功劳?女娃,你且过来,我来问你,可曾读过书?”

“回娘娘,小女识过几天字,能写出来一点点文书。”

萧芸娘自然是读过书的,虽然不能和青儿相提并论,但是一手小楷写的也算端庄。

当然,这样的话不能在才人面前说,还是要谦虚的表达。

读过几天书不过是谦辞而已。

“如此甚好,那你便留下来吧。”

朱由校和方书安讨论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将萧芸娘放进王才人身边是最优的解决方案。

一个确实需要这个强力助手,一个确实需要在宫里躲藏一阵。

虽然她是个高手,但是高手背后更有能人。

多少高手都是藏在日常当中。

在没有彻底解决对手之前,先将自己藏起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萧芸娘已经受过一次重伤,恢复好以后,难保以后没有类似的情况。

李选侍被干掉,又曾经杀掉过派来的杀手,但是方朱二人知道,这根本不是结束,不过是一个开始。

从郑贵妃的手笔就能看出来,只要是她想要干掉的人,一般很难逃过追索。

可惜了,现在一次出现两个。

一个是隐藏在浣衣局的玉环,一个是在陵庙的王才人。

对比王才人,郑贵妃现在最想干掉的是玉环,因为她就是一个虽是可能爆炸的炸弹,会将她引入被清算的境地。

黄猛失败以后,其他人肯定没有差别,于是她决定亲自来会会此处的库大使。

一行人到了浣衣局,前一刻还在来往穿梭的人们瞬间没了踪影,只剩下他自己还在院中站着。

郑贵妃一步三摇的晃到一张之外站定,库大使微微颔首,便算是行礼。

“浣衣局都是些苦命人,娘娘千金之躯,来此有损您的威名。”老者不咸不淡的说。

“常公公,数年不见,您还是这般的特立独行呢。”郑贵妃打量着老者,说到。

“老夫三十年前这般,三十年后依旧这般!”

“三十年前,有陈炬为你撑腰,但三十年后,谁给你撑腰?”

“家主不是为我撑腰,只不过我做的事情都是为大明、为皇爷所做,家主心疼,便给我些帮扶。皇爷更是因为家主的厉害,才让老奴在此地做一个守护人,来守护这些被罚进浣衣局的可怜人。那么,娘娘您来此地?”

老者这句话问的就有些不客气了,言外之意便是,我老头子在此地,是因为陛下知道,有些人是被冤枉或者一些不明原因的才发配到浣衣局,将来有机会,定然还能出去。

但是万一有敌人或者其他心黑之人,在此时痛下杀手,那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

“好你个常云,敢暗讽本宫!”郑贵妃觉得,这下可算抓到常云的把柄。

“娘娘,老奴可是什么都没说,您这这个罪名,可就不合适了!”

常云说话,不怒自威,郑贵妃身边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才算将压迫感降下来。

“一派胡言,将他押起来!”

“谁敢!”常云一声喝斥,郑贵妃带来的太监,被震慑的再退几步。

“老夫是陛下封的库大使,只有陛下能动得,就是他李恩,又能将老奴怎样!送客!”

常云说完,大袖一扶,转身便离开,将郑贵妃晾在当地。

郑贵妃定在原地,连半分前进的力量都使不出,“早晚和你算账,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最后只好说两句场面话,便离开了。

常云是什么人,郑贵妃自然清楚。

他原本就是陈炬的掌家,一直跟随陈炬学习各种道理,因此没少学到东西。除此之外,他还学过一身好本事。等闲之人,根本奈何他不得。

原本,这样的身份,最后也就是落得个忠心掌家也就是了。

可是,缘分总是很奇怪。

因为陈炬任掌印太监之时,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出色,不但帮着万历解决不少难题,还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以说,基本上在大明朝的诸位太监里,绝对是最为正直的人。

等到陈炬死后,万历为了表彰他做出的贡献。

将陈炬的掌家,也就是常云,升格为管事太监,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以及他生性耿直,便安排到浣衣局。

常云受到陈炬的影响,此前对权倾一时的冯保都不卑不亢,慈圣太后都要说他一句正直。

郑贵妃用这种手段围攻,想逼迫他屈服,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一计不成,自然还有其他方法,她刚出了浣衣局,便说道,“以后玉环那个死丫鬟出来,第一时间将她抓回去,如此一来,即便是常云都鞭长莫及!”

而如此局面,同样在浣衣局内发生。

将玉环传唤来后,常云却在斜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公公,您找我。”

经过几次情绪波动,她也变得淡然了。

“方才郑贵妃来找你。”

“是的,奴婢已经知晓,多亏您出马,救了奴婢一次。”玉环声调不变的说道。

“我也不是专门为了救你,只是郑贵妃来的气势逼人,还以为自己能无往而不利。可惜啊,咱们这边都是苦难日子。”

“依旧要感谢您。”玉环深深一福,由衷的说着。

“不,老夫不是来听你感谢的声音,只是要提醒你一句,记清楚了。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浣衣局的院子。若是被他们逮到,那可就只能去黄泉路。”

“奴婢谨遵教诲!”

随着玉环退下,常云摇摇头,最后离开了前厅。

事情他只能帮到此处,后续的事情,还是伸不开手。

郑贵妃如此着急,自然是有些难以言说的事情。

因为传来消息,万历身体情况有改善,不但能够动动几根手指,而且还对于别人说的话也能进行反馈!

一但万历醒过来,知道自己遭遇的事情,首先便会将苗头指向经常能提供饮食以及饮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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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二次诡计

第二日,玉环正在洗着不知哪个宫里送来的被褥,却被外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到。

不过,在这里,她已经习惯,依旧在做着自己的工作,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充耳不闻。

不过么,即便是装作看不到,架不住有人将事情推到她面前。

“玉环,你还在洗什么啊,听说没有。御药监的公公和尚膳间那边打起来了,还不是一两个,是一群呢,走,一起去看热闹!”

御药监和尚膳间,都是平日里宫里接触比较多的部门,而他们向来也已眼高于顶,平日里没少作威作福,现在么,有关于他们两个部门的事情,而且是注定要倒霉的情况,所有人都高兴的去看,好像是什么了不得事情一般。

瑞菊是自来熟的性格,与玉环是前后脚过来,说是失手砸了贵人的宝贝,所以被发配在此地。

不过么,她可从来没有将浣衣局当作是苦差事,还乐在其中,平日里和别人扯闲篇,功夫可是不差。

而且么,哪里有什么新鲜事,她总是第一个冲过去。

“哎呀,跟你说话呢,洗什么洗,别在这耗着了,去看看热闹也好,两头都是平日里横贯了,这次有他们的笑话。”

瑞菊一边说着,一边去抢玉环手里的东西,不让她继续干活。

玉环经不起她折腾,丢下东西,“不要胡闹,我不适合出去!”

瑞菊小声说着,“我都听说了,出去的事情当然不会找你,这个不是,就在咱们门口。走了,走了,一起去啦!”

玉环拗不过她,加之又是在浣衣局门口,便由她扯着去了。

但是么,到了那里便后悔了,先不说太监打架原本就没有什么意思。

主要是他二人来的玩,别人早就里五层外五层挡的严实,根本看不见里边是什么。

只听见吆喝的倒是挺热闹。

“打他,揪他头!”

“对,别客气,踢他屁股!”

还别说,听着别人的描述,似乎打的确实热闹。

不过由于他们是在是挤不进去,最后玉环还是挣开了瑞菊。

“看什么,离得这么远,什么都看不见。现在闹成这样,一会儿老祖宗来了,说不得都要吃瓜落,赶紧走吧!”

说着,她再也顾不得瑞菊的招呼,自顾自的回去。

但是当她走到干活的位置时候,差点晕过去。

只见安歇洗好的被褥,不知道被谁染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

那可是要亲命了,贵人们对于被褥都有着各异的要求。

从花色到材料,都是挑来选去才会找到合适的。

现在,所有给她洗的都被人泼上了颜料,即便是能洗掉部分,还有不少剩余的难以清除。

不过,也就是难过了片刻,玉环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瑞菊来找她,也是设计好的步骤。

就等到此处无人时,将那些东西全数破坏掉。

这下,玉环想摆脱干系实在是太难了。

东西是交给她的,那就是她来负责,现在一会儿功夫不见,就能给人涂红抹绿,那还了得?

“呀,这是怎么了?”

瑞菊正哼着小调走了过来,却看见一片狼藉。

“这……玉环……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正是你看到的事情!”玉环的口吻里听不出来悲喜,好像事情与她无关一样。

“难道……难道是有人要害你?”瑞菊傻乎乎的问道。

玉环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她说到,“应当是吧,恰好在你来找我的时间,是不是太巧了?”

“是……确实是太巧……啊,不是,难道你怀疑我?”

瑞菊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你认为我还能找到别人的怀疑么?”玉环淡淡地说。

是啊,如此巧合的情况,若是说和瑞菊毫无关系,一般人也无法相信啊。

但是,玉环是相信的,有心人布置整个事情,只是晓得瑞菊的性格,才会布置如此局。

以她那样的性格,根本不适合搞阴谋诡计,被人卖了还会帮她数钱。

“玉环,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若是你能做到这般,除非你平日里都是装出来的。那样的话,你不可能是现在的小宫女……”

玉环一边沉思,一边说。

“都怪我,要不是我找你,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要不……咱们还是去求求贵人吧,将事情明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瑞菊思索一番,还是给出来自己的建议。

谁知,这句话说出来,玉环狠狠的用眼睛剜了她两眼。

“你这傻气是真的由内向外冒,我都说了,不能离开浣衣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现在的事情,还是上报给公公吧,由他们定夺,最后是什么,我忍了!”

玉环咬咬牙,最后还是拿定主意。

常云常公公是为了她好,能不出去就不出去,除非是有明确的旨意传召。

像是今天的事情,找不到是谁干的,只能层层上报,如果能查出来最好,要是查不出来,最后再由玉环受罚。

不过么,这个扯皮的过程一般也比较漫长,很多时候等到贵人们不在了,或者换了人,才会出来结果。

那个时候,结果是什么,已经无足轻重。

……

常云听完玉环的叙述,心里已然有数,这样的招数看似罕见,其实在民间不过是用烂的东西。

至于那边的主人,现在去的话,可不见的讨什么好果子吃,还是等些时日,才能更方便,或许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就能彻底解决。

说完以后,常云看看玉环,见她丝毫没有走的迹象,便温言道,“怎得,害怕了?”

玉环也不矫情,“是啊,公公。谁能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最后被两个贵人看中,可没少吃他们的苦头啊。”

“人间是非,皆有因果。你此前作孽多,现在自然需要救赎。”

“那……何时才能更好的救赎?”

“此事因人而异,但是在却要复杂些……”

……

事情传到郑贵妃耳朵里,她是彻底的无奈,随附一个宫女,怎就屡屡失败了?

不过,另一件事情却更加棘手。

235 万历动了

因为暖阁传来消息,说是万历的几根手指能动!并且,其他部位也有开始活动的迹象。

还是一个伺候的太监不小心发现的!

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只要能够自主的动作,将来有很大的几率恢复。

对于其他人来说,算是一个利好消息。

但是对于郑贵妃来说,可就不是那么舒坦。万一要是怀疑到她头上,甚至是发现什么证据,那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毕竟事情做过,虽然目前不会被人找到把柄,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迟早会发现。

相比起其他实打实的东西,得宠什么的,在皇家不过是个可怜的笑话。

原本,郑贵妃感觉并不强烈,但是此事之后,就需要重新认识下了。

李选侍受到的恩宠,比之她自己根本就不差,可惜,在经过一系列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是不是调查以后,最后太子说抛弃就抛弃了,根本没有什么留恋。

盛宠极衰就是这般,有很多时候,决定因素不应该是一个人对待另一人的态度。

若是现在万历能搞清楚情况,她郑贵妃的下场,可就比李选侍更要惨烈。

“来人!”郑贵妃突然喊一句。

“奴婢在!”黄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崔文生在做些什么,让他来见我!”郑贵妃有些不耐烦的说着,现在心里都是想着事情,因此行动上就会差了一些。

“奴婢这就去,不过,崔公公他……”黄猛说着,顿了顿。

“怎得,本宫还使唤不动他了?”郑贵妃将眉毛一横,怒道。

“崔公公怎么敢不听您的口谕,只是,他现在可能忙着无法见奴婢啊……”黄猛说着。

“他在忙着什么?连本宫的话度不愿听了?那就老实的干那些脏累活计吧。”郑贵妃越说越来劲,就差收拾崔文生了。

“这不是刚和尚膳间打完,正在被李公公教训呢……”黄猛不好意思的说着,似乎犯错误的是他一样。

这就是黄猛的高明之处,并不明着说事情是郑贵妃自己搞的,但是稍微思考,也就能知道是什么。

郑贵妃转念一想,发现那似乎是自己搞出来的事情,也就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一会儿,当黄猛准备再次消失的时候,她再度开口。“既然崔公公来不得,那么本宫去暖阁看看吧,陛下有了反应,后宫之人都应当去敬仰一番。”

话说的冠冕堂皇,至于真的去干什么,当然是观察万历此刻的情况,以及权力的争取。

天气在渐渐变得热,宫里不少花开着,若是以前,自然有不少莺莺燕燕前来赏花。

但是自从李选侍死掉后,再也没有人去赏花,万一被某些人看见,可是要被人添油加醋一番,可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十分奇怪的氛围里,郑贵妃一行人到了暖阁。

不出意料,仍然被值守的侍卫挡在门口。

“放本宫进去,听闻陛下有改变,怎得,以本宫的身份,还不能见陛下么?”

此番话说出,侍卫们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仍旧都是没说好一般。

“你们两个门神,也不看看这是谁。”黄猛突然说到。

有的时候,主人们亲自下场是不对的,如果被别人拒绝,那就没有了回环的余地。

所以,很多时候,需要主人的代理人亲自下场排除。

若是一般的侍卫,或许被黄猛也就唬住了。但是他们可是锦衣卫,普天之下能够直接听命的也就是那几个人。

宫里的太监也就是李恩这样的才能调动。

所以说,他的话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反馈,这样,不但让黄猛尴尬,更让郑贵妃尴尬。

不过么,他们也太小看黄猛的脸皮了。只见他自说自话到,“你们都是大人物,自然认不得我。不过么,娘娘可是皇贵妃,后宫地位最高的存在!”

可惜,黄猛的一番表演,依旧没有引起两个侍卫的任何情绪。

眼见再度碰壁,郑贵妃并不打算退让。

直接张嘴喊着,“听闻陛下好转,郑氏特来求见!”

就是这么喊了一声,方从哲便出现的门口。

“娘娘,陛下的情况只会好转一小部分,眼下还不能正常进行活动。若是您想和陛下有所交流,只怕按照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听着老方说完,郑贵妃早就准备好说辞,“郑氏深得陛下信任,在陛下最需要的时候,我们怎能置身事外呢?”

要说演技,郑氏也是一流。

方才还是高兴的有说有笑,后来就变成一副舍身取义的样子。

“陛下既然手指可以运用,那自然也就是能传递出说法,本宫侍候陛下多年,自认还是能做到清晰的推断陛下的意图。到时,再找个人与本宫一起,反复确认陛下的想法,那样倒是不会有差错。”

听闻她有这种想法,方从哲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当年武曌即位,开始也不过是处理些小事情,后来变成什么样,都是将小事情的授权慢慢拿到手,最后再一锅端了,一个都无法保留。

“娘娘,此事,你们并不适合去做!”

这个解释万历意思的权限,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到被郑贵妃拿去的事情。

“为何你们能,而我不能?我与陛下好歹是多年的情分。”

几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大,已经超过正常对话的声音了,再看后边,也是有些动静。

这个时候,只见万里的手指勾勾,当值之人意识到,似乎是要准备开始了。

看见这个情况,朱常洛迅速拿过一个铺满沙子的横版,根据几次交流,他已经基本掌握避开的时间。

“阁老,不如,您问问父皇如何?”

朱常洛的分析很好的带给了此处的机会!

方从哲当然从善如流,便招呼两个人一起到万历身前。

“陛下,今有皇贵妃郑氏,想要留在此地,为判断您的想法等需求……”

方从哲将话说完,便看着万历究竟会写什么字。

她郑贵妃想要弄个争取的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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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皇权代理人

人类总会有一种错觉,天下离开自己就不行,世界就会垮塌。

实际上,缺了任何人,都会有替代的人选出现,根本不会有什么分别。

尤其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之人,往往选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只有等现实狠狠抽一巴掌的时候,才会醒来。

郑贵妃自认为,她与皇帝的感情,已经到了无法分离的地步,尤其是当年因为国本的问题,生生与大臣对抗三十年。

现在,不就是个留下来照顾的问题么?会有什么问题?

“阁老,这样麻烦陛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吧,有这些的时间,还不如多问几个国家大事!我留下来照顾陛下,那是天经地义!”

郑贵妃迷之自信,实际上,按照一般的规矩来说,也算是天经地义。

毕竟照顾皇帝的起居生活,本就是后妃们不可或缺的职责。

可惜啊,郑贵妃实在是太健忘了,她已然忘记做过什么。

若她是个本分的嫔妃,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该是她的职责,当然跑不了。

但是此刻的情况不一样,万历为什么倒下都还是个谜题,还有此前她的一系列骚操作,更是令方从哲等人担心不已。

没有她还好,有她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

此前一系列手段、种种诡计叠加起来,就不是正经贵妃那么回事了。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即便万历没有深究,也能察觉出一些异样。

要不然,也不至于迟迟不给她皇后的地位。

皇位的问题,当年万历愿意给朱常洵争,那是因为他自己喜欢。

但是,如今大局已定,朱常洵事实上已经出局。

而且为了国家稳定,他也不可能再去折腾。

天家富有四海,当然想给谁就给谁什么,但是要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皇帝送的。

如果是主动要的,那么对不起,没有!

果然,万历只写了一个字:不!

看到这个字,郑贵妃还想要挣扎一下。

“陛下不是那个意思!”

李鋕哪里管她那么多,把脸一横,

“贵妃娘娘还请自重,现在,圣上龙体违和,听不得吵闹!”

李鋕身为左都御史,正是监察天下官员,至于皇贵妃,同样在他的监察之内。

连太后和皇后,他们都要插一杠子,你个皇贵妃又如何?

“陛下绝对不是此意!”

郑贵妃还要再挣扎一下,但是李鋕怎么会给她机会?

“李恩,你愣着干什么,难道看着陛下被吵到?”

若是平时,李恩还真不会和郑贵妃硬杠,但是现在非常时期,他也不能在一边装吉祥物,看一眼方从哲后,麻溜的闪了过来。

“娘娘,此一时彼一时也,走吧……”

“本宫……”

李恩是什么人,既然动手就不会给她机会,接触到郑贵妃的同时,已然运力,他手上一发力,便将人带了出去,丝毫不给其挣脱的机会。

再说黄猛,原本还想着一起发挥发挥他的特长,但是也要看局面,面前个顶个都是真大佬,看见李恩如此强硬,便知趣的闭上嘴巴。

看见他拉扯郑贵妃的样子就知道,已经选边站队,现在想要表现,简直就是实力作死。

毕竟,从根上来说,执掌司礼监的李恩才是天下头号太监。

等到李恩将人带出去,方从哲和李鋕二人对视一眼,开口道,“陛下,您休息片刻,我等就在外间值守。”

说完,先后行礼告退。

只剩下朱常洛在内,表情古井不波,好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她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吧。”李鋕说到。

“自然是不可能,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解释陛下话语,做陛下代理人如此简单!”

“阁老之意是?”李鋕声音有些改变。

方从哲并不答话,只是看着东南方向,叹了口气道,“让大家多多提防,万一那里真有动静,咱们还要面对一番硬仗!”

李鋕也是叹息一声,“真是多事之秋,先是山东灾害,再是辽东乱局,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现在陛下龙体欠安。好在,太子春秋鼎盛……”

下边的他也不敢说,毕竟当初朱标也是突然没了。

“你说的是,太子那里,最近要提高警惕。不是说前些日子,有个叫做李可灼的人进了东宫?”方从哲突然想起来,方书安有次给他提起这么个人。

“此人我没几分印象,回去查探一番,您说的是,太子那里,务必小心谨慎……”

郑贵妃此番前来,当然不仅仅是要护理权,归根到底她盯着的是分走万历的皇权。

现在的情况下,谁能和万历有最直接的联系,便能成为代言人的存在。

此刻是手写,等到过些时日,再用口耳相传,也不是不可能。

那时候,她就有操作的空间。

例如让福王进京,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都可徐徐图之。

再者,如果实在无法操作,那就……继续此前的计划就是!

不过么,郑贵妃实在是高看自己的地位,还有几个大臣对大明皇权的看护。

他老朱家人也就算了,现在太子在侧,怎么会允许一个贵妃去作为皇权代理人?

李恩将她带到外边,便松开手,静静站着。

“李恩!你这是要和本宫做对?”

“娘娘说笑了,老奴不过是皇爷养的一条狗,怎么敢跟贵妃娘娘做对呢。”

郑贵妃回头看着她,冷笑一声,“哼,一条狗,你倒是看得起自己,知道是狗,还敢对着主人狂吠?也是本事见长了!”

说完,她看着门口,“就让这两个老匹夫蹦跶,我看他们能蹦跶几天!黄猛,你个死奴婢滚哪里去了,还在这丢人现眼干什么!”

黄猛忙不迭的连滚带爬的过来,“娘娘……奴婢……奴婢在呢。”

“还不走!”说完,自行在前边走了,外边,有銮驾在等着。

看着一行人耀武扬威的走远,李恩冷笑一声,“咱家说的是皇爷的狗,可不是你郑贵妃的狗!”

郑贵妃一番碰壁,倒也是在预料之中。

当然,她可不是全然无准备,这里碰钉子,当然有后手。

“黄猛,通知他们,正如我所料,方从哲没有给任何机会,可以开始!”

“奴婢这就去办!”

黄猛点头哈腰的说完,便招呼着,“看护好娘娘的銮驾,可不敢让人惊了。”

说完他离开队伍,向宫外急匆匆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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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是谁走路了风声!

万历卧床不起的消息,一直被压着,没有传播出去。

但是这一日,却突生变化!

民间迅速开始传闻,说是太子当得太久,意图谋反,并且勾结首辅,给皇帝下药!

消息一出,人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两次妖书案,这一次,可又是要重新折腾么……

第一次妖书案,是针对太子而来,当时还不是太子,仍旧是等着太子名分的朱常洛。

第二次妖书案,目标直指郑贵妃,说她祸乱朝纲,意图废立太子。

而此番,目标仍是太子,罪名更加恐怖,是要谋朝篡位!

按理说,这样的流言,人们听听也就是了。

可怕之处就在于,历史上有不少太子因为候补多年,最后确实由于种种原因,成了作乱之实。

远有卫太子刘据,近有废太子李成乾。

加上,万历确实突然病倒了!

一切的一切,就更加说不清楚。

消息传到方家,方书安正在难得陪着乃父方世清以及爷爷方从哲用膳。

今日是张惟贤值更,难得方世清没有差事安排,方书安也从正在扩建的毛纺工坊回来。

三代人坐在一起吃饭,说些日常事情,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不过么,等到关键过来后,气氛瞬间变了。

“老……老爷,不好……大事不好……”

“平日里养气功夫也是足够,今日怎么了?这般沉不住气!”

方从哲有些纳闷,他这管家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事物,即便是泰山崩于前,也不应该如此。

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惊慌失措?

难道是,万里驾崩了?

“老……老爷……妖书,妖书啊!”

管家急切的说着。

“妖书?”

听见这两个名词,方从哲脸色瞬间变了。

万历朝的政治家,没有对这两个更熟悉的。

毕竟前后两次妖书案,涉及到的人不算少。

正在用膳的方世清,筷子登时就掉了下来。

若是平时,还有万历压着,现在万历自己就在榻上,怎么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打击。

“世清,成个什么样子,还没书安沉得住气!”

方从哲看见他的样子,不免批评一句。

其实,方书安不是沉得住气,而是没有反应过来,妖书案他是知道的,但是对于当中的过程确实知之甚少。

不过,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只怕蛰伏了时日的东林人,又要再次出山。

“速速将情况说说!”

方从哲指着官家道。

“陛下病重的消息,原来一直隐藏的极好,今日不知怎的,就流传出来。这原本就是个令人吃惊的消息,谁知道,更玄乎的还在后边。

有人说,陛下病重,是因为太子效仿卫太子,施行魇镇之术!陛下禁受不住,最后被邪术禁止,所以才倒下。至于原因,自然是担心陛下最后会易储!”

“一派胡言!”方世清听到半截忍不住,站起来骂道。

“连卫太子刘据的事情都能搬出来,他们怎么不去说武才人的事情?”

“因为事情是‘武才人’弄起来的,自然不会说是他们。”方书安悠悠地道。

“书安,你有证据?”方世清一本正经的问道。

“没有啊,我这不是为了配合老爹您么。”方书安耸耸肩,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都什么时候,还叫配合我,难道你能逃得了干系?”方世清有些生气,他这儿子,平时还知道事理,今日怎么就这样糊涂呢?

“您儿子我能不能逃得开干系,他们说了可不算,老爹啊,他们就想看到您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然后拼命的继续泼脏水,咱们要是洗的话,那水怎么都泼不完。”

嗯?方世清发现,也就是他自己在忧心忡忡,老子和儿子刚开始表情有些变化,现在却恢复正常。

“难道,父亲已经有了摆脱干系的方法?”他试探着问着。

“你啊你,一根筋,也不想想,既然是要诬告,自然会是一系列动作,他们也乐得看咱们手忙脚乱的样子。”

方从哲说到。

“但是,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就这样任他们胡说?”

方世清还是着急,他不知道,为何两人都能稳坐钓鱼台。

“事情不是这么个情况,他们想要的便是混淆视听,最好我们再强行镇压,到那时候,就算是假的,也能被他们说的以假乱真。

陛下还无法出面调和,御史们再一波一波的上书,说不定还会有不少底层官员和士子乃至监生们上书。朝堂一片混乱,如果弹压好了,或许能稳住,但是稍稍有些意外,便会有人说是强权压下,图谋不轨,到时候即便真的太子能继位,也会有人说是得国不正。

原本是一件顺利的事情,就是有人编排一番,便有可能导致最后的结局翻转,你说,这人的计谋是否可怕?”

“对对,正是这般发展的走向,孩儿能想到他们会在太子继位上做文章,但是想不到,即便是继位,最后还能找到借口!”

方世清说着。

“这是其一,若是东林那些人趁机和福王攀附,最后绊倒太子,他们必然得势,所以说,此番是否与东林有关,还真说不清楚,但事情只要开启,必然会有他们活跃的影子,这就是出招人第二个手段。

他们也知道,现在是拉拢别人,毕竟对他们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方从哲继续分析着整个事情可能的走向。

“其三,郑贵妃在暖阁受挫的事情,一定还会传出去,并且会变本加厉,不知道让他们说成什么样子,那时候,明明是咄咄逼人的郑贵妃,可就变成一个为了陛下健康,而勇于和太子以及当权首辅做斗争的光辉形象!”

“这……竟然能这般?”方世清彻底的服气。

子虚乌有的事情,竟然能让他们琢磨出这么多方向来,这些人将心思稍微用在别处,还怕国家治理不好?

“难道,我们只能一件件破局么?”

方世清有些泄气。

“为何非要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方从哲反问他一句。

“难道……”他突然抬起头,似乎是希望重燃。

238 超越妖书案

“难道父亲您……有办法了?”

方世清听闻,心里一动。到底还是他老子有办法,不愧是久在朝堂,已经活成半仙的首辅。

“方法自然是想出来的,没有办法,有时候也是一种办法。事情顺着进行不下去,那就反着来。”

老方意味深长的说着,甚至有心情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

方才事情一出,搞的他半分心思都没有。

不过么,也就是片刻功夫,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反着来?

方世清并没有领略到精髓,他不知道父亲话里蕴藏的是何意,只好试探的说道。

“难道除了他们泼脏水,我们自己也往身上抹点泥?”

老方看着儿子,无奈的摇头,还好,他是个锦衣卫,也只是个锦衣卫。

若是在朝为官,只怕早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奸巨猾们耍得团团转。

心里叹息一声,便将目光转向孙子,好在还有这么个宝贝,要不然真得怀疑老方家的血脉是不是掺进了些坏东西。

“你来说说吧。”

“是!”方书安见点到自己,便说,“既然是他们出招,将我们往泥地里踹,那就拉他们下水,大家一起在泥里滚,谁也别说谁。”

这……倒真是个办法!

方世清感慨一声,自己还真不是个混官场的料子,这样互相挖坑,他可想不出来。他想起另外一事,遂问道,“您还要上个折子么?”

这才是最重要的,方从哲作为涉事人员,按理说需要自清,上折子在家,避嫌才对。

但是,现在内阁只有他一人,若是在家以后,谁来主持协调几个尚书的合作?

英国公么?

他挂的职位在五军都督府那边,自然无法起到协调主持的作用。

“先不急,将消息放出去再说,明日看看风向。”老方说着,吩咐道,“放消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他将目光再度转向方书安。

“爷爷,您也太高看我了!”

“都什么时候,你就别装了,当初杨镐的事情,没有你们弄鬼,哼哼,谁信?”

杨镐?

方书安心里有些吃惊,怎么突然提起这茬。

看来,老爷子对很多事情都是心里有数,平时不说,只不过是不想说而已。

“爷爷……您……您知道啊……”

“我心里能不清楚?当时见你们折腾的起劲,只是心有怀疑,后来结合各个迹象看,不是你们,能是何人?”

“孙儿真不是要和杨大人做对啊,只是他水平确实不够……”

方书安一边措辞一边说着,看看怎样才能让老方满意。

“好了,事实证明你们确实做得不错,眼下,对手们造谣生事,能应对成这样,还是要看你们。”

事情禁不起推敲,方书安他们做事,当时借了东林的势,但是受益最大的还是他们。

而比起舆论宣传,对方确实落了下乘。

毕竟多了几百年经验的方书安,相对于隐身在背后的敌人,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对手虽然藏的很好,但是也不用找到是谁。

左右是为了给太子和老方泼脏水,那就往福王和郑贵妃身上同样浇水也就是了!

万历病重卧床的消息传的很快。

郑贵妃听见汇报,笑的眼角褶子和老鸭窝一样。

“娘娘,还是您的主意妙。这下好了,看看方从哲怎么蹦达,他要是不请辞,后天就得有多少头铁的御史上本弹劾。”

黄猛恭维的说着。

“莫要胡说,可不是本宫的主意,上次妖书案还将我说成是祸乱朝纲之人,现在,让他们尝尝滋味!”

“那些人办事还算利索,银子撒下去,马上就传遍京师。”

黄猛一边给郑贵妃捶着腿,一边说。

“他们啊,也是过分小心了,这等消息,无需银钱就能传遍天下,撒银子属实浪费。”

正在主仆沉浸在得意洋洋中的时候。

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没,万岁爷病倒了!”

“听说了啊,不都说是太子下的药?”

“什么下药啊,那叫魇镇!”

“那是何物?”

“就是用纸草或者其它做成小人,上边写下对手的姓名八字生辰等等,然后……”

“恐怖如斯!太子等着继位就是了,怎么会如此干,还有阁老,都已经位极人臣,怎么会做出这样事情?”

“嗨,让你去做几十年太子,你也不乐意,何况福王泽心仁厚,很有可能换了他,你说,到手的鸭子飞了,能不担心?”

正在几人说着热闹的时候,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一派胡言,放你娘的狗屁,如此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收了福王的钱吧!”

那人被人一说,脸变得通红。“你怎得污人清白,我没有收钱,我不是那种人,你别瞎说。”

“既然你不是,如此紧张作甚?越是极力否认,越是有问题吧!太子当年怎么坐上的,还不是因为大官们死谏。

如今太子口碑上佳,从无不规矩之处。万岁爷怎么轻易废立?明眼人一看便知,定然是那福王想要谋朝篡位,毒害圣上,再将罪名嫁祸给太子,一石二鸟之计,不可违不狠毒!

你们别忘了,福王之母可是郑娘娘,万岁爷吃东西,那可是有人验毒,之所以验不出来,定然是用的慢药,如此一来,还有谁比郑娘娘更方便下手?”

话一说完,现场静悄悄的,“唉,老哥哥,你说的也有理啊!”

“有他娘的什么道理,我看你是收了钱吧!”

“狗日的你说谁收钱,没收到你补给我啊!”

“说你呢,狗日的!”

“娘的,给你脸了!”说着,支持太子这人提拳便上,对方不过是个瘦弱的鸡仔儿一般,怎会是他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便将其揍得头青裆肿,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狗一样的东西,还敢跟老子动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此类情况在不断上演着,当然,拳头的碰撞还是少数。

对于皇室秘辛,人们向来是就着它下饭,讨论起来也是甘之如饴,津津有味。

消息传到宫里,郑贵妃还没有高兴半天,风头就变了,更加猛烈的吹向他们。

看那意思,比当年的妖书案还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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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虽千万人吾往矣

郑贵妃想过他们可能采取的措施,却没想到是拉己方下水。

这就是有些近似于无赖打架了,明明一方是会武术的老手,一方是只会黑虎掏心的盲流。

哪知道双方对阵,盲流可不会老实的比拳脚,而是怎么能赢怎么来。

方才还志得意满的黄猛,这会儿像是霜打的萝卜,蔫了。

“娘娘,这些人也太狠了……”

“他们不狠,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别怕,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谣言从来不是杀伤的主要目的,毕竟靠嘴能骂死人的时候,少之又少。

最关键的是对谣言的反应,当年的卫太子刘据,不就是因为抗不住谣言的祸害,最后起兵攻伐,才造成了最后的悲剧。

现在,有谣言针对她郑贵妃以及福王朱常洵,当然不是好事情,不过也就是考验耐心的时候。

若是太子坚持不住,有了动作,那才是郑贵妃以及背后势力最想看到的事情。

……

这一日是方从哲当值,他面不改色的在暖阁前厅坐下来,翻阅着筛选出来的奏章,挑选其中重要的做出回复,再交给李恩批红。

现在是非常时期,原本至少需要万历过目,这会儿都免了,除非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才会去打扰万历。

方书安的看到的折子,已经经过一轮挑选,来自各部的奏章,会被先行发下去自行决定。

毕竟内阁只有他一人,没有人帮着筛选的话,工作量过于大了。

暖阁前厅搬过来几张桌子,与内阁规制相同,基本上相当于将内阁的作用搬了过来。

书案之上,几只熏香炉青烟袅袅,不是伴随着翻动奏折的声音,除此之外,鲜有余声。

原本负责整理文书的刀笔吏,也换作司礼监的宦官们,毕竟,里边有万历皇帝。

李鋕今日有些异样,只见他桌案上的香炉烟晕都要比平日里凌乱。

那些烟气一会儿盘旋,一会儿散作一片,似乎显示着主人同样焦躁的内心。

他翻着御史们上来的本子,不时瞟一眼方从哲,一会儿功夫,不知道瞥了多少眼。

“说罢,多少人弹劾我?”

方从哲已经发现异常,丢下手里的奏章问道。

“阁老,说句不好听的,您应该问问,有几个没有的……”

李鋕无奈地说到。

若是按照常理,确实需要避嫌在家。

现在仍然进宫,御史们当然盯着,一窝蜂的扑上来。

这样的事情,就是身为左都御史的李鋕要拦,都拦不住。

“阁老,这些折子,我看就压下去吧。”李鋕倒是通情达理,你们有写奏章的自由,他们也有筛选并且留中不发的自由。

“压下去?现在压下去,明天会冒头更多!你也是从御史过来的,年轻时候头硬如铁,老夫能够理解。”方从哲说着。

“但是他们也太分不清形式了,现在大明的情况,怎么能缺少您?”

李鋕不和御史们站在一条战线的原因就是在这里,现在天子卧榻,内阁只有一人,若是他现在真的请罪在家,那事情真的就难以处理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也不知道看上去风光的大明,实则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就是内外皆伤的局面!今日除了你还有谁?”老方淡淡地说着。

“崔尚书,不过他会晚些到来。”

“那就等着崔尚书,让他来向陛下提吧!”方从哲说着。

“大人,真的要像夺情那般?那对您的名声损害非常啊,当年张……的事情历历在目。”李鋕说着,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万历初年,在一条鞭法推行的重要时刻,张居正父亲病逝,按规矩,他需要回乡守孝三年。

但是极为重要的情况下,如果真的放弃改革回去,等到回来的时候,天时地利都不在,根本不可能成功。

经过一番策划之下,张居正便自导自演了夺情的戏码。

经过几次操纵,他便堂而皇之的留下来,主持改革,将守孝之事略过。

虽然从改革上来说,张居正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成功的为大明实现中兴。

但是造成的后果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广大读书人对张居正的批评。

作为习孔孟之道的读书人,竟然不孝,那怎么说的过去?

于是乎,夺情之事,变成了他一生难以抹去的黑点。

甚至就是在死后,也揪着夺情一事不放。

李鋕没有提此事,就是这么个原因。

现在即便是老方想撂挑子不干,他都不会同意,要不是有这么一位人物在,中枢早就散了。

但是暂不回避的事情他又不能先提起,表面上看是帮了暂时的忙,但是对后边造成的影响也十分巨大。

所以,还是方从哲自己提起此事,早有其他人上奏折就是。

“崔尚书,不知他是否愿意上奏章……”李鋕突然想到什么,说到。

“崔大人要是不上,辽东的事情他自己解决,我可不给他擦这个腚。要不是有我家那傻孙子误打误撞的建议,他现在还在为建奴焦头烂额。”

方从哲眼睛一瞪,说着。

当然,李鋕的意思不是说崔景荣不管,而是怕他和自己一样,担心事情影响方从哲的名声。

“我知道你的意思,先将事情办妥,管它身后洪水滔天。此事不能耽搁,但凡事经历过朝堂大事之人都清楚。至于那些不了解的百姓,任由他们评说吧。”

方从哲说着,好像事情的主人公不是自己一样。

李鋕当然清楚,不回避一事成功之后,对方家后代影响甚大。若是皇帝不做特殊照顾的话,他的后代再想成为高官显宦就很难了。

尤其是现在,还有方书安这等天才的存在。

等于是人为的给他设置一个障碍。

“莫要犹豫,此事就这么办,等到崔尚书一到,便上书请命!”

“方大人,您为大明做的一切,后人必将铭记!”

李鋕深深一礼,表达着内心最真实的敬佩。

方从哲看看他,只是笑笑,露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崔景荣闻听李鋕的话,也是十分感佩。

要说方从哲是官迷,那是很难令人信服的事情。

毕竟山东灾难之前,他就已经实打实的辞请,后来便是赈灾和辽东事情接二连三。

寻常人处理好一个,便能在青史留名。

但是若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千古骂名。

方从哲不但将各个事情理顺的很好,更是没有伤筋动骨到大明的根基。

眼下,他还在为此事冒险和担负骂名,固然有为其孙子铺路的心思在其中,但是负面影响可就远远大于带来的收益。

万历榻前,崔景荣好李鋕恭敬的站着,方从哲站在上首处,李恩在下首。

李鋕将崔尚书为方从哲暂不回避之事说出来,等待着万历的判断。

此刻的三人,心跳俱是快成了一条线……

240 急传太子

只见万历的手指戳进沙盘里,随后开始慢慢的移动。

嗯???

几人直勾勾盯着手的轨迹,这姿势,似乎是不对啊!

并不是他们想的那般,似乎有些异样。

怎得,入手是一横?

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莫非是个不字?

难道会是不同意……

三人心里觉得不应如此。

尤其是方从哲,虽然他有些担心,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有数的,万历不可能会放他走的,要不然上次请辞就该准奏。

那会再去重新寻找一个首辅,并不是多难搞定的事情。

既能听万历的话,揣摩万历的意思,还能有一定的赈灾手段、执政能力。

听上去条件多一些,但是在大明的文武百官还是能找到的。

当时不换人,现在根本不可能换了,原来下去那几个,不是治国能力差些,就是不如方从哲能揣摩万历的心思!

眼下情况复杂,更不要说还有传闻这么一档子事摆在面前。

想的再多,还是要看万历的意思。

第二笔是关键,众人紧紧看着万历手指的走向。

还真是个竖……

要命了,真是不字?

气氛到了最为紧张的时刻!

第三画的时候,终于不是撇了,是个短横。

三个人心跳终于缓和下来,只要不是不字就好。

“可!”

还好,还好。

看意思这是同意了。

李鋕和崔景荣也是松一口气。

不过,写完这个字之后,万历阻止住拿走沙盘的李恩,看样子,还要再写?

这是第一次遇见之外的事情。

李恩和方从哲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不解。

看样子,圣上这是有大动作啊!

看见万历的手指再一次按在沙盘上,方从哲开口道,“请圣上示下!”

“太!”

第一个字写完,万历紧接着又写了一个“子”。

太子!

为何会突然提到太子?

刚才是三个人心跳,现在换成四个人,连上李恩在内,都有些吃惊。

此刻提到太子,是何意?

难道真的要废立?

时机也太不合适!

偏偏,万历写了三个字,似乎是有些累,好像需要调整一番,手指只是悬着。

见如此,方从哲便开口问道,“陛下,是要将太子请来么?”

万历手指微微点两下,似乎是表示同意。

“速速去请太子来!”

方从哲不敢耽搁,赶紧命令道。

候着的太监闻言,便急匆匆去了,看样子,今日要记载史书中了!

朱常洛此前是天天在此候着,不过他身体也不过刚刚有些好转,群臣们几次进谏,终于让朱常洛改成每日来一会儿,不是整日在此地。

按照计划,今日太子是黄昏才会来。

没有等太久,太子便在王安的陪同下匆忙的来了,甚至来不及更换衣衫,只是穿着他在东宫里的便服。

“父皇,儿臣来了。”

给万历行礼之后,朱常洛转向方从哲,问道,“阁老,何事如此匆忙?”

方从哲回礼到,“殿下,是陛下诏您前来,您看,陛下要说了。”

老方指着沙盘,看见万历的手又开始动作。

这次,所有人的目光在一次聚焦在一处。

“监”字!

最后,赫然是个“国!”

“太子监国!”

崔景荣失声道。

太子监国!

李鋕好一些,在心里稍微颤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都停止了跳动。

方从哲虽然比他们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多少。

三十年了啊,多少官员的前仆后继,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万历在这么个时候,终于作出了重要决定。

现在让太子监国,那基本上是确立了朱常洛即位的既定事实,需要的就是正常交接即可。

原本,他们还以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会影响到太子的位子,甚至是导致整个帝国风向突变。

现在看来,皇帝毕竟是皇帝,尤其是自诩聪明程度并不比他爷爷嘉靖差的万历,自然是在神志清醒的前提下,将帝国的权利交给真正能掌握好的人。

如果福王还年轻,如果他万历还能奋斗十年,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不一样。

现在么,万历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时间再去培养一个新帝国接班人。

而且,多年的太子生涯,即便是没有处理过多少朝政,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并没有表现的差劲。

至于处理朝政,还有时间去学一学,现在么,更有方从哲等大臣来带领他。

看来,在万历听到关于弹劾方从哲的奏章以后,便下定决心。

现在更换首辅是个不现实的事情,而且又有着传位的压力。

索性就不去搭理那些乱七八糟的风声,让太子提前开始适应治国的生活……

眼见朱常洛还冷在那里,方从哲碰碰他,示意其谢恩。

他当然明白方从哲的意思,但是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原来期待很久的事情,现在真的到来,并没有那份激动。

难道是等的太久麻木了?

或者是因为看见万历的颓势,心里有些压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朱常洛确实高兴不起来。

“父皇,孩儿资历尚浅,并不适合监国,望您收回成命,孩儿再跟随阁老等大人学习些时日。”

往常,对于这等命令,自然需要辞受一番,才能打赢。

不过此刻,时间并不允许他再来这一套。

“殿下,您不能犹豫了。”崔景荣出言劝道。

“殿下,陛下卧病在床,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再让陛下为之操心了!”李鋕也动容的说着。

虽然万历实在床上躺着,但是他听到关键事情的请示时候,还是要费心思考,最好还要做出决定书写出来。

平日里自然没什么,现在的情况下,可就是要耗费太多精力。

若是能从中脱身,好生休养加上物理治疗一段时间,说不定真的能再多恢复一些。

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刚倒下那会好了太多。

“阁老,这……”

朱常洛不确定,现在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只要求助方从哲。

“殿下,请您为陛下排忧解难吧。”

方从哲抱紧双拳,老泪纵横的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多年的奋斗成为现实,还是因为赏识他的万历病重之下无奈只能如此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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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气急败坏郑贵妃

太子监国,算是对谣言最好的回击!

原本还在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瞬间乌泱泱的散了。

既然都监国了,那么有些事情就纯粹是个被人偏向解读的事情。

郑贵妃的宫里,现在十分安静,整个宫里不管是谁,都不敢出半分热闹。

只有一些偶尔发生,不知道是从何处蹦出来鸟叫声。

如此情况,原本应该是个祥和的时间,现在却充满着山雨欲来的味道

郑贵妃想不到,他们处心积虑弄出来的阴谋,竟然会是这样的回应。

说好的能将方从哲拉下马,结果人家甚至于不需要动什么手段,不过是刚刚有人上了折子,就直接被全数留中,还有了监国的旨意。

此前整个宫里都是得意洋洋的劲头,听到风声之后,风向大变,现场变得落针可闻。

“娘娘……”

黄猛低声叫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坐以待毙肯定不是郑贵妃的习惯,肯定还有针对的行动。

“我就知道,听信那些蠢材的,做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事情,不是说让太子继位不成么?现在可倒好!直接监国,那和继位有何区别?”

一番话说的一句比一句急躁。

她现在是真急了,别说最高目标了,连最低目标都没有达标,因此还需要换个手段……

如果说方从哲们倒打一耙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屑,这会儿可就是追悔莫及。

现在形势,已然确立朱常洛监国的位置,表面上看,他们真的就没什么花头了。

啪!

哗啦啦!

郑贵妃愤怒的抄起一个瓷盏,摔得粉碎。

那还是太子孝敬她,送过来的东西,看那样子,可是景德镇出名的匠人烧制。

“娘娘,凤体要紧,可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扰到您。”

“哼,亏你还知道打扰。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你马上出宫,看看那些人如何说!若是他们没有办法,我便抓紧去寻找新的人。”

看着郑贵妃气急败坏的样子,黄猛哪里敢耽搁,赶紧领命。

“奴婢这就去看看,不能让那些混蛋蒙骗了您。”说完,赶紧一溜烟的往外走。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离主人家远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正好想出点什么不善良的事情,

黄猛出了宫,便直奔东市,那里是他每次出公办事都会去的地方,并不显眼。

东市人多口杂,贩夫走卒,各方神圣都有,既能淘换到西域和辽东的宝贝,也能找到不少不入流的赝品。

黄猛走进一家又一家店铺,似乎是在忠实的执行着宫里的采买。

但是只要跟的足够近就能发现,他实在是太迅速了,快的根本不像是一个要出来正常采买的速度。

毕竟那是一双肉眼,可不是什么扫描仪。

不知道出来进去多少店铺,终于,两个远远吊着他的人还是跟丢了……

确认外边没有尾巴之后,黄猛一闪身进了家小店铺,穿过厉害吆喝叫嚷的酒客们以后,还有一段狭窄的围栏。

他再度看看背后,确认真没有人后,才将围栏中间的一扇看上去就是墙的伪装门打开。

在里边绕过几个岔路之后,才是一个点着蜡烛的房间,里边,在阴影处隐藏着一个人。

“夫人让我问你们,为何那厮现在拿到了……?”

没有说出来的事情,自然就是指的监国的事情了。

“此事无人料到,谁能想到万历在如此时刻,竟然开始托管。”

“那可有什么话让我转告回去?”黄猛继续问着。

“倒是也有句话,夫人不要忧心。虽然暂时失败,但是也并不意味着毫无办法,接下来才是争夺的关键,还请夫人放心!”黑影里边传出声音来。

竟然还有办法?

黄猛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弄阴谋,还是来不及了吧。

“再等等,最迟三日,便会有风声,到时候只要他们真的出错,那么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咱们。”

阴影里的声音十分笃定,连黄猛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到底是真事还是敷衍他们,黄猛是分不清楚的。

“若是最后没有你说的东西,该当如何?”

“不可能没有,除非,是你们自己解除。”

那人越是将事情说的神秘,黄猛好奇心更重了。

不过么,现在不是考验好奇心和脑子的时刻。

他需要将听到的东西全部带回去,传递给郑贵妃才是。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出招的手段,不得不说,此番找的人真的还算厉害。

比此前那些人的手段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御史们听见方从哲没有赋闲在家,便有人继续上书,点名是他扰乱朝纲,应当避嫌。

但是太子监国的消息一出来,反应慢的人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万历之憋了个大招在此地。

如果说真的是有心让太子监国,那么内阁成员暂时肯定没有什么大动作。

除非引进另外两个人入阁,至少形成一个三个大学士分担问题的局面。

第二日,是张惟贤的值班的时间,不过由于刚刚有特别任命,因此他和方从哲等人一起。

“今日朝堂纷纷乱乱,除了两个旨意,还有一些事情请各位大臣做好决定。”

户部李汝华有些纳闷,今日的英国公,说话行事的劲头,有些过主动啊,此前他都是在一旁当稻草人来着,现在,应当是有事情要说。

“既然太子监国,已经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那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流言处理干净。以老夫看,要讲那些声势造谣之人抓起来,好生教育一番。

除此之外,还要将福王控制起来!”

如果说昨日太子监国是最大的新闻,那么今日的事情,就是提出来更为令人难以相信的选项,就是要控制住朱常洵。

方从哲看见这一条,心里便开始冷笑。

看上去,这位出主意的愿意将事情从小故事变成大风浪。

现在不过是刚刚监国,就要对付兄弟,传出去的话,只怕万历当天就能将他的旨意改了。

“公爷,我能问一句,这是何人想出来的主意?”

“谁?此时还需要找人做?我那些手下就能将事情处理掉。”

242 异样英国公

听张惟贤说完,李汝华眼神飘向方从哲,他的眼里,现在只有疑惑。

按理说你张惟贤作为勋贵的代表,又是名义上五军都督府的头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吧。

这样的水平,稍微有点能力的中下层官员都能想通其中关键。

“抓捕造谣之人,不是难事,但是现在去控制福王,未免有些早了。”

方从哲开口说道,他不能够让这件事情有发展下去的可能,必须要在掌控之下。

相比之下,福王朱常洵现在可是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的就背了黑锅。

但是,仅仅是因为福王此前有过想法,已经有潜在的动力,现在就要将他拿下么?

那样的话,可就是把一项本来不该有的罪名加在人家头上了。

但是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说朱常洛现在只不过监国,哪怕就是他现在继位,也不能直接就拿福王开刀。

若是那样做,就只能等着后世史书上写一句,兄弟阋墙……

事情,透露着一丝古怪。

“国公,此事没得商量,万万不可。”方从哲说到。

“阁老是何意?难道您要两头讨好么?”张惟贤反问到?

“国公爷,你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我方从哲向来谋求遵从祖制。何时曾表现出来过,要支持福王之意?”

方从哲偏向谁,数十年间未曾变过,哪怕他没有进入中枢的时候,也是坚持立长不离幼的原则。

“谁知道你表面上是那般,心里又是另外的想法?”

英国公好好的,怎的会暴起发难,不说李汝华,方从哲也想不明白。

把事情闹大,对他有什么好处?

要说地位,他们家可是从立国之初就有爵位,流传至今早就有两百多年。

朝中能比得上他家流传久远的,掰着指头也数不出几个。

要说官职,五军都督府可不能说是小官职了,也就是从于谦以后,兵部实力膨胀,替代了不少他们的权利。现在的五军都督府,更像是一个吉祥物一般的摆设。

一个清贵官,品级不低,还不管什么事,不正是勋贵们最乐意做的事情么。

现在弄这么大动静,难道是想重新振兴五军都督府?

但是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论财?

张国公家虽然不像现在那几个大商贾有钱,但是在勋贵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家族,生意可是遍布大明,能超越他们的也就是几个新成立的大商队。

也就是瞬间功夫,方从哲脑海中便思考了很多。

但是没有一条是能理通顺的。

张惟贤没有为福王背书的理由,也没有打倒朱常洛的动机。

事情,确实不像是表面上去看到的那样。

但是,原则必然是坚持不能动摇。

“国公,此事断然不可,殿下不过是刚刚站半只脚上去,甚至另一只脚还没上去,此番要是有大动作,保不齐后果会怎样。”

张惟贤看着他,半晌不说话,最后才开口,“要不是知道你们此前站在太子一边,我还真怀疑你们和福王有什么勾当!此事老夫会坚持的,找机会也会向殿下提起!”

说完,便拂袖而去。

搞的李汝华和方从哲面面相觑。

“阁老,国公这是何意?难道说真的要……”李汝华后半句没有说。

“不可能,也不能做,无论如何不能让太子殿下刚刚监国,就对兄弟们动手。还有,京营和各地休憩的士兵也要看好,有异动赶紧呈报,以免发生不可挽回之事。”

张惟贤并不是个胡来的人,但是看他刚才的态度,还真不敢打包票,为安全起见,还是看好各方势力为妙。

朱常洛到来以后,看见方才还在的英国公没人,便十分纳闷。

“国公何处去了?”

“国公他……”李汝华说了一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大人家中有事,先行去了。”方从哲接过话头,圆了过去。

“哦~”太子应了一声,便将目光落到桌子上摞起的奏章之上。

这还都是大臣们筛选出来的,若是向他祖宗朱元璋一样,每本奏折都看到,那会累出人命的。

只不过,即便是选出来的,也有些过于厚实。

太子拿起最上边一本,掂量了下重量,皱皱眉头。

他随手往下扒拉扒拉,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诸位卿家写的是书还是奏章?”太子抽出来一本,在手里晃晃,看那厚度,足足是一本小册子。

这倒不能怪某个官员,事实上自从万历不上朝以后,写奏章渐渐的变成了一种行为艺术。

随便一个事情,写起奏章来,便能洋洋洒洒写上万字,最后还没说多少有用的东西。

曾经有人写了整整六万字,最后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毕竟写出来的东西,大部分万历都不会看,不过是给刀笔吏和内阁大学士们增加了难度……

但是,朱常洛哪里习惯这个套路……

“阁老,就不能让他们简明扼要的说事情?”他翻着第二本奏折,也是写的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

“此事也不是不可,只不过圣上未曾说过,所以官员们越写越长,您只要是提出来,那便让群臣们执行就是。”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方从哲一口应下。

事实上,他早就想写一本奏章,就此事进行阐述。

毕竟,简明扼要的内容,更方便他们整理和进行批改。

两人交谈完,朱常洛才拿起最上边的一封奏章。

“哦?是辽东熊大人上的,本宫来好生看看。”

第一本奏章是熊廷弼所上,无论如何,那里现在算是大明最为重要的地方,于是方从哲便将其放在最上。

熊廷弼当然没有短话长说的习惯,也不是什么要炫耀自己写法的官员。

他将事情条理分明的列了上去,很方便阅读。

而且,从方书安那里写东西得到的灵感,在汇报战况和工作时候,熊大也将各种各样的具体方案数据写的清楚,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只是,看见最后一条以后,太子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下。

“阁老,你看看,可能性到底要多大。”

243 亦臣亦友

熊廷弼的奏折中,最为核心的还是关于土地的问题。

那可是在农耕时代最为宝贵的东西。

至于和黄台吉交战的细节,基本上没什么意思。

今日你杀了我十匹马,明日我就砍倒你二十头牛,总体来说,双方的战争更像是成人版的过家家。

你来我往的几下,几乎都不能算是挠痒痒,比较起来他们在辽东的战争,这里的只能说是纯天然的友谊赛。

相比之下,请求收回奴儿干都司的愿望和土地的预测,更加让人感兴趣。

“熊大人说找到将近一千万亩土地!”

一千万亩土地,虽然相对于大明耕地来说,不是个多大的数目。

但是一户分上五十亩或者一百亩地,就能安置十万或者二十万户人口,对于解决大明目前面临的危机,会有十分良好的效果。

“怎么只有一千万亩!”

方从哲一句话,差点让朱常洛吐血。

“等等,阁老,你再说一遍,我耳背,未能听清楚。”

朱常洛正是人生巅峰的时光,可以说是春秋鼎盛,怎么可能耳背,只不过是听到的不敢确认而已。

“我那孙子说过,整个北大荒开发出来,少说也有一万万亩土地,现在熊廷弼不过才开发出来一成,未来的路子,还很长……”

“一万万亩?”

朱常洛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相信,北直隶以及山东加起来,才多少土地。

一个区区北大荒,还能比这两处的耕地更多?

这也就不能怪他没有见过世面了,单就面积而言,华夏东北平原最大,耕地面积也是最大;相比较之下,华北平原和江南都要差上不少。

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去过北大荒,自然无法对那里的广阔有多少认识。

“不说一万万亩,只要有上五千万亩耕地,便能极大的缓解我大明的粮食问题。”

朱常洛似乎是打进一针鸡血般,似乎能感受到他未来执政之路要好上许多。

对于这个话题,方从哲笑笑,并没有回答。

按照他孙子的说法,现在粮食不够吃,固然有灾害的因素在其中,但本质上是中间有人上下其手的太多。

除去灾年外,粮食其实能达到相对的平衡,但因为有人在中间吃掉太多好处,所以才会造成粮食短缺的现象。

监税司……

如果那个想法真的能实现,暂时不用移民去辽东,都能保证粮食够吃。

若是合理开发,会让大明的人口再增加不少,到时候,想想人口和土地都增加,那可是盛世才有的迹象……

“阁老?阁老?你在想什么?”

直到太子召唤了老方好几声,他才反馈过来。

“殿下,失敬失敬,方才是想起来家孙说的一些事情,还请恕罪。”

“你何罪之有,要不是令孙提出来的可能性,熊大人怎么可能发现如此多的耕地。要说啊,是时候该赏赐你们家那个皮猴子一次。”

要赏?

老方心里一动,随即变冷静下来。

此前万历健康的时候,关于方书安的战报不是没有,但是最终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给压了下来。

中间有什么原因,或者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方从哲猜不明白,也没有去问万历。

但总归形成的事实便是那般。

现在太子刚刚监国,就将这件事情打破,究竟是好与不好,还很难说。

“殿下,方书安我那孙子,确实是做了不少事情,不过念在他还年幼,并不适合多大的封赏,要不,还是再等等算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朱常洛也是有些纳闷,不过随即想明白,方书安立过的功可是不算少,但是到现在仍旧没个像样的封赏。

中间一定有问题!

难道?

朱常洛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莫非这个年轻人,是父皇专门为自己或者是年幼的朱由校留着的?

若是将事情向这个方向思考,那还真的能说通。

方书安的表现,屡次出人意料,在他同辈的年轻人当中,绝对的佼佼者,无人能出其右。

若是现在使用,未免有些年龄过小。

但是留给自己或者朱由校的话,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只要令其和朱由校搞好关系,便能成为一生的朋友和君臣。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孤家寡人,若是能有个亦友亦臣的人,那会令孤独的帝王生涯增色许多。

想到这里,朱常洛便对方书安定性了。

现在还真不是给他大封赏的时候,毕竟年纪小,还没有多少官场经验,等到朱由校开始历练的时候,将两人捆绑在一起就是。

“好罢,那就依着阁老之意,先不给方小子打赏,等到他有了相对正式的官身之后,再行封赏就是!”

两人就这么一言一语,将方书安一段时间的工作内容聊了出来。

算是给他的职业生涯年规划吧。

不过么,若是方书安在此,他会发现,两人规划的那叫一个什么玩意,他可是要成为顶尖科学的那么一些人。

至于当官什么的,不过是捎带手完成的事情!

处理完奏章,去探视万历以后,朱常洛便赶回东宫,哪里还有人在候着。

“徐大人,让你久等了。”

太子一进来,便看见还不知道等侯多长时间的徐光启。

“殿下您莫要如此,现在监国重任在身,难免要处理军国大事。”

“好,不说我了,说说你的事情吧,怎得,近日来有何重要之事?”太子问道。

“重要之事便是世子的学业,眼看着时间过去一个多月,最后一位师父也到不了。敢问殿下,是要怎样进行呢?”

徐光启到任已经不少时间了,可惜因为三个师傅当中的第三人一直未能到达,所以他两人无法开展自己的事情。

“今日才瞧见奏章,那位恐怕是来不了了。”

原来,第三个人接到命令,原本是个高兴的事情,谁知道老母高兴之下,意外发生了,竟然睡着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如此一来,要回家守孝三年,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一方便的需求。

“本宫再物色一位师傅给校儿,其他事情还有何要说?”

“殿下,您最近使用那些东西已有时日,效果如何?”

徐光启神色突然很奇怪的问道。

244 盒子与试药

太子听闻后,难得老脸一红……

“徐大人怎得突然问这样的事情,那怎得好意思说……”

徐光启本来也不打算直接问,不过理由早就想好了。

只见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太子,为大明开枝散叶原本就是国家大事。关心此事也是臣子的本分啊。”

“国家大事?臣子本分?”

朱常洛头一次听到,还能将房事说得如此义正言辞。

“那按照徐大人的话,我是要多多努力才是?”

“正是!”

徐光启面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事实上,他与方书安交流的时候,也对直接和太子说这个话题抱着抵触心理。

这不等于是打听太子的房事么?

那可不是什么正直臣子该问的事情,但是么,随着方书安一通忽悠,他也认同了观点。

对于皇家来说,开枝散叶就是一项重要任务。

当然了,那是在还没有皇子或者皇子少的前提下,他朱常洛的皇子有几个,并不算少……

不过么,这种混淆视听的事情,一方自己不戳穿,另一方也乐得给自己挂一个大义的牌子。

“要是这么说起来,还是真有改善。近日贵妃送来了几个女子,也是说着为皇家开枝散叶,还别说,此前有些力不从心,自从开始那些练习和药丸之后,感觉好了很多……”

看着太子满意的表情,徐光启担忧的心思才算放下。

“不过……”

不过?看来还有其他消息?

“李卿献了一丸药,说是能增加乐趣……”

增加乐趣?

果然像是方书安和他说的一般,那个叫李可灼的没怀着什么好心思。

“殿下,将那药物拿出来吧,微臣建议您还是不要用。”

徐光启说着,便伸出手来。

只是,这么一来,朱常洛的心里便有些逆反,这是何意?

你是朱由校,他儿子的老师,又不是他的老师,怎得还管得这么宽?

心里想着,表情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怎得,徐大人这是怀疑别人的东西不好?”

徐光启似乎是没有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一般。“好与不好,咱们试试便知,请殿下拿出来吧,我敢打赌,您一定会感谢微臣现在的做法。”

看着徐光启说着一身正气,朱常洛心里倒是软下来。

要说这老儿来破坏他一个药丸,那也没有什么意义,若是看不出东西来,更是只有一地鸡毛。

“去将李可灼敬献的东西取来!”朱常洛招呼一声,王安便挥挥拂尘,边上的太监匆忙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那太监捧着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走过来。

“先不说其它,就是这盒子,只怕也价格不菲,看做工,应当是京城那几家名家所做。”

徐光启看着盒子,笑呵呵的讲道。

太子见状,便说,“徐大人,盒子您喜欢,拿去就是,就是这东西他……”

“王公公,差人去抓两只宫猫来,一试便知!”

“什么?徐大人你……”

朱常洛有些生气,按照徐光启的意思,这是打算将他吃的药丸给宫猫吃。

虽然那些宫猫大多是血统不差的纯种猫,但是怎么说都是牲畜啊。

把敬献给太子吃的东西给畜生吃……

这个徐大人的心呀太大,不止是朱常洛本人这么想,连一边的王安都在犹豫这要不要派人去抓。

若是殿下生气,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过,朱常洛毕竟有他的教养在,尽管心里有想法,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么的明显。

“王安,听徐大人吩咐,去抓两只过来,咱们看看,里边究竟有何道道!”

尽管没有明确表示出不满,但是用词已然不是刚才那么客气。

但是徐光启好像是听不到一般,仍然在端详着那个盒子。

“徐大人,盒子您拿回去慢慢看就是,现在盯着它有什么意思。”

“哦,微臣失态,微臣失态,哈哈。这不是前几日同方家小哥讨论起浑仪的再造技艺,若是那些工匠能有雕刻木盒子这等细腻的技艺,说不定精确度能提高几成!”

哦?

太子突然间发现,是他自己低估了徐光启。

想来也是,一个以格致之学闻明天下之人,怎么会对区区一个木盒子青睐有加呢,果然是有着其他的原因在其间。

听闻他这么一说,朱常洛心里马上好受许多。

“怎得,方家小子又遇到什么难题去麻烦您了?”

“哈哈,还是瞒不过殿下,方小子遇到一些技艺上的难题,他有一个滚子轴承的东西。实际上已经造出样品,可惜耐久程度达不到他的要求。

好在这小子在翻阅文献的过程中,得知浑仪有类似的构造,便来问我是否见过浑仪的图纸或者是实物。”

“浑仪?那不是司天监之物,他自己去查看就是。”朱常洛说到。

“他问过那些官员,并未能查找到相关的器件,想必是在里边一些看不到的位置,所以才来问臣。”徐光启解释道。

“原来是这般,那真是难为他了。我还以为,他每每弄出来新玩意儿,都是自己胡乱琢磨,或者就是番人之物,原来,是在古籍里找到的?”

徐光启笑笑,“倒也不全是,毕竟老祖宗的东西都是过去的,有些是在老物件的基础上进行改进,才发展出新玩意儿。”

“也是,只看故纸堆,也翻不出什么来。怎么,那个什么转子轴承,是一个很重要的玩意儿?”朱常洛突然对轴承好奇。

“这般说吧,有了那个轴承,车轴能用到车烂,都不用换。除去车轴,其他类似的转轮、水车等等,一切用到轴转动的地方,都能用轴承来代替,有了这个东西,马车行走时候嘎吱嘎吱的声音能大幅度减小,并且也更方便牵引。如此一来,用更少的马匹便能拉动此前需要拉动的东西。”

“看来,像你所说,用途极大,方书安还真是个奇才……”

两人说着,王安抱过来两只猫。

“殿下,我们先来试试药效吧。”

“好,尽管试。”朱常洛笑呵呵的答应,方才一番交谈,已经让他忘记了此前的介怀。

还别说,两只猫也不挑剔,分别给他们一粒李可灼和方书安的药丸,便吃了进去。

约莫有半柱香时间,便开始有些不同……

245 宫猫与抉择

吃了方书安药丸的猫,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可能是潜意识的原因,觉得它有些活泼。

另一个吃掉李可灼药丸的猫,与此前完全是两种状态,此前也是个安静闲淡的宫猫,此刻变得有些过于躁动,甚至是哇哇乱叫。

到这里,朱常洛心里其实是肯定的,看样子,猫吃了之后都有功效,人若是服下的话,定然也有着类似的效果。

“徐大人,看样子,这是浪费了一颗药丸啊。”

“殿下,莫要着急,咱们继续看。”

凡此类药物,多多少少有些副作用,能让猫变得躁动,甚至是状若癫狂,无非是添加了些有致幻效果的东西。

等到冲动的劲头过去,后边可就难受。

随着时间流逝,猫的状态也有所改变,只见它眼里出现大量血丝,随后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变得乏力,甚至是趴在地上,半分不想动弹。

“这,后遗症有些厉害……”朱常洛指着猫。

不过么,也是能接受的事情,毕竟谁疯狂一会儿,不需要休息片刻来恢复呢?

只是,事情并非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猫变得不想动,并不是事情的终点,又一会儿,猫晃晃悠悠开始走动,脚步有些不稳。

能让一只猫脚步不稳,那可是个技术活。

晃来晃去也就算了,竟然还开始干呕。

看到此处,朱常洛有些不想用,这玩意儿,吃一颗下去,事后只是疲惫,倒还能接受,但是它除了让人走路不稳之外,还会有干呕的情况,那就很难受。

但是,事情尚未结束!

干呕一会儿,猫咪开始拉稀!

哗啦啦……

一阵声响后,朱常洛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尴尬的向徐光启笑笑。

“徐大人,似乎是……真的不妥啊……”

哪知,徐光启面色变得凝重,“殿下,这可不是不妥,要是说的严重些,这可是下药!那厮说是提高房事,实际上不知在里边加了什么东西!若是服用一次,就能折腾成这般,次数多的话,还了得?”

为了逞一时快活,造成的后果是上吐下泻,精神萎靡。

除非是脑子有问题,才会选择。何况,现在有方书安提供的方案,对于房事能力的增强还是显而易见。

如此以来,李可灼献药的价值,便大大降低了。

“胆大包天,竟敢下药,来啊,给本宫锁了李可灼!”

朱常洛感觉自己被人算计,心里无名火便升腾起来,要和这厮算账。

不过么,徐光启却道,“且慢,殿下,你没有想过,此事绝不仅仅是一人能干出来的,后边说不定还有……”

“后边?崔文生?定是那老狗,早就看其不顺眼,一起拿下!”朱常洛有些要开始暴走了。

“殿下,您先莫急,我是说,此事是一档阴谋,绝非是简单的下药那么简单,背后绝不仅仅是崔文生一人……”

话这么一说,朱常洛便陷入沉思。

当初的梃击案,背后真凶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的查明白,只能是推测。

“你是说,大张旗鼓的调查?”

“此事说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若是拿出来,朝廷那些老古董定然会弹劾于您。”徐光启幽幽地说着。

太子因为别人献春药的事情,要彻查背后用猛药之人,此事只要说出来,就是个劲爆十足的消息。

充分满足了黎民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欲望和各路御史的弹劾欲望。

最近的一次集体弹劾,不但没能将方从哲拉下马,更是将太子送上了监国的位置。

所以,他们急切需要一件事扳回一局。

只要太子的事情传出去,想必那些正盯着东西准备咬一口的御史们,会举双手赞同。

“那直接抓起来李可灼审问,总能查出来蛛丝马迹。”朱常洛无奈得说。

“不能查,否则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意识到我们已经察觉到这个阴谋。”

这……

徐光启的要求,未免有些多。

“徐大人,查又不让查,抓又不让抓,您说,应该如何做?”

朱常洛有些无奈,想要收拾一个小喽啰,都如此废劲?

“殿下,现在让他消失,或者安个什么罪名,倒也简单,但是如此一来,谁知会不会再来个王可灼,张可灼?”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一点就透,李可灼不过是个在前边冲锋陷阵的小兵,现在即使干掉他,还会有新人再来,而且,可能是另一种形式,如此,便要重新去察觉对方究竟用何种阴谋。

“所以,你的意思是?”朱常洛问道。

“不如将计就计,就当是您不知道这药丸的作用,只要他献上来,就接着,并且有意无意问问他,如何降低反面药效。如此一来,只要他们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看透他们的秘密,就能一直让他们以为计谋得逞。这样的话,总有露出来马脚的一天。”

朱常洛思索会儿,点了点头,“便按照徐先生的意思办,是个好法子!”

其实,幕后黑手即便不说,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可惜现在的情况下,想要动郑贵妃,可不是容易之事。

当初梃击案都未能将其扳倒,此次药丸,也只能是有些伤筋动骨。

最主要的原因是万历在病中,如果此时与他的宠妃做对,会怎么看待朱常洛,都是问题。

李可灼的事情达成共识,两人便说些朱由校的教育。

“徐先生,校儿总是这般折腾在机关消息上,可令人为难,他毕竟也是未来储君,此事,还望您多多叮嘱。”

徐光启明白朱常洛的意思,不过他的看法不一样。

“殿下,这也不见得是坏事呢,至少,世子通过此事能认识到世间疾苦,以及建设大明需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再者,方小子搞出来的东西,每一样都带给了大明惊喜,若是世子也能引领此风潮,我大明便能永远领先异族,这是好事情啊!”

朱常洛如果问的是别人,自然得到不同的答案,但是他偏偏问徐光启,一个致力于推广科学技术的官员,当然得到是另一种结果。

“治国方略,总还是要懂!”

“殿下,世子只需要判断,大臣给出来的方略,哪一个更优就是,越是对大明认识的深入,越容易做出判断,难道不是么?”

皇帝并不需要自己是个万能人,只需要会做大臣给出来的选择题就行,此番观点,太子十分赞同。

远的不说,看近处他父亲,一直就是在让大臣们出主意,最后拍板。

“看来,校儿做事还是有益处。”

“确实如此,世子与方书安最近又要开张大店铺了,到时候对我大明的产业,又是一次极大的刺激,哈哈哈……”

246 老僧

“那种唤做毛呢的布料?”

“殿下也知晓此物?”

“方小子弄的东西,哪次不是天下皆知,要是不知道,那才是稀罕事。”太子打趣说到。

“哈哈,那倒是,他说那是营销造势,不过效果确实好,弄得现在别的商家要上新货,也都学他那一套。”徐光启捻着胡须,乐呵呵的说着。

“东施效颦而已,他们学得了皮毛,怎能学得内里,方书安的关键不是形式,而是做出来的东西都是此前没有的新货,只是学个皮毛,没得意思。”

朱常洛倒是能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徐大人,关于校儿的师傅,您可有何建议?”

徐光启想不明白,为何朱常洛会突然提到这一点。

说明是对他的信任?还是说是试探?

这虽不是一个送命题,但是也决定着太子对他的态度。

徐光启心里确实也有人选,但是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提那个人,最后只是说道。

“殿下,此事微臣倒是没有特殊的人选,不能为您分忧了。”

“既然这般,那本宫再考虑一番,看看可有合适人选……”

将李可灼的事情解决掉后,徐光启便告辞离开。

他并没有预料到太子会问关于朱由校老师的事情,心里边虽然有人选,但是说出来并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想了想,暗自摇头后,便去找方书安,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怎么也要多要辆新式马车出来。

至于方书安,怎么会闲暇时间,近几日恰好被他祖母拿住。

……

潭柘寺始建于西晋永嘉元年,寺院初名“嘉福寺”,寺院坐北朝南,背倚宝珠峰,周围有九座高大的山峰呈马蹄形环护,宛如在九条巨龙的拥立之下。

高大的山峰挡住了从西北方袭来的寒流,因此这里气候温暖、湿润,寺内古树参天、佛塔林立、殿宇巍峨,整座寺院建筑依地势而巧妙布局,错落有致,更有翠竹名花点缀期间,环境极为优美。

方书安拗不过祖母,陪她来上香。

最近方府晚上不时有黑衣人摸进来,经常半夜锣声响起,搞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

要说原因么,一方面自然是方从哲,另一方面就是方书安。

现在非常时期,眼看要面临权力更迭。

此前陷害方世鸿计谋不成,方家就提高了警惕。

想要再搞陷害,便很难了,于是乎敌对势力索性就由暗处转向半明,开始用强……

只不过,方家何种戒备,寻常人怎么可能突破。

那些黑衣人即使抓住,不是立时服毒,就是自己抹了脖子。

宁死不说,不是一般的探子,明显是有人豢养的死士。

好在此前方从哲已经下令,方家人无要事不得外出,就算外出也得带足护卫。

所以今日他们来潭柘寺,也是带了数名好手,包括一些方家的老供奉。

方书安是重点保护对象,祖母也是要好生看顾,阵容怎么能简单的了。

大雄宝殿前,方书安用力揉揉太阳穴,总算让脑子舒爽些。

祖母去听方丈讲经,他自己趁机溜了出来。

虽然听人讲经是个能陶冶情操的事情,但是并不适合现在的他。

“啊~~~”

方书安伸出双手,用力向上舒展着。

“唉,真是舒坦。”

这一个哈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王八蛋,这几天几乎都没断过派人摸进方府,也不知究竟要干什么。

为了抑制强烈的困意,他决定四处走走,一边欣赏寺内的风光,一边陶冶下情操。

两世为人,于他而言,寺庙更像是一个个旅游景点……

穿过一道门,迎面是一大片塔林,古柏森森,十分安静,只有一个小沙弥,挥着扫把洒扫庭除。

满耳朵只有风滑过古柏以及扫把扫动枝叶的沙沙声。

难怪寺庙能修身养性,净人心脾,就是这种肃穆安静的氛围,想要有什么复杂的想法都很难。

享受片刻宁静之后,他继续前行,那里有一片塔林。

塔林是历代高僧埋骨之处,听上去挺渗人,但是走在其间,却有一些肃穆和庄严。

毕竟是佛家圣地,令人心安。

佛塔并非统一风格,有些乃辽金所建,有些是元明所有,数百年下来,除去样式的差别,更有风霜的侵蚀。

那些年代久远的,风化的痕迹十分明显,尽管有人定时修葺,但是岁月的痕迹仍旧难以避免。

而时光斑驳,似乎又在诉说着,这些佛塔背后的故事。

穿过塔林后,便是高崖拦路,也就没有可去的地方了,这一路线算是走到尽头。

不过么,崖前有一凉亭,倒是个休息的去处。

但是,当他走进之后,发觉亭中有人打坐诵经,方书安不好打扰,便转身打算离开。

“阿弥陀佛,施主留步,老衲这厢有礼了。”

他不去打扰人家,不想人家主动找他。

方书安转过身,见一老僧站在亭前双手合十,便回礼。

“大和尚有何事指教?”

方书安是无神论者,穿越事虽让他感叹神奇,有了敬畏,但对宗教仍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毕竟,背后的原因或许还是某种无法领会的科技呢?

“指教不敢,施主学究天人,搅动辽东,手段不凡啊。”

嗯?怎么在潭柘寺这种修身养性之处,还有人会跟他提到辽东的事情?

此处可不是南阳诸葛庐,也并非西蜀子云亭。

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方书安嘴角微微一笑,眯着眼仔细打量老僧,好一会儿,才道,“大和尚可自西来?”

能知道辽东的事情,明显是参加过相关谋划。

而建奴等人,先行接触的僧人,自然是由草原诸部过去的藏传僧人。

所以,猜出来他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老僧明显一愣,低头看了看身上僧袍,并无异状,随即大笑。

“施主果然不凡,先前老僧还有疑虑,如今算是放下了,他们败的不冤,时也命也!”

只是一句话,就能推断出他的来历,这样的推断能力,能赢得战争,再正常不过。

方书安自然明白‘他们’是谁,对老僧身份也好奇起来,“敢问大和尚法号?”

老僧笑道:“老僧囊苏。”

247 感情哪有机械重要

“囊苏?”

方书安迟疑了片刻,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敢问是何方高僧?”他疑惑的问道。

囊苏原本以为,即便自己的名气不大,但是在方书安这里,总归是有些名声,谁知,竟然跟不认识一样。

看来,是他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原来施主不识得贫僧,告辞,告辞……”

囊苏要不是个僧人,现在指不定已经玻璃心发作了,枉费自己将其当做是重要的对手,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曾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

是了,或许这就是强者吧,难怪星象上会暗示有强者,原来是这么霸气之辈。

看着莫名其妙走掉的囊苏,方书安只要挠挠头,自己重新开辟路线溜达去了。

什么人嘛,突然蹦出来,没头没脑的说上一句,然后再度消失……

等到祖母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看着方书安恭敬的站在面前,祖母便笑笑,“你个皮猴子,让你去听听方丈讲经,你偏偏不去,这会儿装什么好娃娃,奶奶还不知道你?”

“您老都知道,就别揭穿孙儿了……”

方书安无奈的说到。

“好吧,不难为你,与我回去吧,不过,熊家那千金,究竟是怎得回事?”

祖母和别人不一样,自然惦记着方书安的终身大事。不像是他爷爷和父亲,就惦记着国家大事。

“哎呀,此事孙儿之前不知道,谁知道熊大那老家伙恁的狡猾呢,竟然在书信里埋了雷!孙儿真的是不清楚啊!”

“清不清楚,又有什么要紧?现在是你的意思如何,林家那小娘子还在纠缠不清,这里又有个熊家千金。若是说门当户对,或许熊家大姐合适。但是你与林家婚约又未解除。要是你是个三心两意的公子哥,那也就罢了,熊家做大,林家做二,也不是不行,但是如今,你说说你……”

祖母说着他,方书安就开始装起了哑巴,话从一个耳朵进,转头就从另外一边出来。

催婚这等事,古已有之。

他要怎么办,当然是等等再说喽,现在哪里有时间去你侬我侬,事情一个比一个着急,先要理顺头绪,才有可能去卿卿我我、花前月下。

至于现在么,还真不好说哪个才是他理想的那个。

要说林月华,毕竟认识了多年,现在的关系已然此前改善不少,但是更多的是合作伙伴和朋友的关系,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能保持着清白。

至于熊家老大,那接触就更少了,还不如他和二小姐的接触多。

性子脾气怎样,更是半分都不清楚,如何相处都还是个问题。

要真说会有想法的,还只剩下一个青儿了。

但是毕竟是个丫鬟,不可能登堂入室,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他的通房丫头。

关键是,现在看来,青儿还有些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有这一层顾虑在,想要把青儿安排进来,需要更多的心思……

感情啊,实在是个麻烦的东西,哪里有一个人来的简单纯粹?

“此事,还是往后靠靠吧,您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父亲和祖父走都在全身紧绷着应对,孙儿也不敢放松……”

方书安找个理由,打算搪塞过去。

祖母看着他,颇为无奈的说,“你个孩子,总是能找到借口,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说完,便自顾自的叹气。

以前,这孙子也是个流连花丛的老手,那时候,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为他的婚事发愁。

现在倒好,虽然成了个有本事的人,但是婚事却被搁置下来。

方书安刚刚到家,就有门房通报:徐光启大人来过,找不到他,便约改日。

世子朱由校也来过,并且现在在院里等着他。

徐光启来此,应当是就李可灼的事情有了结果,与他商议下一步的方案。

至于朱由校,或许还是织机进度的问题。

他们攻破技术难关之后,下边的就是为大量投放市场做准备。

可惜现在织机的制造进度赶不上,里边不少零部件都是人工打制。

为了保证零件的可替代性,方书安将标准化操作的理念引入了提供零部件的工坊以及市场上的作坊。

对这一套体系,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能接到方家的订单。

愁得同样如此,此时制作零件,大多是按照机器现场进行制作,只要大小合适,能转起来便可。

但是方书安可不想,每个零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虽然他们不少东西是手工打制而来,但是标准化生产势必要改变这一局面。

只有当不同匠人生产的东西,能在不同位置进行应用,才能为今后各种标准设备生产打下基础。

如总是一个零件只能用在一个机器上,那样的“定制化”零件,通用性就太低了。

刚进小院,便看见朱由校不停的在院里转着圈圈,青儿不知在哪里,看不见身影。

“怎得,世子,何事如此匆忙?可是那织机制造当中的问题?”

“织机?”朱由校反应了片刻,挥挥手道,“自然不是,织机制造虽然有些难度,但是不至于难倒我等。现在最困难的问题是,速度跟不上,多些准备时间就好。”

“不是织机,那是何问题,会让你如此上心?”

“现如今的情况,我将母亲从陵庙请回来,你觉得如何?”

原来是王才人的事情,难怪朱由校这么着急。

单就事情本身来说,确实没有多少难度,当初名义上说是给慈圣太后守陵,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用来避开李选侍。

如今,西李早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东宫里日常由东李主持。

东李的性格,比西李好上太多,作为未来的后宫之主,东李在各方面的表现,都要优于西李。

“眼下,并不合适啊,再有些时日更好。”

如今,虽然除掉了西李,但是幕后的郑贵妃仍旧是后宫最大的实力。

目前想要与她抗衡,实在是太难。

不过么,也不是没有办法。

248 又是熊廷弼

王才人此时的关键是实力不够,只要朱常洛即位,朱由校成为太子,郑贵妃想要再耍阴谋,就没有多少意思了。

朱常洛为君,并且他有后代,而且快要成年,因此即便是朱常洛驾崩,也会是朱由校继位,再和朱常洵没有半毛钱关系。

即便是朱由校再出意外,还有其他人。

所以说,只要朱常洛熬到继位,王才人的危险就降低很多。

郑贵妃也没有必要再去害她。

尽管此前最为忌惮王才人的李选侍已经死了,但是朱常洛对王才人的态度仍旧没有多少改观。

想要靠着朱常洛,自然不行,所以问题还在她自己身上。

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以第一要务,就是想办法多给王才人些钱财,或者至少也要帮她收买一些人。

此前处处被李选侍拿捏,还不是因为人家钱多,也舍得撒钱,所以多少人被封了口。

但是此刻不同,朱由校的挣钱的速度,就是王才人天天当散财童子,都花不过来。

有了钱财,至少能够将原来的骑墙派或者是想要倒向钱财的人拉过来。

那样,少一些人在背后和郑贵妃配合,安全系数也就提高。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西李一样,与王才人是死对头。

例如现在掌握东宫的东李,就比较能团结别的嫔妃,营造一个相对缓和的后宫氛围。

至于宫女的安排上,有萧芸娘的守护,王才人的安全系数大大提高,一般人想要伤她,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悄悄的送些钱财过去,一定讲明利害,让娘娘接受,此事有益无害。”方书安对着朱由校说到。

“娘亲不喜欢钱财的,给她送去,定然会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此次不同,要记住,一定不能送回来,要花出去。想着办法撒出去,就是送给不起眼之人,也不能拿回来。如果娘娘不明白,就让她宫里的老嬷嬷帮着处理。”

看见方书安这态度,朱由校还是有些眉目,“你的意思是,收买宫里的人?”

“还算你开窍,想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没有西李,别人想要平白加害娘娘,那是肯定不行,现在又有钱财拿,别人再想要动,就更加困难。”

“也就是说,钱财送到,娘亲就能回去?”

“不,等到合适的时机,陛下醒来或者是殿下继位!”

方书安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朱由校反对。

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朱由校也只能再忍一忍,等到两个时间节点其中一个出现以后,再说回宫的事情。

……

王才人是否回宫,朱常洛并不惦记,但是对于朱由校师傅的人选,他倒是十分上心。

不为其他,此前是万历不想,一直将事情吊着。

如今他监国,自然要快速推进此事。

暖阁,太子坐在万历边上,用着一张形致上都要小上一号的桌椅,因为准备的仓促,连雕花之类都没有做好,而是匆匆覆盖一层太子规制的缎子,算是他临时办公的场所。

今日当值的是方从哲和吏部赵焕。

朱常洛翻倒一份折子,微微点头,果然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折子的内容,正是催促朱由校快些入詹事府求学。

有人提起此话题,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省的他自己开头。

“二位大人,此处有一封奏折,正是催促校儿入学之事,如今三个师傅还缺少一个,可有何建议?”

赵焕看看方从哲,后者捻须不语,似乎是在思考。

他便也装作没有计划,沉吟当中。

朱常洛见状,知道他们又要推脱,便直接点将道,“阁老,您意下如何?”

既然是找到门上,方从哲也不好不说话。

“既然殿下点卯,老臣就举荐一人,此人作为世子师傅,定然合适!”

听他说的肯定,赵焕的心思都被吸引过来。

“辽东经略,熊廷弼!”

“熊廷弼?”也就是方从哲话音刚落,朱常洛就表示疑问。

“熊飞白乡试第一,又是二甲进士,为官清廉,这是能文。他先做巡按,再做巡抚,后为经略,每每都能出其不意,此番更是将建奴打的找不着北,此为能武。试问朝廷虽然有能文能武之人,但是有几个能和熊大人一样,做到如此炉火纯青?”

熊廷弼确实能打,当官的官声也好。

虽然此前因为一些时间和御史闹过龃龉,但是那不是本质上的缺陷。

单就为官做人来说,朝廷还没有几个能和熊廷弼相提并论之人。

作为未来的太子,关于行军打仗的武事,还是需要相关人进行教育。

有熊廷弼这个身经大战之人指引,当然再合适不过。

而且,方从哲还有另一层心思在内。

明眼人都知道,虽然成为世子恩师,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帝师,但是在世子还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之时,他老师强横的话,也能带来正向的帮助。

就拿熊廷弼来说,辽东之战的胜利,再加上仗打下来还有盈余,两样算下来,熊大在大明的名声,要超越绝大部分人。

他成为世子师傅,对世子位置的巩固,也有极大的好处。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太子虽然是让方从哲推荐,但是他毕竟是浙党之人,如果推荐的真是一个浙党的晚辈,还不知会怎么想。

但是熊廷弼名义上是楚党,但是却和东林也有些渊源。

因此实际上说,熊廷弼身上的派系标签并不是那么强烈,只有这样,才会让太子放心的安排。

至于现在赶不回来?

那就不是问题,此前的第三人是因为守孝,而熊廷弼不同,是作战,如果明年顺利,他便回京述职,和前边那个有本质上的不同。

“赵大人意下如何?”朱常洛将目光转向赵焕问道。

他此前就在观察着太子的表情,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认可,再到后边眼睛已经发光,足够说明,太子对熊廷弼任世子师傅的认可。

“臣以为,阁老说的极是,熊大人若能成为世子的师傅,那也算是世子的福分!”

“好,既然你们二人合力举荐,那本宫就让熊大人来做这第三个师傅!”

249 宋应星兄弟

既然太子和首辅意见一致,那么奏章下达的就很快,给事中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还真的找不出,能各方面超越熊廷弼之人。

不过么,由于熊大在辽东忙碌着,暂时无暇南归,所以教学就在东宫进行,由孙承宗和徐光启轮番给朱由校上课。

而他能够去工坊的时间也被占掉一半多,更多时侯,只能是将问题记下来,等到去找方书安的时候一起处理。

朱由校没有太多时间去,便只好由李尽忠多盯着些,好在,宋应星已经被找到了。

他们远赴白鹿洞书院,以及江西老家寻找,仍旧找不到人。

直到李尽忠那日说起,卢象升说在落榜士子中听到这么一个人物,才将其找到。

要说李尽忠也是个点炮就响的人物,看见宋应星,上去就要拉着人家走。

宋应星二十九岁,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场合,上来不由分说的就要拉着他走,还是个男的!

若是个女子,也就算了,哪怕是拉着他去青楼,都无所谓,但是一个男人,究竟要干什么?

更不要说,这个男人看着孔武有力,虽然面孔还有些许稚嫩,但是挡不住他杀伐有力的气质。

宋应升一看,也是急了,这人要将自己兄弟带往何处?

“好汉,好汉,使不得啊使不得,你要将我兄弟带去哪里?”

宋应星也是一手掰着李尽忠的钢铁般的罪恶之爪,一边挣扎着,“壮士,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作甚!我不是龙阳之好!”

“龙阳之好?”李尽忠愣住,这个词的意思,上次听闻方书安出丑,他还特意向孙传庭请教过。

他一拍脑子,说到,“坏了!”

看见他这路唇不对马嘴的动作,宋氏昆仲更加郁闷。

怎么就坏了呢?

“壮士,什么坏了,你说清楚,咱们兄弟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李尽忠这才说到,“二位误会了啊,我可不是什么好男风的那种,是有人在找你们,找寻好久都找不到,从白鹿洞书院到江西老家。唉,都怪他们,怎么就想不到你们来考试了么?”

听他这么一说,宋应升缓过来,“书院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去向?”

李尽忠挠着头,“或许那些去的人没有搞清楚情况,也让那些人误会……”

几个人互相看看,谁说不是,现在都让人误会了。在老家或者书院,指不定也是类似的情况。

乡亲和同窗们还以为两人犯了事,出于保护他们的原因,并没有说出实情……

“既然如此,壮士现在能告知我们,所为何事?”

宋应升问道。

“唉,说来话长,总归是好事,世子和阁老家孙子方书安,都在找您家兄弟,按照他们的意思,工坊和学院可少不了他。”

“工坊和学院?”

两人一起问道。

“啊,对啊,就是城西的几个工坊,还有正在筹建的学院,都需要宋兄!”

李尽忠抱着拳,算是边告罪边解释。

“不知,世子和方公子,看上在下哪一点?”

宋应星行了一礼,问道。

“你让俺说,也说不清楚。”李尽忠当然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两人让找到这个家伙。

“学院都是教一些西洋人的玩意儿,还有些是书安自创的东西,据说咱大明没几个人能明白。徐光启徐大人算一个,你宋兄算一个,当然了,还有方书安算好几个……”

对于他吹方书安的话,两人并没有当回事。

但是对于宋应星那句褒奖,可是听的清楚。

也正是如此,两人才是骇然。

宋应星确实擅长格致之学,小时候就表现出过人的优势,很多东西的构造,别人想来想去都弄不明白,他只要看一看,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明白其中的原理。

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有些事情渐渐放下,但是尽管如此,仍旧是同辈人的佼佼者,相比之下,他应该成为大明科技的领路人,和徐光启一道。

可惜两人一个沉迷当官,一个却沉浸在统计与记录上。

并未能将大明的科技带向更高的地方。

现在,方书安已经徐光启绑到他们的马车上,如今找到宋应星,有他们帮助,大明的科技革新会比原来单打独斗好上太多。

听了李尽忠对方书安和朱由校的一番解释。

莫说是宋应星,就是只懂一些皮毛的宋应升,都能感觉的出来,跟着这个姓李的纨绔走,才是适合他发展的路子。

比继续去科举或者回乡等待铨选要合适的多。

“既然李少爷费尽心思来找寻在下,那么我就跟去看看,这西山工坊和未来的技工学院,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不过么,我兄长与我一同过来,我不回去的话,他自己上路也不算方便。”

宋应星知道现在正是提条件的好时候,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不过么,他们实在是小看李尽忠的格局了。

既然要请人过来,当然准备好带着其他人来。

不然有些人都是拖家带口,可怎么办。

“您放心,技工学院尚未建好,暂时只能先占用工坊的地方。

不过等到就算现在是临时占用,也不会缺一人的位置。”

李尽忠拍着胸脯说着保障条件。

听闻找到了宋应星,方书安便准备去工坊看看,而朱由校今日算是休沐,两人便一起出发。

临到出城,方书安突然想起什么,对朱由校说到。“咱们坐马车去,今日不骑马。”

“好好的,坐什么马车?”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去我家,换上新马车!”

两人赶到工坊的时候,李尽忠正在带着两人四处溜达,当然了,仅限于一些能够对外展示的场合,至于其他地方,仍旧是暂时保密的状态。

“尽忠,我们来了!”

方书安远远的看见一行几人,便从马车上招呼道。

“快来,别让两位久等!”

李尽忠一边招手,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马车见状,便稍微加速,向他们靠近。

宋应升还好,眼睛随着马车的移动,看着车上的人。

宋应星就不一样了,只是认真的在盯着车看!

“那是……”他喃喃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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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看菜下碟

别家大车行走时候,都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方书安这辆车走来,可是没有什么动静!

安静的不像话,车轮上包着胶,那只能减轻车轮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但是不可能解决车轴的硬性摩擦,那才是声音的最主要来源。

不对,里边绝对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宋应星是个技术人员,放在后世就是典型的技术宅,对于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便会将心思集中在其上。

“书安,这位是宋应升,那位是……”

李尽忠介绍着,却发现宋应星有些不对劲,根本注意力不在人身上,还在傻呵呵的看着车轴。

宋应升倒是好好的站在面前,一副士子不卑不亢的模样,但是,他弟弟的样子,头次见面就这般,总归是不好。

“长庚,长庚,你在干什么!”宋应升着急的喊着他弟弟的表字,不过后者仍然没有反应,直到他上去扯其袖子,才算反应过来。

“啊,兄长,这位是……哦,世子和方少爷,您看我这……对不住了。”

方书安没什么,朱由校更加没什么,他比宋应星还要来劲,直接跳下马车,蹲在旁边,问道。“怎样,看出门道了?”

“不行,还没有,让我多看看,这是……”宋应星用手摸着铁箍,能看出与别的车轴大有不同,但是一时半会儿,看不出里边特别的地方。

他趴在地上又里里外外看了几眼,才说道。

“这个是两层铁圈,倒也有趣,不对,关键在那些铁柱之上。嗯!妙,还真是奇妙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如此妙的办法呢?

将两层铁圈作为承力点,几个铁柱作为减少磨蹭的位置。中间加上油脂较少磨蹭,实在是绝妙的主意,不过么,这两层铁圈和铁柱是怎样能够呆住的呢?”

宋应星一板一眼的分析道。

此时再看方书安和朱由校,都是微笑着点头,内行人果然是内行人,就是观察一会儿,已经看出来其中的关键。

当然,受制于时代科技和眼界的限制,对于热装配这样的工艺,他还是无法看得出来。

“里边有些技艺,那可是书安的独家手艺,以后在工坊,能见到类似的事情要多得多,保证你啊,能看花眼。别人都是自己琢磨技术,来到书安这里,那是吃下他的技艺都赶不上啊!”

宋应星曼联笑呵呵的应和着,“此前只是听闻,说句不当讲的,还真以为有些夸大之处。现在看来,外边那些传说,还真不能道之三四!”

说完,他便拱手道,“蒙世子和方少爷不弃,宋应星这就跟着二位,愿效犬马之劳!”

方书安和朱由校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的笑意。

倒是李尽忠补一句,“宋二哥不去其余工坊看看再决定?”

宋应星摆着手,“不必了,不必了,就是车轴这一招,就够我想很久,要是我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不配您二位惦记,哈哈哈哈。”

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方书安和朱由校也是一并笑着。

“书安今日说要坐着马车来,我就知道他有想法,原来,这是给你布的迷魂阵啊,一个马车就能让你五迷三道。”朱由校边说边笑。

“要不说,方少爷是能成事之人,这看人下碟的本事,那真是一流,就是个车轴,恐怕是最合适的了。”

看见兄弟答应,宋应升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宋应星是个好学之人不假,可惜他的天分不在科举上,而在格致之学。

作为兄长,宋应升当然知道自己兄弟的特长,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大明的风气就是如此。

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唯有做官。

他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族,自然没有荫补的能力。

所以只有考取功名,才能成为官员。

可惜啊,偏生就是科举成了拦路虎,导致宋应星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都没得办法。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原本以为,只能等待吏部铨选的他们,这次能等到方书安的招揽。

其他不说,宋应星考功名的目的就是做官,做官的目的是开展并且推广自己的研究。而进入工坊帮助世子和方书安做事的话,则能够直接跳过做官这个迂回的环节。

在这里就能够实现曾经的梦想,而且,比其他自己去考功名以后,更加方便。

因为即便是高中进士出来当官,开始要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进行磨勘,真正等到有话语权之后,成为一方大员,还不晓得要有多少年。

到时候,能否保持现在的初心,还真不一定。

所以说,当宋应星确定这个事情是可以做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梦想在前,不需要曲线,直接就能够到达,多好啊!

几个人谈笑一番,便再度开始参观。

不过么,现在走的路线可大大不同。

此前李尽忠带他走的都是一些不保密的技术,说白了就是领先大明一点点,看得出来有些许不同,或者是工艺先进,或者是技艺独到,但是还不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当他们第一次步入庞大的织造车间,两人彻底愣住了。

里边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机器。

只见一堆堆的羊毛进去,经过一些步骤,就成了纱线。

纱线在经过机器,出来便成为呢绒布,也就是毛纺布。

“这,是在织布?”

宋应星惊了,他不是没有在南直隶见过织造机器,就是江宁制造局下边官办工坊里的织机,已经算是先进,在方书安的生产线面前,就是渣渣。

尤其是那一机二十锭的纱机,看着运转的速度就令人恐怖。

还有那飞梭织机,出来的布幅,超过普通布匹的一倍,而且速度快上太多。

“这……按照这般速度,织布的数量将是令人可怕的数字,若是江宁织造用上这样的织机,只怕现有的桑树仍旧不够他们养蚕。”

“丝绸涉及养蚕、缫丝等多个环节,最终织机并不能决定他们的速度。并且丝绸是高级布料,手工能更好的反应其价值。咱们的羊毛,来源可就方便多了,草原上多余的羊毛,现在都用不完,将来继续扩大,仍旧有它的市场。”

方书安对于宋应星的提问,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去破坏丝绸织造,毕竟那是一个高附加值的行业,还涉及到南直隶和浙江多少人口的生存问题。

但是呢绒加工就不一样,这是此前没有的行业。

他们的出现,等于额外让大明每人多了一种购买的原因,并不会挤压别人的生存空间,可以说是完全的新创造。

“为何还不开始售卖?”

251 准备上市

宋应星拿着一块布料,问道。

“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方书安回答他。

“合适的机会?”宋应星有些纳闷,什么才是合适的机会?

“这也是我们急着找您来的原因,毛纺生产线此刻是工坊最为先进的生产线,这里除了我和世子,还真没有人能独当一面,偏生我俩的事情太多,平日里很难保证呆在工坊。

纺线机和织布机,都是刚开发出来的机器,他们也不过是刚刚运来装好,现在是试生产的环节。

就是这般,现在已经出现不少问题。短期来看,至少还要经过数次改进才能成功。在正式售卖之前,要保证东西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才有底气拿出去卖。”

方书安解释道。

织机生产线和原来的瓷砖线、水泥线、压缩饼线,有着截然不同。那些东西不过是将现有的工艺技术进行排列组合,重新凭借手艺和生产管理就行。

将那一套拿来用在织机生产上,显然并不合适。

此时的工人们尚未能成为合格的织机以及纺纱机的使用人员,一切都需要有人带领。

首先那人需要将织机的运行方式以及整条生产线进行熟悉,然后对设备的构造和维护保养心中有数,最后还要教会工人们怎样正确的适应,以及不断改进,更好的生产出达到要求的产品。

朱由校如果不是因为开课,或许能有时间在此指点,但是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师傅学习之上。

若是按照他本意,当然是在工坊有意思。

不过方书安和李尽忠说的对,人生在世,很多时候先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等到能将那些原本不愿做的事情做好,才能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就像是工匠们,他们大部分人做活计都是谋生的手段,想做的事情定然是吃喝玩乐,如果在晚上与姑娘们睡在一起和在工坊里加班干活。

定然不会有人选择干活,当然,像方书安这样别有情怀且知道未来六百年的异类另说。

其他人,都要努力做活,来满足他们短暂的享受。

身为世子,虽然朱由校有着很多的权利和自由。

但是那建立在他需要学习更多东西,掌握更多技巧的基础上。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需要掌握的事情也就更多。

帝王之术是一部分,经史子集是一部分,格致之学同样是一部分。

只有将这些掌握好,将来才能更加自由的去做自己喜欢的格致之学。

不然,连太子位都封不上,甚至将来皇位都无法传达之下,哪里还有机会去从事工艺学问?

工坊有了宋应星带头,方书安放心许多,朱由校也能踏实的进行自我学习和提高。

要说宋应星就是干这块的料子,经过方书安的介绍,李尽忠帮他熟悉,熬过几个夜晚以后,还在机器群里的他,黝黑的脸庞配上黑亮的眼睛,那一抹开怀的笑,便是他彻底掌握织造车间的开始。

老天爷赏饭吃的就是不一样,不过区区数日功夫,工坊产出的布匹已经开始占用大量的成品库。

看着库内日渐增加的库存,李尽忠找到方书安,他们的毛纺布计划,终于要开始了!

两人带着朱由校还有正在等候官职的孙传庭一起来到布匹仓库,都被里边的存货惊呆。

朱由校顺手抄起一块布,先闻闻味道,“嗯,确实做得好,羊的腥膻味除的很干净,但是又有亚麻油的清香。”

他拎起一头,招呼着李尽忠,“尽忠,与我一同展开,看看布匹的工艺如何!”

李尽忠接过去一头,缓缓拉出一丈。

众人围着仔细看看,确实找不到什么线头。

“好布,其上看不到多余出来的飞线,比家中先辈织出的布匹更加细腻。”孙传庭摸着布料,看看表面的光洁程度,不由自主的说道。

“不仅仅是没有杂味,没有线头和接口,你们感受一番这料子,他与木棉布和麻布有着极大的区别,不说其他,就是与手接触都是触体升温,作为秋冬的料子,实在是合适不过。”

毛呢作为动物毛来源,与棉布丝绸之类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他有更好的保暖性能,触体升温也是毛呢类布料的特性。

“我看,可以上市了!”朱由校说到。

他现在倒是不缺钱,但是学院的建设虽然得到方书安自己腰包的补贴,仍旧处于用钱的时候。

羊毛占用大量的流动资金,并且此前由于乌龙闹剧,市场对于毛呢的期待已经开始。

虽然此时并不是毛呢料子最佳售卖时间,但是事情如此,也不得不早些开始动手。

张田余和林月华已经等候这个消息等的足够久了,通知他们的时候,两人几乎都是飞奔而来,当然,还有各个曾经参与到收羊毛的商队以及个别家。

具体执行上的事情,朱由校并不方便参与,倒是宋应星和李尽忠陪同他一起参加。

此时,棉布的报价市场价在每匹三钱,价格不能说贵,但是绝对和便宜不沾边。

虽然在方书安眼里,毛呢是比棉布贵上不知道多少的东西。

但是现在,他们只能参考棉布的价格进行售卖。

毕竟人家棉布能作为四时穿衣之用料,而毛呢就适合春秋冬三个季节。

“价格么,最后售卖的价格定为两钱一匹,诸位以为如何?”

“两钱一匹?”

“什么,如此便宜?”

“不是吧,这也太便宜……”

价格一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们并不嫌弃价格贵,倒是觉得太便宜。

木棉布都能排出好价格,比木棉布更加贵重难得的毛纺布,怎么也得顶到四钱一匹的程度。

但是么,现在看那意思,似乎是不想要价格定得太低,那样的话,利润空间太小,各家都会不愿意。

“咱们又不是只有卖布一种选择,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到时候你们便能知晓!”

对于方书安卖关子的事情,他们遇到不是一次两次,不过只要能赚到钱,随便他怎么卖都成。

只是,当一个掌柜进来,悄悄耳语一番后,方书安的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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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不合则各奔东西

方家、林家、张家联盟要进入布匹行业的事情,早早的就放出风去。

要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不过么,总有一些人,尤其是常年控制布匹行业的商家,自然不希望有搅局者出现。

所以,在呢绒毛纺布消息还没有满天飞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暗中串联。

此刻,也就是他们召开首次会议之时。

甚至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对方就已经做出反应。

以南直隶各州府为中心,辐射不少浙江福建的商人,组成了一个布匹商会!

他们的核心是谁,自不必说,江宁织造局可就坐落在应天。

一般商会顶多是按省份来算,浙江商会,福建商会。

这下倒好,为防止几个大鳄进入此行业,他们直接搞了个布匹商会。

其意义,基本等于后世的行业协会,而且明明白白的,将方书安等人排除在外。

一众人看见方书安的脸色,笑容渐渐僵在那里,张田余作为核心人物之一,适时问道。

“书安,怎么了,可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林月华也担心道,“怎得,他们又对羊毛和布匹库房打主意?”

林月华担心的不无道理,毕竟上次他们下手,就是想在羊毛工坊的羊毛库存上做手脚,所幸当时人们警惕,而且是分仓储存,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危害。

知道工坊分割仓的林月华,只是稍微有些担心,并不止于惊诧,毕竟她心里有数。

但是其他人就不晓得其中奥秘,当机有掌柜脸色就变了。

“怎得,难道有宵小之辈要放火?那可就太危险了,羊毛易燃、布匹也易燃,若是让他们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个掌柜也是忧心忡忡,“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被他们惦记上,那还真不好处理。就算进不去工坊,到时候在周转库房上或者商队来一下,还是受不了!”

“他们,那是何人?”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

“还不是咱们此前打败的那些对手,一个个的,不是好东西,生意场上的手段不用,竟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见他们说的越来越热闹,张田余起身,抬起双手,向下虚按,对着后排的掌柜们说,“诸位就不要乱猜了,书安话都没有说,你们就乱成这样子,咱们此前已然合作过多次,都是老伙计。虽然中间出现点意外,最后的结果不仍然是好的么?所以啊,还是先听听书安,看看是怎么个意思,咱们再立章程。”

眼见他们渐渐变得安静,方书安心中有些担心,若是将消息放出来,他们还能在这般淡定?

不过,事到临头,也不是退缩时刻,真要那样,倒也无妨,这样的机会,恰好是一个筛选忠实合作伙伴的时机。

“众位,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方书安脸上露出稍微带着苦涩的笑容。

看见他这样子,众人心里一咯噔。

连方书安都说不是好消息,那可真的是重大挫折。

君不见,此前不管是粮食战还是瓷砖战,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次,咱们面临着一个难处理的问题,绕不过去的那种。”

绕不过去?

人们一听,心里纷纷打鼓。

还有他放大少爷绕不过去的坎?

“当然,不是产品本身的问题,是咱们的对手,比以前都要强大!”

一听不是产品的问题,几人才稍微定下心。

跟方书安合作了这么久,如果说真有什么绕不过去的问题,那只能是产品本身的问题。

毕竟相对瓷砖和粮食以及压缩饼,此番的羊毛布可是跳票最久的产品,已经几次三番推迟上市时间。

只要不是本身的问题,在方书安和背后世子面前,什么样的敌人是敌人?

上次背后可是有郑三发那样的人,最后还是不是一败涂地,难道,此番能是太子或者当今圣上么?

想想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们的对头,是几乎大明半个布匹商圈吧!”

“什么?”

“大明半个布匹商?”

“俺的个乖乖,这可怎么玩?”

“那个,我有些内急,先去个茅房……”

方书安这个消息一放出来,人群炸了。

此前他们虽然怼天怼地,但是从来没有和大明半个行业的人对着干。

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辽东粮食买卖,充其量也就是沈阳城的粮商和几家晋商。

瓷砖之战,说白了,他们才是行业执牛耳者,对方不过是出来搅局的虾米。

此刻,毛纺布上市,对手是执行业牛耳,他们才是那些破冰之小船。

这怎么玩?

还没有出门呢,人家就说要对着打……

不过,大部分人经过短暂的反应,已经安静下来。

消息虽然是个极大的坏消息,但是比起此前的波澜壮阔,不至于将人吓倒!

“方少爷,他们可曾提出来什么条件?”

“是啊,是啊,咱们还没开始,他们就这般,也忒欺负人!”

“这帮鸟人能有什么条件,无非就是说要斗到底呗!”

眼看着他们又要说的热闹,方书安缓缓开口。

“人家倒是也没明说,只是说,棉布和绸缎才是大明应该穿的布匹,了不起再加上麻布,至于什么羊毛?那是给猴子们披在身上的东西,大明的士子们可不能穿那个。为此,广而告之,让大明的绸缎庄、布匹坊,不能售卖我们的羊毛布。”

话一说完,沸腾了。

“狗娘养们,说谁是猴子呢,姥姥,冬天里他们别穿个水貂,冻死他们!”

“这帮王八犊子,还真以为自己穿几年丝绸,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老子的家产换成碎银子,能跟他兑完以后砸死他们。”

“各位掌柜,你们留点口德,咱这可还有黄花大闺女呢,看看你们一个个臭嘴!”

虽然人们说的热闹,不过没有了方才的进退失据,只要开口,说明并不是心里真的害怕。

原因么,那还用说,家里真正涉及到布匹产业上下游的两人,已经悄悄摸摸的趁着去茅房,溜了。

现在还不回来,定然是要从他们这条船上走人。

这个么,方书安无所谓,大家合伙做买卖,合则一起发财,不合则各奔东西。

谁也别拦着谁,不过么,呵呵,现在好下船,将来再想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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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太不像话了!

既然号称半个大明的布匹联盟,其实力也不容小觑,他们几乎手握大明大半官办作坊的绸缎还有半数的木棉布,至于麻布,或许因为比较低端,因此没有多少份额。

有货也就算了,这些人不但有货,还掌控着铺货的店铺,相比之下,店铺对于方书安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货源与他们没有关系,影响不到。

而这些店铺,恰好也就是方书安他们刚开始打算布局之处。

呢绒也就是羊毛布,作为一种厚实且高端的产品,即便在后市,也是作为最好的材料之一,和丝绸不相上下。

顶级的羊毛面料,在伦敦萨维尔街高级定制西装,折算人民币下来,一套衣服十万人民币起,花到三十万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哪怕就是那些半定制的服装品牌,用上次顶级的羊毛面料,也要五万人民币起。

所以说,筛选出来的羊毛料,怎么看,也不是便宜的料子。

因此他们的初衷就是,先从高端门店铺货,等到一炮打响,再下沉到普通百姓都能买的起的店铺,最后推广到整个大明,让秋冬服装多一种选择。

但是么,这样一来,他们原来的计划就要打乱。

当然,并不是说反过来打。

一个产品,想要从底层向上突破,实在是太难了。

后世共和国历史上有两个品牌都有类似的经验,便是菊花厂和粗粮厂。

菊花厂初涉终端设备之时,是给西方运营商做定制,甚至都没有自己的独立品牌商标印在上边。

当时的终端价也就是几百块,后来随着小机器人操作系统的崛起,菊花厂似乎看见机会,便联合欧陆运营商,开始生产带有自己菊花标志的定制机。

再后来的故事就是众人皆知,由于菊花厂善于钻研的能力,最终逆势而上,愣是从底层打入高端品牌,成就一段神话。

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就有些实力不够。

粗粮的开局比菊花要好,当菊花主力还在两千元以下,一千五百元奋斗之时,粗粮厂成功用核心部件的顶配拿下最具性价比的产品。

当时可谓风头无俩。

可惜,粗粮厂或许是因为内功不够扎实,或许是因为供应链管理不到位。

总归是在它崛起的关键时刻,总是爆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质量参差不齐,也成为彼时粗粮厂最不和谐的声音。

终于,在某家炸弹厂事件爆发后,菊花厂横行华夏,而粗粮厂前有菊花,后有黄绿兄弟,最终还是且战且退,遑论向高端立足。

方书安自问,他没有菊花厂那样的铁军,没有那么能打的阵营。

所以,只能从高端开始,一点点向低端渗透。

这样,至少不用走弯路。

眼下,对手们不给机会,那他和合作伙伴们,只有自己开始……

……

会议结束,各家便分头布置,开启他们的新征程。

要说呢绒联盟的商人们,动员速度自然是没的说。

经过粮食战和瓷砖战的两次考验,他们虽然分别属于不同商家,但是在商队调配和资源分配上,可以说大明没有一个商队可以与其相提并论。

就是国字号的江宁织造局下辖的工坊也不行。

毕竟,大明的官方效率并不高。

而方书安,可是要求合作伙伴们用后世共和国的效率来行动!

不过三日的功夫,已经有数家店铺出现在京城、保定府、真定府、河间府、天津卫、锦州城,可以说北方几个重要的府城都有羊毛布的店铺,并且换了个听上去就有些雅致的名字:毛呢!

毛呢是方书安最开始放出的高端料子,本身就是选的色泽更好的原料,前处理工作也更加彻底。

加工的工艺上,磅数也要重,经纬线也比同类多,并且采用斜纹工艺。厚度超过其他品类一倍,虽然重些,但是保暖性要好上太多。

不过么,方书安将这类产品只投放在北方,有着他的道理。

南方相对温暖,对于毛呢的需求时间要少些。

现在时节,大部分时候用不上这些厚料,所以只是用来宣传知名度。

“快来看啊,上好的毛呢喽,秋冬做一身袍子穿上,不用木棉也能过冬喽!”

伙计们在门口卖力的喊着,不过应者寥寥。

偶尔会有人过来问价。

“活计,你这叫什么‘毛呢’?如何售买?”

“贵人您好眼力,咱这可是正宗的羊毛所制,您看看、再摸摸,秋天冬日里做一身穿上,那叫一个舒坦,比木棉布好了多少,少说能顶他两层!”

活计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货卖一张皮,就说选出来的样子,自然是上等货,任谁都看不出毛病来。

客人们还没遇见过斜纹布,对于能做成如此厚实的布料,确实少见。

摸了一会儿,感受了感受质感,便道,“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比此前见过的料子都要厚实,摸起来也是顺滑,比他木棉布和麻布好上不知道多少,只比绸缎差些,不过可比绸缎温暖,想必上身暖和。但是,这个价钱几何?”

说到价格,活计一张巧嘴吧嗒就停住了。

不是他不晓得,而是实在是不想说啊。

早上来的几个客人,听完之后扭头就走。

不乏有人说他们是奸商,或者直接开骂的都有。

但是人家问了,不说也不行。

“你怎得还不说话了?”客人有些着急。

伙计只好支支吾吾的伸出来一个手指头。

“多少?一两一匹?那倒是真不贵!”

客人表现的还算满意,毕竟松江上好的印花棉布,也快到一两银了,就是成色稍微差一点,也要八钱银子。

这么厚实的料子,要上一两银,真不贵!

不过么,伙计没有答话,只是嗫喏的道“嗯……客官,一两一丈……”

“什么?”客人马上跳脚起来。

“一丈一两???你们怎么不去抢,江宁织造局官办作坊出产的提花绸布,就是拿去给老爷们做官服的那些,也不过一两一丈,纹样复杂的也不过一两五钱一丈。你们难道把这些素不拉几的玩意儿,当成是能做官袍的提花绸?”

客人甩着布头,表达内心的不满。

太不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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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他一定还留着什么后手!

“爷,您……”

伙计正在酝酿着词汇,想着如何与客人说道。

可惜,还没等他揣摩明白,客人先开口了。

只见来人不咸不淡的,好似不是自己口袋里钱一般的说着。

“一两就一两,横竖是稀罕东西,先给我来他五匹看看!”

“多?多少?”伙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肯定是他听错了!

他暗中掐了自己一下,嗯,疼!

太真实了,那就更不是做梦,一定是自己听错。

这么贵的东西,当官的拿来做朝服的布料也不过这个价格,普通的日常布料卖成这般,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要是真的连价格都不还,还是一下子要五匹,疯了吧他是,一定是五尺,先买点回去看看东西怎么样,做个小玩意试试。

“五匹!听清楚了,是五匹!”客人伸直一巴掌,竖在伙计的面前,晃了数下。“怎得,不识数?”

“识数,识数,您是咱第一个冤……”伙计说了一半慌忙住嘴,赶紧换了词语,“愿……意买的客官!”

好家伙,可了不得,差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喊人家是冤大头。这要是吐露了瓢说出来,可就把到手的银子扔了,那事情,傻子都不能干!

“要不说还是您识货,就知道咱家这是好东西,一般人他拿不到!”伙计一边夸着客人好眼力,一边麻利的将布包起来。

“您宅子在何处,咱家给您送去。”伙计满脸堆笑的说着。

“不了,不了,放我的马车上即可,东西不多,我自行拉回去就是!”

送走客人,伙计心里那叫一个爽利,店里目前一共二十匹库存,他一下子就卖出去四分之一,能不让人高兴么,不说别的,就是这一笔抽成,都顶他一个多月的工钱。

看看,要不东家说,还是好东西挣钱,以前哪有卖出去一个东西,就能拿到个把月抽成的买卖?

正在伙计和帐房高兴的吹牛皮说起自己是如何神勇,将东西卖出去的时候,掌柜回来了。

“掌柜,掌柜,您老可回来了,刚才啊,您是没看见,小六子我神气一回!”伙计一边说着,一边高高伸着大拇指,举过头顶冲着自己,造型摆的十分夸张。

“怎得,你这是路上捡钱?还是哪家小娘子看上你,把你美得。”掌柜乐呵呵的看着他表演,说道。

伙计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您也太小看咱,今天可真是神,不是吹牛那种,您看看那些料子,我卖出去五匹!”

“多少?五匹!”

掌柜吃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伙计。

这样一个大数目,让没开张的他们当然喜出望外。

“好啊,好啊,几日不见,小六子真的干了件大买卖,放心,月底的赏钱,跑不了你的,这笔买卖,约莫是京城数家几日来最大的一笔单子!”

掌柜也是由衷的好高兴啊,南城新店的掌柜,昨个才吹牛说他卖出去一共两匹,现在看,在自家店面前什么都不是,区区两匹而已,不开张则以,一开张,就是五匹!

越想心里越美,似乎已经能够感到在下次会议上,定然会受到表扬的事情。

不过,想了片刻,他顺着方才的话题问道。

“如何卖出去的?几个客人各买多少?”

“一个客人,直接买了五匹,客人可是难得,他看不久就决定买,并且不用咱们派车送到家里,可是省了……”

话说到一半,伙计结结巴巴的不敢继续下去,因为他发现,掌柜的脸色已经变了!

“掌……掌柜,小六子做错了么……”

“糊涂!告诉你多久了,卖东西也要看客人!你也不想想,那么贵的价钱,此前一直就没有卖出去多少。现在突然来客人,说要五匹,还不讨价还价,还不需要您费多少口舌,还不需要送货上门,掏钱利索的都不像是自己钱一样,你说说,那能是什么?”

“或许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吧……”伙计嗫喏的说着。

从表面上看,似乎还真是这样子,大户人家的管家买东西,很多都是不讲价,伙计们都是偷偷的塞些钱财,这样既买到不算太贵的东西,还能收到钱,相对合适不少。

但是么,现在面临的,似乎并不是此种情况。

“管家,管家个什么,你再给我想想,我给你说过的话!”掌柜的怒火几乎不能抑制,这小子,怎么半分都没有长进呢?

伙计左思右想,突然间脑海中闪现过一道光!

是啊,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您的意思是,刚才那个客人,他其实不是真的客人……”

“对喽……”掌柜无奈的叹息一声。

伙计刚才的得意没了半分踪影,“原来他们是对头,买回去咱的东西,不知道要干什么……”说完,他靠在柱子上,一点点往地下滑去。

真是个大乌龙,还以为自己挣一笔抽成,原来是着了对手的道,被人家买去了样品!

此时,京城苏杭会馆,一众人正在围着新回来的掌柜,看着买回的呢绒。

“啧啧,这就是他们弄出来的玩意?”一个人拿着一块呢绒,满脸嫌弃的说着。

“方书安怕不是傻了吧,弄得素面朝天的东西,还敢和提花绸比拼价格,拿出去,谁会买?”

“就凭它是羊身上的玩意儿,还想赚大钱,想发财想疯了吧!布匹能赚钱,那是织工们一点点心思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绣娘的心血在里边。羊身上的东西,有什么值钱的?老羊皮袄子,都是穷苦人家才有的东西!”

单从表面看呢绒的品质,或许还不错,但是想和提花甚至是刺绣的丝绸来说,那肯定不是一个数量级,单单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没法比拟。

虽然人们都在抨击着方书安,但是并非人人都觉得他们是傻子。

和方书安等人做对,自然会好好了解一番他们的作为,不说其他,就是每一次都能赢的结论,已经说明,方书安不可能在此事上犯下如此重大并且显眼的错误。

他一定还留着什么后手!

255 产品推广三板斧

赔本赚吆喝的事情,别人或许会做,方书安怎么会做?

不说其他,就是他们设置的店铺,原来也都是不差的位置,盘下来就要不少钱,并且大多是带货转手,费用更是不菲。

盘店之后,里边的货物全数清空,而且迅速进行全新布局,此处的花费都不是个小数目。

再加上租金和里边伙计的工钱,怎么看都是赔钱的买卖!

后手究竟是什么?

现在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虽然部分人嘴上在嘲讽,但是心里却在戒备着。

至少大部分人都知道,方书安这一波人是可怕的对手,表面上的轻视,可不是心里的直接看法。

不过么,由于都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因此是将想法藏在心里,看看再说。

只是,时间从来不等人,尤其是对手在全速备战,时刻准备的时候,他们这些苏杭商人们,却还在等着看笑话,此消彼长之下,原本的优势便少了些。

再说卖出去五匹呢绒的店铺,掌柜自然不敢将消息隐瞒,便匆匆的报上去。

按照他的估计,别说是伙计的奖赏,就是连他自己,都要被上边责罚。

东西虽然是他不在店里时候卖出去的,但是一个培养不到位的惩罚总是逃不过。

但是么,现实与他想的差别太大。

上边传下来了话,不但没有责罚伙计小六子,反而是给他们两个人奖赏,当然,店铺其他人也有份,不过相对少些。

一连串操作,掌柜当时就懵了。

到底什么事啊!

其他地方,可没见过如此办的。

奖励通知刚下来,掌柜还有些惴惴不安,以为上头是做做样子,回头秋后算账。直到等了十日,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而且,店里终于迎来新变化!

新布料到货,价格为五钱银子,比此前足足便宜一倍。

虽然仍旧是素色,但是却多了一项服务,购买五钱银子布料的客人,提供免费剪裁衣裳!

新布料上架当天,各大店铺终于拿出他们擅长的方式营销。

只见美女如云,身上都穿着呢绒剪裁的衣衫。

比较现在流行的型制,稍微做些修改,看上去更加显现腰身。

除却美女,此番更是引入不少精干的汉子,也都是身着呢绒剪裁的衣衫。

原本都是素气的服饰,在美女俊男的映衬下,却别有一番风味,不少人更是穿出仙风道骨的味道!

小娘子大闺女们一看,可了不得,纷纷进店。

五钱银子一丈,一点也不贵,何况还会免费剪裁衣衫,平日里单买好一些的棉布,加上剪裁的费用,也不比价钱差多少。

最主要的是,里边那些拿着软尺量身的,要么是俊小伙,要么就是靓姑娘,这谁顶得住?

围观之人蜂拥进店,丝毫无视边上竖着的牌子:本店免费剪裁为期三个月,到期后则恢复原价!

一窝蜂的抢购,以迅来不及掩耳之势到来。

造成爆款的原因,其实也简单。

有一两银子的布匹在前,现在卖上五钱,虽然薄一点,品质上却没有多少差别,那肯定是血赚啊!

在一两的映衬下,五钱银子一丈的价格,显得毫不起眼。

再则,免费量体裁衣,可是一个大杀器。

此时的店铺,低端的估衣,也就是二手旧衣裳。稍微好点的是成衣铺,买的都是做好的衣衫,并不是所有人都合身,高档的自然是定制的服装。

不过么,买布匹的店铺大部分时候并不做衣裳,基本上是分开的。

买完布料再去做衣裳,至少要跑两趟,但是呢绒店铺不一样,直接一次性解决,省下不少时间。

关键是,促销时间内,做衣裳还不要钱!

额外的一个加成效果,自然是俊男靓女对客人的吸引。

爱美之心,古已有之,千百年来,未曾改变。

如此招数,屡试不爽,方书安他们怎么能够错过?

这些,还不算完,由于店铺也没有料到会突然涌进来如此多人,因此每天准备的布料不够。

所以五钱银子的料子,只能限量发售!

不少来的晚的客人,竟然拿不到货!

但是,那又怎样,当一个事情成为风潮,甚至成为少部分分攀比的目标时候,价格已经不是敏感的问题。

更不要说,购买的主力当中不乏年轻的男男女女,家里不缺钱的那种。

于是乎,价格为一两银,并且不包含手工费的料子,竟然也开始销售起来。

此番画面在各家店铺不断上演……

依旧是小六子,此刻他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脸上笑的麻木,已经快合不拢嘴了。

没办法,心里是真的高兴啊。虽然现在从事的是记录个人信息的工作,但是干的格外起劲。

毕竟那些聘来的俊男美女,不过都是些临时的伙计,等到步入正轨,不少人还是会离开的。

他们的业绩,小六子都能够拿到赏金。

一边记着数一边就把活干了,还有这么好的事情么?

像是此前一样推销布匹,根本不用,到处都是招呼他,开单子,记尺寸的事情!

“六哥,六哥,快来给明三爷记录尺寸!”翠柳甜美的声音呼唤着他。

小六子似乎听见一般,心里酥酥的就过去了。

他都如此,更不要说那些客人,简直要软到在地。

也不知道翠柳是哪里来的,只是一夜之间突然被安排在此,而且业务之熟练,比他们这些老鸟犹有过之。

只要樱口轻启,就是是天边的仙子在轻吟,令人沉沦。

人们来都是抢着让她们出单,哪里有过需要推销的时候?

此类画面在每间店铺接连上演,背后的人们自然也极为满意。

张府上,张田余和方书安、林月华、李尽忠几人,悠闲的喝着茶水。

“你还别说,书安,那些‘托儿’,实在是太有用了,咱们不过找了两个半天的托儿,这买卖就想爆炸一般,拦都拦不住!”

张田余是真的服气。

“那咱们的五钱布,还要限量么?”李尽忠问道。

“限量,当然要限量,东西只有让人们感觉到珍贵,才更加让人心痒!”

店铺选的位置都是经过反复推敲,并且都是当地的中心城市,从来不缺购买力!

有人说,大明缺钱?

缺么?

一点不缺,作为顺差大国,大明的钱都被有些人收起来了,方书安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掏他们的口袋,从来都是!

“下一步呢?”林月华问道。

256 买一送一还不算

“下一步怎么样,咱们说了不算,要看看对方的反应才能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们也会弄出来很有意思的主意,至于方向么,我也搞不清楚,只有下一步露面才能决定了。”方书安喝口茶,淡淡的说到。

对方不可能没有招架之力,这些人怎么也都是经历过各种阵仗下来的人精,不会和眼界小的商人们一般,三两下就缴枪。

可是啊,等了一天,没有变化。

难免让人更加紧张,可惜等两天之后,一切依然,还没有任何动向的影子。

敌对势力阵营确实安静了三天,没有任何动静的三天。

看上去,就像是刀剑入库、马放南山一般。

当然,方书安他们才不会认为,对方是没有办法才会保持安静。

若是那般想着,便会着了他们道。越是风平浪静,越是说明他们在准备着什么大阴谋。

三天过后,有些人们已经嗅到有些不一样味道。

果然,等到第四天,天不过蒙蒙亮,一场规模空前的宣传开始了。

如果说方书安他们搞宣传,从来都是走新路子的玩法,对头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本就是不缺经费,自然是要弄出花样。

在大明,除了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以外,也就是婚丧嫁娶之类的事情才会有此行为。

然而,绸缎商们,真的搞了个大阵仗,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十辆花车,上边布置的十分精美,并且站着各式各样的娇艳美女。

“客官,咱们苏杭绸庄盛惠,您一定要去看看哦。”

“上好的江宁提花丝绸,买一丈赠一丈印花棉布喽!”

“父老乡亲,南来北往的客人,千万不要错过哦,城里咱们苏杭、江宁各家店铺都有买有赠啊!”

花车上那些花一般美丽的姑娘,一边展示着自己的服装,一边不忘各种宣传口号。

方书安听到禀告之后,便赶来凑个热闹,花车游行,他可是第一次见识到。

“这位兄弟,花车游街,是常有的事情?”

陌生人看看方书安,笑道,“是外乡人吧,咱这京师虽然天子脚下,富有四海,但是花车游街可不常见,除了上元节花灯、庙会彩车,就难有此类盛况了。好好看吧,是那些小娘子不好看,还是提花丝绸你没有兴趣,还有心思打听这些事作甚?”

京城治安更为重要,本质上大明并不是那么喜欢张灯结彩的社会,因此花车巡游的事情很少见。

人们扶老携幼的出来看看热闹,也是图个乐呵。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宣传词里边提到的事情同样重要。

那可是提花丝绸啊,还是江宁织造下边工坊出的货,平日里,至于官家老爷去那里边做官服才会去,寻常人家里,怎么会消费的起?

可是听听今日是如何说的?

买一丈丝绸赠送一丈印花棉布!

那还了得?

松江的印花棉布,便宜的也要一两一匹,松江棉布原本就贵,别地方的素棉布卖三钱一匹,松江棉布能卖到六钱,染整之后,轻松便是一两。

若是印花图案好,品质佳的松江印花布,能卖到两钱一丈,甚至是四钱一丈!

比得上别地方绸子的价格!

没办法,松江棉布质量确实有优势,自元末开始,便是华夏棉纺织中心,没有哪里的棉布,能赶得上松江棉布的质量。

提花丝绸一两一丈或者二两一丈,价格比最贵的斜纹呢绒等价或者还要贵。

原本并没有什么价格优势,但是一旦赠送棉布,那可就不一样了。

直接相当于将提花绸的价格降低三分之一乃至一半。

提花绸做春夏装,棉布做秋冬装。

花一次钱,将全年衣服料子置办周全,怎么看都是十分值得之事。

于是乎,在保持几天热度的呢绒店铺之后,人们大批量的赶向绸缎庄,人潮汹涌程度,丝毫不比火爆的呢绒店铺。

人们一边走一边议论纷纷。

“你说,这绸缎庄会不会和呢绒一样,弄个限售,明明数量足够,愣是不卖给咱们,非要一点点施放货源,等到抢完日常,逼不得已只好去买贵的。”

另一人听到,摇摇头回到,“不一样,呢绒是外来之物,充满新鲜,人们还并不知晓他作价几何。而绸缎都是熟悉不能再熟悉的价格,早就已经根深蒂固,如果此处用类似的手段,让人难受。”

“是啊,怎么能那样办呢,人们都熟悉,再去耍同样手段,明显占了下风。”

当人们一群群的挤到各家店铺前时,发现有着另一层惊喜在等待着他们。

甚至在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的样子。

凡事进店选购布料的顾客,只要一次购买能够剪裁两套衣物的料子,便免费为其量体裁切,加工成为成衣!

而且,合作的裁缝店,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店铺:像是什么福联升、太平阁等等,平日里,做一身也要不少手工费的地方。

今日,在主办现场,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店铺,或者是人们偶尔才去一次的店铺,此番都是派人在店里常驻,现场为客人们量体!

由于这些店铺和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毕竟平日里谁还没有几身朝服,所以他们掌握着很多客人的身体尺寸数据。

所以说,整个购买过程就更加的顺利快捷。

通常只需要家里人说出官员的名字,这里就能迅速找到数据,随后就是下单和付钱。

可以说,因为原始数据存在的优势,他们卖出东西的速度,远远超过呢绒店。

听闻提花绸也开始搞折扣以后,呢绒店里原来还有的客人,纷纷将目标转移到绸缎庄去了。

尤其是在原来买一赠一的基础上,还能同样免费进行剪裁。

可以说是提花绸的最大折扣的时间。

呢绒虽然是个新东西,但是目前还真用不到。

相比之下,提花抽和印花棉布的组合,更能打一些。

一套要两套的价格,人们在路上那个一边走一边喊着。

熟人们见了面,去的目标都是绸缎庄,甚至已经变成当日最好的招呼条件。

方书安沉吟不语,对方手段之快速和准确,他是真的没有预料到!

257 差异化竞争

张家大堂,前几日还是喜气洋洋的他们,此刻俱是沉默着不说话。

当初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丧。

此前有些掌柜还在说对手实在是不像样子,双方不是一个层面的较量,根本不足以成为他们的对手。

但现实似乎听到一般,打脸的足够快,来个狠狠的一巴掌,脆的那种!

从呢绒无人问津到火爆,再到现在人走茶凉,这才几天时间,将局面彻底反转过来!

所以说,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不能随便轻易的便下结论,那样,回过头来只能是打在自己脸上。

不是说人家不行么?现在可好,那不仅仅是行了,是太行了,直接将他们刚刚火爆的风头抢去!

呢绒刚刚起势,眼看熊熊大火就要烧遍神州,谁知道绸缎庄们的实力确实厉害,几乎就是一泡凉尿般,将呢绒的势头浇的灭了八分,就剩最后一点火苗苗还在坚持!

要不是呢绒背后商家经过几次硬仗实力雄厚,现在没准就会集体放弃。

“书安,你怎的不说话了呢?大家伙都等着听你吩咐呢。”李尽忠看见方书安在边上默不出声,问道。

现在正是人心动摇之时,方书安作为他们的领头雁,正是需要出来稳住人心的时候。

现在保持沉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别人还好说,尤其是他,若是沉默下去,对士气的打击十分巨大。

“我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然后完善我的计划。”

“完善计划?”张田余听见他话里的意思。

“方少爷就是方少爷,还是您有办法。”刘青举着大拇指称赞到。

他是此番才参与进来的商户,原本是宣府的商人,在当地也算不小势力。

可惜被范仁宽他们压制的厉害,这几年衰落严重。

在张田余按照方书安的指示运送羊毛过程中,刘青没少出工出力。

也正是当时结下的情谊,张田余经过方书安和李尽忠的同意,便将刘青拉进来。

毕竟有个熟门熟路的人,十分重要。更不必说,刘青的大本营在宣府,核心更是在现在还不不算太有名,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的张家口!

一旦蒙古诸部能够和平的进行贸易,从口外出发将是一条十分重要的通路。

为了加深双方的合作,将其整合到同盟中来,方书安便让张田余出马,说服刘青深度加入进来。

“掌柜们都急成什么样了,您就直说吧。”林月华柔声道。

女孩子心思细腻,自然能看出来,场中的掌柜们要不是碍于身份,这就扑上来。

“其实我还没有形成十分完美的思路,所以在做冷眼旁观,用一个围观者的态度,去看看你们怎么办。不去想事情对与错,就看怎样接到我的办法中来!”

方书安解释了一通。

毕竟是林月华开口,他还是要表达应有的尊重。

“要我说,既然他们买一送一,咱们也送!”

“送什么东西?人家有松江印花布,全天下最好的印花棉布,咱们能找到那样的货源?”

“就是,没有木棉布,咱们送什么?难道说要送麻布?但是那麻布再好他也是麻布,不可能登堂入室,跟棉布相提并论!”

“依我看,咱们在布匹上绣花怎样,他们能做提花绸,咱们也不缺手艺人,林姑娘家是蜀中大豪,请一些蜀中匠人过来不难。蜀锦也是天下驰名的手艺,比之苏绣不差,咱们的毛料绣上蜀锦的工艺,也能提高不少!”

“咱们呢绒讲究的就是素雅大气,若是花里胡哨,还怎么呈现出来仙风道骨的气质?依我看,蜀锦的方法不可行!”

“蜀锦不行,咱们就弄点关外的宝贝们拿来送。上次在辽东,咱们家还屯了不少老山参、水貂皮、虎骨豹皮之类,若不然,送那些?”

“不成,不成,料子才几个钱,水貂皮多少钱,老山参多少钱?用那些东西,能把人亏死!”

听闻方书安的想法后,掌柜们便各抒己见,从不同的方向来找应对的办法。

要说有些事情,还真的是要发挥群众的力量。

方书安在一旁不说话,正是充当头脑风暴以及世界咖啡的观察记录人员。

还别说,经过一番聆听和思索,他还真的将大体思路串联了起来!

“好了,我来说几句。”将炭笔重重的在纸上画圈,方书安的思考算是结束。

众人见他要开口,迅速收起话语,正正身子。

方少爷难道这么快就想好了?

果然是快!

真是传闻中的快!

方书安要是知道他们在心里这样夸,不知道会不会有想死的心,反正“快”这个形容词,在他身上是跑不掉了!

“各位掌柜说的对,眼下他们送东西,咱们也走送东西的路子!有一点,其实他们没有想明白,咱们也没有想清楚,我是刚才听到你们交谈的一瞬间,才彻底思考清楚。”

方书安顿了顿,看见大家都在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便不再卖关子,而是继续说着。

“表面上看,咱们都是布匹,是针尖对麦芒的竞争对手。但是你们有没有抢过,其实大部分时间,咱们的料子和绸缎是完全两种料子,至于和棉布,也仅仅是有小部分时间重叠。本质上来说,咱们的呢绒,原本就不是和他们掺和在一起!”

话一说完,现场人大部分没明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布料就是布料啊,难道还能有什么样的差别?

“等等,时间?哈哈,是了,时间是他们最大的差别。”张田余思考一会,突然开口说着。

可不是么,绸缎用在冬日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都是春夏时节才用,至于秋日,也要做搭配才可。

至于棉布,虽然有一定的保温效果,但是在呢绒面前,就是个小弟弟。

他们呢绒的目标客户,大部分是秋冬需要保暖的客人,因此和丝绸以及棉布,并非是全部竞争。

“所以说,你们讲究来送辽东的货物,我十分赞同!但是咱们定然不能送老山参之类的货物,那要倾家荡产!”

哈哈哈哈~

下边附和起一片笑声,倾家荡产可还行。

“那还有什么代表着辽东的东西?”李尽忠问道,除了皮毛之外,他似乎想不起什么。

“上次咱们做出来的毛线,正是礼物佳品!还有毛线做出的围巾!”

既然要送,那就送能在穿上呢绒之后用上的东西,别的不敢说,毛线制作的围巾,绝对是最好的赠品之一,还有什么能在冬日里,比脖子上蒙上毛线制成的围巾,更能挡住寒风呢?

“只依靠毛线和围巾,自然不成,咱们还需要其他……”

258 扭转局面

毛线和围巾,不过是几个物品当中的一个,并不算是他们的撒手锏。

“上次咱们织造的披风呢?将那些东西算上!他们在此处正好派上用场。”

原有的披风,多用丝织品制成,飘逸有余,但是保暖性严重不足。

用呢绒制成的披风,就没有这个问题,毕竟就保暖性来说,现有的条件下,无出其右。

“披风是个好东西,成本也不高,我们用的布料虽然厚,但并非是上选羊毛,确实增加不多少成本。”

张田余有条理的进行一番分析。

“可是,两样东西加起来,也并不比他们直接送一套印花棉布来的更加有价值。”林月华小声的说着,“若是我来选,或许还会选择绸缎商的货……”

她一说完,众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设身处地想想,似乎对手的优惠确实更有说服力一些。

既然还是起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那么只能再加东西。

没有什么价值上的值得与不值得,只要人们觉得合适,就好。所以,拿出来的东西,表面上一定要能够过得去。

“小羊皮手套,把咱们的宝贝拿出来吧!”方书安无奈地道。

小羊皮手套,是他们收购的小羊皮做成的手套,手感虽然没有麂皮或者鹿皮手套好,但是保暖性更好。

为了能够在冬日里使用,他们还专门制作了翻羊毛版和普通版,翻羊毛般适合长时间出门佩戴,普通光板皮则适合冬日里日常佩戴。

将羊毛围巾、小羊皮手套、呢绒披风三种东西组织在一起,搭配上呢绒袍子,绝对是冬日里御寒神器。

相比之下,功能性,马上变得十分突出。

你绸缎料子买一送一又能怎样?

永远也不会和呢绒有全部重叠的竞争。

这就是方书安的计划,将两种不料完全错位竞争。

在对头那里,要的就是绸缎和棉布的组合能完全替代呢绒。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呢绒的保暖性能的特性,也没有预料到方书安的主要战场在哪里。

既然有了想法,人们也开始提自己的建议和补充。

方书安来找到大方向,剩下的就是掌柜们的事情,如何再次造出爆炸性效果,如何拉开与对方的差距,都是现在要面临的问题。

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宣传用词的斟酌,只要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让客人们明白他们的产品是起到什么作用,那么目的就达到了。

求同存异和差异化竞争,一直是方书安用多出来的几百年历史经验的出来的结论。

事实证明,在还没有形成这种意识的年代,往往出其不意。

当听闻呢绒阵营拿出来几种不像话的赠品时,一众丝绸大佬是不屑一顾的。

“就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能派上什么用途?也就是冬日里才能用上,简直就是废物。”

“我看啊,废物谈不上,若是当作一般的物品来送,倒也没什么,但是他们在不改变价格的前提下,想用这些东西代替松江印花棉布,那是不可能之事。”

“此前我还以为方书安还能拿出来什么有用的物事,现在看,他们也是黔驴技穷,实在是没有像样的手段了。”

“哈哈哈,那不是正好,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不对不对,高楼未起,还没成气候,却直接倒塌了。”

方书安选出来的几种小东西,实在是不能算是提振士气的手段,至少在他们眼里,做了半天都是无用功。

不过么,也有些心思深沉的,倒是想过其中有原因,可惜却是找不到他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

可惜啊,绸缎商们想不到,客人们是用脚投票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秋冬出行必备,让您远离寒风瑟瑟!”

不得不说,现改的词汇,确实粗糙,不过人们也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若是呢绒店没有什么东西,那他们也懒得进来看。

但是按照现在的意思,是增加几样单品,并且会用赠送的形式。

那样的话,就十分具有价值。

下到贩夫走卒,上到宰辅高官,谁都有保暖的需求。

以往,都是零零星星家里人缝制出来的东西,给有需要的人群。

现在,有赠品,那就不一样。

虽说赠品的质量不如本体,那也好看看带着什么东西。

抱着这样那样的心态,人们前后脚再次踏入呢绒店。

毕竟这会儿的宣传足够直白,能让人们明白,即便是他们已经买提花绸料子并且做了衣裳,但是跟眼下的呢绒并不冲突!

“伙计,你这个叫做围巾的东西,如何使用?”

一个客人拿着围巾,问道。

“我给您演示一番,您看……”伙计说着,便学着晚上才学会的动作在脖子上开始操练。

“您看,咱们这一条围巾,有着不同的打法,光是打结和围绕的方式,就要十余种。”

看着伙计的动作,客人算是明白,她试过之后,果然十分温暖,虽然现在用不到,但是冬日以后,可是能解决大问题。

“果然是好东西,此前能的我耳朵尖都是冰的,脖子也是寒凉。有了它以后,想必能改善不少。”

围巾这总新式东西带来的关注度,自然是最高的。

从围巾开始,另外两种产品的关注度也就上来。

“这是手套?不就是普通的皮手套,还有什么说法?”

“您看见的那些,确实只能叫做皮手套,普通产物。咱们的手套,可都是草原上的小羔羊皮子所制,手感一流,更加细腻,还不容易出问题。需要保暖的话,翻毛羊皮的手套,也是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

“这个是披风?”客人摸着呢绒制成的披风,疑惑道。

“正是,披风,乃是呢绒所致,同样御寒保暖……”

“伙计,你们家的东西,不管是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这会竟然一起,确实是有良心的商人,来,给我来一匹布,做几身衣衫,等下我要全数带走!”

听见客人们的话,伙计总算是放心了。

他也不知到,明明是将死之局,就因为这些事物,生生扭转过来。

259 大有可为

等到绸缎商们醒悟过来,呢绒又一次驰名京城,而且此番水花比上次还大。

直接将双方拉开差距!

相当于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进行竞争。

绸缎商们自然是想一下子搞死呢绒,谁知道人家愣是不和他们一起玩,美其名曰更适合秋冬穿着用。

就算搭配的赠品,也是十分实用!

并且,就是这几样东西,明显预示着他们还有后招!

围巾、披风、手套,一夜之间就能拿出来。说明一个问题,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此前储备好的!

那是什么样的魄力,在东西还没有面世的情况下,便知道一定能卖出去。

试想,他们这些绸缎商,从来不敢把一个没有得到市场验证的东西进行大量库存!

所以说,方书安们的做法,就是在打赌,但是似乎自我感觉胜率高的那种……

而且,只要那些人愿意,他们还能再次单独开启一系列的产品售卖渠道。

真不知他们在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东西!

想到这些,再来看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原先出言相讥讽的掌柜们,此刻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还以为人家的东西排不上用场,哪里知道,竟然是量身定做的宝贝,相比之下,没有更合适的东西。

“这些人太鸡贼了,如此的邪门法子都能像想到。”

发愁的掌柜们,总算是有人出声。

“邪门,我看一点都不邪门,他们早就制定好策略,目标就是秋冬才能用。此前我们没有动作,他们也不好有什么搞事情的机会。现在倒好,直接趁着机会拿出来,算是咱们白白陪着他们宣传了,这下狐狸没打到,还惹了一身骚。”

“惹了一身骚倒是不至于,眼下他们只能防守,还没有进攻的手段。我承认,他们弄得东西很成功,但是只要我们守住咱们店铺的同时,咱给他们来几下,也不是不可能!”

“来几下?”

要不是老相识,他绝对不会相信,还有可能给对方形成伤害?

人家现在话说明了,就是针对秋冬而来,怎么去进攻?

“你来说说,咱们怎么将自己的东西说成是保暖?绸缎可不是保暖的东西,夏日里都还说凉爽,现在再说保暖,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他们才不可能信!”

“丝绸不行,又不是别的东西不行,咱们还有棉布,还有夹袄,这些东西可都是能保暖的,夹袄也不重,比那劳什子呢绒一点不差,有何不可?”

“但是那价格,可赚不了太多钱了……”

“怕什么,先将他们打个半死,到时候涨起来就是……”

两人讨论的差不多,开头之人便站起来。

“诸位,我们二人方才想个法子,不知可行与否,还望各位指点……”

“既然他们说是在秋冬时节用,咱们也不是没有秋冬可用的东西,将那夹袄和棉布降价处理,直接挤死他们……”

“棉布的利润原本就不多,若是要降价,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消耗也不少……”

“有时候,不能只看眼前的利润啊,若是他们在,利润便一直上不去,所以还是搞定他们,咱们才有更多的空间……”

与其坐视对手壮大,不如就拿出一时的力量,与之相拼。

……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终达成一致,开始新一阶段的斗争!

绸缎庄再度开启让利,这次,他们直接将棉布价格砍成一半,并且加工成夹袄只需要一半费用!

棉布砍价一半,加工夹袄同样如此。

目标不用说,正是赠品正在热闹的呢绒店铺。

虽然一层棉布料子没有呢绒厚实,没有呢绒保暖。

但是架不住可以往上叠加层数啊,甚至是夹棉。

棉布从一两多一卷降价到五六钱银子一匹,那可不是一丈的价格,而是一匹,诱惑力实在是太多了。

并且,还能做成夹棉的,相比之下,呢绒的优势确实没有。

除了人们为了他们出品的披风、小羊皮手套、围巾还在登门外,其他真正有秋冬需求的客商,开始观望。

但是么……事情并不像是绸缎商们想的那么美好,虽然五折棉布得到不少人的肯定,但是真实的下单量并不高。

难道人们都不喜欢棉布?

那不能够,毕竟棉布很多时候应用范围更宽。

但是现在降价一半仍旧没有要多人,事情就有些不对劲。

当他们深入了解以后才知道,影响棉布特别是夹袄售卖原因的,是因为夹袄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因为棉花的膨胀特性,所以做出来的衣服,都会有不小的蓬松感。

这可就要命了,不管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还是持家的贵妇,他们都对身体的线条有这起码的需求。

若是穿上夹袄,如何还能显示美妙的身形?

不过,方书安虽然意识到夹棉布不会形成太大的冲击,但是还依旧作出了决定,对于对头们的行动,展开反击!

你不是要让棉布能和呢绒能一起用么?

那就发起新的冲锋吧。

呢绒店铺终于开始铺货第三种料子,价格比棉布一模一样,六钱银子一匹!

当然,也就没有了任何赠品和剪裁的附加优惠。

毕竟本身价格已经够低,还要什么剪裁?

要说布料与此前的不同,那是显而易见的,虽然经过染整,但是偶尔还是能看到有些杂色线。

而且,经纬线密度也相对小,节约了原料。

当然,它的直接对手棉布,也是这么个样子,偶尔会有一些凸起的线头之类的东西,也是白不刺啦挺显眼。

所以说,两相比较之下,呢绒虽然是便宜,但是并没有给人以多么低端的感觉!

“书安,咱们买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怄气的意思啊……”

刘青不知道羊毛工厂试制的的产品究竟价格是多少,但是能定到这个低价,留下来的利润空间非常少。

羊毛的加工,怎么看都要比棉布要麻烦一些,现在降价,不是硬撑么?

“刘掌柜,你是真的想多了,咱们的价格,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所以大有可为!”

大有可为?

刘青郁闷了,羊毛的工艺,想着就要复杂很多,怎么还能大有可为?

这些人啊,哪里都好,就是吹牛的习惯吧,一点都不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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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首支国家级投资基金

“我有些不明白,同样是织布,咱们的还是羊毛作为原料,还能比棉花来的便宜?”

刘青小声问着身边的另一个掌柜,张田余的一个本家,张琦。

“这事情,刘老板,您问我,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但是听堂兄说过,他们的织布工坊都是方少爷和世子搞出来的新织机,据说啊,速度比一般的织机快上很多,一台顶的上过去八台!”

张琦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一个八字。

看着那个有些晃眼的手势,“八倍???啧啧,那真是太恐怖了。”刘青长吸一口凉气,感叹道。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超过原来八倍的织机,会是什么样,难道是要一堆人围着伺候着一台机器?

那样的话,倒是速度快,就是费些人力物力。

刘青没有见识过技术改良,自然想象不到二十锭的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带来的效率。

如果告诉他,不出一百年,能有机器只靠烧煤烧油,就能运转,效率比现在提高几十倍,只怕他会疯掉。

当然想,现在不是畅想的时间。

看着他在想着出神,张琦说到,“以后会有机会去参观工坊,等到这次事情过后,咱们也是一条船上的同伴,莫说是看工坊机器,就是在宣府建一个,都没有问题。”

“在选宣府能建工坊?”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刘青听到这句话,心里便记下。

宣府作为大明边塞,是军屯重镇,极少有像样的产业。

就连买卖,也是时好时坏。

一旦边境紧张,买卖自然就不好做。

只有边境和睦的时候,商队才能顺顺利利的进出草原,因此,他们家的买卖也很难能传下去。

现在看起来,大明在辽东打了几个大胜仗,短时间内,应当会有不错的经商环境。

但是即便如此,眼光也要看长远,若是能有几个工厂,自然是极好的。

宣府尤其是张家口,背靠草原,离京师并不远。

最主要的是靠近原料产区,羊毛运送麻烦,重量轻并且疏松,运到京城就是个费力不好好的事情。

并且,即便是土地也比京城便宜许多,不管是库房还是工坊用地,都要便宜。

至于人力上,只要有点像样的工钱,招募工人还是方便的很。

现在的宣府,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只要他能说服方书安和世子在宣府建厂,怎么看都是个双赢的主意。

不过,那样做的前提就是,真的能将技术转移出去。

在刘青看来,织机原本就是个需要技术和人力的活计。

现在又有新织机,更是一般人学不会的,还有保密的事情。

这些也都是摆在面前的难题。

“难道,少爷他们就不怕技术外泄?”

“外泄?那你的担心真是多余了,不说别的,水泥总知道吧,水泥有多重要,就不需要我说了。原本就是粘贴瓷砖用的东西,现在是整个大明最为重要的物资。那个是能一夜建好一座坚城的存在。

若是让敌人知道水泥工艺,那还了得?就这样,水泥在抚顺那里都有工厂,所以,不用担心。上头早就有对应的手段,怕泄密的事情,都会向工坊里派遣锦衣卫甚至是东厂的密探。四周的守卫,比一般的要塞还要安全,想要混进去一只耗子都困难,更不要说偷走技术!”

“这么严格?那看来泄密是不需要担心的。但是,是否要投入很多钱财?若是不够,那还建不好工坊了……”

刘青担心的问题很多,一个接着一个提出来。

“哈哈,这也不是问题。先不说,方少爷和我家堂兄他们根本就不缺钱,就说朝廷的国债你知道吧。由于朝廷在抚顺钢铁制造局和水泥工坊上边占了大便宜,所以户部那些鸡贼的官员,已经盯上了少爷他们的工厂。只要户部认为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产业,他们就会想办法插一杠子,投进来不少钱财。”

“户部竟然会来投钱?”刘青惊讶的无以复加!

什么时候,官家的钱也来参与民间的项目了?

“还不都是阁老的面子,方少爷的买卖,可有过一项赔了的?咱们这次,户部那些人一找阁老哭穷,他老人家就给少爷传话,一来二去,可不就成了么。不过啊,方少爷毕竟是方少爷,和那些人说好了。他们可以投钱进来,但是初期不能插手和参与管理,等到后期差不多了,才能进来。”

方书安也想不到,他发起的战争债券竟然会成为世界上第一支国家级投资基金,当然了,现在这一支基金主要的目标就是跟在方书安后边吃肉。

水泥厂和钢铁制造局,已经成功的插手进来,创造的效益远远超出支付的利息。

京城的煤炭和铁炉产业,他们也在进行谈判,合适时候也会进入。

刚开始,方书安其实有些排斥,但是稍微思考,他便十分干脆的同意了。

由于他们要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需要的资金量也在不断增加。

初期还好,都是些小项目或者是轻资产项目,一旦进入到大项目或者是重资产项目时候,有个户部债券这样基金站在背后,确实能给他们提供弹药。

比如此次屯羊毛,就是因为占用了大量资金,导致后续其他项目难以展开,连建设学院的进度都被拖下。

也就是在钢铁制造局和水泥厂上,他们象征性的出让些名义上的干股,拿到些回报,才能让现在有更多的资金弹药准备到和绸缎商们的商战中来。

接下来,压缩饼这样的现金牛也会出让部分,到了秋天,煤炭和铁炉也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又能回笼些许资金。

下一步的发展计划就能更加方便的展开。

至于现在,羊毛以及呢绒产业他们还没有表态,无非也就是在观望,看看呢绒这个东西,究竟是不是值得他们来投入。

只要有价值,他们依然会进来。

如果绸缎商赢了,那么呢绒工坊的估值也能大大降低,对于户部来说,是个好事情。

即便是绸缎商是输了,价格提升,也不是坏事,至少说明投资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当然,也有其他的原因在影响着户部的决策。

毕竟现在面临着降水量巨大的夏日,应对水涝灾害,也是他们手里必须要掌控机动钱财的目的之一。

事实证明,呢绒降价的冲击,对于棉布来说是巨大的……

论起品质,棉布实在是不够看。

何况,低价呢绒还有着不菲的让利,虽然减少经纬线密度,但是透气性的增加,反而让它变得能在夏日里做成衣。

261 三大织造

面对着便宜呢绒的冲击,棉布节节败退。

原来方书安他们只是想要分一杯秋冬时节成衣用料的羮,并不想全面交手。

毕竟专业的事情专业干,他们的布料对于湿热的夏天还是不能胜任。

但是对手们不断的逼迫,他们只好将库存一点点拿出来,来挤压松江棉布和绸缎的基本盘。

其实,大明不知有一做江宁织造,还有苏州杭州织造,只不过由于南直隶位置特殊,所以三大织造以他为尊。

苏杭制造两个提督太监,原本并没有将那些绸缎商人们搞的商会以及要做的事情当回事。

毕竟他们是皇家织造,那些商人们先要完成给制造局的任务,再去额外的自己组织生产。

当然,也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江宁织造的提督太监,走的郑贵妃门路。

苏州织造和杭州织造是王安提拔上来的人,直接忠于王安以及万历。

郑贵妃毕竟强势惯了,没有王安的授意,他们两个就当不知道杨兴昌等人在干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眼下,事情似乎有些向不好控制的方向发展,杭州织造的太监郑继恩就有些慌了,他连夜赶到苏州去见何承才。

“何公公,这算怎么回事?杨公公那里到底要怎样?”

刚见到何承才,郑继恩连寒暄的词都省了,上来直奔主题。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原来说好,黄奉辛他们就是敲打敲打那些人,怎么现在变成你死我活?”

何承才也是没有办法,虽然黄奉辛是他苏州地界的人,但是那人早就看出来,三个织造里边,最能说的上话的是杨兴昌,所以早早就走了杨公公的门路,现在与他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和谐。

“那黄老板好歹是你这里的人,写信给他一封,让他悠着点,现在的形式,他们还看不明白?爷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太子殿下现在虽说还是监国,没准那一天就真的……

到时候,他姓杨的还能在江宁织造呆得住?现在和方书安等人仇结死了,我看以后怎么办!方书安是阁老之孙,或许风水轮流转,但是世子呢?他黄奉辛是傻子么?”

郑继恩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走动着,手指指着京师的方向,似乎要直戳到黄老板一般。

何承才叹了口气,“我说郑公公啊,枉你平日里聪明,怎么到现在就看不透呢?你以为现在事情,是黄老板说了算?他有心去巴结杨公公,但是杨公公那里,岂是那么好利用?”

说着,他饮了一口茶,无奈的将茶盏丢到桌子上。

“你是说,现在是背后的人在……啊,是了,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事情开始的时候,或许是黄奉辛和杨兴昌说了算,等到郑贵妃那边意识到以后,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尤其是现在,双方激斗正酣,不管黄奉辛怎么想,其他人定然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

所谓骑虎难下,也就是现在的状态。

“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现在还好,至少还没有影响到绸缎的进度,你我各十万匹的任务,也完成的七七八八,但是接下来可就是棉布,咱们都还没有准备多少呢啊。”

三大织造,除了为宫里和官员们准备上好的料子以外,还有出口的任务。

丝绸的利润空间巨大,尤其是出口的时候,那是他们最根本的事情,不敢耽搁。

要是万一耽误交货时间,那些商人们可是要赔偿的,毕竟他们跑船的时间有限,错过时间,要么就是台风频发,要么就是风向不合适。

“你说的极是,我这就去修书一封,告诉黄奉辛,他们折腾归折腾,不敢耽搁棉布的进度。要不然,到时候找他们的就不是方书安,朝廷可饶不了他们。”

“是啊,那时候,郑贵妃可管不了那么多,杨公公更保不住他们!”

两人不过刚商议好,就见下边一个大工坊的掌柜匆匆赶过来。

“公公,不好啦公公。”他刚进来。看见杭州织造的郑继恩也才,连忙说到,“不知道郑公公也在,惊扰到您了。”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何承才瞪他一眼。

来人看看郑继恩,支支吾吾的并不说话。

“郑公公是咱家兄弟,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黄……黄老板坊里还有其他几个坊的工人,在赶工期织新棉布,他们不但降低了纬线,还将织出来的布匹拉长后再印染……”

“糊涂!”何承才还没听完,气的直接摔了茶盏。

“这是要砸自己的招牌啊!”郑继恩也是跺着脚说到。

“不准,让他们赶紧停下来,松江棉布的声誉,还要不要?”

何承才不能让黄奉辛胡来,将好不容易打出去招牌的松江棉布牌子砸掉。

正是因为他们百年来辛苦耕耘,才有了松江布额外的附加值。这样,即便是他们卖的贵些,也能赚到钱。

如果将松江布的名声打掉,那么损失将无可挽回。

至少他何承才必将被钉在松江布垮掉的耻辱柱上。

“来不及了,我的何公公,他们是偷偷干的,第一批已经发了出去,要不是我去他们那里统计纱线,都不知道他们这么干!”

“什么?已经发出去?”

何承才听闻,跌坐在椅子上。

“罢了,罢了,天要下雨,由他去吧,郑公公,你也看到了,这事情,可不是何承才做出来的啊!”

他挥了挥手,对着那人道,“你下去吧,记着盯好干活的各家,别再出叉子。”说完,已经是有气无力。

若是这些布上市,松江布被冲击,那么宫里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虽然说他们是以杨兴昌为首,但是松江布名义上归属于他手下。

“何公公,先别着急,他们大宗布匹,走的肯定是水路,赶紧派出加急,拿着你的手信。告诉黄奉辛那些人,这些布,尽量不要卖,要真是卖,也不能打着松江布的名义!”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唯有如此了……”

何承才应下,赶紧招呼人。

“来人,备快马,去京师!”

262 呢绒的保留手段

黄奉辛也想不到,对手敢将布匹的价格降到三钱每匹!

事情的发展并不是这个设计,但是当双方都将三板斧砍出去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毫无花巧的肉搏了。

松江棉布降价到四钱,新品呢绒同样降价到四钱,甚至隔天以后,更是杀到三钱的价格!

三钱,他们怎么能降价到三钱!!!

绸缎商们疯了,还有人敢给他们明目张胆的打价格战?

要知道,整个大明最发达,技术最先进,集群最大的织机,就在苏杭!

不过,他是他们认为的情况,若是苏杭商会知道方书安那里有二十锭纱机,飞梭织机,不知道他们还敢不敢打价格战?

经过一番分析,以黄奉辛为代表的商人们一致认为,对方敢这么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经纬线够松,才有了透气性。

但是在他们眼里,那可就是偷奸耍滑!

既然是靠着偷工减连降低成本,他们为什么不能?

别人家的棉布,最低敢卖到两钱五,但是松江布不能,三钱已经是他们的生死线了!

不过么,如果拉长布料,将纤维人工拉长,虽然失去不少伸展性,但是幅面增加,在减少纬线,倒是能控制在三钱的售价。

正是这样的计划,才会有先前,何承才他们遇到的一幕。

此刻,加急弄出来的一批货,已经摆在京城的库放里,就等着一声令下,便开始卖。

库房门口,黄奉辛看着章少康,“真的要干?要是这么一来,以后在京城,咱们的松江布,可就卖不上价格了。”

“事情到现在,还能有别的法子?你还想着和解?先不说方书安那里,就是背后的那位,怎么交代?”

章少康面色沉重的说道。

一开始,背后支持的人是杨兴昌,毕竟绸缎棉布关于面料这一块,是他们织造局的势力范围。

因此杨公公支持他们和方书安对着干,倒是合乎情理。

作为织造局提督太监,总不能看着自己下边人被人家排挤。

可是当事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尤其是郑家二子,郑二发出现以后,一切就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有关拉长布料,减少纬线的做法,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提出来的,结果就传到郑二发口中,现在是不干也不行了!

“咱们要不要再等等,最起码看看何公公的意思?”章少康想做最后的挣扎。

“你啊你,天真,现在连杨兴昌说话都不算,咱们的何公公又能怎样!”黄奉辛无奈的道。

“要是这一遭败了,咱们还有机会么?”章少康像是失去力气般,有气无力的说着。

“若是不耽搁给天方商人的货,咱们苦熬几年,兴许还能缓过来。就是可怜两百多年松江布的名声,就这么没了。他日泉下相遇,我还不知怎样和祖宗交代!”

“谁不是呢?您家里的买卖两百年了,我那里也不短啊,现在不是想着以后怎么和祖宗交代的事情,先将手下人的饭碗解决吧。这些天杀的京城商户,为何非要和咱们苏杭商会过不去,非要置我等于死地!”

章少康说到后边,胸膛起伏不定,气的够呛。

“你还真以为,是他们在背后算计我们?”黄奉辛低声说着。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要不是他们弄的那个呢绒,咱们会有今天?”章少康说到这里就来气,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与你的想法一样,认为是方书安等人要与我们硬拼到底,但是事情到了现在你们还真的那样以为?”

听他说这一番话,章少康陷入了深思当中。

黄奉辛继续道,“跟别人说,是因为他们都是下边的人,自己没有决定权,只能跟着咱们走,而咱们又不得不做出对抗的决定。你想想看,从一开始,要不是咱们被人逼着说要与他们一决雌雄,他们根本就没有要开战的想法。”

“怎么讲,难道这个敌人还是咱们逼出来的?”章少康对于这句话有些不爱听了,虽然他们确实主动过不假,但是总不能等到对手欺负到门上的时候再去反抗吧,那也太被动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要和绸缎以及棉布为敌!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终究是咱们被当作箭头给利用了……”黄奉辛仰面朝天,无奈的说道。

方书安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是要让自己的产品有一席之地,从来没有想过要彻底替代丝绸和棉布,何况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要不是苏杭商会要置他们于死地,也不会针锋相对的做出这么多对抗。

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其实在他们推出小羊皮手套、围巾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了。他们准备的东西,都是为了严寒使用。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只在北方几个州府贩卖。

咱们把东西摆到了他们家门口,但是你看看人家,可曾有一家店铺过了黄河?莫说是那里,就连直隶都没有出去!长江以北的冬天,哪里都不好受,也就是福建两广一代或许呢绒销量上不去,其他地方,哪个不能卖?但是人家迟迟没有出去,还不能说明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章少康再轴,也能意识到事情确实如同他说的一般。

自始至终,方书安等人都没有想彻底干掉他们,或者说是做人留一线。

“那这个布……”

“要我看,还是再等一等,毕竟知道他来的人还少……”

两人互相点点头,便是下定决心一般。

虽然知道对方并没有要弄死他们的想法,但是这场戏还是要演下去。

现在不是他们能停住的时候,不过,武器的选择权在自己手上。

偷工减料的料子一出去,伤害巨大。

别人或许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们这招一出,基本上就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甚至是一千二了。

可惜啊,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两人刚刚走出没多远,郑二发便来了。

“吆,二位这是去哪里啊?听闻来了便宜的布料,怎么不拿出来与他们对着干,难道是有其他想法?”

263 错失大好机会

“原来是郑公子,岂敢岂敢,我们怎么会有其他想法,就是想看看何公公是否有更好的见解。”

黄奉新恭敬地说着。

“何承才能有什么想法,你们就按照咱们原来制定的计策,推进就是了,他要有什么想法,找我就是,你们不要怕。等到将对手打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郑二发给他们画着大饼,当然这个事情也就是骗骗那些小商户。黄奉新混到老油条了,在圈里多少年,哪些话能当真,哪些话是耳旁风,他清楚得很。

不过么,形势比人强,他也说不出什么,只好点头到,“好,好,我这就去找人安排。”

说完,拉着章少康就要走。后者还想挣扎一下,硬是被拉走。

“你们去那个方向干什么?”郑二发问到。

“哦,我们这就去找人手。”

“这种小事,怎么用你能自己去动手,小五子,你去通知他们,带人过来。就说黄老板和章老板就等着他们发货呢,来晚可就耽误大事了!”

说完,他的手下快速跑出去,招呼等候的小商户们。

“若是这般,那就有劳五管家了,我们就去库房等着!”

黄奉新强行挤出来一丝微笑,拉着章少康折了回去。

可怜黄奉辛刚想有点想法,就被再度湮灭。

事到如今,郑二发找上门,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黄,事情只能这样?”章少康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还能怎样,郑二发的意思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今天咱们两个不干,他还会逼着别人干!这事情,是躲不过去了啊。与其让别人当恶人,不如就你我当恶人吧,也让别人落得干净!”

“这都叫什么事!”章少康跺跺脚,却没有任何办法。

看着两个人消失在拐角,郑二发不屑的一笑。这时候,他掏出来一封信,撕成碎片,任由其在风中飘散。

何承才的书信,被他截住了,正因为如此,才会过来盯着二人动作,以免夜长梦多,有什么意外,现在看来,这俩人还真有撂挑子的打算。

那可不行,事情到这个份上,眼看就能打败方书安,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机会,上次郑三发计划实在不够周全,现在不一样,他们准备着充分的多。

上次是挑战者,这次是先进去的行业领头羊。

上次他们输,还吃因为不了解新行业里边的特点。这次换成是方书安他们不了解,只要下功夫,能让对方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有郑二发盯着,即便是黄奉新他们想要拖,也拖不了多少时间。

终于在黄昏十分,两钱五的棉布开始在世面上出售!

这让所有的京师居民都惊呆了,原来棉布,而且是棉布当中的翘楚——松江布,能便宜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有明一朝,棉布最便宜的时候,也要两钱一匹。那还是集中采购的价格,百姓从来没有买到过,如今,竟然将零售价格降到三钱以下,还是松江布!

两钱五的价格,也对方书安他们形成了冲击。当然,不是价格本身,而是竟然敢赔本卖!

因为松江布的制造成本,两钱五根本拿不下来!

“他们终于走到这一步!”林月华说到。

“是啊,亏本卖,看看他们能扛多久!咱们价格怎么办?”张田余问方书安。

“他们降价,咱们也降价,两钱!无非是赚的少而已。”

两钱还能赚,周围没去过工厂的经销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要多么低的成本,才能保证在两钱的售价下,还能赚钱!

还不等他们想的更多,就又被来人打断思路。

“书安,书安,你看看这个。”李尽忠从门外走来,拿着两块不同的布料。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方书安有些纳闷,何事如此着急,“什么意思?”他疑问到。

“他们的布料,有问题!你们看,这是下边人刚送来的。”

李尽忠将两块布料放在桌子上,人们都围了过来。

为了看着方便,李尽忠拿着剪刀直接剪成好几块。

其实不用仔细看,只要过眼就能看出来。

“这帮王八蛋是降低了纬线数目!他不能什么都学啊,咱们降低纬线,是因为需要能在过热的天气用。他们这又是为了什么!”

“要我说,纬线是小事情,你看看这里!”

李尽忠将一块布料浸水,等到拿出来后,发现它比起另一块,短了不少!

“这是?王八蛋,他们拉长了啊!太损了!小商贩都不敢这么干!”

拉长的布料,只要见水就会缩短,晾干以后,缩短的更加明显。

这样干,是嫌弃自己死的慢!

“咱们要干他一票么?”张田余问到。

“对方把刀子递过来,咱们不接住实在是对不起人家,准备吧,多买些布料,明日上街,再给他们做一次实验!””

“那么,大名府以南,是否可以上货了?不少商户都找上门,在等着消息,只要咱们现在答应,他们马上就能签字据!”

张田余眼神灼热的问道,他们对于南方市场已经虎视眈眈很久,只要这边开启授权,马上就能在黄河以南,长江流域,全面开花!

到时候,他们的呢绒可就是真的打开局面。

“不急,先等一等,这个事情,不只是卖货那么简单!”

方书安想了想,还是么有答应,正如他所说,事情涉及到的不仅仅是商业,还有更深层次的事情在内,若是就这么决定,后边要收回来就难了。

“难道这不就是卖货?”张田余有些想不明白。

“过段日子,你就知道了,这个还真是牵涉到别的事情。”

……

第二日,降价后的双方,再度争得异常激烈!

不过,一切在方书安眼里,已经快要结束。

等到他们的现场实验一出,松江布就将成为一段历史。

做出这个决定,方书安多少有些难过。

事情,并不应当这样。

当一切东西就为,就差方书安亲自主持的时候。

意外缺发生了,因为等候实验的工作人员一直没有等到方书安到来。

事情不对,但是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毕竟那是大事情,还需要方书安这样的人亲自决定。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方书安,李尽忠带着人来了。

“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布料呢,都给我,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们也不要在外边说,记得守口如瓶,否则,若是事情传出去,有好果子吃!”

说完,李尽忠匆匆打着人去了,留下现场的人们面面相觑。

究竟是几个意思,明明是大好机会,怎么突然就不办了呢?

264 辽东订单和对外贸易

此刻,张府内,朱由校坐在主位,正在喝茶。

“可累到我了,本来是让王安来传话,不过今日恰好我休沐,就将事情揽了过来。”

“那究竟是谁的意思?”

方书安问道。

“别管是谁的意思,反正是从父王那里出来的,你们就忍了吧。”朱由校回答到。

“那么,他们呢?就这么便宜他们?”李尽忠有些不甘心,这次可不是他们找事。

“那自然不会,李恩已经传话下去,郑公公以及何公公都回来叙职。说是叙职,其实是干什么,你们都明白,就是免职罢了。后边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就是。”朱由校安抚着有些暴躁的李尽忠。

“听说,后边又有郑家势利?”

“这次,还真不能算到他们头上,毕竟,事情是别人掀起来的,他们不过是搭车而已。”

见朱由校如此说,方书安也知道,这次他是没有办法对付郑家人了。这些人也不傻,知道自己出头会被很多人惦记之后,索性藏在人身后,当一个缩头乌龟。

好处么,显而易见,至少怎么算都算不到他们头上。

“那咱们,不是亏大了?”李尽忠说到,表情再次变得极为委屈。

“谁还没有点委屈,尽忠,以后你习惯就是了。”朱由校拍拍他,算是安慰。

李尽忠觉得自己委屈,不过,方书安却不这么想,他的观点正好相反。

“亏?咱们一点都不亏,要是没有苏杭商会搭台唱戏,或许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今日的事情,咱们可真谈不上失败。”

方书安出言说道。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两大布料集团神仙打架,虽然各有损失,但是损失最小的就是呢绒阵营了。

其他小布料商,损失的是市场份额,苏杭商会损失的是金钱,而他们,也就是损失一点利润,甚至不会伤到任何本钱,毕竟利润率高。

所以说,对于呢绒,也就是赚的多少问题,但是肯定不会亏!

“那事情就这么算了?总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李尽忠攥着拳头说着。

“或许,这正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此番是咱们作为后来者,进来搅局,能将他们打的换了头头,这还不是成绩么。”张田余安慰道。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们心有不甘。这次,怎么说也是织造局办事不妥当,所以下次布匹贸易的事情会叫上你们一起。还有啊,辽东那里已经下了单子,要用你们的料子做军服,这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朱由校说出了给他们的好处。

能参与布匹出口?还有辽东大军的订单?

两件事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

刚才还忿忿不平的李尽忠,听闻如此,马上换一副表情。

“这怎么好意思,让我们直接参与织造局对外营生也就罢了,怎么还给找点生意呢,这多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谁都能看出来,他脸上哪里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尽忠,你做样子倒是做的像一点,这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出戏了,任谁一看都知道你是在装蒜……”

方书安看着演技拙劣的李尽忠,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都是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表演下?

不过,他也有些疑虑。

“卖给外国商人,我们很有信心,毕竟咱们这是好东西。但是做军服的话,是有谁给经略施压了么?”

熊廷弼不是一个能轻易张嘴的人,原来军服用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换他们的呢绒?

虽然就实际来说,呢绒做军服,比棉布要好上太多。

但是这事情得是熊廷弼自己意识到才行,虽然他们和熊大关系不错,但是还没有到不开口就有反馈的程度。

“熊大人怎样,你还不清楚?那是谁能够施压的人?”

朱由校反问到。

“既然不是有人施压,那就更不对了,熊大人都不知情,如何选择我们呢绒?”

李尽忠满是疑问。

“你们不要多想,身为一方经略,让士兵穿暖也是他的职责。听闻有新布料出现,并且保温性好,他们早就拿到样品进行了实验。所以才向兵部提要求,最终将消息传递到内阁。你们也是太过小心么,呢绒应用,还有比辽东更合适的么?莫要因为他是经略,就避嫌,这样反倒是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方书安也是有些无奈。

事情还真是这样,他们确实考虑过因为和熊廷弼特殊的关系,所以没有联系。现在人家找上门,倒显得他们有问题。

“世子说的极是,我等下次注意,军服布料是个大单子,不过我觉得,户部会有说法的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和其他工坊一样,户部仍然和此前一样,要购买呢绒的股份。”

军服布料采购,如果都是商人们的份额,兵部和朝廷不可能放心。

好在已经有成熟的路子,按照以前的操作就是。

“这次,户部准备出多少?”李尽忠凑上来问道。

上两次,他们多少都吃亏,这次,总不能还让自己吃亏吧。

“你们知道,雨季,户部需要留着预备银子。还是从债券里走。这次给你们折算多一些,但是具体还要你们谈,不过,他们这么说,咱们也别让别人拿到把柄。还有,下边的商户们得分清楚。”

“老规矩,只要朝廷不插手运转,商户们有股份的也只是在乎自己股份,其他人都是在乎当地的代理权。总体来说,财权明晰,没有什么异议。”

“哦,对了,价格的事情,户部还要找你们双方谈谈,定个合适价格,不能陪着本来。”朱由校突然提到关于各家布料定价的问题。

难道,这算是官方对于价格的指导?

不过也对,任由双方打价格战,随后受损的还是大明,毕竟苏杭商会主要是丝绸和棉布,织造局每年对外的丝绸销售是个天价。

内部降价,外国商人也不傻,同样要求降价,那样,太不合算了。

稳定住价格,别的不说,至少能让织造局对外的钱不少挣。

一起乐乐呵呵的挣洋人的钱,那才是本事!

265 万历病情有变

何承才以及郑继恩,被中枢找个由头换了。

虽然他们是万历同意的人选,但是毕竟此事惹得事情够大,虽然万历还在昏迷,但是该拿下就拿下,还不手软。

当然了,表面上还是要从李恩那里出口,毕竟,什么司礼监掌印太监,下边人还是要听命于他。

杨兴昌当然也跑不了,他是郑贵妃好不容易塞进去织造局的,现在也正是因为阴谋失败,安排好的职位就这么丢了。

这也怪不得谁,如果杨兴昌赢了,对于方书安的抑制会很有效。

至少也让一直跟着他的小商户们心里有想法,方书安不是万能的。

这是现在败了,结果是相反的,旁人们对方书安的神话更加加深。

熊廷弼的信到了,里边除了对呢绒的要求,字里行间还有对方书安的批评。

大意就是,他熊廷弼向来不在意名声,方书安又不是不知道。

有好东西不拿给他,还向俗人一样避嫌,真是惹人生气。

方书安看看信,无奈的递给李尽忠。

“看看,里边把咱俩都给骂了。”

李尽忠看完,撇撇嘴,“你好好看看,都是再说你,哪里有说我的地方?至于为啥说你,心里没数?”

“这个,谁知道熊大人回来让我去找他家大姐?我这一堆事情还纠缠不清,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尽忠呵呵笑着,“就算是这样,你好歹跟人家姑娘个准信啊,这倒好,成不成不知道,人影也看不到,弄得二小姐都不想见我。”

“你是不是傻,不理会就是不同意啊!还让我怎么样,难道要直接去和人家说,看不上人家?信不信她俩姐妹转头就提刀上我家!”

对于熊大小姐,方书安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他自己感情现在确实一地鸡毛……

熊廷弼当然也不能明着提,但是他也硬逼不来,毕竟,方书安的身份,是阁老之孙,还是大明最有潜力的年轻人。

两人说了一会儿,也就不提这档子烦人事,关于呢绒,还需要计划一番。

辽东十万人衣服的用量,不能说特别大的订单,当然了,也不算小!

他们还没有做过集中单。

涉及到前一阵的价格战,以及最后和辽东结算。

户部派来了人,一边算是问话,一边算是考查成本,制定合理成交价格。

计算过呢绒的成本后,户部的书记官傻眼了,连续计算三次,直接将册子摔了!

“没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这些织机和纱机面前,别人怎么织布?莫说你们卖两钱银子,就是卖半钱,你们都有的赚!”

书记官很想将他们的价格定为半钱一匹,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织造局不干,上官也不干!

呢绒如此便宜,外国商人会将订单大量转向呢绒,对于棉布以及丝绸的打击实在是大!

陪同的张田余说到,“我们倒是敢这么卖,就怕上官们不干。”

看着他那欠揍的样子,书记官狠狠地在本册上画了几笔,“事情我会详细和上官禀报,结果如何,不是我说了算。”

说完,把册子给张田余,后者乐呵呵的签了字。

直到最后张田余送他走,书记官都没有好脸色。

好在,工坊安排的马车是新式马车,走起来十分舒适。

“嗯,什么东西硌得慌,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故意放石头!”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摸,果然是几个硬物。

不过,也就是瞬间,表情由愤怒变得耐人寻味,他好忙一看。

吆喝,可不是么,一袋子银子!

还是贴心的散碎银子。

本来想叫住车夫往回走,但是转念一想,对方没有先拿出来,也没有提什么要求。而且,他们也不在乎如实禀报。

看来,意思是不让自己乱说……

这般想着,他就将银子往怀里又推了推,这可不算是贪墨……

一场大雨让方书安与江南绸缎商人的大战完全熄了火,双方虽未明言罢兵言和,但也差不多少。

你来我往也斗得有些精疲力竭,当头的都换了,下边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不过么,有人确实舍不得双方就这样结束。

得了便宜的百姓表面大呼失望,双方大战,最为高兴的当然是百姓,明面上,他们各站一方,骂着对方阵营。

但是,私底下就是真香了。

双方没少偷偷摸摸买对家布料,新添置的衣服,一个个却又窃笑不已,恨不得双方斗得更加激烈一些,最好头破血流才好。

绸缎商人们看见呢绒没到黄河以南,以为自己赢了。

一定是官家限制了销售范围,虽然他们管事公公换了,但是毕竟得罪了阁老家孙子,换了正常。实际上,呢绒才是最大赢家!

从不闻一名到成为能分庭抗礼的布料,这就是成功。

不过,百姓们高兴没有几天,他们再也没法高兴了。

然而雨下个不停,待到第三日的时候,来自河南府和南直隶的快马就没断过,水情告急!

自太祖建国以来,黄河水患几乎不断,决口处处。

中间有过几个好的河工,暂时解决一阵问题,但是并没能控制多久。

想要解决黄河问题,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现在大明刚刚有些收入,还不能说完全做到收支平衡。

黄河水利在即,但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问题。

方书安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方法好,潘季驯的“束水攻沙”法,就能证明他的效果。可惜自从老潘死以后,其他河工都没有他那么上心,再加上贪墨横行,当年老潘好好整治的河道,又开始淤塞,不过二十年,潘季驯第四次在河工任上加筑的三十余万丈,又破败的不成样子!

还是缺钱,等,只能等,等到监税司开始运作,财务情况好转之后,再将其好生整修一番吧!

朝廷内外在大雨中煎熬着,京城雨势渐歇,然而一封封请求朝廷赈灾的文书几乎将内阁淹了。

雨季,大半个大明都在哗哗落雨,受灾的地方,可不是一处两处。

经过日以继夜的治疗,随着体内毒素的排除,没有新毒素摄入的情况下,万历的病情终于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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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 谁给你的脸?

万历已经能睁眼了,但说话还是困难。

事情的改变还是源自于不间断的排毒措施,只是,毒素虽然能排除一些,但仍旧是个长期过程,不可能三两月就能解决。

此前都在盯着皇帝变化的人们,现在只好重新捋清思路。

既然能缓过来,那么百官们瞄准太子的这方面就要慢一些。毕竟皇帝还在,天无二日。

好在,朱常洛并不是想着马上就要拿到权利。左右是到手的东西,不急于一时。

毕竟他已经等了几十年,不在乎再多等等。

但是,相对于其他人,这消息是爆炸性的!

虽然明面上没有传播,但是有心人都已经知道。

昏迷的皇帝突然醒来,某些玩弄阴谋之人同样需要重新规划,此前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

当中少不了各怀鬼胎之人,例如东林诸人,例如郑贵妃等人。

东林党人虽然有心但是无力,现在他们处江湖之远,只有孙承宗算是距离权力中心近的。

不过么,孙承宗和别人不同,他属于东林当中偏实干那一派,而不是只会打嘴炮的一派。

此时,周嘉谟府上,一堆人在商量着最新的计划。

不过,不是周嘉谟自己要做怎样,是下边人推着。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好歹也是前任礼部尚书,但是周嘉谟并未能压制住那些晚辈。

王化贞自从争夺辽东失败,就一直在京师赋闲,哪里都没去。眼下,心理不平衡的就是他,开口就是抨击方从哲。

“陛下清醒是大事,方从哲都不打算透露,他们是要干什么?难不成要立新王?”

“我看他们是串通好了,想要谋逆,待我弹劾他们!”房可壮依旧发挥着自己二愣子的本事。

见他如此说,孙承宗摇摇头,苦笑一番,心道:怎么这样的猪队友,就送到自己身边了呢?

见他这样的反应,房可壮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便反问道,“孙大人,你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便是,为何遮遮掩掩?难道因为你现在是詹事府的官,爬上了太子和世子的船,就不当咱们是一回事了么?”

话说出来,莫说是孙承宗,就连向来激进的王化贞都说到,“房大人,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孙大人何曾说要脱离咱们东林了?不可乱说!”

肃然房可壮是个嘴巴极臭的御史,但是在王化贞面前也不能怎样,毕竟他也是当过御史的前辈,而且下手更狠……

他批评完房可壮,继续说道,“眼下太子位子十拿九稳,这次就算圣上能渡过难关,只怕经此一役,龙体也难恢复从前。到时候,位子是谁的,半分意外都不会有。这样的前提下,太子会去做傻事?”

“你们可别忘了,陛下倒下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宣布过,到现在还是封锁的状态,那么你们说,消息是何处得来?”

周嘉谟幽幽的说了几句,别人反应了过来。

可不是么,虽然方从哲隐瞒着皇帝的健康状态,但是那一开始就是隐瞒,是他们自己收买的内线消息。

“陛下的事情,现在先放一放,眼下郑贵妃闹得欢实,如果这有大动静,咱们再推波助澜就是。倒是河工的事情,现在可是要事,可要盯好了,只要稍微有些差池,那也是搬到他的机会。”王化贞是个擅长弄权之人,只要有机会,定然不放过。

话说到这里,辈分高的刘一燝发声了,他更多的时候,是代替叶向高,把控一番年轻人的反向,不要向着没有底限的方向发展。只见他说。

“河工是大事,水涝也是大事。不过,方从哲最是擅长赈灾,上次山东的灾情,可是奠定了他在中枢的名声,所以说想要凭借此番想要有什么大事情,我看很难。”

话说完,现场沉默片刻,但是过一会儿,还是有人开口。

“总归是个办法,大明到处都在闹水,按下葫芦浮起瓢,只要一个地方有问题,抓住他,就能突破,所以说,事情还是大有可为。”

钱谦益知道他们的前辈刘一燝已经老了,丝毫没有年轻时候的锐气,现在更多时候,都不知道是站在哪一方来说话。

“刘老大人,我也觉得事情可为。”王化贞补充道。

眼见少壮派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刘一燝无可奈何,年轻一辈当中,也就是孙承宗还有点老人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大明利益和东林利益,先将东林放在面前!

是世道变化快,还是他们看不懂啊!

既然年轻人这般折腾,他们还是真拦不住……

东林诸人折腾出来了自己的目标,而另一个方向上,郑贵妃,却始终在关注暖阁的动向。

毕竟,他只能从这里下手,至于水患的事情,还是要靠其他人发难。

“娘娘,娘娘!大事,大事啊!您赶紧去暖阁吧!”

看着手下人乱喊的样子,郑贵妃气不打一处来,最近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连太监都这么没礼数!

“成什么样子!”

“啪!”

来人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奴婢该死,但是,爷睁开眼睛了,您赶紧去吧!”

“什么!”

郑贵妃一惊,站了起来。

皇帝睁开眼,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机会。

此前方从哲也不知道怎么和万历说的,竟然将她排除在外,无法参与朝政的决策。

可以说,万历昏迷这一段时间,是郑贵妃对朝政影响最小的时候。

说来也真是可笑,她精心谋划,小心准备,最后竟然差点将自己排除权力中心,怎么能不令人唏嘘?

现在万历能睁开眼,她需要抓紧时间去拿回来差点失去的宠爱,那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扳回一局!

“黄猛,快,随本宫去暖阁,现在正是机会!”

方从哲最近真是焦头烂额,不过好在中枢已经运转习惯。

除了张惟贤没有实际政务在身,其他几个部一二把手,都减少了休息时间,一起联合处理不断汇总上来的灾害数据,同时进行着物资调配。

“陛下睁开眼了,娘娘想去看看都不成?谁给你的脸?”

异常突兀的声音传来,方从哲皱皱眉……

267 洛阳民变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啊!”方从哲写完一行字,批改完一份奏章,才慢慢的收起奏章,放在批改好的那一摞里,再将狼毫笔放在笔架上,站了起来。

他揉揉有些发胀的眼睛,继续说,“越来越不中用了,年岁越发大了,要不是孙子弄回来这个上好的花镜,现在批改奏章都是问题!”

中枢其他几人自然以他为尊,方从哲越是这般不在意,他们便越是有底气。

不过是贵妃而已,又不是没有拒绝过,此前已经有过经验,还真不算什么难事。

如果方从哲如临大敌,那么其余人肯定会重新在心里评估,事情到关键时刻的话,方大人是不是能支持住?

现在看来,丝毫不是问题!

走出几步,他运口气喊一声,“谁在陛下面前咆哮,再敢喧哗,叉出去打!”

方从哲似乎不知道是谁喊得一样,还没出门,声音就已经传了出去。

黄猛一见是大角色出来,他就赶紧缩回去,如果是别人,或许还能顶一顶。但是方从哲的话,他是半分能顶住的想法都没有!

“方阁老,只怕您说话的声音,比之黄猛还要大吧。怎得,规矩在别人身上就是规矩,在你身上就什么都不是?”

郑贵妃难得此刻不迷糊,一语双关,直接奔着方从哲杀去。

可惜了,老方混迹官场数十年,岂是郑贵妃一句话就能哄住?他一开口就是杀招。

“陛下已经习惯老臣的声音,怎么着,黄猛你也想要我这个位置?”

“奴婢,奴婢不敢!”

黄猛蹭的就跪在地上,吓得抖如筛糠。

他可不敢说自己是能顶替方从哲的位置,要是这般,想不死都难!

“黄猛不是男人,自然不能顶替阁老的位置。”郑贵妃说着,“听闻陛下醒了,本宫特来问安。”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里走去。

不过么,事与愿违,方从哲突然伸出手臂拦住。

“贵妃娘娘,上次陛下的意思很明确,您就不要为难老臣了。除非现在陛下说,让您进去,我才能放手。”

话这么说,一点毛病没有。

毕竟是上次是万历亲自授权,将其挪了出去,按照方从哲现在的意思,想要进门,只有陛下同意才行!

郑贵妃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有她进去才能让陛下同意,而同意之后才能留下来。

所以说,完全是个悖论。

不过,方从哲的铜墙铁壁,郑贵妃休想绕过去!

再次碰壁之后,郑贵妃只好悻悻的回去。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弄点什么,于是便叫来黄猛,对其耳提面命一番,后者心领神会……

中枢风平浪静,但是朝堂上却完全相反。

中枢众人看见的折子多,也了解所有事情的走向,所以说能全盘思考,认清事实。

但是朝堂上就不一样,随着孙承宗等人上场,太子起复数个与东林紧密的官员却不这么看。

他们的目的,可不是什么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说话做事更是一个比一个刻薄,不时给他添堵,朝堂上更是菜市场,终日吵闹不休。

经过几次讨论,还被给事中们封驳过几次,最后还是成型。

各地的粮食,还没有解完的留在原地充作救灾粮食,其他的事情,户部拨钱统一处理。

如果实在熬不过去,可以适当允许异地迁徙,不过目标都是朝廷制定好的。

尤其是辽东,此前经过战火,又有建奴大战一场,现在人口缺的厉害,更不要说,有熊廷弼不断在北大荒试探并且开荒。

对于人口的增长,都是简单直接的渴望!

赈灾的旨意终究下去,中枢能稍微休息片刻,怎奈,老天爷并不打算给他们机会!

“报!报!报!八百里加急!”

一连串的报告声,远远的传来进来。

“河南府民变!”

听着什么地方有变,人们一惊,但是最后又仔细一听,竟然是河南府?

人们交换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戏谑。

或许全天下真的会有不少人造反,但是这当中不可能包括南直隶和河南府。

先不说这两个地方,有多少军队拱卫,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就不可能是造反该有的位置。

南直隶官员齐全,配置数重,没有造反的土壤。

至于洛阳,里边不知有多少王爷和国公的府邸。

想要搞定洛阳,只有后来的李闯才办到。现在么,即使真的有人起事,也不可能拿下洛阳!

民变的具体内容,也是十分奇怪。

不少闹事的灾民差些冲入洛阳的福王府,虽被赶来的军队击退,福王朱常洵还是受到惊吓。

灾民冲进福王府?

福王受到惊吓?

难道当地灾民已经强悍到随意就能攻破亲王的家丁防御?还有堂堂一个福王,竟然随随便便就能受到惊吓?

方从哲面带微笑着,看着四周人们说着。

“这事情,到处透露着古怪啊!”

从他的脸上,众人已经知道什么意思。

崔景荣更是表面严肃但是语气充满调侃的说着,“哎呦,这可大事不妙。还是抓紧时间派点兵马去,救回来福王吧!”

“要我看啊,福王是想要来京师躲躲,那么多少人护送合适呢?”何宗彦说着。

“福王肯定是想自己来,只要同意他来,民变马上被镇压便会消散,而且不用咱们派兵过去,你们信也不信?”崔景荣说了一句。

“还是崔大人想的周到,福王殿下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啊,我礼部是不打算给他这么个机会了!哪有藩王遇见民变就要要走的意思?太祖当年分封诸子,目的就是让皇子镇守四方!”

朱常洵想要弯弯绕,方从哲当然不可能放过去。

“福王府历来守卫森严,却被灾民轻易突破防卫。我看,此事还需一个能力强的官员,去现场查探一番,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们嘴上已经戏弄了一番朱常洵,但是事情发生,出于面子上的考虑,福王还是要安慰的,而且是从重,不能给郑贵妃闹事的由头!

“诸位觉得,哪位去洛阳走一遭更为合适?”

方从哲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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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孙传庭出缺

要不说,大明的官员,虽然有不少人只会往自己口袋里装钱,但是也有一些,心里依然是家国天下的情怀。

去洛阳的事情,简直成了香饽饽……

究其原因,无非是人们认为,洛阳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个展现自己不卑不亢、高风亮节的地方。

那里的事情是什么原因,傻子都能看出来,而且,朱常洵又不敢真有多少作为。别看他平日里蹦达的欢实,但是比起来,连宁王都不如,更不要说,北京城的四皇子了。

要是福王真的敢造反,还用等到现在,万历刚昏迷的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那时事情突然,诸事尚未理顺,现在已经全部安排妥当,是真的没有多少机会。

所以,去洛阳,几乎不需要多少危险就能完成。

洛阳的事情,不用方从哲费心太多,现在他被另一件事情烦着,一件本来不应该烦恼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么,是一个对头。

郑大发,当然他有个更有名的名字,也更加世人皆知,郑国泰!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登门!

“老爷,人已经送走了……”

管家小声回报。

“这厮,阴谋诡计不成,还想动我宝贝孙子的想法,也不看看他那女儿,徒有其表!莫说是世清看不上,就是他能看上,老夫也不同意!”

方从哲说着,气的狠狠的咳嗽了几声。

“老爷,您悠着点,他那是别有用心,不值当您生气。”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人,明知道老夫与他们是对头,还来提亲,这是来恶心人?”老方抱怨着。

郑大发几次登门,目的一样,要跟方家结亲,将幺女许配给方书安。

他当然不会同意,以种种理由推脱掉。

但是这样的做法,必然会引起有些方从哲阵营人心里的想法。

别人都是一次两次不行就完事,但是他郑家可是三番五次的来,虽然有人会觉得,这是拒绝到底。却会让另一部分人有其他的想法,是不是拒绝过几次,会有其他的改变?

不管别人怎么想,方书安是半分兴趣都没有,他将此事说给李尽忠听,对方长叹一口气。

看这样子,好像方书安又错过什么好事一样。

李尽忠惋惜道,“前次游园诗会时我见过那郑瑞儿一次,端的是难得美人儿,不比林家妹子差多少,而且没有沾染郑家那股子势力劲,阁老给你推了这门亲事,实在可惜,你可知道这郑瑞儿原本是给谁准备的?”说完往南努努嘴。

孙传庭笑骂,“你个憨货,跟郑家接了亲,你以为太子会怎么想,书安将来前程呢。”

李尽忠撇撇嘴,扔掉手里的果核,道,“书安常说,糖衣炮弹,糖衣剥下来然后炮弹打回去就是,娶了郑家的闺女不给他办事,他能拿书安如何。而且啊,将对头的女儿征服,那感觉,岂是一般人能体会的?想想就觉得十分美妙!”

说到后边,更是摇头晃脑,好像已经沉浸在征服完以后的快感当中了。

孙传庭苦笑着摇摇头,对此不作评价,方书安是半分意思都没有,李尽忠也不过是调笑而已。

至于卢象升,也是在走神。

“象升,你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李尽忠问着。

孙传庭看着还在出神的卢象升,说到,“他呀,家里是吃织造局饭碗的人,先前那些人乱折腾,家里父老乡亲没少遭罪,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束,又是水涝灾害上来,换做是谁,都要忧心。”

方书安和李尽忠听完,俱是叹息一声,在大变局面前,有时候小家庭的福祸,真的很难预知。

毕竟与他们相斗的是苏杭商会,而不是卢象升家里的父老乡亲。

屋外,天气又是一阵阴雨,现在渐渐变小。

可惜了,一阵阵急雨,并未能让天气凉爽,反而更加闷热。

方书安站在屋檐下,看着越来越小的雨势,叹息一声。

一旁的李尽忠正专心对付面前的红烧肉,方府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与别家不同,这道菜他是百吃不腻。

孙传庭使劲摇着扇子,虽下着雨,但却十分憋闷,使人烦躁,然而表情一脸轻松,他的差事下来了,河南府下中牟知县出缺。

一个中县知县,七品官,可不算小。

历史进程推进到明末,想要直接出缺任知县,那是难能可贵的情况。

毕竟不是明初,功名在身的人少,现在,年过四十的进士都还在排队。

按理说,他的二甲成绩,去翰林院也不是问题,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只有几个人进了翰林院,剩下的人都在候缺。

没办法,榜单发布没有太久时间,万历就病倒,虽然现在朝廷上下各处都有缺口,但是官员的任命已经多年没好好进行了。

莫说是基层官员,就是中上层都缺,谁也没有办法……

中枢多少人都是顶着侍郎的官,干着尚书的活……

孙传庭今日来,一方面向方书安辞行,一方面看他有何嘱托,长时间相处,他们这些人自然而然将方书安当做主心骨。

李尽忠擦擦嘴,说道,“我家一个从南直隶回来的商队说,灾情严重,路过河南府时,不少城镇都淹的看不见了,水面上飘满死尸,惨呐!”

方书安表情严肃地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已经写了有关卫生防疫的条陈建议给了家祖,让月华采购了不少药材运往灾区,略尽一些绵力吧。”

李尽忠点点头,道,“你提的建议,自是极好,我也让管家去采买些东西,让林家的商队一并送过去吧。”低头看看剩下的红烧肉汤汁,叹道,“红烧肉虽好,也要有命吃才行。”

“对了,中牟县的灾情如何?”方书安想起孙传庭的补缺。

“应当是较为严重,毕竟在黄河边上,紧挨着郑州,都是重灾区啊。”孙传庭叹息道。

上任知县病死在任上,和水灾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本来到了汛季来临之前,从上到下都开始检查河防,重新布置,该整修的整修,该重建的重建,中牟县据说就是老知县勤勤恳恳,没日没夜在坝上监工,最后累倒的。

如此敬业的知县,确实令人敬佩,因此孙传庭听闻原因之后,就毫不犹豫的要去赴任,而且是不日就出发。

虽然中等县于他来说是个不错的差遣,但是很明显,是有人在前边候缺的,拒绝了……

269 魏朝之死

“传庭,你此番前去,定然会遇到问题。这样吧,等你赴任,后期我们就运点东西过去,也算是帮帮你。”

“那如何使得?”孙传庭当然是不愿意接受。

“给谁运过去不是运?运到别处,那些狗官还不知道往自己肚子里吃多少,运到你这,你至少不是个狗……啊,你至少不会往肚里吃……啊,不是,你肯定会让它们都用到灾民手上。”

李尽忠一番话拐了好几个弯,也就是现在他反应快了,若是和以前一样,不知道要说到哪里。

一番话说得孙传庭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指着他道,“你啊你,也算是个人物了,说话还是颠三倒四的,以后怎么带人?”

“我只是口误……传庭你莫要误会……”

“我误会个什么,又不是你说的狗官!”

决定要给孙传庭送物资后,几人将话题继续回到救灾的事情上。

方书安幽幽道,“昨天夜里,从淮安丰济仓出来的十几艘漕船在运河之上被劫,运粮官兵无一活口。”

卢象升一惊,疑惑道,“我大明还有这般大一股匪患?运粮的漕船向来都是重兵防守,这事透着一股子邪啊。”

李尽忠冷哼一声,“哼,平日里,自然是没有,若是只有涝灾,也不见的会有。现在么,既有涝灾,还有陛下的消息传出去。事情也就成今日的样子。”

别的地方,他和方书安还真不敢确定,但是事发在运河沿线,那可就十分奇怪了。

历史上,一直到满清骑兵杀到城下,淮河以南的鱼米之乡都是大明的基本盘。

那里的百姓,除非连年遭遇水灾,不然想要饿死都不容易,更不要说造反了,他们没有任何动机。

所以说,事情最终还是要归咎于幕后黑手!

至于是朱常洵搞出来的事情来呼应;还是东林有人在背后挑事;亦或者是丝棉商们因为损失,背后下手。

不管是谁,都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大明说到底是朱家大明,是朝廷的大明,不是野心家的!

“事情是否开始调查了?”李尽忠问。

“那还用说,这事情比福王那里更容易处理,反正涉及不到什么王爷国公之类,让锦衣卫查访就是,有了结果,让他们知道在大明腹地抢劫的后果!”

方书安恨恨的说道,这也是他父亲南下的原因。

敌人确实不像话了,这简直是在向大明的官兵以及锦衣卫等机构发起的挑战!

说到锦衣卫,近日锦衣卫倒是有不少事情开始忙活。

一个是水灾的核实,再一个就是水灾严重的地区是否有贪墨等情况。

平日里,自然有御史或者其他监察的官员,但是特殊时期只有特殊对待。

东厂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没有多大的动静。

尤其是萧芸娘去往王才人那里之后,更是几乎没有东厂的动向。

但是,有些蛛丝马迹,显示着东厂依旧在低调的活动着……

例如,魏朝死了。

一张破席子卷了卷,半夜从皇城狗洞里被人抬出来,扔在京城西乱葬岗。

魏忠贤连续几天魂不守舍,伺候朱由校竟出了差错,好在朱由校并不在意,以为魏忠贤过于劳累,给他放了两天假。

客氏一边梳洗,一边数落魏忠贤:“瞧你那失了魂似的模样,魏朝死也就死了,难不成你还惦念上?没瞧出你这般长情。”

魏忠贤是被魏朝提拔上来,还教会他不少宫里生存的道理,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

但是么,他的报答并不怎么样,抢了人家位子不说,还抢了对食的同伴。

魏忠贤脑子里仍有魏朝死了的惨状,他不知道魏朝究竟受什么折磨,西李刚出事那会儿,魏朝被带走,他还在窃喜。随后便没了消息,怎么打听,都问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皇宫大内,里边不知多少人,常有人莫名的消失,宫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从不乱打听。

魏忠贤回宫中办事,恰好碰到东厂十几年没出现的几个老妖怪。

遇见这些人,不打招呼总归是不好,但是打招呼吧,更加不舒坦了,这些人见过的人,大部分都变成了死人……

尤其是他们对魏忠贤笑容,很是诡异,那表情,就够他难受好一阵。

夜里,办事完毕,准备去找个同伴问问情况,恰在此时,看到几个太监扛着个破席子往外走,原本他并不在意,但看到为首的崔胖子,心里一惊,便一路尾随他们。

要是别人,还真不值得现在他的身份去追踪。

但是崔胖子可不一样,他的身份或许不像是司礼监太监们那么显眼,也是执掌一个地方的头目。

按理说,有什么事情,下边人顺手就办了,哪里还需要他出马?

何况,谁还能惊动崔胖子?

陛下?不可能,还在昏迷当中。

太子?更不可能,姓崔的可不是太子的人。

经过简易排除,也能确定大致是谁的事情。

魏忠贤也算个练家子,轻手轻脚的跟着,并没有被发现。

不过,等他们走了,用贴身匕首挑开席子,看到一具极为恐惧的东西,约摸还有点人形,从其颈间那枚变得黝黑的长生锁,认出魏朝!

联想到崔胖子,白日里那几个老妖怪,他瞬间冷汗直流,连滚带爬的跑了。

事情,有些不对。

崔胖子是郑贵妃的人,老妖怪可是东厂的人,不可能会由郑贵妃指挥。

那样的话,到底是东厂有人在追踪魏朝,还是郑贵妃在追踪?

这个问题不能往深了想,越想越是想不明白。

再说宫里,从来不缺各种各样的秘密。魏朝也说过,他做过不少算是坏事,尤其是这些年帮着贵人们做的恶,摧残的宫女,扼死的婴童,桩桩件件都逃不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猛地一惊。

难道,事情都不涉及到郑贵妃和其他人?莫非有人想要搅乱眼下的局面,混水摸鱼。

想着想着,他全然没有意识到,客氏已经问过几句话了。

稍微回了回神,魏忠贤镇定下来,客氏的讽刺,他毫不在意。

270 福王朱常洵

皇宫里虽然少了李选侍,却依旧云谲波诡,形势纷乱。

魏朝之死虽然与之关系密切,别人都以为是魏朝罪有应得,只有他清楚,那日魏朝是被安排去宫里送东西,才会这样!

安排魏朝去的是世子,而世子的母亲王才人因为和李选侍的矛盾,已经搬了出去。

要说世子和李选侍能和谐融洽,那用脚指头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现在的结果,已经说明,不管是世子自己还是他背后的能量,都不是魏忠贤此前以为的样子。

整件事的流程,甚至不需要分析,但凡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比如,别人不知道,魏朝为何入宫,还以为是他自己回去汇报情况,或者是李选侍召回。

但是他知道啊!

别人想不通里边的问题,魏忠贤不能不知道。

魏朝入宫,李选侍就出事,后来更是不明不白的死掉。

看他的尸身,那手段,显然是被老怪物们用了极为厉害的手法。按照常理,用刑不到这一步,哪怕是受过训练之人,也得竹筒倒豆子。

魏朝可不是个多么忠心耿耿的人,能到这个地步,只能说明一种情况。他要么就是不知道真实情况,要么就是说出来的不让人满意。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在说明同一件事情。

世子安排的事情,连老怪物们都无法弄清楚!

用一个不起眼的魏朝,换掉李选侍这样一个大棋。

即便是魏朝真的供出来是世子派他前去,却仍旧查不出背后的事情。

魏忠贤觉得,自己似乎跟着的,是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一点不是以前那个就知道做木工的少年。

究竟以前是装出来的,还是现在才是装出来的……

想不通便不去想,但是以后肯定要小心了,世子身边,真的是卧虎藏龙。

……

华夏居民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那是吃饱穿暖的前提下,一般人,没有这等奢望。

普通百姓不过追求果腹,美不美味倒在其次。

例如此时的灾民,饥肠辘辘不知多少时间,现在吃着朝廷拨下的粮食熬的稀粥,已经是千恩万谢。

反观福王府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膳房的厨子们忙的不可开交,一道道美味佳肴被侍女们端到王府正殿,那里福王正招待贵客。

大殿正中,十几个穿着清凉的美貌舞姬正跳着宫廷舞,中正大气里,又有些许妩媚多姿。

福王朱常洵白白胖胖,十分福态,倒是对得起他福王的封号。

不过么,福王并不丑,眉眼之中三分郑贵妃的仪态,若瘦下来,比之太子朱常洛更有帝王风范。

但是么,人一旦发福,就很容易给相貌减分。

当时万历喜爱朱常洵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长得比朱常洛更像太子。

可惜啊,在自律上,朱常洵没有办法与他兄长朱常洛相提并论。

那是个为了保住位置,不惜常年不近女色之人!

相比较之下,朱常洵就是完全另一个极端。

虽然在皇宫之时,还算像话,自就藩以来,觉帝位希望渺茫,便彻底放弃自己,唯爱美人与美食,纵情声色。

万历与郑贵妃又多有赏赐,是故生活更是奢靡无度。

福王看舞姬们舞蹈看的入迷,堂下的幕僚和宾客不敢打扰,只好装作欣赏舞姿,至于舞姬的美妙腰肢和层层峰峦,却不敢乱瞟,福王府中的美人皆是福王禁脔,无人敢亵渎。

福王说自己被人吓到,但是看看现在,哪有半分被人惊吓过的样子?

殿外的雨仍沙沙的下着,宴会仍旧进行。

但是舞乐声终究是被人打破,来人神色匆匆,匆匆沿着大殿旁边的路径奔来。

“王爷,大事不妙,有人劫了粮船!”

“劫了粮船,那关本王何事?”朱常洵瞥他一眼道。

“他们打着您的旗帜……”来人说到。

“打着本王的旗帜,就是本王的人?别人要是信了,那也太傻!”朱常洵回答。

“若是明着打着您的旗号,那自然是无人会信,偏偏他们并不是那样,只不过是留下若隐若现的证据,影影绰绰的指向您……”

太奸诈了!

人怎么能够这样无耻!

朱常洵还从来没有想到,不过是有一点点别样的想法,就有人栽赃陷害!

“退下,都退下!”他挥挥手,一众舞女见状,福了一福,尽数退下去。

人们走的差不了,只剩下一些门客,他挥手示意来人,“你,把事情和各位说说。”

随着事情叙述,众人都分析又分析,发现事情有些异常。

原本还以为不过是普通的事情,但是经过思考,都觉得此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这人真是狠心,现在王爷您原本就有些小问题,将此事放在您身上以后更加的会引人注目,就是朝廷想装聋做哑都不行!”

“朝廷不会装聋做哑,他们一直等待机会,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弃!”

“朝廷怎样,以前好在还有皇贵妃娘娘拦着,有这一档子事情,就是想要拦,都拦不住啊!”

能参与到朱常洵舞乐当中的,都不是普通属官,可以说是他的亲信。

在他们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告诉我现在要怎样做才是!”

朱常洵有些焦躁,这些人,关键时刻不是在想办法,而是想着可能的问题。

那留给谁想办法?让身为福王的他自己解决么?

“依我看,要不咱们自己派人先去秘密调查一番,至少也要知道,背后是谁在弄鬼?”

只听见有人建议着。

要说起来,这还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因为他们想不出来更加合适的思路。

“还有人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朱常洵一边问着一边看着四周。

巡视一圈,那些人不是摇头,就是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关键时刻,这些人还真是派不上用途,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真要用到他们,也就只有一两个能想出点主意,基本上没有什么选择。

“王爷……朝廷派的官员出发了!”

正在殿内寂静时刻,又有人来报。

“派的是何人?”朱常洵问道,他也十分好奇。

271 朱常洵认怂

来的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出来,前来的居然会是他!

这样一个捡功劳的场合,来的既不是浙党需要功劳的官员,也不是他们同盟,楚党和齐党的官员。

而是所有人都不可能会去做选择的人选,刘綎!

刘綎刚刚参加完辽东之战,再加上身上有伤,年岁也高,按理说本不应该出京,更何况是前往洛阳。

可惜啊,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综合各种原因,刘綎现在出现在洛阳,绝对是个大惊喜。

中枢原本选定的官员也不是刘綎,老刘算起来,是一个前来救火的官员。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个老刘这样的人,至少心态先稳定住。

同样的,用他丰富的经验,给对手施加压力。

原来选中的官员,心里此前是渴望去的。只不过人还没有出发,有关劫粮船的事情就传回来。

此事,直接影响到整个事情的进度。如果劫持真的是福王干的,那么现在去洛阳,肯定是送死的份。

事情虽然不见的是真的,却不能够不重视。若是福王真的敢这么干,那其他人去,只可就是送羊入虎口。

正是基于上述原因,是以最后的只好将原来前往洛阳的官员换掉,临时调换为刘綎!

老将关键时刻吃苦耐劳的品格依旧在,如是别的时候,被换掉的官员心里一百个不高兴。但是如此特殊的情况,那人却是暗自庆幸,好在是关键时刻将他换了下来。

别人都以为,刘綎至少会带上自己的五百亲兵,那样的话,福王真有什么造反心思,也要掂量掂量。

五百家丁在明末,可是一股不可小看的力量。

当然,那还是一般人的家丁,而刘綎的亲兵,更不一样。

都是跟随他走南闯北的精兵悍将,即便只有区区五百,只要机会合适,分分钟变成五千乃至一万大军。

都是经验丰富军人,只要有人手,就能成为合格的基层军官。

所以说,即便人数少,但是战斗力确实半点不弱。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精兵悍将,刘綎都没有带,就是带着朝廷给的东西,几十个亲卫,便向洛阳赶来。

不日,就将到了。

听闻是刘綎,朱常洵也是心里一缩。

朝廷几个他不想面对之人,就包括刘綎这员老将。

刘老将军的威名,在军队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明从浙江福建打到西南,再打到潮鲜,最后还有辽东的军人,仅仅剩下这么一个了。

同时代的李如松、李如梅、麻贵都已经作古,只有他一个将星依旧闪耀在大明上空。

朱常洵没有真的作反,只不过是想向中枢多要些刺激,多找些麻烦。

即便如此,听到刘綎的名字,他也是心理一颤!

中枢的目的正是如此,仅仅依靠一个老人和名字,就能震慑住朱常洵。

他有造反的意向,就将被压制在心里。

若是真有动静,手下那些兵马,也能被吓的不轻。再有刘老的军事动员能力,在反贼还没有出洛阳地界的时候,就能平息!

上兵伐谋,作战的理念自然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仅仅依靠刘綎就能结局洛阳问题,毫无疑问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当然了,就是对老将军本人并不公平。

毕竟他有伤在身,而且回到京师也不过是因为养伤的原因。

方从哲没有费劲劝说,老将军便同意了,能为国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是他心底的声音,不需要怎么动员就能完成。

“既然是刘将军来了,那咱们还是该做样子就好生做做样子吧,若是被他察觉出来,免不得又是些麻烦!”

朱常洵认怂的样子,手下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他们更不渴望与刘綎这样的人硬碰硬,现在能躲避过去,恨不得蹦起来。

有些人心里还真有想法,但是听闻这则消息后,便把那些想法和念头收起来了。

以后再有想法,以后再说,现在只有一门心思的让刘綎不找他们麻烦才是!

要么说,兵贵神速,在收到消息的第二日上午,刘綎便干到了洛阳!

下午,他就登门福王府,前来询问情况。

朱常洵听闻刘綎到达门口,心里一片急促的心跳。

此刻更是在强装不担心,和家里的门客说到,“幸亏我此时充当的不是反贼,而是一个王爷。我敢打赌,若是咱们这次怎么的有其他计划,他到来的只会更快!”

“刘綎带兵多年,各种事情早就形成统一,这次也就是寻常命令,如是其他,还真像王爷说的那样,还真没趁着动起来,人马已经堵在门口!”

“现在的事情,是让刘綎相信,咱们没有搞什么阴谋,如此他才能快些回去!”

众人想着一切能想到的方案,在不断找寻合适的方法。

“其实,办法也简单,我们当时上奏的原因是因为本地有反贼,还有灾害。如今,只要能撤掉反贼的说法还有缺粮的说法。刘綎也找不到什么样的理由来对付王爷!”

别的不说,这个问题分析的十分到位。

刘綎来的原因便是怀疑他们有目的,如是没有目的,那么就是师出无名!

“具体如何实施?”朱常洵问道,他要的是结果,不是分析。

“缺粮的问题,咱们将事情补上,并且再多拿出一些,问题就算是能解决了。”提议之人说着。

“那是很难办到……”

这些年来,福王不知道扣押了多少朝廷拨给洛阳的款项以及粮食,让他们将吃进嘴不少。现在从人手里拿出来,那基本就是一项从自己口袋拿出银子的行为!。

这样,对各级习惯中饱私囊的官员来说,是一项要命的事情。

朱常洵经过仔细思考,最后还是得出结论。

“难办也要办,若是不办,你们丢的可能是命,要钱不假,那也要有命花才行!”

在财货和命面前,大部分人选择的是命,毕竟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商议完以后,朱常洵才有底气去面见刘綎。

272 刘綎真实目的

刘綎一身官服稍微有些水迹,一看就是赶路而来,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去更换衣物。

一张脸更是正气十足,花白胡子,满布皱纹更显得年龄偏老。

走南闯北许多年,常年出没在战场或者野外,风吹雨淋之下,岁月的痕迹确实比别人多一些。

多年的人世浮沉,那双眼睛看方书安和李尽忠的时候,都是慈祥,但是在朱常洵这里,却是如同鹰隼般,要看透他背后的阴谋。

分清主客落座,行礼还礼之后,双方心照不宣,正式进入试探环节。

“王爷,您这白白净净的,一点不像是被人吓破胆的模样啊,难道是当中有什么传错话的地方?”刘綎笑呵呵的问着。

朱常洵笑得十分尴尬,好像是中年女人打完肉毒素以后般,皮肉分离的那种笑,怎么看都有些假。

“小王……前几日十分害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老将军了,也就是贼人听闻您老要来,跑得没了踪影。”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些停顿。

对于这样的借口,刘綎只是捋着胡须礼貌的笑笑。编的也太低端了,一点没有技术含量。

“贼人是因为缺粮造反么?”刘綎继续问着。

“要我看啊,根本就不能说是造反,只不过是一些刁民聚众闹事,地方官们没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还差点将事情闹得不可控制。好在您来了,那些人便作鸟兽散。”朱常洵继续编他的。

“既然人都散了,那也不算是聚众谋反,想必地方官就能处理。不过,我来此前,阁老与我说,近日向洛阳运送有大批钱粮,不知此刻是否方便一看?”刘綎眯着眼睛问道。

最后一番话,多少有些太过直白,不够委婉。

但是朱常洵好像并不察觉一样,“老将军既然要看,那自然是能看的,不过可惜现在贼人刚去,容整理片刻,明日便请老将军去查看。”

朱常洵稍微恢复了些许镇定,不像刚看见刘綎的那么紧张。

“王爷说的在理,既然如此,那老朽先去驿馆安顿,等到明日再来。”

看见刘綎的第一面,虽然双方都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都互相留了些许面子。

毕竟现在不是揭穿摊牌的时间。

朱常洵能一点也不设置障碍,说明他基本上做好了相关的准备。

所以刘綎就给一些时间,将事情料理好。

方从哲说的对,刘綎来此的目的是稳定局面,并不是真的要将福王逼得怎样……

送走刘綎,朱常洵唉声叹气的回到内宅的花厅,那里,洛阳多半个官场都在等着。

“暂时安全,刘老将军被我的态度劝了回去,你们也别闲着,回去连夜准备吧,钱粮没动过的最好。今晚还让他原封不动的出现,至于动过的,想办法将损耗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别让各自下不来台。”

听到他一番话,众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廷为何派刘綎而不是别的大将和文官的组合来,还不是想利用刘綎的威望,一举解决洛阳问题。

毕竟他是在总督任上呆过的人,而且用兵老道,做事也讲究原则。

今日,只不过是简单的对话,难道就能放过福王,放过他们这些小虾米?

不对,两者怎能在一起比较。

福王犯错,毕竟是皇家,还是万历皇帝最喜爱的儿子。他们,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官员,还能让刘綎网开一面?

其中,必有蹊跷!

“王爷,这刘綎会不会是在耍诈?他一个人都不带就来剿匪,实在是太反常。”一个人问道。

“要是他带兵来,那才是傻,咱们弄得这些事情,你以为锦衣卫和朝廷不知道?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就是这样,刘綎连自己的亲卫都没带,就靠他自己的名气,就能解决。若是带兵少了,朝廷的大官们,也怕将事情弄巧成拙,真的变成匪患!”

“那他是不是在骗我们将东西交出去,然后再将隐藏的好手们放出来,再将我们一网打尽?”另一人说到。

“你倒是这能想,刘綎此来的目的不是为抓谁,不是为邀功,他是功勋等身的老将,无需这些乱七八糟的功劳,他来的目的是稳定,稳定我大明!稳定洛阳局面!”

这一番话,没有人反对,倒是都默认了。

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那么方才刘綎和朱常洵的交流,已经实际上解决问题。

“如此,还真有道理,那我先去准备一番,今年遭灾,救灾也能堵住一些人的嘴。”说完,便拱手告辞去了。

随后,别人也是有样学样,依次告别……

刘綎离开王府以后,一主一仆二人,再有两个护卫,便向着驿馆走去。

那里,还有十余个随行的好手,都是跟随他多年厮杀下来的汉子。

将人马安顿好以后,刘綎便要来个炭盆,烘烤着他的外袍。

现在雨势小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仍旧一阵一阵。

“将军,福王这里,也太好相与了。”他的心腹,王全说到。

王全和别人不同,也是个有本事的,当初也是读书人,屡试不中之下,回乡做了教书先生。

可惜一家老小在倭寇刀下亡了,后来为报仇便跟着刘綎成为谋士,不过也是自小习武,因此算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多年来,已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王全和他人追求不同,刘綎此前多少副将和副手都已经独当一面,成为独自领军的人物。

只有他,因为无家可归,所以便一直跟在刘綎身边,成为他的心腹铁杆。

“看出来了?”刘綎笑呵呵地道。

“我还说呢,将军您一定看了出来,但是不知为何还要与他唱戏?”王全回到。

“朝廷让我来的目的,是让洛阳安稳,现在黄河水灾,辽东还未彻底平定,陛下又在榻上。郑贵妃刚刚弄出来点动静,现在又是洛阳有警,你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刘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着。

“可是,按照太子的角度来说,现在福王如果怎得有什么动作,比如说造反的话,不正是除掉……”

273 福王真面目

王全说着,却没有说出后边两个字。

即便如此,话说了一半,却并不影响刘綎理解,他当然知道那两个字是何意。

“那也要证据确凿才行,你看现在,洛阳城别说是反贼,就是连个蟊贼都没见到。锦衣卫早早的就进来,直到现在都没有与我接触,只能说明,连他们都没能找到一个贼人,你说,就是靠这么点东西,抓了福王,该怎么和天下人说?随便安上罪名?到时候陛下若是康健,恢复过来,该如何解释?”

刘綎一番话,王全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还是您想的周全,那还真不是个好机会,咱们真的就只是转转?”

刘老哈哈一笑,道,“还能怎样,这就是做好的结局,等到过上一个月,如果洛阳一切安稳,咱们就回去。京城那里,还有不少事情要理顺,我答应过方小子,八月回到京城,他有事情要开始做。”

王权咂咂嘴,“也就是您了,换做别人,谁同他方书安一起疯,再反过来影响到您……”

“胡说,你怎么跟别人一样,信口雌黄。方小子做的事情,有哪一件失败了?别听那些人们嚼舌头,他们都是嫉妒而已。设想,你是一个此前就知道吃喝嫖赌的二世祖,突然间开窍,不但超过一般的纨绔,更是碾压大明同辈人,你说,别人能有好话?”

王权叹息一声,“是我的不对,过于听信传言了,文人相轻,自古如此,看来我还要多去了解方书安的为人。”

“你跟着我那么久,此前与他交流的少,下次多接触接触就是,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他想出来的主意,别人就是拍马都难以跟上……”

主仆二人在讨论着朱常洵,正主也没有闲着,此刻正在做着下一步的计划。

等到人们都走完之后,只剩下他和另一个从京城跟过来的太监,刘成。

刘成入宫没有多久便跟随朱常洵,两人也是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比一般主仆亲厚的多。

“刘成,你看我近几日的表现如何?可能称得上他们说的那般?”

刘成站在一旁,微笑着说,“王爷您这一手,莫说是那些地方官员,就是刘綎都信了,普天之下,除了知情人,无人知道您的真实想法。”

朱常洵整整衣衫,哪里还有此前紧张的神态?那身上的气度,分明就是翻版的万历,顶多差一丝王霸之气。

毕竟万历久居上位,气场不是朱常洵能比肩。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尤其肥肉满满的下腹,手转了两圈之后,狠狠的拍了两巴掌。“谁能想象,我的肚子,也会变得膘满肠肥?”

“王爷,这些都是权宜之计,没有办法,咱们要是不做的这样韬光养晦,只怕早就有人下手。今日刘綎前来,您的这个肚子,可是让他放心不少。要不然,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快马加鞭去调兵了!”

“母亲让我如此,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父皇病重,难道咱们真的没有胜算?”朱常洵心有不甘的问道,眼睛里冒着寒光。

“若是建奴不在辽东闹腾,若是调兵更多去辽东,若是刘綎没有回军京师,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现在刘綎带着些伤兵屯在京城左近,三大营得力干将又与咱们没有多少关系。想要成功,简直难于登天啊。”

“他朱常洛怎么就捡了恁大便宜?父皇看重他什么?哪一样本事比的了我?不就是早生些时间?就如此不公平?”朱常洵狠狠的拍着桌子,愤怒的说着。

“这些也不能怪陛下,都是那些士大夫们闹得,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改。还不是捡着对他们有利的事情,要不然,剥皮萱草的事情,怎么不见他们说要恢复祖制?”

原来,朱常洵根本就不是真的放弃皇位之争,也不是真心想要当一个太平王爷。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准备的还不够全面。

如今,他们寄予厚望的那个人,还没能拿到京城三大营的指挥权,而天下统兵的将领,不是李成梁一系提拔起来,就是刘綎一系,再者就是新近崛起的熊廷弼系。

其他多是闻名一方,不在全国显达。

而他们的兵力,只是在洛阳周边有些成功收买。九边的精兵,却没有能拿到多少。

那样的话,除非京城有大变故,他们能突然袭击,趁着各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得手。

而现有情况之下,似乎装成一个太平王爷,肆无忌惮的贪恋财色,才是最好的伪装。

洛阳官员的效率并不高,常年的承平和在福王以及历任王爷的伞下,有人坚定的做着监视王爷国公们的文官,有人则是在王爷们的忠实狗腿子。

然而,求生的能够击破一切拖延症。

在刘綎的威胁下,大大小小的官办粮仓库房,连夜就将东西准备的七七八八,账目也平的差不离。

等到刘綎前去检查的时候,还真没有查到多么严重的问题。

毕竟都是常年做账的好手,原本就准备着两份账册,需要做的就是将对外的账册挂出来,然后按照上边进行重新搬运就是。

至于东西,洛阳也算是个富庶大城,什么东西缺过?即便是缺粮食,也是那些贫民手里缺粮,大户人家,可曾真的缺粮?

账目没有问题,官员没有问题,福王没有问题。

刘綎还真的在洛阳发掘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不过,这倒不是他的能力问题,实在是洛阳数百年来,在此方面的沉淀实在是强大。

洛阳作为封地,自然都是比较重要的王爷。

历代皇帝,或多或少都有过对洛阳城的忌惮,但是却没有一个能抓住此处的把柄。

所以说,并不是刘綎不够用心,只是他并不能和背后成型的产业链做对。

洛阳城风雨渐渐平息,但是其他地方却是正在酝酿这事情。

中牟县,孙传庭前来履新。

可惜,他要面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个非常棘手的难题。

前任知县死在任上,竟然还没有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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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渡口偶遇

中牟县地处黄河以南,紧邻黄河,历史上曾多次遭遇洪涝灾害。

此时,因为境内贾鲁河、小清河水泛滥,不少低洼地带已经成为水乡。

幸亏黄河大堤没有决口,不然,整个中牟都要成为泽国。

官道上,一个青年骑着匹骏马,正在缓缓行着,后边有个跟班,伴随左右。

连日阴雨,官道上的车辙早就被压得不成样子。

马车陷进去的到处都是,虽然青年骑得是马匹,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否则,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陷入泥坑,掰断马腿。

“公子,前边就是渡口了,我去找个船家。”

“好,你去吧。”青年下马,拿着水壶饮了一口,看着南方出身。

马匹不是中原常见的马匹,水壶也不是中原形制的水壶,乃是一整块动物皮革制成,只是上边有不少黑色的痕迹,看上去颇像是血液凝固后留下的印记。

过了一会儿,跟班回来说到,“公子,安排好了,咱们两人两马,刚好能一次过去。船工活计不多,现在都是小船,大船都没出工。”

“此时河水湍急,指不定何时会暴涨,人们哪里敢出门,更不要说是渡河了,走,咱们去吧。”青年说到。

也就是他们的马匹刚刚踏上渡船,后边响起喊叫声。

“艄公,等等,我们着急渡河!”

希律律!

只听马匹的叫声,两人由远而至,浑身泥水的奔了过来。

看当先一人,虽然是男士装扮,但是细皮嫩肉,五官玲珑之下,怕是个女子。

只见她扔出一腚银子,说道,“劳烦让让,咱们急着渡河,多谢!”

说完,拱拱手就要拉他们的马。

青年还未开口,跟班就挂不住面子。

好歹他也是跟随李尽忠很久的随从,一锭银子在别人眼里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在他眼里,实在是太不起眼。

“慢着,我家公子先来,你们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那女子尚未发话,跟在身后的男子却开口了,“怎得,给你银子是看得起你,也不打听咱是谁,让你们有机会给咱让路,那是你们天大的福分!”

跟班什么样的纨绔没见过,出京之后第一次遇见这么嚣张的角色,他正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青年拦住。

只见青年上前一步,微笑着道,“我等远道而来,不知此处情形,敢问公子是何方高人?”

“哼哼,还是读书人会说话,告诉你,咱就是中牟县丞的公子,识相点,把船让出来,要不然,嘿嘿,你们怎么也要路过中牟县吧……”

男子的话很明显,仗着自己是县丞之子,横行乡里,想要压迫两人屈服。

“那又怎样……”跟班又打算说话,却被青年拦住,青年转向船夫,“既然你们着急,便先走,船家,先带他们去吧,那是你的酬劳。”

那男子还想说话,却被女子一瞪,男子便冷哼一声,上了渡船。

其他人见状,纷纷避开,眼神都不敢有交流。

中牟知县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县丞却盘踞中牟几十年,势力雄厚,没有人敢招惹。

由于只有那一艘船能度过去他们,所以青年与跟班只是默默在渡口立着,两人没有什么交流。

不一会儿,倒是有个小船的艄公壮着胆子凑过去,说着,“两位一看就是远来的客人,莫要和那厮一般见识,他啊,就是个只会借着虎皮的样子货,但是没办法,你们去中牟,就只能仰仗他鼻息,忍一忍吧。”

他这一开口,两人都来了兴趣。

跟班得到青年一个颜色,便打打开话匣子问着,“左右不过是个县丞的二世祖,咱家公子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可不在少数,还能让这厮吓到不成。”

“使不得啊,使不得,少郎君。”老船工赶忙摆着手道,“咱们到中牟这个渡口上,一年来往客商,不知凡几,可是您看看,那些人来头大的有多少,吃过哑巴亏的有多少,但是,人家还不是好好的呆在中牟?”

“难道是那县丞背后有大靠山,别人都惹不起?”跟班继续问着。

“有没有靠山咱小老儿不清楚,但是中牟换过多少知县,偏生县丞老爷还四平八稳的当着他的官,您说稀奇不稀奇?”

青年眉头一皱,暗道事情不简单,能在一个地方经营几十年而屹立不倒,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跟班继续问着老者,“那女扮男装的是何许人?”

“小老儿要是没看错,她是中牟第一大商人家的千金,那人买卖做得极大,据说与京师颇有渊源。”

“老丈可知道是与何许人有关系?”

“那小老儿就不清楚了,咱就是个划船的,可没有通天的本事。”

商人和官员的结合,倒是个强强联合的好手段。

“看样子,怎么是县丞家公子有心,那女子无意呢?”跟班继续问着。

说到八卦的事情,老者眼睛都亮了,看看四周以后,示意二人靠近,小声道,“谁说不是呢,人家姑娘家里有钱,而且直通京师,按理来说,他一个县丞,能攀附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

所以啊,那姑娘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县丞家公子交往。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姑娘的态度慢慢变了,两人开始接触起来。”

“许是男的追求的金,女子同意了?这样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

“那就真不知晓了,小老儿就知道这个,不过啊,或许他县丞家里真有背景靠山也说不定,听他们说,上任知县的死,很有可能就与他们二人有关!”

“什么?”一直没说话的青年突然开口,似乎是被挑动了什么神经。

这可是一个重磅消息!

见他如此大反应,老者赶紧示意二人噤声,“此时都是坊间道听途说,二位可不要当真,哎呀,船来了,你们赶紧渡河吧!”说完,老者便走开了。

青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有些大,吓到了老者,要不然应该能问到更多的东西。

现在忙着渡河,到时候没有时间再去找被人问了。

275 马匹比人耀眼

主仆两人渡过黄河,青年没走多远,突然站住,“六合,咱们找间客栈住下,先不着急去驿站,看看情况再说!”

唤作六合的跟班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先查访情况了,便兴奋的说着,“公子,是要先调查背后的事情么?”

“看你那兴奋劲头,跟要去查案一样。既然那县丞与老知县的死有关联,咱们当然不能放任不管,若是背后有什么阴谋,我要让他们知道,大明的官员可不是那么好欺侮的!”

青年正是来中牟赴任的孙传庭,还没到任上,就遇见这样的传闻,他便下定决心,先去下边查探一遭,再来上任,省的到时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孙传庭和李六合的马匹太过扎眼,两人的马匹都是辽东之战缴获来的上等好马,要是带着两匹马去暗访,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以,只能先找个客栈,先将马匹安顿好,再说查访的事情。

两人绕过北门,专门从西边进城。

中牟不算是交通要道,但是南北常年有客商路过,东门也是有从浙江或者南直隶来的商人,只有西门进出的都是没有太多身份之人,所以对西门的管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都是苦哈哈,没有什么油水。

两人在西门进入,确实没有遇到什么盘查,入城之后,目力所及之处,与黄河以北遭遇灾害的县城没有多少差别。

毕竟遭遇水灾,街上有些逃难的百姓,相比之下,并没有比其他遭灾的县城更多的难民。

再说城里的面貌情况,绝对对得起中牟中等县的水准,甚至有些地方比个别上等县都不错。

看这情况,孙传庭更觉得有问题。

如果知县真是被逼死的,那么肯定实在治理上遇到了难题,但是看眼下的情况,应该会比一般的县城治理水平还要好。

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他陷入了沉思当中。

“公子,公子,这间客栈如何?”

六合的喊声打断了思路,他便将目光挪过去。

面前是个不起眼的客栈,区别可能是会比一般的客栈整洁一些,看上去适合居住,不过价格么,自然也是贵一点。

“好,就这吧,给我们两间上房,马匹安顿好了。”六合牵过马,交给小二。

那小二是个识货的角色,一眼就看出来马匹的不凡,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

六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说到,“小二一定看好,咱这马要是有了问题,这个客栈都要倒霉!”

他不过是想要小二死心,不要打马匹的主意。

小二看了两眼,听闻他这么说,马上打起精神。

马匹神骏不凡,一看就是贵人们的坐骑,而且温顺却又机警,是见过大世面的马。

他想想之后,便将此前的贪婪收拢起来。

虽然有时候,偷偷拿点房客的东西,对方察觉不到时候,也没什么。

可惜那也要看什么样的场合,两匹马要是在这丢了,恐怕真的要惊动上层大员。

两人时间有限,安排好之后,便各自换一身装扮,准备出门仔细看看。

不过,前脚出屋门,后脚小二就跟了上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客商模样之人。

“你们就是马的主人吧,开个价,两匹马我都要了。实话实说,这样的马可是不常见,也就是在此种场合,若是一般的地方,根本不不会出现。两位的样子,看上去可不是能用起这样马匹的人。”

客商的话说的很直接,两个人一看就是穷屌丝,不可能骑好马。

“这位爷,话可不敢这么说,你怎么知道咱们的马来历不正呢?”六合回道。

“这样的马,也就是蒙古诸部的头人们,或者是辽东那里头目才能骑的上,难道,你们还能是北边来的人,那就只能报官了。”

客商还是个懂马匹的,看看外观和基本习惯,就能猜出来产地,算是个人物。

可惜了,认马没用,他猜不到两人的身份,自然就猜不到马匹的真正来历。

“咱们确实去过北边,不过么,可不是那里的叛贼,当然了,也是奔着财神去的!”

“原来两位也是商人,那咱就直说了,两匹马真的是好马,我诚心出价,还望好生考虑。”客商仍然不放弃。

“不是价格的问题,我们的马曾经救过命,算是一个忠实的老友,所以还是不能售卖!”

客商使了很多办法,最后仍旧是没有谈拢,只好悻悻的去了。

小二看着两帮人谈判失败,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公子,那人看出来咱们的马匹不简单,知道咱们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六合兴奋的说。

“知道马匹不简单,但是肯定猜不透是咱们打仗抢来的!”

两匹马确实都是好马,还是在辽东作战时候,明军在战场缴获或者收集上来的好马。

除了各级战将,最后依旧剩下不少好马。所以不少人都弄到手了。

两人一身市井打扮,快速向西门走去。

看着他们出门,在院子里踱步的客商叹了一口气。

小二见状,赶忙凑过来。

“怎得,您这是真想要?”

“想要自然是想要,可惜啊,这两个注定不是我的。”客商无奈的说着。

“爷您要是真心要,多出点钱不就是了?”小二说。

“那得看是什么人啊,这两人,身份诡异的很,绝对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还都是好马,难道是……锦衣卫缇骑?”小二突然想到什么,说道。

客商一皱眉,说,“你什么眼神,两人一看就是主仆二人,还锦衣卫,你见过锦衣卫一口江南口音?哪个不是一嘴京城口音?”

“只要不是锦衣卫缇骑,那还不简单么。神神秘秘恐怕是没什么实力,不然也不至于藏着掖着。”小二嘟囔着。

“神神秘秘不见得是实力不济,没准是真的为隐藏身份。中牟上一任知县怎么死的,大家都听过传闻,这样的事情,朝廷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呢?所以啊,最近还是要小心为妙,咱们做买卖,求稳才是正事!”

276 中牟县问题所在

两人来到乡间,也没有看见什么有价值的证据。

那就更奇怪了,难道传闻是假的?

知县之死,只不过是让县丞来背锅,是有心人或者对头栽赃嫁祸?

不对,中牟县这几年更换知县过于频繁,说明老知县之死并非是什么意外。

但是,就是找不到证据,他们也没有办法。百姓当中没有什么发现,只好将目光转移到中牟段的黄河大坝上。

黄河堤坝是大工程,每年花费在河工上的银两是个巨大的数字,华夏历代王朝,不治河,就会被泛滥的黄河拖死。治河,则会被巨大的开销拖死。

总之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夜色下,两个人像是倒斗的土耗子一般,在大堤上查看。

他们走一段便仔细扒拉大坝,看看是不是在用料上有什么缺陷,然而,遗憾的是,接连好几处,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六合,你那里怎样?”孙传庭小声问着。

“公子,一样啊,看不出来什么区别,好像大坝上没有偷工减料!”

听到回答,孙传庭陷入沉思当中,日常没有问题,大坝也没有问题,那么他们究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

“这样,你看着点,我向下再多挖一挖,看看是不是表面功夫!”

孙传庭不信邪,嘱咐六合在边上看着,他要多挖些土查看。

但是,挖土毕竟是力气活,此前他们拿着小铲子,轻轻的挖,没有多少动静。

当要挖深坑的时候,明显用的力道不一样,尽管他已经注意控制最后落地的角度和力道,但是仍旧阻止不了震动的传播。

声音已经很小,但是震动是实打实的,挡都挡不住。

正在他干的热火朝天时候,“谁!”

一声吼叫,打破了有规律的挖坑声!

不好,是周围警戒大坝的乡民!

“怎么办?”六合有些慌。

“怎么办?跑啊!要是被抓到,不分青红皂白打一顿,可就亏了!”

孙传庭迅速做出决断,这个时候,跑才是最好的办法。

大晚上在大坝上挖坑,怎么解释都难以解释清楚,而且他现在有意识隐瞒身份,更不能真身示人!

两人差点被警戒的丁壮当盗贼给打了,幸亏跑得快,才幸免于难。

等到察觉不到后边有人追逐,两人才站住,各自掐着腰换气。

方才一阵猛跑,还是颇为耗费体力。

看着六合狼狈的样子,孙传庭哈哈大笑着,“你说咱们两人,明明是来当官的,怎得弄得和贼人一样?”

“还……还不是您……眼里容不得沙子……”六合适时拍了句马屁,说完他想了想,喘着气问道,“公子……您说咱们是不是真的错怪那县丞了?”

“你看看那县丞的儿子,就知他教养定然有问题。一个儿子都教育不好的县丞,有问题的可能性多半更大。这样,咱们再去下边查探一番,倒要看看,他隐藏的有多深!”

等到天亮之后,孙传庭和六合两人继续去下边探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事实证明,两人还是年轻了点,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公子,难道县丞就是个狐狸转世?狡猾成这个样子?咱们一点都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六合无奈的坐在路边石头上。

“看你怎么想,县丞能纵横中牟几十年,定然有不一般的本事,知县换过多少任,或许有人与他同流合污,但是清白之人大有人在,却仍然奈何不得,不正说明他隐藏的很好,不要着急,一旦咱们发现突破口,就能干掉这个蛀虫,至少让上一任知县泉下有知。”

两人坐在高处,看着远处的洪水,都是垂头丧气。

看着那些正在涉水的灾民,孙传庭突然想起什么。

“六合,咱们昨日在黄河大堤上,是不是没看见一个决口?”

“公子,一个都没有。”六合肯定的回答。

“既然……没有决口,那么水从何而来?”孙传庭说到。

是啊,水从何而来?西边地势高,一点水都没有,不是从西边来的。

东边地势低,也流不过来。

“那是从何而来?”六合也是疑惑。

“走,去看看贾鲁河、小清河!”

六合也意识到什么,拍拍屁股上的灰泥,也追了上去。

贾鲁河和小清河属于流经中牟的黄河支流,平日里水量不算大,现在虽然是汛季,但是黄河都没有泛滥的时候,他们反倒是先泛滥了!

越想越不合理,两人决定去下边仔细探查。

贾鲁河的河堤,远看不错,但是走进之后才发现,仅仅只是表面不错,里边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王八蛋,原来都把心思用在暗处,你看看,原本该是三合土,都是什么,是整块的烂瓦块,他们将城内或者别人家拆房子的烂土拿来做坝啊,能好得了?”

孙传庭蹲在一段河堤上,总算是找到问题所在。当然,这不见得是全部问题,但是至少说命,中牟县的钱花的有问题。

“此前是我大意,河道有河道总督总管,河道大坝涉及到的人更多,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事情。中牟县境内的河堤就不同,贾鲁河、小清河这样的小支流,河道总督并没有足够的精力管辖到,所以才会是他们上下其手的地区!”

“公子,找到了证据,咱们这就去拿下他们?”

六合兴奋的说着,这个县丞,害的他们废了大劲,现在手上有了料,自然要去搞定!

“哪有那么容易,老知县为什么死在任上,恐怕就是发现这个问题。现在只不过是发现东西有问题,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与县丞有联系,若是他们将罪名推脱在老知县身上,那就更不好办!”

孙传庭将问题进行了一波分析,六合他也意识到,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那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向方少爷和少爷他们求援?”

“书安和尽忠?你还别说,还真有事情找他们,一件处理,两件也是处理,索性一起处理完事。走,咱们回去,我修书一封,你跑一趟京城,务必记得要亲自交给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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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 物资来到

京城,方书安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技工学院招生的计划工作。

此前,虽然已经有预热并且还计划开始招生工作,但是因为当时太忙,突然出现了万历的病情以及后来李选侍的,诸事掺杂在一起,事情繁杂,没有太多时间专门惦记。

现在几件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他们得以聚焦到几件还未完成的事情上,包括学院的招生,可以有精力开展。

只要等到几人到位,便能正式开始宣传!

不过么,方书安计划好的几个人,都有这样和那样的事情,耽误着他的进展,没有等到几人到来,却等到了李六合。

六合喘着粗气,一身汗的便赶到方书安院里。

“方少爷,方少爷,这是公子的亲笔信,嘱咐我一定带给您!”

孙传庭的来信?方书安心里好奇,接过信,一边拆着一边问,“你是如何来的?”

“小人怕引起注意,没有找驿站的马,找的是张家商队的快马,比起来六百里加急也不慢。”

六合解释着。

“好样的,跟了传庭一段时日,也长了心眼,知道隐藏行踪,你先去稍作休息,等会儿有问题我再找你。”方书安嘱咐道。

“好嘞,小人这就去。”

六合被下人引走以后,方书安才打开书信,仔细看起来。

“果不其然,中牟还是有事情。”他自言自语一番,合上信封,“青儿,差人去通知尽忠,让他速速来一趟,对了,还有田余。”

吩咐完以后,他便去自己的密室,找出来需要的东西。

孙传庭主要担心的就是洪灾之后的疫病问题,大灾以后有大疫,每次都是同样的情况。

如果按照原有的方案,只能一定程度上控制,但是比别人也不见的能做的更好。

当然,那是没有方书安介入的情况下,有了方书安,事情自然就不一样了。

有着从后世带来的医学常识,他早早的给孙传庭吹牛下去,只要是涉及到防疫的问题,交给他处理就是。

至于另外一个事情,也就是顺手就办了,孙传庭发现,中牟县丞有着很深的背景,中牟五年换过六任知县,定然是与此人有极大关系,他担心自己实力不够,嘱咐方书安暗中带一些人手,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看到后半截,方书安也有些担心,一个能让上过战场、杀伐果断的孙传庭都忌惮之人,肯定是有着非常手段。

物资需要张田余来协调,至于人手,就需要李尽忠来协调,虽然他方府上也有老供奉之类的好手,但是比起将门的李家,人手可就少多了。

也就是三天时间,人手和物资准备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往中牟。

方书安和李尽忠的面子,出了京城往南,并不好使,关键时候还是张田余或者是李家方家两家老供奉好使。

张田余是因为走南闯北,尤其是当今生意做得大,谁都知道他。

李家和方家老供奉就更不简单了,身上不知道会摸出什么样的令牌。

别的不说,方书安可是亲眼看见,他家的老供奉摸出一块牌子之后,真定府的守将直接对着老家伙行礼。

难怪方从哲说过,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家里的扫地老家伙,出去都能顶起一片天。

原来一直以为老方在吹牛,现在看来,还真的是有相当的实力啊。

有了他们几个的存在,到中牟便是没有遇到什么刁难。

一直到渡口,遇到第一个难题。

虽然雨势减小,但是渡河的船只并没有增加,大船严重不够。

船家看着乌泱泱的一片人,心里既是高兴又烦恼,突然来了大货,自然高兴,可惜这样的大活,基本上是要发动所有的船只,他自己也挣不了多少。

就这样,仍然让大小船只往返三次,才将所有物资运过去。

这已经是渡口近日最大的生意,毕竟洪灾凶险,多少人选择在黄河北岸等候,而不是贸然南下。

三人带着人员物资度过黄河,踏上中牟县的地界,但是,孙传庭去哪里了?

方书安招呼着六合道,“传庭没说在哪里会合?”

六合也在四处张望着,“公子说就在此处,他会在渡口等着我们,前几日我已经将回信送到了此前安顿的客栈,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说着,六合开始担心起来,“哎呀,有一件事情忘了,我们刚到中牟住下的那天,还有人惦记我们的马匹,公子他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李尽忠眉毛一皱,就要冲出去,张田余拦住了他。

“怎么可能,中牟可不是朝廷管不到的边远地区,在中原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匹马谋财害命,再者说,能看出来那匹马的人,定然也能知道传庭的事情不简单,不会是马匹的问题。”

方书安也说到,“你个六合,胡言乱语,传庭是什么人,区区小贼怎么能奈何他?建奴那等大贼,都伤不到他分毫。”几个人说着,远处乱哄哄走来了几个流民,此刻更像是乞丐,一身脏乎乎的,看不出男女。

“爷,行行好吧,咱们好几天吃不上饭了。”一个人更是拄着根木棍,准备往张田余那里蹭去。

“唉,你说话归说话,别往我家公子身上凑!”

眼看着那流民越凑越近,张家跟随的掌柜说着。

方书安也有些诧异,流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朝人群伸手,唉,不对,这个流民的感觉怎么有些异样呢?

见他正在盯着一个流民看,李尽忠疑惑道,“书安,你怎么了,难道遇见故人?”

“故人?”我怎么会在此地有故人,方书安笑着说。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那流民为何会有些奇怪了,分明是个熟悉之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挡在张田余身前,手一伸,便掐住了流民的手腕。

“怎么着,在这里还扮演起流民?”

“就知道瞒不过你!”流民郁闷的说了声,摘下头上的柳条帽子。

随即向后边招呼道,“来吧,带你们认识个你们想认识的人!这些可都是大财主。”

278 疫病出现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达成统一战线,孙传庭作为能名留青史之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六合走了之后,他再探查一番,便决定在中牟发展自己的势力。

县丞能在中牟纵横数十年,一方面是自己本身能力手段非凡,再有就是后来的知县大多是空降,在本地没有自己的势力,很难施展手腕。

那县丞或许能在中牟只手遮天,但是并不可能做到人人都帮他,总会有吃亏的商人或者乡绅站在对立面。

这几日,孙传庭做的就是此类工作。

经过数日调查摸索,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落脚的客栈正是和县丞不大对付之人,要说原因,倒也简单。他家客栈此前并不在那个位置,而是在繁华的东门。

当时是中牟第一大客栈,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会去落脚一番,颇为知名。

坏就坏在,名气实在是太大,便引起县丞同伙的关注。

几人密谋,决定要在客栈的股份上划拉下一块肥肉。

原本,客栈老板确实有着结交之心,但是奈何几人实在是太过贪婪,狮子大开口,要求拿走超过一半的利润。

客栈是传了几代的生意,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是能传下去的买卖。这么让人拿走大半,他日到了那边,哪里还有脸见老祖宗?

当然不成!于是他便拒绝了。

县丞是什么人,那是个十足十的狠人,想要的东西拿不到,不如就毁掉!

断然不会允许一个唱反调的势力能够安然如常,要不然也不能纵横中牟几十年。

于是乎,几个心怀不轨之人便在暗地里进行设计,此后的一段时间,客栈出现连串怪事。

先是有客人丢了东西,随后是客商丢失货物。

这都是此前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闻名四野。

解决赔偿完以后,还以为事情结束,哪里知道,那才是开始……

后来,有客商在吃完客栈的饭食以后中毒,半条命差点没了,还没解决完,便有几名客人齐齐被毒蛇咬伤!

事情到了这地步,店家当然知道背后有人在捣乱!

可是,就算他知道是谁,又能如何,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

赔偿、官司,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在一系列手段之后。

客栈人流越来越少,空出的房间也越来越多。

没办法,店家放弃他心心念念的地方,不得已只好迁到城西,换了个小门脸,原来的地方只能转让出去,算是在斗争中败下阵来。

现在,彼处仍是客栈,没有往日的风光,却也比一般的客栈油水足。

基于此,不少客栈的老主顾仍然愿意来此落脚,毕竟那里没有熟悉的味道。

而同行的另一人,正是那日盯上孙传庭和六合马匹的掌柜。

要说掌柜也是眼毒,能看出来是好马。

孙传庭转完中牟回去之后,发现其蹲在马槽边上在看着他的马吃草料。

看着那痴情的样子,分明是个害了单相思的懵懂少男。

要不是看着掌柜没有任何企图,孙传庭就准备动手了。

一番解释之下,才明白掌柜对马匹的向往。

不过,马是不能卖给他的,那可是代表了在辽东的战绩。

孙传庭愈发觉得掌柜有意思,便试探一番,原来他恰好也是看不惯县丞的客商。

客商是个老买卖人了,自幼跟谁家里跑这条线,常年经过中牟做生意。

对表面客套,实际上心黑手辣的县丞早就看不顺眼,苦于实力不济,只能是在心里诅咒。

掌柜姓钱,钱福来,名字很喜庆,可惜一直没有名字期望的效果。

客栈老板姓金,金老板。

几人结实之后,井段初步的试探与确认,基本确定对方都是同一阵营,便开始秘密谋划。

摆在面前重要的事情,就是先等到方书安等人,与之接上头。

正常人每天去渡口,实在是过于显眼,所以孙传庭拉着两人,化妆成流民,在等待着方书安他们的到来。没办法,现在疫情已经开始出现,一旦蔓延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来,这几位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方书安方公子、李尽忠李公子、张田余张公子,想必你们都耳熟吧。”

“岂止是耳熟,简直是如雷贯耳!”

“几位少年英雄现在可是大明青年才俊中的前几号人物!”

钱掌柜和金老板听闻,先后夸赞着,随后满脸堆笑的点着头,与三人打过招呼。

“好了,我们一身衣衫还有这场合也不适合,咱们还是先说正事,以后自有时间交流。”

此时的瘟疫,广义上来说,将天花、鼠疫、麻疹等都称作瘟疫,狭义上来说,一般都是鼠疫。

灾后常见的多以鼠疫为主。

在没有现代医学体系和新型卫生体系的前提下,想要控制瘟疫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孙传庭换洗完毕,还没穿好衣衫,便着急向外走着,“走吧,总算能用真身示人了。城南已经出现疫病的迹象,先去那里看看再说。”

“且慢,先不说你是不是真的瘟疫,如果是真的,你打算让这么多人都身处险地?”方书安赶忙拦住孙传庭。

如果是鼠疫,特别是肺鼠疫,将通过呼吸道传播,那是十分恐怖的事情。如果只是伤寒、霍乱之类,相对好说一点点,但也不适合将健康人员带入疫区。

“书安,你不是说有疫病都交给你么?一车车的药材,难道不是为治疗疫病?”孙传庭有些着急。

方书安拉住他,说道,“疫病自然要治疗,但是你了解疫病的发生原因么?可知道他属于哪一种类型?用什么样的方法和药物合适?”

几个问题下来,孙传庭为之一滞。

“方法自然有,伤寒论、肘后备急方、黄帝内经都有记载,只需……”说到一半,他也愣住了,因为虽然几本医术上都有记载,但是疫病本来就是一个统称,很难确定是不是单一致病源,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出决定。

想到此,孙传庭叹口气,“此事还是要麻烦你啊。”

“好,既然你说听我的,那我先来确认几个问题,首先,疫区是否隔离开?其次,疫区是否进行了彻底的消毒工作?其三,针对病人和死者,是否有相应的处理?”

279 连体防护服

三个问题是现代医疗治疗大规模传染病的几条手段,此时自然没有人相关的概念。

“疫区尚未隔开,不过人们已经无人进去,但是总不能不让健康人出来,是以虽然出入较少,但是仍有人员进出至于你说的消毒,那是如何下手,是需要解药?其三,死者尚未采取什么特别手段,依旧是找乱葬岗埋掉,或者草席裹上埋掉。”

方书安已经预料到此番情况,便说说到,“此三点,打不得折扣,必须马上解决,等到时候,我会招呼人们,告诉他们,怎样去动手,如何去操作。此时半点马虎不得,稍不留神,控制不住的情况下,就可能成为大范围的爆发,那时候,就十分可怕了。”

隔离、消毒、致病源处理,是预防疫病传播的主要手段。

现有的情况下,只能创造条件去解决。

大灾之后之所以跟随着疫病的爆发,就是因为洪水将粪便、死尸等携带致病菌的东西冲出来,污染饮水食物,从而引起发病。

等到有死亡病例出现有,又因为隔离不及时,或者处理不及时,再度被洪水冲走污染,或者无人处理的尸体再度成为污染源。

就是这样的条件下,才会有瘟疫的爆发。

“听闻,城南已经开始治疗疫病,主持当地的还是远近闻名的神医。”

神医?

方书安听到这个词汇,心里突然停滞了片刻。

这个“神医”,不晓得是真会医术,还是江湖骗子

城南,大黄庄,疫病开始出现的地方。

最先出现症状的是仪封县过来的几个流民,他们先是上吐下泻,最后进入昏迷状态,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起初,人们以为仅仅是吃坏食物,但是当更多的仪封县流民出现同样的症状,并且传染到大黄庄村民的时候,人才反应过来。

事情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吃错东西那么简单,而是具有强烈传染能力的疫病!

确认是疫病以后,方书安当机立断,将大队人马留在中牟城外,就地扎营,不与任何人有交流。

因为现在谁也不好说,城里的正常人是否携带着致病菌。

“既然你要亮明身份,那就将城西一块高地给我们,先将营地扎在那里,然后再做其他安排。”

“还要单独扎营?”孙传庭有些不解。

“自然是要单独扎营,那可是咱们的基本盘,从京里带来的好手,若是折在此处,那可就损失大了!”方书安解释道。

见他这样说,孙传庭眼里的疑惑更多,“难道书安你,也不能控制疫病么?”

一句话说的,方书安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呱唧了几下眼睛,问道,“是什么给了你,我无所不能的错觉?那可是疫病,现在致病因我也只能猜测,可不敢说一定能控制好!”

开什么玩笑,此时是大明,一个抗生素都没有,也没有各种各样的消毒剂以及灭菌、灭热源的仪器设备,他可不敢暴露在传染源污染的地方,也不敢保证能彻底控制。

“不过么,你也无需担心,事在人为,我还是有很大的信心将事情解决好。不过么,眼下第一件事情,是先烧石灰,我们带的石灰不够多,那东西远处运过来,太不划算。”

方书安说明着情况,并且将需要就地取材的东西先做出来要求。

“烧石灰?咱们不是只用简易的临时房子,为何还要白灰?”孙传庭闻着。

“石灰可不仅仅能用来建房子,咱防治疫病之事上,他们的作用同样很大!”

没有酒精、来苏水、双氧水等消毒剂的前提下,只有才用最为经典和传统的消毒剂,石灰水,虽然效果要差些,但是总比没有要强得多。

要说石灰水的消毒原理,倒是也简单,生石灰成分为氧化钙,遇水之后形成氢氧化钙,虽然它溶解度低,却是实打实的强碱。

正是这种强碱性环境,能杀灭常见的细菌,当然因为对芽孢没有杀灭能力。

所以只能成为消毒剂,消毒和灭菌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对芽孢的杀灭能力。

能成为灭菌,则必定能杀灭芽孢,而消毒则无法起到杀灭芽孢的效果。

芽孢是细菌处于严格生存条件时,自身休眠的状态。

如果杀不死的话,一旦时机成熟,环境适宜,便会重新成为具有活性的细菌。

现在想要具有灭菌能力,要求是在是太高,只要能具备表面消毒的能力,就能控制传染病的传播。

“石灰水是第一项,要多准备些煤炭,每日照顾进出疫区的人们,要将衣物全部换下,用盐开水煮过才可。人们都要带上我们缝制的口罩,穿上特制的防护服,如此,才能尽量提高进去的人不被传播的概率。”

方书安又说出一系列孙传庭听不懂的名词,他便问道,“等等,口罩是罩在嘴上吧,那么,特制的防护服是何物?”

“防护服,那可是咱们新做出来的好东西。”李尽忠接过了话头,“来,取一件连体衣,让传庭看看。”

说着,便有人递过来一件连体衣和口罩。

防护服是方书安根据后世无尘车间的二联体进行改进的衣物,具体来说,就是将上衣和裤子缝在一起,头上是连身帽。

穿衣服之时,人从衣服背后穿进去,将帽子戴上,就连袜子都是连体。

由于此时没有拉链,所以只能通过绑绳在后边打结的方式保持与外界的隔离,不过为了防止内外有接触,世界设计了一个很大的搭沿,可以保证封闭性。

人穿好之后,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边,很好的将自身与环境隔离开来。

此时没有合适的材料,无法制作护目镜,不然吗,方书安都打算将护目镜拿来。

那样的话,家伙事全了之后,即便是进出疫区,心里也能踏实许多。

看着十分难看的衣服,孙传庭撇着嘴摇摇头,但是片刻之后,马上换做快速点头。

连体防护服的设计,实在是太妙了!

将整个人包裹在里边,想要接触都难!

280 嘴上客气

棉质的连体衣,是现在方书安能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了,后世那种超纤透气隔菌的面料,现在还生产不出来。

连体衣、沸水、石灰水、盐水,是他现在能有的消毒隔离手段,当然,还有些蒸馏出来的酒精,量太少了,所以只能作为关键时刻的消毒而已。

要是量大常开使用,那就别干活了,都会被人喝了去,因为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有了计划方案,孙传庭就需要去拿到的权力,不然无法发挥作用,师出无名。

方书安他们准备东西,孙传庭与六合主仆二人去了县衙。

他们那么大一个队伍根本瞒不住人,当然,也没想瞒着谁,是以刚下船就被盯上。

两人刚刚出现在县衙门口,便有衙役鱼贯而出,分列两旁,水火棍抄在手里,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要招呼什么江洋大盗。

衙役们阵势摆好,正主就来了。

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绿袍,胸前绣着黄鹂的中年人从县衙里走了出来,人还未到跟前,一阵爽朗笑声打破面前宁静。

看那中年人,相貌堂堂、气势不俗,不过么,张嘴便是另外一番味道了,“哎呀呀,下官迎接来迟,还请孙大人恕罪呀。”

一边说着,一边行拜礼。官场等级森严,上下级之间初次见面礼仪还是要遵守的,不然藐视上官这一条罪名就够下级官员喝一壶。

其实在高层官员中间,跪拜礼并没有执行的多么严格,尤其是梗直脖子的文人,更不会轻易的下跪。

但是在基层,就是另一种味道了。

看着面前人毫无负担的行礼,孙传庭心中更加不敢轻视。

县丞盘踞此地多年,依旧能把自己放低姿态,并不是说他多么重视自己,不过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罢了。

但是么,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孙传庭回完礼,一声长笑后笑眯眯道:“洪大人有礼了,本官也是才到,无妨无妨。以后咱们还要多亲近,您这样显得有些生分了,我初到中牟,事情还是要多向您请教才是。”

洪吉福看见孙传庭这样的表现,心里笑道,表面上功夫倒是学的像,一个初出茅庐的进士,能有多大能耐?

古人见面喜欢大笑一声,仿佛笑声越长,身份越高贵。

两人互相笑着,便互相承让着。

“孙大人,您请。”洪县丞身子稍微一弯,站在旁边引导着。

看上去客气,但怎么看都像是管家引客人进自己家,而不是副官迎接主官的样子。

“洪大人请。”孙传庭也抬手回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县衙大门,其他人紧紧跟着。穿过前堂,六房书吏正井然有序的办公,有办事的书吏经过也只是轻轻一礼便各自忙去了。

气氛有些诡异,既正常又不正常。正常的是县衙里秩序井然,运转如故,不正常的是,孙传庭这个新任县尊到任,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拜见,仿佛是个局外人,中牟不需要他这个父母官一般。

这种感觉,很有问题啊,摆明了是做样子给他看。

中牟即便是没有知县,也没有任何影响。

换做是别人,不知会怎样,但是孙传庭是谁,他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前期准备。

似乎是全然不觉一般,只是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热闹似的在四下看着。

“洪大人咱们中牟县秩序井然啊,看来以后以后本官可以不用担心了,都是您治理有方。来此前,听闻老知县劳累致死,还以为是责任重大,如此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呢?”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自然是话里有话,不过么,洪吉福摸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说的字面意思还是意有所指?

看着洪县丞若有所思,孙传庭心里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给对方制造一种摸不清楚情况的感觉。若只是简单的装傻充愣,太没意思了,对方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来此前,便已经决定,不会以年轻人的单纯示人。

经过一番观察之下,孙传庭从所有人眼里看到一种情绪,就是戒备,他们在戒备什么?

其实不难理解,无非就是戒备着他自己。

洪县丞在此地经营多年,那些不服从之人,早就不知道埋到哪里去了。

剩下的,即便不是俯首帖耳之辈,也都是表面恭顺之人,看见孙传庭的到来之后,似乎与看见此前来的知县们一样。

他们曾经带来过各种希望,也带来过各种许诺,或许还有人跟在后边相应着,但是么,结果显而易见,只有洪县丞留了下来。

所以么,无论孙传庭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只剩下了戒备。

知县和县丞之间的战争爱怎样便怎样,只要招惹不到他们这些刨食吃的吏员,便是谢天谢地。

而在他们看到县丞洪吉福时,眼神里又透出各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不过么,孙传庭还是能捕捉到,不管是怎样的情绪之中,都能分离出一丝恐惧。

他转过身,看了眼洪县丞,仍一副云淡风轻、浑然不觉模样,笑道,“怎不见典史与主簿?”

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洪吉福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回道,“史典史下乡查案去了,石家村两男争一女,出了人命案子,薄主簿家中害了水灾,不知情况如何,他回乡去查看一番,确认亲人的下落。”

说完两人的情况,洪县丞继续说着,“大人舟车劳顿必是乏了,我已经命人将后宅打扫干净,大人自可休息,县中事自有下官,大人不必多虑。等到您休息两日,恢复精神以后,下官带您去熟悉中牟。现在么,下官还有公事,大人若有事可着人通知下官。”

“公事要紧,洪大人自去忙碌。”

说完,各自一礼,洪吉福便走了。

孙传庭进了县衙后宅,虽然小些,难得环境清幽,布置雅致,屋子里早已腾空,只剩下些桌椅家具。不过么,连床被褥都没有留下,看来这安排,并不是嘴上说的那么客气。

281 他尿了!

孙传庭找个地方坐下,稍事休息。

六合便在宅院里转悠一圈,先确认安全问题,别着人家道。

等六合回来,孙传庭问已经在后宅寻摸完毕的六合,“你觉得如何?”

“倒是不错。”六合回答完,看着孙传庭的表情,觉得自己回答的似乎是有问题,便转了转眼珠子,摸着脑袋瓜子问道,“公子……啊……不,应该称呼您大人了,您是问这宅子还是那县丞?”

孙传庭指着六合笑骂道,“你是愈发滑头了,以后啊,该叫公子就叫公子,人前再说大人。用书安的话说,公子这样的称呼,显得人特别年轻有范还有文化!”学完方书安,他再对六合说到,“唉,你当然明白我问的意思。”

他当然不是问这宅子,虽然中牟县衙后宅有点意思,但是怎么也不能比他在京里住的院子,虽然那是李家别院,现在已经划到尽忠名下。

六合嘬弄着嘴唇,半晌才道,“小的觉得这县丞把您当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行动之间仿佛他才是这县衙主人,下面的人明显惧怕他。”

“行啊,六合,还是能看出点门道,难怪尽忠说你是看着憨,实际上猴儿精。”孙传庭笑道。

“您就拿小子开涮吧,都是尽忠少爷看的起,才让俺来给您当伴当,要不然,还在家里被那些人欺侮。”

六合说着,想起来伤心往事。

李家家大业大,家里多少个小院子,当中有李尽忠这样的后起之秀,也有着其他忠肝义胆之人。

不过么,林子大了,各种鸟都有。

败家玩意也有不少,祸害人的也有不少,李六合原来服侍的就是一个败家又祸害人的玩意儿。

据说李尽忠救下来他的时候,差点被原来的主人吊死。

也幸亏李尽忠地位越来越重要,他便将人收了下来,先是放在工坊里帮忙,后来发现是可造之材,就有意培养。

孙传庭有了官身,想找一个自己的体己人,不过么,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于是李尽忠便介绍六合来此。

六合本质上是个有本事而且靠得住之人,只不过原来的主人不知道发挥他的优势。

“既然他不想让咱们这么快插手,那当然不能遂他愿了,你说呢?”孙传庭笑眯眯的说道。

“您说是,那自然就是,顺着他不成,得按照咱们的思路来。”六合回答。

刚才孙公子大态度,分明就是方少爷使坏时候的模样,看来,办“坏事”还是很容易传染的。

“好,既然你也这么觉得,走,咱们去热闹热闹。”

孙传庭说着,整理一下自己的腰带,手上动着,嘴上不忘,“带好咱们的印信,先去将书安他们安顿下来,那里才是重中之重。”

洪吉福希望他做个甩手掌柜,要是镀金之人,当然乐得如此。

孙传庭是要干实事,还要打断洪县丞的节奏,因此他来县衙的目的,就是来露面。

至于那些人是不是支持,无所谓!

他也不指望中牟的吏员能站在他这一方。

只需要让人们知道,他是中牟知县就好,等到双方正式刚起来,即便是真要站在对立面,也要心中忌惮。

主仆两人刚刚走到门口,便有一个师爷模样之人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着他们一般。

“孙大人您这是去往何处啊?”师爷眯缝着双眼问道,表情十分欠揍。

他这一问,倒是把两人问住了,怎么得,知县在自己地盘上巡视,还需要像一个胥吏都算不上的幕僚汇报?

“你是何人?大人听闻中牟疫病发作,去现场查看,还轮到跟你说?”

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孙传庭自己出面,六合迎着那师爷便上去。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我跟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师爷似乎是横行惯了,根本不拿正眼看六合。

不过么,他的算盘是打错,孙传庭是上过战场,经历过血与火的进士,与一般的文官迥异。

而李六合更不是普通的家丁,他可是出自将门,还在工坊里见识过各种武器装备的实验,参与过不少工坊的训练。

看上去瘦弱,实际上已经是一身本事。

耍横的幕僚,能挡住谦谦君子,可挡不住他们两个虎狼之辈。

“一个臭虫就敢在大人面前摇头晃尾巴,你以为自己是谁?”六合经过在工坊以及跟着李尽忠的历练,早就不是曾经受欺负那个少年。

在方书安、李尽忠、孙传庭面前,或许他是个合格的跟班,但是在普通人面前,也是敢于呲牙的存在!

“你说谁臭虫呢,我可是……呜……”

师爷模样的人正在摇头晃脑的说着,六合哪里管他那一道,直接上去抱着人夹着喉咙将他托到一旁。

孙传庭看见六合的动作,并未加以制止,实际上,这样的做法正合他意。

对付这样的角色,一开始就要让其感觉到恐惧,尝到生命的威胁,以后再也不敢狐假虎威,上来就要让他有心里阴影!

六合可以推开他,但是那样太没有威慑力;打上一拳或许能教训人,但是打脸过于明显,也容易让人落下话柄。

反倒是这种看似拖人,实际上是扼住呼吸的做法,最为令人印象深刻。

因为窒息造成的濒死感,并不是拳头打出眼冒金星的感觉能相比的。

尤其是六合用的还是胳膊,不会在脖子上留下任何印记,至少不会像拳头打上去那么显眼。

“你听好了,咱家大人在辽东杀过狗鞑子的,那是见过血的硬汉,可不是你一个幕僚就能欺侮的软蛋,你记住了,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下次再敢乱吠可就不是教训了!嗯???你他娘的还?尿了?真是骚气!”

六合一边发力,一边咬牙说着,师爷脸上发白,现在更是直接尿了裤子,在与孙传庭眼神交流后,他一边骂着一边松开胳膊。

被控制的呼吸突然开放,师爷获得新生,赶忙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从未感觉到,原来能吸气也是一种宝贵的事情。

鬼门关上走一遭,师爷别说放狠话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赶紧捂着脖子跑了。

吓得尿都出来,说出去都丢人!

什么有本事别走之类,我去叫人。

那是小学生才能干出来的事情,敢于这样下手,六合以及孙传庭当然心中有数。

搞定师爷之后,两人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他们便向城外预定的地方赶过去。

疫病,早日控制一点时间,便能尽可能挽救更多的生命,他们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282 孙传庭的心凉了

孙传庭不在耽搁,穿上青色七品官服,骑上自己带来的马,在六合的护卫下,两人一前一后出发。

按大明制,七品官员只能带两名随员,现在他带了一个,不存在逾制嫌疑。

现在是要和洪吉福为代表的中牟势力做对的时刻,所以坚决不能给对方把柄。

所有的事情严格执行着原有的规定,哪怕实际上不少知县也都是出门坐轿了。

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他没有轿子,也没有轿夫团队。

作为中牟县官员的扛把子,孙传庭需要发出声音,表明自己的立场。

路面坑洼,两人走不了太快,前后脚走着时候,李六合突然问道,“公子,方才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处理完师爷以后,六合心中有些懊悔,孙大人什么都没有说,难道是心里不喜?

“嗯?何事?你说刚才那个幕僚?”

“正是此事……”

“不重,一点都不重,老知县的死,和他脱不开干系,事情不做则已,一旦出手就不能妇人之仁,你做的很好。”

听闻他这样说,六合稍微放下心来。

……

方书安和李尽忠在营地上布置着营地,两人正在外围建立防御,内里安排住的场所。

正当两人讨论热闹时刻,孙传庭与六合来了。

“传庭兄果然是一表人才,这青色官服到你身上,真的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论起商业互吹,方书安从来没有输过谁。

“孙大人堂堂正正,真乃我中国风范!”张田余也夸奖一句。

“就是!”轮到李尽忠,他的称赞就简单多了。

众人都知道他肚里没有二两墨,哈哈一笑。

稍后,几人整理心情,开始布置工作,解决他们面对的问题。

“临时营地的使用权咱们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先找出一部分开赴灾区。咱们先去疫区还是只是遭受水灾的部分?”

方书安问着。

“先去灾区吧,了解基本情形,再说去疫区。”孙传庭犹豫片刻,作出决定。

疫区形式特殊,还是要放在后边。先弄清楚中牟是什么情况再说。

中牟的衙役,若是用强也能调动,但是孙传庭并不相信那些人,万一在无人的地方,这些人在背后来几刀,那可真的是太冤枉了。

好在他们带着不少人手,虽然说出去是一般的家丁和随从,但是孙传庭知道,方书安和李尽忠的随从,那基本都是能作为一只小型军队的存在。

即便是相对普通的张田余麾下,此番也是带了许多精壮。

毕竟,他们极有可能要面对暴力冲突,如果都是普通随从,动手时候有些太吃亏。

留下李尽忠和张田余布置阵地以后,方书安陪着孙传庭去查看灾区,当然身后也跟了几十个人和十余辆大车。

空着手去总归不合适,慰问灾区的路子,方书安熟悉,带上些吃的和必须生活用品,到时候起到的意义非凡。

而且,他们带的都是商队从京师带来的东西,本地想找来冒充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中牟南北高,中间低洼,他们的驻扎地在县城西北偏西,离最近的灾民安置点,也不过十余里。

此番他们带来的大车都是加固并且安装减震的高性能车,走起来方便很多。

没有一会儿,便到达目的地。

浩浩荡荡的队伍,而且拉着大小口袋,灾民们看见应该高兴才是。

但令孙传庭不解的是,远处看见队伍的孩子们转身就跑!

有些迟疑的孩子稍微愣了片刻,便被大人们拖进营地中!

不能够,怎么会这样?

反应不对,看见补给,难道不应该凑上来跟着车跑?

心中的想法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看来,中间一定存在某种误会!

“乡亲们,我是现任知县,孙传庭,此番前来,是给大家送些米面,让各位吃个饱饭!”

孙传庭打马停在营区门口,朝向里边喊话。

然而,没有人回应,人们站在寨子门口,充满借呗的看着他!

那眼神,分明在说着:只要你进来,爷们儿就和你拼命的架势!

方书安看出事情的反常,纵马来到孙传庭身边,低声说道,“传庭,看着情况,要么是有人在你来之前散布过谣言,要不就是,此前有官员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坑了他们!”

一席话,让孙传庭茅塞顿开,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原因。

“那该如何是好?”孙传庭也有些郁闷。

“看我的!”方书安说着,调转马头来到粮车旁边,从腰里拿出一把小匕首,狠狠的划了麻袋一刀。

哗啦啦……

白米连续的落了下来!

“看,那真的是白米!”

“天杀的,这人竟然几个白米就这么洒落在地上,老天爷会降罪的!”

“等等,看样子,这次白米送来是真的?”

看着他们方才同仇敌忾的样子变了窃窃私语,方书安点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在言语交流无效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比直接亮出来东西更令人信服?

“你……你们真是知县大人?”有个流民壮着胆子问。

“那还有假?我乃朝廷任命的中牟知县,谁敢冒充?假冒官员可是要杀头的罪过!”似乎说着不过瘾,孙传庭回头道,“六合,亮印!”

“好嘞,大人!”六合听见这句话,干脆的应和着,随即翻动包裹,将大印亮了出来,展现在众人面前。

“呀,是真的,是县太爷的大印,俺见识过!”一个中年人说到。

“中,中,就是县老爷的印章,真的是新任县老爷。”

看见人群的反应,方书安适时大喊道,“孙大人千里上任,还没有坐稳椅子就来看各位,还带来了粮食,前来慰问大家,至少,粮食是白花花的啊!”

粮食的号召力果然惊人,几个人稍微交流一番,便同意让开入口,请车队进入。

此处是中牟最大的聚集点之一,中部被淹的家庭,大部分都汇集在此处。

六合留在外边派粮,孙传庭和方书安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去查看灾民的生活情况。

不看又不要紧,细细查看之下,孙传庭的心都要凉了!

283 敲山震虎

此前孙传庭在下边走访,知道居民点配有粮食,而且,都是一摞摞码放整齐的粮食。

当时都远远的看,未曾仔细辨别真伪,现在能走近了看,真正到此地才知道,那些看似装满的麻袋,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粮食,都是装的柴草来充数!

难怪他看见的都是粮食供应不差,原来就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

狡猾,实在是太狡猾了!

用柴草装进麻袋冒充粮食,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这么干,但是他洪吉福竟然就有胆子!

此事坐实,算是一个证据,不过,虽然找到了洪县丞其中一个犯罪证据,但是现在分量还是不够将他完全击倒。

经过查看灾民居住的草棚和吃食,孙扛把子出离愤怒了!

这是人干的事情?

“书安,你看看,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你说没有粮食也就算了,想办法去凑上就好,弄些草木,糊弄谁呢!”孙传庭生气的吼着,眼神布满了红丝,似乎处在爆发的边缘,下一刻就会破体而出。

“传庭,你好好看看,这不是说他们没有粮食,拿草包来稳定人心。那意思,分明就是给你看的,里边,应该是粮食才对!”

方书安看着麻袋里的柴草,分析着说道。

“什么?那不是置灾民性命与不顾?”

孙传庭明白方书安的意思了,他还以为,这些草包是因为没有粮食,拿来充数。原来,并不是这个意思,是他们将原本应该发下来的赈灾粮食,掉包成了草包!

如果事情真是这般的话,那么现在将洪吉福下狱,一点都不为过!

“你们别怕,与我说说,这些东西来的时候就是草包,还是发到手里是粮食,后来被换成了草包?”

“大人,发来就是草包,要是他们敢发粮食,没有人会让他们收走!”

孙传庭问完,便有人抢着回到。

灾民也有灾民的尊严,粮食就是他们的一切,有人敢抢走粮食,当然要拼命!

是这样,那么证据还不好抓,如果是现场掉包,那就好办了。现在看来的话,是有人里应外合,在分发的时候就已经将东西调换。

“你们放心,不管是谁,本官一定一查到底,不能让你们白白吃苦!”

中牟作为产粮大县,本地就算缴纳完税务,剩余的粮食也能够养住家里人。

现在有了灾害,他们就不得不出来,还没有粮食。

一切情况说明,在官府收缴的粮税里,有人额外加重了负担。

只要这这些事情拎清楚,搬到洪吉福也就不是什么难题。

方书安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刚刚进入营地没有多久,便有人从一旁溜出去。

于是,没多长时间,洪吉福带着一伙人便来了。

“呀,是孙大人,下官听闻此处有人掉包了粮食,特来抓人!”

看来洪吉福已经知道他的事情败露,上来就先发制人,将自己排除在外。

“洪大人来的不早不晚,很是时候啊,是才知道此事么?”孙传庭盘着步子,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看孙大人您说的,下官当然是现在才知道,若是我早知道有人败坏中牟名声,肯定将他绳之以法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洪吉福说着,演技高超,好像事情真的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一样。

“哦?那你要怎么处理?”孙传庭明知故问。

“大人您看着就行,下官来解决。”说完,洪吉福将目光转向从人。“谁负责此地粮食的发放?”

转个身的功夫,说话的态度陡然一变,方才是个老狐狸的话,现在就是个发狂的雄狮。

从人和流民听他的声音,噤若寒蝉,胆小的人甚至开始发抖。

此种情况,方书安和孙传庭看的清楚,洪吉福的个人震慑力,竟至于斯!

“大……大人,正……正是在下……”

一个胥吏颤颤悠悠的跪下,带着哭腔说到。

“你说你啊你,好好做人不行,偏生连人都不做!给灾民的粮食,是能随便动的么?这种情况下,你要的是别人的命啊,来人,将他抓起来!”

“是!”

洪吉福话音刚落,便有人应和,上来两人将他锁住。

“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啊,小的是冤枉!”那胥吏一边喊着,一边往洪吉福身边凑过去,还与两个抓他的壮汉纠缠在一起。

“孙大人,下官这就回去处置他。”

洪县丞说着,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哎呀,你敢行凶伤人!”

方、孙二人将视线转移过来,发现胥吏手里一把短刀,而一个壮汉捂着侧身,鲜血殷红双手。

“他要行凶,不能伤到大人们!”一个壮汉喊道。

胥吏似乎是被鲜血吓到,转身就要跑,可是,那么多人,怎么会有他跑的机会,不过刚跑出去两步,便被人追上打倒在地。

片刻,又是一声喊,“不好,他的刀扎进自己胸口了!”

人们散开,胥吏再度出现在视线,只见他趴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溜了很远,并且还在源源不断流着,“卑鄙……卑鄙小……小……”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方书安和孙传庭看着他们表演,并没有说话。

“唉,真是,让他逃过了国法裁决,不过他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下官这就去写好案情,汇报给您,那就先不耽误了。”

洪吉福说完,带着人便浩浩荡荡的去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睁眼看除了孙传庭外的人。

看着地上残余的血迹,流民们自发的组织起了清理。

方书安将孙传庭拉到一边,小声说着,“这一招玩的真是妙啊,方才我没看清楚,但是那把刀,明显不是胥吏自己带来的,肯定是壮汉带给他,捅了自己一刀。”

“我与你看法一样,洪吉福不过想用个苦肉计,就想让我们上当,是他傻还是觉得我们瞎?”孙传庭说到。

“别介,人家还有敲山震虎的意思,你就是那个被震的老虎,要是你再继续下去的话,没准下一个就是你呢。”

方书安说到。

“净会说笑,有你在,我们担心他?他才杀掉几个人,比起来你我,他恐怕连个零头都不够!”

284 徐门张氏

洪县丞的手段,是要警告孙传庭,即便是能找到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证据可以毁掉,证人可以当面干掉!

他们也会用李代桃僵的主意,找到替罪羊,还会用各种办法,让其死无对证。

你孙传庭一个刚刚落地的知县,毛还没长多少,就想和盘根错节的势力斗?太天真了!

这一切都是在洪吉福以为对手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情况下。

如果他知道,孙传庭跟着熊廷弼在辽东砍过鞑子,身边的年轻人是阁老之孙方书安,会作何感想?

“就是手有些慢了,让他除掉了证人,再找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孙传庭叹气说到。

“有一就有二,方才那厮借机与我们搭话,其他人在边上搞小动作,你我都没有想到,他敢在人面前动手。不过,竟然露出了尾巴,不愁找不到他的线索。

现在他不知道咱们的身份,那最好了,让尽忠和田余都低调些,不透露自己身份。让他以为,你就是带了些普通帮手而已,咱们将惊喜给他留着!”

方书安见识了洪吉福的手段,知道这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既然对手是个狠人,也别怪他们用各种手段……

再说洪县丞一众人,走了很远,仍旧没有任何话语,让身边跟着他的人很是纳闷。

何时起,县丞变得这么忍气吞声?

他可很久没有如此狼狈,事实上,是手下人多想了,想要成就大事,当然要忍常人之所不能。

洪吉福虽然跋扈,但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本事,面对孙传庭的行为,并没有爆发,一副看不清内心想法的模样。

但是,跟随时间久的人知道,洪县丞越是平静,心里越是酝酿着狂风暴雨……

新官上任三把火,众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孙知县烧的第一把火罢了,总有熄火之时。

等到他熄火以后,就是洪县丞发威的时候。

作为纵横中牟县几十年的老人,正面刚第一次猛烈的炮火,是不明智的行为。

与洪吉福的首次正面交锋,算是孙传庭小败,不过同样对对手形成不小的伤害。

被杀死的那个胥吏,是他的心腹,跟随其多年,不敢说出生入死,也是立下过大功劳,洪县丞不止一次当着团伙成员的面表示,那人是要吃翔喝辣一辈子的。现在倒好,因为露出马脚,需要替罪羊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将其杀死!

合着原来口口声声的承诺,都是狗屁而已!

现在说离心离德,为时尚早,但是要说在人们心里种下了一个芽,那是必然存在的。

新来的知县一开始就和县丞开战,消息不胫而走。

等到他们走出流民营地的时候,尽管大家态度没有多么大的变化,但是大多数人看孙传庭的眼光明显变了。

那种感觉,方书安知道,叫做希望!

消息总是传播的比人走的速度快,在他们前往疫区的路上,却被几人拦住喊冤。

“你们是何人,大人要前去疫区查看疫情,不敢耽搁。”六合出面说到。

“小官人,咱们都是有冤情啊,望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一个中年人说的涕泪横流。

方书安和孙传庭交换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他们还没怎么着,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出来喊冤,看来,百姓对洪吉福的忍耐已经到了要爆发的边缘。

孙传庭或许不清楚,方书安却明白。

正是底层官员的崩坏,导致了大明的山河破碎,最后被建州部捡便宜。

此前好歹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牵制文官集团,等到崇祯上台,文官势力彻底失去牵制之人,地方官员更是肆无忌惮。

百姓们愈发的生存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揭竿而起,推翻腐朽的统治阶层,重新改换天地。

想要解决大明的根本问题,就需要从这些细节上开始。

诚然,方书安自己肯定不行,靠他和孙传庭两个人也不行,即便是他们能成为张居正般的人物,也不过是给大明续命。

想要让这条几千年的巨龙腾飞,便需要从地基开始改善,这也是他必须要建立技工学院的出发点。

那些税官的尝试,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再说回喊冤之人,孙传庭还未发话,六合便改变下说话的语调,柔和的说,“各位乡亲,伸冤之事,咱们明日便开始一个个来,今日还要去查看疫情,耽误一天,可能就有人员伤亡啊。”

听六合这么说,几个人互相看看,也不知道是否继续。

正在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年长之人说话了,“大人,别的事情咱们可明日说,但是有个人,您务必要今日看看啊,迟了,总归是不好……”

最终,方书安和孙传庭下马,带着几个老供奉,跟着几个人前去查看重要的事情,大队继续前往疫区。

没有走多远,在一个草庐面前停住,孙传庭打量着,这是一个临时居所,茅草都还新鲜,只有两件房屋,院子里还飘着一根幡子,想必冤情便是这家人了,还是有人死去。

“老夫人,知县老爷来了,大人他刚刚才和洪吉福对峙一番。”

听见洪吉福,草庐内出来两人,一老一少,俱是妇人,披麻戴孝,看来是死者家属。

“老身这厢有礼了,我是前任中牟知县未亡人,徐门张氏,这位是小女。”

竟然是刚去世的老知县家人!

孙传庭和方书安肃然起敬!

这样的身份,真的要来看看。

一番问询之下,他们明白了,老妇人正是老知县的元配夫人,老知县去后,一直停灵中牟驿站,不肯南归。

但是尸身不能总是在驿站停靠,在一些忠义之士襄助之下,便建了草庐。

他们就是想要等等看,新任知县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敢不敢与洪吉福正面为敌。

孙传庭刚刚和洪县丞争斗的事情传开,那些等着扳倒县丞的忠义之士便去找孙,将其带来。

“老夫人,您放心,老知县的事情,我们一定为他追查到底!”

“好,好,太好了!不过,大人,洪狗贼在此盘踞多年,您……势单力薄,要多加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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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死有蹊跷

老妇人是有些担心,看看孙传庭身后,也只有几个老人,身边就有一个年轻人,没有多少有力的帮手,看样子,希望渺茫啊。

“大人,先保全自己为重,老身的冤情,可以慢慢来。”老妇人想了想,说到。

“娘,爹爹的冤屈,只有大人能报,咱们不能等啊!”徐鱼儿见好容易来了新知县,母亲却有些退堂鼓,她便急了。

“鱼儿,不得无礼,大人有他的事情要做,咱们只需将冤情诉说,其他便有大人做主!”

孙传庭能听的出来,老夫人的意思是害怕他斗不过,先要保全自己。

在老妇人眼里,为一个死去的知县在搭上自己,显然是不明智的行为。

孙传庭见状,上前一步小声道,“老夫人您放心,我身边这位是当朝首辅方阁老的孙子,本事能通天,他洪吉福,蝼蚁尔!”

“当……当真?老天有眼,老爷啊,您的冤情能伸张了啊。”

徐张氏在向老天爷感激的同时,孙传庭看着俱是缟素的另一件茅屋,皱了皱眉,因为,他闻到一丝异味。

“敢问,老大人可是在……”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那里。

老夫人含着泪点点头。

“我们能去查看……”孙传庭问道。

老夫人再次含泪点头。

得到同意,他招呼方书安,便去查看。

这边,徐鱼儿靠近母亲,“娘亲,您别急,大人会有办法的。”

“鱼儿,娘不是着急,是为你父亲高兴,他终于等到了人!”

等到了人?

徐鱼儿想着这句话,看看两个年轻人,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让娘亲如此坚信!

看着棺材里的老者,方书安与孙传庭面面相觑,由于天气湿热,已出现巨人观并伴随浓烈的尸臭味,棺中的冰块已经融化殆尽。

这天气,如非大富大贵之家,是用不起冰块的,要知道砌冰窖可是技术活,懂得此术的工匠向来都是千金难求。

而且,冰块都是冬日取用,夏日再慢慢使用。

至于使用硝石制冰,当然也有人知道,但是那样成本更加高昂,比起冬日存冰来说,贵的更多。

以方书安所见,老知县一家穿着俭朴甚至寒酸,不像大富大贵人家,从哪里弄来的冰块?

忍住疑问,方书安回头拱手对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道,“刘爷爷还得您老给看看。”

刘姓老者鼻子喷出两道烟,收起烟杆,走进来,看眼方书安,叹了口气。

方书安自然知道何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家里这帮老东西现在对方书安很不满,作为已经内定的方家继承人,本事如此稀松,让他们这些老家伙面上实在无光。

虽然他方书安在一些学问上高深莫测,但是在方家赖以生存的技术上,倒是差了一大截。

作为锦衣卫世家,虽然有方从哲老爷子这么一个文人,但是你方书安小时候也是习武并且学习家学的吧。

探查死者伤病原因的事情都没有学会,以后怎么说自己是方家人?

老者先仔细看着外貌,从残存的蛛丝马迹寻找些线索。

可惜,由于老知县身体经过清理,大部分痕迹已经消失。

不过么,难度是有,但是还不至于瞒得过锦衣卫的高手,刘老头。

“你们两个先退后些,老知县身体已经有些变化,一会儿要是破了,喷出东西不好。”刘老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巾,擦擦双手开始行动。

两人听闻,便知趣的退后。

这个阶段的尸身是最危险的时候,尸身中的细胞开始降解自溶,有些蛋白质降解,释放出氨气、硫化氢、痕量尸胺以及腐胺、还有二氧化碳。

尸胺以及腐胺是腐败尸体气味的主要来源,两种物质浓度稍微高一些,人类便受不了。

而由于体内有各种腔体,有些处于密闭状态下,不被触碰之下,还处于平衡状态,一旦翻动,便有可能打破平衡,喷出各种气体,那时候,场面可想而知。

但是,总有人能免疫人世间各种常人无法面对的东西,比如刘老,他一边翻动着老知县的遗体,一边耐心的查看,不放过任何细节。

这种高度投入的状态,真适合做此类工作,要不是,白瞎他能忍受尸胺、腐胺味道的存在了。

方书安和孙传庭也是见过各种死尸的,但是他们自认为与刘老还有着很大距离。

不一会儿,老者道,“你们来看,如果老夫没看错,死者心脉已经整个破碎,伤里不伤皮,这种手段东厂锦衣卫都找不出几个,小小中牟竟有此等高手。今日我们几个来,可算是来对了,如果只靠你们,还真不能对付这等高手!”

尸身原本就已经腐败呈现出巨人观,现在又被刘老翻动,散溢出来的味道和物质可想而知。

方书安强忍着冲动,和孙传庭看看棺中死者口鼻已经干涸的血迹,若有所思。

随即,两人出了屋子,急忙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方才胃中翻腾,差些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那些味道,还是过于猛烈。

孙传庭走到徐张氏身边,说到,“老夫人,我们已经查看过,老知县的死,果然有蹊跷,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造成,背后隐藏的东西,绝对不是小事情,否则,绝对不会让如此高手对中牟的知县动手。不过……现在伤情已经检验,我建议,夫人您还是发丧吧。”

老夫人听闻,眼泪哗啦啦的再度流下来,“我就知道,老爷肯定是抓到他们痛处,才痛下杀手,不然,老爷平日里身体硬朗,怎么说没就没得?”

孙传庭想劝,但是不知从何处开始,随后想起什么,便到,“那……老夫人,老知县大人他生前,和您提起过什么没有?”

“嗯?”徐张氏止住哭泣,思考片刻,“老爷他有什么事情,从来不会与家人说,尤其是官场上的事情,他更是不让我们知道,此前几次三番申斥过老身。”

老知县果然是个谨慎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洪吉福没有对母女俩下手的原因。

老知县已经将内人不问官场之事的家风传了出去,其实是在最大限度的保护妻女。

“娘,爹爹曾写过一首诗,您还记得么?”

“诗?”

286 “神医”的套路

徐张氏印象并不深刻,但是他知道自己丈夫平日里并不喜欢写诗,如果真的是专门作有,那肯定是有何特殊目的。

经过一番仔细寻找,还确实找到了。

不过,诗里边也没有太多内容,仅仅是隐藏和洪吉福有问题的消息。

方书安将诗抄在纸上,寂静判断才找到这么点信息,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发现。

想必,老知县是最后发现洪县丞具体问题所在之后,才被灭口,那样的话,还真找不到时机去留下消息。

在没有找到线索之后,他们离开草庐,前往疫区,那里是眼下最严重的考验所在。

疫区设立在一块相对干燥的高地,从选址上来说,没有太多问题。

但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还有不少改进的地方。

比如,根本就没有设置合理的缓冲区!进出的人也没有严格的更衣等步骤,也就是现在爆发的疾病不是那种传染性极强的肺鼠疫之类,要不然,疫区依旧被感染了个遍。

“此处谁在负责!”六合作为孙传庭的忠实狗腿,远远的站在白线外,呼喊着。

开始,因为现场的嘈杂,没有人搭理他。

虽然他们来了不少人,但是疫区近几日更多流民队伍都见识过,并没有将他们当回事。

直到六合喊叫数遍之后,才有个中年人回应道,

“你是何人,在乱喊叫什么?”

中年人并不是现场最高负责人,但是他是其助手,也算是能排的上号的人物。

“我是谁你不用管,只是来告诉你们,现在疫区被我们接管,这就更衣进去,你们还有半个时辰准备撤离!”六合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实际上,他也是因为肚子里憋着一口气,都喊了半天,还没有动静,当然是有些郁闷。

“胡闹,洪大人的书信在何处?口信又在哪里?你是哪来的捣乱玩意儿,哪来的赶紧回哪去……唉,跟你说话呢!”

六合根本没搭理他,他的任务就是来传达,传达以后的事情,就不关他事了。

疫区外,方书安等人已经开始更换全套防护装备了,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险。

“六合,消息传到了?”看见六合过来,孙传庭问着。

“是的,大人,已经传达到。”

“对方如何反应?”

“他以为我们是胡闹。”

“是不是胡闹,等会儿便知,你也换上衣物,带上印章。本来以为疫区会比较理想,谁知道为首之人连基本的常识都欠缺,咱们还是要赶紧接下来,以免出什么意外。”

孙传庭说着现在的方案,其实,他们并不是打算这么直接控制疫区。

但是路上和方书安一番分析,让他下定决心。

过去,蒙古人攻城可是拿疫病尸体作为武器扔到对手城池。现在,洪县丞察觉到孙传庭他们的意图,不知道会不会孤注一掷,利用疫病作为武器!

所以,他们才要直接接管,根本不给这里与洪吉福再次联系以及确认的机会。

孙传庭和方书安全副包裹进入之时,对方已经集结完毕,不过么,当然不是准备撤离,而是要和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算账。

这都是什么地方来的阿猫阿狗,都敢来疫区捣乱了?

还不等孙传庭说话,对方先发难。“你们想干什么?这里不是胡闹的场合!”

说话之人是本地负责人,也是中牟县比较有名的郎中,听说光是看病,就积累了巨万身价。

如此做法,本质上来说与此时的大夫主流意愿是相悖的。

数千年来,不为良相,则为良医的说法,伴随着读书人。

可以说,大夫们扩大范围,也是读书人。

悬壶济世,不仅仅是要悬壶,还有拯救黎民苍生,而将医治作为发家致富的手段,此时并不受人待见。

方书安也不废话,问道,“是不是胡闹,一问便知,我且问你,你们连防护措施都没有,也不怕传染开?”

“传染?”王贞吉一滞,被对方问的一愣。

传染是何意?

方书安看得出来,此人也就是半骗半治的江湖郎中水平,也不知道怎么坐稳中牟神医的名声。

“看得出来,你们根本就没有处理大规模疫情的经验!接触过病患的护工,也不做任何消毒处理,死去的尸体,就一块白布盖住,仍然放在一旁。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些尸身,正是一个个传染源?也就是现在,温度不是那么高,否则,气候干燥之下,这里边能逃脱的,十不存二!”

方书安不是危言耸听,如果真有肺鼠疫等通过呼吸道传播的疫病发生,就他们那样将尸体摆放在一边的做法,肯定会让整个疫区成为爆发式扩散区,里边参与的护工和其他病人,都留不下。

“说的轻巧,胡说八道谁不会?我看你们怎么处理!”王贞吉作为在中牟几十年的“神医”,自然有着他的脾气,看见方书安这样,便拂袖而去,到了他休憩的凉棚下,看着热闹。

要不是这些来的人里边,有太多的大汉,他早就招呼人赶出去了。

但是现在看来,不但那小子说的更像那么回事,而且人手也比他们厉害。

没有太好的方法,他只好先观望,看看怎么找回场子。

“愣着干什么?都起开!”

看着“王神医”离开,六合又开始神气起来,将四外还在发愣的护工们驱离。

或许他们是无辜的,但是现在不能冒险,与其被有些人捣乱,还不如直接赶走完事!

方书安和孙传庭确认自身覆盖完毕之后,便进入第一个营帐,里边的条件非常一般,不同症状的人挤在一起,采取的治疗措施都不同,竟然不怕乱了。

每个人身上也没有多少标记,连个记录都没有……

“这个,转移到三号,观察即可;这个,转移至二号,给他服上咱们制作好的药物;这个,情况不妙,转移到一号,请李大夫诊治。”

看着方书安一个个分类,营帐里边有些精神头好的纷纷开始说话。

“行行好,将我也放到一号,我愿出三倍价钱!”

“我也去,我也去,愿意将携带的全部银两都封赏,就存在县城……”

“为何将我放在三号,我要去一号!”

众人听着方书安的分配,明显三号是放养,二号一般治疗,一号才是有专人治疗!

谁都想活命,自然是奔着一号去!

287 显微镜

“你们莫要捣乱,如此下去,只会耽误病情和治疗!

去几号不是钱说了算,而是病情说了算,本来问题就不严重,在三号恢复就好,为何要去一号?难道是嫌弃自己病的不够,非要和重症病人做临床?”

人们一听,有些明白,原来分类还是真有依据,不是随口一说而已。

“难道不是靠钱?我以为和王贞吉一样,像我们这些交钱够多的,才能分到此营帐。”一个声音说到。

听到这句话,方书安愣住了,简直不要脸!疫区营帐还要收钱?

那个王“神医”太不是东西!

但是,初期的愤怒后,方书安还在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他需要尽快完成分类,安排治疗和护理。

转念一想,能和洪吉福搅和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安抚并且分类完伤号之后,剩下的便是尸体的处理。

作为重要的传染源,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烧掉。

但是现在没有那么多柴炭,深埋是第一选择。

不过么,如此的做法可就引起了非议。

毕竟,安然入土是人们的普遍观念,不管是烧掉还是统一埋到深挖的坑内,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行为。

“这位大人,挖坑深埋不妥啊,有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样一起草草埋了,家里人会去县衙闹的!”

方书安知道,此人说的话才是难题之一,不过,好歹他此前已经预料到,便耐心的解说着。“诸位难道没听闻过,疫病本身就是靠着尸身传播?”

看见众人迷茫的摇头,方书安继续解释道,“疫病能传播,是因为有一种眼睛看不见的小虫,正是因为他们,人们才会染病。要除掉那些看不到的小虫,必须要深埋或者用火烧掉,才能彻底消除!”

“这……”

按理说,此番言论比较新鲜,接受需要一段时间,但是看着人家处理的方法和态度,就比王贞吉专业许多,最起码人们都从头包到脚,看着就能很好的阻隔疾病的传播。

“尸身能传播的事情,我是听闻过的,既然大人这样说,那烧就烧吧,洪水一来,即便是土埋,也有可能被冲出来,到时候被野狗啃食,还不如烧了来的痛快。”

相对于死者,活着的人更重视自己的生命,听方书安的意思,火烧之后能减少生者的发病几率,那烧掉也没什么不妥。

毕竟此时疆场上战死的士兵,活着客死他乡的生意人,也都是烧完之后,一罐子灰装回来的。

虽说死者为大,但也要分场合,现在是活人要活命,自然不能被死人拖累!

不过么,人们刚刚有点动摇,便有一个声音高喊着,“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什么眼睛看不见的小虫,既然是眼睛看不见,他又是如何知道?”

王贞吉在一边喊着。

话听上去,还十分有道理,既然是人眼看不见的东西,那么你们又是如何知道?

人们一听,俱是将目光转向方书安,看他如何解释疑问。

孙传庭也有些发蒙,此前他确实没有留意,难道说,不过是方书安说出来的东西?实际上根本就没有?

发现伙伴们也投来疑问的目光,方书安不急不躁,心里一笑。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啊,你们都不曾见过显微镜是什么东西,当然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尽管人眼看不见,却有其他能够看见的方法!

“诸位,老花镜以及放大镜你们有些人见过,就是西洋流传进来的东西,能够将小东西放大。不过么,放大镜只是能将一般的东西放大,在其上,还有另一种,名曰,显微镜!”

“显微镜???”

孙传庭头一次听见,放大镜他是知晓的,还有一种叫做千里镜的东西,他也是知道,难道说,显微镜是和千里镜相反的东西,专门用来看小物件?

“这显微镜么,与千里镜方法类似,不过是调整镜片的距离和排列方法,能将人眼看不见的东西放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将来按照西洋人的方法,做几个显微镜,你们自然就能看见!”

“还有如此真神奇?”

“李员外,你听过?”

“显微镜俺没听过,但是千里镜可是亲眼见过,将其放在眼前,几里地以外就像在眼前一般!”

显微镜的说法,再度引起一片议论声。

千里镜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过,看样子,显微镜也不是空穴来风!

如此一来,刚刚被王贞吉掀起来的疑问,又渐渐平息下去。

不过么,姓王的能够在中牟扎根,自然也有着他的厉害之处。

“左右是没有见过,任你胡说就是!死者入土为安,你骗人家烧掉,怕是有什么邪恶之事!”

邪恶之事?

此话更是令人忧心,历史上,从来不缺装神弄鬼之人,万一要是有别的目的……那就过于可怕了。

“我说过,是要将染病之源彻底消除,并且是深埋和火烧二选一,可不曾说仅仅是火化,倒是你口口声声阻挡众人选择的火烧,是不是因为,烧掉之后没有疫病,你就没有了挣钱的来源?”

方书安最后一句话音调提得很高,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这个是王贞吉的软肋!

他是根据病人提供的钱财来分营帐,不管轻重。

方书安不同,是根据就只需求。而且,不收一分钱!

比较之下,高下立判!

人们反过味来,纷纷对王贞吉横眉立目,这下子,他更没有呆下去的可能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发国难财!”

“王八蛋,我家邻居就是在他那里看病,最后花了一半家产才看好,这他娘的就是个掉进钱坑里的玩意儿!”

看见群情激愤,王贞吉有些怂了,现在对手势大,更有众人反对,他只好溜走,等到时机成熟再回来对付!

眼见王“神医”逃走,人们将目光转向他们,有人才问道,“一直没请教,你们是……”

“此乃中牟知县,孙传庭!”

“是新来的知县大人?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288 孙大人究竟干什么

有了方书安带过去的现代化传染病控制理念,疫区形势马上就有变化。

新发病人数得到控制不说,既有病患的死亡率也直线下降。

就连胡乱忙碌的场面也得到改善,人们根据不同的症状采取对应治疗,不会手忙脚乱。

转瞬间,人们就将王神医忘到九霄云外。

看看,疫病的争取处置方式就应该是这般样子,要钱之类的,根本不存在,作为保境安民的基本,控制疫情自然应该是官府出钱。

但是,不是没有人有意见,比如此前还有些闲的看护们,现在一人一身连体衣去有病例的村子里泼洒石灰水了。

泼洒石灰水进行消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也没有喷雾器,只能这般。

奈何天气闷热,每个人穿的连体衣又是尽可能要拦截各种病菌,因此做的比较厚实,透气性自然不理想。

有些人干的很有成就感,毕竟发病率是真的降低了,有些人则是心有怨言。

说好只是来帮忙的,怎么就成苦力?

他们只不过是在心里抱怨,有些人则已经彻底开始爆发。

孙传庭刚刚在疫区做出些成绩,中牟县的三班衙役就开始撒欢。

于是,县城开始盗贼横行,地痞无赖扰乱商户,就连监牢都发生暴乱,总之是乱作一锅粥。

有些人还妄图冲击张田余守卫的物资大本营,可惜被几个老供奉生生打了回去。

不管是真流氓还是装作流氓的衙役,在身为锦衣卫退休的老供奉手下,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折损一些人手之后,连头也不敢露了!

这里看着诱人,却是吞噬他们生命的黑洞,想要拿下,除非动用军队。

可惜,他洪吉福的手虽然长,却伸不到军队的头上。

虽然张田余营地人们的战斗力不弱,但是很奇怪,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反击动作,只是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不知道在等什么。

越是这样,洪县丞就越兴奋。

他知县刚上任,中牟县就乱了,最后算到谁头上,那是傻子都能知道的事情。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决定派人去打听打听,孙传庭到底有什么背景。

此前每个知县的背景都是清楚的很,要不然也不至于横行到如今。

今日是有些疏忽,没有将工作做的透彻,只是知道,孙传庭是今年刚放的两榜进士,并没有什么背景,家族也是声名不显。

要不是因为别人都不愿意来,才不会轮到这样一个人。

由于此前的知县多多少少有些基层工作的经验,所以洪吉福收集资料会更多一些,孙传庭这样的情况,并不值得他浪费太多时间。

中牟乱了,孙传庭恍然不觉,仍旧按照日常,他端坐在县衙大堂上,堂下居然连一个差役都没有!

路过的六房书办不时探头看一眼,随即就跑掉了,此时,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孙传庭的笑话。

然而,他却神色如常,不时奋笔疾书,偶有停顿,也是看一眼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六合出入县衙传递消息已经十余趟,腿都有些软了。

县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都是被县城动乱骚扰的百姓,虽有哭喊吵闹,却也无人敢踏进县衙一步,哪怕县衙门口连个守卫的衙役都没有。

也不知是官府威严还是迫于洪吉福的淫威。

眼看这无人进入,下边有些人待不住了,他们开始散步各种谣言。

“听闻没有,新来的知县要让差役们去堵黄河大坝,差役们不去,这才罢工,后来又说要让牢里的犯人们去,那还了得,犯人们也反了。”

“竟然这么铁石心肠?差役们谁愿意去送死?犯人们有些不过是小罪名,若是去堤坝上,万一出了岔子淹死,多么不值?”

“这还不算,听说啊,差役和犯人们都搞不定的话,就要去抓壮丁,那可就是天怒人怨!”

几个人有说有和的,说的似乎真的一样,不明真相的群众们被一番言辞带节奏,瞬间便的群情激昂起来。

外边从没有节奏的嚷嚷,渐渐变得节奏统一。

孙传庭听着传来的声音,冷然一笑,洪吉福真是急不可耐,这都是第几种手段了。

想必是将他此前在别的知县身上用过的手段都轮番上,虽然每种都有杀招,但是在孙传庭面前都不能伤筋动骨。

现在么,他竟然有些期待,洪吉福还有什么样的手段在等着他。

一堆老百姓,终究还是无头苍蝇,尽管他们在衙门前转来转去,还是没有进去的勇气。

相比之下,只不过是口号比此前喊的更加整齐。

那些在暗中散播谣言的人也是看着干着急,上边明确说了,他们只能负责散布谣言和烘起来气氛,至于带头的事情,指定不能干!

若是被暗中观察的人惦记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死路一条是那些人们自己领悟到的,毕竟洪县丞连跟随自己数年的胥吏都能干掉,他们这些小喽啰又算什么呢?

正在他们焦急之时,又有一些人前来。

那些人一看来人,心里着急的情绪终于放下。

总算有带头人了!

来的是当地的一些富商巨贾和士绅,他们有些人原本就是洪吉福一党之人,还有一些则是不知情之辈,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忽悠过来,充当他们的势力。

眼见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来了,负责谣言之人便开始喊叫,“员外们来了,请各位为中牟的百姓做主啊,咱们是造了什么罪,竟然要受这样的罪过。”

“是啊,短短几日,一个衙役都找不到,外边全是匪贼,新来的知县,就是要这样治理中牟么?”

“治理什么,我看他就是来捣乱的,洪县丞主政的时候多好,现在乱的一点样子都没有!”

连番哭诉还真像那么回事,不明真相的群众和士绅们在某些人的忽悠之下,更加气愤。

“众位,随我去当面问问孙知县,他究竟要怎样!”

终于,有人振臂高呼,那人不是中牟官员,是家里在布政使司任职的老人。

有人带头,便有人应和。

“走,同去。要看看这孙大人,究竟要干什么!”

289 结成大阵

在几个有头有脸人物的带领下,人们开始向空无一人的衙门冲击。

对于百姓来说,那里是禁地,但是对官绅来说,也就是一个门槛,没什么大不了的。

平日里他们进出衙门的次数也不少,不管是谈事情还是商议中牟治理,都是轻车熟路。

何况,今日之情况,连平日里负责站岗的衙役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担心?

人们向前涌动着,群情激愤,在部分人惴惴不安中,他们冲进第一道门。

果然,竟然没有一个人防御!先前以为的埋伏连个人影都没有。

看来,刚才是有些小心过头了,既然无人看守,那么人们胆子就更大,转眼来到二道门前。

过了正大光明的匾额,里边就是县衙大堂,人们已经能看见坐在那里的孙传庭。

“姓孙的,给个说法!”

“孙大人,真的要让百姓们去堵河坝?”

“怎么你一来就把中牟弄成这样?”

所谓法不责众,如果让他们单个和孙传庭说,一个人也不敢,也就是仗着人多,开始耍起威风。

不过,虽然下边人说的爽快,但是孙传庭根本就听不清楚,一堆人七嘴八舌,能听见什么?

但是,下边人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孙传庭一直不说话,不过是因为傲慢!

你有什么资格傲慢?

这些乡绅们也急了,纷纷开始声讨,有些人更是要往里冲,与他面对面交涉!

不过么,当人们以为孙传庭是光杆司令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十余个人,整整齐齐的堵在门口,其中数个是老者,但是不管年轻还是年长,他们脸上都写着:不好对付。

冲的快的几个人,猛然间停住,彼此看了看。

不是说没有人的么?怎么突然间就出来这么多?

而且,一看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县衙里闹成一锅粥,洪吉福的府上却是一片祥和。

他们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低估了孙传庭的能量和决心,也没有想过他会行动如此之快,但是,那又怎样!

一个手段不行,就将原来用过的手段都招呼上!

他孙传庭尽管能处理一两件事情,还能同时处理好几件?

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京城传来些消息,孙传庭确实没有什么背景,也就是跟这个熊廷弼在辽东打过一段时间仗。

不过么,洪吉福并未将其当回事,辽东之战,那都是多大的功劳,如果孙传庭作为读书人真的立了功,怎么会没有奖赏?

即便没有奖赏,肯定也会成为一些大佬的入幕之宾,现在,被放逐到中牟来当一个无人愿意当的知县,他的遭遇,已经说明了问题,孙传庭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年轻人而已,至于他现在为何要与洪吉福斗个你死我活,不过是想在自己的履历上写上一笔。

但是么,洪吉福可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随着一个个人员往来,不断汇报外边的情况。

“报!大人,大人,人群终于冲进县衙了,同行的还有几个员外,这下子,看那孙传庭还有好果子吃?”

“好,好,再去探!”回报的人走了,

洪吉福在下令,“让差役们继续装死,同时令那些盲流们稍微休息下,孙传庭马上就要抗不住了,防止他去府衙搬救兵,命人速速去要要道观察,一单发现情况,赶紧回报!”

孙传庭此前十分猛烈,侵略如火,现在却又不动如山,定然是已经想好后招,一个可能的情况便是去搬救兵。

府衙的情况,现在不好说,但是即便是府衙来人,拿人也要拿赃!

以洪吉福对府衙的了解,他们即便是过来,也是走走过场,而且,府衙那些人的行动速度,从开封府过来,能走上两天!

他不需要那么多时间,有一个时辰,就能那排妥当。

只要府衙的拿不到证据,便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最后的罪名依然会落在孙传庭头上。

有个时间差,便能很好的解决问题,毕竟此前已经试过几次,都是这般操作,最后背锅的是知县……

洪吉福的手段没有任何问题,按照常理来说,最后失败的肯定是孙传庭。

可是,事情并不是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因为孙传庭背后的势力,根本就没能让洪吉福知道,就算是去京师打听关系之人,都被方书安一系所收买,于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孙传庭和方书安以及朱由校的关系。

再说县衙那里,有方书安家里的人手压阵,那些平头百姓根本就不是对手,三五个冲上去,被牢牢的挡着不动,那些有心动手之人,被一个个丢了出来。

六合不知道从何处摸来一把扇子,在台阶上悠然的溜达着。

“你们好好说话啊,有什么话咱们大人接着,千万不敢耍流氓。不是我说,这几位爷,可都是在辽东抗住过建奴攻城的,他们都是一打几十的硬汉,你们规规矩矩的,他们就只会阻挡,你们若是耍横,那对不起,他们比你们还横。”

一番话说出来,当然有人不信邪,使劲往前挤着,如此多人,他们还挤不进去了?

然而,事实如此,尽管他们费尽全力冲过去,仍旧躲不过被扔回来的命运!

几次三番之后,有人开始打退堂鼓,虽然知县的做法有问题,但是他们直接冲击县衙,也不是什么正经行为。

“诸位,他们一共就十几个人,咱们一起冲击一次,看他们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了,还敢打死我不成?”

说话之人正是此前领头之人,在中牟当地也是有头有脸,不过么,是被人蛊惑还是与洪县丞穿一条裤子就不得而知。

“走,同去!”

“一起,冲他娘的!”

众人看着自己单枪匹马不行,便手挽着手,要结成一个大阵,硬是靠人突进来。

关键是,几个老头子甘愿将自己顶在最前边。

如此阵势,几个老供奉有些难受了。

老东西们不推不是,推了也不是,他们有可能直接突破,进入厅内!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刻,突然一声爆喝传来,“我看谁敢!”

290 少年的身份

孙传庭敢稳坐钓鱼台,自然是去搬救兵去了,不过么,并非是向开封府求助。

开封府与中牟县关系怎样,孙传庭不敢确定,而且,府衙里下来的也不过是衙役。

对阵中牟的衙役虽然有些心理优势,但是并不能起到压倒性的作用。

所以,孙传庭根本就没将希望放在开封府身上。

来的人自然也不是开封府衙役,而是开封府千户所的士兵!

带头之人,正是千户!

中牟县衙役集体罢工,还有罪犯以及流氓的捣乱,已经处于叛乱状态。

如此情况下,脱离了基本的行政范围,可以列入平叛范畴,因此,动用军队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此前的知县们在军队的影响力几乎等于零,所以无法调动,面对同样的情况,等不来府衙的救援,只能徒呼奈何,最后失败身死,但是孙传庭不同。

他背后不仅仅有个方书安,还有身在洛阳的刘綎,刘綎面对收回拳头的福王,正不知道向哪里施展施展,等到孙、方联名信,便去信给那千户,算起来,他们还有些上下级关系,而且现在节制整个洛阳周边的兵力,所以协调开封府千户所并不是问题。

眼见来了一层层的大头兵,那些闹事之人瞬间蔫了。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管这些闹事之人诉求是什么,兵丁们才不管,达成目的,服从命令,才是他们要做的事情。

控制住局面后,孙传庭也没有继续坐着,他命人将现场围起来后,派人手去继续平定县城的余孽,自己则带人与方书安会和,前往洪府,现在是人赃并获,里边有人是被洪吉福利用,细细审问之下,定然能够找到。

只要抓住洪吉福,再有罪名在身,他这次是插翅难逃,而且,方书安还找到现场见证人,不怕他们再耍诈!

虽然洪吉福手段极多,谋划也扎实,但是最后就是翻在两件事情上。

如果他不安排计划对付孙传庭,将自己暴露出来,孙、方二人也没有多好的计策。

现在倒好,敢命令衙役们反对知县,还敢命人杀人放火,如此一来,不正是将刀子递过来么,要是不抓紧机会,孙传庭绝对愧对他的名声。

……

巡检司、开封府,洪吉福自己都忘记这些年撒了多少钱进去,河南巡抚李养正如今的爱妾都是洪吉福送过去的。

不过,送走那女子时,眼神里的怨毒,洪吉福至今难忘。其实,洪吉福十分喜欢她,怎舍得拱手让人?

只是李养正巡视中牟时下榻在洪家,在洪家小花园惊鸿一瞥,竟念念不忘,在洪吉福跟前几次提起。

若是一次两次,洪县丞或许不会想到此事上去,但是接二连三,任谁都知道那是何意。

女子是他钟爱之人不假,但是那也要分是什么场合。

若是个一般人,也就罢了,李养正可是直接越级的上级,说一句话,开封府知府都要抖三抖,何况他一个中牟县丞。

再说,洪吉福有枭雄志,用个女子搭上河南巡抚的线,这笔账怎么算都合算。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如果一直没有,不过是代价没有出到,当价码达到心理位置之后,什么都能舍弃!

实际上,这也是洪吉福一直稳如泰山的原因,有巡抚在暗中支持,他才不怕孙传庭翻脸!

你一个知县能怎样?就算是知府压下来,也能有斡旋的空间。所以行动的时候,他才能有恃无恐,只要没有人抓到把柄,所有的指控都是猜测而已。

洪吉福深通官场规则,多年间的闪转腾挪,这一份利用规则的造诣,早就是出神入化,寻常人根本不是其对手。所以他在里边混的如鱼得水,但他忘了一个道理,地方豪强再厉害,如果朝廷要对其动手,是没有任何胜算。

巡抚又怎样?

在地方是大员,但是如果孙传庭上边有人,李养正只会更快的抛弃洪吉福。

若是有利益,李养正或许会与洪吉福分享成果;但是为他站台的话,是绝无可能之事。

两人之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利益链条而已。

说回现场情况,士兵们出动之后,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论及战力,河南府的兵士恐怕连辽东边军三成都没有,但对付些地痞和私人武装,还是体现出应有的素质。

在一排排的士兵面前,方才还嚣张之辈,全都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迅速蔫了。

闹事的地痞和囚犯都乖乖的束手就擒,面对明晃晃的钢刀他们不傻,和这些大头兵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一个不和被扎死,更是找不到地方评理。

平定城内的混乱和县衙闹事之后,剩余的队伍便向洪府集合,那里是最后的目标。

孙传庭和方书安肩并着肩,提着缰绳来到士兵包围圈里,洪吉福并没有要开门投降的意思,相反,他们大门紧闭,看样子是要反抗到底。

高耸的院墙上弩箭早已上弦,家丁们都凝神戒备,看着下边的士兵,虽然心里害怕,但是表现的并不明显。

好歹他们里边不少人是见过血的,也有人参与过剿匪。

比起一般的衙役,实力还要强横些,可惜现在面对的是卫所军,此处士兵虽然没有辽东诸卫能战,但是也参与过多次剿匪,战力比之江南以及两广之类的卫所军要强上不少。

单单是排兵布阵的章法还有,无人开口时,更是一片肃杀,至少表面上说的过去。

大门正中的望楼上,洪吉福面无表情,他没有想到孙传庭能调来军队!

而且,他看到一个细节,那个千户竟然是落后孙传庭身边年轻人半个身位,说明什么?

只怕是那年轻人,根本不是情报里说的一般人!

再看看身边的锦衣卫,一样比年轻人落后半个身位!

锦衣卫是何许人物?他还记得前些年招待过来查案的锦衣卫幡子,那些人的眼要仰到天上去,莫说是一个县丞,就是知府都不会多看一眼。

现在,竟然也心甘情愿的落后半步,少年的身份……根本就不用确认了……

291 孙传庭的心思

更为糟糕的是,李养正那个王八蛋连个口信都没给自己。

洪吉福渐渐绝望,他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败给了谁,那个年轻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最终,他还是无奈的闭上眼睛,现在的局面,不是能不能反抗的局面,而是究竟要死多少人。

如果没有锦衣卫,或许他拼个鱼死网破,最后再去运作,但是现在的情况,锦衣卫做见证之下,绝无翻盘的可能!

“罢了,你们,将我放下去,然后将武器放下,开门,纳降!”

方书安远远看着自缚绳索出来的洪吉福,摇了摇头。

换做是他,哪里有心思跟洪吉福这种货色斗智斗勇,使用霹雳手段快速解决才是王道,技工学院的招生比之重要多了。

但是,现在做决定的是孙传庭,他仍然需要一些实打实的功绩来丰富自己的履历,到时候才能名正言顺的向上爬。

他不是方书安,方书安有个世家在前,更是有非同一般的爷爷。

除此以外,更是有着难以磨灭的功劳和各种各样发明,要不是刻意被朝廷压着,现在封爵都不是问题。

每每想到方书安如此优异,孙传庭都会激励自己向前,向他看齐,只有这样,才不会拖人后退,被其落下。

“传庭,你准备如何处置?”方书安问道。

这个问题,边上的锦衣卫总旗和千户同样关心,他们是来站台不假,但是真的要动手,也还是要干的。毕竟上边下的命令就是全力配合。

锦衣卫总旗还好,毕竟方书安是世家,而且父亲还是他们锦衣卫系统的高官,并且和骆养性以及骆思恭关系都很好。

他来帮忙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千户那里就有些麻烦了,毕竟动手攻坚和平叛不一样,一个会死人,一个只是捡功劳。

“既然降了,那就审问吧,我会奏请提刑按察使司,一同派人下来审理。务必还往昔知县一个清白。关于平叛一事,我会写明章程,里边千户和总旗大人的功绩,都会写的清楚,呈报上去!”

千户一听孙传庭如此知趣,大为意外,他们以为孙传庭会是个四六不懂的铁憨憨。当下笑着说道,“都是分内之事,刘老将军当年一鞭子一鞭子将我调教出来的,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无需客气。”

他表面上说的客套,但是半句推辞功劳的事情都没有,显然,将功绩看的极重。

没办法,他们作为中原腹地的千户所,原本就没有作战的任务,平时多是警戒以及剿匪,突然有些功劳,对所有人都是难得之事。

眼下自然是不敢客气,若是孙传庭当真,那找谁说理去?

锦衣卫总旗就不一样了,他来此地纯粹是来帮忙,而且尽量不参与到地方的事务中,所以由衷的抱拳说到,“方少爷,下官这里就不需要了,您回京之后和方大人说声小人完成任务便可。”

“那岂不是白忙活……”

总旗摇着手道,“都是应当做的,何况有方大人这层关系在,再说,我等出现在奏报中并不合适。”他见身边没有几个人,便小声说出来原因。

孙传庭心领神会,忙说道,“那真是感谢,做好事不留名,您这是独一份。”

总旗听闻,遂哈哈一笑,摆摆手去了。

他们还有其他任务去执行,比如说,洛阳周围一些不明身份的高手出现……

还有中牟前任知县的死因,虽然已经通知东厂,但是在还没有交接之前,仍旧需要他们先行调查。

按理说,此事由锦衣卫调查才是正常,谁知道汇报的消息上说,看手法很有可能与“梅斋”有关,那就十分微妙了。

毕竟梅斋是东厂的疮疤,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一般人碰。

如果是别的事情,东厂说不定还会请他们协助调查,但是涉及到梅斋,基本就是东厂自己的高手在办。

即便是他一个锦衣卫总旗,也不敢说自己能面对涉及到梅斋高手。

总旗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道,“老知县家中的冰块是从何处而来?他的家境,可不是能用得起冰块的样子。”

“冰块是一些看不惯洪吉福作为的富商提供,他们也在寻求能为老知县洗刷冤情的方法,所以才会辛辛苦苦的找寻冰块。怎么,有什么问题没有?”

方书安回答完,最后抛出一个问题。

“没有问题,例行询问,怕不方便问家里人,所以看看您是否知晓。”总旗说完,这次再也没有回头。

孙方对视一眼,都知道他问这句话的真正目的。

如果冰块是来历不明的话,还要调查一番,因为如果是针对洪吉福的阴谋也有可能,那样的话,他们调查的方向还需要变化。

现在肯定老知县是清白之后,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全心全意调查出手之人是不是梅斋,而且为何会在中牟对一个知县下手,并且是和县丞有关联!

若是所洪吉福能给梅斋什么助力,那简直是说笑话。

但是没有瓜葛,又不合理。

之所以现在锦衣卫总旗并不对洪县丞审问,一个是等着东厂之人,另一个则是因为涉及到孙传庭的事情。

毕竟孙的案情相对简单,而且洪吉福在手上,随时能提问。

如果现在就拿走,那么孙传庭这里就别想顺利结案了。

总旗远去之后,千户开口了。

“孙大人,现在中牟的衙役都被抓了起来,我们迟早要走,到时候您的衙役从何而来?”

“您说的还真是个严肃的问题,我们一个县衙,总不能没有几个能使唤的衙役,书安,我想从受灾青壮里选拔一些,你意下如何?”

“那是最好不过了,他们大多是从底层起来,没有什么背景,现在成为衙役,定然是能配合好你的工作,应当能将案情处理妥当……”

解决完疫情和对头两个大麻烦,方书安和张田余的事情也完成大半。

方书安没有多停留,即可即刻出发回去准备学院之事,张田余则留下来仔细考察,看看能不能将哪一个产业在此地设置工厂。

292 审讯不果

大牢之中,狱卒全部换掉,一个不留,所以,现在没有半个旧人。

虽说是面对从未有过的局面,但是洪吉福一点也不慌。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些新上任的狱卒,看他的眼神仍然是躲躲闪闪,不敢直视。

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生瓜蛋子!

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定论。

人的名树的影,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让这些泥腿子对他下手,恐怕他们都不敢。

万一侥幸死不了,等到出去之后可就是秋后算账之时。

“给老子来壶茶!”

心里想明白,洪吉福继续耍着威风,他已经看穿了这些人的本质,都是些胆子没练出来的主,任他拍扁搓圆就是。

外边两个狱卒,看着洪吉福,想发怒却又忍住,不过,两人互相看看,谁都没动。

“怎得,还在老子面前耍威风?等着我出去,哼哼……”

还不待洪吉福耍完威风……

咣!

一声响,茶壶放在外边地上。

“嘿嘿,老子就知道,你们奈何不得,来,给老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但是看见眼前人,后半句再也说不出来。

因为面前站着的,可不是什么狱卒,而是一个身着飞鱼曳撒的锦衣卫!

稍作停顿之后,洪吉福继续道,“我就说,孙传庭不过区区县令,怎么可能调动卫所军,原来是你们暗中帮手。”

看见洪吉福态度,锦衣卫总旗已经明白几分,普通官员看见他们,怕都还来不及,还有胆量这样说话?

若是说洪吉福没有与人有过勾连,总旗是如何不信。

“你可真是傻瓜,至今不知道是谁动手,卫所军是我能够调动的?”

总旗说完,洪吉福愣住,锦衣卫势力大,他是知道的,但是能否调动卫所军,他还真是不清楚。

“怎得,不是你们,还有谁?”

总旗笑笑,“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是谁?可惜,晚了啊,不过既然你想知道,那告诉你又何妨,孙传庭身边的年轻人,可不是泛泛之辈,他是当今首辅之孙,方书安!”

方书安的名字,洪吉福并不熟悉,但是首辅之孙几个字,可是狠狠的敲击着他的心脏。

娘的,什么人不好,是首辅家的孙子,难怪孙传庭能调动军队!

“怎么,你以为,孙传庭和方书安是靠着自己身份搞掉你?那你又错了,孙传庭和方书安在辽东作战中,帮着刘綎老将军出过大力气,所以啊,调动卫所军的事情,乃是刘老将军亲笔信,现在,你觉得自己输的冤不冤?”

听到总旗如此说,洪吉福脸上讪讪的笑容慢慢消失。

孙传庭哪里是他娘的普通人?

情报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收人钱后收到的假情报?

有这样的普通人,和当朝文武炙手可热的人物都关系匪浅,这样叫做一般,那么什么叫做厉害?

看着他的表情慢慢变化,总旗露出笑容,“好了,现在你知道自己栽倒谁手上了,下边咱们来聊聊吧,说说,你背后到底是谁?”

说到这此处,洪吉福稍微有个停滞,不过随即说道,“我背后有谁?能有谁,我给李养正送过小妾,给各个官员多多少少送过东西,怎么,大人您都查么?”一边说着,他一边眯缝着眼,似乎在挑衅总旗一般。

不过么,总旗自然不会上当,那一瞬间的迟疑,已经将其出卖,现在的反应不过是在转移话题,想要引入另一个岔路。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却装傻充愣,也罢,既然你不愿意说,我自然有让你说的办法,来啊!”总旗说着,拍拍巴掌。

稍后,便有两名锦衣小旗抬着一个桌子上来,只见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刑具。

总旗拿起一个黑色钩子,不晓得是否钢铁打造,上边的光泽很是别样,与一般的铁器不同。

“锦衣卫的大狱,之所以叫诏狱,除却你们都知道的原因,还有其他情况在内。因为,在诏狱,没有几个人不说实话的,那些不说的,最后都去了九幽阎罗!”总旗说着,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随即,传出来洪吉福惨叫。

两个在门口的狱卒,听见声音过于渗人,便又向外侧挪了几步,以免听见之后,晚上做噩梦。

没过多久,总旗出来了,拿着绢帕擦着手上的血。

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也是一愣,随即行礼道,“孙公公……”

正是多日不见的孙怀忠,他微微抬手,说到,“免礼,怎样,问出些东西来没有?”

总旗不敢隐瞒,“倒是有一些,但是您问的事情,恐怕会失望,直到他还剩最后一口气,都没说见过那些人。”

孙怀忠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那些人老奸巨猾,怎么会在一个区区县丞前边露面。”

“您老人家不去下边看看?儿郎们还给他留着一口气呢。”总旗笑呵呵的说道。

“罢了,罢了,他要是能躲过你们的审问,也不至于简简单单就败在方小子那几个人手下,既然没有利用价值,那就料理了干净了吧,回头,记得和孙小子说声。”

孙怀忠说完,悠悠然的走了,事情在他的预料之中,却又在预料之外。

堂堂东厂孙公公,何时对一个知县的想法如此在意了?看来还是形势比人强啊!连他也不得不向其示好!

再说洪吉福,一个县丞而已,根本不可能直接接触到梅斋中人,他不过是棋子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目送孙怀忠走远,总旗看着手里脏污的帕子,叹口气揣起来,掉头回去。

洪吉福还有一口气,看现在的意思,直接结果他就行,反正该有的口供都有了,留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再度出来时,总旗手上已经干干净净,他整整衣衫,似乎是让晚风吹散身上的血腥气,随后往后宅走去。

那里,目前也就是孙传庭和张田余几人,应当是在讨论着什么事情。

笃笃笃!

正在讨论中牟重建布局的孙张等人,听见晚上有人敲门,便疑惑的看看,还有人在不通报的情况下进到院子里?

293 茶饭不思方书安

打开房门,一看是白日出现的总旗,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

锦衣卫从来不看职位,只要他们动手,哪怕是官职远远高于自己的人,都能抓住杀掉。

所以,众人都不敢大意。

“孙大人,有件事情向您回报。”总旗客气的抱拳说到。

孙传庭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托大,“大人客气,有吩咐直说便是。”

“不敢当,在下可不是吩咐,而是有事相告,洪吉福的案情,牵扯到一些秘密之事,此前已经有东厂接管,在东厂各位公公的指派下,下官已经审问完毕,确定了他勾结他人,意图谋反的罪名。

不过么,他没有能熬过大刑,死了。但是无需担心,我等在写卷宗中,必然会将大人和各位的功劳写的清楚,到时候会和您的奏章前后脚上去,还望莫要怪罪。”

有了孙怀忠的例子,总旗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唤作寻常人,他交代一句早就走了。

但是这会儿说的清清楚楚。

不过么,孙传庭也是聪明人,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结,洪吉福是他拿下的不假,但是少不了他人的帮衬,眼下有锦衣卫的密奏,再有他的奏折,罪名肯定跑不了。

至于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罪名,他并不打算参与,方书安说的好,只要是涉及到锦衣卫的案情,能回避就回避,现在他孙传庭势力还弱小,需要与这些人保持距离。

“既然是总旗大人亲自审问,那自然是没有偏差,下官感激不尽……”

两人客套一番,总旗告辞。

回到屋内,张田余看见他的皱着眉头,便问道,“怎得,有什么突然情况?”

“没有,别误会,不过是这位总旗,说话真是客气,一点不像他们说的那种。”

听他这么一说,张田余哈哈一乐,“归根到底是你们有脸面啊,等闲人怎么能够与锦衣卫平起平坐的说话。”

孙传庭见他说,摇了摇头,“不,那可不是什么我的面子,是书安的面子,也罢,有锦衣卫在,案情能办成铁案,后边的事情,就是抓紧重建事宜……”

洪吉福在方书安面前根本不算事,但是他没有想要靠自己直接推过去,这是孙传庭真正意义上独自处理政事,还是需要其自己去解决。

如果此次他主导的过多,再妨碍了孙传庭的成长,那就十分不妙了。

方书安原来想着直接北上,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遇见一件事情之后,他改变主意,并没有向北,而是走了河南府几处要地。

一路行来,所见普通百姓大多赤贫,方书安怎么也不会想到作为大明王朝腹地的河南府,竟还有光着腚的农夫农妇在田间用原始农具耕种!

看见方书安一行人,连遮羞的动作都没有,神情中只有麻木。有乡里地保呵斥,才不情愿的拿出一件脏污的看不出本色的破衣烂衫遮住羞处。

地保看见方书安一行人衣衫虽不华贵却精制,更是骑得雄健异常的骏马便知道是惹不起的贵人,所以他只敢远远的行个礼,并不敢接近,在前方带路。

看得多了,方书安只觉得心中堵得慌。

此前他见识了洪吉福的庭院内里之豪奢,远胜京城不少勋贵豪商。

家里光小妾就有十七个之多,便是见过各种场面的方书安也是开了眼,看完后久久不语。

他走的时候,都没跟孙传庭打招呼,只远远看了他一眼,就动了身。

……

回到京城,方书安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几天没有出门,谁也不见。

朱由校听闻以后,悄悄的摸出了宫,特来见他。

一进门,便看见青儿端着饭菜在门口招呼着,“少爷,您就吃点吧,都两天水米未尽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青儿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少爷,出去的时候还是踌躇满志,怎么回来变成这样子?

连日以来,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一些熟悉的朋友登门,都被拒之门外,没有任何原因的那种。

朱由校见状,决定先打听情况,他小声喊道,“青儿,你来……”

见他呼喊,青儿行了一礼,便随着青儿走向稍远处。

“你家少爷怎么回事?”朱由校问道。

“世子,我也不清楚,就知道少爷他从南边回来以后,就变成这样子,任谁呼唤他都不曾回应,要不是里边时不时有摔东西的声音,我早就破门而入了。”青儿无奈的说着。

朱由校也想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无奈的撇撇嘴,“好吧,让我来试试,看看如何。”

说完,他便走到门口,开始招呼起来。

“书安,书安,是我,有什么开开门说不好么?自己一人闷在里边,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以前不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么?怎么,现在变成你自己了啊!我告诉你,这样下去,你可就失去我的敬仰了……”

尽管朱由校换了几种说辞,屋内仍旧是没有动静。如此一来,让信心满满的朱由校很是郁闷。

已经吹好了牛,要怎样才能逃避呢?

他一个世子,如果都不能搞定,那很难就有人能够成功。

连朱由校都吃了闭门羹,青儿更加没有办法。

现在能尝试的就是林家小姐,但是方书安南去以后,林月华也出门办事,现在还未回家,如果都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只能重新想办法……

谁也不知道方书安为何会生这么大脾气,跟随的护卫也说不出所以然。

听说孙子关自己禁闭,方从哲也是纳罕,他的孙儿,从来没有如此折腾过自己。

转念一想,他便招呼人将已经回家的几个老供奉请来,想要问清楚情况,还是要从他们入手。

听完几个老手们的话,老方陷入沉思当中,看来他孙子,这是又要搞什么大事情。

方书安确实在搞大事情,不过不是那种一蹴而就的事情,此前他一直在琢磨顶层设计,却忘记大明根本上已经出现问题。

所以,以前一直在琢磨问题,现在起,是时候从基层开始改变了

294 破立之法

方书安出来了,虽然他看上去极不健康,但是眼睛却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就像是顿悟的高僧一般,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事在人为,现在想像后世共和国一样掌握到村级别,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华夏历史上,尽管朝代更迭,但是最基层的权利一直在宗族乡绅头上,他们在老百姓面前,有着至高权威。

想要打破这样的局面,最直接就是不破不立,打破现有的乡村制度,利用工业化的潮流,让人们从农村出来,进入各种各样的手工作坊,就不会有此类问题。

但是,那将是个浩大的工程,不是一代两代人或者几十年就能完成的事情。

当初羊吃人的圈地运动,一定程度是也是要将在乡村里的劳动力解放出来,进入工业化进程当中,不再受制于封建领主的制约。

不过么,这件事情还要做。按照方书安的设定,工业化是必须要开展的事情。

初期的手工业化只不过是未来做准备,尽管已经在开发北大荒,但是中原腹地人口数量增长已然超出此时农耕制度的承受力。

想要承受更多的人口,需要从几方面一起下手。

增加单位土地产出,施放更多土地潜力。

这些都和技术进步有关,只有原来的地主、财主们将目光转向利润更高的手工业和工业制造以后,才能让他们离开对土地的执念,让现有的土地发挥最大效果。

随后就是通过贸易,将其他地方不同种类的食物贩卖过来,摆脱百姓现在眼中依赖调味品,淀粉为主食的习惯。

再者,就是充分利用时间,将丰收季的粮食以各种形式保存到冬季等等,那也是需要技术的进步。

想通这些问题,他感觉心情好多了,以前知道大明底层有问题,但是没想到问题严重到如此地步。

也就难怪,为何最后李闯能席卷大半国土。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候,百姓只有揭竿而起一条路子。

“少爷,您终于舍得出来了,大家还以为你有什么想不开……”青儿小心翼翼的说道。

方书安看着她,微微一笑,不过由于气色很差,看上去竟然有些恐惧。不过,说出来的话没有那么可怕就是。

“无需担心,我只不过是在闭关思考一些问题而已,现在想通透,好了许多。从现在开始,咱们要从骨头上修改大明了!”

见他如此说,边上的另一个下人飞也似的跑走,他在此就是盯方书安有没有什么异样。

现在看来,问题很大啊,一上来就说疯话,不晓得是不是和过去一样,变成那个就知道吹牛的二世祖了,此前的睿智不过是昙花一现……

奔跑的路上,遇见许久不曾露面的方世鸿,自从上次出事以后,他被方从哲禁足许久,后来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惹事,近几日听说方书安又出了毛病,便有心惦记。

虽然这厮确实将方家带到一个新高度,但是曾经的恶气还是要找机会出的。

看见下人急匆匆的从方书安院里跑出来,他眼珠子一转,便喊住那人。

“跑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过来!”

虽然方世鸿着实低调一阵,但毕竟仍旧是嫡长子,二代的当家人。

下人心里不忿,但是表面上什么也不敢表现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

方世鸿看那样子,冷哼一声,“怎么了?”

下人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小声道,“回大爷的话,书安少爷清醒,终于出门。

“出门了?”方世鸿嘀咕一声,这对他并不是多么利好的消息。

“不过,书安少爷好像神志不是很好,说了些什么从根儿上修改大明之类的……”下人继续说着。

方世鸿刚要说他说话喘气,听到内容眼睛精光一闪。

还什么修改大明,难道要造反么?

纨绔就是个纨绔,此前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表现的远超凡人,现在,是时候黔驴技穷,恢复此前的混账样子。

这方家的未来,还是要看他方世鸿自己的,一个方书安不过是流星而已,亮归亮,终究是天边过客。

“你去报给老爷子吧。”他挥挥手赶走下人,心里像是刚刚去过不夜宫一样,那叫一个美,甚至比刚刚和美娇娘完事以后还要爽利。

没有什么比拿回失去的东西没美妙的事情,而且还伴随着老冤家的倒台。

现在,他是很想仰天长啸一声啊,只有那样,才能抒发内心的得意!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觉得么还是要去现场看看更加踏实。

心里想着,脚步不停,便向着方书安的院子进发。

虽然方书安此前的位置很重,并且也在外边有了自己的别院,但是更多时候他还是回到方府来,毕竟这是一个大家庭,什么都方便。

既然在方府,那么一切都按照规矩进行,所以即使他地位提高,院子还是在应该在辈分上,并非是随意的给他一处超过身份的院子。

小院内,青儿去弄了些饭菜,方书安正在努力的吃着。

此前是心情不愉,还有就是一直在不断的思考,所以饿着也就饿着。

现在缓过劲来,当然是要拼命的将落下的食物吃回来。

空腹时间长不好,先用热粥暖暖胃,然后招呼就是。

了不起吃完以后好好的遛弯,不至于积食就是。

毕竟饿的厉害,以前总是挑挑拣拣的饭菜,这次什么都没说,吃的那叫一个开心和干净利索。

看着他吃饭的样子,青儿心里稍微好些。

公子只是饿坏了,并不是真的好做什么骇人的事情……

但是么,同样的姿势,在别人眼里也不就是那么回事了。

方世鸿远远的看着在狼吞虎咽的方书安,开始皱皱眉,最后便开心的笑了。

这厮,恐怕还不如以前,方家好歹是出过读书人的,他也是进士出身,现在吃饭的样子,莫说是一个一个读书人,就是普通的下人都不如。

那吃相,看来是完全暴露出他真正的本心!

“侄儿,许久不见,你怎得落到这步田地?”

方书安和青儿齐齐抬头,看见远处在轻笑的方世鸿。

295 让百姓吃饱穿暖

许久不见方世鸿刷存在感,方书安还差点忘记,自己有个这样的混蛋大伯。

他一时有些愣住,人怎么这样子,好好在在自己院子里当大爷不行么……

为何还来特此处找刺激,放着好日子不过,是饭不好吃还是小妾不好玩?

或者是因为此前爷爷给的教训不够?

只是,猜来猜去,他也想不出来,方世鸿来找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已经成其眼里黔驴技穷的二傻子。

一个彻底失去灵性和依靠的纨绔蠢货。

此番前来,自然是要找机会戏弄与他。

恰好,瞥见方世鸿以后,方书安怔在那里,嘴里的东西一时停止咀嚼。

那愣神的样子还别说,真是傻不楞楞的,特别像是有些脑壳不清楚的模样。

方世鸿心里暗喜,果然恢复以前。

“方书安,看见我,还不见礼?”他得意洋洋的说着。

行礼?

那还真是要行礼,虽然此前一阵很少见他,但毕竟是长辈,面子上的事情依旧要做。

方书安行礼之后,再度坐回去。

“大伯自便,我这饿了三两天,腹内没有东西,需要继续吃些。”说着,他又向自己嘴里塞进去些吃食。

正是这样的动作,更加让方世鸿相信,这厮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乖侄儿,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怎么开始疯言疯语了?”

疯言疯语?

方书安似乎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里充满迷茫。

“哈哈,你这样子,才是从前的你嘛,看看,变成这样子就好了,还是那个就知道吃喝嫖赌的你,才是本来的你。

中间表现出来的聪明和机智,不过是有人教你的对不对?说说,是世清专门请人在背后指点,好让你成为方家下一任家主,然后他也能父凭子贵,拿到此前没有的权利,是也不是?”

方世鸿滔滔不绝的分析着,似乎是要看穿方书安的心思一般。

“我就说吧,你以前也就是个纨绔,怎么可能突然智计百出。可怜啊,老爷子也是傻,那么大年纪一个人,还被你们爷俩的奸计蒙蔽,他老人家要是知道真相,恐怕能气的瘫倒在床。”

看着方书安一句话也不说,他认为是自己看透其本质,并且直戳要害,对方已经没有脸面再来讨论此事的真伪了。

这般想着,他得意洋洋的坐到一个椅子上,继续说着。

“老头子也是,聪明归聪明,但在家大多时候还是犯傻,我是嫡子,传承着他的意志,怎么能比你们这些庶出之辈还差?还不如早早将位子传给我,至于你们,以后乖乖报我名号就行,别出去丢人现眼。”

方世鸿已经将话说到一定程度,但是方书安半分反应都没有,这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说,已经傻到忘记自己?

“爷爷,您都听见了,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啊???”

方世鸿听闻,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就像是尾巴被火烧到一般。

天杀的!

他老子方从哲何时来到了院子了?

同行的还有方世清,方书安的父亲。

只见老爷子现在脸色憋得通红,像是得了什么病一般。“你比谁强?庶出怎么了?你说谁犯傻?”

方从哲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在家里遛弯用到的拐杖,狠狠的敲着方世鸿,这厮装大尾巴狼实在装的太入神,以至于老方差点一口血给气出来。

“爹,都是误会,误会……哎呀……”方世鸿一边求饶,一边喊着,拐棍虽然没有多么重,但是打在人身上还是挺疼。

“误会……你给我去柴房里误会去!来啊,将他给我关到柴房一个月!到时再来问我能否放出!”

柴房一个月?

方世鸿听完,嘎吱晕过去。

方家的柴房,可不是一般的场合,那是一个四面只有高铁窗的屋子,进了院子,不到时间就别想出来。

那意思,基本上就是方家内部的监狱,在里边别说是夫妻生活,就是饭菜都是定点来的,哪有什么点餐的机会。

对于向来自由惯了的他,怎么可能忍受?

但是,有什么办法?

其中涉及到方世清和方书安串联起来抢他一脉权利的方案,当然不能忍!

方世鸿被押下去之后,老方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他看着方书安,眼里目光变得慈祥,“你个小狐狸,还在前面装傻充楞,是怕你大伯暴露的不够完全?”

“爷爷,您想多了,是大伯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啊,不知他从哪里听说我变傻瓜,想必是前来试探的吧,刚才说的都当不得真,您听热闹就是……”

方从哲伸手制止了他,“好了好了,你我心知肚明便是,世鸿是什么料,我心里有底,但凡他有世清一半能干,家主之位仍然是他的。

当家主的,不一定是最能干,但起码要能容人,原来我还寻思,惩罚他几次,能改过自新,现在看来,还是想多了。这样下去,莫说是改过自新,不把家里的好孩子们挤兑出去,都算我方家命大!”

方从哲一席话,基本是将方世鸿定了基调,看起来,他的家主之位肯定是没有。

方书安是在装糊涂么?当然不是,他就是看见方从哲来以后,才更加装腔作势,就是要将方世鸿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以前,老方可能只是知道大概,却不知道他的嫡长子已经如此不识时务。

所以,明知道是方书安故意使用计谋,老方也没有批评他什么。

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不能怪别人下套,毕竟,官场险恶,那些人的阴暗手段,可比方书安的下作多了。

说完方世鸿,老方向方书安投来热切的目光,“怎样,好孙子,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既然在屋里憋了足足好几天,那定然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方从哲很想知道,他孙子这次是要向何处出手了。

“爷爷,孙儿这次是想要,大明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

这话……说出来有些太大啊……

哪怕是存着粮食让大唐吃了几十年的强隋,也不敢说能让大明百姓都吃饱穿暖!

296 刘綎疑惑

西山,在原来工坊外边,靠近山脚的位置,新校舍已经基本竣工,目前正在做最后的收尾。

方书安占得地方,其实是后世颐和园坐落之处,现在么,仍旧没有开发的状态。

要说风景,相对真是不错,向西是香山,北面还有小河流过,一片土地怎么看都适合建学校。

香山绵延向西北而去,最后融入燕山太行山余脉,在此地形成一个良好的避风港,冬日将来自塞北的严寒阻挡在北方。

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城区稍远。

不过么,技工学院建在靠近城区的位置,也不合适。

他们需要大量的试验场地,还有静下心来做技术或者做学术的氛围,因此在城西,依山傍水,却也算是上佳选择。

一行人不但有方书安和徐光启等人,还有朱由校。

他现在难得有机会出门放风,今日听闻是来西山查看学院的进度,便一同跟随出来。

徐光启不但是他的师傅,也担任这学院的教职,今日老徐来西山,所以朱由校才能在该上课的时间解放出来。

除了徐光启,还有从洛阳回军的刘綎。

福王实在是太没有底气,刘綎仅仅是人晃了一遭,什么乱臣贼子、阿猫阿狗影子都没了。

目的达到,中枢也就没有必要让刘綎继续施压,便将离家更近的秦良玉派过去。

毕竟现在洛阳离疫区不远,还需要密切监视,等到秋风起,涝灾退去,疫病消失,洛阳没有灾害的时候,再让白杆兵回家。

辽东局面稳定,白杆兵也起到朝中大员们希望他们能起到的作用,是时候让他们回乡修正了。

当然,曾经的历史上,他们出去之后再也没能回去……

几人站在香山余脉,极目远眺,西面北面是绵延群山,东南方向就是巍峨的京城,城墙立在广阔平原之上,扼守着进入华北平原的门户。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要的就是这般气势。

这会秋风未起,香山的叶子还是蓊蓊郁郁,正是一年好风景,金时,曾在附近建有行宫,现在么已经是寺庙,唤作甘露寺,不过距此仍有一段距离。

山涧里,百十年以上的苍松翠柏直至苍穹,自有北国雄浑大气。

山水相映成趣,不管是刘綎或者徐光启,俱是十分满意。

负责现场施工的宋应星介绍着,“那一片土地,原来也是皇庄,紧紧挨着工坊,自从户部没有给出多少银两后,不知是否出于补偿的原因,又有些官田和皇庄将地契拿过来,上面还有几处园子,若是拆了,多少有些浪费,我就在书安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将其变成了不同科的校舍。”

徐光启看着远处一排排白墙黛瓦的建筑,便笑道,“应星你将江浙的建筑带到北方,是为了排解思乡之情?”

既然是改建,宋应星便将那些宅子统一修葺,外立面不再是原来的红色,全部换做白墙,琉璃瓦也换做普通的瓦片。

“回徐大人,咱们是毕竟是学院,朝廷也没说能用什么颜色的顶子,我只好选作常见的灰色,谁也找不到问题。

再者,琉璃瓦和红墙的造价太高,还是白墙黛瓦来的便宜,现在花的钱毕竟是几位公子掏的钱,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此前的院子,都是皇庄或者属于大明官田管辖的院子,里边的型致能用的范围更广,哪怕是金色琉璃瓦,都没有人能说什么,毕竟是与皇家沾边。

“我到是觉得白墙黛瓦挺好看,更适合作为学院的主题色,红墙太过招摇,会令人紧张,不适合学院的氛围。”方书安解释着。

“就依你们,老夫也觉得颜色不错。”刘綎呵呵笑道。

他已经答应方书安,以后常驻学院,一则休养生息,二则作为武科的负责人存在。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小山包下来。接下来他们要去实地看看,整修的校舍是否具备入学条件。

山坡通往学院是一条新修的路,路面铺上了碎石子,踩上去别有一种感觉,虽然硌脚,却令人十分舒坦。

宋应星在前边引路,像是展示着宝贝一般的表现着他的劳动成果。

几座院子,有的历史能追溯到金国,曾经是金国的皇家园林,后来废弛,毕竟大明皇帝没有后来清朝皇帝那么爱修建院子,所以此地在交到宋应星手里的时候,被糟践的不成样子。

经过一番整治,也算是别有一番韵味。

刘綎十分满意,尤其是他们武科的院子,可比他家宅子有意境多了。

虽然没有刘府高门大户看着霸气,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宋应星毕竟是江西人,在江南呆的时间也不短,深得江南园林的真谛。

一看就是颇费一番心思,几个院子彼此隔着一定距离,虽然分开却行而不散,很是雅致。

院子里边,凉亭、阁楼不一而足,更是将小河引入分支进来,设置几座桥梁横跨其上,仅仅是建筑,就将刘綎和徐光启吸引住了。

要说原因,也是因为方书安将一些未来的园林理念带给宋应星。

中华建筑史上,明清园林是集大成者,大明已经基本完善,但是距离巅峰还是差一点点,方书安作为穿越客,自然是将后世更为先进组织方式带进来。

刘綎和徐光启的宅子不能说差,但是比起来宋应星移步异景,刻意留白的层面下,还是差几分。

而那几分,正是当中的韵味。

为了更有清雅的味道,宋应星还在方书安的叮嘱下,还从江南运来一些盆景,都是能在北方存活的种类,摆在一些花门或者照壁处,算是院子的点睛之笔。

不说其他,但就是改建校舍这一份清新雅致,就足够令人爱上此处。

国子监的风格太过压抑,并不是个令人心情愉悦的读书场合。

看完院子,徐光启和刘綎都是十分欢喜,正是如此,更加让刘綎迷惑。

方书安说要建设的是一个技工学院,也就是教授人们技能,甚至还有作战技能的场合,那么当中免不了匠人和厮杀汉,那些人面对如此好的院子,简直是糟践了!

心里想到什么,他便问道,“书安,你技工学院究竟是要作甚?”

297 规划大明

如果说只是让武人进修,教会一些基层武官作战技巧,那自然是浪费。

很明显,方书安的计划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刘老,此事说来,还真有一些时日了,我给您举个例子吧……”

单说军队里,随着以后火器的装备和大规模使用,需要基本的计算已经成为基层指挥官必备的技能。

然而,在培训掷弹兵时,便是状况摆出,一些根本就不知道乘法是何物的大头兵,怎么能算出来投掷的大致角度和弹道?

同样的还有曲射的火铳兵和火炮兵,虽然现在一定距离上是命中靠信仰的年代,但是最起码标定的射击目标还是要在计算范围内。

就因为基本的弹道计算,方书安可没少费劲,最后的妥协方式只能是通过不断投掷实弹重量一般的试验弹来堆经验,最后依靠经验确定投掷力度。

至于火铳和火炮……有计算功底之人太少,同样只能采用多训练的方法掌握发射角度。

想想以后的射击诸元,方书安就脑仁疼,都是些中学级别的计算啊,却要从最基础的开始教授。

当然,这些是他说给刘綎的。

即便是学院的武科,也不仅仅是学习行军布阵,他们同样需要学习格致计算等学科。

仅仅凭借方书安自己,以及身边带出来的一些人,是远远不够的,他要改变的是整个大明的走向,需要改进和建设的方面实在太多。

学院的教育,包括通识教育以及专业教育,等到他们掌握基本的计算和科学技能以后,能够成为方书安方方面面的臂助,到时候,才有可能去办大事。

世人常说,大明是运气不好,赶上小冰河时期灾害频繁,最后没有等到科技爆发的到来。

如果大明运气好一些,坚持住崇祯几年的灾害,就有可能第一个进入现代科技发展的时代。

然而,事实如此么?

方书安经过一段时间的理解,特别是中牟的事情以后,就没有了如此想法。

归根到底,大明缺乏的是对科举制外教育的探索。

意大利出现文艺复兴,真要向上追溯,要追溯到博洛尼亚和米兰出现的大学,正是教育的扩散,才使得过去古老的炼金术师将目光转移到科研上来。

随后便是不断的推进社会发展并且良性反哺,才有了一次次重大科技革命。

而现在的大明,是不具备这样的土壤。

数数明史当中,有几个是靠着专业技术青史留名的?

很难,很难统计出多少来,因为在读书人甚至是绝大多数人眼里,读书便意味科举,即便是考不上,最后也是成为私塾教师以及各层学校的教师,简而言之,不是在科举的路上,就是在为科举努力。

要说大明缺乏远大志向?那是不可能,不管是居庙堂之高的方从哲还是熊廷弼,亦或者是他在中牟遇到的平头百姓,都有着渴望,渴望更美好的生活。

但是更美好的生活是怎样的?

没有人能说着清楚,皇帝拿着金锄头锄地的看法,并不仅仅是一个笑话,而是个真是存在的情况。

华夏民族占据的地势,偏偏又是东亚最好的一块,北边西边不是荒漠就是严寒带来的荒无人烟,西边更是飞鸟难度的高峰,至于东南,则是茫茫大海。

虽然这些天险阻隔了来自各方的可能性势力,同样也将华夏民族圈禁在圈子里。

因为大部分人,尤其是顶层那些人,不知道世界上有着太多没有被开发的地带,有着太多能捡金子的场合,所以最后发展到一定程度,只剩下窝里斗,也就是党争。

党争到一定程度,仅剩下东林把持而且不务实业的时候,大明也就到了穷途末路。

况且,眼界的制约,更是让高官们以为,世界上其他地方都像大明一样,面临着类似的问题。

认为只要人口多于土地承载的时候,就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上限。

所以,方书安要矫正人们的想法,明末,尤其是自泰昌以后,对商人贸易行为的约束已经很少。

但是贸易的好处并没有直接体现在对人民生活的改善上,方书安的一个目的,就是将贸易带来的好处,直观的让人们感受到。

那就是商税的改变,但是,在没有足够多助臂之前,他是半个字都不会提商税改变的,那样,他只能成为所有人的靶子,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者,就是用各种技艺的突破带给人们更多的冲击!

要让士大夫包括所有人都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原来制造一个东西,可以那样做,那么简单!

而生产的进步,会带给更多的钱财给大明,那些钱财带来新的改变,将是推动大明继续改革的动力!

等到规模化生产到达一定地步的会后,华夏土地上再也盛不下那么多产品的时候,已经富强并且武装起来的军队,必然要守护着向他们提供税负的商人,去更远的地方开拓市场!

这就是方书安设定的一个思路,与其说像是郑和下西洋那样,通过远航带来随后的贸易。

不如由内在的原因推动大明的对外扩张,这也就是他只控制部分关键核心技术,却将更多商业性质的技术散播出来的原因。

眼看着瓷砖已经在大明主要地区出现滞销,但是投入巨大人力物力的商人们,自然不希望他就这样倒下,那么就只有重新寻找出路,而这样内在的驱动力,要比单纯下西洋要有价值的多。

等到逐利的资本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产品向外扩张的时候,也就是大明上层野心开始膨胀之时。

以前不要西域和塞北,不过是因为得不偿失而已,以后,大片的羊毛羊肉来源,还有广袤的棉花田以及陆路贸易必经之路,人们是不可能不控制在自己手下……

到时候,可就不需要方书安拿着鞭子在背后抽商人们了……

除了武科,自然还有文科、理科、工科、医科。

当然这些科的名字,不过是方书安暂定,理念也就是后世大学里边各个系或者学院的分类。

第一批学生,他来不及从开蒙培养,所以只有招收落地的举人、以及在各书院完成学业的年轻人。

他们经过基本的教育,方书安要采用速成的办法,先从这些人里选拔出一些能用的人才,再说下一步。

听完方书安恢弘的讲述,几个人都有些傻眼。

不过么,徐光启提到一个问题,“你怎么能让落地的举人来此地读书?”

298 到处都是缺口

如何吸收落第的举子或者其他书院毕业的读书人?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也是最开始方书安就进行过思考的问题。

经过一次次新发现以及一次次提炼之后,他已经有了套相对比较完整的方案。

人才缺口最大的是新型火器的使用者们,但是,他们招进学院,安排进军队去打炮,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世共和国军队也是到新世纪开始后,才将大学生放进军营,此前,一直是在各条线支援国家建设。

此时的举子,不管含金量怎样,至少在人数上,可比后世大学生少得多,要是安排进军营当火炮基层指挥官,那些言官能弹劾死经手的所有人。

当然,除军营外,其他地方也有大量需要有基础科学素养之人。

不说别处,就是现在各个工坊的带头人,仍旧是老匠人们。

让他们去将方书安或者朱由校设计出来的图纸变成实物,问题不大。

虽然偶尔也有将烟囱挖成井的故事,但是大多时候能用。

而且二人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投入到具体某个事情的设计之中。

再说,方书安不是什么都精通,很多时候他提供的是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

让他去设计那些并不是多么重要,却又不可缺少的东西时候,绝对是对资源的巨大浪费。

整个西山工坊里边,除却宋应星具备自己研发设计的能力之外,更多的是匠人,便是按图索骥之辈。

所以说,方书安需要更多的学科带头人,起码先将工坊的摊子接过来,成为具有将方书安的理念转化为图纸之人,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正交实验或者单因素变量试验,拿到可用的方案。

在传统读书人眼里,这都是匠人籍的卑贱活动,所以要说服人们进入此行业,也十分困难。

不过么,方书安既然想到困难,也已经提出来解决方案。

若是让他只是画图设计,那可能就是个匠人,但是加上教书?

那就马上不同了,自古以来,科举不中不要紧,也能成为教书育人的私塾教师,只要给他们按上一个教师的名头,马上就改变了。

所以说,后世大学里边的教授,不管多么忙,都会安排教书育人的工作,毕竟只从事实验,在学术研究最开始的年代,并不是被人高看一眼的工作,尚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再一个,方书安的撒手锏,就是监税司。

现在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宣传,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到,那就不好办了。

但是学习算学之后,可以先进入户部、工部、兵部等需要基础运算能力的部门,毕竟那些地方对于算学是刚需。

此前,这些书记类的计算职位,也都是一些举子在候缺,不过只是吏员,所以并没有形成多么火爆的局面。

方书安培育出来的落第举人,计算能力怎么也比那些就知道八股文的士子强多了,只要他们站住脚,以后就是机会。

再一个,便是商业上的需求。

不说其他,就是现在经手各家产业的帐房,已经累得要死要活,毕竟方书安下掀起来的产业,每天产生的流水都是海量数字。

现在记账方式,每高一个层次,账务的数据便是几何级上升,在没有现代化记账方式出现之前,帐房需要的人手和压力实在是大。

所以说,方书安会将经过学习速成之人,安排在各级帐房掌柜之类的岗位上进行轮换,一旦他们能挑起大梁,那么整个与方书安相关产业的账务问题,就能极好的解决。

记账之外,规范新式财务体系以后,就是要开展银行票号系统的建设了。

现在,虽然各家商队推出具有各种特色的运送钱财的方案,但是对于交通不发达的大明来说,实在是困难极了,就这还是大量采用白银作为货币的前提下。

如果还是和前代一样才用缗钱,随着日后交易额的兴起,每日运钱产生的费用,就是十分可观的一个数字。

所以,着手打造金融行业,也是要列入日程的一项工作。

至于具体的培养方案,自然也是结合共和国扫盲班以及普及化教育的方式进行。

尽管后世共和国的教育饱受诟病,但是带来的变化却是难以估量的。

众所周知,共和国采取的流水化教育,没有某些人眼中西方精英式教育来的香?

但真相是什么呢?

正因为批量流水线化生产各种工程师,所以才能具备全世界最完善的工业化体系,有多重要?

正是他们支撑了整个共和国的发展,人们一直在说人口红利,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人口红利?

是经过基础教育以外,能掌握现代化社会一种或者多种生产技能,起码进入流水线是个合格的工人,粘到基层管理岗位是个合格的基层管理。

除了共和国之外人口最多的是三哥,三哥的人口红利爆发了么?

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人多,但是受教育程度根本不行。

世界上有哪个国家能与共和国比较工程师的数量?

没有,一个都没有!

光有人那不叫人口红利,那叫人口负担,只有受过教育,具备良好的职业素养,才能成为人口红利。

华夏民族数千年文明,早就养成勤劳的习惯,方书安将这些人培养之后,他们毕竟成为星星之火,为将来的燎原做准备。

再说西方那一套精英教育是啥?

不就是师傅带进门,修行靠个人的翻版?

都说西方的教育是启发为主,填鸭为辅,但是想想在科举时代,不也是这样子么?

如果没有路,大部分人都是乱糟糟的走来走去,像是一群没头的鸭子一样,在茫茫世界来回折腾。

最后,只有几个人可能会走到边界外,成为新世界的发现者?

大明需要这样的发现者么?需要!

只不过在眼下,并非是最合适的时机。

那样,太慢了,方书安不能等着,所以他需要一大批能执行改革的人群,等到时机成熟,再进行教育改革,针对天分突出之人进行个性化教育。

一开始那样干,太过浪费时间。

299 学院祭酒

方书安滔滔不绝的一番讲述,几乎将众人说傻了。

朱由校的口水已经滴到地上,他却浑然不知,依旧在喃喃的说,“合着,你闭关那几天,就是在琢磨这些?”

“嗯……不过,你先擦擦口水,我又不是小娘子。”

方书安嫌弃的看着他,随后继续说道,“那几天,我日思夜想,总算是解决掉一些困扰的问题,当然,眼下还不能解决全部难题,但是好歹有了初步的想法,以后各位有什么意见,咱们再加上去完善。”

他说的客气,但是别人并没有多么强烈的反馈,毕竟还没有完全消化吸收,要说意见,现在还真想不出来。

毕竟方书安说的这些东西,他们都是初次接触,对整个体系也比较陌生,最起码了解之后,才能提出来看法,眼下,肯定是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由于他们太过认真,太子竟然在方从哲的陪同下到了,现在站在背后,正在听他们讨论着。

众人处在园子当中一片小广场里边,几丈之外正是拐角。

万历自从有意识之后,太子也不用原来那么辛苦,今日听闻是方书安他们建的学院快要开张,便一同来见识见识。

毕竟,此前那些理念,方书安还是说过的。

“看来,你为这个学院,真是费了不少苦心啊,准备如此多事情。”

几人一听声音,还有些诧异,寻思身边人太大意了,竟然让被人近身都不晓得。

但是听出来是太子的声音后,表情都是十分吃惊。

“殿下,您怎么来了,哦,还有阁老,刘綎有礼。”

徐光启和方书安等人赶忙附和着行礼。

幸亏现在没有人说什么户部之类的坏话,不然被听到还是有些尴尬。

“本宫惦记你的学院许久,谁知现在在才开始,既然即将投入使用,那本宫就来做你这学院祭酒,如何?”

让太子作为学院祭酒,是方书安酝酿许久的事情,因为他将来是会邀请皇子或者是王世子之类,世家子弟的学生一同接受教育,有太子这一层关系,看他们谁还敢在学院炸刺。

当然,还有另一层因素在里边,就是为大明的未来培养班底。

既然是太子为祭酒,那么自然就是太子的班底。

国子监为太子讲学,理论上太子也算是国子监的学生,成为学院的祭酒,那自然大不同。

除去为太子谋划班底以外,方书安当然选择是将与国子监的摩擦减少都最小。

太子在你们那是学生,在此就是校长,算起来,足足低了两层。

看上去他们地位降低,但是那又怎样,只要能躲过国子监的首次冲击,以后,等到学院翅膀硬了,谁算计谁可就不一样。

“阁老啊,你可真是教育出了个好孙子。”朱常洛冲着方从哲说完,便示意几人继续,他与方从哲刚来,还需要再转一转,负责此地的宋应星则机智的跟了过去,总不能没有一个人讲解吧。

方书安和朱由校难得轻松,徐光启他们也跟着去了,只有他们两个小辈无所事事。

“书安,以后我也要来学院做祭酒?”朱由校问道。

“那是自然,现在是你父王,以后当然是你。”方书安不假思索的道。

反倒是朱由校有些不自然,“父王对我……”

他想起来父亲现在遭遇,毕竟此前朱常洛最为宠爱的是李选侍,虽然她没有留下儿子,但还有其它受欢迎的嫔妃,王才人的位置靠后不少。

如果也发生类似的事情,那可就不妙。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不说官员们不会答应类似的情况出现,就是你那些兄弟们,有几个能追的上你的步伐?”

追上自己的步伐?

朱由校思索一番,似乎还真找不到个像样的。

“由检也不错,他没准会成为祭酒……”

“朱由检?不可能,打死不可能,他要成为祭酒,我还不想呢!”

听到朱由校提到他,方书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朱由检是什么人?还有人能比方清楚?

一个没有帝王之术却要强装拥有,最后的结果便是将大明葬入坟墓。

朱由检,原来时间线上的崇祯帝,都干了些什么?

不但将限制文官独大的宦官实力彻底清除,还将厂卫这样具有重要情报功能的机构打乱,最后,更是让东林一党独大。

三个条件只要能留下一个,或许局面都会不一样,但是崇祯一个不落的全中。

最后,虽然他在不断尝试,但是甩锅却又飞快,几十个大臣的来回换,有这样的行为?

自然是没有的,所以最后的结局便是煤山歪脖树。

现在,让方书安遇见朱由检,那当然是让他好好受苦,感受这来自未来的召唤。

方书安笃定朱由检没机会,很让朱由校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给了他那么强大的预判能力?

校舍完毕后,方书安还面临着其他事情,只要解决完,便能投入到招生工作当中,现在已经开始小规模尝试……

方府张灯结彩,宾客云集,庆祝方从哲六十大寿,原本方从哲不想办,但拗不过一众小辈,勉强答应,但一切从简。

宴席上,便是往日的老对手东林党也来了几个重要人物,其实方从哲与东林虽政见不同,并下重手清洗东林党,但也是因为东林党自己作死,首先利用京察清洗异己。

宴席高潮,是太子差人送来一对玉如意,方从哲自然高兴,并多饮了几杯,万历身体虽然在逐渐恢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便余毒排尽,万历也难以恢复往日,太子登位已无任何阻碍。

宴席最后,便只剩方家自己一大家子人与亲朋,便是关在柴房的方世鸿也放了出来,只是极无精神,没了往日嚣张气焰。

轮到方书安拜寿时,方从哲直摇头,遗憾没给自己带个孙媳妇来,方书安苦笑不已。

刚到方家,代父亲来拜寿的熊芷晴坐在一旁酒席上,看着方书安一脸幽怨,而旁边的林月华表情也不自然。

300 集体相亲

按理说,女眷们是坐在一起的,但是不知到谁刻意安排之下,将方书安安排在熊芷晴和林月华身边。

这样子,可就有好戏看了。

“我是否安排错座位了?”方书安装傻充愣的就要站起来。

“坐下!”对面一个婶婶喊道,那是个颇为严厉的婶婶,但要看对谁,对他方书安等方家人,自然是严厉的很,不过看别的姑娘却是笑靥如花。

环视一圈,除却自己和婶婶,都是些年轻的姑娘,有的他认识,是方家年轻一辈的女子,但是更多的则是陌生人。

这是几个意思?

方书安一抬头,远远的看见老方投向自己的目光……

这老……家伙啊,简直是无敌了,看架势,在弄一个集体相亲会么?

他与林月华的关系虽然有所改善,但是仍然没有能够进一步的情况,这让方爹和老方都很着急。

半年以来,方书安才从辽东回来,又前往中牟,以后的情况,还不知道会怎样。

所以,长辈们自然也不能再由着方书安性子,便弄了这么一出。

熊芷晴和林月华靠的最近,自然有他们的原因,两人是所有人里与方书安关系最近之人。

其他人多是一面之缘或者见过几次面而已。

“书安,此去中牟,那么危险的事情,你怎能以身犯险?”林月华嗔道。

这……

突如其来的温柔,最是令人无措。

以前即是要表达关心,也不是此类态度。

方书安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有人替他接过了话茬。

“林姐姐一直与方家同进退,此去中牟,张田余和李尽忠都去了,为何您没有去呢?”

听上去是普通的疑问,但是方书安并不觉得,即便是他,也能听出来,熊芷晴言语当中口气,分明是有着埋怨的意思,甚至于,更深层一些,算是……责问?

“怎得,芷晴妹妹突然如此关心书安,可是又要希望他去辽东?熊大人现在局面大好吧。”

林月华纵横商场,自然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当初方书安到辽东,也是干冒奇险,而事情的起因,自然也是有熊芷晴的求助。

既然对方拿林月华不去中牟挤兑她,林月华同样用忽悠方书安去辽东来将回去。

所以说,对方书安的事情上,两人是大哥不说二哥,谁也别说谁。

看见两人针锋相对,其他姑娘瞬间找到好戏看。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里边有着集体相亲的意思,但还是来了,眼下方书安可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年轻人,而且,相貌虽然不是面若冠玉,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如是能与他成就好事,倒也省的与那些不知道什么样子的纨绔们凑合在一起。

“芷晴姐姐,辽东怎样?听说那里开发出许多良田,您父亲一直在向朝廷索要着囚犯,现在京城大小青皮都老实的紧,但凡是进过几次大牢之人,这次只要被抓个现行,马上就会定罪,随后发往辽东。”

熊廷弼的开荒己经有了不小的发现,那里都是大量的无主之地,而且面积巨大,即便是在沈阳城、辽阳城等周边一遍又一遍的发布告示,依旧没有征到多少人。

近些年数场战斗打下来,辽东人口原本就损失的很多,单单就是沈阳城外以及开原城外的土地,仍然没有能完全耕种出来。

这与熊廷弼和方书安制定的计划是相悖的,按照此前的方案,第一步是将辽东无土地的居民向更北之地征发。

可惜,因为水泥工坊、压缩饼工坊等等其他新兴产业的出现,上下游的产业也占据了数量可观的青壮。

可以说,当初他们二人将各种事情都计算的都好,可是,他们却忽略了,大型手工业生产对于人力的占用。

所以,熊廷弼只能向中枢求助,让朝廷想办法征农民过来。

可是,问题来了,谁愿意离开自己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

听听那些宣传语,凡定居的农户,每户有一百亩地,还能租用官家的牛!

这是人说的话么?

简直是骗人都不眨眼,要是有如此好的条件,为何辽东耕地还会缺人手?

肯定都是胡说,只不过是诓骗而已。

既然明着招不来人,那么只有想起他办法了。

比如说,流放!

听说黑土地的情况以后,方从哲等人十分上心,有那么好的产粮地,不利用起来,会遭到天打雷劈。

于是,在方从哲和刑部的授意之下,各个衙门便有意识的改判,罪名不够流放的,找个借口流放出去,至于罪名更重,却又不是必死之人,那也同样流放!

总之,一个原则,就是流放就对了。

正是这样一个情况,京城包括整个北直隶的社会,突然变得十分安全,以至于都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那些青皮们都抢着去扶老爷爷回家,一个个笑的比菊花都甜。

没办法啊,形势逼人,若是再敢造次,被那些人抓起来,就是象征性的审判,随即发配掉……

都说那极北之地苦寒,还要和野人做对,想想就不寒而栗……

姑娘提问的背景,便是这样的情况。

熊芷晴当然知道北边的情况,无奈的点点头,表示同意,“谁说不是呢?黑土地那里,良田岂止万顷,可惜现在辽东人手太少,根本无法耕种,此事,书安清楚。”说着,她将话题转移到方书安身上。

“真的么?书安?”姑娘眨巴着星星眼,终于找到一个搭话的理由。

这个问题,还是真不能不回答,别的可以不说,但是黑土地的事情,他必须要给众人说清楚。

“那是自然,北大荒的土地,你们不知道,土地肥沃的都是黑色,只要抓一把,感觉都能抓出油来,所以啊,如果你们家里人有想去的,一定要告诉他们真相,千万别被人骗了。

那里也就是冷一些,但是真的是适合种植。至于寒冷,那也不怕,随着毛纺衣服搭配皮毛,想要冷都很难。再有就是铸铁炉之类的采暖,都能解决冬日的严寒。”

其实,那个说话的女孩,不过是想亲近一下熊芷晴,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支持,谁知道最后,成了方书安来做黑土地的广告?

301 准备挣女人的钱

方书安看不出来,别人可不是傻子,有人支持熊廷弼,自然也有人力挺林月华,毕竟在座之人也有商人家女子。

她们总归是一脉,不能看着商家之人被官员子弟欺负了。

“月华姐姐,听闻您家最近经营的羊毛成衣和风干牛羊肉都很不错,那些东西,都是咱们辛辛苦苦做到的么?”

说到成衣,马上就是叽叽喳喳的话题,美人爱衣装,自古如此,从无意外。何况还有美食。

两个话题,放在任何时代,都能炸锅。

风干牛羊肉,原本方书安的计划是返销给草原,来把他们挣的钱再赚回来。

谁知道,有人将其卖到大明之后,更加了不得,牛羊肉干谁没有吃过,但是烘干、阴干、烤干……每种味道都不一样,在几种干燥形式的基础上,还有七八种口味。

更有些过油的肉干,拿来下酒,最是合适不过!

区区一个牛肉干,竟然成为京城的爆红款下酒菜和零食!

男人们拿来下酒,女人们则用来作为佐餐小菜,这都还不算,工坊牢牢记着方书安说过的创新,每过一阵,就会推出新的口味。

往往是刚有人仿制类似的味道,就会有新品上市!

伴随着羊毛布风潮过去的,竟然是一款小食的崛起。

女人们还在热闹的说着,“我喜欢那个椒盐味的烤肉干,嚼起来真好吃。”

“炭烧味是我最钟意的!”

“炭烧?是新出的味道?”

“正是正是……”

看着他们在讨论一个牛肉干,方书安无语了,看来,把一种好吃的做出花样,也是会得到认可,比如,在方书安的时代,有一包辣条,叫做卫龙……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火起来,有人说是卖情怀,毕竟辣条代表着许多人的童年。

有人说他是蹭热点,和某杜蕾斯一样,用文案蹭热点。

也有人说他就是走的性冷淡北欧极简风,不管产品设计还是口味,都让人如沐春风,大凡至简。

反正,不管怎样,背后的原因或许很复杂,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卫龙成功了!

牛肉干最初的设想,就是深度绑定蒙古,方书安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东西能成为多么火爆的小吃,只希望它能够赚回一部分小钱就是。

但是,他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高度,尤其是本身站在制高点上时,很多司空见惯的事情,在此时都是那么超前。

牛肉干的高度,原本就是用未来的理念来打造。

不管是多种口味的组合,还是简单却有美观的包装,亦或者是干净整洁的展示店,每一种都是吊打现有零食的存在,可以说是又一次降维打击!

并且,还连续不断的推出新品,可以说是让人们充满了期待,尤其是消费能力最强的纨绔和年轻女子。

每次出新口味的时候,各家展示店甚至排起了长队……

如果说此前其他行业都是有意为之,那么牛肉干绝对是无心插柳!

婶婶也很无奈,她本来是受婆婆的嘱咐,要好好的帮方书安物色个目标,谁知道转眼间控制不住,变成美食和衣装大会?

就连开始有些剑拔弩张的林月华和熊芷晴,此刻也投入到交谈当中。

爱美和美食两件事,真的有莫大魔力……

按理说,这些事情都是方书安干出来的,他应该了解得更深刻,但是么,为什么说起来,就是插不进去嘴呢?

变成局外人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在一桌子美女面前,聊着自己擅长的话题,却有无话可说……

“牛肉干哪里都好,就是吃的多了容易内火虚妄,你看看我这嘴唇,都干成这般。”一个姑娘说着,拿手指指自己的起白皮的嘴唇。

瞥了一眼,方书安当然清楚,那不过是因为天气开始干燥,又因为缺乏维生素导致的起皮。

整日里就吃肉干,吃的菜果又少,所以会缺少一些必须元素。

当然,确实有虚火旺的原因。

“姐姐啊,那不仅仅是虚火旺,还是天气开始变干,看看我的手和脸,都有些起皮了呢。”

另一姑娘指指自己的脸,确实干燥导致的白皮。

干燥?起白皮?

方书安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他发现,自己对于最能花钱的女性过于淡泊了,怎么能忽略掉这些事情?

别的不说,在秋冬之日,大明可没有什么能锁水保湿的护肤品。

若是能拿出一种或者一系列产品的话,那将又是一个躺着挣钱的行业。

“那个,我斗胆问一下……你们平时,用什么护理皮肤?”

护理皮肤?

几人异口同声提出疑问。

方书安想了想,大明应该没有如此专业的术语,所以他们兵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那个,就是,在冬日或者春日干燥的时候,皮肤上抹写什么东西,来保护脸和手?”

“杏仁油、杏仁粉、花瓣膏、少女膏……”

听上去,东西还不少,方书安还以为自己的创意没有了市场。

但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大明可没有多少原料,不是动物油脂就是植物油脂,能有什么好东西?

油脂虽然能防止冬日的干裂,但是不区分油性皮肤和干性皮肤的前提下,全部使用油脂类护肤品的话,油性皮肤的人只会更加差。

“这些东西,是否都含有油脂?”方书安问道。

“油脂?大都是的,除去一些是用米糊熬制,大部分都有油类。”

果然,还是让方书安猜中了。

“油脂那么油腻的东西,你们抹在脸上,不会觉得油腻腻么?”他继续问道。

“那又能如何,不用的话,整张脸都是风吹起的白皮,手上可怕,稍微接触冷水,风吹之后,都是一道道的小裂子,不用不可啊。”

姑娘们说的很对,这两个情况莫说是在大明,就是在保暖情况大幅改善的后世,也是难以避开的问题。

“如果说,有一种新东西,能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还不油腻,就是价格会高一些,你们会买么?”

“不油腻?还能保护手和脸?那为何不买?”

“是啊,贵点怕什么?好东西就不应该贵些么?”

一瞬间,方书安将桌上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熊芷晴和林月华眼睛里也冒着别样的光辉。

看来,方大能人又要有好东西拿出手了!

302 有故事的人

“敢问,是什么东西?”熊芷晴问道,这句话,同样代表着别人的问题。

他一句话,将人们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自然都惦记着。

反正现在,方家出品、必属精品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只要是他说的东西,肯定不是胡乱吹牛。

众人都是眼冒星光的看着方书安,他敢于承诺,那自然十有八九是真的。

“现在是刚刚有些些想法,等我拿出来东西,再去让你们试试。”方书安笑呵呵的回答着。

“哦……”

姑娘们回应着,瞬间有些失望,眼神里的色彩稍微暗淡些,还以为现在就能得到方书安的宝贝东西。

当然,好饭不怕晚,既然说了有,那就耐心等等。

新型护肤品的概念是个小高潮,等到众人齐齐向寿星贺寿时,便是全场最大的高潮。

方家眼下势大,祝贺声连绵不绝,有些人足足喊了三遍。

祝寿词过后,人们便开始交换着座位,与平日里熟悉的朋友互动问候着。

只有方书安桌上,气氛颇为不同,因为没有一个人主动过来,也没有一个人要走。

就这样,直到宴席结束,也没有发生过调换……

宴席散了之后,小姐们被各自家人依次接走,只有熊芷晴和林月华没走。

熊芷晴留下,顺其自然的帮忙,指挥方家仆役收拾残余。

不得不说,官宦人家出来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身上那股气场,方家仆役竟无丝毫不适,一个个顺着熊芷晴指挥,不一会儿就清了场。

方家婶婶看在眼里,一直含着笑,不时点头,自始至终嘴就没有合过。

林月华脸罩寒霜,手中指甲都掐进肉里。

熊芷晴的神情举止,无不彰显着方家准少夫人的样子,官宦人家女子的教养礼仪正是林月华所欠缺的,熊芷晴无疑处处都符合方家长辈的要求,临了,还被方书安祖母请进内宅。

方书安见势不妙已经消失,林月华俏脸显出异样红色,身子发颤,许久才止住情绪,望着方书安院子方向,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灵儿浑然未觉,只觉得席上饭菜不好吃,没有方书安做的那种味道。

主仆两人走远了,青儿适时出现在看情况的方书安身后。

他刚回身,就被身后人吓一跳。

“哎呀呀呀,青儿,你干什么,吓死本少爷。”

“哼,你做了坏事,当然害怕了!”青儿嗔道。

方书安帅脸莫名有些变色,但是仍然强着脖子道,“怎么说话呢,我哪里做坏事了?”

“还说没有,你明明不喜欢人家熊家大姐,为何今日表现的格外怪异?还不是想着,让芷晴姑娘逼迫一下林姑娘,看看她究竟会怎样?”

方书安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是如何被青儿看出来的。

“我干的那么明显?”

“何止是明显啊,简直就是明火执仗了,也就是林姑娘不知道那你耍无赖时候的样子!”青儿吐槽着方书安。

“那没办法啊,既然家里一直催,但是咱也不能随意找个姑娘就把事情办了,林姑娘心里如何想,咱们可不清楚,她也是有故事的人啊,若心里没有你家少爷,咱们可不能再把冷脸贴上去……”

方从哲的大寿结束,方书安要投入到紧锣密鼓的事情当中,在招生正式宣讲开始前,同学需要把许诺的东西给生产出来。

“青儿,让管家给我弄些猪油回来,还有运些石灰、盐卤、碱面。对了,干花瓣也给我准备一些,有用。”

作为方书安的半个实验助手,青儿已经知道她家少爷总会要些看似不相关的东西,随后做出来令人惊诧的宝贝。

现在,肯定是同样的结果,她已经不再问这些东西都是干啥的,因为不理解,问了以后更迷茫……

反倒是管家指挥着人送东西来的时候,满脸纳闷,“少爷,您好久不在家里弄东西,这次,又是做哪些实验?”

毕竟见的多了,管家知道方书安这是又要搞实验。

“正是,此时需要保密,工坊到底人多嘴杂,宝贵的东西,要好好保护。”

东西到以后,方书安便开始准备,他谢绝了管家要下人帮忙的好意,整个小院里除了容器们只剩下方书安和青儿两人。

他将生石灰拿水溶解,制成灰浆。

石灰溶解是个放热反应,不一会儿,大盆里已经白烟阵阵,跟开锅一样,不断沸腾着。

青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也是十分好奇。

“少爷,少爷,这是为何,不需要烧火,就能滚开了?”

方书安第一次见青儿露出小孩子的一面,以前都像是成熟的大姑娘。

“不知道了吧,这就叫化学反应,等到有机会去旁听,或着看看我编出来的书,就知道什么叫化学反应了。”

石灰遇水变成氢氧化钙,强碱性物质,眼下还是高温下的氢氧化钙,只要加进去要反应的东西,便能很快进行。

“来,将碱面给我。”方书安看着情形,招呼道。

青儿听闻,赶紧将碱面递了过去。

“我来搅拌,你一勺一勺的加碱面。”

两人配合也算娴熟,毕竟合作都不知多少次了。

随着碱面的加入,温度也渐渐降低,搅动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此前是下边是乳状的固体,到现在,慢慢的变成了小颗粒,搅的越发费劲。

方书安时刻关注着反应的状态,等到新加入的碱面没有多少变化的时候,便停止反应。

拿着勺子舀起来下边的沉淀物倒在脚下,方书安踩一脚撵撵以后,确认基本反应完毕。

此刻,上层清液就是宝贵的氢氧化钠了,可惜浓度不够大,如是有合适的浓缩方法,那大明的化工产业就要大幅度前进。

这边,便开火烧起了大锅,将油化成液态,随着油块消失,方书安将热碱液一勺勺加进去。

刚开始还有呲啦的声音,随后便没有了。

在青儿的眼里,更加奇妙的现象还在发生着。

因为此前还是油水分明的情况,渐渐的变得不同,上边飘起一片片白色的沫子……

303 不如捡肥皂?

没错,方书安做的正是皂化反应,作为穿越客起家的发明。

捡……啊,不对,做肥皂,是发家的宝贝之一。

方书安原本不是很重视女性产品这一块,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而且,他此前做的都是大产业,更容易成为规模化产品,而且衍生出来的东西也很有价值。

现在,他需要另一种东西副产物,比肥皂价值高得多的宝贝,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将是一种重要的工业原料。

随着沫沫逐渐增多,代表着反应逐渐正向进行,不过么,硬脂酸钠的析出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快。

皂化反应,说白了就是硬脂酸丙三醇酯的水解反应,油脂的主要成分是硬脂酸三丙三醇酯,在强碱的作用下,会水解成硬脂酸和丙三醇,硬脂酸在碱性条件下,会生成硬脂酸钠。

硬脂酸钠就是肥皂的主要成分,剩下的丙三醇,自然就是方书安要的东西。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甘油!

作为人类最早开发的护肤品,甘油要比动物油脂好太多。

他能很好的被皮肤吸收,保持水分,还不会产生油腻的感觉,也不会堵塞毛孔。

可以说,人类的护肤史,离不开甘油做出的巨大贡献,哪怕是到各种复配产品层出不穷的二十一世纪,甘油也作为一种重要的组分出现。

前世上精细无机化学课时候,老师教授的第一种化妆品,就是甘油,什么都不需要加的那种。

由于硬脂酸的溶解度不错,溶液的过饱和度还不够,所以方书安向溶液里加入盐卤,提高溶液当中离子浓度,促使硬脂酸钠也就是肥皂盐析出来。

随着一瓢瓢东西的舀出来,方书安让青儿不断将各种干花瓣撒进去。

刚刚制成的肥皂,里边还带着油脂残留,有一股难闻的油哈喇子味,将干花瓣加入其中,除去美观之外,更重要的作用便是调节香味。

淡淡的花香总比油哈喇子味道强得多,实际上,用香精或者稍微处理的鲜花效果更好。

但是么,现在初秋,哪里还有鲜花,菊花味道淡,菊味肥皂,方书安总觉得怪怪的。

将肥皂摊平在容器之中后,方书安将木板压上去,随后盖上石头。

“少爷,您这是在压制豆腐么?”

看见他的做法,青儿俏皮的问着,那压东西的样子,做豆腐才用。

“你还别说,灵感就是来自于压豆腐,反正目的差不多,都是要将其压制厚实。”

压好肥皂以后,方书安将目光重新聚集在剩余的残渣之上。

“少爷,您别管了,这些东西,我让下人处理掉。”青儿看看他,赶紧回应到。

做丫鬟么,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价,主人看一眼,就应该明白下一步干什么。

不过,方书安瞪他一眼,“倒什么倒,那才是宝贝!”他敲青儿脑瓜一下,算是个警告。

“哎呀,你又欺负人家!”

“谁欺负你了?”方书安上下打量着青儿,最后将目光停在男人们都喜欢停留的位置。

“嗯……似乎又大了……”

“呸,你还说!”青儿作势要打。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这个东西可是不能扔,他才是宝贝中的宝贝!还记得过滤装置么,去准备一套!”

过滤的操作,青儿陪着他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当然是熟门熟路。

准备好过滤器之后,方书安将东西舀起来,一点点加入过滤器之中。

少顷,便有一股股清凉的液体留下来。

此刻再闻,已经不是难闻的气味,而是带着一股子甜香。

“这是?”青儿惊奇的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那些脏不拉几还难闻的液体,竟然摇身一变,成为如此宝贝?

“这个是……”

“这就是甘油,也就是我说的护肤宝贝。”方书安得意的笑道,似乎是得到一个小娘子般的满足。

实际上,能造出想要的东西,可比什么得到小娘子舒服多了。

曾经有科学家统计过,人类的爽点,解决世界大难题,大于世界难题,大于重大突破,大于性,大于烟草。

方书安现在的实验成果,自然能算上重大突破,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不是房事能比较的。

所以说,很多大科学家选择单身,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更加令人爽的科学发现,而且是一个发现能一直爽的那种。

青儿要将手伸过去之后,方书安拉住了她,“慢着,还不能用,等到蒸馏才行!”

过滤能除去当中的杂质和颜色,却不能中和掉里边的碱性,最直接的办法是用醋调整酸碱度以后,再次过滤并且蒸馏,才能得到纯度更高的甘油。

当然,现在他不是做什么严格上的反应,并不需要将其控制在九成以上的纯度,因为想要制成护肤品,好需要加入蒸馏水进行稀释。

蒸馏好之后,看着较为浓稠的甘油精品,方书安很是满意,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他变得更高级一些。

“将那几种香药都拿来吧,咱们调制一些味道。”

大明已经有人做粗提纯,但是并没有做出纯粹的精油。

而且,此时的香味也是通过胭脂水粉和香囊一类的物品来体现,没有形成后边的香味体系。

不过,想要造出来后世复杂的前中后调,也不是他擅长的东西,好在,还有青儿,让青儿负责混合就行……

香药自然不是能直接加进甘油里,需要先进行提纯。

提纯最好的溶剂,眼下也至于酒精,让他造别的溶剂,还真是不好造出来。

酒精蒸馏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再说库房里还存着一些,都是他此前专门蒸馏的高纯度酒精。

方书安手把手交给她之后,青儿便乐呵呵的投入到自己的提纯之中。

“少爷,这些东西,香的有些过啊,都难闻了。”

“那是浓度高,等到弄好之后,再稀释就好……”

两人忙了两三天,终于制造出第一批成品。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瓶子,青儿都快哭了。

这几天被各种味道逼得几乎失去嗅觉。

李尽忠一进门,瞬间脸都绿了,“我的个娘啊,你们在干什么?”

304 香味的尽头

开房门的瞬间,李尽忠差点被熏晕过去。

一股子浓烈的各种味道混杂着,虽说不是恶臭,但无数香气混合成的怪味,能让人恶心的受不了。

想像一下,一个狭小空间里,数十种浓烈的香水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他赶忙退出房间,使劲拿手在鼻子前边忽闪着。

“我说二位,你们到底在屋里熏了多少香料,虽然咱现在有钱,也不能这样造啊,有钱人不是这么干的,咱不能重蹈石崇和王恺的路子啊,那样炫富是会遭到报应。”

石崇王恺斗富的例子,世人皆知,连不怎么读书的李尽忠都知道,还拿来嘲讽方书安。

“什么石崇,你想哪里去了,我们这是在实验新产品。”方书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这厮,一点都没有商业头脑和眼力,好不容易知道个历史人物,还瞎往他这里凑。好端端的,跑去熏香料干什么?

“你们是真的闻不出来啊,来来,咱们去外边先喝一壶茶,再进来感受下。”李尽忠说着,招呼着方书安就王院子外边的连廊下凉亭走。

“有那么夸张?”方书安也将信将疑,随着他便过去,青儿见两人过去,便知趣的去沏茶去也。

两人在凉亭,一边说着京师近况,一边吃着茶点,他俩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时光了,以前可是没事就这么在青楼消磨时光。

学院招生的消息散播出去,不出预料,反响并不理想,虽然有一些人奔着免除学费以及书本费用的名声来报名,但是看那意思,还是犹疑不定。

而且,宣传里边,他们也没有将师资力量的情况说出去。

现在还是造势阶段,方书安并不着急,他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对了,你与二小姐的事情如何了?”方书安突然问道。

“还能如何,我们两个进展也就是这般,眼下熊大人还在辽东,大小姐又做不得主,事情只能是等着。”

李尽忠虽然会时不时犯傻,但是在对待熊芷雨这一件事情上,却是始终如一,不断努力。

现在不是两个人自己的问题,是看看熊家能否答应。

虽然他李家是三代将门,但是李如柏的名声可是糟践的够呛,即便他是李如梅一支,不受牵连,但是影响还是有。

至于熊家,此前或许不怎么样,但是随着熊廷弼在辽东站稳脚跟,并且不断开拓东北,熊家的门槛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平日里,媒婆登门的可不在少数。

但是么,熊家大姐的心,依然在惦记着某人,二姐却又和李尽忠有些瓜葛。

所以说,那些媒婆真是白跑一趟。

在吃一次又一次闭门羹后,还真有人打听出来,熊家究竟为何不答应,原本是以为熊廷弼待价而沽,但是知道背后是方书安和李尽忠以后,都开始装聋做哑。

若是别人家的公子,她们就是搅和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偏偏就是京城两大魔王之方书安和李尽忠,这俩人可是连国舅家都敢收拾的狠角色,试问谁敢说自己能比得过他们?

没有人上门提亲,但目前熊家两个女儿却各自陷入等待中。

一个在等待着方书安的改变,一个在等着父亲回来,看看如何继续……

即便,他们家里都不是特别注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总还是要争得亲人同意才是……

两人闲谈好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便往回走去。

刚进小院,方书安就皱起眉头。

事情,似乎是又那么一些不对劲。

等到他走到屋门口,推开门的时候,差点将方才吃喝的茶点吐出来。

娘的,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味道啊!

李尽忠竟然顶住了!

一种花香好闻,两三种掺杂一起,也是香气。

但是花香,药香,料香掺和在一起,还都是高浓度的情况下……

那味道真的是一言难尽,世界上找不到一种东西或者味道来形容之……

此前,方书安和青儿没有察觉,不过是因为他们在屋子里呆的习惯,嗅觉已经暂时被麻痹住。

等到在通风处,让嗅觉细胞重新恢复到自然状态,再回来,就能感受到屋里超级难闻的气味。

“将所有窗户打开,咱们赶紧散味两天,不然到时候什么都是被熏得此类味道,那可就难受的紧。”

方书安说完,三人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将窗户门都打开,好好通风。

也就是这个空档,李尽忠看见桌子上摆设的瓷瓶,直觉告诉他,如此精美包装的瓷瓶当中,一定是装的好东西。

“书安,这是什么好东西?”李尽忠一边说着,左手妆模作样的拿起来看,右手顺势一扫,将两个扫进自己口袋里。

他的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青儿。

“李公子,你的手里是……”

方书安不懈的一笑,“你那点本事,也敢在小爷面前耍弄了?告诉你,这都是给小姑娘家家用的东西,你没事也打算自己用用?”

“去你的,你才用小娘……啊,小姑娘用的东西。”似乎感觉到青儿的目光才射向自己,他将小娘们三个字赶紧换了。

稍微顿一顿,继续说,“姑娘,姑娘用的怎么了,反正你弄出来的东西是宝贝,我拿过去送给家里的妹妹,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可算了吧,你有几个妹妹,两瓶够你干什么的?”方书安继续鄙视他,随后拿起来东西更改下口吻,“既然你拿了两个,就给熊家姐妹送过去吧,你去送也好,省的我去送多事。”

“要送你自己去呗,我给姐妹俩都送,那算是怎么回事?”方书安不乐意了。

“你还真是傻,你一起拿给芷雨,就说让她姐姐一起试试看,新产品如何,想什么呢?还想自己送给芷晴,不怕二小姐一棍子打死你!”

“哦,原来如此。”李尽忠恍然大悟,摸着自己的脑袋。

“对了,光说送人了,这东西如何使用,你总要告诉我啊。”

“青儿,你给她演示一番,就按我给你说的用法。”

方书安此番调制的东西,没有加多少助剂,因此并不粘稠。

毕竟,他还没有精细研磨的碳酸钙、钛白粉等物质,还没有合适的助剂。

若是非要分类的话,要比面霜和乳液都要浓度小些。

305 令人惊呆的水

看着青儿伸出手来,先是滴几滴东西在自己手心,随后互相拍两个手掌,似乎是将东西准备均匀,随后的一幕,让李尽忠有些难受。

因为,青儿在自己脸上拍打着,并且是来回不断,似乎要覆盖完全,李尽忠有些于心不忍。

“哎呀,青儿你这是咋了,方书安要是虐待你,你说话,跟哥走,哥哥不学他这样。”

李尽忠表现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似乎方书安要将青儿怎么着似的。

“哥,哥你个头,青儿可是比你大!”方书安说到。“你知道个什么,这个是精华水,拍打的作用,是促进吸收。”

几个新鲜词又把李尽忠整懵了,“促进吸收?那是何意?”

“嗯……还是别给你解释了,反正你不明白。”方书安挠挠头说到。

“我觉得也是,你给我说我也听不懂,还是直接告诉他们如何使用吧。直接拿起来滴几滴到手上,拍到脸部就成?”

看着他比划的动作,方书安纠正道,“不能,不能随时用,要在洁面之后再用。若是平时没有洁面之前,用它也是浪费,对了说起洁面,还有个东西给你。”方书安说着,吩咐青儿,“取几块香皂给尽忠,让他一块带过去,再拿几块回家用。”

香皂?

除了这个精华水,还有新东西?

李尽忠感觉这次来的真值,直接能拿走两样。

看来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不如没事就来,碰见什么就是什么。

“书安,此番你的东西,都是给女人用的么?”

“那是自然,你难道不知,天底下最好挣的钱,就是女人的钱。她们吃饱饭以后,想的就是怎样挑选能让自己变美、变好看的东西,这两样,都是直接可见的效果。”

要说对女人心理的研究,方书安自然没有做过,但是相关的知识,他知道的并不少,在信息爆炸的后世,有些东西即使不想知道,都要钻进自己的耳朵,所以说,有些事情,真的就是习以为常或者被动掌握。

但是等到用的时候,还是真的方便。

所以,方书安有不少东西,都是在前世无意中学来,在一些关键时刻,能保证他在某些情况下,突然爆发出惊人之举。

给熊家两个姑娘带走之后,留给青儿几个试用,方书安将几个散了出去,除林月华,还有家里的姐妹。

反馈吗,那是真够快的,也就是第二天,林月华就找上门来。

“成了?怎么不招呼我一声。”看着她眼里灼灼的目光,方书安突然心有些热切。

但是随即想到,那应当是对于精华水的期盼,而非是自己,他也就将心中的情绪压下来。

“这不是还在试制阶段么,我们刚刚做出来一百瓶,先拿出去试用,等到你们都说好,再说扩大试用。”

话音刚落,林月华就激动的道。

“太好了,不说别的,就是香气便令人陶醉,此香清新自然,可比胭脂水粉的味道好得多。”

林月华高兴的说着。

她是第一次见识此类产品,自然不知道方书安的理念。

在油脂类护肤品横行的今天,皮肤能完全吸收的东西,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清流里的清流。

“用着感觉如何?”方书安问道。

“实在是好啊,现在才知晓,你说的油腻感是何种滋味,用完精华水以后,我再也不敢想像脸上抹那些油腻腻东西的滋味了。”

林月华作为富商之女,当然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大明特色护肤品,但是在现代化工业开始引入各种新型添加剂以来,能才用的天然产物少之又少,所以油脂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成分。

“我觉得甚好,不如开始扩大试用,多给我拿几瓶,我去送给一些朋友,让她们也都试试。”林月华自告奋勇的道。

“我看啊,就别咱们自己去发给人了,索性做出一千瓶,前期一瓶不卖,全部用作送人,拿来进行试用,只要咱们东西过硬,效果明显,这一千只的好处迅速就能体现出来。”

林月华提议扩大试用范围,那么方书安就将其变得更大,受众更广。

想想看,都是富家女或者官宦之女才有的东西,还都不是买的,那是个什么概念,简直就是京城名媛圈里扔下的一个深水炸弹。

产品本身的产品力足够,又是一种新型的传播方式,想要不火,实在是太难了……

话题酝酿的程度,远远比方书安预料的更快。

也不过是三天时间,整个名媛圈里边,都在讨论着一个东西,那就是精华水!

人们只知道,这个是方家工坊生产出来的新东西,是给姑娘们涂在脸上用的,但是其他却无人知道。

一时间,能够被人送精华水,成为整个京城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如果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此时有两个以上之人给你送精华水,那么至少说明,她的地位还是有的。

如果平日里风生水起,此时却一个精华水都没收到,那可就是将自己逼得底裤都不剩哦,此前的热闹不过是他们的,现在看来,本人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无人送,那就索性去买,但是他们惊愕的发现,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能买的地方!

可恨,实在是太可恨!

虽然方家工坊喜欢挣钱,但是他们现在身价倍增,已经不是刚开始什么都能说上话的程度。

如今不过刚出现,就能开始火爆,便说明是个现象级的事物。

再过几天,更多的人投入到找寻精华水的大事中去,因为使用者们发现,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强大了,比此前的油脂类产品不知道好上多少。

当话题性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方书安和张田余一合计,便将掩藏了半个月之久的店面开放了。

在京城商铺最核心的地带,一家新店露出他的真面目

精华水旗舰店!

几个大字下边藏着两个小字,方氏。

没错,这就是正式开卖的时间。

消息不胫而走,还在寻找精华水的人们终于找到传说中靠关系才能拿到的东西。

精华水。

看见他的定价,人们都惊呆了……

306 买买买,不买还是人?

怎么能够这么便宜?

有人已经做好了天价的打算,没想到只要一两银子?

不能够,太不能够啊!

如此便宜的话,怎么开始只有那么一点?

这是在埋汰人?

各家小姐都是当宝贝一样的送出去,现在你居然说,只要一两银子?

不过么,公正的来说,其实东西并不适宜卖的特别贵,毕竟它算是快消品。

一瓶精华水的量并不大,放在后世也就是一百毫升的水平,售价一两。

其实,并不算便宜,和后世几百块一瓶的护肤品价格差不多,都属于中高端的级别了。

形成如此大落差的原因,不过是人们把它的期望价看的太高。

好用又新鲜的东西,竟然只要一两银!

这样一来……

简直要卖疯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口碑的影响下,在价格低于心理预期的促进下,货下去的速度十分离谱!

不得不说,方书安这次又是一次成功的营销,利用贵小姐和名媛们的名声,将精华水带到期望值极高的价格。

等到正式开售,发现远远低于心里价位时,便是控制不住的购买……

看着人们不要钱一样的拿货,店员们心花怒放,掌柜早就说了,只要是东西卖出去,都有分成拿。

现在,根本不需要人去推销,姑娘们只需要写票据就行……

而且,以方书安的鸡贼,当然不会是就这么平平无奇的任其销售。

不拿一些套路,能说是穿越客?

方书安前世也不是直男,自然也是买过什么魅可、杨树林、阿尼玛的,单支买,一点也不贵。

这就是他们的套路所在,女人总不能只买一个色号吧,出门、见情人、踏青,总是需要变换色号。

正是单价低,造成更容易购买的情况,所以,女孩子们买的时候都是好几个色号的买,不差钱的款姐,都是整个色系的买。

所以……

方书安当然是有样学样!

一两银子一瓶,不贵,对不对?给你来个十天干如何?

每个的瓶子都不一样,并且,香气还不一样!

买不买?

买!

凑齐一个天干才十两银子!

傻子才不买,光是瓶子摆在家里都是装饰品。

嗯……

然后,还有十二地支,更要命了,方书安专门设计的萌版瓶子,一个个小动物的q版造型,这谁见过?

看见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们,那令人姨母心发作的模样,就想令人宠幸,那劲头,哪个姑娘顶得住?

不就是十二两?

还是十二种香味,买买买!

等等……

买完天干和地支套装以后,发现四周白的梅兰竹菊是什么?

竟然也是?

算了,不买了,不买了,买了不少,钱袋子不允许随意折腾。

人心都在心里这般想着。

“哎呀,这个兰花香真好闻,和那些天干地支一点都不一样,是……带着兰花香,但是又有别的……”

见有顾客犹豫着,穿戴整齐低调却又不失优雅的小姑娘走上前,解释道。

经过系统的培训,她已经能熟练的背诵解释词。

“小姐真是好眼光,我们这四君子,与天干地支系列不同,这梅兰竹菊,都是三层味道。天干地支系列大概只有两到三种香气。君子系列不一样,他们每种有至少六种香气。比如您拿得是兰,前调是檀香、栀子花、柑橘香,中调是兰花、雪松叶、云雾茶,后调是香根草、琥珀木、白松香。”

小姑娘在仔细的解释着,但是买货小姐已然傻眼。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还分那么多套路?

“等等,你可否给我解释下,什么是前调、中调、后调?”

“嗯,这个么,自然可以……”

前调又称头调、头香,是精华水最先透露的信息,直达鼻尖的味道。前调的持续时间一般在一刻钟内,香味一般比较浓,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淀,变得柔和。前调并不是一瓶精华水的真正味道,它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而已。

中调又称核心调、主调,是最重要的部分,也是“香核”。中调的持续时间在一到四个时辰,可以说抹上精华水的你就是以这种味道示人的,可以用来表达当时的心境、情绪等信息,是一款精华水的精华所在。

中调的调配是调香师最重要的责任,他除了要选择适当的香精组合来突出精华水的特色之外,还要想办法来使精华水的味道能适当持久。而其气味无论清新或浓郁,都必须和前凋完美衔接。

后调又称尾调、基调、底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余”香。后调的持续时间可达整日乃至数日之久,它不仅仅只是散发香味,更兼具整合香味的功能。

解释完,看着小姐们愣在那里,小姑娘脸稍微红了。

这是她此一次完整的解说啊!

好不容易在顾客面前背诵下来,难道错了么?

这次可是一点结巴都没有啊,掌柜就看着呢,看样子,难道说,许下的分成就这样溜了?

事实上,顾客们并不是发愣,只是没有没想到,一个精华水,都能有如此多门道?

看看人家这个梅兰竹菊的君子系列,虽然是十两银子一套,但是瓶子要大得多,而且瓶子身上的线条优美,比天干地支系列设计的更加精美!

买!

买买买!

不买还是人?

反应过来的几个小姐,一人搬着一套就去结账了!

“您慢着点,都是您的,不用担心,我们每一套君子系列上都有编号,每年限量发售一万套,咱们京城的配额多一些,足足有一千套呢,除了编号一收在工坊以外,您拿到应当是零零零零二号,就是瓶子都有收藏价值呢!”

小姑娘说完,示意抱着君子系列不撒手的客人看看瓶底,果然除了年号外,还有一系列编号。

看看,这是什么,买到一套少一套的东西,可不是没有节制的发售!

“为何你们不多多做一些,那样岂不是赚翻了?”

这个问题此前已经试练过,小姑娘一点不慌,“君子系列是调香师集大成之作,他们耗费许久时间,才将数种香料混合在一起,携天地之精华,造就这一万套产品。

要让几种味道在一起不打架,是极为高深的秘密,一年调制一万套,已经是特等调香师的极限了,再多,调制出来的精华水没有香味,那就是没有灵魂的东西了……”

307 定义快消品

神特么,没有灵魂……

不过,小姐们明白了,这叫物依稀为贵啊,看看,天干地支系列味道已经不错,这个君子系列更好!

买一套可就是少一套的存在!

而且,经过一番解释,她们也能对着闺蜜说出个一二三,这能说是乱买东西么?

当然不能!

明明是通过购买学到了新东西!

那可是给个金子都不换的学识。

君子系列在京城快速售罄,显示着大明富裕阶层根本不缺消费能力,也说明,钱财的流动性很差。

基层老百姓都饿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大户人家的小姐们,买一套售价十两的君子系列,眼睛都不眨!

至于天干和地支,随着开始的狂热,渐渐的稳定下来。

整套的售卖是少数,更多的是买一只,偶尔也有买几只,尝试不同的香气。

一百毫升一次,正常使用,足够用上几个月,所以说,风潮之后,才是真正的消费主力。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定价的鸡贼了。

方书安看上去底价的策略,不但迎来了套装的爆发,更是将绝大多数女性都纳入购买范畴。

覆盖率,才是他低价策略的关键。

普通的农户或者穷苦人家一般也不在城内居住,所以他们天然就不是目标群体,至于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能买到一只尝尝鲜,试试精华水的效果。

当确切感受到好处之后,便能不影响生活品质太多的前提下,成为大部分城内家庭的必需品。

生活必须品,快消品!

这是方书安给精华水的定义,毕竟,想要做成奢侈品,单价确实容易卖上去,但是后期销量萎缩的十分明显。

将口碑打出去,成为必需品以后,那就是迥然不同的结局了。

事情的影响从民间开始,但是很快就泛滥到整个大明,作为大明时尚代表的宫廷,自然是不会错过那每一个风头。

朱由校最近有些郁闷,因为宫女们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全都围着一个个小小的瓶子转着。

没错,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方书安最近开发的新产品。

赚女人的钱!

朱由校开始是鄙夷的,花钱的都是家主,女人才能花几个钱?

当初瓷砖上市,拍板做主的可都是男人们,一家之主的顶梁骨!

方书安将主意告诉他时,他并不看好这样一个项目。

谁知道,现实狠狠的在打脸,瓷砖,究竟是大户分家才能消费的起,现在,价格早已经跌破当初的一成。

就这样,并未能打入所有家庭,那些小门小户还是在延续着经典的黄土铺底。

但是,到了精华水这里,可就不一样了。

瓷砖门市是门可罗雀,而精华水旗舰店一天到晚都是门庭若市,不断的有新品种推出,让旗舰店门口几天都是一场发布会。

“姐姐,你这个是否新出的桃南香?”

“哎呀,这都让妹妹看出来了?可不敢大声说啊,让管事听见,还以为咱是贪墨了银子,我这可都是自己攒出来剩下的,你说咱们没日没夜的值更,黑眼圈是家常便饭,上次听詹事府的小月说了,精华水的成效极好,我才下决心买,还是让小太监们采买时候带回来的,足足多要了我一两银!”

“一两银,你就烧高香吧,上次明珠姐姐那个,足足多要二两银才带回来。你这啊,一看就是小太监被你的美貌撩动了心,才少收你的。”

“闭嘴吧,你个臭妮子,若是那样,他还敢收老娘钱?还不赶紧送来!”

“那可不能,万一是肉包子打狗怎么办……”

“呸,你说谁是狗,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两人打做一团,浑然不知拐角处的台阶上,站着一个朱由校。

他看看天色,都已经日上三竿,怎么先生还不到?

正说着,王体乾匆匆走来,“世子,今日孙大人偶感风寒,颇为不适,不能来上课了。”

“好……好可惜啊……”

朱由校下意识的就想说好,但是看见王体乾递过来的眼神,马上换了句话,这四周的小太监可不全是他的人,所示被有心人说出去,到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替我送些果品点心去慰问下孙师傅,顺便带去几支老山参,给孙师傅补补气。”

“遵命!”王体乾便退下了。

自从朱由校手头宽裕之后,最喜欢送的东西就是老山参。

毕竟,在别人眼里,这东西可是值不少钱。

但是么,在他这里,并不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在方书安捅掉建奴老巢,慑服叶赫部以后,老山参比以前进来的更大,价格反而更便宜。

作为商队背后的股东之一,朱由校自己的库房里,可是狠狠的存了老山参,虎骨、鹿茸、鹿鞭等好东西。

既然孙承宗来不了,徐光启今日又去了学院忙碌,朱由校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宫去浪。

有着在工坊的事情就是好,别的皇子皇孙少年未获封地想要出宫,可不是件容易事情。

他还没有换好衣服,几个小太监宫女围着一人出现了。

朱由校远远的看见带头的太监是谁,微微一笑,等着众人行礼。

“给长孙请安……”

“都起来吧,不用客气,由检,你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朱由校的五弟,朱由检!

也就是历史上的崇祯帝。

自从方书安说朱由检对他形不成伤害以后,朱由校也就不再排斥这个五弟。

并且,听从了方书安的说法,与他多走动一些。

论起做事情,这个五弟还真是个急性子。

这不是,最近有事无事就往他这里跑,已经拿走不知道多少好东西了。

不过么,年纪刚刚八岁的小孩子,朱由校自然不与他计较,只要不是争夺江山,什么都能给他。

“长兄,您今日出门,能给检儿带些精华水回来么?小弟那些宫女们,都快在我耳边嚷嚷出茧子了。”

朱由检母家家底一般,他也没有朱由校的待遇和土豪朋友,所以平日里的赏赐很少。

不过,朱由检知道,他这长兄可是土财主,所以专门上门要宝贝来。

“由检,我和你说过的!”

308 杀鸡取卵的鸡

“不要想当老好人!宫女们拿的银子不够,要让他们想办法得到你的赏赐,而不是你平白无故的给他们!”

被朱由校批评着,朱由检虽然表面上低着头在听,但是心里可不是那样想的。

你是长子,钱原本就多,何况有方书安和张田余这两个得力助手,还能生财,拿出来赏赐别人自然是大气的很。

他可就不一样了,兜里总共没有几百两银子,要留着做应急之用,怎么敢大大方方的赏赐?

“大哥,小弟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去赏赐啊……”

朱由检窘迫的搓了搓手,低下头去,脸也变红几分。

想归想,他还是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此前大家大哥不说二哥,没什么好遮掩的。

“好吧,是我想不周,忘记你们的禄米本来就少。这样,先不着急,过几日我和书安提一提,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门路没有,你与他一起做,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对于没有竞争压力的皇子,朱由校不介意拉拢他,趁着现在拉到船上,等到将来到了封地,也是一起做生意的合作伙伴,至少也比多出来个总想着造反的对手强。

比如现在整日琢磨歪门邪道的福王,就十分令父王担心。

作别朱由检以后,世子乐呵呵的带着自己的狗腿子去了方府,结果吃个闭门羹,方书安不在家,去张府商议事情。

赶到之时,花厅里正在热闹非凡的讨论着精华水的事情。

这一次作为女人用的东西,方书安不但将总经销给了林月华,更是将熊大姐和杨光燮拉入合伙人当中。

方书安此意,一方面是在拉拢熊廷弼,一方面自然是想修复林月华和熊芷晴的关系。

至于杨光燮,他代表的正是荣昌长公主,朱轩媖。

朱轩媖是个值得敬佩的人物,在私德上面也是无可挑剔,不过驸马死的早,一个人带着一大堆儿女。

处于对荣昌长公主的敬佩,以及作为对皇亲国戚的拉拢,将股份送到她的头上,看看还有谁敢打主意?

长公主品德无可挑剔,做事更是恩怨分明,方书安和林月华让朱由校说了好几次好话,才同意下来。

毕竟,她还有一大堆子女,虽然都拿着封号,但当废人总是不合适。

大明对驸马的限制还算苛刻,但是对公主的子女们,尤其是到明末,限制就没有那么严格。

连朱由校都在做买卖,他杨光燮更是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当然,杨光燮第一次参与到经营决策中来,很多事情并不清楚。

此时,他正开口说话。

“我有一事不明,既然君子系列如同你们说的那么好,为何我们不多做些出来,那样,其实不是能卖更多的货物?”

听他如此说,几个人纷纷笑了。

朱由校别看是刚来,听他说这一句,也跟着笑。

“表兄,此时我来说罢。”

杨光燮大他几岁,论辈分还是兄长。

“哦,世子来了,来,上座。”看见朱由校,他忙起来让一让。

虽然自己年长几岁,但是身份地位可是差的太多。

众人也是齐齐和朱由校打过招呼。

一一问好之后,他便落在上首,与方书安左右而坐。

“表兄,这帮买卖人啊,鬼主意多着呢,以后你可得跟他们学学。”

“世子哪里话,杨某自然要多学习。”杨光燮谦虚地道。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虽然是长公主之子,不过人家可不是想要借他这点光,而是真的想带着他玩而已。

“杀鸡取卵,如果现在大量上市君子系列,基本就是这样的局面。当然,这个鸡不是造君子系列的调香师,而是购买君子系列的客人。

咱们已经散布出去消息,说君子系列集天地之精华等等,并且说过,京师限量一千套,如果今日一千,下个月又一千,那不成了糊弄鬼的事情,到时候谁还相信君子系列是顶级工艺的产品。

只有让他们相信这个东西宝贵,才能卖出好价钱,而且,君子系列不过是拔高精华水的高度而已,真正赚钱足量的,还是天干地支系列。”

朱由校说完,看看方书安,“书安,我说的对么。”

“哈哈。”方书安笑着,“世子果然已经洞悉我的那点套路了,没错,正是如此!”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做买卖,还是你们机灵,那我多问一句,其实就是说,君子系列是可以大规模产出?”

“太大也不行,但是比现在大几倍没有任何问题,毕竟烧制瓶子还要时间,虽然咱们的瓶子不是顶级大师制造,也是青年才俊倾心画作,还需要不少精力准备。”

原来,限制君子系列生产的根本不是精华水本身,而是瓶子……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恐怕人们炸了锅。

“对了,瓶子的成本,要远远超过精华水本身……”方书安适时补了句刀。

……

!!!

人们第一次知道,原来精华水的成本如此之低。

“瓶子下来都要一钱银子,里边的东西么,要不了……”

都是合作伙伴,方书安并不介意说出他的成本。

就这,还是刚开始,瓶子的产能上不去,等到熟练以后,成本还能下降。

最后综合成本恐怕都到不了一钱银子!

这才是批量化和工业化可怕之处,利用信息的不对等,几十倍的利润都是小意思。

“等等,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我们的东西叫做精华水?加个水字,不经意间让产品掉份。”

“其实么,还是为了亲民。”依然是方书安在解释。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精华水的大部分成分,都是水,只有少部分是有效成分。”

大部分是水的东西,某某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部分是谁都能卖出好价钱……我服了。”

杨光燮是彻底的服气,大部分都是水,还将名字明确表明是水,依旧能卖成爆款。

这就是方书安能成功的根本所在吧,换做别人,想都不要想!

“而且,精华水的定位不过是中等产品,以后我们还有更高级的东西,名字么,就叫神仙水,还有更低端的,叫做活肤水。”

“神仙水?”

309 尖叫划破宁静

众人也是第一次听见方书安对产品线的描述。

现在看来,还真是层层分级,原来觉得精华水对不起一两银子的价格,但是现在听闻还是有神仙水以及活肤水以后,再去看精华水,是那么贴切与自然!

既然有神仙水和精华水来挣大钱,方书安就将香皂作为正常日用品来售卖。

毕竟,与其他不同,香皂还肩负着让大明百姓远离脏污的任务,相比之下,护肤产品就是解决温饱之后的事情。

一个是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之上,算是更高一层的追求,另一个则关乎基本生存条件,洗干净毕竟能减少疾病,算是民生基础。

在精华水的光环下,香皂上市并没有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但是它的出现,却是大明人均寿命的一个拐点,当然,这是多年以后的统计数据发现的情况。

毕竟,病从口入,能将手洗干净,便能很好的降低疾病传播的风险。

安排好护肤品的总体套路以后,方书安便开始着手他的事情。

现在来钱的路子可不少,而他又刷了存在感。

护肤水这一类的产品,最能引起人们的主意。

可惜,没有化学基础的商人们,无论如何也摸索不出来当中成分的。

毕竟,没有化学反应的年代,你让他们怎么去分析,里边的最主要东西是甘油?

所以,当人们抱着一系列问题去思考的时候,方书安恰到好处的将化学基础等东西放出来,那效果可就比空口白话说的方便太多了!

工坊运作已然成熟,再建一个护肤品分厂毫无阻碍,至于保密问题,早就是驾轻就熟。

拂晓之时,方家一片安静,渐渐的有下人开始出现,洒扫庭院,极有秩序,从外宅至内宅,不放过任何藏污纳垢之处。

方从哲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常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老方能料理整个大明帝国,自然更能将方家的事情理顺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对于此事,方府从人早就习惯,老头虽然严厉,却不是个刻薄人,方府的待遇赏赐向来优厚,这也是方家虽然规矩吓人,却从不缺人的原因。

再者说,洒扫庭除,不是每家都应该做的事情么?

即便是自己家,也免不了这样一个过程。

一片和谐的晨光中,应该是美好的样子……

然而,一声尖叫打破这份宁静!

那声音,充满了惊悚和恐惧!

方家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情形?

定然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

方府西侧的小花园,一个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神色惊恐到不敢看方才事发之地。

只敢拿手哆哆嗦嗦的指向一旁,似乎事发地是荷花池。

方府当值的护卫到的很快,看这情形,先是走到丫鬟身边,安慰她几声。

受到惊吓,最重要的是要先将人安抚下来,随后才能问经过,如果任由她这样疯疯癫癫的,对掌握事发情况可不是好事情。

护卫们都是办过多年案子的老手,如何处理事情,自然有一套章程。

“芝兰,莫要害怕,你柿子叔与我都来了,这里有我们,没有谁能伤害你!”说着他拍拍还在害怕的芝兰,让其情绪稳定下来。

被称作柿子叔的护卫也是经验丰富的退役锦衣卫,他与另一人交换个眼神,便顺着丫鬟指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他全神戒备,谨防有什么突发情况,走近一看,发现荷花丛中的黑影,定睛细看,是具死尸!

这可是大事!

“你先护着芝兰,我看看他们何时来。”

方才的惊叫,必然已经惊动其他护卫,现在想必也在赶来的路上。

果然,话音未落,便有另两人从墙上跃下。

“怎样?”

“有死尸!”

简短的对话,几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戒备,我去唤人!”

三人很自然的分开,一人将芝兰带的远些,一人蹲在池塘边戒备,另一人则与他二人成掎角之势,半蹲在地,防止有意外出现。

而且,另外两人都将佩刀抽出来!

几个来凑热闹的下人,一看他们的架势,纷纷避开。

能让方府护卫拔刀的,绝对是十分严重的事情,此时,可不是看热闹的场合!

一会儿,管家带着人过来,众人便合力,先将其捞上来。

不捞不要紧,一看之下,更是炸了锅,竟是方府二管家!

如此情形,谁敢怠慢?

管家不管三七二十一,顾不得方从哲怪罪,敲响了老方的门。

二管家跟随方从哲几十年,功勋累累,虽然中间犯过错,但也是为方家做出贡献之人。

现在,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泡在池塘里,怎能不令人唏嘘?

看着他泡的有些发白的尸体,方从哲手都颤了,他可是将之以兄弟视之的。

即便是此前有些龃龉,但是也不过是一些过错,并不至于遭到如此对待。

是谁,究竟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老方是真的动怒了,不管对方是不是冲着二管家来,这都是对方家彻底的挑衅!

方家是什么地方,是大明首辅,当朝阁老的府邸!

此外,家中更是有不知多少锦衣卫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眼下虽然都归隐在此,但是人的名树的影,岂是宵小之辈敢打招呼的地方?

若说是无名之辈所为,那是绝无可能!

在方家干掉二管家,什么都不说都能表达对方向老方宣战的意味!

不过,此事虽然发生在方家,但是老方并不能自己解决。

将凶手找出来,然后干掉,那当然是最好的复仇方式。

但是,这件事不一样,作为大明首辅,他更要树立法治的典范,所以第一时间就将事情分头向几个部门通报。

锦衣卫骆思恭来的很快,毕竟涉及到首辅和锦衣卫世家,他作为锦衣卫高官,自然要亲自来查探。

“阁老,都是我等疏忽,竟然发生此事……”

骆思恭一来,什么话还没问的前提下,先找自身的问题。

这样,最起码态度放的很低。

或许对于其他首辅,骆思恭并不需要这般客气。

但是方从哲毕竟是锦衣卫一脉出来的,他表达敬重是很自然的事情,论起辈分,方从哲还高上一辈。

310 宫闱秘事

“此事怨不得你,但是确实是冲老夫而来,你们查查,看看究竟是何方势力所为!”

相比较锦衣卫的迅速,其他部门可就没有那么快,虽然事发地方是当朝首辅家!

日头出来的时候,顺天府也来了人,不过只能在偏厅候着,却丝毫没有不耐烦。

眼下是大案要案,涉及到当朝首辅,还和锦衣卫有些关联。

那些锦衣卫的大爷们没忙活完的情况下,轮不到他们。

听闻,不仅仅是锦衣卫,此番据说东厂都来了人。

那可真是天字一号的大案,有锦衣卫,有东厂,他们顺天府也要来露露脸,这事啊,不是个好办的差事。

越是掺杂在一起的事情,协调起来越是麻烦。

论起查案,自然顺天府人手更擅长,但是要是追踪凶手,锦衣卫又是最佳人选,但是说要弄清楚最后的真相,又不受各方势力的限制,那就只有东厂能做到。

此番来的,也都是顺天府的老手,比起一般人,他们的经验要丰富的多。

放在后世,说不定就是领着国家特殊津贴的特级专家,在尊重技能的后世,他们的社会地位可不低。

但是么,在大明,可就不是那么回事。

各方人手里,最不起眼的就是他们。

按理说,这种高手都是脾气极大之人,稍有不顺心就掀桌子。

但是,那要看看在什么场合,面对一般人,或许掀桌子也就翻了,还能咋地?

但是吗,他们现在一个个除了小声嘀咕几句以外,就在那里呆着,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

毕竟,京师大官多如牛毛,一板砖下来,说不好砸到几个朱紫服色的官员。

所以,与脾气和本事一同能养成的,还有察言观色的本事。

现在,他们正是发挥那本事的时候。

几个衙役是认识东厂人的,在天子脚下混,考校的就是个眼力价。

不过么,任谁都能看出来,东厂几人的脸色,十分难看,看样子只怕正想找个出气的目标。

他们几个自然不会迎上去成为受气包,还是稳盘大坐,等待着他们自己出场的时机。

此时东厂并不多么显眼,每当遇到强势君主之时,都会如此,万历执掌四十多年,东厂的存在感大不如相对弱势的皇帝时期。

尚没有魏忠贤当权后的气焰滔天,几人一点儿多余的脾气都没有,对待方家人都十分客气。

方家的锦衣卫老手验完尸首,朝着方从哲拱拱手说到,“老爷,如果小人没看错,应是中了毒后落得水,二管家落水之前就已经去了,是以体内没有积水,至于什么毒,小人觉得……觉得有些像宫里失传许久的牵机药……”

东厂孙铭微浑身一个冷战,急忙凑了两步,打量一下尸首,闭上双目。

大户人家死个把人本是平常,但是死的不是常人,且死状奇怪。

听到锦衣卫奏报他就起了疑心,赶来查看,却不料还是被他猜中,想起一件宫闱秘事……

牵机药,说起来还是赵光义毒死李煜之时最为有名,不过么,后来慢慢失传,人们将烈性却又不确定的毒药,都统一叫做牵机药。

而许多宫里的贵人,一旦发现与人有染,基本上都是不声不响的突然暴毙,许多人觉得,那就是传说中的牵机药。

因为药性厉害,所以被历代大内暗中掌握,从不使之流传到世上。

眼下,如果二管家真的是死在牵机药之下,那么事情就很可怕了。

究竟是他做过什么事,才能享受到大内特有毒药的待遇?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尤其是在关键时刻发生在阁老家的事情,更是像长了翅膀一般,消息不胫而走。

至于说法么,则是乱七八糟。

有人说是太子嫌弃方从哲尾大不掉,要对他的下人下手,好让老方自己知难而退。

当然,也有的说是有人要与方从哲所在的阵营动手,那就是太子一方。

反正,事情一出,众说纷纭,总之被精华水搅动的京师,风向突变,一时间京城高官勋贵人人自危,加强戒备。

也不知道是下毒之人故意露出马脚,或者是在暗示着什么,想要调查,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牵扯到宫里,自然不是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事情,他们只是做好前期的查验和各种记录。

追查的事情,只能由东厂来进行,毕竟,万历还是给了东厂一些自主之权。

但是,刚刚追查到宫中,御药监掌管药物的太监服毒自尽!

事情,还真是不简单啊,明知道是如此容易追查到,为何犯案之后像是没事人一样,难道是觉得,太子或者万历会替他们打掩护么?

可别闹了,那伤害的目标可是当朝首辅啊,唯一的内阁成员!

不过么,似乎是为了挑衅一般,在追查到御药监时,才自尽!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线索中断,太子当然斥责东厂,此事无论如何,都与东厂脱不开干系。

一来没有起到监察的作用,二来竟然追击不到凶手。

如此局面,反而加剧了人心惶惶。

太子此刻正在发怒,下边跪着的三个东厂官员,一声都不敢吭,只有不断的点头和磕头。

但凡是有一点追查下去的办法,他们也不会如此。

东厂,已经太久没有如此狼狈了。

“殿下,殿下……”

王安从外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自从太子监国以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匆忙。

见如此,朱常洛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奴婢有要事……”

王安说着,悄悄附在太子耳旁,说了一番话。

听完,太子先是错愕,随即陷入沉思当中。

“她老人家真是这般说的?”

“一字不差,奴婢也不敢欺瞒您呐。”王安回答道。

太子沉吟片刻,“也罢,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说完,掉头便走。

下边的几个东厂人,见太子就这走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抬起头,面面相觑,现在是继续跪着,或者说是回去办事?

王安看见他们,也没有说话,跺跺脚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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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东厂与百年皇权

方家,也收到消息,是皇后传来的口谕,让方从哲算了,不要再追查。

这算哪门子事?

竟然让许久不曾出面的皇后下口谕,事情变得更加奇怪。

皇后一直像是个隐形人一般,针对郑贵妃的进攻,几乎没有什么表示。

但是涉及到这样的事情,为何突然表现的如此反常?

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要解决眼前的问题。

罢了,只能如此,王皇后虽然礼佛多年,从不理事,但是声望极好,她的话,老方还是不得不听。

此事,只有吃个哑巴亏。

没一会儿,太子也改变口风,派王安来安慰方从哲,让他不要再追究。

花厅内,老方看着王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三番两次想问,最后还是忍住。

王安自然能看出来老方心中所想,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啊。

有时候,明明知道,却要装糊涂,这可比装聪明的境界高多了。

“王公公,你回去复命就是,老夫认……”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方无奈的低头,王安感同身受,只是拍拍他的胳膊,却没说话。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王安走了,在外边候着的方书安赶忙进来。

事情说不通啊!他有些不理解,中间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间就停止调查,那咱家人不是白死了?”

老方看着年轻的方书安,似乎看见了几十年前的自己,他微微点头,看看四周说到,“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一个也不能靠近。”

远在门外伺候的下人们,听闻以后,迅速离开,顺带将两道门都带上。

确定人们都走远之后,老方才叹口气,“乖孙儿,坐下吧。”

方书安还想推辞,却耐不住老方的意志,而且,看意思,是真的要说一些从前不清楚的事情,如此,他只好坐下。

方从哲先端起饮子喝上一口,叹道,“你啊,是个能人,毫不起眼的引子,都能让你做出花来。”

突然来临的表扬,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方书安能听出来,是在表示对他的肯定,要是他还是从前的夯货,现在指定没有聆听的机会。

放下茶盏以后,老方还不急着开口,而是看见花厅上高悬的匾额。

那不是一般的东西,是当年隆庆皇帝亲笔所提,如今,已经过去快一甲子了。

方书安也抬头看着,隆庆确实是个有作为的皇帝,一手书法起码能看出来造诣匪浅,字里行间有着其他大家不曾有的大气。

毕竟是皇帝,一般的书法家也没有那种境界。

当然了,后边这一段是方书安自己夏姬霸编的,好是好,气势也有,但是总要有个不一样的形容词吧。

“咱们家,也算是锦衣传家,中间出过几个文官,却不曾有像你爷爷我一样,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么,都说盛极必衰,此前还……我觉得古人说的很对,还真的以为,方家就要衰了。

但是么,你从辽东回来,奇迹一个接着一个,我就知道,咱们方家,还要继续发扬光大,原本我以为我是结束,不曾想,仅仅是开始。”

“爷爷说笑了……”

方书安想谦虚几句,却被老方挥手阻止住。

见状,只好闭上嘴,继续等着他说。

“但是啊,月有阴晴圆缺,这是人间规律。咱们现在看着强横,但是架不住有人在背后惦记……”

有人在背后惦记?

此事方书安当然知道,半年之前,他们家不知道被多少人监视着,现在或许是松懈了很多,竟然令二官家死去。

放在半年前,到处都是眼线,那是根本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宫里这些人啊,也不安分……”

老方终于说出他所担心的事情,事实上,从梅斋失去控制,东厂就已经有些尾大不掉。

尽管他们表面老实的很,低调到有些人都已经忘记东厂的存在。

但是事情就是如此,越是刻意的打压,越是刻意的疏忽他,就越会反抗。

现在是非常时期,宫里东厂势力虽然看了百年皇权接替,但是眼下么,却有自己的想法。

或许他们并不甘心当个看客,也或许,是有人悄悄许下诺言,会给东厂以后更多的自由度!

即便是只有些简单的许诺,也够东厂有些人动心思了。

都是朱家人,谁当皇帝不是皇帝,反正他们效忠的终究是朱家人。

再者,由于万历和东厂关系越发淡漠,他们就更加想找到一个能想起东厂才是大名头号密谍机构的主人了……

方家锦衣卫世家,锦衣卫受东厂钳制,与他们斗法这么些年,深知这些人可怕。

表面上看,似乎是王皇后阻止了老方找凶手,实则是不希望将事情闹大。

若是一直斗下去,只怕就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对决。

毕竟,东厂能对方家下手,以后就有可能对骆家下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此道理,锦衣卫高层不是傻子,谁都能想明白的事情。

王皇后或许不在意后宫的冲突,毕竟,郑贵妃就是作,也不过是争宠。

但是,东厂之人要是和锦衣卫斗起来,那可就是伤及国本的事情。

聪明人,稍加思索就能明白王皇后的意思。

方从哲是聪明人,当然能明白其中道理。

但是,方书安就不同了,他是第一次听闻老方说这样的秘辛。

同时,又对王皇后十分好奇。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才失宠的日子里耐得住寂寞,更能在合适的时间出现,替大明解决危险。

也就是万历强势,但凡万历走的早,或者王皇后再关心政局一些,她的手腕,比郑贵妃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或者,万历就是明知道王皇后的手腕和郑贵妃的低能,才肆无忌惮的宠幸郑贵妃,而与王皇后刻意保持距离?

但是么,事情总还是要办,尤其是东厂僭越自己本分前提之下。

太子不会允许一个不听话的密谍机构存在,尤其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为难以驾驭的机构。

那样的话,可是对皇权的严重伤害!

312 月下风云

在此关键时刻,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恩以及司礼监秉笔太监卢受,都选择了沉默……

越是这样,事情就越加奇怪了,李恩也就算了,毕竟他没有直接提督东厂。

卢受则是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也就是俗称的东厂督公。

他保持沉默之下,背后更加耐人寻味。

是在装作不知道?或者是想让自己洗清干系?

不过么,像是此类装鸵鸟的行为,终究会让人更加起疑。

东宫,殿内,这会儿只有朱常洛和王安两人。

万历四十六年以后,司礼监掌印和秉笔,两人并不和睦,毕竟像陈炬那样的秉笔太监真是不可多得。

无论从资历还是贡献上,卢受都觉得他应该是掌印太监,谁能料到,最后确实李恩后来居上。

万历的一番操作,相当打击到卢受。

两人的不同,还是比较直接。李恩执掌司礼监,当然是皇恩浩荡,而且他是一个心里只有万历的人,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死人!

再看看卢受,完全就是另一种状态。

……或许有些传闻能表明他的野心。

据说,梃击案背后,就有卢受的身影。

如果说,那件事情是捕风捉影的话,现在又有牵机药出现在方府,一连串的事情,真的是巧合?

朱常洛要是不怀疑,那才是奇怪。

他正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最近,已经很少有这般劳累的情况。

自从徐光启献上单车和整套操练之法以后,虽然感觉累一些,但是事后的精神却好上很多。

连才偶尔会有的眼发黑和咳嗽的情况,渐渐都有好转。

一切的一切,明确表现出那些宝贝们的价值,绝不仅仅是些样子货。

正因此,太子不但加深了对徐光启的好感,而且更加离不开整套操练方法。

因为,当中的动作,尤其是一套深蹲训练,对人的好处大,至于有多大,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清楚。

对于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天然的性激素,不但能增强房事能力,还能增强体力,可以说是件天然无害增强能力的方法。

“王安,你来说说,卢受到底是何用意?”

王安是朱常洛的贴身太监不假,但是也和李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好在,李恩与卢受并不算对付,多数时候,两人都是面和心不和。

“卢大监想必也是为了皇宫安定吧,毕竟此时皇爷抱恙,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影响到宫里的安宁,罪过可就大了。”

王安稍微猜到一点太子的心思,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有些事情,即便是在心里想了一百遍也不行,除非主人家真的有意,否则半分都不能表现出来。

“那你说,皇后娘娘又是何意呢?”

此事,朱常洛自己看不懂的就是皇后的意思,如果没有王皇后早早表态,他早就开始动手了。

皇后的意思,究竟是为了保证朝局稳定,还是为了保护他朱常洛周全?

他自己拿不准,所以便问了出来。

“奴婢以为,娘娘自然是害怕您会有危险……”王安小声说着。

“真的是这样?”朱常洛再度发问,似乎是要确定什么一般。

既然王皇后担心的他而不是东厂受影响,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卢受其人,当年就被怀疑与张差策划针对太子的案件,现在又有东厂出乱子,自然是难辞其咎。

不过,东厂毕竟是皇帝亲自过问的机构,与其他有很大不同。

但是么,现在太子监国,皇帝重病,如果在此等环境下,东厂不但不去处理内忧外患,反而对方家下手,那可就是难以饶恕的罪名了。

……

此时,明月当空,像是一块被啃掉角的烧饼般,静静的挂在天上,无风无云,正是观月的好时机。

街面上,人声沸腾,结束一天劳作的人们,不约而同的走上街头,享受着大明的夜生活。

不过么,有些人可以在月光下享受美好,而有些人则只能在角落里搅动风云。

京师烟花柳巷不少,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消费的起,有些人则在更加以南的小巷子了,做着半掩门的生意。

穿过一片莺语阵阵的粉红巷,有个深色服饰之人轻轻压低帽檐,继续向里边走去。

“大爷,来玩儿嘛,咱家的手艺不比不夜宫的差!”花绫在热情的招呼着深衣之人,对方却视若无物一般,径直从她手边滑过。

花绫伸伸手,感觉必然能抓到对方的衣袖,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又是一个不举的!”

花绫狠狠啐一口,准备迎接下一个顾客。

她并没有看到,深衣之人停留片刻,随即继续向里进发,没有人知道,他方才想了什么。

花绫不是无名之辈,相比此地大部分暗娼都是原来的良家,因为种种原因沦落不同,她以前是正儿八经的不夜宫角儿,可惜啊,无意中得罪权贵,不得不沦落至此。

并且,由于来的时间晚,所以只能在如此靠后的位置,连一个好地段都没有。

毕竟,此地也是讲究位置的地方,那些熟客们,可没有心思细细挑选,此地不同不夜宫,能来此地之人,要么就是囊中羞涩,要么就是家里看管的严实,根本不敢让人知道他们来此。

所以么,都是匆忙的在巷子入口选一个院子进去,匆匆完事就走。

像方才那个打扮稍有特色之人,一看就不是京城人,多半是听闻此地名声,前来寻觅。

通常,那些人是最有价值的客人,他们大多有钱,并且事情还少,不会一堆乱七八糟的怪癖。

而那深衣之人,穿越巷子之后,来到另一头,巷子分作三个出口,分别是三条更小的巷子。

那人稍作停留,便向当中那条不明不暗的地方走去。

没走多远,注意到身后四周无人之后,他推开毫不起眼的小门,转身入院,随后关门,看姿势,应当是十分熟练。

再穿越几道不起眼的伪装后,面前是面墙,墙上五盏油灯,都在亮堂着。

但是,屋内却没有人在等待。

深衣人搬动当中某盏灯,只听哗啦啦的机括声后,眼前的墙面缓缓打开,露出后边的通路。

阴暗之中,里边也有光,而且并不直接,不知通往何处。

深衣人长吸一口气,拍拍自己胸口,随即迈步入内,那里边,似乎需要下定极大决心才敢进入。

313 实在是对手太狡猾!

密室之内,同样有个黑衣人负手而立,他身旁焚着一炉香。

云烟袅袅、如梦似幻,好像一切都不真切,像是梦中场景一般。

深衣之人抬起头,除下带着的帽子,不是别人,赫然是卢受。

此刻,他没有在宫里当值,却出现在此地。

“如此局面,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场景?现在好了,虽然皇后发话,但是太子怎么可能停下?”

“他自然是不可能停下,但是又能奈何与你?当年张差一事,最终不还是不了了之。”黑衣人古井不波的说着。

“张差那事不同,当时陛下春秋鼎盛,朝野一面倒的要严惩郑贵妃,反倒是留下一条活路。太子不正是后怕,才自己去找陛下,请求早早完结的?”卢受说到。

“那我就不知道了,事情与我无关,不曾关注。”黑衣人声调不变。

“但是此番总与你们有关系吧,为何要贸贸然去杀掉方家二管家,还是用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药?”卢受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

“百密一疏,忘记方家有些人,侦办过牵机药的事情,不过么,就是让他知道是牵机药,才能打断他妄想查清楚事情的愿望,若是其他理由,还真没有牵机药好使。”

卢受冷笑几声,“哼,你们真是聪明过头,眼下,方老头自然是不敢查,除却牵机药还有皇后懿旨。但是,太子那里,可不是容易蒙混过关,说罢,到底是为何,要杀掉方家二管家?”

“为何?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们知道利用他,难道就不曾反复考察?”

卢受脸色一变,“对他的考察时间还短?几次与方书安为敌,更是差点和方世鸿一起逐出家门,这样的人还不能用,你们是在说笑话么?”

话说完,轮到黑衣人冷哼,“你们就看到这些,怎么看不见,当年方家上一代家主是如何救下他的,如果没有上代家主,怎么会有他的性命?跟着方世鸿不假,那是因为从小他与方世鸿关系好,仅此而已。难道说方世鸿会背叛方家?方世鸿都不会背叛,他怎么可能?一切,不过都是老头的阴谋而已!”

“老头的阴谋?”卢受有点不敢相信,方从哲那老头,竟然下着如此大的一盘棋?

“莫非,他一直与老头有交流?”卢受有些不确定。

“自然,不然也不会对他痛下杀手,要不然,你我今夜怎么有机会见面?”

方从哲简直太狡猾了!

想来也是,一个能在能人辈出、党争不断的万历四十年成为内阁,并且独相多年,本身就是超强手腕的体现。

按照黑衣人的意思,二管家与他们的接触,不过是争得方从哲同意,打入他们当中,成为方家内应。

那就十分可怕了,当初想要拉拢二管家,可是费了不少心里,谁知道最后就是这样的结局!

不是他们不努力,实在是对手太狡猾!

卢受想起什么,说到,“最近,太子动作频频,没准会有大动作,你们也要小心了。”

黑衣人呵呵一笑,“就他那点本事,想要拿下我们,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强烈的自信,究竟是来袭何方!

朱常洛的暴风骤雨,来的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快。

如果卢受不是作死的要干预皇位传承,朱常洛动都不会动东厂。

虽然现在他是监国,但是皇位仍旧属于他父亲万历。

东厂最大的任务是保证皇权不被侵犯,但是他们此刻的做法,却是与永乐皇帝当初设立的理念背道而驰。

当东厂某些人开始对皇权传承有想法的时候,那就是要大清洗之时!

风暴来得快,去的也不算慢。

东厂平日里也算是骄横跋扈,但那是皇权给于他的力量,当力量源头要收回去的时候,自然也就是风卷残云。

京郊西北,一座声名不显的古寺。

按理说,能走到此处的人,要么是有大机缘,要么就是有大信仰,总之不是一般人能到的场合。

尤其是当年土木堡一役,更是让原本就荒凉的寺庙变得更加破败。

平日里,寺庙所在的山谷也虽然称得上空谷传幽,却也是生灵不断,大的鸟雀,小的虫豺,叫声都是此起彼伏。

今日,确实鸦片无声,一片死寂之中。

飞禽走兽能感知危险,早早的离开,只留下插翅难飞的人们……

寺庙之外,手握鸟铳和三眼铳的京营将其团团围住。

虽说,他们野战能力比不上辽东悍卒,但是在包围一座小寺庙这件事上,还是十分顶用。

除却鸟铳等,后边还站着新组建的掷弹兵。

不管他们战力怎样,边关士兵装配的东西,名义上的京营当然也要有。

除此之外,还有数门黑乎乎的炮口瞄准着。

似乎一声令下,半坡上的寺庙就会化作飞灰,将整体超度至极乐世界。

寺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破败的大雄宝殿里,或坐或蹲着二十多个东厂骨干,当然了,这些人都是卢受的心腹。

像是胖子那种小角色,自然入不得卢受法眼。

要说骨干当中有不少是看着卢受的旗帜归来,当时可是风光,现在么,人都被包围了,还要说什么?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孙胖子,至少他能天南海北的跑,累是累了,却不会被牵涉到丝毫不清楚情况的调查当中。

门口,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似乎是没有看见箭矢等射出去,开门之人便大胆推开。

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伴当,王安!

平日里,在东厂面前,王安诚意十足,态度放的极低。

现在么,他缓缓而来,架子十足,在场不少资历比王安大的多,眼中满是不屑。

“王安,算起来,你还是我带着入宫,怎得,现在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人讽刺道。

王安并不生气,“当初您带我,教给我要忠君爱国,可是啊,今天好像您忘了,还需要我来提醒。”

“能把欺师灭祖说的如此,你王安绝对是第一个。”

“欺师灭祖?那也要看看干的是什么,你们意图谋反,此事我当然不会跟随你们!”王安正气凛然的说道。

这些人还是真舔着脸往自己身上贴金,他当年可是在李恩的言传身教下成长,眼前之人,多半都曾经是欺负过他的人,哪里有他们说的,欺师灭祖?

314 秦叔宝和程咬金

酸是人类的本质,尤其当面对那些,别人曾经混的远远不如自己,后来却反超之人。

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心里没有想法,那自然是不可能。

有些人将其表现出来,用各种各样偏激的语言回应,算是直接酸的表现。

有些人则是闷在心里,默默的努力,直到有一天,自己也变成同样强悍的存在。

现在过的不好不要紧,只要精神头在,决心在,早晚会有类似的成就。

可惜啊,大多数人都是单纯的酸。

说回王安,他开始进宫,不曾像别人一样曲意逢迎,反倒是坚持自己沉闷的性格。

如果在官场,或许还有一席之地,毕竟不少清流官员都是如此。

但是,在宫里,尤其是太监群体当中,那就是另类。

也就是后来,李恩看着他过于老实,生出了爱才之心。

当时还是个毛小子的王安,特点是有的,可惜没有机会。要是不帮他,可能就成为一具枯骨。

于是便想办法安排到朱常洛身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渐渐成长为太子的伴当。

要说成功的路程,或许还和老实低调的性格有关。

若是过去,作为东厂的高手和元老们,取笑他几句也就算了,毕竟已经习惯,那些人也都是嘴上不吃亏的主,但是今天,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么,不是所有人都是有眼无珠,与孙胖子关系不错的岳宗实,已然察觉出当中的问题,强烈的不安笼罩在他的心头。

岳宗实也就比王安早进宫多几天,当初两人还曾经一起被罚倒过净桶。

直觉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下,抱住王安的大腿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大监,许久不见,您今日怎么亲自出马了?”

王安受过岳宗实的恩惠,在心里感激他,“听闻此处有些异动,太子让我来看看,不曾想是东厂高手在此,还以为是何方叛贼呢,原来是误会。岳大监若是有空,不如告诉在下?”

众人还以为王安能干什么,上来想要从不起眼的岳宗实处下手,亏他想的出来。

“小岳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门出去容易,再进来,那可是难如登天!”

放在平日,岳宗实肯定会考虑他们的话,但是今天,强烈的不安感已经占据心头。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结局很可能会很惨。

“多谢您关心,我只是去与王大监叙叙旧,不碍事的,既然您不让卑职进来,那我在外边等你们。”岳宗实嘴上说着,心里却开始冷笑,不进来就不进来,一会儿看看,你们能出去就稀罕了。

王安已经不是当初的王安,而这些人却还要按照此前的态度对待他,简直是依靠实力作死!

岳宗实站过来之后,王安掠过场中诸人,剩下的,大多不是善茬,刚好也基本上是他们要清理的目标!

“诸位前辈,今日形势所迫,我还是需要问问岳大监到此地发生了什么,还请诸位稍安勿躁,不然外边大军会错意,发生误会可就不好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一番话,已经让人察觉出不对,王安今日,是有些不对劲啊,虽然说,有传闻太子要对东厂下手。

但是按照习惯来说,无非是在暗中操作,何时有这样,明火执仗的动用军队要和他们做对?

毕竟,这又不是打仗。

走的距离门越发靠近,岳宗实小声的问着,“王公公,下次见他们,会是在何处?”

王安目不斜视,嘴里蹦出四个冰冷的字,“阴曹地府!”

吱呀~

随着二人走出,门关闭。

众人稍微松口一口气,刚才还别说,都让王安搅的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

“小人得志,看他还能得意几时?”冷不丁有人说着。

“太子身边能人尽出,王安的脾气,不可能降的住别人。太子身边那些人,一个个可都是八面玲珑,我看他不需要多久,就会倒霉。”

人们还在讨论着王安,却想不到,大门又一次打开。

由于没有了此前的防范,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刺眼的阳光后边,是一层又一层的鸟铳!

嘭~

一声枪响~

嘭嘭嘭~

后边便是连续不断的响声!

在场的东厂人当中,有些是武学高手,瞬间他们就闪转腾挪。

若是枪弹稀疏,肯定能躲开。

可惜啊,知道他们有高手,又怎么会用对付普通人的方法对付他们呢?

鸟铳可是层层叠叠,根本不给他们躲的地方。

三轮齐射过后,再没有一个能动弹的活物!

东厂纵横百年,在今日,当中大半高手,竟被一帮平日里都不拿正眼看的大头兵料理了。

这,也是莫大的讽刺啊。

平日里,若是大头兵犯事,怎么都不可能轮到东厂来处理。

不管是权臣还是宗亲,或者富贵之家,在东厂面前都是待宰的羔羊。

然而,就是当他们是羔羊的东厂,却栽在阴沟里……

王安和岳宗实走到包围圈外边,李尽忠和方书安在等着他们。

看见这两人的瞬间,岳宗实就知道自己败给谁,他们败的根本不是王安自己,而是王安、方书安背后代表的实力。

能让他们一起出动之人,放眼朝野,只有太子一人。

太子对东厂下手!

想到此,岳宗实明白了。

此前不是没有人传说太子要动手,但是即便是那样,也不过是加强他自己在东厂的影响力而已。

谁能想到,竟然是一出手就把大半对手给干掉了。

都说太子泽心仁厚,看来,还是因为对象不同啊!

“书安,你说如此一来,陛下会怪罪么?”李尽忠心里没底,问着。

“怕个球,东厂如果本分做事,太子当然没有动作。眼下,是他们先犯了忌讳,即使陛下要说什么,也只能认了……”

“我怎么感觉,咱们干这事,有点秦叔宝和程咬金的意思啊……”

李尽忠突然来这么一句。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还以为方书安会抨击他一番,谁知道,方书安邪魅一笑。

“或许,咱们真有可能成为秦叔宝和程咬金呢!”

“什么?”

李尽忠有些傻眼,那两人可是辅助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啊!

315 朕要退位!

他们做的事情,当然不是宣武门之变。

朱常洛可是货真价实的太子,不需要去别人手里抢什么东西。

而且,除掉的目标也是对他们造成伤害之人。

但是么,达到的结果,却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皇城,暖阁当中,万历艰难的挪动身子,虽然说比此前恢复过,但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巅峰!他已然感觉到自己暮气沉沉的状态。

看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驾鹤西去。

身边的李恩还在打着盹,万历没有叫醒他,而是尽力的自己蠕动着。

难,实在是太难了,身体不听使唤的感觉很不好。

他一点点挪动着手臂,想要支撑自己坐起来。

但是,实在是身体太僵硬,不过是刚刚起来一点,便又力竭,失去支撑下,又倒下去。

倒下去也没什么,偏生边上放着一只茶盏,匆忙之下,便将其撞在地上。

哗啦!

茶盏碎裂的声音传来,李恩一个激灵醒来,看见万历的样子,老李恩的泪哗啦啦的便流下来。

作孽啊,究竟是作孽啊!

曾经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今日怎么能成为一个废人?

但是,他不敢去扶!

如是被万历知道自己看见眼前的情况,只能更糟糕。

无奈,李恩只好缩回手,看看最新的情况。

“李恩,传旨,让大臣们都来,朕要退位!”

“退……位?”

初听之下,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稍微思考一番,就更加难以置信。

李恩傻眼了,自从万历听见东厂高手被王安剿灭之后,神色数变。

现在的意思,难道就这样交出来权利?

历史上,退位的皇帝可不是多数啊,而且大多是逼不得已。

比如说玄武门之变后的李渊,朝中文臣武将,都成为李世民的人,他就是想当皇帝,也多方掣肘。

最后被逼无奈之下,才不得不退位,李世民才能登基。

今日,太子不过是动了东厂,其他大臣们,还都是万历提拔上来的人,怎么就忽然选择退位了?

李恩想不明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还要朕说第二遍么?”

万历又重复一次,现在,虽然说话比前些日子方便了些,但是每说一个字,依旧要比过去费劲许多!

事情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左右的,虽然他归位司礼监掌印太监,但是在万历朝,再厉害的太监,也不过是大臣和皇帝们的陪衬,不管是早期的冯保,中期的陈炬,或者现在的李恩。

在强势的皇帝面前,他们不过是能办事的体己人而已。

李恩不敢怠慢,慌忙去殿外配殿里传旨去了,那里,现在依然有官员在值更。

今日,正好是方从哲。

“阁老,陛下有旨,退位。”李恩尽量平复语气的去说。

老方正在看一份奏折,李恩来的匆忙,也没有让小太监传到,就是自己冲了进来。

所以,老方以为是一句什么的话,随口应道。

“好,知道了,我与各位尚书商议一番。”

这句话一看就是他经常说,快成顺口溜了。

李恩知道,他根本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要不然,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看什么奏章?

李恩冲过去,一手按在奏章之上,“阁老,陛下有旨!”

知道被人挡住奏章,方从哲在注意到眼前不是别人,正是大伴李恩。

“何事?”

“有旨意,有旨意啊!”

“哦,有旨意,老夫这就接旨。”

老方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绕道桌前接旨。

“不是给你的,是大事,快去传别人吧!”

“传别人?”方从哲小声重复着,看样子,真的有大事了。

“李公公,是何旨意?”

“陛下说,要退位……”

“什么?”老方蹭的就窜起来,身手灵活的丝毫不像是一个老年人。

陛下突然要退位,那可是天字第一号大事情!

“陛下没说为何?”老方问道。

“什么都没说,还是先将人们传来,等到时候一起问吧。”李恩回复到。

不过,老方问出去问题后,就已经将大致原因锁定了。

太子对东厂动手,才是整个事情的诱因。

或许,这也是陛下对太子的最后一关考验!

按照万历对朝廷的掌控,他昏迷的时候,就要让奇兵出来,充当主心骨的角色。

事实证明,确实起效。

当他稍微恢复正常,不可能不知道,东厂在秘密为其他人做事。。

但是么,万历病重,太子还难当大任,当时要是对东厂动手,或许整个情报网络都会受到影响。

但是,就这样一个如鲠在喉的东西,还没有完全继承大统的太子,竟然就自行动手了!

此前,或许万历还会担心,朱常洛不是个合适的皇帝,因为在很多时候,太子过于老实,并不具备执掌天下心狠手辣的特质。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

既然敢于下万历都不敢下的决心,已经说明,太子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至于福王,老老实实在洛阳当他的太平王爷就是。

朱常洛多年表现出来的孝顺和隐忍,具有成为一个明君的潜质,而东厂事件,说明手腕也已经足够。

在不废多少力气的情况下,就将东厂打散。

当然了,动用不少军队。但,那叫事儿么。

京营原本就是用来维护京师的秩序,加强统制,能合理的利用,没有什么不妥。

消息传出宫去,京城的大街小巷,瞬间便沸腾。

人们此前都在猜测,万历皇帝到底什么时候撒手,难道是要挺过一个冬天?

现在看来,不管万历皇帝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皇位是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没有人会猜到,在位将近五十年的万历皇帝,最后会以退位的这种方式告别!

方书安和李尽忠正在讨论着京营的事情,他们参与过京营掷弹兵营的训练,对于京营的战力,有着更为直观的了解。

若是比出操,天下无人比的过京营,但是实战能力,那真是差的可以。

在破庙里面,很多人的鸟铳都打到了房顶上,虽然说,鸟铳的命中靠蒙,但是也不能往天上飞啊!

“少……少爷!”管家匆忙的进来,无视他俩的眼神,气喘吁吁的喊道,“陛下要退位了!”

万历退位?

这样一个消息在方书安脑海里炸了。

历史的走向,越发不同了……

316 一半真,一半编

方书安的出现,使得朱由校和朱常洛突然强势起来,因此,郑贵妃和福王早早的失去念想。

于是乎,他们便铤而走险,趁着万历还没有完成传位,想抢下来。

哪里知道,等到真正争夺权力的时候才明白,宠爱不过是一时,朱家天下才是最核心的事情。

当万历步入晚年时候,胜利的天平早已经倾向于朱常洛,再有方书安他们的加成,朱常洵半点胜算都不剩。

万历中毒,本来是郑贵妃他们谋划的时机,谁曾想,就是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利用上。

被方从哲和其他尚书们轻而易举的化解,携大胜之威的刘綎坐镇京城外,是对所有敌人最大的震慑。

按照当时的作战能力,即便是京营尽数倒戈,也不见得是刘綎的对手。

京营人多、武器也不差,可惜啊,他们已经多年未有作战。

虽然刘綎带来的队伍不少都是各个地方支援辽东的杂牌军。

但是,他们到底是大胜归来的军卒。

虽然当中不少伤兵,但是剩下的那些精壮士兵,都是见过血,知道如何打胜仗的真*老兵。

京营的各个队伍,倚仗的牌面无人能比,但是想要他们和城外的野战部队一样打出如狼似虎的战斗,还是太难了。

内有方从哲,外有刘綎。

帮郑贵妃策划之人也是束手无策……

后来,一系列的昏招频出,不但越来越爆出阴谋,更加让人们对背后真凶范围越来越小。

此番,方家二管家之死引起的情报变化,更是让朱常洛将原本就怀疑的东厂进行一番清洗。

正是对东厂的行动,令万历看懂了朱常洛的本事,才下定决定,进行退位让贤!

“老天啊,既然你给了这样一个有利的开头,那么崭新的中华儿女,就这样开始吧。”

方书安看看天空,他没有想到,万历的时代,会以这样的形式结束……

“书安,这么说的,世子就快成太子了?”李尽忠冷不丁的来了句?

“此事……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看看太子殿下他何时决定吧,毕竟其他几个弟弟没有能打的,就算是朱由检,都比世子差了几个档次。”

方书安考虑下,说到。

泰昌皇帝也就是朱常洛,对于朱由校的态度既不像是万历对他一样无视,也不像其他皇帝一样关爱有加。

基本上算是大明平均水平,不过,那还是因为泰昌皇帝在位时间太短的原因。

要是能将泰昌的位子延长到五年以上,对朱由校的成长更好一些。

毕竟,历史上的朱常洛,在他登基以后,做了不少有利于大明的事情。

可惜啊,还是死的有些早,致使朱由校没有完整的学习到帝王之术,更是连一般的皇家教育都没有能完成。

若是等到朱由校心智更加成熟时候,再去面对魏忠贤或者客氏的死后,不会想历史上那样容易被蒙蔽。

至少也能做些有利的事情,令大明多坚持一些时候,赶上科技革命,从而依据突破旧有实力的藩篱……

现在么,他与朱由校的友谊已经打好基础,要做的就是继续深化,并且慢慢的改变大明,争取在朱由校上位的时候。

能让方书安比对的不仅仅是吃,还有各种式样的变化。

万历要退位的消息传开,宫里面同样炸了锅,像是一个烧红的铁球扔进冰水里边一样,瞬间沸反盈天。

每一个角落,都有太监宫女在窃窃私语,突然来这么一出,谁都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故事。

不趁此刻说那些一半真一半编的事情,还要等到何时?

当然,热闹是别人的热闹,有些人依旧保持着应当有的稳定。

万历与他爷爷嘉靖差不多,嘉靖习惯住在西苑,万历则喜欢在暖阁。

总之两人都不喜欢住在宫殿里就是。

不过,虽说是暖阁,也是体量不小的宫殿,比起一般妃嫔们的小宫殿们,自然是要高级的多。

此时,王皇后就静静坐在万历寝宫门前台阶上,那里,刚刚放好把椅子。

她就静静坐着,什么话都没有说,身旁亦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

即使只有如此简单的阵容,看上去没有什么能力掀起风浪。

但值更的太监宫女无一人敢侧目,李恩更是老老实实站在门口,身杆比任何时候都直。

而且,他还双目透着喜悦,又似乎在悠然神往着什么。

万历宣布下诏退位时,郑贵妃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这对于她来说,真的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谁能想到,心眼耍了一辈子,却是被人耍着玩。

她现在就想问清楚,当初万历说要扶朱常洵当太子的事情。究竟是随口敷衍,还是真的曾经考虑过!

但是么,郑贵妃还是高估她自己了。

现在万历病重,她在官员的基础在与方从哲交恶以后,也变得十分稀少。

连方从哲这样的高官,多年的交情,都能卸磨杀驴,看的出来,换做其他人,只怕死了都要替郑贵妃出钱。

一系列事情以后,但凡是脑子聪明的官员,都渐渐的疏远郑贵妃。

现在是商议大事的时候,小小一个暖阁,虽然比普通宫殿大,但是人多时候依旧不够用。

现在,朝中重臣都在,都在讨论着哪种方案可行,退位到底是件大事情,要怎么做才能合乎礼仪,不能出任何问题。

如此重要的时间点,又都是重臣,方从哲根本不给她接近的机会!

要是让她进来,那什么事情都别干了。

即便是郑贵妃又吵又闹,就差使出民间女子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吵闹声音之大,寝宫内也能听得清楚。

然而,无论他如何折腾,万历始终没有诏她入内。

郑贵妃在又气又急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不过么,暖阁里就有太医,稍微搭脉便知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既然无关紧要,也就没有人再去管她。

等醒来时万事已定,便又收拾收拾奔过来,她此番想要换一个问题质问万历,缘何几十年夫妻情分,自从病倒以后,至今不肯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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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生人勿近

当郑贵妃再次来到暖阁外,看见玉阶上的王皇后,她忽然有些恍惚。

两人算起来,可是有些年没有见过了。

按理说,晨昏定省没有的话,日常去皇后那里串门也不得少。

但是么,郑贵妃仗着受宠,可是没少摆架子。

莫说是平日,即使逢年过节皇后生辰也没主动拜见,郑贵妃独霸后宫,别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王皇后原本就是个不好争长短的性格,虽然郑贵妃不像话,但是她也没任何表示,只闭门念佛经。

暖阁不同于其他宫殿,门前植着几株百年以上的银杏树。

此刻,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落下来,斑斑驳驳的洒落在王皇后身上。

像是给她罩上一身金色披风一般,看上去是那么的慈祥,却又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此情此景,一般人自然是不敢靠近,但是么,心里的欲望在疯狂催动着,所以郑贵妃依旧是靠近了。

眼下,再见到王皇后的时候,郑贵妃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但是,稍加思索,还是暗暗抿嘴。

她心里其实并不愿意承认,在面对眼前人时有些心虚。

即使这个人是一个没有什么狠辣手段之人,但她依旧是大明的皇后。

从法理上来说,身为皇贵妃,到底差了一格。

郑贵妃思忖着,打算越过王皇后直冲进去。

虽说大局已定,她却仍有一丝侥幸,妄想着万历能够收回成命。

再说,试一试又没有多大损失,万一成功了,那可就是天翻地覆的差别啊。

可惜啊,她实在是高估自己的决心,却也忽视了别人的决心

快到王皇后跟前时,人家开了口,“妹妹哪里去?”

声音轻弱,语带疲惫,但是,却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架势。

就是跋扈惯了的郑贵妃,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这样的人,或许就是天生的领袖吧。

有些人,虽然他没有最厉害的本事,却能将厉害之人调动起来。

王皇后,天生就是领导者,具有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不过,当郑贵妃看过去,发现一个情况。

王皇后的脸白的吓人,明显一副病容。

究竟发生了什么?

郑贵妃一时懵了,从未听说过,王皇后到底遭遇过何事,怎得成了这般摸样?

苍老的与保养得当的郑贵妃相比,像是母女,其实她们是同龄人,王皇后只比郑贵妃大一岁。

“怎么,看着我比你老,开心是不是?你愿意看就多看几眼,本宫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

原来,这才是皇后避居宫外,即使身在宫里,也是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本源。

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再去做多少需要伤脑筋的事情。

“姐姐……说的哪里话,本宫……自然不会……”

既然躲不过去,郑贵妃只好硬着头皮停下,准备与王皇后交谈。

可惜啊,等来的并不是皇后的问候,而是一个巴掌。

“啪!”

一声脆响,传遍暖阁,方才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宫人们,瞬间变的鸦雀无声。

郑贵妃马上就懵了!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王皇后,今日刚来,就是要造一个大阵仗啊!

“愣着干什么?哪来回哪去!我就是要告诉你,这后宫,谁才是真的主人!你越俎代庖数年,也该有个说法。”

郑贵妃并没有做好要迎接王皇后的准备,还是在蒙圈的状态。

一巴掌击中,虽然力道不大,但是效果十分明显,让郑贵妃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还不等郑贵妃反应过来,王皇后又抛出一道杀手锏。

“福王在背后搞的小伎俩,你以为朝中真的无人知晓?”

一巴掌是令其发蒙,而这一句话,则是压垮郑贵妃的稻草。

郑贵妃最后做那么多事情,还不都是为了福王能上位。

所以,到了这一步,福王才是她最大的寄托。

但是如果真的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那么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此番,刘綎鬼使神差的还在京城,更要命的是,京营现在一同由他制衡。

即使真有些军队愿意帮着朱常洵,他们也没有打开城门,兵临城下的机会。

……

万历虽然老了,并且重病在身。但是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依旧和从前一样,不给别人纠正的机会。

当年国本之争拉锯几十年,如今拼命要提前将权力交到朱常洛身上的,还是他。

早知有这一天的话,不清楚他是否会后悔,曾经与官员们有那样的意气之争。

而且,万历也不打算留在宫里,他要去南直隶!

看来,之所以铁了心要走,根本不给官员们念想的机会。

但是么,这一点却成为了所有人拉锯的焦点。

支持万历的人自然是顺水推舟,南直隶名义上也是大明国都之一,但是那里的官员和驻军,都不可同日而语,更像是官员们养老处。

能去南直隶,自然是远离权力中心,不再干预朱常洛在治国上的决议,让他能够放心的施展自己的才华。

反对万历的人,一个原因是路途遥远,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若是真是因为一些小问题,例如无法被治愈的某些疾病传染,那么没有目的地,或许就要发丧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南直隶虽然都是些混日子的官。

但是当万历过去以后,官员们的心态也会有显著的变化。

既然曾经的皇帝都来过,那么就造一番故事,让有些人的心理上也向簇拥皇位靠近。

所以说,不管去或者不去,都是有各自坚强的支持者。

既然宫里不能呆,南直隶还不能去,那去何处?

“西山不是在学院边上新建有不少别院,我见识过别院,一个个造型精美,可比现在的宅子好看多了。”

“西山别院?那不如住进学院吧,学院也造过不少房子,而且啊,他们在那里边的防卫更好,并且诸多新型配置在新建的房子里。”

不知是谁,突然提到西山别院以及学院的事情。

去西山,离宫里不远,环境优美,怎么看都是个适合养老的场合。

而且,要是能将万历忽悠过去,对于他的诊治也能更加有针对性。

318 片面放大

西山书院在半山腰建有一组别院,算是给教师们提供的节假日休假场所。

位置么,就是当初他们几人站在香山观望学院也就是此前西山工坊的位置。

沿着山势,宋应星安排设计了一系列五组建筑,很好的隐藏在山石和木林里,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出那里有建筑物。

建筑物周围遍植四时植物,确保在不同的季节,都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可以说,西山别院包含着宋应星和匠人们不少心血。

下边的房子都是以改善以及校舍为主,有此前的园林在前,他们顶多是统筹规划,而西山别院才是方书安的理念结合宋应星和匠人们实际展现出来的效果。

论起设计理念,超越了好几个时代。

眼下,就这么便宜了万历……

方书安多少有些舍不得,但是想到能用朱常洛即位和朱由校得到太子之位来交换,那是值得的事情。

当方从哲将消息告诉方书安之后,他只是片刻的迟疑,随即同意了中枢的安排。

太子是书院祭酒,太上皇就在别院里居住,学院想要低调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看来,那可是个皆大欢喜的过程……

万历做事,不同于其他人,做出决定之后,便很快搬离暖阁,将代表皇权的位置空了出来。

礼部经过筛选,将在十月初一举行登基大典,至于改年号,要是明年的事情。

不过,年号倒是很快选择出来,依旧是历史上那个,泰昌。

毕竟人还是那一拨人,没有更改,所以年号还是与计划中一样。

朱常洛经过初期的不适应,也很快进入了自己的新角色,大明皇帝!

皇位更迭的过于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包括郑贵妃背后的那些人。

不仅仅是他们,朝中百官也和做梦一样。

比如武官上首的张惟贤,凭借着更高的爵位,他站在刘綎之前。

此刻,仍旧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权力,是个好东西啊,究竟是什么,让眷恋帝位四十七年的万历,就这么舍得放手呢?

与张惟贤同样想法的人不少,他们当中不少人,穷极一生追求的,不过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经过万历这么一折腾,好几个前途一片大好的官员,竟然就这么辞官了!

而且,他们不约而同的去了同一个地方,那就是位于西山脚下的学院!

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不但能推出各种各样的新产品,还能让万历皇帝惦记着,并且最终也投向那里。

当中包括东林党人里边也算是杰出的人物,杨涟!

……

整个京城都在惊叹中,家家户户都在说万历的故事,并且将他拔高到三圣的高度。

甚至于,比尧舜还要圣名。

宣传的目的,是让老百姓更加忠于皇室,忠于老朱家。

但是么,与尧舜比就有些过了。

唐尧和虞舜,人家好歹不是一家人,万历退位,继承皇位的仍旧是他儿子朱常洛。

父传子,家天下的继续,怎么就能跟尧舜比上了?

再者说,若是按照《竹书纪年》的说法,尧舜之间的位子传递,可不像是史记上说的那么温和,也是饱含血与泪的复杂故事。

但是么,宣传的意义不就是这样么。

将优点尽可能放大,缺点尽可能缩小甚至只字不提,在后世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要不然,在任何一个商品的广告里,都难以找到产品的缺点。

原来,这样的“品质”在华夏历史上,是有着深刻传承的事情。

……

京城里热闹,各不相同,比如,卢受夜里走过的那条小路,现在生意好的很。

他曾经来过的那个小院,如今又来了另一人,当然,卢受已经随着东厂大部分他的爪牙化作云烟,能再来此地的,自然是其他人。

来人熟练的打开一个个机关,最后出现在密室当中,果然,黑影里同样站着一个人。

“卢受死了?”黑影问道。

“是的,死的不能再死,早就说了,卢受他们不能成事,你还不信。”来人鄙夷着卢受说到。

“卢受再不能成事,也将你们打了出去,算起来,你都是他手下败将,那么,你们岂不是更靠不住?”黑衣人问道。

“我与他不同,卢受虽然听命于你,但是他还想官职再往高处走。”来人回答说。

“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我想要什么,难道是左右一个国家生死的快感?”来人思考一番,说到。

听他说到这里,黑影稍有活动,随即平静下来。

“既然你想左右,那么就重新施行计划吧。卢受虽死,但是东厂依旧会重建,到时候,我看看你还能如此清闲?”

“那就不劳你们费心,我先走了。”来人说完,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给黑影什么再说话的机会。

尽管来人无礼至极,但是黑影并不生气一样,反而淡淡一笑。

有他出马,至少比卢受好很多吧!

……

詹事府主簿厅主簿,方书安的第一个官职总算是来了。

名义上是詹事府的官职,但是大明官职到后期,不少都是虚衔。

但是么,方书安可没想着将他自己的官职变成虚衔。

怎么说也是太子属官,以后也算是能名正言顺的和朱由校在一起折腾。

但是,一个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尽管詹事府又新进不少官员,但是,太子在哪里?

朱常洛几十年的太子熬出头,总算成为大明皇帝。

可是啊,他并未同时宣布,朱由校就是太子。

如此一来,人们又开始产生想法,难道说,新皇帝和他老子一样,在立储的事情上,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不管朱常洛是不是有想法,关于太子的位置,又有人开始惦记。甚至是第一时间,便有人上折子,请封太子。

方从哲可不允许别人如此上眼药,直接就把那折子扔了出去。

现在朱常洛自己还没坐稳,哪里是册封太子的时候?

新君登基,朝廷有太多事情要干。

首先便是官员的补充,万历后期,几乎就没有怎么让官员们进入中枢。

很多衙门都是侍郎当着尚书干,更低一级的官员当着侍郎用。

六科给事中也不全,可以说是突然空出大量位置……

虽然缺口不小,但是架不住人多啊。

几十年下来,积压多少有功名的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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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 万民伞

孙传庭由于在中牟的功绩,还未到考评时间,就被提拔上来,担任工科给事中!

要知道,他的两个副手,左右给事中,都已经四十余岁。

朝中有人好办事,孙传庭的升迁,当然与方书安离不开关系。

但是么,这件事情,方书安自己还真的没有在当中运作。

或许是户部的官员,看在方书安以及方从哲的面子上,自己就在背后把事情办了。

当然,还有朱由校和李尽忠的面子。

反正官给谁当不是当,人家孙传庭本身就是个能力极强的年轻人。

在辽东战场有建树不说,更是将中牟多年的积弊解决。

谁能想到,小小一个县丞,竟能在中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当然,县丞自己背后少不了保护伞,可惜啊,各条线索的中断,孙传庭也没有办法再追究下去。

吏部的公文发的很快,尽管他加固黄河大坝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但是也只能无奈的选择等其他人来完成。

中牟大坝只不过是一段,他还有更重要的计划去完成。

临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前边。

正是他与方书安等人渡河当日遇到的那个女子,“你不是那谁家的那谁么……”

孙传庭还记得这个人,却对不上号。

“大人您还记得民女,是民女的福分,知道您要离开,小女特带给您中牟百姓的心意,请您收下。”

说完,她挥挥手,上来几个人,带着一把伞,很大的伞。

背后,还站着不少父老乡亲,不知他们是从何处冒出来,雨后的蘑菇一样。

孙传庭先是一愣,继而明白那是什么……

万民伞!

如果这把伞是别人给的,他或许真的考虑收下,但是偏生出自她之手,就很让人怀疑伞的来源以及真实性。

万民伞这个东西,要是能获得一把,对于他的为官生涯是极大的肯定。

但是么,那也要是来源真实可靠的情况下,以前不是没有人给自己杜撰过万民伞。

但是最后被人查出来以后,那可就是遗臭万年的事情。

虽然,等到了清代,万民伞已经成为每个地方官必备的家伙事,谁没有个十几把,就没脸在朝廷里混,那时候的万民伞,便失去了他的本意……

但是在大明,官员们还算有节操,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重分量,也不会去弄出这些事情。

孙传庭平服恶霸,扑灭疫病,治理流民,还与张田余等人一起,将压缩饼的工坊在此地设置一处。

毕竟地处中原,而且又是粮食产地,往西不远是山区,也有坚果来源。

几样功绩放在一起,绝对当得起一把。

可惜啊,坏就坏在是这个女人拿出来。

“在下守牧一方,自然要为民办事,中牟初遭遇大灾,赈灾抚民是本分,助民脱贫也是分内之事。既然都是本分内的事情,就应当做好,做不好才是渎职,所以,孙某做好本职,焉能让人感恩戴德?”

说完,孙传庭拱拱手,带着六合以及方家的几个老供奉,还有一些工匠数匹和马车,齐齐北上。

此地的工坊已经熟练,压缩饼的生产已经步入正轨,将原来的几个助纣为虐的商家打压之后,能干实事的商家已经站稳脚跟。

背后再有朱由校和方书安的势力,孙传庭相信,没有人敢在压缩饼工坊的事情上打主意。

谁要是敢,崩掉的可不是一口牙而已!

走出去不过两里地,孙传统又遇见一人。

冤家路窄,那人正是县丞之子!

“姓孙的,你还我父亲,还我家庭,还我女人!”

父亲和家庭也就算了,都是孙传庭侦办的,但是女人么……

就有点过分了!

得让这厮把话说清楚,他可没动过这厮的女人!

“你把话说清楚,你女人与我有何关系?”

马上要出发,刚才那番话,人们可都是听见了,要是不解释清楚,将来传到京城,几个损友不知道会怎样编排!

“你装得一手糊涂!我爹爹被你害死也就算了,说到底他做过事情不少,也算是你的眼中钉!可是啊,你已经让我变成一个穷人,为何还要夺走我的女人?”

不解释还好,已解释孙传统更加迷糊。

天可怜见啊,他在中牟可是一个女人都没睡过,怎么就夺走这厮的女人?

“你女人是何人,休得胡言,本官何时见过于她?”

孙传庭有些上头,这都叫什么事?屎盆子随便一口就要扣上来么?

“哼,你个狗官,要不是你,他能离开我?要不是你,她能想法靠近你?要不是你,她能推开我,说去送什么万民伞?要不是你……”

“等等!”孙传庭总算是听到一个关键字。

他想起来了,这厮和方才送万民伞的那个女人,曾经确实是一对儿。

当时几人还纳闷,他们两个是如何走在一起。

现在看来,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既然不是真爱,那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起方才那女人的装束,明显是不曾出嫁。

“哦?你是说的是她?那你自己去问,与本官没有任何干系,那万民伞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吧,你转告一句话,想做生意,就本分的做,朝廷如今支持商业,只要不是投机取巧,自然能财源滚滚,若是别有用心,那可就不敢说了。”

说完,孙传庭不再理他,一行人打马而过。

走出去一阵后,六合追了上来,小声说道,“大人,要不要……”

说着,比个斩首的动作。

孙传庭一看,鞭子不抽马,直接抽在六合身上。

“好你个李六合,跟着我这几个月,好的不学,净跟谁学的这个?咱们要是杀来杀去,和那洪县丞,有什么区别?”

六合捂着自己胳膊,十分委屈,自己到底也是好意啊……

不过,这个就是主人的不同了,如果他还跟着过去李家那些公子哥,现在杀人灭口的工作,或许已经交给他去完成。

远处,刚才还跪在地上的县丞公子,缓缓的站起来。

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和恐惧,而是换做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看得出来,此前他不过是在逢场作戏。

看看北方残余的尘烟,再看看南方送万民伞的方向,他冷哼一声,向西南方向走去……

320 复仇的几条路子

洪吉福身在阴谋当中多年,自然知道,想要让血脉传承下去的办法就是令儿子远离那些交易。

不管他自己是不是有翻船的那一天,到时候与儿子无关,便不会令洪家绝嗣!

所以,洪元奇被保护的很好,孙传庭如何查,都无法查到与他的关系。

最后的结果,虽然洪家大部分财产被没收,但是洪元奇竟然能神奇的保留一些属于他的资产。

当然了,其规模也是今非昔比,原本是当初的庞然大物。

只是,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洪吉福处心积虑的让儿子远离幕后交易,却无法阻挡在其死后,洪元奇报仇的决心。

说起来,洪吉福是被背后的势力放弃,如果任由他随意吐露,不知道会有多大损失。

尽管,在整个计划里,洪吉福不过是冰山一角,但是多年以来,他有没有向上伸触角,伸出去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么,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

洪吉福死的真正原因,洪元奇并不知道,如此,中间就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只要取得洪元奇信任,事情还不是编的合理就可。所以,在那些人找上他后,便是新的轮回……

洪元奇走了不过有半柱香的功夫,便遇见前些日子才见到的那个人,也就是此人,才知道父亲遇害背后的真相。

当然,是他以为的真相。

在他人的描述里,洪吉福也是被迫无奈,为了要洪家的传承,在不得已情况下,才去结交上官,与那些打算占有他家的贪官作斗争。

若是个有主见的成年人,自然能从字里行间发现不少漏洞。

但是么,洪元奇被仇恨遮住双眼,对方编故事的本事又是一流,也就比方书安差一点。

虽然有破绽,但是更加增加事情的传奇性,所以,他还是相信了故事。

“孙传庭走了?”那人说到。

“走了,带着所有家当离开中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洪元奇说话态度,与此前完全换个人一样。不是此前的轻浮浪荡,反而带着一些沉稳。

想来也是,任谁遭遇如此大变,性情都会有突然改变,洪元奇的不算特别夸张,但是至少没有精神失常。

“先不急,解决掉那些背叛你父亲的小人们再说,比如说,背叛你的那个女人。”

“那是自然……爹爹去了,不能让他们过好日子,我要她全家陪葬!”洪元奇咬着牙,好像要发狂的野兽一样。

在他看来,尤静云和孙传庭等人一样可恨,甚至是更有过之!

孙传庭与他无亲无故,本来也就是来中牟办案。

但是尤静云就不一样了,此前他们是那么的亲密,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最后抛弃他竟像是弃若敝履!

尤其是离开时那决绝的眼神,让洪元奇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铁石心肠的女人。

脑海中,他在此将此前笑靥如花的尤静云和诀别时的冷漠眼神相重叠。

能够做成这样,那个女人实在是可怕至极!

她肯定早早就有计划,所以在整个过程中,不过是与洪元奇逢场作戏!

也就是那时候,眼前人才找到他,告诉他,想要复仇,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尤静云家里,先前不过是当地的小商贩,后来参与过洪吉福一些事情。

慢慢地,从无名商贩到后来的中牟大财主,再到开封洛阳都有名气的尤家商号!

可以说,正是洪县丞背后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尤家才能滚雪球一样快速发展。

再后来,洪吉福为安全起见,将中牟所有与他有关的商人关系全部切断。

而商家当中,尤家已经家大业大,并不完全依靠洪县丞,经过调整,又再度发展起来。

不过,正是洪吉福的断臂之举,似乎让尤静云的父亲更加重视。

所以,她才改变与洪元奇的关系。

只是,商人重利,当洪吉福墙倒以后,尤静云一家迅速做出决断!

虽然说洪县丞背后的关系网不差,但是再强还能强的过阁老之孙和世子?

两个人现在一家执掌大明,一个是未来的太子。

几十年里,他们毕竟是大明最为顶尖的存在。

“那女人现在正在攀附与孙传庭的关系,还是要在此事上下功夫,最好能让她上钩,然后反戈一击,身败名裂,不但能报仇,还能解你心头之恨!”

“如此……那最好不过……”

起初,听闻他说的做法,洪元奇还有些不忍,但是想想自己家的遭遇,瞬间便坚定下来。

她尤静云能无情,便别怪自己无义!

与那人作别,洪元奇心里除了复仇的快感,隐隐有些激动,他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刺激的事情!

以前父亲做的事情,都是不能告诉他的大事,现在,他也终于能做大事了!

“爹,你看到了吗,儿子不是无能之辈,也能做你口中的大事!”

洪元奇冲着天空大吼一番,似乎在向洪县丞说着自己的决心。

随后,便走向远处。

但是么,洪吉福肯定是听不到他的豪言壮语了,倒是别人耳闻……

不一会儿,方才消失之人并未走远,他从一颗树后闪身出来,冷笑一声,“就凭你,还想做大事?也就是能被利用的废物点心!”

不过,即便是排不上多大用处,单纯用来恶心尤静云或者孙传庭即可。

毕竟,有洪元奇给他们制造麻烦,至少能分走一部分注意力,不会一直追着洪县丞的事情不撒手。

有些事,虽然切断的还算及时,但真要使劲追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东厂陷入内乱当中,一时三刻没有精力过来。

本来,东厂那些番子们,距离最后的真相已经没有多远了,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撤去。

后来事发,才知道,原来是太子将东厂老巢端了!

当然,此事对于大明的治理是大大的好事,但是对东厂手中的案子来说,可就不是那么回事!

像洪县丞一样的调查,定然都是不了了之,而他们,虽然是因为孙传庭以及背后的太子和首辅而倒下,却也是因为他们在其他地方的行为,有了喘息的机会。

此次东厂大乱,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去扩张,甚至于会比原来更强横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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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不过么,那就要看上边和别人谈判的进度怎样了。

大明,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从帝国立国之初,就是这般。

老朱的想法是好的,让王爷们镇守边塞以及重要城市,但是么……权力的滋味,谁都想尝尝。

同样是老朱家的子孙,凭啥你当皇帝,我就当王爷呢?

所以,遍布各地的王爷们,早就成为心怀鬼胎的祸患根本。

只要给他们看到机会,便会效仿当年的朱老四,起兵来一杠子!

而且,即便是没有机会,也学会自己创造机会。

中牟,原来不过是计划里的一小环,现在么,似乎能变成,创造机会的一个窗口!

官道上,二十里外的另一个方向,孙传庭的车队匀速前行,此时雨季过去许久,道路经过整修,已经恢复此前的通达。

但是,路上并不顺利。

连番遇到送万民伞和洪元奇后,又有偶遇,如果,算是偶遇的话……

车队遇到一辆马车,一辆十分眼熟的马车,正是此前工坊打造出来拥有胶皮轮包裹,加有板簧悬架的马车!

孙传庭有两辆,不过他已经将其中一辆赠与别人。

现在,马车出现在此地,并不是说人家还回来……

六合看见马车,先是惊叹一声,随即明白了什么意思,神色古怪的放缓速度,来到孙传庭身边。

“公子,你看这……”

“走吧,去看看,有些事情,怎么也躲不过!”孙传庭打马上前。

知道车里边是谁,便没有必要再问,他直接说道。

“徐姑娘,何必相送……”

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任知县女儿,徐鱼儿。

“鱼儿……鱼儿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

一番话说得孙传庭愣神了,不知从何说起,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可是有何要事?那借一步说话。”

孙传庭以为,徐姑娘是有什么要紧的线索要告诉自己。

虽然说人走茶凉,但是对于洪吉福之死,还有背后的线索,只要有精力,他还是会追查。

洪吉福吐出的那几个人,虽然也有些分量,但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罪魁祸首。

直觉告诉他,此事还能挖掘,不过要等到时机成熟。

“母亲说,让我随你一同去京城……”

徐鱼儿也算是个泼辣的姑娘,不然也不能够来找他。

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渐渐便小,最后如同蚊蚋一般。

“一同去京城?”

这里边蕴含的信息量可就大了,徐鱼儿对他有意,孙传庭是能感觉出来。

毕竟帮徐知县沉冤得雪的是自己,帮助徐张氏和徐鱼儿解决生存问题的也是自己。

所以,在孙传庭眼里,徐鱼儿的感情,更像是对于恩人的情怀,而非男女之情。

“鱼儿姑娘,你是知道的,我早已经成家立业,贱内也是当地乡绅之女,你……值得更值得托付之人……”

孙传庭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一个姑娘往坑里跳,虽然大明并不禁止纳妾,但是人家好歹是个知县的女儿,比自己正妻家室地位还高。

他妻家祖上确实做过官,但也不是什么大官,这一代更是作为乡绅,没有个像样的后辈。

不过,那他也不能为了徐鱼儿,将自己发妻休掉或者抛弃吧。

孙传庭自认为是个正人君子,始乱终弃的事情,他不能干。

所以,面对少女的怀春,唯有拒绝。

不过,徐鱼儿可不这么认为,既然她能来,定然是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

“娘亲说了,不强求名分,只希望我能快乐一世……”

这……

孙传庭可就为难了,人家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他还能说什么?

很明显,徐张氏已经和徐鱼儿达成共识。

徐张氏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虽然徐知县生前也算体面人,但是现在人走茶凉,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徐家千金。

孙传庭年轻有为,背后又有强有力的臂助,假以时日,定然能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最关键的是,徐鱼儿喜欢,发疯似的喜欢,已经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当初同来的几个年轻人,方书安和李尽忠、张田余等人都不差,徐鱼儿唯独恋上孙传庭……

有时候,爱情就是来的那么不讲道理,认定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是隔山海,也能一往无前。

“这……”孙传庭是个杀伐果断之人,但是在女人一事上,他从来就不是个利索之人。

这个时候,他也想和方书安一样,油盐不进、钢铁直男。

女人虽然对其感兴趣,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嘴……

“别这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已经想好,先随你回京,等见到姐姐之后,让姐姐为我做主……”

徐鱼儿再也没有方才的扭捏,似乎话说出以后,便得到了释放,她高兴的回到车上,探出头来,“走吧,我跟着你,你去京城我便去,你去辽东,我也去!”

这样决绝的态度,孙传庭叹口气,只好出发了。

事情到这一步,还能说什么呢?

希望,他的发妻能有好方法吧……

一路上,徐鱼儿除了吃饭之外,其余时间基本都在车里,尽量避免与孙传庭相遇。

如此一来,倒也避免一些尴尬。

同行之人开始还窃窃私语,没有二十里便换了话题。

在他们眼里,左右不过是纳妾的事情,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之事。

孙传庭到京城的同时,他的家眷也几乎同时到京,方书安帮着孙传庭在自己别院旁也购置一个小院子。

一个两进的小院,虽然不大,却是五脏俱全,装下孙家一家子,没有什么问题。

要是按照给事中的标准,可不算低。

大明的给事中,俸禄不多,想要置办这样一套宅子,很是需要积累。

但是么,方书安可不这样认为,毕竟是一起患难的兄弟,将来还要继续升官,两进实在是太小。

所以,他们想着买大些,可老孙却执意不让。

刚到京城就弄个大宅子,尽管是别人送的,说出去也是不妥,只怕刚刚上任就要弹劾不断了……

等孙传庭安置好,方书安与李尽忠带着礼物便上了门。

叫门时,门后出来的是个约七八岁的小童,梳着冲天辫,歪头看着两人手中点心,流着哈喇子。

李尽忠刚想逗几句,门里一个身着湖绿色马面裙的美貌少妇走了出来,轻轻一礼。

322 男人当然要聊些不正经的

妇人愣了片刻,随即反应道,“孙门杨氏见过两位叔叔,听传庭多次提起,若无两位照拂,不晓得早被贬官到哪里。”

说完,招呼那小子说,“瑞儿,还不过来见礼。”

娃娃被教育的极好,听闻娘亲呼唤,连忙划拉一把哈喇子,奶声奶气的道,“见过二位叔父……”

“吆,真是个懂事的乖娃娃。”

“果然有乃父之风啊。”

与娃娃互动完,两人赶紧回礼,方书安笑道,“嫂嫂切不可如此说,凭传庭一身本事,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现在还年轻,不过是没有机遇而已,将来名声出去,即便没我二人,也是会大放异彩。”

李尽忠跟着说,“就是。”

回礼结束,两人抬起头来,露出乖宝宝般的笑容。

孙传庭眼光真是不错,他这正室知书达礼,仪态端庄,一看就是掌门大妇该有的模样,四平八稳,礼数周到,确实撑得住台面。

这是第一次见到孙传庭家眷,据说老孙还有两个妾室。

不过么,现在肯定是见不到了,毕竟,哪里有妾室出来见客一说。

古人成亲比较早,三十多岁当爷爷的也不稀奇,老孙成亲算是晚的,记得历史上他中年丧妻,不晓得是不是面前这位。

两人进了厅里,孙传庭也从后宅过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看样子是才换好衣衫。

有家眷在,李尽忠这厮才老实许多,说话也规规矩矩。

本来他准备开两句黄腔,活跃下气氛,但是话到嘴边生生咽回去了。

让他来个落霞与孤鹜齐飞当然是不成,撑死就会唱个十八摸的小曲。

看见李尽忠的样子,孙传庭哪里看不出,便让杨氏去照料几个小的。

数月未见,老孙续起了须,整个人都变得不同,颇有一方父母官的威严。

厅里没有其他人,三人都感觉自在不少。

“在中牟辛苦,既要赈灾,又要建立工坊,能让百姓有个长久饭碗,天底下像你这样的父母官,可是不多了。”李尽忠哈哈大笑说着。

“这又不是我自己的功劳,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看得起孙某,给了这么个机会,若是让我自己,怎么能想出如此好的主意,更没有启动的银钱。”孙传庭笑呵呵的回复。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还是没看走眼,传庭到底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中牟能有你这样的知县,实则是他们的福分啊。”方书安不吝言辞的赞美着。

“书安说笑了,不敢当,不敢当。”

孙传庭赶忙摆手,实际上,方书安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大明到了天启年间,除了党争外,能干事实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不自然也不至于,李闯和张献忠之流能席卷大半江山。

若是有一半以上的基层官员在认真的经营,当然不会有那么多流寇。

所以,最后的结局,半是天灾,半是人祸。

能多一些孙传庭这样的父母官,百姓就能有更多的活路。只要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傻子才会造反。

古往今来,靠着农民起义能成功之人,实在是太少,绝对是风险超高,收益极低的事情。

“此番,传庭兄能担任兵科给事中,以后前途无量啊。”方书安恭维道。

“也不尽然,给事中看着权重,但是位子很低,极容易得罪人,如是被人记恨,想要出人头地可就难了。”孙传庭对自己的位置有清楚认识。

大明历史上,不少给事中都是一战成名,凭借封驳内阁的文书而出名,最后青云直上,位列馆阁。

当然,像孙传庭说的一样,也有人因为锋芒毕露,被一些馆阁大佬所惦记,最后找个由头发配到边疆,一辈子不得起复之辈,也不算少见。

总体来说,给事中是个风险高,收益高的职位。想要得到超高的收益,自然还有运气成分在其中。

“不管怎样,总算是到了京城,不用在下边风吹雨打。”李尽忠说到。

话说到这里,孙传庭并没有作答,却是站起来走到窗前,慨叹道,“实不相瞒,我宁愿苦些累些做地方官,那里怎么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做个给事中,以我目前的水平,恐怕做不了多少实事。”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孙传庭两眼一抹黑,刚到朝堂,肯定是四处碰壁。

“传庭无需担心,不是还有我们呢,你在下边,虽然能造福一方百姓,但是受到帮助的人毕竟有限。”

方书安知道孙传庭的上限很高,可不仅仅是一方父母官,他能督师一方,保境安民,也能成为统御中枢的力量。

理论上来说,从知县,知府,布政使之类走上来,基层经验更丰富。

但是现在时间哪里来得及,等到孙传庭一步步磨勘上来,十余年过去了,已经追不上方书安的节奏。

“我尽力而为吧。”老孙叹一口气……

“听闻,徐鱼儿追随你来了京师,打算如何处理?”李尽忠这厮,说着说着就奔着八卦去了。

不过,方书安也没有阻止,方才聊的话题有些严肃,男人们,总要聊些女人,才能显示出彼此关系的亲近。

就是官场那些事的话,怎么显出他们的与众不同。

“你就别调笑于我了,现在还安排在客栈,不知怎得和贱内说。”孙传庭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要我说,直说就是,你好歹还有两房妾侍,不差这一个……”李尽忠忽悠到。

“你个说话不靠谱的,还是看书安怎么……”孙传庭是说着,将目光转向方书安。

哪里知道方书安一样贱兮兮的笑着,“是啊,是啊,尽忠说的也对。”

两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样子,让孙传庭很是无奈,他一抓头发,“哎呀,你们就不能帮为兄像个正经的法子?”

“等等,我们说的真是正经的法子啊!嫂子一看就是同情达理之人,并非你想的那么不堪……”方书安劝解道。

“嗯?”孙传庭反应过来,难道是他想的过于严重了?细细想了想,似乎纳妾的事情,还是杨氏帮忙张罗的。

“那么,我与贱内说说看?”

“当然要去试试了?问过才知道结果嘛。”李尽忠也在鼓励着。

323 “借”并非是真的借

既然两人都是这么个意思,孙传庭决定去试试看,按照他们说的,即便是不成,也不会有多大负面效果是不是。

关键是人家姑娘家一个人在驿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是办法。

“现在我只是有些担心鱼儿姑娘,她自己在客栈……”孙传庭小声说着。

方书安哈哈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与林小姐说声,接到她那里就是,客栈人多嘴杂,不安全。”

“若是不去林家,去熊家也可以,我也可向熊二小姐说说。”李尽忠也适时补充道。

“到关键事情上,还是要靠你们二位啊。”孙传庭由衷的说,要不是他们提出来的方案,还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两人第一次来拜访,与家人还不算熟悉,并没有待太长时间。

……

卧房中,杨氏卸掉妆容,脱下首饰,回头对孙传庭道,“我们银两不多了,购置这套宅院已花去大部分积蓄,若无进项恐怕下月的粮米都买不起。”

知县的俸禄,在大明中期还算不错,等到末年,差了不少,伴随着白银的大量流入,通货膨胀的愈发厉害。

而俸禄并没有能跟上物价上扬的程度,因此,但凡是不贪墨的官员,很难经营起一大家子的花销。

就连孙传庭,还是靠着家里的接济,要是靠他自己的钱财,根本就支撑不起在京师买宅院。

虽然,这一套宅院的价格,已经被方书安悄悄的降了一半多。

孙传庭皱皱眉头,道,“改日我去户部问问,看能不能将拖欠我的俸禄催一催。”

真实历史上,明末时期,明廷财政紧张,官员俸禄常不能按时发放,但哪个明朝官员是靠俸禄过日子的,只有孙传庭这种不贪腐的才为生计发愁。

但是,他这次并不是户部大规模欠饷,因为他在中牟时候,京师的俸禄关系还没有正式转过去,刚调整好,就又被调回京师。

所以说,调动的过程耽误了俸禄的发放。

“夫君,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杨氏忽然咬着嘴唇,似乎有什么难以出口的事情一样。

“听闻,你在方家产业也有一些股份,为何不曾见钱粮进账?”

杨氏小声问着,说到最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好在两人夫妻多年,孙传庭能猜到最后几个字。

说到此事,他长叹一声,“你不说此事,我也会与你说……”

孙传庭自己觉得,他并没有帮着方书安做什么事情,就算现在得到的成绩,都是在他们的帮助下取得。

因此,虽然说是有股份,并且定期有分红账目送上来,但是他从来没有接收过。

若是拿了,自然有种寄人篱下,甚至拿人手短的感觉。

但是么,现在的情况,京城居大不易,真要是没有其他收入,仅仅靠俸禄,想要维持正常的生活,确实比较艰难。

他们都成了京官,再靠家里接济,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此事,帐房当然和方书安说过,当时方觉得因为孙家不差这些钱,也就没放在心里,便交代帐房,凡是不接受的钱财,都寄存在帐房,按照国债的利率,定期给付利息。

听完孙传庭的解释,杨氏叹一口气,“夫君为难,奴家自然晓得,若不然,我修书一封,管兄长借一些,先度过难关,等到来年好些,再还给他。”

借,不过是杨氏说的客气话,此前杨氏就“借”过,但是从来没见还的。

说白了,还是考虑到自家夫君的面子,不能直白的说是向娘家要钱。

“让你受苦了,此事先不忙,与其向家中开口,还不如我与书安说项,整个大明,恐怕没有人比书安更有钱的人……”

方书安多有钱,他自己都不知道,为将自己的钱财花出去,已经买了不知道多少原料。

西山堆积如山的毛料不过才消耗少半,向草原下达的订单又开始。

此事,方书安还解释过,说什么只有花出去的钱才是钱,扔在地窖里的银子和铜子不过都是金属罢了。

原先,孙传庭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但是他眼睁睁看着方书安为首的联合体体量越来越大,但是却没有见别人的钱变少,才明白,原来,钱流动起来,是真的能够创造钱财!

后世世人尽知的经济学原理,现在还是大部分人都不认同的事情,要不然“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到现在都是被读书人批判的目标。

事情的普及路还很长,方书安没有经历从教化世人开始,连孙传庭都难以理解的事情,要想让普通人接受,需要的时间成本太多。

所以,他将希望放在学院上,只有有了人口基数,才能更好宣传经济基础原理,也能让大明向工商业发展迈出更加坚实的一步。

“方家若是真的如您说的那么富庶,我们能否参与他们家的生意呢?”听完孙传庭对于方书安生意的神奇描述,杨氏突然问道。

还别说,一句话真的将孙传庭问住,他还真的没有考虑过,以前不想拿钱,是因为并没有参与到事情当中,现在杨氏来了,倒是能参与其中。

至于什么在家安分守己的看家,从来不是孙传庭对杨氏的要求。

与方书安有关的人,不管是有没有婚约,是不是过门的女眷,多多少少都参与到他们的生意当中。

别的不说,林家大小姐都没有出阁,还有熊家二位,不都是乐呵呵的在做着买卖,往家里挣钱的么?

他们家杨氏,怎么说都是已婚妇女,在出门的事情上,可比林家小姐和熊家小姐要有更多的自由度。

“若是你愿意抛头露面,我倒是愿意将你引荐给林小姐和熊小姐她们,她二人一个是官家小姐,一个是商人世家,与你多少有些类似,还真能在一起做些事情。”

孙传庭对于自家老婆的本事,还是有自信的,虽然不是林月华那样的商业奇才,但是真要做些什么,绝对是能帮到手的人。

何况,现在方书安的产业,已经在向女人堆里发展,用他的说法,女人的钱可比男人钱好挣多了。

心里想着,看见边上放着的礼盒,那里是精华水套装,有些是想买都买不到的君子系列。

“对了,那里边装的是好东西,你喜欢便用,不用替他二人省钱。”

“那是什么?”杨氏开心的笑着。

“精华水,君子系列。”

“呀!”杨氏惊叹到。

324 眼占便宜不算,嘴也要

精华水的名声,杨氏自然是如雷贯耳,不过对于她来说,要是消费,还是有些奢侈。

此前她的手上,只有一个单支,还是在老家的时候,熟悉的姐妹相送。

现在,突然拥有了整套,那是相当的惊喜。

“这……真的能留下?”杨氏看着孙传庭,将东西护在身旁,丈夫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没准还要全数送回去。

孰料,孙传庭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他看着杨氏像是护着崽子的模样,笑呵呵的说着。

“若是别人,肯定要送回去,不过是书安和尽忠送的,尽管收起来便是。他们两个都是大财主,也是为夫好友,并且,家里背景比咱们厉害的多,收他们的东西,可不算是收受贿赂!”

既然夫君如此说,杨氏自然不客气,飞快的将东西放好,万一慢了再后悔,才不给他机会。

不过么,孙传庭说的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一个是将门之后,一个是首辅之孙,在新君和皇子面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不是为了要巴结他才拿东西。

……

两人还在说着礼物的事情,方书安已经出门了。

不过,他离开孙宅以后,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兜兜转转到了林家在京师的宅子。

林月华见到他,稍微有些惊讶,最近方书安的事情很多,他很久没有来找过自己。

“书安,你怎么来了。”林月华亲自端了杯饮子,放在小几之上,自己坐在对面。

方书安突然愣住,这装束未免有些……太随意了吧……

林月华穿着一件褙子,但是她这件因为身材饱满,所以襟显得有些低,里边的衬的反倒像是抹胸一样。

用方书安的眼光,怕是比后世的抹胸还要惹火,直追唐风啊,简直是风光无限……

还别说,平日里都是在外面,她穿的都是更加严实的衣衫,不曾有此等效果。

但是,林家小姐在家穿衣如此随意的么?那么下人们不是大饱眼福?

思忖着,他眼睛瞥到,门一侧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披风。

原来如此,方书安瞬间释然,定然是发现自己来,才脱去外袍,这样方能行显示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啊。

看来,林月华对自己的意思,还是有变化,不像是此前那么不屑一顾。

嗯……事情就有意思了,看来两个人的故事还是要继续下去。

别说,就是那么一瞬间,还真将他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看见方书安愣神片刻,林月华还是满意的。

方书安还是那个方书安啊,不知道为何总是假装正经人,如此看来,只要是有什么好风景,他还是会在乎。

不过,接下来的对话,彻底变了味道。

“月华,你穿这么少,不冷么?”方书安饮了一口饮子,突然问道。

冷???

林月华被他没来由的一问,瞬间愣住,这叫什么问题,人家还不是为你才穿的如此之少!

不就是想让你饱饱眼福?现在倒好,你占了半天眼神的便宜,最后就蹦出来句啥?

“冷,自然是冷了!方才忙些活计,有些热,我这就去换件衣裳!”林月华恨恨的说着,这什么人嘛,让你占些便宜,咋还说出来了?

难道不应该心照不宣?

她走了几步,去门后取下悬挂的罩衣,将其披上以后,伸手裹个严实,才坐回位子上。

方书安一看,也是有些可惜,怎么说的那么早呢,应该再多看一会儿,等着说完事情以后,再提此事啊,唉,真是,遗憾遗憾,只能找机会再去看看青儿一饱眼福。

方公子上门,所谓何事呢?”林月华不咸不淡的问道。

“哦,还真是有事情找你帮忙,传庭在中牟期间,帮着老知县洗刷冤屈,还他个清白。但是么,老知县的女儿不知怎么的,就认定他了,这不是,还亲自追到了京师,说什么非他不嫁。

但是啊,传庭是有家室的人了,现在那姑娘在客栈待着也不是办法,我寻思着,你这里地方大,不如让她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看看有什么变化?”

听到是此事,林月华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一个男人惹出来的花花事情,沾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此事也不见得是坏事,遂改了主意。

“好,人是你们带来,还是我上门去请。”

“我问问传庭吧,先征得你同意,才好说如何带她过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传庭的家人来了京城,此前我们算给他的份子,一直未曾领取过,虽然我放在柜上一直算着利息,但看样子,他是根本不准备拿了。

现在,买宅子又花一笔钱,我寻思,不行你们带着他的妻室,开个店铺或者参与到生意当中来。如此,总能让他们的生活条件改变下。一个好官,不能因为缺钱花,最后变质。”

“好,此事毫无问题,你们看重的人,向来不差,既然家里有困难,我们便来帮忙就是。不过,哪一项适合她们入手呢?”

现在,方书安旗下的新业务不少,精华水、成衣铺、布庄、点心铺等等。

虽然他将精华水的大头给了公主家和熊家以及林家,但是他们也有部分股份在其中,分出来给孙传庭也不是问题。

不过么,还是要看看,杨氏喜欢什么,干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当然是要事半功倍。

两人继续交谈一些细节,方书安便起身离开,他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去处理。

“书安!”

刚迈出一步,林月华突然喊道。

“怎么了?”方书安回头,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

“嗯……一会儿一起留下来用餐吧。”林月华只是单纯的喊住他,想让其多待一会,但是要说理由,她还真没有想到合适的,情急之下,只好说出来吃饭。

“嗯,好啊,尝尝你们家厨师的手艺。”

方书安笑着答应道,林家厨子是蜀中过来,论起饭食,比京城要细腻的多。

当然,现在辣椒并没有在蜀中普遍,所以不存在做一个菜,要用上两斤辣椒的情况。

要不然,以京师这样干燥的天气,吃完半斤辣椒,两头都要被辣一遍。

尤其是第二天上大号的时候,那火辣辣的感觉,体会过的都不忍想象。

不一会儿,菜品们一样样端上来。

大明的食材不差,但是并不能与后世相比,现在吃到的海货,大部分都是腌制存放,不存在冰鲜以及冷冻一说。

因此,都是一股子咸乎乎的味道,可尝不出里边的鲜味。

看着方书安吃的并不是多么上劲,林月华便知道,还是不合他的胃口。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要说吃上边,方书安能变出各种花样,那繁杂程度,不是她家厨师能比拼过的。

“唉,若是这些海货和鲜果,没有这么多盐和糖,该多好。”

“那还不容易,只需要将其做成……”方书安说着,突然间眼前一亮,是啊,这不是又发现一条财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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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保存食物的战略方法

现在没有长时间保存食物的办法,原因很简单,人们并没有认识到,食物腐败的本质是什么。

不过,原本的历史上,也是先发明出保存食物的办法,在几十年以后,列文虎克发明显微镜,才找到食物变质的本质。

“你说,若是有一种保存食物的方法,将肉类做封在其中,能保存上大半年,人们是否会为其花多的价钱?”

方书安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其实,刚才看着方书安不说话。林月华就知道他在思考什么问题,所以并没有打搅。

现在看来,还真是有了好主意。

“那要看看是何物,你像肉类,能买到新鲜的食物,自然是不需要花更多钱去买你说的东西。不过其他食物就不一样了,如果是海货,可以做的不是死咸滥咸的话,还是会有不少人选择。”林月华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分析情况。

“不仅仅有海货,还有水果之类,你想想,现在的果子,只能吃到收获季。过了时间,再想找可就难了,若是将果子在冬日卖出,那肯定是个好价钱。”

“果子也能保存?那自然是极好的,否则,冬日里只能吃些蜜饯,都要甜倒牙了。”

在大明,储存果实的办法还是制成果干或着是蜜饯一类。

两种都是将水果当中的水分除去,尤其是果干,都靠着烤制或者晒制,最后造成的口感很差,除却葡萄干等少数一些,基本都是费腮帮子的存在。

也就是到了新世纪,真空冷冻干燥工艺得到大幅度发展,成本极大降低,采用真空冷冻干燥制成的冻干果干,才成为替代晒制果干的好办法。

而蜜饯,虽然没有果干那么严重,但也是将水果当中的水分敢走七七八八,随后依靠高糖度来保证本身不会腐败。

与高浓度盐一样,高浓度糖分同样会使细菌等微生物细胞壁渗透压失衡,使细胞内水分丧失,最后造成死亡。

造成的结果就是蜜饯的糖度实实在在是太高了,平日里作为零嘴还行,若是当作正儿八经的食物,自然是不可能。

若是想要吃蜜饯吃饱,同样会让人甜的发腻乃至于受不了。

所以说,想要保存食物,还是需要新的方法。

“月华,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能解决保存的问题,还能解决食物运输的问题。如果说,能将草原的牛羊肉做好,再方便的运送到内地,可就大大增加了内地的肉类供应。咱们现在虽然有肉干,但是肉干对人的牙口可是个重要的考验。”

方书安说完,让林月华消化一会儿,接着说,“最重要的事情,是能方便大军携带,到时候,不用总是吃压缩饼,炒干粉一类的食物,吃些果子和肉类,不但能改善兵丁们的身体,还能提高他们的士气。”

对于打仗的作用?

林月华自然没有考虑到这一方面。

实际上,当年保存食物手段的产生,便是战争带来的副产品。

当初,拿破仑下令,让科学家们寻找一种能够方便保存食物的方法,并且准备了高额的奖金。

在利益的驱使下,不管是科学家还是各路工匠亦或者是食品厂的技师们,都将精力投入到新型保存食物手段的开发。

最终,一个工人通过利用密封、加热的工艺,制造出能够保存长达六个月的食物,获得了拿破仑的巨额奖金。

方书安要做的,就是复制当年阿佩尔发明的罐头。

当然了,最开始的产品也就是利用陶罐作为容器,利用软木封口,蜡封保存的原始罐头。

想要用上马铁皮罐头,他还需要攻克轧铁皮的难关,现在没有蒸汽机,仅仅依靠水力或者人力提供的动力,想要生产马口铁皮,还是还有不少的困难。

他将基本的原理和生产方法告诉林月华以后,对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书安,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如何能保证,食物能防止好几个月呢?”

“此事啊,说来话长哦……”方书安一边拉着长音,一边准备编故事,此事他还真没有想好如何编,不过么,编故事也就是一张嘴的事情,稍微思考一番,他便开始胡诌……

在方书安的故事里,他能够发现食物没有腐败,还是一次机缘巧合。

说是一次送来吃的,还有半坛米酒,他将米酒喝的只剩一点以后,便想尝尝熟肉淹了米酒的味道,便将熟肉扔进去,拿到厨房去收拾。

谁知,东西做好以后,盖子给牢牢吸住,因为难以打开,就随手放在厨房,后来,或许因为下人们以为里边是酒,并且打不开,就存放起来。

直到有一次他再去找酒,才发现与众不同的一个,费劲打开之后,发现里边的东西味道很好,就像是昨天才放进去的一样。

随后,做过几次试验,发现证明他的观点以后,因为忙碌,便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吃东西,突然想起来,似乎那是一个卖点。

故事编的很圆满,不知道细菌以及食物腐败原理的林月华,自然听不到当中的缺陷。

“如此,那还真是一项意外的发现啊。”林月华感叹着。

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为何能弄出来一个又一个新发明,根本就不是外界传的神乎其神,不过是因为更善于从生活当中总结经验。或者,是从别人的故事当中找到灵感,不像是其他人,在听别人说故事的时候,只是在听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当然,这是林月华自己的理解罢了,因为方书安的改变和发明实在是过于让人难以理解,所以只好编造一个能说的过去的解释。

好在,他偶尔也会犯各式各样的错误,不然,那真就是神仙下凡或者是被狐仙附体。

理论是这样,但是实际执行起来,还是要有不少难度。

其他的不说,如何保证在存放几个月以后,食物的味道不能比原来差太多,就是一件需要大规模实验的事情。

现在又不具备做加速老化实验的条件,所以,他们只能做各种各样的存放实验,找到最合适作为罐头的口味以及加工的手段。

326 御医们打上门来

涉及到存放实验,所以罐头的研制是个漫长的过程,少说也需要半年时间。

而且,别看是一个相对简单的做罐头实验,技术难度和工艺难度都没有多少,但这却是方书安有史以来,搞的最大的研究团队之一。

首先,自然是因为随着工坊不断扩大,有些常任的匠人们,已经知道如何进行单因素变量和正交实验的做法。而且人手多了,也能同时准备更多的实验,同时,需要大量的厨师,来研发各种各样的口味。

口味确定以后,还要批量试制,整个研发过程明显是体力活,确实需要大量的人手帮忙,不然,核心实验人员每天搬罐子都要累死累活。

当然,罐子也需要特制,最开始自然是先试用成本最低的陶罐。

其实,按照方书安此时能加温到的温度,烧制相对薄一些的瓷罐,成本也不会提高多少。

至于琉璃瓶,也不是不能做出来,只不过现在,他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去做,所以没有多余的经历来牵头做琉璃瓶子。

找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宫里的御医们,还有御药监的管事太监。

原因么,还是因为当初在中牟,方书安提出来疫病来源的问题。

当地的大夫,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是背景深厚,他在京城可是有着自己的后盾。

算起来,有一名御医,还是他的师兄。

如果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方书安踩也就踩了,但是对方有个御医的师兄,那么事情就不一样。

现在,人家终于找上门来!

而且,选定的时间地点,正是他们招生的地方!

此前一直因为种种事情,没有开始大规模招生,现在泰昌帝登基,方书安的技工学院,终于是时候大展拳脚。

别的不说,他给注意朱常洛画得那个监税司的大饼,也是时候开始运作。

等到有个一两年,朱常洛掌握稳定以后,便是监税司试行之时,所以,现在对于人才的储备十分有必要。

方书安和徐光启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加速招生进程,因此,他们的宣传力度比原来大大增加,甚至于,将招生摊位直接摆到国子监对面……

当然,这不能说是对国子监的挑衅。毕竟国子监不少人就是混个名分,不见得真的是来怎样。

时间进入到明末,监生想要直接当官,已经是凤毛麟角。

有些人只是来混朋友圈,有些人则是因为国子监费用相对低,并且还有大量的书籍,所以想在此多读些书。

毕竟,此时书的价格相对于收入来说可是天价。

方书安的目标,一方面是借助奖学金以及免费的优势,将那些贪图费用低的学子们拉过去。

另一方面,则是将一些来混朋友圈的纨绔子弟们也拉过去。

对于贫困学生,学院的费用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对于纨绔子弟来说,他们虽然不像国子监那样历史悠久,但是有着朱常洛做祭酒,还有知名文臣武将作为教授,更有着朱由校、方书安、李尽忠,这样一等一的纨绔以及官宦子弟。

因此,吸引力并不小。

当方书安扩大宣传以后,效果还是很好。

学院的学生,瞬间从二三十人的规模,开始到每天都有少说几个,多则有十几个人报名的状态。

按照他的计划,开始报名的这些人,都不做任何要求,不设置任何门槛。

来得早必然要有对应的好处,等到学院名气打出去之后,再想来,呵呵,那可就要通过层层测验和考试。

毕竟他们也是教授先进学习科目的地方,可不是什么收容所。

第一届学生么,反正他们没有打算收太多人,几百人的规模,好好教,怎么也能学明白。

实在不行,留在学校多呆几年就是。

事情进展到顺遂的时候,难免会有人觉得太顺利,便来找些事情。

他们迎来第一个来砸摊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几名御医!

若说论起来御医们和方书安的龃龉,其实时间不算近。

最早的时候,万历的饮食发现问题,御医们给出来的意见是风痹之证,要用慢药,缓缓调理。

但是方书安等人给出来的方案,则是运用理疗的方案,快速将体内的毒素除去。

很显然,最后万历能再度醒来,也多亏了理疗的方案。

单说万历的事情,其实还好解释,毕竟那是理疗的范围,逃不出御医们的医术范围。

但是对于太子那,就是另一个矛盾。

太子原本一直身体不适,在御医那里,也不过是调理。

但是,方书安给徐光启的主意,之让徐光启带着一些什么奇怪的机关过去,还做一些奇怪的运动,甚至于是五禽戏当中都不曾有过。

按照御医们的观点,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必然最后会以失败结局。

谁知道,配合这进献上去的药丸,太子的身体不仅仅比此前更加强健,就连房事能力也略有提高,甚至于,此前悄悄给太子敬献迷药的人,都被赶了出去。

你个方书安,不好好去挣钱,还插手御医!

插手也就算了,偏生比御医们干的还要好!

你说,这让御医们的脸往哪里搁?

若是就这样,他们倒是也咬不到方书安头上,毕竟方书安与御医们并没有直接冲突,甚至于个别人的关系还很好。

但是么,事情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有关联。

这不是,在中牟的疫病当中,终于让御医们抓住把柄!

你能治好疫病,或许有你的过人之处,那你按照自己的方法治疗也就是了,但是,你为何要说疫病的根源是一些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呢?

既然是人眼都看不见,你是如何看到的?是有什么仙法?还是说,你方书安拥有能看见别人看不见东西的能力?

这件事,就是御医们近日来的导火索。

毕竟,方书安摆出来的招生简章里边,可是说了,会教授一些基本的医疗方法,用来拯救处于危险当中的病患,能让他们生存下来,等到医护人员的到来。

一众御医带着他们的徒子徒孙,还有御药监管事太监,浩浩荡荡的杀过来。

“方书安,你给老夫说清楚,你自己有你自己的方法也就算了,大家治病各有良方,为何要诋毁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医术?”

领头之人正是御医当中一个颇有资历之人,王明义。

327 你要我怎样

方书安正在与几个学生画饼,看他们的意思,明显是要动心,眼看就要在招生名单上签字。

然而,正是王明义这一嗓子,将几个人吓到,趁着方书安分神,他们将笔架上,闪到一侧。

眼下,有御医们来砸场子,刚好看看方书安所说之事的真实性如何。

其实,方书安并不认识王明义,只是有一些大概印象,知道宫里有如此一号人。

“这位是?”他不紧不慢的站起身,稍微点头以示礼貌之后,便拖着长音问着。

毕竟,边上还有观望的学生,不能做的太过于跋扈,让人们误会他只是个粗人。当然,也不能太示弱了,人家是来踢场子的,把脖子伸过去算怎么一回事?

“这位是太医院的王太医!知趣的还不来赔罪!”

跟班也是太医院的小大夫,不过眼下还混不到给皇帝后妃们看病,顶多是给太监宫女们治病。

他们当然知道方书安是谁,也知道其能量。

在别人面前,此人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但是那还是要看什么人。

方书安再厉害,也不可能不生病,哪怕他爷爷方从哲,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见了太医们,也要问声好。

没有人会和医生过不去,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有生病的那一天。

若是得罪了太医们,真的等到换上重症之时,还是要找他们,如果到时候稍微怠慢或者出些坏心眼,那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所以说,尽管太医院院判的级别也没有多高,但是他们的地位相当超然。

甚至于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后妃们也都是好言相待。

所以,他们此来,就是想落方书安的面子,将御医们的脸面挣回来。

要不然,你敢反抗一个试试?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在如此多御医面前,真要认怂,毕竟他们不敢确认自己是否有不适的那天。

但是,他们遇见的可是方书安啊,一个致力于要将后世医学与传统医学相结合,共同发展之人。

在很多疾病上,或许他么已经有了极为成熟的手段和方案,但是毕竟医疗技术不够发达,有些医疗技术尚未能够出现。

比如他们此番前来争执的核心问题,方书安自然是能拿出来令人信服的方法来!

“各位大人,怕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啊,小子从来不曾诋毁咱们祖宗传下来的医术,我当时在中牟,批判的是他们对待病人的方法,可没有说他们的医治方法不行。”

不就是辩论么,方书安先咬紧一点,让这些人无处下嘴。

“胡说,你明明说是祖传的医术不行,还说你能看见什么人眼看不见的小虫,要用你的方法才能除去小虫,最后治好疫病!”

对方一看也是个嘴炮高手,他已经看出来,方书安想要按住一个问题,所以便将另一个也赶紧拉过来。

“小子的确说过,是小虫导致的病情,我也说过,用我的方法能除去疫病,但是,我从未说过传统医术不行!”

华夏历史上,发生疫病的次数不知凡几,在没有现代化医疗手段之前,总有名医能依靠仅有的医术,来解决疫病的治疗和预防。

但是么,中牟县可没有那样的手段。

“信口雌黄,当时胡说八道是你,现在不承认也是你,怎么,自己做的事情,不敢认了?”

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样子,方书安知道,如果他还是一味忍让,他们定然会一直纠缠下去,到时候,对他的名声和招生工作,都将是很大的打击,因此,很有必要将事情快速解决掉。

“既然你们非要什么真相,那我就实话实说,当时的情况,中牟当地的医生,竟然将不同症状的病人,放在一个营帐里。他用来区别病人治疗程度的标准,并不是病情轻重,而是谁给的钱怎样!设想,那样的情况,如何能避免疫病的传染?”

底下人说坏话,自然不会将本身所犯的错误说上来。

此时,人们虽然不知道疫病的并发原因,但是都知道,要远离身患疫病的患者。

这家伙倒好,不但不分类,还讲严重和不严重之人放在一起,甚至于是一些普通受寒之人放在一起。

那样,几乎每一个帐篷,都有可能成为一个又一个集中的爆发区域!

此话一说,一帮御医们突然鸦雀无声,那厮怎么就没将这个情况讨论一番呢?

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怎么不可能,此事我有何必要隐瞒你们?”

方书安冷哼道。

“我有何证据?现任兵科给事中正是当时知县,他可是现场所见,另外,还有中牟大小乡绅百姓几百人,都是在疫区存活下来之人,他们当时经历过什么,一问便知,此事,会有作假的必要?”

眼看方书安将他们强加的第一条罪名推脱掉,人们便向第二个罪名加压,还不信了,方书安还能躲过这一次?

“中牟之事,我们自然回去当地求证,如果与你说的有出入,到时候咱们再慢慢算。不过,你说的小虫又是怎么回事,疫病的起源,与小虫有何关系?还是说的看不见的小虫,那么你说说,此事是哪位神仙托梦给你,或者是给了你通天眼,能看清世上别人看不到的事情,或者……”

王明义拉着长音,“或者就是你胡说八道,找个借口推广自己的手段而已?”

这是个大帽子,每个人都有推广自己治疗手段的方法,像是方书安这种,就有点太不要脸。

医理之事,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和演变,才慢慢到今日的地步,你方书安一个孩子,毛不过是刚刚长全,甚至于还没有形成自己的理论,就敢向别人开炮?

“此事,恕小子之言,还真不是胡说八道。或许诸位都曾经见识过西洋人造出来的千里镜。在西方,除了千里镜,还有另外一种东西,叫做显微镜,顾名思义,就是能看见人眼看不见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我们不曾见到过,我们不久便能拿到一台显微镜,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什么都清楚了!”

方书安说得激情,挡不住别人给他泼凉水。

“我看你是缓兵之计吧,西洋距离我大明,万里之遥,就算是你要购买,货期就有多久。又或者,最后会说货物丢了,沉了,总之是各种借口也说不定!”

“那,你说要怎样!”方书安问道。

328 一句话三个套

“怎样?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你能证明自己说的为真,那么我给你赔礼道歉,如果你说的是假话,哼哼,赔礼道歉不说,将你这劳什子医科去掉,免得误人子弟!”

王明义说的话,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深明大义。

看这意思,分明是要给他穿个小鞋。若是说仅仅为找回面子,大可不必如此,种种行为,分明说明背后有人在捣乱。

方书安还并不着急回复他,而是将目光挪向御药监管事太监,“崔公公又是为何事而来呢?我在中牟的事情,好像怎么算都算不到御药监头上吧。”

“你们的事情,洒家自然是管不着,但是有人诋毁宫里的太医们,洒家自然也要出来看看,是谁恁大威风,今日瞧见,原来是方少爷啊,那就难怪了,寻常人可不敢有如此胆量,只是不知道,方少爷当时是一个人,还是说与别人一起针对御医们呢?听闻,还有孙传庭和李尽忠?”

崔文生一开口,方书安就知道要坏事,但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坏,将他拉下水还不算,还要把孙传庭好李尽忠一起惦记上。

李尽忠虽然顶着世家的名义,但是在李如柏和李如桢事情之后,李家的名声大不如前,而他父亲李如梅已经去世几年,所以家族对他的护佑有限。

孙传庭更不必说,一个几乎算不上什么背景的年轻人,却要被这个崔文生算计,明显是要坏掉他的名声,进而破坏他的仕途以及未来,当真的坏的流油!

不过么,崔文生也蹦跶不了几天,新君上位,他作为郑贵妃提拔上来的人物,自然需要将位子腾出来给朱常洛或者是朱常洛妃子信任的人物,毕竟郑贵妃要随着万历一起去西山别院,她的手也够不到皇宫大内。

现在的意思,再去动摇朱常洛,希望不大了,而且崔文生在背后干什么,方书安可是一清二楚,因为有徐光启和他的存在,想要去给朱常洛下药也变成不可能的事情。

搞不掉朱常洛,又没有下药的手段,只好用其他方法。

很明显,气急败坏之下,他们是要给方书安一方人制造困难,至少,也要恶心恶心方书安等人。

可惜啊,崔文生千算万算,不知道方书安是什么人。

方书安穿越而来,在后市各种渠道可是见过各种流氓手段,这点套路,对于他来说,虽然会有些效果,但是远远达不到崔文生期望达到的效果。

“此事与他们有何干系?难道说,你今日来我这里无事找事的捣乱,想强行将罪名加到家祖头上,几个太医也是与你一起么?”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太医们或许不在乎去找方从哲对峙,但是让他们承认是来给方从哲身上泼脏水,那是万万不能之事。

不惧怕当朝首辅,不代表敢于去诬陷人家!

他们虽然是太医,但是也不过是太医!

在只手遮天的阁老面前,并不是真的能硬扛!

“使不得,使不得,方少爷说的哪里话,我们只是来讨个公平,可不曾是找什么借口,往阁老身上泼污水。崔公公,您赶紧解释解释,咱们可不是这个意思……”

王明义拉着几个御医来给他掠阵不假,但是真要是为了崔文生,把自己和人家几个人的后路断了,那可就是弄巧成拙。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太医是一面难以抗拒的大旗,有了它,后代不知道能吃上几辈子。

将来一说,我家祖宗曾经是宫里的太医,给万岁爷爷瞧过病的那种,对于自家行医那是大大的好处。

若是因为崔文生一句话,将这几辈子的饭碗砸掉,那才是脑子被砖砸到以后才会做的事情!

崔文生心中暗骂,这些胆小如鼠之辈,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没有他们这样的,两头都想吃,两手都要抓。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既然人家已经标明立场,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对付方从哲?那简直是太自不量力了,原本就是借着太医的手,现在要是表明是他自己,那自然是不可。

“那或许是当中真有误会?那要早早查清楚了,不然要是脏污了阁老家名声,可不是崔某的本意啊。”看上去似乎是退了半步,其实不然,只不过想把自己摘出去。

方书安当然听懂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崔公公真是公正啊,什么都没调查,就想将罪名安到我方家头上,您放心,我们定会将事情调查清楚,不过么,现在万历爷已经从重病中醒来,他现在很想知道,自己突然意识不清,是否和过去的药物有关,我见你崔公公最好回去查查方子的底子,看看里边是否有过君臣相悖的药,万一是有人大意了呢?”

崔文生一听,心里一咯噔,他说方书安的事情,不过是想混淆视线,而方书安说的事情,明显是确有其事啊,当然了,事情的具体方书安并不清楚,他不过是猜的。

“你……你血口喷人!我……咳咳……我们怎么会……”

崔文生明显心里惊到了,说话都不利索,他只好假装咳嗽,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不过,方书安自然不会给他机会,直接打断他的话。

“不会最好了,崔公公您紧张什么,还是回去检查一番,万一是有小太监疏忽,您还不知道,那才是最严重之事!”

几句话下来,崔文生只好继续假装着他的咳嗽,捂着心口去了。

王明义也是冷哼一声,抱拳一挥,“三个月后,我们自然回来求取结果,希望到时候,方少爷不要不辞而别!”

说完,他们一行人也远去。

等到众人走远,方才远远围观的人们再度汇集过来,看样子,就连太医个御药监的太监们,都没能奈何方书安他们。

或许,技工学院真的能学到不少本事也说不定!

“方大人,方大人,刚才我的报名表呢,我现在签字还来得及吧。方才见他们气势汹汹的来,还以为……”

“没关系,小意思,一点点波澜而已啦,掀不起大风浪,放心签字!”

方书安笑呵呵的回答,并没有要拆穿他们墙头草的行为。

人嘛,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329 拼音与洋妞

人的名,树的影,方书安也想不到,他和王明义的赌约还没有最后的结果,就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别的不说,在一帮人找事之后,来报名的人数明显增加,原来预定的三百招生量,竟然超标了,有三百五十六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技工学院第一批有三百六十五个人,倒是还算吉利!

报名结束以后,准学员们都得到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包!

回家探望的路费,并且约定,一个月之后就是正式开学的日子!

这都是在预料之外的惊喜!

招生的时候,可是没说有如此好的事情啊,这么一来,更是让人们喜出望外。

也就是方书安现在家大业大,各个产品都能拿出巨额利润,三百多人,每人十两二十两路费,也不过三五千两,还真算不上什么。

关键的,这点钱,相当于给他们吃一记定心丸,看看人家,什么都不说在,只要是报名结束,上来就发探亲的路费,试问天下书院,还有如此美妙的事情么?

当然,由于时间限制一个月时间,因此不少边远地区的学子并没有回家,而是选择留在京师四处走动,走亲访友。

因为学院明确作出规定,等到下一次放假之前,他们将没有探亲的时间!

严格是严格了点,但是肯花钱,说明学院也是对他们寄予厚望的,所以,学子们并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一些被家里塞进来的学生,就有些嘀咕,他们可是在京城的,回家也就一会儿功夫,若是那也不让回来,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询问过里边的教授之后才知道,平日里会有休沐,想要到城里喝酒之类,都没有问题,若是回家,自然也可以,不过没有长期的假期出远门,由于课业的关系,也无法请长假。

这么一说的话,还算有人性,那些纨绔们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在家也是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做,呆下去迟早会成为一堆废柴,学院听说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来发泄他们多余的精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关键的是,学院竟然还设置有女生部!

那就太令人向往了,如今,大明社会坚守的原则是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是啊,那也是对小家小户或者平民子弟而言,上流社会的女眷,自然还是希望长见识,像是熊家姐妹就是当中的典型代表。

熊廷弼可不想她们姐妹只是会针织女工的女流之辈,最好是能琴棋书画的女中豪杰。

豪门大族里,不少人也有类似的想法,而方书安的初衷,其实是想让更多的女性了解到新兴的学科,以后,他们作为私塾或者蒙学的教师,可要比男性方便的多。

若是有些人能成为其他大户人家女眷的教师,那就更理想了,对大明的影响,自然不能只从男人着手,女性是半边天,让她们有推广新学问的意愿,也是成功的不可或缺之事。

方书安空出这一个月时间,一方面自然是真的要让学生们去和家人叙叙旧,为将来的紧张的学习做准备。

另一方面,是他要将显微镜磨制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和王明义等人的赌约,更重要的是在教学之中的应用!

现代化的医学和化学生物学等学科,显微镜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一项必备工具,有些事情,单纯的讲述理论,很难让人想想清楚背后的真相。

但是用只管的肉眼观察,再结合讲解,那就是极为方便的事情。

所以,自然科学里边,很多教学都带有实验课,通过实验课上只管的观察,是一个全方位的学习过程。

通过一个试验现象总结出来的东西,远远比单纯的讲述更能令人记忆深刻。

实际上,还有个不得不做出来的原因,因为要授课的内容里边,有很多是在华夏传统书院教学以外的内容。

比如说他打算开设的化学基础、物理学基础和医学基础,这些东西,如果不拿出实打实的东西,要想让人们相信,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难啊,在筹备望远镜的同时,他还要和几个现有的教授们一起研究如何开设新课程。

按理说,学院的学生都是有基础的士子,想要传授文学相关的东西,按部就班的教育就是。

但是,方书安想要把拼音加入其中,不为别的,因为学院的学生里边,将来有不少人或许会成为教师,或者文化的传播者。

华夏的汉字几年前历史,偏旁部首的组合,使其有着十分表音表意的双重功能,同时,以字为基础,以词为组合的表达方式,又十分方便的衍生出各种新型词汇,即便是在科技爆炸的将来,因为汉字的这两个特征,反而比那些字母话的语言,具有更好的拓展能力。

典型的字母化语言,比如英语,或许掌握日常单词,便能交流,但是在涉及到一些专业术语的时候,就不够用。

而对于英语的专业术语,是一个十分要命的事情,由于他们并不具有词语这样的拓展方式,所以都是通过组合单词,加上词根等各种前缀或者后缀,然后生成的新单词可能长达几十个字母。

而对于汉字来说,通常用两到三个汉字组成的词组,就能表达问题。

而且,哪怕是一不是一个同行业的人,也能通过词组知道,那大概是什么东西。

但是字母语言可以去体会下,基本上,隔行如隔山,一个本行业造出来的新词汇,在非本专业的人面前,那就是个完全陌生的东西,猜不出来的那种。

不过,汉字的门槛确实高,在汉语拼音没有推广之前,降低文盲,提高识字率一直是个问题。

但是当拼音发明之后,再结合汉字的本身优势,文盲的概率便指数级下降。

这也就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扫盲能极大降低文盲率的原因。

正是因为汉字的优势,方书安便向将汉语拼音早早早的引入到教学当中。

以后,他们就是汉语拼音的种子,将来如果有机会要展开大规模扫盲,还是要靠这些掌握了拼音的学生们!

拼音的事情,方书安的计划是交给徐光启来教授,作为接受过西式教育的老徐,对拼音的接受度,定然要高于其他人,这也是他选人的原因。

不过么,还没有等他去登门,老徐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而且,关键是他还带着两个洋人,确切的说,是洋妞!

330 徐光启兼职拉皮条?

这就很难办了,难道说,老徐是要将两个洋妞介绍给自己?

这个人真是的,现在可是讲究纯正华夏血统的年代,不是那个以混血为美的后世。

君不见,在大唐盛世的时候,那些中亚来的胡姬,虽然个个生的上下粗来中间细、凹凸有致、十分耐看,但是也只能当垆卖酒吗!

他这么干,真的合适么?

不过,还别说,老徐带来的两个洋妞,还真叫漂亮啊,身材那叫一个火辣,比他见识过的可不小啊……啧啧。

“书安,有两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土,原本只是登门拜访于我,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需要,所以将她二人带来了。”

有需要?现在说的这么直白的么?

都说大宋的文人雅士喜爱互相送小妾,难道老徐也好这口?

真是看不出来啊!

“这两位的身份可不简单!”老徐补充道。

吆喝,原来还是有点背景……那就更有意思了。

“她二人是佛郎机布拉甘萨女公爵女公爵之女以及安东尼奥公爵之女。”

公爵之女?

现在公爵的女儿都做这一行么?

不过方书安转念一想,想必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差点以为徐光启兼职拉皮条了,罪过罪过,方书安在心里告罪一声,问道。

“我的徐大人,您老人家能否一次把话说完,这两位宝贝疙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孰料,两人竟是懂得汉话,“喂,年轻人,谁是你的宝贝疙瘩?”

还是懂汉语的?

方书安更纳闷,老徐要是不给他说清楚,这关是怎么都接不过去的。

“二位稍安勿躁,我与他解释清楚!”

“书安借一步说话。”徐光启嘴上说是借一步说话,其实之不由他客气,直接给拖走。

老徐这人,果然平时是个做实验的,还是有些力道。

“好了,现在你能说那个卡特里娜和安东尼奥什么人了吧。”

“说来话长啊……”徐光启说着,抬手望天,一副要讲长故事的样子。

“老徐,您最好快点,咱们时间不允许啊。”

“好,我尽量长话短说!”

原来,她二人正是在葡萄牙王位争夺失败后的两人。

几十年前,葡萄牙阿维什王朝最后一任国王没有子嗣,王位的合适人选都在倒数第三任国王,曼努埃尔的几个孙子身上。

其中呼声最高的有三个人:曼努埃尔一世第六子杜阿尔特王子之次女布拉甘萨女公爵、曼努埃尔一世次子路易斯之私生子安东尼奥和曼努埃尔一世的外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

但是拉甘萨女公爵是个女人,安东尼奥是私生子出身,只有腓力二世实力最雄厚,拥有当时最强海军“无敌舰队”,论出身他也是曼努埃尔一世的根红苗正的外孙。

贵族和社会上的要人都倾向于腓力二世。而下层民众坚决主张维护国家的完全独立。这种局面使上层人物惶恐不安,因为上一个朝代末年的动乱和危机就是由于人民对王位继承问题的不满而引起的。

如果这次再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又引起一场葡萄牙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

为了和平解决王位继承问题,召开宫廷会议,并要求他们必须宣誓绝对服从将来提出的解决方案。

但是腓力二世拒绝这项提议,并宣称他的地位是无可争议的。会议在缺少西班牙方面代表的情况下在阿尔梅林召开。

在两名葡萄牙候选人中,布拉甘萨女公爵在没有支持者的情况下自动退出竞争。这样,安东尼奥便受到平民的拥戴。

但是这种拥戴反而使他受到贵族的猜忌和排挤。另一方面,时任代理国王也不喜欢他,还签署了一道命令,以“为了王国和臣民的幸福安宁”为理由,逼迫安东尼奥离开葡萄牙。

与此同时,腓力二世在两国边境囤积重兵,等待着合适的机会。在贵族代表和平民代表的争吵中,在西班牙人的武力威胁下,会议终究没有整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在代理国王死后,腓力二世派阿尔巴公爵率领西班牙军队攻入葡萄牙击败安东尼奥的军队,葡萄牙王位就因此转入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之下。

此时,安东尼奥和卡特里娜以及他们的后代在葡萄牙都成为不欢迎的人,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动摇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

所以,两位继承人的家族以及后裔便满世界漂泊,其中两位向往东方的繁华,便漂洋过海来到澳门,再以后和众多北上的传教士以及商人们一起,机缘巧合的来到大明京师!

徐光启作为与西方传教士接触最多、也是级别最高的官员,由他来迎接两位起码也算是郡主级别的人,也算是合适。

等到二人再度出现在两个洋妞面前时,方书安拱手作礼道,“不知是二位郡主远驾光临,有什么忙我们能帮上的?”

徐光启将她二人带来,自然是遇到他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怎么称呼?”其中一个稍高挑的妞问道。

徐光启这才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来正式给你们介绍下。”

“这两位是佛郎机国郡主:丽塔和苏菲娅阁下;这位少年英杰是当朝首辅也就是丞相之孙:也是王子的侍从官方书安。”

老徐的介绍还是中西混搭,把两个失去王位继承人的女儿说成是郡主,把他爷爷等效丞相,更是把他的官职说成是王子侍从官。

基本上也能对上,但是,王子侍从官难道不应该是武官么?

不过,无所谓了,大明的官职,就是让老百姓都能迷糊,更不要说是歪果仁了。

丽塔长得偏矮,金发棕眼,皮肤白皙,鼻梁虽然有西方人的挺拔,但是五官整体比较秀气,稍微带着些婉约,一身彩色葡萄牙传统宫装,看上去颇为柔美。

苏菲娅金发大波浪,鼻梁硬挺,五官分明,更具有西方女子的立体五官,没有穿葡萄牙风格衣衫,取而代之则是一身波西米亚风格长裙,更加令人垂涎。

两人风格各异,但是都充满了异国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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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男人们都爱去的地方

丽塔楚楚可怜的说,“尊敬的侍从官阁下,我们不想瞒着你们,事实上,我们一直在被他们追杀,从亚速尔群岛到马拉得群岛再到摩洛哥和果阿,就算是在马交安定了几年,追杀的人又赶到。”

丽塔似乎是想起一路的苦难,抽泣两声,继续说着。

“如今,偌大个世界,只有大明这样强大的帝国,才能给我们姐妹庇佑,请您向伟大的大明皇帝传达我们的请求,让我们在他的庇护下生存!”

“是啊,我和丽塔从摩洛哥出来的时候,身边还有几十人的侍从,如今,只有两个人到达大明国都。”苏菲娅补充道。

去摩洛哥?

那还不是送羊入虎口……

人家摩洛哥虽然是柏柏尔人,但也算是信仰***,你们去那里原本就是犯冲……

不过想来也是,或许那样是逃脱哈布斯堡王朝杀手的手段吧。

“丽塔以及苏菲娅郡主,我不敢说一定能成,但是你们放心,他哈布斯堡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咱大明,澳门,哦,对了,马交是如何拿下来的,想必你们也清楚。要不是他们贿赂,以我大明的火力,那些小船真是不够看。就算是哈布斯堡家的坚船利炮能在新大陆横行霸道,但是在我大明,他们还是只能乖乖的贸易。”

方书安说这番话,可不是吹牛。

一直在说澳门被葡萄牙窃取,那是因为鸡贼的葡萄牙人用奸计和贿赂,租用了澳门而已,直到后来才被葡萄牙人攫取成为殖民地。

终明一朝,即便是打遍半个地球的葡萄牙舰队,也没能敢在大明面前动手。

他们能干的,也就是在东亚海面上做贸易,而不是和在美洲和印度非洲干的那样,纯粹的掠夺。

“可是,我们在摩洛哥,当地的首领也说可以保护我们,最后,还是迫于压力,将我们交了出去。”

苏菲娅补充道。

摩洛哥?

那是在西班牙人炮口的威胁下,现在可是17世纪,再也不是柏柏尔人在安达卢西亚纵横驰骋的状态。此时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虽然日落黄昏,但也不是摩洛哥能相抗衡的,他们没有直接将两人交给前来威胁之人,已经算是给面子。

至于果阿和澳门,现在都是葡萄牙人说话算数的地方,她们呆着或许能呆得住,但要是被王室知道,自然还是要追杀或者捉拿的。

“大明真能保护我们?”

看方书安答应的如此干脆,丽塔反倒有些疑问了,人啊,就是这样,太容易得到的结果,却令人怀疑,现在她对方书安的话还真是不能确信。

这也正常,因为眼下哈布斯堡家族控制的范围可以说是除东亚数国外的整个星球了。

此时,根据教皇子午线,整个西半球除了巴西,还处在西班牙统制之下。而东半球,非洲一些关键位置是葡萄牙的天下,从好望角到果阿再到澳门,也都是葡萄牙的势力范围。

而自从二十年前他们两个争夺葡萄牙王位失败以后,腓利二世统制葡萄牙,而他同时也是西班牙君主,两大王国在内,可以说是掌握了几乎大半个地球,即便是欧洲大陆的主要统治者,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也是他们同宗同源血脉相连的亲戚。

所以,即便是在欧洲领土上,两个哈布斯堡家族或许会开战,但是在驱逐葡萄牙王位继承人上,则是很有默契。

放眼整个星球,能够容纳它们的地方,屈指可数。在欧洲,似乎也就是低地联盟国以及英伦三岛。

但是他们两个一个是叛逆之地,一个是海盗之窝,两个曾经的葡萄牙王位继承人即便是再沉沦,也羞于和叛徒以及盗贼为伍。

这个道理,方书安自然也知道,虽然对于欧陆具体的君主不熟悉,但是此时的哈布斯堡统治几乎整个地球还是毫不夸张的。

“你们放心吧,哈布斯堡家族的实力即使能从佛郎机到合恩角,却奈何我大明不得,就算是他们能几千人干掉印加帝国十万军队,在我大明雄狮面前,也是败军之将,何况,他们的舰队,一次才能运来多少陆军,哪怕有两万人,也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方书安侃侃而谈,他口里说出的名词,徐光启很多都没听过,但是丽塔和苏菲娅却是眼里闪着别样的光辉。

哈布斯堡对两国的统制,除了帝国上层,身在果阿的总督以下都不知道,何况,这可是一个外国人,一个大明的王子侍从官,他也太厉害了。

“侍从官阁下,您是如何知道合恩角的?”丽塔眼里闪烁着问道。

想要知道这样一个地名,非常不容易,也就是葡国和西国的高层人士才知道,若不然,一般的官员怎么会知道万里之外的新大陆之南,有这样一个地名。

“怎么,很稀罕么?虽然我没去过佛郎机,但是大明也是万国来朝,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西方商人前来,莫说是你们佛郎机、天方商人,就是尼德兰商人也有!想知道些事情,去一些男人爱去的地方,听他们吹牛就是了。”

尼德兰商人?

自从方书安说出来合恩角以后,两人对于尼德兰这个地名已经没有惊讶了,虽然在葡萄牙,他们对那些叛国者称呼为低地联盟,但是他们自称为尼德兰王国。

当然,尼德兰也就是低地联盟的音译而已。

“男人爱去的地方,是酒馆么?那里真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赏金猎人都是去酒馆领取任务并且打听消息。”苏菲娅笑呵呵的说着,扑闪着他大大的眼睛。

徐光启一听,忍不住要低头,这小子,真是啥都敢说,你自己去青楼就去呗,干嘛把这个事情甩到所有男人头上?

并非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去青楼的,至少那些没钱还有能力不强的男人,就喜欢在家呆着,一个是没钱,一个是不能满足家里索取无度之人,哪里还有精力去青楼潇洒快活?

“啊……男人喜欢的地方就是男人喜欢的地方,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将来有机会,再与你们解释。反正你们放心留在大明就是了,而且,这里刚好还有个能发挥你们特长的机会,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发挥自己特长,丽塔和苏菲娅都十分好奇的看着他。

332 在身上好好探索

不过,老徐已经忍不住了,“书安,你想干什么,莫要胡来,他们可是郡主!”

“老徐,你放心吧,我可不是胡来,这不是咱们学院还差一些格致的教授么,你不也是以引荐他们的意思么?佛郎机在格致上的造诣,有些地方可比咱们强,让两位郡主做教授,不算难为她们吧。”

“两人做教授?”徐光启吓出一身冷汗,前边刚说男人爱去的地方,还以为方书安要干啥呢。

要是他方书安想做龟公,那脸可就丢大了。

不过去做教授,也有些吃不准。按照他本意,是想着生意上的事情,能分给两人一杯羹,例如说,羊毛布的生意。

按照老徐的见解,他知道佛郎机相比大明,更加需要羊毛布之类的厚实布料。

那里虽然冬季没有塞北的极寒,但是一年当中大部分时间都相对温度低一些,更能派上用场,尤其是利用她们背后的关系,打开往西洋售卖的销路,也省的让层层中间商赚钱。

但是,或许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她们自身都难保,还如何去拓展商路?

回过头看,再说教授之事,两人是郡主身份不假,学院的教授们水平可不低,那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儒或者是学贯中西之人才行。

若说是屈就,那倒不至于,毕竟朱常洛还是学院祭酒。

但是说能否胜任,也是个问题,好在他们异国郡主的头衔,一定层面上也抵消了地位的诧异,如果真是有真学问,那到并不冲突。

不过此事,还需要和朱常洛禀告,现在他已经是名义上的大明皇帝,但是并未卸任学院的祭酒,此事请皇帝定夺的话,谁也不好说什么。

“此事,还是需要陛下同意。”徐光启说到。

“你放心,阁老那里我去说项,保证他老人家不给您找麻烦。”

“那最好了。”徐光启叹道。

能让两人进去学院,对于徐光启来说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成为学院的教授,大明的保护自然也就没问题。

而且,好歹是一份正常的营生,也能让两人有经济收入,而不是等着不确定的赏赐,再者,西来之人在数学几何上的造诣,确实要比大明本土之人好上太多。

其他不说,他的几何和一些数学知识,都是利玛窦教给他。

“学院,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丽塔突然问道。

“嗯……学院,就是类似你们科英布拉大学的地方,教授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不像大明其他的书院,大都只教授,文学以及科举考试有关内容。”方书安解释道。

“科英布拉大学,您竟然知道我国最古老的大学,看来,您真是一座宝藏,以后要在您身上好好探索啊。”

苏菲娅眼里似乎冒着小星星般说到。

“这……”

徐光启和方书安俩人对视一眼,很是无奈,明显他们对汉语的应用还不是那么熟悉,一句在身上探索,真的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大明作为一个伟大的帝国,难以想象你们是怎样在没有大学存在的情况下,成为统帅万邦的中心帝国。

我们和西班牙如果没有大学的功劳,只怕现在还使用大刀长矛和柏柏尔人对砍,根本没有机会驾着大船,向遥远的新大陆前进。不过,您的学院里,会否有神学院?”

神学院可以说是大学兴起的根本,因为很多古老的大学,第一个学院或者前身往往是神学院。

大明,当然不存在这样一种情况。

“大明是个多神明多宗教信仰的国家,所以,我们不需要专门的神学院来教授相关的课程,二位从事的将是与科学有关的学科,比起大明的教授们,您两位更加合适不过。”

听闻是教授科学课程,丽塔的眼睛亮了起来,作为公爵后人,她最喜欢的就是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如果没有遭遇变故,或许现在已经成为某所大学的女教师了。

现在能在遥远的东方,完成未竞的愿望,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所坚持的,必将在有一日回报到你的身上。

苏菲娅并不和丽塔一样喜欢科学研究,但是她在修道院长大,修道院本身除了神学,也有不少人在搞着各种各样的研究,大体上和华夏炼丹的方士以及道士差不离。

所以,她在化学上的造诣,甚至于比丽塔并不差。

在没有其他选择的基础上,能在大明生存下来,并且能获得一份体面的收入,似乎没有很么拒绝的道理,以后不喜欢的话,熟悉之后再换掉就是。

就这样,方书安和徐光启以及两位公爵后人达成一致,如果上边能够批复,便有她们出任学院的女教授。

作别两个漂亮的外国妞,方书安向家里赶去,最近他一直忙碌着学院的事情,而老方也在忙着新旧交替,甚至于他父亲方世清,也是忙个不停歇,老中青三辈几乎都没有碰面过。

现在有个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先要和自己爷爷打好基础,不然老徐找过去,再被老方毙掉的话,找谁说理去?

回到熟悉的小院,青儿在帮着整理这书稿。

学院的教材还没有最后印刷,大体上的书稿已经写完,还没有请各为授课教授过目,等他们同意之后,才能印刷。

此前方书安没有着急整理出来,主要是几个授课教授还没确定,现在有了丽塔和苏菲娅,当然要把赶紧整理出来,让她们帮忙看看,是否合适作为授课教材。

至于文学或者诗书传统课程,那就不是方书安操心的事情,请来的名士大儒们,自然有自己一套东西,不需要他额外去准备。

和青儿确认并且更正一些错误之后,方书安便匆匆向老方的宅院走去。

日暮西斜,劳累一天的方首辅怎么也该从宫里回来,再不来,宫门可就下落。

只不过,他过去依然扑个空,等到掌灯时分,老方才一脸疲惫的回来。

没办法,新君登基在即,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而且,六部和其他衙门的官员又不能一步到位,很多事情都是堆在一起,即便是很多琐事下放给六部尚书,他的案头仍旧是堆着不少。

333 漂亮女教授的优点

“爷爷……”

看见老方回来,方书安赶忙迎上去,侍女也知趣的避开,将献殷勤的位置交给他去做。

此种情形已经很熟悉了,若是论献殷勤的本事,家里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书安少爷。

“怎么了,如此殷勤,又有何事来求我?”老方看见能干的孙子,似乎一天的疲惫都被风吹走一般,连沉重的躯体仿佛也年轻了几岁,终于有心情开玩笑。

“爷爷,您又笑话孙儿我了,现在找您都是正经事,哪有什么让您开口子的歪门邪道。”

方书安撅着嘴说着,无论他在外是多么万能的方家少爷,在老方面前,依旧是那么个孙子。

在老方面前,或许是血缘的奇妙关系,能让他从心底释放自己,不用时刻去戒备。

也只有此刻,他才能感觉到一丝家庭的温暖。

更多时候,都是用一种上帝视角在看待着大明,仿佛一个旁观者的他,已经知道各种本来的路径,现在尝试去改变,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大明向前,向着另外一种提前富强的路径上前进。

听着方书安这么说,方从哲转念一想,可不是么,自从孙子突然开窍会办事以来,还真没有办过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尽管是求他,但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说吧,看看这次又是什么好事?”

“那孙儿可就直说了啊,也不给您拐弯抹角。徐大人今日带着两个佛郎机郡主来见我,她们算是佛郎机王位失败者,当权者得了王位还不算,还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如今,来我大明,只想得到大明庇护。”

“佛郎机?”老方沉吟片刻,“此前还从佛郎机买过火铳,不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西洋铳购买的少,并且从你弄那些东西之后,买的铳更加少了,而且他们的商人是有求与我们,想来问题不大。”

作为一国首辅,老方考虑的问题更全面,想的一更多,自然要从宏观上来看。

此时的大明,在对外贸易当中,明显是占据着强势的一方,所以,老方并不在意他们会对大明做出制裁之类的不利事情。

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都是各国匠人磨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技艺,甚至以为他们添加了东方邪术在内,不然,也不至于有些匠人会用尝试用研磨的骨粉来烧制瓷器了。

“庇护只是一方面,我们寻思着,让两位郡主进入学院,充当格致两个科目的教授。

您知道,格致的几个科目,也就是徐大人能教授,其它再要找人,要么是找那些传教士,要么就是孙儿亲自教授,但是一下子教两三门,孙儿真是有心无力。

若是让那些传教士,难免他们不会将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传宗布道,那可不是您想看见的。”

方书安解释着,想要说服老方。

此前方书安曾经和老方简单提过,有些课程,只有他或者请传教士才能教授。

但是传教士的目的首先是传教,然后才会授课,若是让传教士们将学院的学生布道成功,最后都去研究神学的话,方书安的努力就白费了。

此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深入的探讨,如今有了两个洋妞,自然能好生的把存在问题说出来。

“她们两人的真才实学如何,先不说。两个女人作为学院的教授,你可曾想过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不说那些老学究们是否同意。如果学生们知晓自己的教授里边有女人,你觉得她们是否同意上课?”

老方提出来的问题很有针对性,一看就是全盘考虑过。

在华夏历史上,女人做教授的历史,基本上是没有。他们这样做,绝对是第一个吃螃蟹之人。

老学究们是一道坎,学生们的心理自然是另一道坎。

不过,方书安在建立学院开始,就已经考虑过老学究们的反对了,他开设的格致课程多于诗书,这件事在流传出去以后,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女教授的事情,到时候一起面对吧。

至于学生们上会否愿意接受女教授讲课,那……其实也不算是个问题。

试问,哪个男学生不是因为有个漂亮的女教师,才会将哪门课程学的更好你?

只要丽塔和苏菲娅出现,保证他们只有真香一说。

“爷爷,老学究们的话,如果听他们的,只怕学院就不要开了,至于学生们是否愿意听课,我敢说,只怕会比我讲课学的更好。”

“那是为何?”老方有些纳闷,他不确定,自己孙子为何如此笃定。

“爷爷啊,您还是不了解年轻小伙子的心理啊,若是请来的教授是个年老色衰的大娘,他们自然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可是这两个异国郡主,可都是妙龄少女啊,相貌在大明也是一流的存在,并且还都是充满异国风情。孙儿敢和您打赌,那些学生们,看见她们恐怕连路都走不好。

下课还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请教,想要学不好课程,实在是太难了,以后再不让他们上课,恐怕打死他们都不同意。”

“……”

老方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孙子,“你啊你,就不能想些正大光明的路子,总是想着走后门。不过,你这样倒还是个法子,只是,一定要注意把握好中间的度,莫要让学生们丢了我大明的脸,也莫要让两个郡主损了她们的名声。”

“爷爷您放心,此事也有徐大人费心,定然是不会胡来。”

“哦?徐光启也参与其中,那必然是极好的。”

“正是,爷爷,老徐会向陛下请示吗,到时候,还望您美言几句啊。”方书安由衷的说道。

“哈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你爷爷我呢,我就说你绕了一大圈,也不见我在何处,只要是对学院有利的事情,你尽管去做,陛下也对学院上心的很,时不时会问问进度,你们莫要让陛下失望!”

其实,朱常洛为何如此关心,方书安也能想清楚个大概,如果不是他在水泥瓷砖之后的种种神奇表现,创造出巨大的价值,朱常洛肯定不会将其当回事。

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是要好好的利用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334 权力的交接

皇宫大内,此时忙成一团,万历皇帝搬家在即,太监宫女们都在收拾着东西。

李恩虽然仍旧是名义上的掌印太监,但是他已经将权利基本交给王安。

这个当年他看好的年轻人,等到步入中年以后,终于有机会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时光啊,总是那么奇妙。

别人在忙的脚不沾地,一老一中两人却在殿外的连廊上站着,不约而同的盯着蓝天,都不言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还是李恩先开口。

“王安,万历爷刚登基时候,我不过是宫里的小太监,当时他老人家没有多少实权,都是冯保和李太后以及张大人说了算。

后来,张大人撒手归西,总算是有了实权,憋了想要好生大干一场的劲头终于能施展,而且,干的也算漂亮,后来啊,就是因为太子的事情,争来争去,几十年没有上朝。

咱们的太子……啊,不是,应该是万岁爷,看上去比当年的万历爷劲头不差,只是不知道将来……所谓伴君如伴虎,以前你是东宫大伴,上边还有万历爷,还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撑着,以后,就是万岁爷和你们商议国家大事了,你做好准备了么?”

李恩一番话,更像是在正式转移手里的权力,同时也是在告诫。

“您说的哪里话,您还是春秋鼎盛,还能帮着万岁爷料理事情呢,孩儿们还都唯您马首是瞻。”

王安将自己位置放的很低,李恩毕竟是后来上位的掌印太监,要说他老,还真说不过去。

“你啊,不需如此谨慎,我又不是试探与你,一朝天子一朝臣,万岁爷上位,我等老不死的当然要知趣的离去。

再者说,万历爷那里,还要等着老奴陪伴呢,所以你放心吧,以后这宫里,都是你说了算,该走不走的老妖怪,惹人厌烦。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好自为之吧。做冯保还是做陈炬,都由你自己啊。”

说完,李恩挥挥拂尘,自顾自的去了。

言尽于此,话说再多,就有说教的意思了,王安愿不愿意听,还是两回事。

再者说,人都是善变的,最开始的时候,冯保也不是非要成为一个权焰滔天的太监。

至少李恩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堪堪合格的掌印太监,要说多出色,自然是谈不上。

以王安的资质,想要成为下一个陈炬,恐怕很难,但是只要不是拖大明的后腿,李恩就已经谢天谢地。

两个权力核心太监交接完毕后,王安便看见匆匆赶来的徐光启。

要说这徐大人,当真是个异数,原本在朝廷,不过是一个边缘人物,并且由于他信奉异教,所以也没有多少志同道合的同僚。

谁知道在阁老建议下,成为世子师傅以后,地位反倒是水涨船高。

尤其是在向还是太子殿下的朱常洛献上几样宝贝之后,受到的宠信更是直线上涨,能跑到这里奏事的,目前两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陛下的红人,王安不敢怠慢,快步迎了上去。

徐光启让过几个搬着重物的小太监,看见不远处的王安,忙招呼道,“王公公,陛下在殿内?在下有事启奏。”

“您来的正好,方才陛下叫阁老进去议事,现在想必已经差不离了,我去通报。”

“有劳王公公。”

看着王安殷勤的态度,徐光启也是在心中叹气,机缘啊,真是耐人寻味,要不是阁老推荐他成为世子师傅,哪里有机会接触朱常洛?没有方书安献上的几个东西?哪有他今日的地位?

此前还在天津卫的时候,根本不敢想,竟然能成为直接入内奏事的官员之一,而在未来的掌印太监还能对他如此客气。

时也命也啊!

按理说,皇帝与阁老议事,是不会传闲杂人等的,但是徐光启等来的还真是皇帝批准入内的消息。

难道是什么事情涉及到自己?

老徐在心里默默问着。

两人并未在正殿议事,而是在配殿的暖阁,正殿那么大,君臣离得远,说话都费劲,不像是暖阁,也就是个大点的房间,君臣分坐或者一站一坐就把事情说了。

行礼完毕,老徐站在一旁,静待朱常洛开口。

“来,给徐大人看座。”泰昌没有他爹那么大架子,该给座位时候不会刻意让人站着。

“徐大人莫要拘谨,就像我在东宫时候那般即可。”朱常洛说到。

话虽如此,徐光启听听也就是了,现在毕竟是皇帝,可不是当初的太子,再像过去那样,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是,陛下。”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实际行动不可能照做。

“方才与阁老,恰好说到两件事情,刚好王安说你来,便让你来一同议议。”

一同议议?

看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牵扯到他。

“陛下您尽管吩咐,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光启表态到。

“那最好不过,其一,就是太医院和方书安的意气之争,就是关于小虫子一说,你作何感想?其二便是辽东,熊廷弼上折子说,还需要至少十万户民众,才能满足他们拓荒的需求,但是如此一来,大明必然需要更多的军队,一方面是保护垦荒的农人,一方面则是往关内运送粮食,如何运更便捷?”

朱常洛说完,便是期待的看着他。

看上去是两个事情,其实是三个问题。

关于方书安致病源的说法,徐光启也是持怀疑态度,不过利玛窦曾经与他说过,西方人对人体的认识更加充分,比之中华传统医学,对人体构造更加了解。

而且,还有相关书籍,可惜,利玛窦并没有带来,因此徐光启也只是有个概念。

但是关于疫病致病源一说,方书安的观点的确很新鲜,如果他真能找到传说中的小虫子,按照利玛窦对于西方医学的阐述,中华医学将会大踏步的超过。

而且,方书安这小子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他说的事情都能成功,所以,相比别人,他更加信任方书安一些。

至于派出去多少军队,并不是皇帝所关心的,他更加关心的应该是军队的装备才对。

335 学生们的狗屎运

老徐又不是用兵专家,对于多少军队他并不熟悉,有此一问,肯定是对于军队装备的疑问。

关于装备一块,他本来就是火器专家,还是能说出一二三。原本的历史上,就是辽东萨尔浒大败之后,万历连夜将在天津卫养病的徐光启召回京城,委以重任。

至于运输形式,如果是从辽东,自然是海路更加方便,若是从马车运到京师,那还好,若是要运到西北,运输距离未免过长。

想到此,他便将心里的说法一一与泰昌汇报。

在他说的过程中,方从哲和朱常洛都不曾打断,看得出来,两人还是很重视他的意见。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干,徐光启作为擅长技术之人,提出来的观点很多颇具建设性。

“按照徐大人的意思,小虫的事情,还是让书安继续琢磨,去辽东的军队,装备鸟铳和迅雷弹能更加发挥效果,至于粮食运输,海运为主。”

方从哲将徐光启的几句话进行了简单的总结。

“阁老,看来鸟铳和迅雷弹的任务可要抓紧啊。”朱常洛将目光转向老方。

“是,陛下,臣这就去拟文,让工部重新制定火铳上缴标准,避免收上来的都是三等废物。”

“要我看,也不用重新制定,拿熊廷弼呈上来的,署名是他和方书安、孙传庭的那本,就挺好!”朱常洛拍板说道。

既然大老板说话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让工部和户部按照奏章去制定和实施就是。

与建奴作战前,方书安他们已经发现大明火器存在的弊端,因为强制上交的情况,匠人们都将三等货上缴,一等二等拿去贩卖。

如此一来,极大的影响兵部仓库火铳的质量,更影响到工匠们的积极性。

熊廷弼就此问题,曾经和方书安、孙传庭他们商量过。

并且,也分析总结过相关问题,写成一份会议总结。后来,熊廷弼战后梳理文件,觉得这份总结对改善大明火器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便写成奏章,呈送上来。

恰好,那时是朱常洛监国,因为涉及到火器的发展,并且里边有自己孙子的署名,还是熊廷弼的折子,老方就安排送到朱常洛面前。

以火铳和迅雷弹为主的新型战争形势,令明军在战场上有了压倒性优势,朱常洛作为有志向的储君,自然是极为重视,不过当时身份的特质,决定他还不能直接施行。

现在刚好是他掌权,而且熊廷弼又需要,再通过技术专家徐光启的嘴说出来,朱常洛隐身背后,就将他第一个比较大的改革不声不响里安排下去。

方从哲闻弦知雅意,悄悄笑笑,徐光启也是反应过来,明白了新皇帝的路数。

现在万历退位,但是尚未崩逝,有些事情,并不方便由朱常洛直接出面。

那样的话,不啻于儿子直接打老子的脸,现在老子健在,当然不可,等到老子死去以后,会好很多。

看来,以后要多揣摩上意啊……

不过还好,至少现在陛下的意愿,都是向着有利大明的方向进展。

说完了两人商议的事情,方从哲开口问道,“徐大人,你有何事向陛下奏禀?”

“是啊,差点忘记此事,徐大人,快快奏来。”

显然,解决一个问题,朱常洛很高兴,兴致也是变得极高。

“陛下,有两位从佛郎机远道而来的的郡主,在此前王位争夺中失败,希望得到我大明的庇护。”徐光启说到。

“得到大明的庇护?”朱常洛重复一句,问向老方,“阁老,此事可行?”

方从哲稍作沉吟,“陛下,佛郎机与我贸易,以丝绸瓷器茶叶为主,他们的需求量并非最大,每年需要和天方商人商议,才能拿到部分配额;至于火器,前些年买的多些,现在基本没有,如果火铳新法实施,则更加无需要。”

“既然如此,那就准了两位郡主的请求,失去王位还要追杀,太不像话。”

方从哲将基本情况陈述出来,由朱常洛做决定。如果是万历,他会将处理方法直接提供出来。

但是现在泰昌不同,还初尝权力的滋味,还是喜欢一言而决的快感。

“若是她们能够留在大明,方书安请求,可以允许她二人进入书院做教授,传授格致等科目。”

徐光启将第二层意思说出来。

“两个外人做教授?”朱常洛有些犹豫,他对学院是寄予厚望的,尤其是那个还在规划之中的监税司,可是都靠着学院培养人才。

想要国子监或者其他书院培养出会算账的读书人,实在是凤毛麟角,要整个部门都是,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陛下,论起格致之学,微臣的东西还有些是利玛窦先生传授,论起对几何学等学问的掌握,还是西人更擅长些,两位郡主都是有学之士,有她们在,书安小友能解脱出来,有更多的经历去搞一些对大明有用的发明。”

说到方书安能解放出来有更多的时间去搞发明,泰昌总算是心动。

学院是重要的事情不假,但是方书安可是操纵一切的动力源泉,如果他全部时间都被限制在书院,那么还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搞新东西。

“既然你和书安都认为可以,那就去做,只不过,要想好背后可能的反弹,做好应对手段,要是砸了学院的招牌,可饶不得你们!”

“是,微臣谨遵陛下旨意,定然不让陛下失望。”

“好,你们做好准备便好,对了,校儿的课业如何?”朱常洛想起儿子的课业,他当年被耽误不少时间,现在是说话算数,自然不能耽误朱由校。

“请陛下放心,大皇子的课业一直很好,进步极快。”

“那便好,以后你在学院授课,让校儿、检儿都去旁听。”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不是也有女儿班,届时让大姐、二姐他们也去旁听,比在宫里学女德强!”

“这……微臣遵旨!”

朱常洛一句话,马上将学院等级拔高不知道多少!

皇子和皇女都要去旁听的话,那学院只怕是要加上皇家两个字……

那些学生们啊,真是狗屎运,现在看看,有谁说不来的?

336 初战并不理想

方书安知道有两人能替代自己后,心里宽松多了,反正现在做的也不过是基础教育,顶多是相当于将小学乃至初中的化学和物理知识传达出来。

至于更精深一步,则需要等到分专业以后,或者组织特长班。

现在,他也能腾出手来,利用仅有的时间来开展显微镜的研究。

算起来,大明其实已经有制作眼镜的手艺人,当然,此时的眼镜是水晶或透明矿物质制做的圆形单片镜老花镜为主,大文人祝枝山就曾用过这样眼镜。

事实上,再往上追溯,宋代就有人用水晶镜掩目来提高视力。

明确的记载上,元代,已能利用水晶的折射率做成眼镜,帮助解决视力不足的困难,但当时戴眼镜的人并不多。

发展到宣德年间,开始有“单照“镜,鉴于当时加工技术,只有老花镜,并限于宫庭内流传,皇帝常常作为御品赐给年老大臣,以矫正视力老花的缺陷。

由此之后。眼镜已进入百姓生活之中。此后,为便于使用,有人将镜片缝在帽子上,有人装在铁圈里。

再往后,才出现架在鼻梁上的双片镜,在镜架两端系上线挂在耳朵上。眼镜架的生产也不断改进,逐渐由繁而简,粗糙到精巧。

当然,带有镜腿的眼镜尚未出现,如果解决研磨的问题,方书安自然又能找到一个增长点。

镜片……

方书安在纸上画着圈,现有的材质也不是不行,先找点天然水晶,解决有无的问题。

镜片的磨制技术,大明发展到万历年间,已经有不少技艺高超的匠人,等到崇祯年间,甚至出现一个集大成的孙云球。

此人更是创制原始的验光体系,并且设计出六十余种光学仪器,写出《镜史》这样的书籍。

可惜,现在孙云球还未出生,方书安也无法将他找来。

若说孙云球,方书安最早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前世在魔都出差,当时去过一家孙云球眼镜店,店里有相关介绍,他便度娘一番。

不度不要紧,一度吓一跳,原来在明末,华夏也有列文虎克一般的人物,可惜,没能够在光学仪器上进一步展开研究,利用其搞出学术成果。

相反,一直在如何发明新仪器上使劲,也算是别具一格。

孙云球,字文玉,原籍吴江。

从小勤奋好学,他看到“单照”镜使用不方便。于是决心研制一种可常架在眼睛上的镜片。

经过反复多次试验,利用机械原理发明镜片研磨机器—牵陀车。

这种牵陀车,就是用脚踏转动,采用矿石砂、白泥、砖灰等作研磨剂或抛光材料,把镜片磨成凸凹透镜,以适应眼屈光需要,经过反复试验,磨坏不知道多少东西以后,最后终于掌握“磨片”技术。

用天然水晶石磨制出镜片。同时他又掌握“对光”技术,按照人年龄视力不同,发明出老花、近视、远视等各种光度镜片,并编制一套“随目对镜”的原始验光方法,用以验目配境。

这样就可以随目配镜,效果丝毫不差,戴在脸上也比较方便舒适,以适应各人视力的需要。

后来,孙云球又发明不同用途的光学镜头,有百花镜、鸳鸯镜、幻容镜等数十种之多。从此,孙云球制造的眼镜名扬各地。

不过,没有孙云球,总有其他高手,给苏州的消息已经传出去,相信不久就能有回信。

一台演示显微镜,用水晶足够,但是他需要制造更多的教学设备,那么光是找水晶就是个问题,而且,现在虽然水晶不是什么多高级的材质,但是也算是宝石,价格并不算便宜。

“看来,还是绕不过制造玻璃啊。”

方书安喃喃的说着。

相比炼钢以及烧制水泥,制造玻璃的难度并不大。

但是,想要造好平板玻璃并且保证里边没有气泡,能做合格的光学器材,还是需要大量工作。

常规的玻璃制造,将块状石英砂、纯碱、石灰石、长石等粉碎干燥,然后进行烧制。

石英砂和长石,其实也就是常见的沙子,在不过分追求质量的前提下,将洗净的沙子用作原料即可。

毕竟当初列文虎克使用的玻璃,可不是后来出现的光学玻璃。

在工坊找来几个师傅,便能开展工作。

他们都是铁窑、石灰窑、瓷砖窑上的老师傅,高温作业一套流程,现在比方书安熟悉。

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干,方书安就在边上监督着他们干活。

“大人,这次咱们烧沙子,能烧出什么好东西?”

秦小北小声嘀咕着,他是后来培养的年轻匠人,干活卖力,并且有悟性,是宋应星着力栽培的苗子。

“出来你就知道了,这次是高纯度琉璃。”

“高纯度琉璃?”秦小北表示了疑问,以前烧石头能得到石灰,烧矿石能炼铁,难道烧沙子和碱面,还能得到琉璃?

不过,疑问归疑问,活还是要干的。

“大人,装炉完毕!”

“烧吧,等我回来估计差不多了。”方书安看着他们装窑结束,便去看后勤给他准备的脚踏磨机和磨料怎么样。

由于常年进行试验,坩埚已经成为工坊不可缺少的东西,这一次的玻璃便是用坩埚进行烧制,最起码能减少炉渣的干扰。

升温到需要堪比炼钢的温度,才能让玻璃具有更好的流动性,尽管他们的路子已经配备热鼓风和夹层火道,但是想要上升到设定温度,怎么也要半天时间。

等到方书安在工坊吃完饭,小憩归来的时候,秦小北还在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颜色。

“怎么样,发白没有?”

“还差一点。”秦小北答道。

“那就再等一炷香时间,将预热火道火加大,可能是预热风不够,还需要再高一些。”

秦小北闻言,赶忙招呼着工人们继续升温,此刻尽管已经天很凉了,但是此处的温度极高,人们都光着脊梁之下,还是浑身大汗,皮肤由于常年受火焰炙烤,都是古铜色模样。

经过不断努力,坩埚里的颜色终于由黄变得淡黄,基本上达到方书安的要求。

第一次,他们并非是生产平板玻璃,只需要几个饼子就行,所以模范制作的也相对简单。

“出货!”秦小北喊着,众人也都一起呼喊,一个壮汉用巨大的钢夹子夹住坩埚,吐气开声,将其端出来,稳稳倒进范里。

滋滋!

玻璃花四溅之下,渐渐恢复平静。

降温也需要时间,留着一人看守后,方书安带着众人去饮些饮子,降降温。

“成了,成了!”

还不待他们喝完,看守之人便喊。

方书安兴冲冲的过去,一打眼,心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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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要想日子过得去,生活总要带点绿

只见一坨墨绿的东西,半透明的状态,闪着幽光,看上去,像是玻璃种翡翠一般。

在别人眼中,那是绝对的成功啊!

“大人,还真是高纯度琉璃啊,和宝石一样,咱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呢。”

“是啊,是啊,大人真是神人啊,烧上一锅沙子都能变成宝贝,这可了不得!”

“大人真是文……”

话未说完,人们同时闭上嘴巴,因为,方书安并没有和他们一样高兴,而是皱着眉头。

看来,事情并不是大人要的样子啊,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你说多尴尬,人们都在心里嘀咕着。

这样的宝贝还不满意,究竟要什么样的东西?

他们哪里知道,方书安要的,当然不是这样不全透明的东西,他要的是玻璃,是玻璃啊!

匠人们想不明白,方书安同样想不明白。

问题出在哪里呢?

方书安一时想不出来,他记得,教材里边提到过的制造玻璃,就是将纯碱和沙子一起烧就是了,了不起再加点三氧化二铝,但是那作用也就是助融而已,并不具有脱色的作用。

究竟是问题出在何处?

他使劲挠着自己头发,差点都快将头皮挠出血了。

看着他受折磨的样子,秦小北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着急,于是,他决定干点啥。

“大人,这些怎么办?”秦小北小声问着,算是转移方书安的注意力。

“敲了,眼不见心不烦!”方书安有些郁闷,偏生还找不到原因,现在看着那些东西都碍眼。

“交给我们吧。”秦小北知道方书安郁闷,也将火撒在那些绿坨子之上。

咣当!

一声响起,绿坨子竟然没烂,反倒是震掉一地撬棍的铁锈。

“小心点,莫要伤人,你们看看那一地铁锈。”

等等,铁锈?

方书安突然间想到什么,以前的玻璃,不都是泛绿色的?

后来才变成无色的白光玻璃,据说是因为技术先进,能更好的除去其中的杂质!

难道是……

“小秦,给老子找磁铁,快,多找些!”

“得嘞!”秦小北扔下撬棍,欢快的去了!

看见方书安有了办法,他们也是更加有干劲,这样的技术难题,是他们从未接触到的领域,只有靠方大人自己才能想出解决办法。

现在,有了注意,自然是干!

利用磁铁除去沙子当中的铁屑以后,果不其然,第二炉出来的东西,颜色好了很多。

沙子当中有铁的氧化物,洗是洗不掉的,在反应过程中,经过一些列变化,最终变成难以透光的绿色。

现在,除掉大部分铁杂质以后。

虽然依旧绿油油,但是整体晶莹通透,正是他需要的玻璃。

“绿是绿点,凑合用吧。要想日子过得去,生活总要带点绿,你说是不是,小秦?”

小秦,“???”

绿还是不要带的好……

“这次不如上次的好看啊。”小秦略过带绿的说法,小声嘀咕着。

“你知道个啥,这可不是看颜色的时候,越透明,东西越好,要是白色的就更好。”

“白色,那不就成水晶了?水晶可没有绿色的宝石贵吧。”小秦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你个娃子,跟谁学的,都掉钱眼里了,谁说东西都要看价钱的?”方书安批评着他。

“宋……宋先生总是在这样教导我们,说是您说了,只有赚钱的事情才值得干……”

啥?特么的,事情咋就算在自己头上……方书安有点郁闷,感情这是把自己骂了一顿?

“算了,算了,告诉你们也无妨,现在咱们做的这个,叫做玻璃,比琉璃更高级的东西。琉璃能干什么,也就是烧个琉璃瓦,做个琉璃瓶,了不起再做点琉璃链子。但是咱么这玻璃啊,以后不但能做更漂亮的瓶子、杯子,还能做成一大块,装在窗子上,可比什么窗户纸亮堂多了!”

“装在窗子上?哪怕不是水晶宫吧。”匠人感叹着。

水晶宫?

谁说不是呢?后世的钢结构玻璃幕墙的建筑,也不就是活脱脱的水晶宫么?

“方才你还说什么水晶便宜?我来问你,将来技术成熟,咱们一炉出多少?到时候你给我算算,是玻璃便宜还是水晶便宜?”方书安问道。

“那……自然是玻璃便宜……”秦小北咕哝着。

要是能和白灰一样,一烧一大炉子,出产可是海量,那当然是比水晶便宜都姥姥家去了。

“大人,里边的白色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中年匠人指着玻璃饼说到。

“白色的东西?”

由于折射的问题,方书安并没看到,他将其调换几个角度查看,看见了那人说的东西。

仔细分辨之下,发现不只有一个白点,而是有好些,不过有大有小,有气泡,有没有完全融化的料核。

初次实验,难免有问题,比如说料核,延长融化时间,或者将原料磨细,都能解决。

但是气泡,还真是有些难度。

按照以往做其他产品经验,通过鼓泡能解决,用金属管或者陶瓷管从坩埚或者熔化池底部吹出大气泡,大气泡在上升过程中可以带走并且消除小气泡。

或者,在熔化过程中,才用搅拌的方法,令气泡排出去。

但是,两种手段此时并不适用,首先他们不敢保证,通进去的空气有着同样高的温度,温度达不到,那就是变相降温。

其次,也无法保证管路的温度一直保持在高温,如果玻璃液体流到低温处,凝结以后,便会堵住鼓气的通道。

搅拌设备也是类似的原因,现在没有合适的密封手段,也没有更高的加温手段,只有利用相对密闭的反射炉,才能保证升温温度。

所以,搅拌也并不现实。

如此一来,只能添加合适的助剂,降低玻璃的熔化温度,让液体粘度降低,从而使得气泡更容易逃离。

并且是,适当控制降温环境和速度,保证不会产生二次气泡。

当然,原料也要粉碎的更加充分些,保证不会产生料核。

能做好这些,即便是有气泡,也只能认了,想要更好的解决,只有等到将来有好的机封以及更高的炉温。

剩下的事情,只能通过量大筛选来解决。

一炉不够就十炉,十炉不够就烧上五十炉,总能找到足够磨制透镜的玻璃饼。

338 人总是变成当初讨厌的样子

等到苏州工匠赶到时候,方书安他们已经屯好一个房间的玻璃饼。

用来磨制几十个教学显微镜早就足够,但是他不断在出炉的原因,一方面是让匠人们熟悉玻璃饼也就是镜片坯的烧制过程,另一方方面则是不断提高良率。

随着工人们熟练度增加,后边的气泡率和颜色明显好于前边,做到几炉以后,颜色更加淡,也就比方书安前世小时候农村用的劣质玻璃深一点点的程度。

原料越来越多,方书安的目标就不仅仅是制作显微镜了,他计划顺便造一些低倍率的天文望远镜,或者一些双筒望远镜,甚至还有远视以及近视眼镜。

这些东西,往近了说能促进学科的发展,往远了说,他们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不说天文望远镜,就是普通的单筒千里镜,现在的售价也是十分高昂。

军中少量配备的千里镜,都是从西洋进口,能便宜才怪!

大明工匠的手艺可比那些人强得多,再做成更加方便使用的双筒设计,比西洋玩意多五成的售价,一点不夸张吧。

至于眼镜,只要他能开发出镜腿版,哪个官员和读书人不来一副?

那赚钱的速度,恐怕不会比精华水差多少。

虽然大明妇女的购买力不低,但是现在女性的社会地位,仍旧不能和后世相比。

一个玳瑁框,并且经过验光选配的老花镜,找到更加合适的屈光度,带上舒适度极佳。

怎么也要买几十两乃至上白两吧,若是太便宜了,怎么对得起老员外们的身份?

再在镜腿上挂上一个细细的金链子,那头往扣子上一挂,这边戴在鼻梁上,啧啧,活脱脱一个颐养天年的老宰相,谁不掏银子买?

就是自己不买,那些亲朋好友、门生故旧,哪个不上门送一个?

工匠领头之人叫做苏茂珍,算是苏州起家早的单照镜世家。

要不是上边的命令,以他为首的众人,自然是舍不得来京师。

按照过去的经验,给官家或者是皇家干活,要求不低,但是费用不见得给的高,有时候扯皮之下,虽然算起来单价比当初高,但是费时费力的过程,综合算下来,基本上没有优势。

而且,现在哪怕是单照镜,也属于精工细作,依旧是供不应求的时代,因此,他们的单子做都做不过来,也不需要皇家或者官家的肯定。

反正按照现在的收入,已经是百匠里顶尖的那些,毕竟镜片磨制技术推广的时间并不长,想要入门可是需要不少经验,没有人传帮带根本是不可能做到之事。

所以说,这一行都是师徒传承,并且使用的人和制作的人也就是那么一小撮人,是以能够保持他的逼格。

但是么,这可不是方书安想看到的现象,一个东西的出现,如果只是在奢侈品的行列里,那么它永远无法推动社会的进步。

如果只是敝帚自珍,那么怎么才能发现更为广阔的天地。

因为有着这样那样的因素在内,所以到工部报道的苏茂珍,听到是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院时,已经十分不高兴,等到看见眼前迎接他的是个少年。

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实在是,太气人了!

他们好歹说也是苏州一带驰名的磨镜高手,怎么还弄个娃娃来唬人?

“敢问您可是苏先生?”方书安恭敬的一礼,对于有真本事的匠人,他一直恭敬有加。

在后市,可都是总工或者总师,至少也是个技术总监一样的人物。

与别的不同,技术领头人想要服人,需要有过硬的技术。

“你是?”苏茂珍并没有还礼,而是冷眼看着年轻人。

显然,他心里并不高兴。

方书安笑容一滞,随即苦涩地道,“诸位远道而来,请先到厅里一叙。”

看样子,难道真没有像样的人物?苏茂珍脸拉的更长,活脱脱能犁地。

“小子,你们家主人是谁,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工匠们都是有脾气的,不像是商人那么圆滑,有什么不满的他们直接表达出来。

“苏先生,鄙人正是方书安,正是迎候各位的人。”

方书安?苏茂珍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到是什么地方听过。

但是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儿说是来迎接自己,他感觉是工部对自己的羞辱!

不就是此前没有答应过他们插队制造一批镜片么!

人家江南豪绅都是早早交好定金,当中不乏告老还乡的大官,你工部怎么了,照样要等候!

现在,把他们弄到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名明显是要报当初的一箭之仇啊!

“你个小子,开甚玩笑,速速去将你家主人请来,不然,我们这就掉头回去!”

苏茂珍想不起来名字在哪里听过,更加的烦躁,他怕同来的匠人们先爆发,队伍不好带,便带头发难。

“这……”对方竟然对自己的名字没反应,方书安也是无奈,难道说现在再补充一句,我是阁老的孙子?

那样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这叫一个什么事?

人类啊,终究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他方书安不就是年龄嫩点么?怎么如此让让人瞧不上,甚至连名字都不愿意多想片刻。

如果他现在是个未老先衰的形象,最好是少年白,头发灰白相间的那种,保证苏茂珍不会像刚才那样,进来就先撂个蹶子。

“诸位先饮口茶,重要人物马上就到。”方书安笑眯眯的回应着。

人啊,终究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想当年,方书安在前世,励志要做一个不虚与委蛇的人。

现在呢,两世为人之下,莫说是一张假笑的面具,就是让他和最讨厌的人一起去大保健,都能做到。

社会的磨料啊,终于把方书安的棱角磨去!

片刻,便有婢女献上茶来。

学院总有各路官员前来,并且附近还有别院,所以方书安他们下大力气找了一批婢女过来。

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存在,比之宫里的仙女都不徨多让。

这会儿,举着茶盘翩翩而来,像是凭虚御空的仙子一样。

更妙的是,人未至香先来。

远远的茶香就勾引着众人的鼻息。

好茶,果然是好茶!

同来的还有些茶点和果盘,当然,果盘正是实验中的水果罐头。

经过初期的检验以后,便在学院试点试用,连招待的果盘都有了来源。

苏茂珍哪里见过这个时候能摆上一个月前应该过季的水果。

看来,这地方还真有两下子,他在心里嘀咕着。

未几,另有一排婢女端着盖着绸子的东西上来。

等到放在几上,掀开绸布的霎那,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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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低到令人发指

茶叶点心虽好,也不过是穿肠而过。

水果即使能储存到现在,也不过是用了什么奇思妙想。

但是眼前那些闪着光的坯子们,可就是最大的噱头。

他们好歹也是在镜片江湖征战多少年的老匠人,看着眼前闪亮亮的东西,还都是统一形制,瞬间愣住,随即拿着坯子左右翻看。

“这是水晶?”

“我看像是单色水晶,种水足够,就是颜色有些绿,不算极品。”

“等等,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水晶都切成这样大小,简直是浪费!”

“浪费?切了算什么,刚好能琢磨镜片,但是这将面都抛光的话,才是真的浪费!”

方才婢女们拿过来的不是别的,正是方书安要端上来的玻璃胚。

对付这些脾气大的工匠,就是让他们开开眼,见到自己专业的东西,并且还无法解释的时候,什么脾气都没了!

果不其然,人们一阵感慨之后,声音渐渐变低。

“不对啊,这不像是水晶,水晶里边可没有这样的气泡。”

“你那个有气泡,我这里没有多少,只有偶尔几个。”

“不对,这绝对不可能是水晶,你们看看,这里边所有的坯子,都是同样大小,不差分毫,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模子?”

无心的一个词,让人们瞬间鸦雀无声。

竟然有人能制作水晶?

虽然是有些杂色的水晶!

但是,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此前不是没有人们尝试过,不管是炼金的方士或者炼丹的道士,乃至于致力于炼药的术士们,在炼金之余,也烧出来过别的东西,比如说过琉璃瓦和彩釉,就是在先人们不断尝试的结果。

但是,即便是有人曾经烧制过出来琉璃,也是一坨颜色各异的东西,不可能和眼前的坯子一样,晶莹剔透,仅仅有些杂色。

触动最大的,就是苏茂珍,单照镜使用的人少,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量产的水晶量并不是那么大。

首先要挑选纯净无杂质的水晶,然后再将不能琢磨成镜片的部分剔除。

如此一来,镜坯的备货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所以,手握品质好、数量多的镜坯,也是匠人们实力的体现。

现在,个中主人只是展现出众多镜坯中的一部分,已经令人不可思议,如若其他镜坯都是这样,那么他们这些人索性只有放弃。

镜商们存水晶坯不假,但是他们可做不到大小形制无差别,还都是表面抛光!

至于说人造的,那是说笑话,能造出来镜坯之人,恐怕还未出生!

“苏大匠,您说这是不是他们造出来的,如果不是,怎么可能做到一般大,不差分毫?”

一个人拿着两块坯子叠放在一起比较着。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几乎是一模一样,仅仅边上有细微差别。

这不过是坯子啊,要是精心琢磨成这般,不知消耗多少人工。

“一般大也就算了,还都是表面抛光,你所说他们这样做的成本,不知道要比我们高多少!”

另一个声音及时响起,算是给苏茂珍指出一个明路。

是啊,他们有坯子又怎样,价格比自己采购的不知道高多少?

想到这里,苏茂珍终于有心情开口说话。

“的重要人物,便是这些坯子吧,他们还真能算上。”

苏茂珍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

“不过,那又怎样,恐怕这些东西的成本,比我们镜商购买的水晶坯子,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吧。”

看着苏茂珍胸有成竹的样子,方书安实在不忍心说出事实。

他们这些,不过就是些基础玻璃坯而已。

最最普通的钠钙玻璃,连高硼硅玻璃或者石英玻璃度算不上,更不要说是制作各种光学仪器的光学玻璃。

在熟练之后,成本已经低到外行人不敢想象的地步!

“不瞒您说,他们确实是的重要‘人物’。”

方书安说着,苏茂珍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但是他随后继续说道,“这些东西确实是人造,成本么,低到令人发指!”

“什么?低到令人发指?”

苏茂珍一听,吓了一跳,别人也是如此,如果说真能低到吓人,那么他们还干什么,干脆就不要干了。

但是,这也就是在一瞬间做出的反应,片刻后,苏茂珍再回复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着东西能便宜到吓人?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样吧,你有一百件我要一百,你有五百我要五百,你有一千,我要一千!价格随你开!”

苏茂珍说的霸气,纯粹是因为他不相信,此处真能拿出来如此多的坯子。

“对,你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人们也纷纷跟着起哄。

将坯子拿上来,方书安第一阶段的目的就达到了。

现在,总算是能在相对平等的位置对话,如果说方书安只是一再去解释,先不说人家接不接受,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

现在,有东西摆在面前,比什么话都好使!

“既然,众位好奇我们有多少库存,咱们去坯子储存间去看看。”

方书安说着,做出引导的手势,让众人随他一起转场。

“前边就是我们坯子的暂存库,现在数量还少,不值得入大储存库,那边都是一个品种一个大库。”

方书安说着,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那里现在只有一点点人工的痕迹,想要看个确切,还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正是如此,人们更以为,方书安是吹牛大于实际……

没有多远,一行人走到一排房子面前,每个房子都很特殊,没有普通的小门,只有一道铁门,是一张铁质的大门!

这样壕的场面,匠人们可是没见过。

每个门上都写着一个数字,看样子是编号。

工坊工人拿着钥匙打开房门,转动沉甸甸的铁门后,里边露出来它的真面目。

只见,一个挨着一个的木箱子,放满大半个房间,但是并没有摆放多高,也就只有四层而已。

方书安示意人们道,“可以随意打开看。”说着,他随手翻开一个箱子,扑楞一下上边的碎纸,便伸手掏出来几个玻璃坯,给到苏茂珍。

“苏先生,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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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 给他们上一课

这里,保守估计,十万个坯子是有的。

方书安的声音,幽幽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十万块啊……真要是都买了,少说也要二十万两吧,实在是可怕……

二十万两银子,对于别的行业来说,并不是大数目,当年在沈阳城,粮商们凑的数目,可比这个大。

但是行业与行业不同,磨镜行业现在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行业。

现在的苏州制镜行业,远远不能和后世的丹阳眼镜相提并论,毕竟,丹阳是世界第一大镜片生产基地。

此时苏州制镜行业,虽然利润率很高,单价贵,但是因为整个行业小,所以资产规模有限。

恐怕将所有人身家都拿出来,也吃不掉这些坯子。

“等等,这位小哥叫方书安?我突然想起来了,当今阁老家的孙子,也叫方书安!”

“方公子就是造羊毛布的那位吧!”

“若真是方公子,岂止是羊毛布,就算压缩饼、瓷砖等东西,都是方家的产业。”

“不只是这些,那些败家娘们抢的君子系列精华水,也都是方家产业!”

随着人群越来热闹,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大,如此大声音,苏茂珍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他们说的话,而他自己也终于想起来,眼前人究竟是谁!

怎么就脑子抽筋,忘记这尊大神?

要是别的年轻人来迎接他,不拿正眼瞧也就是了,但这可是方书安啊!

在工艺界里可是大名鼎鼎的存在,其他不说,其对于匠人的态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提并论。

再看看满坑满谷的东西,不正是方书安那个著名的工坊么!

眼前的坯子,已经说明,人家已经掌握人工制造水晶的手段,这是怎样的一种能力!

再想想方才对自己的态度,那叫一个恭敬!

换成自己,小小年纪有如此多的发明创造,恐怕早就飘到天上去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方书安知道这些坯子会让他们重新思考,但是想不到会令苏茂珍有如此多的心思。

“您……您就是方少爷吧。”苏茂珍想通一切,脸上烫的似乎要着火一般。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对方书安这个样子吧……

“苏大匠莫要这般,在下正是方书安。”

将他们带到这里,是来看看现在已经掌握的烧制玻璃技术,并不是要打击这些人的自信心,毕竟,还要靠他们来磨制镜片。

“您……您可是真实愧煞老夫,像您这样大才之人,仍旧低调非凡,反倒是我,徒活一把年纪。那做作的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唉。”

方书安越是云淡风轻,苏茂珍越是感觉到无地自容。

或许,这就老人常说的气量吧。

方书安前途不可限量,一看就是能成大事之人,而他自己,也就是在镜片行业里翻起点小浪花。

看完东西,匠人们当然也就知道工坊的实力,现在想来,一路上都是井井有条的人群,看来都是各个不同作坊的匠人。

还以为人家是见生人不敢说话,原来是都在去忙着自己的事情,哪里会对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感兴趣?

“苏大匠,这里看的差不多了,咱们去看看打磨车间。”

“车间?那是什么?”苏茂珍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哦,就是干活的房间,我们习惯唤作车间。”

方书安随口解释一句,便在前边领路,带着人们向打磨车间走去……

经过一系列的参观,苏茂珍他们是真的服气,坯子的规模,或许代表着他们的资金雄厚,并且说明已经掌握制造水晶坯的能力。

但是眼前这些大大小小的打磨机器和各种磨料,则说明人家可是当中好手,起码制造的那些工具设备,比他们在作坊里使用的还要先进啊!

“苏老哥,快看这里,人家的抛光机,脚踩就能转动,而且比咱们的手摇机轻松多了!”

一个匠人禁不住好奇心,看见精磨机就忍不住上去观察,研究出如何开动以后,便坐着踩起来。

不踩不要紧,下脚以后,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打磨机器比他们的好用太多!

用脚踩动的话,当然能省下一帮忙摇动的帮手。

这样的方法,在制瓷的转盘上就有,但是,没有用在磨制镜片上,也有特殊的原因在其中。

比如,脚踏磨机的速度慢,并不能起到抛光要求的转速。

但是,偏偏这里摆放的抛光机,转速明显要高于现有的东西。

难道,当中还有什么绝活?

被上了一课的苏茂珍,当然不会和此前一样大意,看着转速很高的抛光机,他缓缓蹲下来,仔细查看两者的区别。

“你再踩踩,我看看区别在何处。”苏茂珍毕竟是技术出身,对于他不能理解的技艺,有着很强的求知欲。

“奥秘,似乎是在这个包裹着的箱子!”

构造并不复杂,只有个包起来的传动部分是技术核心,不是方书安有心要藏着。

实在是因为,那里边有润滑油,如果不包起来的话,漏出来的油渍会污染太多东西。

“方少爷,这个箱子,能拆开看看么?”苏茂珍心里像是猫爪挠的一般,急切想知道当中是什么样的构造。

“自然可以。”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

那里边是几个齿轮组成的传动系统,当然,最关键的是使用了滚子轴承,如果没有轴承的加持,几个齿轮传动之下,整个抛光机会变得沉重异常。

“秒啊,用几个牙轮传动,大牙轮带动小牙轮,可以使转速变快好几番。但是,平时用一两个牙轮就皱的极其难用,您是如何解决的呢?”

苏茂珍到底是老手,一打眼就知道技术的关键,还是在于如何降低整个机器的摩擦阻力之上。

要不然,以华夏劳动人民的水平,早就造出来类似的东西。

“那才是我们技术最先进的地方,我们管那些叫做轴承,有了他,所有需要转动的部分,力道都能减小许多许多。”

“轴承?”听到名字,苏茂珍便想到了它的用处,又是轴又能承重,如果能减小摩擦产生的力道,那真是工艺上的一大革新。

341 放下偶像包袱

当方书安命人拿来一个轴承后,苏茂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此刻他的嘴张的能吞下一个鸭蛋。

神奇,真是神奇的不可想象,究竟是怎样的脑瓜,才能想到如此精妙的东西!

简直是天纵奇才啊!

“这个,您是如何想到的?”

方书安接过轴承,“此物,不是我想到的东西,事实上,在司天监的仪器上就有使用,我不过是借用过来,将之用在能够用到的地方,不曾想,效果好的出乎意料!”

竟然不是他们发明出来的?但是,司天监用的东西,一般人也不知道啊。

苏茂珍在心里嘀咕着。

“其实,不仅仅是轴承,其他事情,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神乎其神,都是我们从蛛丝马迹里总结出来的。

比如以前我和司天监的官员在喝酒时候,听他们说过浑仪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无论怎么旋转,都能跟踪好特定的星星。

后来说过在景泰年间,有人修理浑仪,发现郭守敬在里边用过的机关,还有匠人作图记载。再后来,我们想解决阻力过大的时候,就想起这么个事情,于是专门去找找司天监的法式图,并且去现场观摩,总算是做出来轴承这么个东西。”

方书安解释的东西合理倒是合理,但是么,苏茂珍总觉得是在是太合理了。

一个人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和司天监的人在酒桌上谈论浑仪的事情?

是酒不好喝?还是饭菜不香?或者是姑娘们不漂亮?还是说手艺不好?

当然,什么事都不是没有可能。

就像方书安继续说的,瓷砖的事情,不过是他将制瓷的原理和金砖的原理相结合,造出来的东西。

单纯的看,都是已经存在的技术,但是只要进行合理的组合,就能成为全新的爆款。

决定他做这些事情的是什么?难道是未卜先知的能力?

还是说,商业眼光?

讲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根本就是不不讲理的。

比如说,范蠡这样的存在,不但能成就春秋霸业,最后还能泛舟江湖,成为鼎鼎有名的商人。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存在?

反正,不管怎么说,人家方书安就是有这般的能力,苏茂珍知道自己并没有市场嗅觉,只要他跟在方书安身后,说不得也能吃肉。

毕竟,只要是方书安涉及到的行业,没有一个不成功,也没有一个不赚钱,而背后的匠人们,也都是水涨船高,跟着沾光。

了解完方书安为打磨镜片做的准备以后,苏茂珍决定,要好好的在京师待上几年,不为别的,就是学习方书安对市场的判断和对技术的组合再创新,都是天下难得的优点。

安顿好镜片磨制团队之后,方书安便去忙活别的,例如说罐头的存放实验和口味研发仍在进行当中。

现在是不少蔬菜最后一次收获,过了这个时节,就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收获,只有一心一意的等着存放和老化试验。

不过,方书安也没有闲着,罐头是存放蔬菜的一种方法,还有脱水蔬菜也是。

现在去搞冻干工艺,在没有电,没有真空泵和压缩机制冷的情况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晒干或者烘干工艺的话,就不存在此类问题。

若是论起复水性,自然是用真空冷冻干燥工艺的脱水菜,复水性最好。

但是没有条件时,只有退而求此次,用晒干或者烘干的工艺。

不过,如此制作的话,对于品类也有要求,并非是每种菜品都适合作为脱水菜。

例如,胡萝卜,大葱、青菜、绿甘蓝或者白菜,都是极为经典的可制作脱水菜的组合,这些也是后世泡面调料包的几大金刚。

脱水菜的工艺就简单很多,只需要将收获的新鲜蔬菜进行挑选、清洗、分切,晾晒等环节即可。

由于京师的深秋十分干燥,所以不需要进行额外的烘干,如果是在湿度较大区域,还需要进行烘干,防止存放中内部发霉长菌。

制造脱水菜的原因有好几个,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保障野战军队冬日或者野战状态下的营养供应。

别的不说,明军夜盲症好于女真诸部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们的营养更均衡。

而饮食结构单一的北方游牧民族,因为其他维生素的缺乏,不仅仅是夜盲症,还伴随其他的问题。

战场上,或者是在其他不方便提供菜果的地方,只需要有热水,就能将其泡开,撒上点盐或者其他调料,便能成为代替菜品的复水菜。

口感自然比不上新鲜的蔬菜,但是总比吃那些干军粮之类的要好上很多。

压缩饼、罐头、脱水菜,将是未来方书安为明军设计的战前主要补给食品。

有了这些,虽然不能保证边军像共和国军队一样的后勤保障,但是起码甩开以前明军自己和对手一大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毕竟,方书安给他们设定的活动范围,可不仅仅是现在的北大荒,想要补齐一片桑叶的形状,明军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在食品研究工坊呆了两天,苏茂珍处便传来消息,或许方书安要求的东西,已经组装成功!

听到消息,他简直惊呆了,果然是没有看错苏茂珍,在甩掉他自己的偶像包袱以后,只要有思路上的指引,干起活来他的效率很高。

方书安只是跟他粗浅的解释了显微镜的原理,苏茂珍稍作准备便开始上手。

身边不少磨制手艺不差的匠人,因此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要按照方书安提供的想法,设定几种不同放大倍率的凸透镜,进行磨制。

同时另一部分人分头制作方书安说的其他配件,譬如转轮和传动轴还有能移动的锯齿组件,按照方书安的意思,那叫做焦准螺旋,有粗细之分。

至于镜桶,做过万花筒的匠人们只做起来毫不费劲。

经过一番组装和调试之后,第一台显微镜,就这样被他们造出来!

方书安看见桌子上的东西,难免有些摇头,这么粗糙的玩意,样机也就算了,后边做成成品还是要好好设计一番。

别的不说,下边那个反光镜是认真的么?

弄一个碗口大的凹面附银镜面,是想要当照妖镜使用?

还有那个载物台,知道是要观测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是要镇压个小动物妖精一样!

再说载玻片和盖玻片,他和制坯工坊说了,要弄得尽可能薄,这倒好,一片和煎饼果子一样,还看个什么?

342 技术不够,尺寸来凑。

不过,等将眼睛放上去之后,一切大不同。

不过是一滴水,已经能看清里边的各种微生物和杂质。

而且,视野一点也不差,甚至于比当年他第一次见到的教学用显微镜还要明亮。

毕竟,那时候的反光镜只有一点,现在可是弄个个巨大的反光镜啊,虽然说反射率不如镀银玻璃镜,但是它大大大……

技术不够,尺寸来凑。

无脑大还是能解决一些问题!

不过么,粗细焦准螺旋制造的还是有些粗糙,达不到后世那种顺滑的效果。

镜片表面也差一点意思,偶尔以为是杂质,转来转去发现是视野里的东西,说明是打磨的还不够精细。

不过,已经足够惊喜了!

将是这个时空第一次正式踏入微米级的视野!

方书安声音甚至有点颤抖,是他在此前的发明创造里边从未有过的情况。

或许,是第一次接近现代科学,带来的震撼?

他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声音,抬头看向四周,说到,“你们……都看见了吧……”

苏茂珍也是激动的点点头,“方少爷,都试过了,这次小人真是服气,都说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以前也就是说说而已,此番是真的涨见识。”

等等?

啥意思?

合着……自己做出来的显微镜,是为弘扬佛法来的?

不过,这个没办法,有时候,事情就是殊途同归。

牛顿还曾经说过,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呢。

“东西整体来说没问题,但是咱们还是需要加上能旋转的物镜,哦,那就是下边的镜头。”方书安说着,指指靠近载物台的物镜部分。

“至于目镜,做成抽取式便好,旋转方式,并不算方便,还有,焦准螺旋做工需要更加严谨,镜头打磨要更细微。

平日里的单照镜,没有如此高的放大倍数,所以看不出来,在高倍数放大之下,如果表面处理不好,所有瑕疵都会表现出来,成倍放大。”

苏茂珍见状,赶忙解释道,“您说的是,我们就去更改,不过,这个是样品,代表不了咱们的手艺,都是为赶进度,先造出一个东西来,好叫大家放心。”

最早提出显微镜概念以后,虽然因为方书安的名气,大家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都在泛着嘀咕。

在怎么说,他们也是玩了半辈子镜片,各种各样的组合也试过,但是不曾有人琢磨出来过显微镜这样的东西。

苏茂珍其实也怀疑,但是他有个优点,就是比他能的人提出来的东西,没本事证明不行的时候,只有去按照人家的思路干,生干那种,反正不需要自己动脑子,按照设计思路都就是。

这样的活计,干起来其实相对轻松的多。

所以,他才没白天黑夜的拼命干,就是要堵住别人的嘴,也堵住自己的心。

不能因为自己不用心,将方书安的名声破坏掉。

“好,那你们在新样品上好好打磨,需要改进的则继续完善。”方书安说着。

见他如此,苏茂珍疑问,“那眼前的如何处理?”

方书安笑笑,“自然是珍藏起来,以后放在博古架上,将来做一个博物馆,将所有设备的第一台原型机都放在一起,也好见证咱们这些人,是在怎样的情况下,造出一个又一个新家伙事。”

众人自然是同意如此办法,匠人们想在历史上留名不容易,但是要能进博古架,那就不一样,起码边上的介绍文字,会说说当时的背景和制作人员,如此一来,不管显微镜如何发展,人们只要在馆里转转,总能知道,当初的开山祖师里边,有苏茂珍这样一号人物。

……

原型机制造出来,剩下的就是打磨和优化,苏茂珍根据方书安的意见进行改进以后,三天便拿出来第二版。

相比之下,新版要精美很多,材料也从普通的木料换成青铜铸造和硬木雕刻,除一些必须的纹路以外,倒也没有特别多的额外装饰。

毕竟,用方书安的话来说,此物是用来进行学习和研究的生产力工具,不是供奉在神案上的装饰品,也不是摆在桌面上的奢侈品,冗余的装饰最浪费时间,起不到任何效果。

经过一番改进,整体上已经达到设计需求,不过,仍旧有些细节需要完善。

比如说,现在的硬木组件还是手工打制,没有标准。

那可不行,将来出现问题,想要替换的话,只能手工重新打制。

所以,标准化很有必要,青铜部分都是模范铸造,没什么好说的。

硬木组件在方书安的要求下,也进行了规定,要坯料在什么样尺寸之下,分别加工多少刀,多少工序,不能有任何随心所欲的成分在当中。

在其他行业,或许是个普遍存在的现象,但是在镜片界,仍旧靠着纯手工打造为主。

这不是个好现象,方书安正是利用这样的机会,让人们习惯于标准化操作,为以后制镜行业形成统一的标准打下基础。

毕竟,规模化、流水线化生产,标准是根本,没有标准化生产,那基本是无法做到流水线化作业。

再次拿到样品以后,方书安总算是满意了,不说别的,就是那个镜臂弯曲的弧形,都是狠狠下一番功夫,看上去既美观还握持方便,绝对不是随便画一个形状。

所有细微的部分都得到很好的处理,充分显示出大明工匠的水准。

要说此时的大明,依旧是世界手工艺当中最为绚烂的那一颗。

有时候,人们拿到的东西不是最佳,并不是匠人们手艺不好,而是因为环境或者要求达不到,让匠人们有空子钻,甚至是偷懒。

只要能解决好面临的问题,大明匠人依旧能显示出他们强悍的实力。

想想火铳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子,明明有能力制造一流的火器,但是却无法送到明军手里。

他们只能用那些搪塞的东西来作战,别说是打敌人,不自爆伤人都算好的!

不过,即便是制作水准上乘,要想看清病菌,还是有些难度。

343 “温暖升级”

现有的目镜和物镜组合,也就能达到两百倍的倍数。

要想看好细菌,至少也需要四百倍的分辨率,看得清楚,做好能达到八百倍或者一千倍。

但是按照目前大明工艺来说,一千倍太困难,后世上千倍的光学显微镜,都是油镜,并非普通显微镜。

毕竟,光学显微镜的极限也就是一千六百倍分辨率。

但是,既然有这样的需求,那就狠命冲呗!

得到方书安的需求以后,苏茂珍衡量一番,决定适当增加目镜和物镜的半径,展开研磨。

按照现有的规格,工作起来难度太大。

好在,有着此前的经验,高倍率放大镜就是工艺上的问题。

苏茂珍不但亲自上手,还找与他经验口碑差不多的老匠人,一同磨制镜片。

终于,方书安得到六百倍分辨率!

足够了,虽然看不清细菌内部构造,但是起码能看见是有那些东西!

拿到几台六百倍高倍数显微镜以后,方书安便告知朝廷,他们已经准备好工具,随时能证明此前事情的真实性。

当初的赌约依然生效,方书安要让那些御医们看看,什么叫做实事求是,什么叫做,事实胜于雄辩!

方从哲得到消息,先犹豫一番,随后交给工部主官。

林如楚看着方书安慷慨激昂的陈词,连连摇头,“阁老啊,书安这是心里有怨言啊。”

“哼,这孙子,有什么怨言给我咽下去,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弄出来这样一个折子,要是让陛下看到,还不笑掉大牙!”

方从哲自然知道自己孙子有怨言,但是此事不能由着他。

“他的想法不妥,就不要在国子监对垒了,把事情挪到宫里,内部知道情况即可。”

按照方书安的意思,既然显微镜出来,那就要狠狠打那几个太医的脸,让他们知道,世界的尽头从来不是什么空无一物,而是能够继续分割为更小的单元。

顺便先在传统医学上撬开一个小窟窿,为现代医学的建立打开窗户。

不过么,方从哲考虑的事情更为深远一些。他自然晓得自己孙子的意思,不过是要借着显微镜的东风,打击御医们的权威,为他自己的学说开路。

顺便也给国子监那帮人个下马威,让他们看看,莫说是国子监的学生和教授,就是专业领域顶级实力的御医,在方书安面前也不能怎么样。

看上去很美,但是后果同样严重。别的不说,御医们背后不仅仅是御医,他们可是直接能和皇帝以及皇帝身边亲近的人搭上关系。

如果那些人胡说八道甚至是添油加醋的话,对方书安绝对不是好事。

即使现在占据上风,但是依旧不能将御医们一棒子打死。

方书安的手段并不能有效的代替御医,因此,相当长时间内,御医们依旧会是宫里的权威。

只要他们有机会,抓住方书安的漏洞来那么一下,此前的努力都会化作泡影。

有的时候,阻碍成功的并不见的是困难,而是别人的仇恨和报复。

现在要锋芒毕露,对于刚刚起步的方书安来说不是好事。

如果将来他能做到令天子信服的话,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

经过方从哲和林如楚的一番和谐,方书安的计划成了在宫里的对峙。

地方从国子监升级到皇宫,与方书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明显是他爷爷不想把事情弄大,“温暖升级”而已。

“得,咱们想好好表演一把的机会没有了。”方书安放下书信,看着身边的几个小伙伴。

孙传庭、李尽忠、卢象升几个难得聚在一起。

孙传庭的兵科给事中干的十分辛苦,那里有积压多年的事情,都要一一处理。

相比之下,卢象升要简单多了,现在的职位更多像是个闲差。

每日里都是在清水衙门里喝茶,不过,他也没有多少悠闲时光,刘綎虽然卸任,但是他却被安排上重新训练京营的任务。

只不过,刘綎是挂帅,方便调动,主要做事还是下边人。

参加过辽东作战,并且处在战役指挥层面的卢象升,是很好的帮手。

刘綎已经打上去需求,不久以后,卢象升就要被调走,组建校阅训导队。

这个名字还是方书安给刘綎建议,原本他是打算叫校阅总队。

但是总队这样的字眼,大明还没有使用过,最后只好叫做校阅训导队,听名字就知道,是要担负起以后改编训练基层军官任务。

虽然级别不高,但会是个极为重要的职位,其他不说,和京营的基层军官都认识一遍,将来前途无量啊!

不管带领哪一支队伍,都有熟人在下边……

李尽忠一直在不断的带着队伍在训练掷弹兵,起初是他们一个个军营轮转,后来在兵部的考虑下,索性建立专门的掷弹兵训练营。

如此一来,便能够建立合适的训练场,省的每到一个军营,还要重新搭建训练场地。

可以说,他的职位,丝毫不比卢象升来的差。

或许卢象升能认识京营所有的基层军官,李尽忠见识的,可是整个大明来轮训的掷弹兵们。

将来说出去,那就是大明掷弹兵的天字第一号指挥官。

不管去哪个卫所或者边镇,都能找到他的学生。

孙传庭正在劝着方书安,“爷爷考虑的周全,你还是太着急,现在于太医们撕破脸,将来想要修补可就难了,他们若是在背后给你一刀,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李尽忠有些不悦,“那怎得,他们当初那么嚣张的样子,就这样忍下了?”

孙传庭呵呵笑着,“尽忠啊,事情虽然是咱们吃亏了,但有时候,吃亏是福。咱们闹得越凶,将太医们打的和落水狗一般的吠叫,可不是多好的事情。

贵人们最见不得有人求情,而且是帮助他们治病的太医,如是引起贵人们的恻隐之心,将来办事可就难了。”

别看孙传庭在官场的时间短,也不像方书安多几百年的经验。

但是在悟性方面,方书安明显要差一些。

人家可是真的靠着自己的悟性,他是开了外挂,不是一个水平。

344 步入新视界

事实证明,在斗争这一块,孙传庭很有手段,比起其他官员,他也是有真本事那一位。

否则,也不会在明末复杂的政治环境下生存下来,在为大明东跑西颠的救火。

可惜,他最后败给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和自己人。

敌人都没能打到的对手,最后栽在勾心斗角上,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如果,他能在中枢,而不是去陕西前线,或许最后的结局会大不同。

然而,历史不允许假设,即使有一万种可能,却只发生现在发生的这一种。。

如今,在文华殿的显微镜实验,也算是最后折衷的产物。

御医们听闻他们造出来东西,心里充满鄙夷,老祖宗摸索多少年,都没有发现的东西,几个毛孩子,还能想出什么手段?

王明义如此,太医院院判金儒兴也是如此。

要不是院使还保持些理智,恐怕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来了。

金儒兴站在最前,王明义落后半步。

对面是笑呵呵的方书安和李尽忠、孙传庭几人。

边上有几个工部的小官,也就是正七品,与方书安他们相当,算是见证人。

单看官员阵容,还是太医院占据上风。

他们没有等多久,随着一声声通报,朱常洛便在王安的伴随下,迤迤然走进来。

后边跟着林如楚。

似乎是为了避嫌,方从哲并未出现在队伍里。

不过,朱常洛亲自坐镇,已经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还有谁的面子能比的过天子?

见礼完毕,便是最终结果展示的开始。

林如楚直接说道,“方书安,既然你们宣称已经证实自己的说法,那就开始吧,莫要耽误时间。”

朝廷现在忙,很忙,官员们要补缺,还有新老交替的事情,朱常洛来此,也是挤时间出来。

不为别的,他就想见识下,方书安说的小虫子究竟长什么样,难道说,世间还真有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

如此好的得瑟机会,李尽忠早早的要了过去,现在,正是他来操作,方书安在一旁讲解。

“陛下,各位大人。”方书安一礼,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就直接开始吧,边上的水桶是刚才小太监从井里打上来的,还没动,下边有请一位大人来取水出来,确认水是真的净水。”

方书安说着,李尽忠取出来一个透明杯子。

林如楚看架势,自己笑呵呵的过来,“让老夫来吧,我来见识下你们的厉害。”他接过去杯子,发觉并非是天然水晶,似乎是吹制出来的琉璃瓶。

但是,琉璃瓶的颜色,不会如此清透。

“这是什么材质?”他不禁问道。

方书安微微一笑,埋了个小坑,但是一眼就被看出来。“林大人,这就是显微镜镜片的材质,高纯度琉璃,我们唤作,玻璃。”

“玻璃?”林如楚拿着杯子好好转着看看,感叹道,“好手段,能将琉璃做的没有杂色,如此纯净,比之水晶,只差分毫。能有此技艺,真是大明的福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两次水,将杯子涮洗干净,最后盛起一杯干净水,端起来走向朱常洛。

“陛下,请看。”

朱常洛仔细看了看,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如果以后能大批量制作的话,不仅仅是美观,还能卖个好价钱。

按照方书安的小狐狸运作方式,只怕又有一款爆品要上市。

朱常洛看过水以后,林如楚在金儒兴和王明义面前转了一圈,算是确认。

随后他将水还回去。

“接下来,是将水涂在载玻片上,为了保证实验的说服力,我们用水冲洗三次,同时将盖玻片冲洗。”方书安说着,李尽忠便在那里干活。

至于载玻片和盖玻片是啥,别人也不明白,就看见是个小小透明的片片。

准备结束以后,李尽忠进行了调节,最后便先邀请林如楚观察。

他将眼睛放在目镜的一霎那,便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这真的是刚才的清水?”

四百倍的情况下,井水中的各种微生物或者杂质很明显,甚至能够看到一些水生物在不断运动。

“造化神奇,造化神奇!”

就算林如楚见惯风浪,第一次见到微观世界的面貌,内心的惊诧也难以抑制。

在显微镜下,那是一个全然不一样的地方。

“陛下,您快来看看吧,简直是,太奇妙了。”他有些激动的喊着。

朱常洛见想来稳重的林如楚都如此,想必那些发现是真的。便站起来,向显微镜走去。

“陛下,奴婢帮您擦擦。”王安说是擦拭,其实就是自己先看一眼,确认没有危险。

虽然都是些靠谱之人,但是怕被有心人利用。

王安悄悄里边,瞥了一眼神奇的景致后,便仔细观察显微镜构造,看看是否有什么危险的装置。

好在,显微镜最终定稿是简洁为主,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没有额外的装饰。都是实打实的硬件,但是,这样的话,已经超出王安的理解,他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防备的东西。

朱常洛的惊讶,比林如楚还要剧烈。

“方书安,这……这是真的?就那么一点点水里,就有如此多东西?”

“陛下,正是,水看着干净,实际上有各种小虫以及其他东西,所以,看上去干净的生水,也会引起疾病,只有煮沸以后,才会避免此种情况。”方书安解释到。

看见他们都是如此,金儒兴脸色变得苍白,看样子,他支持的果然是错的?

王明义则是憋着一股劲,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们是相关人员,自然也有机会去看看显微镜下的世界。

“你们都上来看看,还是有人代劳即可?”林如楚问向金儒兴。

“王太医安排就是……”

他现在是没有为王明义站台的力气了,很明显,这个人坑自己,并且坑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场本不应该出现的危机,就这样出现了。

要不是王明义信誓旦旦的说方书安是在吹牛,他肯定不会答应。现在倒好,不明不白的就站在人家的对立面……

345 滚滚财源

王明义先是满怀不屑,要去看看方书安他们究竟是怎样弄出的骗局。

他要去揭穿!

但是,当视野中出现哪些还在蠕动的微生物时候,他脑子瞬间空了,就连心跳仿佛都漏掉几次。

有那么一霎那,下意识就想叫好。

但是……不能,要想到什么样的借口,来“拆穿”方书安!

平复心情,调整情绪过后,王明义抬起头,嘴角歪向一切,冷笑道。

“好一个障眼法,竟然能瞒过林大人和圣上,但是你休想瞒得过我!你说是小虫子引起的疫病,那么,人们平日喝生水的人不在少数,怎么不见他们有疫病?还有这些小东西,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与那小太监串通好,来施展的吧!”

障眼法?

林如楚张张嘴,欲言又止,他刚刚想反对,但是想起来方书安确实说过,疫病是由小虫子引起,这里边的确有小虫子,但是疫病呢?是哪种?

至于方书安和太监勾结作假的事情,那除非谁嫌弃自己死的慢,不然可就是欺君大罪!

“方书安,你来解释,这是为何?”林如楚想了想,还是先让本人出来解释。

“我说过疫病是小虫子不假,却不曾说,疫病就是水里这种小虫子引起。事实上,引起疫病的东西,我们叫他做细菌,而现在咱们看到的,不过是小的水生生物,或者是一些杂质。

他们可比细菌小的多。各位也看到,一滴水里,就有如此多的微生物,何况是土里或者人身体上,那是有成千上万种微生物,想要找到专门的致病菌,进行筛选才能得出!”

看着众人点头,他再说到,“稍等片刻,我们就将显微镜的倍数调节到一千倍,那样的话,能看清细菌大致的样子。”

说着,他示意李尽忠更换高倍目镜,准备调节到一千倍的视野。

对于操作,李尽忠练习很多遍,但是现在,他的手仍然在抖。

不应该,真是不应该,李尽忠怎么说也都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不应该如此没用。

但是,毕竟这样的实验,也是他的第一次,要不是此前训练过多次更换目镜,现在他没准已经将东西摔坏。

切换完成之后,调焦就有些费劲,需要避开那些杂质和水生物,要将焦点聚焦到某种细菌之上。

好在,井水没让他们失望,一撮不知道是什么杆菌,出现在视野里……

王明义再度看到那些东西时候,他内心是绝望的,谁能想到,一滴水里,竟然有这样广阔的天地。

“怎么,王太医,你倒是再找个刺啊!”李尽忠在一旁讥讽到。

听他这么一说,王明义老脸一红,谁能想到,事情还真就做成了!

“你啊你,老夫早就告诫过你,莫要因为年纪轻轻受贵人赏识就目中无人,楼外有楼、山外有山,你能成为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别人也能成为比你更加有天分之人!”

金儒兴适时开口,也不知道是为保护王明义,还是为了撇清自己。

事情到这份上,就不需要方书安自己开口。

这不是,王安也幽幽的说道,“王太医,敢问,您方才说咱家小太监与方公子勾结,请问,可有证据?”

王安身为实际上的宫内大太监,自然要为手下人们撑腰,要不然,谁想整人,往太监身上泼脏水,那还了得?

“我……我只是一时口快,不曾……不曾有证据。”

到了此时,王明义算是看明白,连此前铁杆支持他的院判都怂了,那是真的大势已去啊。

谁能想啊,水里竟然真的有一个世界呢?

“王明义医术虽好,但是心胸不宽,心术不正,此人留在宫里,他日或成忧患,打发走吧。”

朱常洛看场内没有再讨论,便挥挥手,作出了决定。

王明义,一个好不容易熬到宫里的太医,就这样断送了自己大好前程。

“微臣知罪啊,求圣上开恩,给微臣一个机会吧……陛下……”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侍卫们便将其拖出去。

在宫里,受过严重责罚之人不能留。

尤其是尚膳间和太医院这样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一直记仇,等到合适的时间再爆发,直接要人性命?

其实,这个结局方书安早就预料到了,而他要做的也就是将其赶走。

有这样一个刺头代表太医院和他闹事,绝对不是一两个人的意思。

不过,那都无所谓,不管后边是谁,方书安也不打算深究下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利用显微镜的宣传,在心理上压倒太医院那些人,至少在未来一段时间,面对方书安的各种问题,想要反对的是时候,能够想起曾经有个人要和他方书安争长短,最后,失败了。

“你的显微镜,果真是利器,有了他,相信你能得到更多未知的事物,至于赏赐,你们通过它赚的钱,要比朝廷赏赐的更多。来,笔墨伺候,我来给它题名。”

朱常洛说着,便挥挥衣袖,走向台前。

文华殿是讲经筵的场合,自然是不缺笔墨纸砚。

只见他挥毫而就,四个大字着实漂亮。

方书安对墨宝的形容词也就到这了,毕竟帝王之气什么的,他是真的看不出来,但是,至少能看出来,确实好看!

末了,方书安还将他们开发的眼镜样品拿出来。

林如楚上了年纪,不可避免的老花,他也有一个单照镜,但是用起来极度不便。

而摆在面前的眼镜,简直就是艺术品一般。

别的不说,就是镜腿上掐丝珐琅的装饰,本身价格就不低。

按照方书安一贯的尿性,只怕又要卖个高价。

林如楚是真喜欢啊,上头的瞬间,他就不打算摘下来。

好在,老花这个毛病,朱常洛还没有,并且他一点都不羡慕,如果借助于工具才能看清世界,那自然就不算是自己看到的世界了!

令朱常洛着迷的,是一个望远镜,大型观星望远镜,不仅仅是放大几倍看战场那么简单。

口径即是真理,方书安好不容易做出来些大坯子,自然是要展现出大坯子应有的效果。

朱常洛为方书安的发明叹为观止,而林如楚则在心里叹气。

老方家的孙子也太厉害了,这些东西,都将是滚滚财源啊!

346 奇耻大辱!

王明义的离去,并没有引起多大风浪。

即便,此事有可能成为载入史册的事情,却没有受到多少关注。

方从哲的意思是要缩小影响,所以散布出去的范围很小。

至于宫里的人们,虽然没有被严令禁止,却无人讨论,人们更多的兴趣是在新老交替,谁会在新首领的位置上。

当然,方书安他们直接报复回去的希望是达到了。不管王明义背后是谁,反正是他出头,那打击他就是。

至于那些隐藏在后边的势力,早晚也能解决掉。

方书安等人的收获当然不小,除了加强格致也就是科学在朱常洛心中的地位意以外,同时获得显微镜的题词。

按说,显微镜这么科技前沿的东西,肯定要保密才是。

但是,方书安一反常态,并没有那么做。

而是伴随着眼镜店,和望远镜一起售卖!

一种伙伴们都有些迷糊,例如孙传庭就有些想不明白,平时保密都来不及,现在怎么如此大方?

这还是什么事情都将就保密的那个方书安?确定不是换了个热闹?

于此,方书安当然有着他的想法在其中。其他的发明,大多会直接关系到国力甚至是国防的发展。

比如羊毛布之于对草原的控制,水泥之于城墙防御,迅雷弹之于进攻的巨大作用。

比较之下,显微镜和望远镜的作用,并不直接影响国计民生或者是军事实力。

虽然他们望远镜更远,能用来观测星空,但是西方已经有同类的产品,并不是具有独创的东西。

比如说伽利略造出来没有十年的首个天文望远镜,以及开普勒做了改进的望远镜。

现在他才用更为先进的工艺和技术,所以口径和放大倍数能够比西方的同仁们做的更好。

而这些,对于推广科技的价值是巨大的。

想要推广物理化学生物学基础,以及天文学,显微镜和望远镜是必须的物品。

只有理论,并不方便人们去想想,有实物之后,那就是不一样的概念,完全可以参照相关内容自己动手进行观测或者实验。

自身全方位经历过的东西,对于其理解就完全是两个层面的事情。

在大明卖这些东西,并没有人来阻止他。

司天监虽然是专业的天文机构,但是他们更多的精力是在观星以及历法上。

对于神学方面的禁忌几乎没有,并且没有西方教会那么强悍的影响力,所以不会阻止科学的兴起。

而在显微镜方面,唯一有可能形成大规模阻碍的太医院的权威们,因为王明义的事情,脸几乎被打肿,现在更是没有时间出来做拦路虎。

所以,显微镜这种东西,出现在眼镜店的霎那,便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就连宣传的口号都是,亲眼见识一沙一世界!

不得不说,不缺钱还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人并不少。所以显微镜不仅仅是摆设,也真的不断被买走。

带有镜腿的眼镜出现,极大解决了许多视力差之人的痛点。

价格虽然昂贵,但是恰好拉开他们与普通人的差距。

更是由于近视眼镜的出现,有些人在意识到,原来世界是那样的清晰……自己的眼睛,真的是有问题。

由于近视现象的大多为年轻人,还没有获取功名,或者手里的能支配的银钱并不多。

所以,近视镜框大部分都是设计简单的东西,没有额外的装饰,价格也是十分公道,五钱或者一两银子一副!

比较起装饰精美的花镜,简直是便宜到家!

要知道,老花镜里,哪怕是最为便宜的简洁款,也要五两银子。那些掐丝珐琅甚至是玳瑁错金银的品种,一百两银子起步!

货卖有缘人,方书安定的价格不能说便宜,但是花镜里边销量好的,恰好是中档和高档产品。

至于朴素无装饰的普通款,基本上没有售卖。

因为,钱不够的,不需要老花镜。

想来也就是看看书,做做活计,一般的老年人也就是干粗活,自然不需要花镜。

而需要之人到了眼花之时,官位基本不会低,或者是做的更加精细的行业,收入也不算低。

几十两买一个花镜也不算什么,一定程度上,他们需要一个上档次的花镜,来表现出自己的社会地位。

所以说,对消费者心理的判断,促使方书安做出这样的定价策略,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方家的商业规模在不断扩大,光每半年一次的对账销账就需要不少时间,为此方书安特意抽出时间将改善好的财务制度和记账方式在旗下商号推行起来。

至于阿拉伯数字的引入则缓慢行之,现在开始一套全新的数字系统,还不方便。

毕竟没有完成系统的教学,掌握还是有难度。

不过,方家账房轮番进行培训,方书安发话,最先掌握使用的工钱翻倍,年底另有奖励!

不少年轻账房最有学习动力,他们与老账房的区别可不仅仅只是年岁的差距,工钱上更是天壤之别。

帐房在此时,也是越老越吃香,毕竟也算是一项技术工种。

不论哪家商号,账房都是重中之重,若账目错乱,是赔是赚都会搞不清,再动个手脚,那简直就是主家的噩梦。

为了满足日益发展的规模,方书安甚至在向账房灌输财报的概念,等到将来,慢慢都向更方便的账务系统靠拢。

好的东西,自然会发光。

林月华第一次听见他们讨论账的一个细节时,就发现用词与一般不同。

好奇心驱使下,她便向方书安请求一观。

若是说看整个账目,那方书安还是要掂量一番,但是仅仅是记账方式,那就不是什么核心的机密。

得到允许之后,林月华便兴致盎然查看,只不过,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

嗯……如何说呢?她竟然看不懂。

对于掌控林家生意的林月华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还有她看不懂的账目!

刚才一定是麻痹疏忽,大意失荆州,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她林大小姐看不懂的账目!

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她集中精力,开始看第二遍。

347 别问要求,问就是活的、男的

然而,结果一样,仍旧是看不懂。

这不科学!

里边一定是有着什么不能描述的秘密!

现在,她总算能理解,难怪他们说的不同,连账目的方式都不同,如何保证看懂?

经过方书安解释一些关键点,她总算能看懂……

看过方家账房做的帐,林月华就像打开一扇新的大门,她从未想过账目还可以这么做。

而且简便之余,更加直观,一眼就能看出关键项目和指标。

好东西,她向来是跟进的!

于是,她向方书安提出借几个人。

这样的小事,方书安随口答应,却不料被青儿一口回绝!

论谁也想不到,方家商号事实上的首席财务官是青儿。

如果此时有这么个职位的话,方氏集团的cfo就是青儿。

此前,或许方家老管家还能掌控,但是随着经营范围的增加,账目也与日俱增,工作量已经远远超出老管家的掌控范围。

毕竟,账目只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去做,无奈之下,便通过方书安交给青儿。

此外,帐房们也需要学习新东西,但是,方书安哪有时间去给这些人上课?

此类事情,一般都是他教给青儿,再由她教给其他人。

若是算起来,青儿也是方式集团总裁班的首席教师……

至于青儿拒绝林月华的理由,倒是也能说……

独家秘方不宜外传!

这样一句话,别家说出来没什么,但是在青儿嘴里说出来,把林月华鼻子差点气歪,她却只能干着急,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虽然林家与方家一致行动,在所有事情上互相补充,共同发展。

但是,两家必定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还没有合到一起。

如果只有林家被拒绝,也就算了,至少是一碗水端平。

但是么,偏生还有例外,比如,李尽忠家商号就几乎同时开始使用新式记账法。

这,简直就是区别对待!

不同的是,以往区别对待的目标,都是把林家划到圈里,这次却是将他们拿出来。

一直受优待,现在被针对,那种感觉很不好……

要说原因么,无外乎林月华与青儿一直不太对付,明里暗里其实还有些争斗。

起因也说不清楚,但就是形成这样的事实。

如果是方书安或者其他人,林月华倒还能想到各种各样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但,偏生就是对青儿这个方书安的贴身大丫鬟,她也没有太多办法。

若是说起来,方书安对其的感情,林月华不傻,看得出来。

左右是一个丫鬟,将来最多是个侍妾,算不得什么影响,林虽然心里有些芥蒂,但是还能接受。

不过么,不知道是她心里的原因还是青儿的原因,奈何两人每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

对林月华这个名义上的未来主母,青儿向来不假辞色。

方书安都对青儿退避三舍,强势如林月华也奈何不得。

但是,新账目的事情,又不得不推进,最后无奈之下,只好从李尽忠那里找数个激灵点的,帮着林月华和张田余培训。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要在他们的小集体里好生改进,等到别人意识到,已经领先一步出去。

方书安在忙着学院开课,林月华和张田余在忙着推广新上市的产品。

孙传庭和李尽忠则也为日益忙碌的工作在努力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忙碌当中!

新皇登基,惯例一般都会大赦天下,朱常洛也不例外。

原本,计划中实在朱常洛大典时候再行大赦,但是么,那是在冬天,并且事情更多。

多方考虑之下,便改在深秋,这个时候,即便死刑犯也会被放回去拜见双亲,跪拜祖宗,重刑犯也会减期,除非罪大恶极,遇赦不赦者。

大赦天下,是新皇招揽人心惯用手段。

此事一出,基本上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朱常洛即位的事情,虽然说,现在已经是希望渺茫的事情。

大赦提前,另有其他事情也需要提前。

除去准备即位的事情,选秀也是必然要进行之事!

倒不是说朱常洛多好色,已经等不及,而是现实情况需要。

堂堂大明帝国皇帝,后宫需要有他应有的规模。万历退位,整个后宫一空,就朱常洛那十几个后宫的规模,根本填不满,只怕夜里,整个后宫区域会因为人烟稀少,而有夜猫子叫唤。

此事议定之后,便紧锣密鼓的开始张罗,至少也要赶在大典之前,让后宫规模庞大一些。

消息传出,一时间,整个大明都热闹起来,不管富贵还是普通人家,都将自己家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等待选秀,一旦被宠幸整个家族命运都会改变。

历史上,不少人家就是因为得宠,鸡犬升天。

虽然,大明官场给后族留的空间不多,但是怎么着也能从最底层拔高不少。

即便是大富贵商家的女子,多个宫里的关系,也能多个保险。

唯一被排除的,就是那些重臣名将的后人,他们的子女,肯定不会成为选中之人,这里边,也就是大明对于外戚的控制。

据大明律,大明适龄少女皆在被选之列,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愁。

或许有人想飞升枝头变凤凰,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但是么也有人家不愿意,急忙四处找人定了人家的。

宫里或许有好处,但是对于那些原本家境就不差之人,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俗话说,一入深宫,命运难测。

说到底还是个带着概率的事情,并非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宫中,成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贵妃,也有可能不明不白的死在别人手下,成为一个糊涂死鬼。

与其冒险,不如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也是正常的选择。

于是乎,原本都是在殿试以后的定亲高峰,突然在此时出现。

而且,现在女方的要求更加低,似乎只要是活的、男的,两个要求就行。

一时间,不少身世清白的读书人,都被媒婆踏上门……

就连卢象升和李尽忠,也是如此。

要不是他们控制着,门槛都被踩破。

而尚未婚配的方书安,却并不如他们两个!

348 昨日高调换作今日落寞

当然,并不是因为方书安不够资格,实在是因为他表现的太抢眼,根本不是一般人家能够高攀得起。

若只是阁老家孙子,倒还没什么,但人家还是身价巨万,除此以外,还是两榜进士,并且屡建奇功,前途大好。

等闲人家,看看自己家女儿,再想想那些竞争对手们,都选择了默默的回避,以至于媒婆都知道,去找方书安就等于是浪费时间!

学院学生们到的差不多了,这几日正在筹备开学典礼。作为主要发起人,方书安自然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他每天都要早早赶来,一直到晚上,确保每个流程都不会有问题。

太阳升起的有些晚,西山的雾气渐渐散去,已经站了一会儿的方书安和宋应星,尽管穿的衣衫单薄,却体会不到天气的寒凉。

因为实在是太忙了,不停走来走去,俩人头顶在凉风中都冒着热气,怎会感觉到晨风凛冽。

“老宋,这个观礼台一定不能马虎,咱么还得最后确认,不晓得到时候是陛下亲自来还是派谁来,不管是谁吧,安全必定是头等大事。”

“你放心,下边我加了承重钢梁,按照你的说法,以后举办各种活动都需要用到,我就给他加固,回头在对面弄个你说的水泥主席台,它也不浪费,就作为以后观礼台。”

两人所站立的位置算是学院的操场之一,也是以后室外典礼的主要场合。

因为土地足够充裕,光是操场他们就准备几个不同的,有专门作为训练所用,有开展日常教学所用,还有专门令学院运动的场合。

在后世,不可能如此奢侈的用地,哪怕是一所一流大学,一个校区有两个操场,那都是谢天谢地的事情。

方书安想要将他们的身体素质提起来,必要的体育活动少不得,其它不说,先把设施弄上,以后再慢慢的训练就是。

有刘綎这样的老将军在,还有谁训练不了?

看着正在布置的观礼台,方书安已经在设想着学员们在下边挥汗如雨,被练的生不如死的样子。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如此酸爽的感觉,当然不能只有自己享受,一定要让学员们知道,什么叫做野蛮其筋骨!

正在他畅想之时,卢象升和李尽忠两人联袂而来。

方书安见他们,十分纳罕,“你二人不是都挺忙的,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

李尽忠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来帮忙,来帮忙。”

方书安觉得这小子今日说话有些异样,便看向卢象升,“怎么回事?”

卢象升看看李尽忠,见对方没有打算解释,便吞吞吐吐的开口,“我……我们是来躲避的……”

“躲避?啥事能将你们赶过来?”

“事情是这样……”卢象升将两人被媒婆追着的事情说出来。

方书安和宋应星听完,俱是哈哈大笑。

宋应星还笑道,“放在别人家,这可是大好的事情,你们倒好,怎么还躲起来了?现在能找上门的,都是条件不差之人,若是在平日,即便是你们找人说媒,人家也不见得同意。”

“这不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年纪还小,还想建功立业再说成家之事。”卢象升懊恼的说着。

事实上,按照大明的平均成婚年龄来说,卢象升一点不小,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还是单身狗一个。

但是么,毕竟他还是想要有更好的成就,若是就这样安定,将来会受到诸多限制。

“这两件事情并不耽误啊。”方书安解释道。

“是不耽误,但是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不然您二位,这不是一直也没有成婚么?”卢象升说着,眼神撇撇方书安。

这……怎么就将自己当做榜样?

不能,不能啊,不能因为如此,将卢象升耽误了。

“象升啊,我和你讲,你的观点不对,我俩不成婚,是因为有其他的原因在其中。

你比如尽忠吧,他是有心上人,偏偏人家父亲还在辽东作战,一时半会无法决定。至于我么,事情你也知道,焦头烂额还没个头绪,而且不一定有什么事情,那是真的抽不出时间。

你啊,还是要去发现,万一碰见合适之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方书安说着,还比划着手势,似乎要将什么抓到手里边一样。

“对了,传庭那里怎样了?那个从中牟跟来的姑娘如何?”他突然想起来此处还有个八卦。

“还能怎样,这不是还在林家住着呢,你还别说,这个姑娘,还真有经商天分,别的不说,跟着林姑娘,很多事情是一点就透,连熊家小姐都服气,或许啊,是下一个林姑娘也说不定。”李尽忠知道此事,便结果话茬。

“那岂不是说,没准两人还真能成?”方书安疑问道。

“那就要看传庭家大妇的意思了,不过据我所知,若是传庭接她过门,真是好事。他家大妇,是个知书达礼之人,而且也是商人家出身。

可惜啊,身体不怎么好,若是让那姑娘帮着料理生意,照顾家人,或许能好上许多。”

李尽忠这样一说,方书安还真放在心上,毕竟,孙传庭此前确实有丧妻的历史。

如果说真有人能替大妇分担事情,兴许能有不少改善。

按照孙传庭的性子,也不会让其他人骑在大妇头上的事情发生,此事,还真是有操作空间。

西山脚下的学院忙着筹备工作,西山别院也并不平静。

当然,比起来在皇宫时候,现在已经相对安稳许多。

因为,最大的麻烦,现在暂时处于蛰伏之中。

万历离宫时,已经升格为太妃的郑贵妃是被架着出得紫禁城。

到了技工学院半山腰的那处别院,她几乎就没出过自己的院子,以前多么高调的存在,如今就仿佛失去动静一般。

变化之大,让所有人都疑惑不解。

现在主持西山日常事务的王太后,只不过,相比之下,她的身体更加不好。

今日难得站在别院的平台上,看着远处的学院在布置场地。

“太上皇真的说要去参加学院的典礼?”王太后问道。

349 还想占方书安的便宜?

李恩在边上答道,“正是,太后娘娘,原本陛下还是太子时,便是学院祭酒,如今尚未立储,陛下尚未辞去祭酒职位,但是再来参加典礼的话,并不合适。所以,太上皇才想起亲自去学院。”

“既然太上皇想去,就去看看吧,以后少不了还要和这些孩子们做邻居,去看看他们,看看大明未来的大匠们。”

太后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眼神撇向郑太妃的别院,“还是不曾出门?”

李恩恭敬的答道,“是,娘娘,郑太妃不曾出门。”

“唉,不出就不出吧,谁让她当时弄得动静那般大,换作本宫,也没有脸面再出来……”

目送太后离开平台,李恩看看郑太妃的别院,再看看远处的学院,轻轻叹口气,不知道他是在感慨郑太妃今日与此前的差距,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由于万历到来,西山别院与技工学院造成整个西山板块地位急剧上升。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朱常洛下令从边军挑选,组成新军入西山板块,当然,他们也是轮流驻扎,一部分在西山别院,一部分在学院,还有一部在两者中线北面的训练营。

并且,三者不定期调换,确保能都在学院得到部分训练。

当然,也起到保护万历以及学院安全的事情。

一同退下来的不少老臣则一个个自发将方书安给学院老师准备的独栋小院子占了不少。

给钱?

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都是为教师们准备的,现在一时紧张,将宋应星急得直抱怨。

他听完不仅不怒,而且笑得诡异。

要知道那些老东西堪称当世大儒,博学见识方书安自愧差了不知道多少。

只不过他们只称之为小道,并不重视。

他对宋应星道,“长庚莫急,房子若不够,我们再修就是,没什么打紧,既然进了我技工学院,要想一份力都不出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名义上说是白住,我看看他们是真的好意思一毛不拔么。”

李尽忠看着方书安似笑非笑的表情,浑身一哆嗦,这小子一算计别人,就是这副表情,他太熟悉了。

不过么,要是说起来,其实方书安做的一点都不过分,不说其他。

那些官员们,哪一个不是大风大浪经历过,年轻时候,什么样的华丽建筑没有见识过,如今能安然退居二线,想法当然和以前不同,服饰华美、食物精致,早就不是他们的追求。

比较京城的巍峨大气,技工学院风景秀丽,并且有重兵防守,安全也不是问题,综合考虑,是个绝佳养老地方。

平日里能和过去的老伙伴老对手们笑谈当年事,闲来无事再调教几个后生,岂不美哉!

因为有开学典礼的存在,同时因为诸多致仕官员来此,所以方从哲这几日来的也频繁些,平日里,他每月来两次。

即便是趋势正隆如老方,拜见太上皇万历离开时,看见眼前一排排整齐校舍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也发出留恋的叹息。

但也仅此而已,现在朱常洛正在酝酿着施行自己的政策,不少事情需要商议;而且,方书安还不足以执掌方家,无论朝中还是方家,都需要方从哲继续为他保驾护航。

虽说,朝廷现在依旧缺少不得他,但独霸内阁已经不现实。

朱常洛提拔的几个官员补充进入内阁也只是时间问题,虽说首辅依旧会是他,并且具有决议权。

但是只要有次辅的存在,事情不能如同此前一般,只要他自己决定即可,很多时候,好需要考虑其他几名内阁成员的想法,权柄被削是必然。

但是,因为政策的成功性,相当一段时间内,朱常洛舍不得更换首辅。

毕竟,老方做的足够成功。

如今,就算老对头东林那帮人也不得不承认,方从哲这一年多以来,政绩斐然!

先是,辽东之战独排众议用熊廷弼,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一帮人掉了一地下巴。

熊廷弼赶到辽东后,整个局面完全翻转,即便是此前被说成是近乎于无敌的建奴,愣是被打的投降,即便是有些残余势力,现在还被熊大追着不知道在极北之地哪个山旮旯里舔舐伤口。

随着丰收的日子临近,好事更是传来,今年辽东的收成,已经足够支撑来年军民的开支。

恐怖,粮食产量实在是过于恐怖,尽管朝廷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也没有想到,辽东能在一年的时间实现自给自足。

当然,事情和熊廷弼有关,他在当地推行军垦,训练和种田两不耽误,并且在农忙时候派遣士兵去帮着农户,想不丰收都难。

再者,便是推行国债,国债之初,人们都以为是敛财之事,不过是披着一张羊皮。

谁知道,国债运作一年多以来,带来的改变愣是惊呆的户部合不拢嘴。

付完息钱以后,国债带来的收益超过了一成半!

放在后世,相当于净收益率超过15%!

那是什么概念,毛收益少说也在20%以上!

比一般的信托投资都要高!

如此一来,更加令户部看重国债,开始为其制定更加合理的规则。

当然,就这还只是表面看上去的收益,还没有计算国债间接带来的影响。不但是取得辽东之战胜利的保证,同时因为后期收购方书安各种产业的股份,带来的上下游收益也都不是小数目。

综合效益,只怕远超出表面能看见的那些。

方书安也只是心里有个大概,具体他也没有精力去计算。

国债其实现在一方面当作国债本身的作用在用,另一方面,也起到推进经济发展的贷款作用。

如果没有国债,那几百万两银子还在各家地窖里沉睡。

方书安将其放出来,促进战争的胜利,带动了辽东经济,并且还不断促进水泥、食品、羊毛布,等多行业的发展。

后世金融对于实体经济的促进作用,方书安现在就在使用,虽然看起来只有两三百万两银子出现,但是经过几次杠杆,撬动的投资和消费都是千万级别。

350 黄猛的又一村

所以说,户部税收增加的程度出人意料,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还能这样子?这是户部很多人的看法……

当然,能够顺利的收上来,也和方书安他们的做法有关。

以前,人们恨不得逃税,但是方书安不一样,他们借机当初户部没有钱来投资,专门要了缴税特权。

说是特权,其实是变相帮着户部将税款集中起来!

也就是他旗下各家商户的税收,都直接和户部对接,省去层层扒皮的问题。

需要缴税,直接进入户部库房。

换作是别人,或许真不好解决。

但是对于方家商队来说,他们没有偷税漏税,还主动按照营业额来缴税,已经是税务界的一股清流。

或许别人都在笑他傻,但是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则是一直在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因为,有朝一日,税改的措施,就是施行国税和地税分税制。

当然,现在还只是方书安画的大饼,需要他的监税司面世以后,才有可能展开。

虽说在后市的共和国,已经在两税合一上的路子进行,但是在数字化信息化落后的大明,分开收税,还是有他的必要性。

正是方家以及相关商户税款的缴纳,让户部对未来的税务制度充满了期待。

层层收税的习惯,不知道最后解上来的,才是征收的几分之一!

……

……

黄猛是几个能跟着来西山之人,实际上,他不来是真没地方去,皇宫里如今要是东李做主,虽然没有名义上的太子妃,但是任谁都知道,东李定然是以后的贵妃。

至于皇后的位子,能不能坐的上还要看机缘。

黄猛此前没少帮着郑贵妃也就是现在的郑太妃干坏事,他若是留在宫里,不知道哪天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所以死皮赖脸祈求着来了西山。

好在,郑太妃虽然大门不出,但是还需要几个老人帮着照顾起居。

要说黄猛也没有其他人能去攀附,宫里的贵人们他哪个不曾得罪过?

尤其是在西山的诸位,现在,太后又起势,黄猛也就安静的不像话,平日里顶多在平台上撒癔症。

要说西山别院的平台,真是一大创意,层层叠叠的院落上,一个平台接着一个平台,刚好形成错落有致的观景平台。

如此一来,十几个院子都有各自的观景台,倒也算是设计的一绝。

郑太妃虽然现在地位大跌,但是依旧还是处在顶端之人,也就是次于太上皇万历和王皇后的院落。

所以,黄猛所在的观景台,位置是真的不错。

此刻,他正在盯着山下远处一处村落出神,因为他发现,每到西山敲钟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家的烟囱,都是齐齐的冒起烟来。

无论别家如何,这几家是雷打不动。

这不是,今日依旧如此。

并且,似乎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他现在还看不出来,直觉告诉他,里边一定有什么事情值得关注。

黄猛不是个能出主意之人,算起来,他更加像是一个执行者。

想的不多,但是肯干,或许是,郑太妃真不到跌落的时候,终于,还是被黄猛发现出端倪。

因为那几个人家的屋顶上边,全都变了颜色。见如此,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转身赶去屋内。

经过一系列事情的改变,再也不像此前一样,会大惊小怪。

屋内,郑太妃边上燃着一炉安息香,今日她睡眠不好,需要靠些东西平心静气。

“娘娘……”黄猛行礼说到,看见边上两个侍候的宫女,便摇摇头,示意两人离去。

经过变动,郑太妃原来的宫人们,走的走,散的散,这几个剩下的,也就是能伺候人,其他是什么都不要指望了。

等到宫女出去,黄猛才小声说着,“娘娘,奴婢发现,山下北面村庄,有几户人家,总是同时升起炊烟,每次都是同一个时间,实在是太巧合,而且,今日他们一起改了屋顶的颜色,还是明黄色……您看……”

“黄猛,你说会有什么呢?”郑太妃声音苍老不少,不过她将话题抛了回来。

“会有?奴婢也不敢说……”他只感觉到有蹊跷,但是要想说出个子丑寅卯,那实在是难为黄猛。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去山下看看。”郑太妃说到。

“奴婢遵命!”

难道说,真的与他们有关联?黄猛吃不准,但是既然是娘娘下令,他就去走一遭。

如果说在西山别院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宫人们出行比以前方便很多。

尤其是小太监们,以前需要靠着腰牌进出,现在只要是有口谕即可。

过去就算是黄猛这一级别的太监,也需要个光明正大的由头才能出门。

现在的西山别院,虽然太上皇的住址和致仕官员们的有分割,但是并不像过去宫禁那般严格。

望山跑死马,虽然西山并不高,但是也需要绕行才能下来,等到他走到村子时,日头已经西斜。

辨认好方位后,他特意绕了一圈,没有选择村口最近的那一户人家,而是选择最远的一个。

他左看右看,并不觉得是个经常有人出入的地方。

而且,整个村子里遇见的人都很少,且多是老人,似乎是见惯他这样的人物,都没有指指点点的兴趣。

至于年轻人,或许是在工坊或者学院帮忙,那两个地方是一直缺少工人。

黄猛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才伸手悄悄门。

笃笃笃~

无人回应~

笃笃笃笃~

依旧是无人回应,不对啊,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黄焖决定,再敲一次,如果依旧没有人回应,他就再换一家看看。

要是同样,那恐怕就是纯粹的巧合。

哗啦!

门闩响起的声音!

黄猛内心吓了一跳,因为,此前他根本就没有听见脚步声!

如此说来,只能是里边的人刻意在掩饰自己的脚步声!

里边真的是有故事啊……

院门打开,探出一个颇为不善的面孔,开口便问,“干甚!”

黄猛也是见过世面之人,眼前此人,一点不像装庄稼汉,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有秘密!

“借一步说话。”

那人一听,伸出头来四处看看,看见没有其他人后,便皱着眉说到,“进来!”

到这一步,黄猛更加坚定心里的想法。

“黄公公,我们等了你很久……”

351 当中有什么蹊跷!

院里冷不丁飘来一个声音,搞的他身形一滞,看这意思,难道是真的在等他?

那么,是福是祸?

门拴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黄焖暗自掂量,自己不是刚才那人的对手,逃跑的想法也放弃。

即便是要杀人,也不会一句话就动手啊,他只要装作若无其事,看向声音的来源。“阁下怎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了,因为我们等的就是你!”

一番话说来,饶是黄猛再假装冷静,后心也是冷汗直流,被小风一吹,彻底打了个激灵。

“院子里寒气重,咱们去屋里说……”

几人各怀心思的进屋,分清主次站定,那人便再度问道。

“黄公公可是奉郑贵妃之命前来?”

看的出来,他才是管事,那个负责开门的,应该就是个打手之类。

“现在是郑太妃了,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黄猛先是纠正对方的称呼,同时打马虎眼。暂时还摸不清底细,只好说的模棱两可。

“你无须紧张和防范,今日见完,我们就消失了,连日来,为引起你们的注意,只怕有人也快盯上我们,咱们长话短说,只要贵妃还要继续当初的想法,咱们就还有机会。

再见面,就不是在此处,以后黄公公也不要前来,此处不日就将暴露。如果郑贵妃要见我们,自然就能见到。”

“自然就能见到?”黄猛迟疑的很,他这也是费尽许久才察觉到的,难道下一次还要玩这样的手段?

“不是吧,此番我们找你们都如此之久,难道下一次还要打马虎眼?”

“相信我,只要想找,你们总能找到的。时间差不多,等下你出去,再去无关人家敲敲门,放心,没有几个会给你开门,因为现在村子里就没有几个当地人,来此的大部分都是租赁于此。”

说完,那人便差人送客。

“走吧,我送你出去。”负责开门的壮汉,做了个请的架势,但是他的手势,怎么看都感觉像是在赶人!

赶就赶吧,形势比人强,谁让人家知道自己的底细,但是自己却一无所知呢?

出门之后,黄猛像方才那人说的一样,随手敲了敲几家们,果然只有两个开门,一个是个老婆子,操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两人说话是驴唇不对马嘴,谁也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

至于另一家,黄猛则是打听打听村里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人收金银首饰,或者是有什么好东西交换。

对方也是个谨慎之人,当然也没说什么有价值的话。

随便扯了几句,黄猛便找到一个卖葫芦的老汉,买两只葫芦上山。

要说他选的还真是有点意思,食物或者其他器具,是不可能带到别院。

但是葫芦不一样啊,把玩的东西,还不让人带进去?

……

也就是在黄猛刚到村子里,负责守卫放哨的锦衣卫,也发现也三处不寻常的房顶。

“明黄色……”小校嘴里念着,便去禀告自己的主官。

“大人,标下在北面村子发现异常,那里有几户人家时常一同升起炊烟,并且,今日不约而同的将屋顶改成明黄色!”

“明黄色?去,带人去查查看!”

当值的百户不敢怠慢,随即下令到。

小校轰然领命,带着一队人便向山下跑去。

黄猛回山的时候,并不是自己独行,而是与原尚膳间的一个管事太监一同回来。

此处的饮食,自然也需要尚膳间伺候,于是便专门分出来一些人,在西山承担山上贵人们的饮食。

采买太监平日里也需要出门,虽然大部分都有宫里直接送来,但是每日出门的惯例还是要有的。

不然,那些钱财从何而来?

黄猛虽然和大部分人都不对付,但是和尚膳间以及御药监关系还算凑合,毕竟,此前是郑太妃手下,之间的走动要比别人多不少。

当时是两个地方巴结黄猛,现在么,虽然没反过来,但是关系不像此前那样一边倒。

眼前管事还算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此前他在尚膳间,走过不少郑贵妃的门路,现在么,也还算惦记,关系没有因为地位冷而降低太多。

两人有说有笑的步行回去,与一众锦衣卫错身而过。

“老刘,你说他们现在去干什么?”黄猛问道。

被唤作老刘之人,摇摇头,“现在按理说不应该下山了,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乐子,或许执行什么任务吧。”

执行任务?

黄猛心里一咯噔,扭头看一眼,山下有个分道叉,分别前往三个方向,而锦衣卫们去的,正是他来的方向。

“走吧,没啥好看的,自从到西山以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老刘招呼着他,继续向西山走去,晚膳已经开始准备了,他要及时回去,和此地尚膳间主管说下今日的情况。

两人各自想着心中的事情,便没有过多交谈,不过黄猛还是将自己买到的葫芦送出去一个。

其实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破葫芦,买回去有什么好把玩的?

哪怕是抛开了做瓢,都嫌他体积小,装不得多少水!

……

锦衣卫们行进的速度自然要比黄猛快的多,可是,当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自己想见到的结果……

天边的斜阳紧紧剩下最后一抹亮色,一弯晚霞将半个天空照成红色,片刻,黑影开始一点点蔓延开。

等到一众锦衣卫回到山上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下来。

小校恭敬的走向正在思考问题的白户,小声说道,“大人,标下搜查回来,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那个村庄大部分的屋子都已经赁出去,只有少数之本户人家在居住。由于西山建设,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在年初搬到学院附近,那里建设了不少上边是住房,下边是店铺的房子,家里一个人在工坊干活,一个人开店铺,日子很是红火。

原来剩下的宅子也没有浪费,多是被工坊里成婚的年轻人住着,或者就是往来运送货物的商队。”

“那三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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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过于合理就是最不合理

“三户是一个小商队,负责分发羊毛布,今日已经出发,怕是要到明年才会回来

据说他们是因为屋子在夏天有漏水,趁着秋风来,便铺上新瓦,也不知道哪一家窑厂出的瓦,黛瓦火候不够,照成黄色,离得远一看,像是明黄一般。”

小校将自己获得的全部情况,尽数说了一遍,甚至没有放过任何细节和对话引申出来的东西。

“你觉得这是全部?”百户问道,作为中级指挥官,百户当然不相信,一定有值得挖掘的地方。

“标下觉得,当中有什么蹊跷!”小校回答到。

“若是你也觉得有问题,那真的就要好好探查。”

一个事情过于合理的话,也就是他最不合理的地方。

既然那些人能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恰恰说明他们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此事还需观察,密切注意西山附近的陌生面孔,哪怕就是学院或者工坊的人,也要查个明白!”百户下令到。

小校下去以后,他并没有放松,思考片刻。

还是想着将事情上报,虽然没有明显的证据,但是也算风吹草动了。

报上去没有证据,上边也说不了什么。若是有天出事,让人知道他们没有报告,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山下,另一处村子里,同样是外来户聚集地,几个看似苦力模样的人,若无其事的凑在一起,胡乱的说着什么。

“今年还回家过年么?”

“哪能不会,不回去,娃娃们吃甚。”

“娃娃们吃的不要急,商队就能寄回去……”

三个人说着,渐渐走到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角落,凑到一起,声音小起来。

“番子们还是去了。”

“就知道幡子们得发现,好在咱们走的早。”

“怎么办?”

“能怎么办,先去告诉二掌柜,看看如何。”

三人嘀咕完,再继续扯几句家常,便各自散了。

此处靠近工坊,常年都有商队,要比黄猛去的村子靠近大路,要繁华的多,眼看现在已经是个小镇的模样。

南来北往西去的客商,都会在此落脚,可以说是交通引起发展的典型。

……

黄猛回到别院,注意四周无人跟着,便欣喜若狂的奔向郑太妃那里。

装了一路低调,现在时候显现出来。

“娘娘,娘娘,大好事,大好事啊。”

郑太妃正靠在榻上,边上有人刚刚递上一杯饮子,还没喝到嘴里。

“什么事啊,心急火燎的。”郑太妃问道。

“您先喝,喝完奴婢再说。”黄猛表面上这么说,实际上就是在表示需要支开小宫女。

郑太妃虽然失势,但常年搞事情的手段还是有的。

她不动声色的将饮子饮了多半,随后放在宫女举着的托盘里,挥挥手让她退下。

“现在说罢,看看能有什么好事。”郑太妃已经快佛系了,并不是说她要放弃,而是真的没有动手的机会和做准备的人。

“那几户人家,果然是有事情,他们说……”

黄猛将那几人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一遍,按照他的设想,太妃听完以后,必定会十分激动。

哪里知道,郑太妃和没事的人一样,说到,“那倒要看看,他们此番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事情,现在做来做去,一次不如一次,若是还像以前,本宫可没时间陪着他们过家家。”

黄猛预料中并不是这样的,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此前一系列计划,合作方就没有成功过。

也不是道对手们太厉害,还是队友们太弱……

但是,郑太妃随后说的话,证明还是有些想法在其中。

“明日起,有时间就扶着本宫出去看看,咱们虽然在西山别院,但也是有着身份和地位!”

见她此时的样子,黄猛知道,这才是真实的想法,原来没有动作,想必是以为没有臂助,所以才有一日没一日,现在,眼看着又有人提供帮助,似乎希望又重新点燃一样。

实际上,现在的郑太妃,希望已经比此前小上很多,但是只要有,就总有可能。

此前,一直觉得,事情有可为,现在淡化下来,却更加踏实了。

或者,这就是漂浮云端和脚踏实地的区别吧。

……

……

方书安整日在西山,难得回来,不过事情所迫,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在家里完成。

此时在他院里,青儿并不在,也不知道在何处忙碌。

今日的月儿出来的不算晚,但是是不是有一团团云彩飘过,令月色缺了七八分,便只有夜的朦胧了。

扑棱棱……

也不知道是什么鸟飞过,伴随着几声夜猫子叫声,黑夜再度陷入安静中。

但是,安静的夜晚注定是用来打破来的。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站在方书安面前。

来人摘掉覆面黑巾,露出一张精致面容,正是萧云娘。

“你急召我来所为何事?还是来这密室,不是说轻易不见面的么,再让有心人知道。”

“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对于咱们的活动,并无多余的精力来监视。娘娘那里,如何了?”

方书安口中的娘娘,自然是王才人,如今,西李魂飞烟灭,郑太妃已经去往西山。

再也没有人对她入宫形成威胁后,便搬了回去。

毕竟守陵的时间也不短,而且朱常洛后宫冷清,她回来的时机也也算合适。

萧芸娘并不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他,“现在看来,你的东西暂时不需要了,而且宫里事情复杂万一被人发现或者使用,那更加说不清。”

陪着王才人呆了一段时间,萧芸娘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大部分时间蛮干,只有偶尔才会想起有脑子的行为了。

“帮留意一个人,尽量做的自然些,不引人起疑。”

萧云娘眼神划过一丝犹豫,很快便掩饰过去,问道,“谁?”

“东李!”

“李娘娘和娘娘的关系极好,是否想的多了?”

萧芸娘陪着王才人时间多,自然知道谁来的时候多,说又是做做样子。

“但愿东李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太子之位一日不定,就还要在继续。”方书安说着他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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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羡慕你是他的家人

末了,方书安还问了句,“宫里可还习惯?”

“开始,极度不习惯,哪一日不上房顶,就觉得缺什么,后来,跟着娘娘念经,心里倒是有不少改变,”

萧芸娘说着她的改变。

“以后,确保娘娘安全了,你想出来就出来,也有别的事情找你,想必还是乐意的。”

人的成长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像芸娘一样,如果说此前的她更多相信拳头能解决问题,现在则是成熟很多,能不用拳头便不用拳头。

其实,从她整个人的气质就能看出来,或许是跟着嬷嬷们整日在一起,或者是受王才人的影响,总之,现在做事,学会了深思熟虑。

“别的事情是什么?难道说还是杀人放火?”看得出来,现在的萧芸娘,已经不是曾经的小丫头。

“杀人放火的事情,咱们不能干,朝廷有朝廷的锦衣卫和东厂,咱们自己家虽然是锦衣卫世家,但是有时候还需要自行解决安全问题。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老供奉们,还需要从情报消息一方面,来保证咱们不会受到任何外来的攻击才可。”

“原来是组建方家自己的消息机构,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萧芸娘叹口气说着。

如果是单纯的防卫或者打打杀杀,虽然她现在不喜欢干,但是还能干,如果是负责情报,那可真的就是赶鸭子上架。

方书安当然知道,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并且什么都没准备,便继续说道,“先别急推辞,到时候是否建立还两说,或许有更适合的地方也说不定。我的意思是,你在宫里安心的保护王才人,后路不需要你自己去担心,你要相信我们几个的实力。”

单纯的一个方书安,现在的势力已经非同小可,若是在算上李尽忠和张田余他们,那是一股相当强横的势力。

“有一句话,我也不知对不对,就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如此发展下去,不会引起朝中大臣忌惮么?”

忌惮?

若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在历史上可不少见。

不过么,除了方书安,没有人能猜的中他的真实目的,不管是当官还是做生意,他的目的就是让大明国富兵强。

至于什么享受之类的事情,从来不是方书安的重点,大明的各种产业,哪怕是继续发展一百年,也不可能赶得上后世的文明程度。

那个时代,什么没有经历过,若是论享受,真不是一个层次。

也就是让大明领先于世界这个目标,更有令人激动的期待感。

至于发展规模,随着不断扩大,他们一边将成熟的产业股份按情况转给户部或者是其它人,确保他们几个家族能保证最新产品的开发和市场培育即可。

至于桃子,自然是大家一起吃,不然,最后可能会变成没人吃的局面。

毕竟,现在的模式已经相对成熟,例如今年大长公主的家人也参与到新产品当中。

萧芸娘呆的时间没有太久,不一会儿,方书安的小院子再度陷入沉寂中,连夜猫子的叫唤都不曾有。

当然,方才的叫声,也不过是萧芸娘模拟出来的而已。

隔着两道院墙,在一处阁楼上,远远望着小院的青儿缓缓现身,终究还是没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两人说话的时候,都是侧着,并且身形被掩映,夜色原本就暗,即使有八倍放大的双筒望远镜,仍然看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不过,看样子确实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萧芸娘也没有做出什么威胁方书安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自己来偷看两人对话的,公子的事情,能说的必然会告诉他,不能说的当然也会就当不存在。

这次虽然没有明确说不让她知道,但是支开青儿的行为,还是不想让其知道些什么。

许是为了少爷的安危吧,青儿将望远镜放进收纳袋里,小心翼翼的收好。

这个东西是前两日少爷才带回来的,说是改良版的千里镜,为了区分,将其命名为双筒望远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两只眼一直观察,省着闭上一个眼睛,严重影响观察的舒适度。

也就是她收好东西,正准备回头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黑影。

“我……”

后边的字还未出口,青儿便自己捂住嘴,看着眼前的黑影还没有自己高,便从惊讶变成了脸红。

这多不好意思的,偷看人家还被抓个现行,实在是丢人啊。

“拿来!”萧芸娘一伸手,冲着青儿说到。

“拿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青儿也装傻,就是不给她。

“你方才那个圆筒的东西,也太小看我们的目力,若是再离远点,或许我不会怀疑,如此近的距离,你当我是瞎子?”

“原来是离得近啊,下次我离远点……”青儿俏皮的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偷窥被发现。

“给我你拿的东西,不然我去告诉你家公子。”萧芸娘假装威胁到。

“省省吧你,先不说这个东西给你没用,就是你告诉公子,以为能怎样?我不是担心公子的安危,有何不妥?”青儿一点不让。

萧芸娘啐一口,“呸,你才会对他下手,再说,他的武艺和一身的玩意,谁会找死去动他?”

这……

青儿倒是忽略了,方书安的实力,并不在萧芸娘之下,或许武艺和技法上差点,但是力气大啊。

就靠着猛力,便能解决事情。

萧芸娘继续说道,“别以为这个东西于我没用,若是给了我,用处比在你这里只是看看人,看看风景强的多,至少,能在保护娘娘和得到更多的信息上,能有更大的用处。”

她说的都是实话,并非是想要靠几句话来诓骗青儿。

而这些,也正是方书安一直在做的东西。

那么,在礼物和事情面前选谁?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而且,东西虽然是公子送给自己,自己在送出去帮公子办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回头就说是自己觉得萧芸娘需要,再去讨一个新的就是!

“好吧,你说服了我,既然是对事情有帮助,你便拿去,回头我再找找少爷要一个。”

萧芸娘结果望远镜,珍重的抚摸了两下,“多谢。”她很少说着两个字,但是觉得今晚很有必要。

临走时,又回头说声,“真羡慕你能成为他的家人。”

成为他的家人?

羡慕自己?

青儿有些愣神,这两句话……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还会说羡慕??

354 开学典礼也要靠忽悠

青儿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她原本应该过着钟鸣鼎食的生活,童年无忧无虑。

然后在仆人的侍候下,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哪里会向今日一般,成为别人的仆人?

但是听见萧芸娘所说,似乎自己又是幸运的?

萧芸娘虽然家庭健在,但是她从小到大,做的事情从来就不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现在,好容易有选择权,却又不得不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却又希望做之事。

只不过,她没有多少时间纠结,因为学院马上开课,青儿也需要去学院先帮忙一阵,明天一早就要过去,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夜色里,只见她长叹息一声,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东西。

而房间内,方书安也没有闲着,两人的举动,他拿着望远镜看的清楚。

原本,好奇心驱使,他十分想知道两个女孩子究竟说了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摇摇头。

女人的心思,哪里有那么容易猜到,看意思,至少青儿不会害自己就是

……

……

学院,彩旗招展,丝带飘飘。

作为方书安最重视的地方,书院的开学典礼自然也做的足够盛大。

别的不说,就是进入操场的三道彩色花门,就不是一般商家能置办起的。

当然,既然能戳在这里,当然是背景不简单。

第一道花门是李尽忠置办,上衬有飞檐猛兽,装饰的也算华丽,不过更有一份武人的英气在其中。

第二道是张田余所献,他就没有那么多凶兽的样式,多为百花装饰以及飞禽装饰,看上去更加有常见花门的大方。

至于第三道,则是林家所献,因为学院有女子学部,因此这一花门更加女性化,看起来也是十分漂亮。

观礼台上,除了刘綎和学院的一众教授先生们,还有几个前来观礼的官员,比如礼部的何宗彦、户部的李汝华、工部的林如楚。

赫然是半壁朝堂!

方从哲出于方书安的原因,并未到场,但是有这一层关系,人们都知道就是,没必要拿出来宣传。

随着徐光启宣布开始,方书安一步一个台阶的登上高台,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渐渐的安静下来。

其实,按照最开始的计划,是要刘綎讲话,毕竟他是现场资历最老的官员。

可惜刘綎说什么也不露头,明说这是方书安他们发起之事,自然由他们来说。

刘綎不露头,其余几个尚书们也就不开口。

他们今日来纯粹是来见证一番,顺便给刘綎和方书安个面子。

至于越俎代庖,当然是不干。

人们都不带头,那只有方书安自己出马,毕竟,他已经准备好威逼利诱的把戏……

他走到主位,看看台下,学生们还在交头接耳,毕竟,今日是首次见面,人们还都充满好奇,正在高兴的打听着彼此的背景。

看见他们如此热闹,一点不像典礼的样子,方书安摇摇头,伸手向李尽忠招呼。

后者随即会意,马上将才打制好的大喇叭递了过来。

毕竟几百号人,还是收音效果并不好的户外,要是没有个扩音设备,能把人嗓子累劈了。

“诸位,欢迎来到学院!”

方书安拿着喇叭喊了一嗓子,人群嗡嗡的声音小一些,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他也不含糊,随即补充一句,“此处应该有掌声!”

啪~啪~啪~

稀稀落落的巴掌声里,人们对鼓掌显然还不熟悉。

“不够热烈啊,那么你们看不到接下来的好事!”

还有好事?

所有人脑海里飘过一个同样的想法……

能是什么好事?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拍吧,等什么呢?

哗啦啦~

明显提高了动静的掌声,让方书安有演讲的感觉。

“好,多余的话不讲,咱们先讲一些前边的话,随后就说好事和不是太好的事。”

他这样的开头,一点不落俗套,人们还真头饶有兴趣的听着。

“或许,你们有的人是落地的举人,有的人是有一技之长的读书人,还有人是军队里前途无量的军官。

但是,从今天起,你们来学院,都将重新开始,以前的一切,你们掌握的,都将不会有用!

忘记你们的过去,忘记你们的辉煌,忘记你们的难过,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一张白纸!”

一切从头开始?

军人和一些掌握技术之人还好,没说什么,但是读书人们纷纷开始议论。

自古文无第一,大家都是读书人,凭啥你说让忘记就忘记呢?

不过,方书安并不给他们时间纠结,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万中选一的人才,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有些人并没有能成为最顶尖的那些,但是资质并不差。

可是,那只是针对你们读过的圣贤书,以后要学的,不只有诗书礼仪,还有骑射,还有算学,还有格致之学!还有番文,还有各种各样的匠作之法!各位,如果你们觉得自己都掌握了,那么请出列,我相信你现在的身家会比我更加优厚!”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方书安停顿片刻,就是要看看,是否真有人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

果然,这批人里并没有那些脑残或者是傻缺。

入学筛选工作还算合理,现在皇族那些人还未来,若是今日他们在,尺度还真就不好拿捏。

过了片刻,仍旧无人动。

方书安举起他的大喇叭,继续说道,“很好,各位都有自知之明!既然大家都能正确的认识自己,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接下来就好办了?

人们听到这句话,纷纷有种不详的预感。

“以后,作为学院的学生,要学的有很多,可以说,单单就武艺和锻体之上,要比一般的卫所军更加苦,当然了,咱们也不是白白辛苦,自然有着对应的奖励。”

听说比卫所军还苦,人们瞬间聒噪起来。

要是那读书人当军户练,哪里还有力气去学习知识?

“抬上来!”

看见人们的反应,方书安并没有强行压着,而是令人们抬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上来。

啊???

看见校工们抬着的东西,人们纷纷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355 忍耐和银子正相关

没错,抬上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一筐筐银子!

十两一个,上好银锭!

亮闪闪的,一个个都那么可爱,可不是那些劣质商户灰不拉吉的东西能比。

“每人五十两,能坚持完第一阶段学习,即可全数拿走!坚持不下去,折算后走人!”

坚持下去还能拿银子???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这还不算完,方书安又补充一句,“银子算奖励,与你们的津贴和生活费无关!”

天呐!

现场瞬间引爆了!

这是津贴和生活费意外的奖励!

能让人不沸腾?

一个知县正式的俸禄,也只有七石五斗,一年下来才多少?

方书安奖励就敢拿出来五十两,还是第一阶段!

可以说,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缺钱,并且还没有合适的营生。

他们既不甘心回乡,又不甘心一直在吏部等着铨选,还不甘心去做个帐房或者师爷之类的角色。

方书安学院招生的时候,正好切中他们的痛处,所以,此时将银两砸出来,比打蛇正中七寸一般!

现在给他们说什么家国天下,讲什么大道理,或许有些人能够热血上头的来一阵。

但是,想要在接下来的训练中一直保持热忱。

很难!

现在的大明读书人,并不是后世经历过百年荣辱的国人,不可能有着共和国军队那种靠着意志就能打胜仗,就能让华夏重新崛起的劲头。

尤其对这些成年人,只有用最直观的利益,将他们诱惑住。

至于坚定信念之人,还是等到少年培养,才会有更多家国天下的情怀。

“发下去,一人五十两,不多不少!”

随着开始分发银两,现场更加热闹,但是此刻方书安并没有举着喇叭呼喊。

让人们尽情地体会拿到钱财的喜悦,才是现在的最大目的。

眼见他发银子,几个官员露出迥异的表情。

反倒是刘綎,水波不兴,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林如楚有些担心的看了何宗彦一眼,后者果然是眉毛拧成疙瘩。

“何大人,书安这样做,似乎不妥啊。”他好奇林如楚在想什么,便直接开口问。

“如果是户部的银子,自然大大不妥,但是看李大人的意思,似乎不是户部出钱?”

李汝华闻言,微微一笑,“户部倒是拿了些银子,不过已经用在学院改扩建之上,早就花的干净。后边的钱财,都是商家所为,与户部无关。”

竟然户部尚书都这么说,何宗彦关于经费的问题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样一来,其他书院想要留住人才,可就难了……”

“学院人数有限,方小子说了,最多一次不会超过一千人,就是满天下读书人都想来,也要通过他们的考试。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我看啊,也就是个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林如楚见他们没有说什么,便自己分析道。

“谁说不是,平日里有各种津贴,还有探亲费等等,就是做个不入流的官员,都没有在学院舒坦,试问换作年轻的你,会否也动心?”

三人就方书安这一手,分析的比较深远,至少他们作为高级官员,当然能看出来方书安这一手背后的含义。

“不过,虽然花的钱不是户部,我还是有些担心,如果到时候学院的学生们创造的价值没有方小子那么理想,或者教学效果没有很好,还能否持续下去?”

李汝华有些有心学院的未来,毕竟是陛下和朝堂都关心的事情。

如果能培育出几个方书安,那么大明就是大赚特赚的事情。

但是都是一些就知道来读书挣钱的货色,那样可就白瞎每年大量的投入。

“方小子不是将一些股份都算到学院头上了?按照现在的盈余,哪怕学院一年亏上十多万两,至少十年之内,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十年还看不到效果,不用咱们担心,方小子自己就放弃。”

林如楚分析道。

“下面,典礼结束,请诸位大人和教授们离场!”

发完银子就结束!

这样的领导实在是太令人爱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想的。

官员和教授们走了后,自然就是他们解散。

可是,人们并没有等来解散的命令!

反而是四周负责安全的卫兵们,靠前站了些。

这是什么意思?

人们纷纷在心里打鼓,难道说,接下来就是不好的事情?

方书安看了看天边的日头,还好,并不算凉,稍微带着些余温。

他诡异的一笑,拿起喇叭喊道,“好处发完,接下来就是不好的事情,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有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现在退出来得急。如果现在不退出,那么五天之后才会有另一个窗口期!窗口期之外的时间,一律不准退出!”

说到最后,方书安近乎于喊得。

但是么,虽然下边鸦雀无声,却没有一个人退出!

刚发了钱,还都没捂热乎,傻子才走!

“好,机会可是给你们了,既然不走,那咱们就一起来试试吧,听我口令:

立正!

“半柱香时间,坚持不下去之人,晚饭免谈!”

都说给个甜枣打一巴掌,方书安的不是甜枣,是大西瓜,可回头就是一巴掌,还真让人难受。

“所谓立正,就是脚跟离地,只靠着前脚掌站立,双手并拢放于身侧!今日就不要求各位贴着裤缝,明日发作训服,到时候要求便不一样!

手和脚不可乱动,不许说话,头也不可来回看!”

随着方书安在上边一边演示一边喊着,方才围观的士兵们纷纷进入队列,将站立不齐的队伍调整整齐。有不规矩的,当即便是一皮鞭,还别说,这些皮鞭别看不大,但是打上去还挺疼。

“我读书人,君子动手不动口,你怎么能打我!”

终于有人捂着胳膊,喊了出来。

方书安也不废话,“要退出等五天以后,现在多说,就饿着吧!”

一喇叭下来,那人随即不再说话。

银子和晚饭,现在可比舒坦来的重要!

兜里的银子刚刚温暖,可不敢没了!

至于站着,还能怎样,别人能站,我也能!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心声……

356 你才三下,你全家都是三下!

有钱能使磨推鬼,方书安在没有能力组建后世共和国军队那样一支军队的时候,只有靠银子开路。

将来把这些人培养成能说会道的大忽悠,让他们去下边践行没钱还能练强兵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么,现在,人们什么都不想了,就想着睡个好觉。

站了半天军姿,别说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就是在明军操练过的军官都手脚酸软,大部分用过饭后把自己扔到床铺上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方书安的银子不好挣啊,但是想着用身体的疲惫换取银子,虽然说难听一些,总算是有回报。

要是还在某个地方一边寄宿一边读书,几乎不可能有收入!

但是,休息归休息,也应该有休息的样子。

方书安与李尽忠挨个宿舍查看,得到的反馈并不理想。

古人清洁手段有限,除了少数爱干净外,大多没什么好的卫生习惯,就算是配发了香皂,他们也没有去冲澡的习惯。

虽然澡堂子里边都烧得热气腾腾,稍微泡一泡,不知道有多解乏。

正因为人们大部分没有清洁的习惯,所以宿舍的气味极为酸爽。

为了培养集体意识,军训阶段的宿舍都是上下铺的大间,只有等到结束军训以后,才会换成两人或者四人间。

此时,人们脱去衣服以后,整个营区都散发出臭脚丫、臭汗、腋臭等等的味道。

诸多味道掺杂在一起,简直欲仙欲死。

李尽忠混惯军营,比这更酸爽他都见过,所以不觉得如何,方书安差些被气味顶吐了,这帮王八蛋,忒不讲卫生!

两人回到方书安在学院的屋子,闻着屋子里的熏香味,算舒了口气。

青儿爱干净,所到之处尽是这个味道,她也将方书安在此的屋子熏为同样的味道。

青儿在一旁继续布置方书安书房,两人处的久了,她自然最了解方书安习惯。

方书安和李尽忠一人一把椅子坐下,忙活一天又巡视半晚上,都有些乏了。

不过,仍旧挡不住他的吐槽,叹息道,“不是给他们发了香皂么?学院又有免费澡堂使用,哼,明日训练完就是用鞭子抽也得给老子沐浴去。”

李尽忠翻了翻白眼,道,“如今香皂虽说便宜不少。但仍不是普通人家想用就用的,京城居大不易,这些人大多出身穷苦,平日里能省则省,有时为了买本书宁可饿几天肚子,慢慢来吧。”

“慢慢来?难道他们还打算把那些香皂收集起来,再卖出去?那可不成,是让学生们改善自身条件,同时给人创造好环境,可不仅仅是让他们当福利。

以后,不洗不成,要不然将舍友们都熏个半死,还说什么学问?”

方书安并不同意李尽忠的意见,若只是自身干净,那还不值得如此费周章,他是要让人们都养成爱清洁的习惯,以后无论主政一方或者是带兵打仗,有一个良好的卫生习惯,比很多事情都重要。

不过,说完这些,方书安突然冷笑道,“嘿嘿,入了我学院大门就由不得他们,再说,我的银子岂有那么容易拿的,晚上我便送他们一道见面礼。”

李尽忠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一脸兴奋凑上来,军伍里整治**自有各种手段,他并不陌生,忙道,“快说快说,怎么玩?”

按理说,没有什么法子是李尽忠没有见识过的,但是当方书安说出之后,就算是他,也不得说不说方书安实在是太阴损了,能干出来如此缺德之事,绝对是那些学生们,上辈子都欠了他的债务。

……

夜里的学院极为安静,除了巡夜的守卫打着灯笼外,再看不到其他亮光,今日按理说应当有月亮。

但或许是因为,月亮也和人们一样,劳累的不愿露脸,所以便隐藏在重云之后。

方书安与李尽忠带着几个方家仆役拎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摸黑走近学生住处。

“你可想好了啊,这事要是干了,可是会被人骂生孩子没腚眼的。”李尽忠小声嘟囔着说。

“怕个鸟毛灰,他们说你孩子没腚眼,就真的没了?别人以前还说你在女人肚皮上三下完事呢,你难道是三下!”

“你才三下,你全家都是三下!”一句话说的李尽忠怒火中烧!

这种事情,是能乱说的么?

不过,两人胡乱说一番,倒是也达成继续行动的念头。

方书安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点燃手中东西,往那个李尽忠的小铁皮桶放下,就赶紧丢进屋子里。其他人有样学样,差不多同时,学生住处响起一阵爆竹声响,甚至夹杂着一些二踢脚。

“哎呦,哪个王八蛋半夜放爆竹,疼死爷爷了!”

“莫不是敌袭,我等必然要去守卫陛下,哎哟哟,我被子着了。”

虽然说他们将鞭炮扔进铁桶里,但是那玩意还是有些劲头,不少自己跳着冲出去。

……

等这些人灰头土脸冲出来,就看到校场上立着的方书安与李尽忠,背后火把通明。

李尽忠吹着一个哨子,大声嘶吼道,“列队集合!”

当中有些人是见过李尽忠的,毕竟这厮负责掷弹兵的培养,多多少少有人与之打过交道。

不过那时候都是远远打个照面,或者是听他讲些故事。

现在么,则是活脱脱的在跟前,给他们搞突然袭击。

众人不情愿的上前开始列队,也明白了事情的始作俑者。

不少眼中怒火熊熊,读书人自然是有脾气的,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

“在下宋光祖,敢问方大人,你如此戏弄我等是何道理?若说不出来我等誓不罢休,就是闹到陛下面前也不是不行!”

“就是,就是。不能任由你们胡来,咱们是来学东西,不是来当你们的出气目标!”

“必须给我等一个说法,否则,咱们公堂上见!”

人们突然轰乱起来,带有不搞下去不罢休的样子。

其实,也不能全怪学生们,毕竟在宿舍扔鞭炮还装桶集聚声音的事情,从未有人干过。

357 起床的一百零一种方法

但是么,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里边有部分人,都是此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但是像方书安这样玩的狠的,还是头一次。

只见他冷笑道,“我说过,你们都有过退出的机会,要退出只能等五天后,现在退出不仅银两要退回,还会被学院永久除名,名单也会上报给陛下,陛下如今还是学院的祭酒,不信尔等自可试试。”

退钱,还要除名,更要远离陛下的背景……

一个个问题下来,想要全放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书安说完,聒噪声就小了一半,他们差些忘了技工学院背后的皇家二字,学院门口可是挂着朱常洛写的招牌。

不少人心想,忍他五天便是,五十两银子呢,小户人家多少年才能攒这么多银子。便是出头的宋光祖也默默退进了人群。

被学院除名是小事,上到皇帝黑名单就划不来了。

方书安踱步道,“你们睡得如同死猪一般,连个值夜放哨的都没有,若是在战场上,怕早被人袭营剁了人头

凡我学院学生,以后出可带兵打仗,退可为官造福一方,哪怕再不济,也能成为学贯中西的大儒,唯独就是不出废物!”

他将废物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方才还冒头的几个人,现在恨不得自己变成没有出现过一般,都低着头,谁也不四周乱看。

李尽忠站在前边,方书安则亲自拿着一根柳条鞭,就看看谁要耍幺蛾子。

柳条鞭的特性不用说,一旦被抽中,那打人的感觉,可不是一般的损伤能比肩的。

打的时候撕心裂肺,但是等到回去照镜子,基本上都没有实质性的损伤。

这就是方书安使用惩罚工具的一个特征,先不说别的,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很吓人,总之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至于为什么换成是方书安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白日里交给那些护卫士兵,还真没有什么,毕竟白天人们都还有新鲜劲,人们的忍耐程度更高。

但是晚上么,人们的怨气重,只有他自己出马,那些人们想要办些什么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如今,他的名气早已经传遍江湖,方书安更是经常拿出来一些,常人无法推测的武器,才是令人绝望。

好好的一个起床,愣是弄很多花样。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再站一会儿军姿?”

方书安的一席话,人们简直想要拍死他。

“好了,刚才那句是吓唬吓唬你们,现在回去睡觉吧,以后再有迟到的,早饭我看也是想省下不少钱!”

听到说回去睡觉,人们表情各异。

不过,这样的临时集合,总算是给以后的生涯,很好培育了各种起床方面的知识。

回到宿舍,全体学生们彻底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睡眠浅,虽然前一日被累成狗,但是仍旧无法睡觉。

另一类差异就大,除了半夜叫起,他们可真是能睡,一直到到起床号令的想起,他们都没有动静出现。

方书安折腾他们一个美梦,自然是要补充回来!

可惜啊,他们根本就没料到,方书安自然是不仅仅会给一个惊喜呢。

起床对于疲惫一天的人来说,实在是极大的困难。

面对这样的困难,方李两人,自然是要急人之所急,替他们解决!

想要让其起床,方书安有一百零一种方法。

比如,在白天,他们并没有选择扔鞭炮。

事情总是第一次才会充满惊喜,后边就习以为常。

“咱们兵分两路吧,看见没动静的就扔进去,我还不信了,不能把那些人吓出一身冷汗!”

李尽忠带着人,每人背着一个竹篓,让人想不清楚。

他们的竹篓,自然不能是一般的东西。

“冲!扔进去!”

方书安一声令下,便和李尽忠分头开始行动。

“走你!”方书安推开一扇门,大部分正在慢慢穿衣服。两人还没有任何动静。

他二话不说,手上戴着后世的皮质手套,直接伸进竹篓进去,随后从那里拿出来两个东西。分别扔给围观之人。

又是干啥哦?

看见是方书安带人,人们都很小心翼翼的围观上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方书安扔到学生床上的东西,竟然是蛇,一人一条,童叟无欺!

“啊~~~”

“那是什么!我的娘亲啊~”

古今中外,怕蛇一直是大头,人们纷纷开始后退。

而那些被蛇扔掉的话,那将是一个带来奇形怪状的梦境。

嘟嘟~

哨子声又想起来,可怜有些宿舍的懒人,真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究竟爬着什么。

不过,好心人总是无处不在,即便是没意识到,总会提醒他们,一时间宿舍里飘荡各种各样的叫喊声。

几筐蛇下去,想要再睡懒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才还在贪睡之人,一时间是半分睡意都没有了。

有过昨日的先例,人们只要稍加思索,便知道事情是谁干的。

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也不能将方书安怎么样。

其中不少人是暗自松一口气,按照方书安的说法,如果到正式早操时候,没有赶到的话,还会要受罚!

现在看见他们,至少要能少掉一部分惩罚。

“这他娘的衣服究竟要怎样穿!”有些人起床以后,开始折腾自己的新衣服,这样的制服,可是头一次见。

方书安将普通的衣物变成适合各种训练的作训服,本来就是极大的改善。

人们没有提前进行穿着练习,难免会手忙脚乱。

至于鞋子,那也是用牛皮做的牛津鞋类似。

方书安将其稍加改良,就是能作为训练用鞋穿。

反正就是,有人裤子找不到,有人不知道如何使用多余的组件。

“快点快点!”再不出去,一会儿就真的再过来收拾人!

反正在一片混乱之中,人们是八仙过海,各种各样的搭配好。

等到人们集合完毕,迎接他们除了黑眼圈,就是无精打采萎靡的样子。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当然,虽然里即便是存着问题。

却不影响,整个学生的面貌,已经从本质上发生一次变化。

358 不再有用的小皮鞭

方书安的小皮鞭,不断的响着,欢快的声音,很像是独奏曲。

而且,他的嘴也不停止,“你他娘的这穿的是个啥,扣子不会扣?”

“这是领子,不是让你翻起来的,看看别人如何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好好的一身改良版作训服,让他们穿出来的感觉各异。

有的不精神,有的别扭,有的邋遢,

反正,想要找出一个穿的合适之人,很困难。

面对如此,他只有叹口气,新东西接受需要时间。

没办法,一点点来吧。

什么事情也需要有个过程。

何况,这些人,简直了,着急出来上衣也就算了,有些人连裤子都没有穿好。

裤子扣门都还没扣好。

这还不算,有的人直接将裤子的绳索绑成死结,鞋带也是一样。

“总体来说,你们倒是注意了时间,但是,咱们不能乱的不像话啊!”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真是乱的不成样子,别说队列,连衣服都不成,咋说别的

“废话咱不多说,看见操场的跑道没有,十圈,跑完吃饭,跑不完,就呆着吧。”

方书安也不废话,直接下达今天早晨的训练内容。

自从他和刘綎说过计划以后,刘老很同意,让学生们能文能武,可不是什么坏事。

操场并不算标准,一圈下来可能四百多米,整体跑下来,怎么说也有不到五公里,

对于常训练的人来说,其实很小,但是没怎么训练之人,那就是很难受的事情。

不过,方书安没在刚开始就追求速度。

先要保证完成度,以后再加难度就是。

“开始!”

李尽忠说完,带头跑了出去,方书安也没有闲着,在后边拿着一个小皮鞭,准备时时抽打那些落后的人。

“你们是全部都没有吃早饭么?”

方书安一边抽着人,一边喊道。

神特么,当然是没有全部吃饭了,难道这个还有疑问。

呼吸不能乱,完不成供不上氧是小事,如果岔气或者受伤,那就要休息几天了。

因为呼吸是控制节奏的关键,高手们都是通过呼吸作为节拍器,调整频率。

如果呼吸没有调整好,消耗将会是十分巨大的。

宋光祖是个读书人,而且是非典型读书人,以前也有过各种训练,但是,像这样的跑步,他还没有过。

即便是有些底子,如今也感觉整个胸膛像是着火一样,更是呼哧呼哧的和风箱般。

这还不算,随着呼吸沉重,脚步也开始变得凌乱,他只觉得,每一次抬腿和摆臂都要用尽全部力气。好像是要支撑不住,倒下去。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在跑步,如果说是银子,似乎不全是。如果说是一口气,那又是什么气?

身体上的疲惫越发厉害,连抬眼皮都需要极大的能量,似乎要耗尽余生一样。

李尽忠平日里训练量不算小,这会儿到了极点,也有些呼哧喘气。

不过,他知道这些情况,也还能坚持。

咬紧牙关,抗住就可以。

只有方书安,简直就是一个牲口!

别人还在喘气,他却不仅不喘气。还在哪里大声喊着,“你们现在的情况,叫做极点!不用担心,保持呼吸,适当降低速度,只要坚持下去,就可以!”

但是,毕竟这是第一次训练,最终还是有些人坚持不住,纷纷倒地,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他们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

方书安当然知道,跑到极点的时候有多难受,但是,这个时候,更不能停下!

“快点起来,都别停,哪怕走着,也比现在强!”

现在不走的话,未来几天就剩一个肌肉酸痛。

为了排除体内的乳酸,也必须要走完!

但是,体力的极限是很难避免的,这个时候,就算是小皮鞭打在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打,已经起不到方才的作用了。人在极端疲惫的情况下,感知能力会极大下降,

现在他们,正是此种情况。

只是,此时人们的听力也下降的厉害,很多人都没有听清他喊的。

“起来!”

方书安一看鞭子无效,便扔到一边,亲自将那些人扶起来,肩膀扛着他们跑出去几步。

如此接二连三,人们还能动弹一点的,也都不再犹豫,挣扎的爬起来,继续步履蹒跚。

其他人实在动弹不了,别人看见方书安左右费力的扶起来人。也都学着他,将别人扶起来,一个人的胜利不算,需要人分享啊。

人们争相效仿,终于将别人扶起来,哪怕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也在坚持着。

是了!这就是方书安要的!

此前的明军,很难会有一样的精神,至于读书人和大头兵互相扶持,也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在学院,在方书安的带领下。他们也一点点改变,改成开始初步讲究团队合作。

本来应该是鞭子抽的训练,最后成了一次团建,可以说是额外的收获吧。

至于具体跑的路程,或许有的人够了,但是那些后程靠走的人,肯定是差不少。

这个时候,方书安有意识的忽略了具体距离。

现在,他们体会,当初在学校,老师对于最后的人,往往都会降低标准的原因。

当初还觉得,老师不一碗水端平,不能执行彻底。现在明白,有些人。如果真的要严格执行,他们根本无法完成。

对于这些人,能力在只有那些的情况下,进步就是最好的结果。

终于,在日头升起来很大后,所有人就算完成训练任务。

终点,人们都不顾形象的坐在或者躺在地上,吐着舌头喘着粗气。

平日里,没有人能体会到,原来空气,也是那么宝贵的东西。

刘綎远远的拿着望远镜看着他们,微微点头。

他也没有想到,素来嫌弃大头兵的读书人,竟然就这样开始融入起来!

关于学院创建伊始,他最担心的就是,不同背景的人群整合问题。

当时还寻思,如果能解决,那整个学院必定能成事,现在看,真是像方书安做其他事一样,轻描淡写的就过去。

唐宋以来,困扰华夏王朝几百年的文武问题,似乎找到了解决方案?

359 大明版自助餐

喘过气的人们,齐齐来到水池边,方书安要求的严格,如果不洗手,脏呼呼的话,是不允许去吃早饭!

虽然练的苦,鬼点子也多,但是方书安对人的态度,那是真的没的说。

早饭吧,标准的后世自助餐!

而且,不缺肉的那种!

卤好的猪肉,牛肉,腌制好的小菜,还有难得的各种水果罐头!

鸡蛋,不限量!

豆浆,不限量!

人们都傻眼了,这特么不会是在天堂吧!

那些没见过自助餐的人,当然不会知道管饱是怎样一种感觉。

就像是方书安前世第一次去喜来登吃午饭。

竟然是自助!

当时还以为,主办方如此小气。

等到去了以后才发现,太牛了!人家五星的自助,和一般自然不同。

别的不说,三文鱼,金枪鱼,雪蟹管够!

更不要说其他的烤肉,烤大排之类,也是管饱!

刘姥姥一番之后,他总算体会到,有钱的好处,真是不一样!

现如今,那些人看见自助早餐的感觉,和当初方书安一模一样的!

食堂上边挂着几个大字,少量多次,按需自取,浪费惩罚!

人们还想敞开拿,但是看见几个字,默默将手缩回去。

方书安的惩罚,可不是开玩笑。

打巴掌,给甜枣,方书安的一贯风格。

人们刚刚训练的七荤八素,吃的大苦头,现在吃到这不曾有的伙食,都是彻底服了!

方书安是真舍得花钱,给他们发银子还不算,吃喝上边,一点也不折扣!

这是什么样的下凡神仙?

有了这样的伙食,哪怕多辛苦一些,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吃他娘的!使劲吃!

凭本事训练的,当然凭本事吃!

所有人脑海里都是类似的声音在呼唤。

就算李尽忠,也是大口大口的吃着,以前他吃的不差,但是从来没有如此多人一起吃饭。

一个人吃饭和几百号人一起,那感觉是截然不同。

李尽忠有种感觉,好像是胃口比自己训练完要好。

难道说,是因为吃饭时候的气氛衬托的?

吃完饭,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人们三三两两,都在操场漫步或者挺尸。

方书安自己找了个舒坦的地方,往下那么坐,靠着跟树木,享受难得的时光。

“方先生,您将我们训练得掌握武力,是为了什么?”

宋光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提问道。

“艺多不压身啊,谁知道你们将来会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或者当什么样的官。

我曾经听人说过,有所著名的学院,操场上挂着标语,为国家健康工作五十年。有点身体,才能为国做贡献,同样的,也能让自己过的更久,过的更舒服,有什么不好?”

为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宋光祖反复咀嚼着这番话,好像真的是这个样子!

一句简单的话语,竟然有种深藏的热血和劝勉!

都不需要看见,就是听说,他都想试试!

而上午休憩过后,则是另一场重头戏,由刘綎亲自训练!

这里,他教授的不是行军布阵,而是战士应该具备的技能,比如擒拿,接敌,要害等等…

来学院的,自然没有笨蛋,他们只是没有向上的门路,来这里搏一搏,也许还能博出个来不一样的未来。

在第四天的时候,方书安他们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这帮混蛋竟然开始反击,使用陷阱,若不是方书安见机的快,得弄一身屎尿。

李尽忠就没有那么好运,被浇了一头,即使洗过三次,身上仍然有股淡淡的味道。

甚至于,他能感觉,未来一个月之内,鼻尖都将有屎尿的味道萦绕,就像是随身带着个粪桶一般。

交手嘛,自然有胜有败,李尽忠也不恼怒,作为半个教员,他拿的起也输得起。

方书安说过,技工学院之内全凭本事,你觉得你厉害,亮出来只要通过测试就可以当老师,不然,就乖乖当孙子。

当然了,话是这么说,从来没有人在训练过程中提出来可以作为教师。

因为他们在学习的过程中体会到,学院的教授们,实在是太强大了!尤其是那两个远道而来的佛郎机郡主,人美不说,讲的东西又是那么神奇却又真实!

方书安安排的第二件事情,便是让学员们在训练之余感受下各个教员风采!

第五天,每人分到了一身学院特制的铠甲,大明来说,随着重箭和火器的发展,铠甲日渐式微。

可谁能想到,火器几百年后,他的对手又是几百年前被忽略的铠甲。

方书安重新制作的铠甲,自然是大不同,外边是水力锻机锻打出来的钢板,因为有加强筋的处理,所以整体厚度并不大,重量比一般板甲轻很多。

里边衬有熬制好又处理过的胶,一定程度减轻钝器伤害。

同样,还有五层处理过得丝绸,降低有火器或者破片的伤害,使其无法穿透。

只有盾不行,还要有搭配的矛!

比如,这次同时还有一柄方书安按照唐刀为基础设计的兵刃,长两尺三寸,宽一寸八,两面开刃,同时,两侧锋刃开口也有区别。

一面厚重,一边锋利。

既可以用来劈砍,同时也可以刺穿。

因为有着工艺的提升和十分理想的效果,人人爱不释手!

不同于普通武器装备,这里配发的,每副盔甲和兵器都篆刻着主人名讳。

单单就是刻名字这一项,就甩出去别人很多。

刘綎和其他一帮老帅试过兵器和铠甲直合不拢嘴,暗赞工坊出品,确是不凡,刘綎盘算就这身装备论价值就不下一百两。

可惜,刘綎还是算错了,他们制造的一身,并不比边军贵多少,甚至还没有翻倍!

学生中自然有识货的,放言以后就是睡觉也不打算脱下来。

当然,话这样说,干是一回事。

总不能房事时候还穿着!!!

明代读书人虽没有先代前辈佩剑的习惯,也不尚武,但谁还没有何不带吴钩的豪气!

这身装备也成为学院标志,凡学院学生,无不珍爱如命。

甲胄之后再投入训练的学生,浑然换了一种面貌,竟隐隐有百战之师的气势!

训练起来无不争先,人人玩命,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比谁差!

五日过后无一人退出。

360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刘綎很佩服方书安,因为他授课时候,从来不会有保留,哪怕是普通的讲述,也会将很多东西说出来。

只不过,有时候,他又想,方书安究竟是心大还是因为缺心眼?

两件事情,有时候的区别只有一点点……

甚至于,方书安就在课堂上明确说,以后掌握他说的知识,想要成为和他一样的商人,搞出一样的发明,都将不是问题!

这句话,吸引力实在是太大。

多少人来学院的目的,不就是想找到一个光明大道么。

当不成大官,或者成不了大儒,那么能够成为富甲一方的存在,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现在讲出来,等于将方书安的一些秘密公布了。

看着在台上慷慨陈词的方书安,刘綎小声问徐光启,“徐大人,书安如此做法,是否不妥?您不管管?”

管管?徐光启投来迷茫的眼神,为何要管?

刘綎着急了,“这都是能传家的手艺啊!那小子就这样公布出去,以后子孙们来什么?”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在为方书安着急。

老刘不能说思想落后,他是真不清楚,科学进入现代以后,更需要的是分享和交流。

“老将军,别的事情我不敢说,但是在这件事上,真是要听书安的。”徐光启郑重的说着。

“什么。”刘綎有些纳闷,一个人被猪油蒙心也就算了,徐光启也是个经验丰富之人,怎么也是这么说?

看着他疑惑不解,徐光启决定好好解释。

“这就是现在西方科学的发现策略了,他们讲究分享,所以现在进步的速度很快。以往,如果有人掌握望远镜这类的技巧,当然会好生保密,现在啊,不一样了,正是因为人们的分享,所以才能有显微镜和望远镜被发现。”

可刘綎毕竟活在对技术保密的世界里,他搞不明白,分享对科技进步的含义。

但是对于交流促进发展的事情,还是能想明白。

说起科技,大明末年其实不算差。

虽然说,华夏传统讲究考取功名,但是不少人还是醉心于技艺。

也就是下一个朝代,将读书人固化的更加厉害。

方书安搞学院的另一个目的,不也就是找到更多的人可以掌握基础的科学知识,然后进行各个方向的试探,早日拿到他现在了解的知识边界。

两人在下边讨论,方书安也说到了,末尾,只见他让两个人打开一条横幅,上边写着几个大字: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句话看上去挺白,白到读书人都不愿意写的那种。但是吧,细细读来,似乎里边蕴藏着极深的道理。

所谓大道至简,就是这个样子?

实践就是实打实的干吧,检验真理就是要靠实打实的干活,而不是凭空猜测。

唯一标准更说明,学院里,并不是靠着谁的权威,而是进行实践。

“这就是学院的校训,各位一定要记得,我们学院从来不是个迷信权威的地方,只要能找到证明自己理论的实验依据,那么你就是事情的权威,即便是学业泰斗,也不能靠一张嘴将你打倒。”

看上去,似乎是要挑战教授们的权威,但是一想,才明白方书安的良苦用心。

此前,人们去相信一个事情是否正确,就是依靠权威对事情的解读。

如果说权威专家说它是错的,即便实验数据很完美,规律也有据可查,但是权威不认,那就是没有根据的东西。

方书安的条幅,就是要将这种权威制度打破,只有靠事实说话,才有可能充分的保证东西的真实性。

校训虽然直白点,但是刚好符合学院的风格,一个以科学为主的学院,你不能依然用书院的路子去要求他。

看着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方书安笑笑,继续解释,对于在几百人面前吹牛,于他来说,没有多少压力。

毕竟,一路大小事情经历过来,当中吹牛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不光是权威,还有书上的东西,你们也知道了,以前没有罐头,也没有羊毛布,如果按照以前的说法,肯定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现在都已经成功。

所以,除了教授们讲的东西,还有书上记载的事情,因为今日与过去的天下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放在过去,或许人们的了解已经足够,但是到现在,很多事情已经完全不同。

所以说,哪怕是书里的东西,如果有怀疑,那么就去大胆的实践。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也是我们要学会的事情。”

看着方书安在台上讲的条理分明徐光启在心里感叹,自己努力了几十年,还从未将格致之学推广到哪怕是他家全部都接受。

而方书安,眼睁睁的就已经建好一座学院,并且,人们都并不怀疑他要做的事情,愿意相信他的话。

原因倒也简单,正是方书安在一次次发明创造成功以后,得到的结论。

这样一个过程,不正好说明,方书安说的那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么?

看着人们陷入沉思,方书安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想要所有的学生都恍然大悟,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只要他们陷入思考,那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不少人在认真听闻以后,还不是在拿手写写画画,似乎也是融合进了自己独特想法。

台上台下很是和谐,方书安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负手而立,颇有一副名师的风骨。

方书安讲故事风趣,并且总是喜欢举例子,但是,他并不是最受学生们欢迎的目标,相比之下,两个西班牙美女,明显更能引起那些牲口们的注意力。

只要是两人一上台,下边人们就和打了鸡血一样,眼神一下都不离开。

甚至于,才见过一两次,人们已经开始分为丽塔派和苏菲娅派了。

两派实力差别不大,可以说是旗鼓相当。

听李尽忠说起此事之后,方书安洒然一笑。

看来,追星的事情,古今都一样,从没有特别的区别。

饭圈男女,哪怕是在大明,都有类似的故事。

361 带着护具的战斗

或许是方书安毫无保留的教学方式让刘綎动了恻隐之心,他也将此前的套路进行了调换。

按照方书安的进度,如果他再不进行调整,在人家开始的时候,他可就是要大大落后了!

要知道,现在军训时期的试讲,可能干系到以后选课人数的多寡!

虽然,所选课的自由在学生,但是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科目选的太少,到时候都是分过来的,多么难堪的局面!

原本是会在后面才会进行的项目,开始提前进行。

下午,正是基础擒拿格斗的时间,如果按照此前的安排,也就是简单学习些搏击的技巧,循序渐进。

但是方书安他们揠苗助长的态度和方法,似乎并不差!

刘綎也很适时的作出了改变,来适应整个学院的进度和风格。

此时,宋光祖面对的对手依旧是冯佩松,一个参与过进攻赫图阿拉的军人。

两人在刘綎进行试讲之后,便一直是搭档对手。

冯佩松也是有来头,他是熊大直接点选之人。

方书安建立学院的事情,熊廷弼一直惦记着,等到他开始招生,便派遣一批基层军官过来。

冯佩松不是一般的军人,严格上来说,他是军户,但是早就变成读书人。

最后要不是因为建奴作乱,祸患辽东,或许冯佩松已经成为一名举人。

可惜啊,战火烧到了家乡,烧到了他青梅竹马的姑娘,从那以后,读书人冯佩松消失,一个要和建奴拼命的军人诞生。

单纯论作战技巧,冯佩松不差,单兵作战技能,虽然他不如那些从小硬桥硬马练童子功之人,但是也远远超过一般人。

要不然,以他现在的形象,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这个黑铁塔一般的人物,过去还曾经是读书人。

相比之下,宋光祖太菜了,简直不是一个数量级。

几次的对战,冯佩松是连战连捷,虽然宋光祖有点进步,但仍旧无法坚持几招。

可是,就是在今日,冯佩松发现一个事情,因为宋光祖明显比上一次,难对付了!

冯佩松是一个武学奇才不假,不然他不能够用几年速成的练习方式结合各种技巧,成为小有所成之人。

现在看来,难道说,宋光祖是下一个武学奇才?

在接受过刘綎的教育,以及晚上自己额外练习之后,宋光祖有种感觉,自己已经能在老对手手上走上几招。

果不其然,今日份日常摔打练习,他接到冯佩松三招,都没有立刻倒下……

训练馆内,不少人都在有着类似的想法。

“所有人,今日咱们进行下一个项目,武器配对练习!”

武器配对练习?

听见这个词,学员们先是一愣,同时也有些纳闷,武器都还没有教给怎么样用呢,就直接到武器对练的地步么?

“所有人,摘除身上多余的东西,戴好护具!”

刘綎下令,指指摆在人们面前的一摊东西。

看材质,可比过去制作一般甲胄兵刃的还要有特点。

都是方书安结合刘綎的需求,进行设计和定制后试生产出来的,作为练习防护使用。

“一会儿,你们注意安全,不要故意或者无意伤人。听到没有?”

“听到了!”

人们回答完毕,便开始准备自己的装备。

不得不说,方书安也没想到,这才什么时候就能给学员们进行有限防护的训练了?

“站好位置!”刘綎一声令下。

宋光祖和冯佩松分立对过,两人到现在也还算熟悉,遥遥举手作揖。

“开始!”

命令传出以后,双方都没有再给彼此留面子。

“杀呀!”宋光祖笨鸟先飞,他再也不像上次一样,还有愣神的功夫。

至于冯佩松,现在则是有些好整以暇。

他能毫无费力的击败对手,但是怎么表现的更加不穿帮,才是最难的。

他要帮对面合理的解决战斗,要让对方相信自己,是在渐渐进步,而非是没有什么变化。

铛!

木制刀身接触的一瞬间,冯佩松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宋光祖的力气,似乎比上次要强了!

这是一个十分值得欣喜的地方,说明,在连日训练好加练之下宋光祖确实实在进步,而不是像此前一样,通过让一些才能表现出来。

“冯兄,莫要让我!”

因为两人的交击,几乎是势均力敌的存在。以宋光祖的进度,根本不可能的达到。

所以他敢断定,是冯佩松让了不少。

但是,更为惊讶的是冯本人,因为他清楚,今日确实是让了些,但是还不知如此地步。

这样一来,冯佩松不敢大意,收摄心神,决定让的少一些……

经过一番争斗,最终宋光祖败下阵来。

但是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在冯手下走了几十招!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宋光祖穿着粗气,说到,“冯,冯兄,你今日让的有些多啊……”

冯佩松目光悠长的说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并没有让那么多,你啊,是真的进步很多,以后,不要妄自菲薄了……”

冯佩松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明白一个书生想要转变成一个能舞枪弄棒的小校,中间有多少困难。

但就近几日的训练来说,宋光祖很有可能是一个,比他更有潜力的军人!

至少刚开始表现出的手脚协调的能力,比冯都好。

如果,他还能在指挥作战以及兵法的诠释上能更进一步,那么,前途,比他可要远大的多……

当然,第一次武器对战之后,刘綎要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教学,那就是源于兵法以及由此衍生出自己的作战心得!

兵法一共也就那些内容,真正有意义的是结合战例进行分析,总结出当初胜利和失败的原因。

如果是别人做此事,多多少少有着纸上谈兵的嫌疑,但是,刘綎不一样!

他纵横疆场大半生,各种各样的案例举不胜举,那些都是实打实作战下来的东西!

不管是军官还是读书人,都发现,原来战术作战的课程,远比说书的有意思多了!

说书人不过都是在具体案例上进行加工,要说作战的真实性和参考价值,几乎等于零!

362 下课后别走!

理论教学的弊端之一就是过于枯燥,如果是个普通教员,难免会将课堂变成补觉的地方。

刘綎的好处就体现在此处,他戎马倥偬,经历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场战斗。

那些存在与记忆深处的事情,虽然会伴随着伤痕或者悲痛,但是作为教学案例,却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在天之灵的袍泽们如果知道用途,一定会含笑九泉。

正是如此,他随意拿来案例,就能展开分析,再由学生们进行推演,最后再结合当时的战果进行分析。

如此一来,枯燥的理论课也就变得成为战术战役分析。

这样不管是文士出身或者是匠人出身的年轻人,都能聚精会神的上课,而非只有军官们听进去。

在信息化还未开展的时代,想要总结出很多战例,是十分奢侈的事情。

如果没有今天的课堂,能听到刘綎将案例的人,不超过二十个。

时代的局限性,首先制约了知识的传播,此时没有回忆录或者是数量众多的出版社和内参。

没有人帮刘綎整理,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整理战斗故事。

不像是信息爆炸后的新世纪,几乎是个人都知道,拿破仑究竟是在怎样的作战情况下战败。

时间前推一百年,就是在20世纪初,知道拿破仑的人,只有各国那些顶尖的存在。

大明同样在此种情况下,在没有各种资讯传播平台的现代,想要流传来一个故事,原本就很难。

再加上,还有人为设置壁垒,事情就更难。

将门或者勋贵们,为了防止有新挑战者出现,都将各种兵法或者老祖宗的经验藏的严严实实的,根本不可能传给外人。

莫说是外人,就是自家女儿都不行。

所以说,累世将门的形成固然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因,但很多时候,是因为他们设置了壁垒,使得再进入的人成本过高。

如此一来,虽然会保证自己经验不外传,但是缺点同样明显,在固步自封的情况下,不管是多么先进的经验,最后都会成为过时的东西。

时代在进步,经验越来越教条,当敌人研究透彻你的经验时候,便是彻底失效之时。

缺乏外来活水更新的经验,只能成为沉沉死水。

……

方书安、徐光启、刘綎,都开始了正式试讲,就连负责实验的宋应星,也开过两节实验课。

其他人要么是没有开始,要么是忙着其他事情,只有丽塔和苏菲娅两人,各自出现过一节课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课堂上。

这让那些着急见美女教授的人很是无奈。

不过,他们也有着其他的期待,那就是在上课的时候,好歹还能看见女学生们。

整个学院,目前男女比例极不合理,大约是八比一的样子,放在后世,就是标准的土木、机械专业的比例。

女生们和男学生们不同,女学生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居多,不像那些男学生,三十余岁的人不在少数。

出于各方面考虑,平时只有上大课和实验课的时候,才有可能碰上,按照介绍,以后大部分课程会是男女分开。

毕竟此时的风气,并不是那么开放,于公于私,都还是需要注意些。

大课上完,男生们眼珠子都滴溜溜的,等候着李尽忠的动静。

如今,他是学院第一号助教,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有好事坏事都会找他。

比如现在,李尽忠就要充当一次学生们的急先锋。

刘綎和徐光启两人联袂离去后,李尽忠在没有发现其他师长的前提下,便挥手示意。

门口候着的冯佩松,看见手势以后,呲溜就趁着人们没有动,先行出去。

啪嚓,礼堂的门就被关上。

动静一起,女生们纷纷纳闷,而男生们则是摩拳擦掌的聚在一起,那眼神里都泛着绿光,看样子分分钟要将口水流到地上一般。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青儿说着,作为方书安的大丫鬟也是其秘书,女子助教非她莫属。

此时,青儿像是一个护食的老母鸡一样,将一对小丫头们护在身后。

后边的姑娘们非富即贵,和面前这些糙男人不同。

少爷说了,一定要盯好那些糙汉子们,不能让他们打女学生的主意,尤其是那些已经成婚,或者没有什么背景的男学生。

学院提供的是一个向上的平台,但不是让他们来吃软饭或者攀高枝的,等到以后学有所成,再去找女同学也还来得及。

“青儿,不要紧张,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嘿嘿嘿。”李尽忠傻笑着。

忽然,他感觉到一丝刺眼的光芒,像是扎到自己,抬头一看,可不是么,熊姐二姐正盯着他看呢!

大意大意,差点忘记,熊芷雨也在女生部,要不是她有些事情来得晚,李尽忠或许真能躲过去。

不晓得是熊二小姐知道他不定期客串助教以后,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便过来此处,当起女学生。

而熊二小姐身边同行横眉冷对的,还有徐鱼儿。

这个丫头,与孙传庭那纠缠不清也就罢了,怎么不好好跟着林月华学买卖,跑到学院干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徐鱼儿可是被熊大小姐和林月华一同劝来。

用两人的话来说,如果不是她们身份和年龄原因不好露面,早就亲自来了。

先不说方书安那些发明能够掌握,就是学到他那些记账和计算的本事,都是一大成功。

最起码,用姓方的说法,成为一个首席财务还是不错的。

因为,随着账目日益巨大和更新,熊大小姐和林月华,已经快看不懂现在新方法记账了。

如果她们还不学习,以后看不懂账目,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趁着现在徐鱼儿没有成婚,年纪也不大,虽然说她心有所属,但也不过算是一厢情愿,能有时间学到东西,那是谁都拿不走的宝贝。

如果她学成以后,身负如此本事,哪怕到时候孙传庭依旧是榆木疙瘩,孙家大妇也能说话算数的把事情办了。

毕竟,孙家加入到贵妇们的生意圈以后,有些需要一个懂得更多的人来帮忙解决账目。

与其花大价钱雇佣一个外人,不如直接娶过门,自家人总不至于骗自己吧……

363 绝地逢生的女学员

“我们……我们自然是有事!”

如果青儿,李尽忠还能挺一挺,但是面前还有熊二小姐,他这就怂了。

男学生们都指望着李尽忠出头呢,咋回事,关键时刻尿了?

这可不是现在应该有的情况啊,原来说的好好的,怎么这就害怕了?

不过,有些知道内幕之人还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他们便接过主动权。

李尽忠倒下,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有没有自己的方法。

“小妹妹们,咱们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认识过,今日不如给咱们跳支舞吧!”刘璠坏笑的说着。

“你他娘的是不是良家姑娘勾引的多了,好好话在你嘴里怎么就跟盲流一样!”李廷锤他一记,鄙夷的道。

随即,换个表情说着。

“姐妹们不要紧张,咱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大家既然在学院里求学,以后都是同学,有个什么困难,还能互相帮助不是?今日下课早,现在回去也是无事,不如一起在此处,互相认识一番可好?”

李廷的话正是方才李尽忠要说的,哪知道这厮瓜怂以后,刘璠抢了先,谁知道他刘璠那狗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明眼人知道是在学院里边,进行切磋之类的邀约。

是双方进行比试,而不是其他原因,青儿见是如此,心便放下来,比试就比试吧,还不知道谁会喜欢什么样的内容,还以为这些人是要干什么不要命的事情了。

“你们是训练的不够累,还是觉得自己精力太多?还有时间来这里堵女孩子们,等我与方少爷和刘老说项,看你们明天还有力气站着?”

青儿这一句,不可谓不狠,现在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两人的训练。

他们折腾人的办法,总能找到各种新鲜手段,

“青儿姑娘,咱们这又不是胡搅蛮缠,只不过是想认识一下女同学们,总没错吧。”刘璠一改刚才态度,但是因为他习惯问题,还是有些吊儿郎当的意味。

“我等只是想认识下,并没有其他意思。”宋光祖也出来说了句。

相比纨绔出身的刘璠和李廷、宋光祖算是另一波笃学之流,既然他们都能站出来,那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而且,看现在的局面,要是没有什么破局的法子,说不得真的会被这些人围困着,到时候再有什么意外,那可就麻烦了。

青儿一边思索着,一边想着解决的办法。

“你们想怎么样认识呢?”熊二小姐突然俏皮的问了句。

众人还以为有回馈,俱是摩拳擦掌。

“那还不好说,咱们就比作诗吧,谁做的差,就自己出来表演一段唱念做打都行!”也不知道谁在提议。

“太俗了,我看没什么意思,索性就比较唱小曲,男子输了,就全体认罚,如果赢了,还请姑娘们助兴一段!”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总体上来说,就是比试,但是,看起来,似乎最后吃亏的总还是姑娘。

这些人,不管是谈论的什么话题,最后都会综合到女子身上,也真是厉害……

青儿听着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脑海中忽然有了想法,她便笑意盈盈的说着,“话都让你们说了,怎么看都是你们占便宜。但是,我们为何要答应你们呢?既然你们找上门,咱们就来个公平的法子。”

公平的法子?

男学生们一听,心里觉得总算是还有些收获了,此前可是油盐不进,就是不给他们机会,现在好,直接降低标准,给了机会,那可就不能放过了!

“好,既然青儿你能做主,咱们就按照你的意思来!”李尽忠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在他看来,青儿再鬼机灵,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决定么?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随后就要开始了。”

青儿不慌不忙的走到人群中间,既然是男士们的选择,那么她就开始。

青儿是方书安的贴身丫鬟不假,她或许对家务活之类的更加擅长,对于学问这种东西,也不过是耳闻目染,还远远达不到独当一面,还要难道众人的地步。

“既然是李公子您带头,那么就请您出来吧。”

青儿看着李尽忠,微笑着说道,表情里,看不出喜悲。

但是就这公事公办的样子,李尽忠知道,青儿开始惦记自己了……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青儿的彪悍,就是方书安有时候都接不住,他可不想被青儿来个战胜什么的,那样的话,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是吧,事情到这份上,气氛都烘托出来了,不去似乎也说不过去。

“来,青儿,本少爷就陪你走几招!”

李尽忠稍作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虽然还有些可能选别人,但是他们能胜任的人并不多。

看着他走向中央,青儿喊道,“需要一把椅子,哪位好心人借借,随后便还与你。”

说是有借有还,但那不过是食堂的餐椅,并不是属于谁的东西。

有人递上一把椅子后,便开始挑战。

“有请李公子做到座位上吧。”青儿指挥着李尽忠,让他坐到椅子上。

随后,她开始宣布,“咱们今日做的实验,便是格致学问当中的力学实验。各位今日或许不明白,等到有朝一日上课以后,必然会弄得清楚。”

还要卖关子……

不过人们都不以为然,虽然李尽忠没有和方书安一样牲口,但是体力是真的好,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

退一步讲,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输给青儿。

“李公子您做好,下边就是开始。”

李尽忠摆正之后,青儿适当将位置排查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便伸出一个手指。

“接下来,我么看看会发生什么。”

青儿将手指伸到李尽忠额头前方,笑着说,“来吧,如果尽忠少爷能不碰到我的手指,或者是碰到以后不发力,然后再站起来,只要如此,我们就能够分出胜负。”

不过是一根手指,李尽忠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还能进行到没有能够驾驭的地步?

“来,看我的!”他大喊一声,然后笑眯眯就要往起站。

嗯?

怎么回事?

364 一根手指的威力

李尽忠不明白,虽然青儿有些力气,但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的,现在竟然被小小一根手指控制住?

当他要发力的时候,就觉得青儿手指传来了巨力,根本就无法起身。

即便是急出一身汗,扭曲的身体不成样子,依旧无法成功站起。

小小一根手指,像是封印一般,将其牢牢钉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很邪门,似乎是有什么力量一样。

如果他不知道青儿的背景,定然胡思乱想,但是李尽忠知道,绝对不会是青儿的力气暴涨,也不会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怪力乱神,背后肯定是有什么道理在其中。

看见两人的情况,围观的人群心理也在渐渐变化。

周围的学生们开始还在鼓噪,但是到了后边,也有看出些端倪。

似乎,造成眼前这般局面,根本就不是靠着力气能解决的问题。

恰在此时,李尽忠努力多次,尝试无果以后,手一伸,众人停止聒噪,现场再无热闹的声音。

“大意啊,大意,忘记书安是你的亲主人家了,他那里的道理,多的和牛毛一样。跟着他,自然是能学到一般人不清楚的技巧和法门,算逑算逑,一时猪油蒙心,败的不丢人。”

他哈哈一笑,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李公子你倒是反应的快,说起来的确是我家公子的本事,不过么,现在可是要算在咱们女学生头上的,终究是你输了,休想混淆是非!”

青儿赶紧抓住他说完话的功夫,加上一句,省的李尽忠将功劳归结在方书安身上,进而算到男生那里。

“对,李少爷输了!”

“男同学们可以走开啦!”

“不许耍赖!”

女学生们要是起哄,比男学生们可要厉害得多,那一个个嗓门尖利刺耳的,一堆人叫嚷起来,感觉屋顶随时能被掀起来。

李尽忠回头看看身后的男学生们,无奈的摇摇头,示意他们让开去路。

“赢喽!”

“哼,那些不怀好意的男子们,这下丢人现眼了吧。”

“哈哈哈!”

女生当中也有笑的十分豪迈之人,毕竟她们是真大户人家,不需要像小家碧玉一样,太在意表象。

走到半路,青儿突然回头,“方才我胜李公子的原因,就在物理学基础上,等到你们上课的时候,自然就能明白。”

末了,还不忘给将要学习的知识挖个坑,等着人们跳下来。

看着女生们离去,李尽忠回过头,看见人们都在盯着他,便挥挥手像是赶苍蝇般。

“呸,看你们的馊主意,还让我出头,现在好了吧,还不是竹篮打水,不要忘记,青儿可是跟着方书安混的,一般人怎么可能赢了她,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

再说方书安,他小心翼翼的走进刚建立的光学实验室,果不其然,丽塔和苏菲娅两人都在里边,聚精会神的观测着什么东西。

都是显微镜惹的祸啊!

方书安在心里默默的说着,自从丽塔和苏菲娅知道他们这里有先进的光学仪器以来,便整日泡在此处,夜晚便观测星辰,白日里就不停的在观测各种微观结构。

不管是土坷垃还是花粉,都逃脱不了盖玻片和切片的命运。

看着两人手边的盖玻片,方书安突然有种心疼的感觉。

现在制作薄玻璃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一炉出来,能做成一模,都算是谢天谢地。

薄玻璃不用于其他,尤其是作为盖玻片的原料,不平整度差的多,屈光太厉害,根本就成不了合格的产品。

两个人一天的观测量,几乎能干掉现在盖玻片半日的产量。

方书安前两天刚传过话去,看看能否增加盖玻片的制作人手,哪怕提高一倍,也能在正式开课以后,保证盖玻片的供应量。

当然,市面上还在销售显微镜,里边的盖玻片也是消耗品,也就是现在用的人少,将来公布几项重大发现以后,跟风的人多,盖玻片的量或许会直接阻止生物科学大爆发的进度!

看着她俩忘我的研究,方书安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她们对科学的兴趣后,他便有意识的将两人吸引到光学实验室。

两人有着很好的科学基础,比从头培养一个科学工作者容易的多。

而且,对于光学实验室,他寄托了很多东西在其中,丽塔和苏菲娅都不受华夏传统文化思想的约束,更容易就事论事的记录观测到的发现并且反复论证,相对而言容易突破樊篱,推动进步和发展。

“两位郡主忙碌多日,不如今日去城里逛逛吧,凡是想买的东西,我来买单!”方书安随口说了句,意思下,表达下自己的诚意。

毕竟两人正在沉溺于科研当中,怎么会有时间去逛街之类,那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看看历史上的玛丽居里,为了要一心搞科研,把自己捯饬的一点都不好看。

同样是科研工作者,丽塔和苏菲娅,定然也是有着同样的科研精神!

但是……

方书安没想到……

对于女人而言,买买买才是天性!

不管科研或者其他,不过是生存的手段,只有剁手才能让她们发自内心的快乐!

令人听到方书安的话,当即乐疯了!

大明的东西好啊,什么都好,手艺和品质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存在,但是价格么,也是美丽的很……

现在,竟然有个傻帽说要买单,那还犹豫什么,不抓住机会,难道要以后自己掏钱?

“哦,我亲爱的方公子,您是认真的,对么?”

丽塔和苏菲娅两个性格迥异之人,此刻竟然做出同样一副表情,好像方书安是他们的白马王子一样!

“你们……你们别这样的看着我,咱们去看……去看就是了,想买啥,我……我来买……”

“太好了,我要预约君子系列!”

“我也要,我要两套!还要丽人行最新款的马面裙!”

“那我也要一件他们家的披风!”

这……

方书安一瞬间有点血压要飙升的意思……

好好的做科研不好么?

难道显微镜不香?

还是望远镜里星空的奥秘不够多呢?

365 逛街的最高境界

两人说完,已经激动的跳了起来,相互拥抱在一起。

似乎纷纷为自己的选择在高兴,仿佛东西都已经到手。

努力工作搞研究,一般是因为爱好,另一半则是因为,她们都在刻意转移注意力。

事实上,确实有一些效果。

不过么,也只是起到部分作用。

虽然沉迷工作当中,能减轻他们对故国和亲人的思念,但那只是压制而已,并未能真正的解决。

想要淡化思乡和怀念故人的痛苦,唯有真心的高兴才是。

而,此时有人要请客,才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破产的。”丽塔说着,眨巴眨巴眼,似乎在安慰方书安。

不说还好,一说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尼玛,要是想让自己破产,他们难道是要买下半个京城?

两人是真的不知道,方书安的实力有多么雄厚啊!

不过,看那意思,虽然不会让他破产,但是数量不会少的……

悔不该当初啊,刚才应该加一个限制条件,不超过多少钱……

方书安的新一代板车悬挂马车,让两人一阵惊奇!

他和车夫分作两边,两个美丽的姑娘在车厢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葡萄牙语,好不热闹。

可惜啊,方书安是一点都不懂,无法加入到她们热火朝天的聊天中。

不过,谁知道现在说的是什么话题呢?

万一是在讨论着罩杯和三围,方书安插一嘴多尴尬?

片刻,突然两人掀开帘子,露出风华绝代的容颜,几乎同时说道。

“马车是如何减震?”

对于两人能察觉出马车不同,方书安在意料之中,怎么说也是科学工作者。

“看出来了?其实也简单,我在上边加了钢板减震,不过现在这一辆是改进版,除了加上钢板,还有重型弹簧作为减震,配合轴承和胶轮,就有这般的效果。”

方书安的二代马车,已经基本具备后世高端马车的优点。

唯一的差别就是尚未具有充气轮胎,还未能将震动减到最小。

但现在的措施,已经是当世最强减震,没有之一!

若是说一代马车能过滤掉嘎吱嘎吱的声音和一些震动,二代已经能过滤掉大半震动,等到充气轮胎有了,就将是马车的巅峰。

马车在极小的震动里,带着几人悠然前行,由于西山工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口聚集在西山周围,平日里,京城运送粮食副食的车辆频繁往来。

而运送货物到京城周转的车队也是络绎不绝,好在,方书安早早提议开辟一条运送货物的通道,现在他们才能从容的走在通过人流的道路上,不然,就是那一队队的货车,就能把他们挤出大路。

就这样,也是因为人多,走的极慢,马车根本就跑不出他的速度,几乎与牛车无异,甚至于说,比一般的牛车还要慢……

等到京城,已经是中午时分,几个人找上一个算是小有名气的酒楼,先行品尝京里的美味。

两个美女虽然说在南方有一段时间,还算熟悉那里的饮食。

没有来京城之前,还以为区别不大,谁知道来到此地后才清楚,原来饮食还有着不小的差别!

从马交到京城相差几千里,口味自然是两个天差地别。

何况,此时远没有后世那么流通的讯息,南北方的饮食差异,实在是太大。

吃饭的过程还是引起不少小插曲,两个人异域风情实在吸引人,再加上又是极为美丽的面孔,不知道真相的人,还以为是有些什么人带的胡姬。

不过,稍微有见识之人能看出来。

两人的仪表和气质是装不出来的,一般胡姬根本就不会有两人身上的高贵感。

可以看得出来,她们的身份不简单。

好在,虽然一直被人小声谈论,但是并没有人围上来,吃完饭后,一行人便开始在京城里闲逛。

逛街么,就是体验的逛的过程,尤其是试完衣服还不买的快感,就像是自己曾经有有过一套套什么样的衣服。

干逛不花钱,才是逛街的最高境界!

但是,很显然,两个人可不打算空着手回去。

西边住的都是贵人们,西市的商品也有对应的特点,大部分都是高级但是形制严格的商品。

时间来到泰昌年间,对于形制和颜色的限制,也不像是明初那么严格。

放在永乐朝,飞鱼纹可不是谁都能穿,必须是皇帝赏赐之人才能身着飞鱼纹图案的衣服。

但是等到中后期,飞鱼纹曳撒似乎成为锦衣卫们的标志性服装。

西市住的是贵人,虽然现在不如过去那么严格,但是商家们依然执行者传统。

或许他们偏于保守,但是对于做买卖来说,起码是安全的。

等到东市,场面马上就不同了。

各种各样的商品,让两个美女应接不暇。

东边住的是富人,他们对于刻板的规矩本来就不敏感,所以不管是服装或者是各种配饰,都要灵活许多,就连配色也是更加跳脱。

景泰蓝制作的掐丝珐琅步摇,也就是在此地能看到。

在西市,很难看到如此混搭的饰品。

而在此地,两人就像是掉进米缸的耗子一般,充分发挥她们发现美并装备上自己的本事。

她们自己挑选着,方书安则在找掌柜攀谈。

看面相,似乎掌柜是江南人士。

“掌柜可是南直隶人?”

“公子好眼力,在下扬州府人。”

“扬州府,那可是好地方啊,盐商大多聚于扬州,又有运河之利,想要不发达都难。”

原本是句客套话,方书安不过是想表达对扬州的称赞。

哪里知道,换来的确实掌柜一声叹息。

“掌柜这是何意?”他不禁问道。

“叫公子笑话,那盐引富了的,可不是咱扬州府人,不是秦晋商帮,就是徽商啊。”

掌柜说着,眼神里似乎回忆着难言的滋味。

“扬州城最让人记住的,可不是盐商,而是扬州瘦马,那瘦马,却都是地道的扬州女子,原本,他们应当和两位小娘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才是。”

掌柜继续道,不知为何会发出悲天悯人的感慨。

366 成也盐政,败也盐政

两淮盐商的崛起,可以说是一系列政策的结果。

但是,盐商经济带来的好处并未落到老百姓身上,哪怕是盐商聚集的扬州。

掌柜家祖上,曾经也是盐政受益人,常年奔波在盐场和边关。

后来,伴随着开中法变为纲法和折色法,掌柜家祖上渐渐没落,到他这一代,只有经营些小本买卖,再也不复当初盛况。

方书安对于大明盐政还算是有了解,但是细节寥寥,索性就与之攀谈起来。

掌柜掏出他的烟袋,点着火后,吧嗒吧嗒抽了两口,随即吐出一片烟雾。

在烟雾缭绕中,人也像是梦中,掌柜开始讲述关于盐政的故事。

明初,太祖采取一系列策略,使经济得以恢复,国内安定。

然而,北面边境,尤其是宣大等地区,依然处于对峙状态,蒙元残余势力不断试图南下,尝试恢复他们黄金家族的荣光。

各路不管是不是个人物的阿妈阿狗,都叫嚣南下中原。

因此,迫使大明在边境囤积大量驻军。

十数万大军人吃马嚼,可不是个小数目,当时华北平原常年战乱的影响,产量有限,并不能及时供应,再加上有些作物不生产,因此粮食缺口巨大。

老朱为解决问题,便开启他的开粮纳中制度。

说起来,也就是户部利用食盐专卖权,根据边境粮食储备情况,进行招标。

由商人们运输物资,然后用结算价格按照盐引结算,他们便会得到合法售卖的官盐。

这就是明初年稳定边疆的“开中法”。

也就是这般,大明能够用有限的成本,将运粮和卖盐结合,很好的市场化,保障边关粮食等需求。

而且,也将此前的盐专卖变为官商并用的方式,一定程度上带来了食盐零售的合理性。

所以,终明一朝,一直到崇祯末年前,大明的食盐价格都很合理,不存在清朝中后期,靠着给食盐胡乱加价,来增加税收的情况。

并且,由于在边疆的各种短缺,官府便进行各种盐引奖励。

比如屯田、垦殖、修筑寨屯等等。

这些十分类似于在游戏中发展经济和展开建设,他们都能获得盐引,并且投入产出比更高。

正是靠着多管齐下的手法,边疆的军粮等物资回归到正常物价水平,甚至于宣大等边境的物价与内地相差不多。

而且,伴随着大量人员被商人带到边境去屯田或者筑城等活动,人口发达,经济繁荣,使得防御蒙元的能力大大加强。

同时,因为经济的发展,人们反过来又继续加强筑城以及修筑屯堡等防御设施,从而更好的加强了边塞防御。

如此一来,便形成良性循环,人越多,经济越好,经济越好,人们边更加向外筑城。

可以说,在洪武以及永乐年间,边境就是这样越拱越大。

然而,由于当中存在着巨大的利益,权贵及盐商集团的眼中已经锁定好开中法的牟利空间。

成化、弘治年间,由于私盐盛行,权贵等又随意向皇帝奏讨占用、垄断开中,造成盐引的量大大超出盐业的产能。

如此一来,边地商人空有盐引,却无盐可领,只能在盐场等待新盐的产出,有的需要等待数十年。

那怎么行,商人们千里为财,可不是白白消耗生命。

等下去,产生的利息都覆盖利润了,根本就没有赚钱的可能。

没有利润可图,商人们运粮食以及屯田筑城的热情大大降低,致使开中法很难落地执行。

如此一来,无法再像洪武、永乐年间那般良好运行。

而后来放弃河套地区的所有权,则直接反应开中法废弛的结果。

开中法崩坏,盐政收入受到极大影响。为保证盐业收入,朝廷并未从根本上解决,而是用另一种方式,也就是折色法,试图挽救财政危机。

弘治五年,时任户部尚书提出纳银领取盐引的办法,即“折色法”。从此规定商人们以后不需再将军需运往边镇,只要向国库缴纳银两,就可获取盐引。

虽然,国库通过这种方式在一年内就增加百万两白银收入。

但是,盐政改革,彻底的改变明初开中法“盐政边政相结合”的国家战略,而是用食盐专卖获取财政收入。

如此短时做法,只看到眼前利益,却没有看到对国家战略的影响。

原先得益于开中法的边商,为获得更高的利润,直接建设边镇商屯,促进边区军需供应充足。

但折色法出台,直接将边境经济发展的基础破坏,边商撤出,商屯荒废,边镇军需再度紧张。

造成的结果便是军费支出大幅提升,反而致使大明因为九边军费支出,陷入更加可怕的财政危机。

现在看,开中法并不仅仅是一项经济制度,更多的可以看做是国家层面对于国防政策的引导手段,他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

首先,将粮食运输工作外包给商人承担,有效降低物流成本及不必要的损耗。

其次,带动商人参与食盐销售的热情,引导商人将食盐销售到盐价高的地区,平抑盐价,促进对食盐专卖系统的完善。

最后,通过政策引导,促使商人们自发的从内地雇佣劳力去开垦荒地,无形中促进人口迁徙,边地汉人数量增加,荒地被开垦,改善边镇生存条件,并最终增强大明边防。

……

两人说的很多,掌柜知道事情的经过,也亲眼见证因为政策变化,导致的结果。

方书安作为后来人,自然清楚边事废弛的直接影响。

可以说,如果现在开中法还在执行,莫说什么建奴,就是草原诸部,也得好好猫着,别说是想土木堡之变一样,怕是每朝一个蓝玉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开中法还在执行,恐怕边境的商人们敢于自己组织武装队伍去抢劫或者杀掉蒙古人,拿回来换取盐引……

如果方书安不知道掌柜的身份,铁定会以为他是庙堂之高的高官。

华夏民族向来如此,不管自己身份如何,对天下大事评头论足的其实不能丢。

无论是谁,要是没有个自己的治国方略,好意思说自己是华夏人?

367 不是不选,而是不得不选

一个掌柜都能认识到盐引折中法的好处,朝廷的官员们不可能意识不到。

刨除有人从中牟利外,更多的原因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哪怕是强横的大明,也确实需要那一百多万两的盐税。

随着人口的增加,税负在一定程度上是落后于人口增加。

在各种税务增加空间越小的前提下,只能是抓住仅有的手段,不能让朝廷岁入越来越难看吧。

所以,在思考上,人们已经想了许久,增收的法子没几个……

内阁除了张居正的一条鞭法能有效改善经济外,其他人大多是修修补补,并未能有根本的改善。

然而,张居正留下的底子,又被万历三大征消耗,更加没有底气去重新拾起来折中法了。

不过……一切都是在方书安出现之前的情况下。

他出现之后,朝廷的资金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现在,户部找到国债这个大杀器,还有各种产品的股份,现金流已经是十分充裕的存在,一百余万的盐税虽然不少,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必须要加上的东西。

而如果能再次施行折中法,加强边关的移民控制,让边疆再恢复此前的情况,对于方书安下一步计划,是十分有利的。

先不说哈密地区的棉花种植区,就是河套周围的各种矿产,都需要去拿回来。

更不要说,每一个穿越者,都有一个桑叶梦,想要把版图变成桑叶,首先要让民众对于边境有十分迫切的诉求吧。

只有是边关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人们才会恢复曾经的行为。

若是没有利润,也就是赔本唱吆喝。

例如现在北大荒的屯田,还需要朝廷一波波的向当地流放犯人,甚至于是花钱送些流民过去。

如果此时有折中法存在,商人们早就屁颠的跟在军队后边,说不定现在已经将北大荒彻底征服了,哪里还需要熊廷弼费尽心思的挖人过去?

折中法……

方书安默念几次,将其好好记在心里,找个机会和老方好生探讨一下,恢复折中法的可行性,现在财政压力小,泰昌帝朱常洛也需要新的功绩。

而且,现在大明表面上看人口有六千万,实际上恐怕一亿五千万要有。

内地人口压力巨大,而想办法将人群引诱到边境地区,解决内地人多的情况十分有效。

……

要不说,逛街一点也不白逛,虽然在店里花了几十两银子,但是得到一个有价值的改革方案,可不是钱能换回来的。

就是砸上百个几十两出来,也不见得能有一条有价值的建议。

所以说,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子。

得到并不是靠着单纯的实力,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

在他思考细节的功夫,几个人走进一家工艺品店,好巧不巧,是个卖琉璃的。

“几位客官里边请,咱们这都是上好……”小二哥说着,突然话停住了,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公子哥,带着两个胡姬啊。

“呦,公子您好福气,听说这胡姬都是魅术一流,功夫了得,大享齐人之福啊!”

说着,还对方书安你眨眨眼。

他当然不知道啊,丽塔两人能听懂汉语。

“你胡说什么呢啊喂!”丽塔插着腰,指着小二说道。

“我们可不是他的侍妾,顶多算是我们的雇主!”苏菲娅也分辨到。

还别说,小二哥真是被惊到了,两个人的官话,比他说的都好,要是只听声音,根本就听不出来是胡人。

“瞧我这张破嘴,打扰贵客,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小二一边作势打自己的嘴巴,一边在道歉。

两人也不是小肚鸡肠的脾气,方书安不过是被迫占点嘴上便宜,也没能真的怎么样。

一点插曲过后,两人在四周看着东西,方书安照旧坐在椅子上休息。

这基本就是男女做伴逛街的标配,女人负责逛,男人负责坐在各种凳子上休息……

就是如此,最后喊叫累的依旧是男人。

看着他坐在此处,一直在柜台后的掌柜笑眯眯的走过来,躬身一礼道,“这位贵客,可是小店的货不满意么?不要紧,咱们摆在外边的不过是样子货,真正买好东西的,都是在下边看。”

下边看?

方书安理解那是何意,摆出来的工艺品,大多是大路货,或者是稍微好一点的饰品。

而上档次的东西,定然是不会摆在外边,一个是怕丢,再一个是防止有人查看的过程中,有可能造成损坏。

“您稍等,我给您拿个好东西,您掌掌眼。”

掌柜说着,便去柜台背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

看得出来,掌柜对那玩意是极其珍贵,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出什么意外一般。

东西放到桌子上,还带着外包装,是个绸布等材质制成的袋子。

打开之后,露出木头的所致的外盒。

见到真面目之后,掌柜满脸兴奋,在它看来,那已经是一等一的存在了。

方书安打眼一看,不就是个玻璃杯子么,有啥好炫耀的,色泽有些透明就是。

看来,人家制作的工艺,比自己要好啊,方书安感慨着。

不对,那不可能是玻璃!

方书安突然想到什么,现在大明能做玻璃杯的,或许有几户,但是要是如此的高级货,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看样子是琉璃?”

方书安试探着问道。

掌柜摇摇头,“琉璃若是能烧到如此清澈透明的颜色,那可就是无价之宝了。”

“不是琉璃,那是什么?”方书安还有些好奇了。

“水晶石制作的杯子!”掌柜笑眯眯的说出他产品的价值所在。

水晶石还真不是什么高贵的原材料,能做成杯型即可。

本质上,水晶石也就是高纯度的二氧化硅,难就难在,很容易沾染上杂质或者其他,成为带着颜色的存在。

“掌柜,我问您个问题。”方书安问着。

“无色水晶的报价,比彩色如何,或者更为精致所以更贵?”

“您说的是,越是雕刻的手艺好,就能更贵些,再说,主要是费工夫多些。”

掌柜讲述着影响价格的因素……

368 明代键盘侠!

卖货人的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活。

店铺掌柜就是这般德性,他绰号王一嘴,做生意全凭一张嘴,从打扫庭院的店小二,成为东家最大店铺的掌柜,没有几分本事如何能行。

当然,本事是哪一层面,就有待商榷了。

“老板,虽然东西你说的很好,但是它并不是那么完美呢?您看,杯子的把手都有些偏,并非十分对称。”丽塔一边听着他吹牛,一边仔细观察着杯子。

正在吹牛不上税上瘾的王一嘴,听丽塔如此一说,表情微变,不过并没有发作,而是笑呵呵的继续说着。

“您说的是,不过万物都讲究缺憾美,老祖宗讲究,大衍五十、天道四九,不完美也就是完美嘛。”

王一嘴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号,就是这么个瑕疵,都能和大衍之数硬凑上关系。

“掌柜,按您的说法,那岂不是,所有的缺陷都是应该的么,这不科学,一点也不符合自然的完美,您要知道,科学在自然界,总是趋于完美的。”

苏菲娅也不同意王掌柜的说法,同样反驳着他。

“二位客人,您说的是,但是咱这宝贝,远了不敢说,可是当今京城独一份!一般人,看都没机会看得到。”

掌柜这番话,表面上看实在夸奖人,其实在说三个人没见过世面,认不出他东西的宝贵。

“您可别这么说,我们姐妹也是见过好宝贝,您的真算不上顶尖宝贝,远处的不说,我们在果阿见到的好东西都比这好一截。就是在京城,恐怕也有比你的强上很多的宝贝。”丽塔看见掌柜吹的有的大,不免出言说到。

她的本意,并非是要打压王一嘴,只不过告诉他。世界上天外有青天,楼外有青楼,不能鼠目寸光。

听见丽塔的话,掌柜歪嘴一笑,气从鼻子里出来,好像很不屑一般。“您是贵客,按例说咱不该瞎吹牛,但是满京城要是能找到比这个强的,咱这东西白送你!”

“我们不需要你的宝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方先生,您说,您的那些玻璃杯,是不是比这个更加美观?”丽塔问着方书安。

见她如此说,方书安心道,坏了。

怎么着也不能在这这样说,随便换个说话的方式,都要比此时说要好的多。

果不其然,王一嘴一听,冷哼一声,也不再招呼他们,扑棱扑棱衣袖,一甩袍子坐在椅子上,张嘴说着,“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砸王某场子的啊,哼。”

丽塔和苏菲娅有些不明白,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变成砸场子?

“掌柜,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家里有些更好的玻璃杯,可以让你看看,你的并非是……”

哐!

王一嘴重重将茶盏摔在桌子上。

“三位的心思我明白,但是咋们家店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拿来撒野的地方,你们也不扫听扫听,我王一嘴是什么人物?就靠你们三个娃娃,就想比下去咱的店铺?做梦吧,实话告诉你们,就是咱柜上锁着的宝贝,砸都能砸死你们!”

虽然中间产生了些许误会,方书安开始还想解释,但是看着这厮得理不饶人的劲头,便知道他平日里没少作威作福。

既然要装逼,那就陪他装个有意思的。

“丽塔也不过是说说,并无恶意,你这怎么还甩起脸了?”方书安说到。

“甩脸?你也配?咱的脸是甩给你的?也不照照镜子!”王一嘴斜他一眼,冷哼道。

方书安今日穿的一身普通士子服,身上也没有特别显示身份的东西。

两个美女也是从实验室出来,没有专门熟悉打扮,看上去也就是中下层人家的小家碧玉。

而且是胡人,在王一嘴眼里的地位,还不如普通市井之女。

正是通过对外貌的判断,他才认为,眼前三人要么就是普通人家没见过世面,瞎吹牛比的玩意儿,要么就是不知道哪家对头,派来恶心他。

他吩咐小二将杯子放好,随后轻蔑的说着,“实话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是从哪来,我也不在乎。这么说吧,我这套杯子,可是大食商人从波斯得来。

话我就放这,不是看不起那些泥腿子们,他们要是能雕琢出如此大方的杯子,我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那些脏兮兮的匠户们,能干出个狗屁玩意儿,怎么能和传承千年的波斯大匠比?

就你们,能拿出好东西,我呸!!!装大尾巴驴也不看看地方!”

王一嘴的店铺作为东家最大最有名的店铺,确实成为同行们最想搬到的目标,历年来有不少人来各种挑衅,但是从未成功。

今日方书安他们,一看就像是捣乱之人!

不过,千不该,万不该,王一嘴过于自负,还没有详细了解情况,就开始妄下结论!

更加不该的是,为了吹捧自己所谓的波斯大匠,更是将大明工匠贬的一文不值。

匠户是有匠籍不假,但恰恰是因为匠籍,大明工匠都是两百多年专心做一件事情,怎么会比那些作为的波斯工匠差?

你说你自己东西好也就是了,方书安不想说什么,怎么还要拉一个踩一个?

为了彰显自己的高超,就把大明的工匠和工艺放在地上踩?

这跟后世那些键盘超人以及跪久了站不起来的洋奴才,有什么区别?

而且,现在大明仍旧是世界上最强大,工艺最顶尖的存在,没有经历过清末那样的乱世和屈辱。

他怎么就敢说,大明造不出那些东西?

要知道,在原本历史上,即使没有方书安加成推动的原因,大明工匠也能造出世界上最好的物件!

妄自菲薄,胡乱贬低大明的做法,实在是让人恶心。

“你怎能如此说?波斯工匠的技艺或许不差,但是在我看来,比大明仍有差别!”丽塔同样看不下去王一嘴在吹别人,便说道。

“你个女娃,知道个什么?你又不是波斯人!”

丽塔见他说的无理,开始认真了,“我虽然没有深入过波斯,但是也在巴林停留过!波斯虽然能造出大马士革钢刀,但并非能全部领先,他们只不过有一点特长罢了,真要比起来,远不如大明!”

369 强忍着吹自己

一个葡萄牙女子为了大明的荣耀,能和一个本地掌柜斗争,究竟谁才是华夏子民?

方书安恍惚着,想起了后世在网上,有人总会泼脏水,而又同样有一些人,为了五千年的光荣与梦想,在不断维护着华夏的形象!

看着王一嘴那志得意满的样子,方书安懒得与他争辩,如此下去,简直是在浪费三个人的宝贵时间。

他们三个,现在是当世最强的科学组合,等待着去发现和发展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如何能够能在此地浪费时间?

他缓缓站起来,看着王一嘴,说到,“你不认得我是谁对不对?”

王一嘴还以为他要逃跑,开口道,

“认得怎样,不认得又怎样?怎么的,难道你还想打我跑了?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想怎么的,就是长了翅膀,也休想从京城逃走!实话搞告诉你,当今阁老方大人,是咱东家靠山,就凭你们,还想在此地撒野!”

老方是你家靠山?

真是什么牛都敢吹,什么话都敢说。

正牌孙子在面前,就不能换个人吹牛?

丽塔和苏菲娅听王一嘴说完,同样在抿嘴,苦苦忍着没有笑出来。

李鬼碰见李逵,多尴尬的事情。

“你就不能换个人说?方阁老什么人,会在乎你这个破店?方书安公子的店铺,哪个不比你的强?”方书安看不下去了,强忍着将自己吹了一波。

“方书安,你太高看他了,要不是有阁老在后边,那个败家子能成什么事,别看都说是他的功劳,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不过是阁老在背后操作,将那小子推向前台。”

“你刚才还说靠山是阁老,现在说他的孙子一口一个那小子,是认真的?”方书安压着火气说到。

“怎么,你又不是方书安,急眼什么,我虽然和方家有关系,但也看不得那混账糟践方阁老,方家啊,迟早要败在那小子手里,沽名钓誉的玩意儿!”

王一嘴连续一番话,将方书安气乐了,感情这做的不好是纨绔子弟,做的好成为背后有人的败家子了。

人们嘴里的方书安也太难了,无论做什么,都会有各种阴谋论在其中。

“我跟你们废什么话,赶紧滚蛋,别再我这碍眼,方阁老的事情,是你们能胡乱打听的!”

眼看着门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王一嘴更加上劲了。

以前他习惯性借着来捣乱之人被打脸的机会,展示给四周的掌柜们,或者是路过之人,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店铺可不是那么容易进来胡搅蛮缠的。

是不是个人都进来捣乱,他的买卖还怎么做?

“哎吆,王一嘴店里又有热闹啊。”

“谁说不是,很久没有人来捣乱了吧,看看,还是人家店里好看,什么人都能招来。”

“可不是,你看看,这不是找来个绿豆蝇么。”

门口围观人的对话声传来,方书安那叫一个无奈,怎么的,非要把自己比作绿豆蝇才合乎围观的精神?

“来人啊,将三人给老子叉出去,一个小白脸和两个骚货,装什么大蒜。”

方书安也就算了,小白脸基本是夸他的意思。

但是丽塔和苏菲娅什么身份,虽然是没落贵族,好歹人家的传承还在呢,拿骚货骂人家,实在是过分!

苏菲娅正是,火气腾的窜起来,“你个人,不要欺人太……太肾!”

气的她口音都有点拿不准了。

“这还算欺人,我告诉你,在咱这地界上,就你们这样的,白给老子玩老子都不……”

啪!

话尚未说完,方书安一巴掌打了过去!

说他也就算了,不准备与其计较,但是苏菲娅和丽塔都是尊贵的客人,还是学院的教授,哪里是一个破烂掌柜能编排的?

“你们,你们敢打人,来人,来人啊!土老帽打人啦!”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掌柜,吃了巴掌后才知道,方书安是真强悍,没看出来,他的手劲还真是了得!

“丽塔、苏菲,还打不打!”

“打,狠狠的打,让他长个记性!”

苏菲娅虽然是泼辣的性子,但是也不能随便让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好端端的一个贵族后裔,怎么就被人说成是骚货了?

“好,长记性是吧,容易,走着!”方书安说着,用力一掼王一嘴。

嘭!

后者直接撞到防止杯子的桌子上,本来已经装盒的杯子,哗的一下就花了出来。

嘣~嘣~嘣~

石英雕刻的东西,还算结实,杯子跳了几下,都没有坏。

正当王一嘴以为真的没事时候。

啪!

下一刻,杯子直接碎掉!

他傻眼了,那可是镇店之宝啊,就这么碎了?

“我,我的杯子!”

王一嘴一边喊着,就准备向地上扑过去。

此时,背后一阵大力传来,将他直接拎起来,丢掉一边。

方书安捡起还没碎裂的杯子,用力往那个青砖石上一摔。

啪嚓嚓~

终于二次破碎成一堆碎渣渣。

原本还有些蒙的王一嘴,现在彻底动弹不了。

要是主家知道杯子被打坏的原因,虽然方书安会赔,但是最终也会扣除他的花红!

“老子跟你拼了,你个小王八蛋!”

东西被摔,王一嘴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开始狰狞的喊着,似乎已经忘记门口围着越来越多的人。

“拼,你拿什么拼,我倒要看看。”

方书安摔完东西后并没有走,而是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什么。

他招呼一声说,“去拿两套东西过来,让这狗玩意儿开开眼!”

说完,看着王一嘴,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特殊“要求”。

“方先生,您真的要……”丽塔还未说完,便被方书安挥手制止。

“放心,万事有我,不让你们吃亏。”

“方,你好帅!”苏菲娅更直接,直接向他抛去一个大大的媚眼。

围观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就有人顶不住,鼻血流了下来。

没有等太久,便有一行人排开众人走进来。

“谁在闹事,站出来!”

当先一个皂吏,手把着刀,似乎下一个就拔出来。

“正是在下,不过,是他胡说在先……”

“我们只管抓人,谁对谁错,你们找大人们评理。”

370 面子与金钱!

“敢问官爷,为何拿人?”方书安并没有摆出来自己的名头压人,而是问道。

“这……”皂吏突然愣住,是啊,什么名义拿人?

若是一般人,皂吏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管他三七二十一,锁起来拿走就是!

但是,眼前人似乎并不简单。不说别的,单就是见着他们不卑不亢的样子,就能够说明,是个见过世面的。

若是普通老百姓,有几个遇见皂吏不是心里发毛?只有见过大世面,才不会将他们当回事。

但是么,总不能就这样被唬住,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你们寻衅滋事,扰乱治安!”

皂吏寻思片刻,还是找了一个十分万金油的理由。

扰乱治安的罪名,十分宽泛,现在情形,想要解释成为扰乱治安,也能说的过去。

并且,因为有一堆人围着,现在不是想太多时候,尽快处理好离开现场,才是应当做的。

先将人带走,路上慢慢盘问,若是厉害角色,找个地方放走也就是了。

那是最稳妥的办法,而且,不管面前人身份怎样,只要是有违法行为,就是真将其拿起来又能如何,到时候谁也说不出什么。

“寻衅滋事,不见得吧,我们也可没有做什么扰乱治安的行为。”方书安说着。

“还说没有,你们将店家的东西摔了,都是值钱的东西。再说,要不是你们吵来吵去还摔东西,外边会围着层层叠叠之人?还说自己没有扰乱治安?”皂吏公事公办的态度说着。

“可是,掌柜你认为我们是在扰乱治安么?我只不过是一不留神手滑摔碎。下人已经去家里拿两对更好的东西作赔,难道不要看看?”

方书安循循善诱着……

从王一嘴内心来说,他不可能给方书安机会。这厮又是动手又是摔东西,抓进去完事!跟他废什么话!

在牢里好好吃两天牢饭,才是他最想看见的事情。

但是,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如果现在按照流程走,他顶多只能拿到部分赔偿,而且方才一堆桀骜不驯的话,也都被人听见。

到了大堂上,这些难免被人提及,即便是拿到赔偿,说不得还要吃一顿板子或者牢饭。

怎么说,都不是好事。

看起来,要是让皂吏们带走,并非是最佳选择。

如果……那厮真能拿出两套东西,一套赔偿给主家,一套自然可以……

一口气加上赔偿,或者双倍的东西,选择谁,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王一嘴是要面子不假,但是面子和金钱比起来,那就什么都不是!

心里稍作权衡,他便做出决定。

人生在世,怎么能和金钱过不去呢?

“官爷,方才是我们有些小误会,我们自行解决,自行解决。”王一嘴说着,不顾自己浑身难受,一边作揖,一边将众皂吏请出去。

看方书安的劲头,并不像是说谎。

能养得起两个胡姬,家世不可能太差,虽然不见得是富人家,但是说不定真有几个好东西。

有胡姬相伴,定然是常年走海外路线,或许此人真是布衣出游也说不定?

事实证明,想要吃得饱,必须能学会不要脸。

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

方书安将两个简易包装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时候,王一嘴还有些后悔。

那么简单的包装,还能装什么宝贵的东西?

当然,他是不知道,若是知道这两个木盒子都是现找,只怕是要发疯……

但是,当看见里边装着的东西,目光再也挪不开。

他娘的,简直了,除却颜色有一点点泛绿,整个就像是仙人做出来的东西!

要说这是琉璃,打死他都不信,即便是波斯大匠,都不可能做出来如此精美的琉璃器具。

虽然说水晶制品大部分都是无色透明,但是恰恰如此,稍微带些绿色的才更加少见和珍贵!

原来那一对,或许能卖出五千两的高价,那么这两对,一对怎么也能买到六千两!

当然,货卖有缘人,若是不喜欢的,说的天花烂坠,都无人买。

王一嘴感觉到自己作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用那些虚无飘渺的面子,换来的东西实在是值得!

“怎么样,两对换你的,赚大发了吧。”方书安呵呵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不过么,王一嘴当然不知道笑容背后的含义,含义为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贵人您说笑了,之前是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大贵人,小的给您赔不是了,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当小人是个屁,将小人放了吧。”

说着,便深深一揖到底,看样子,只要方书安口风不松,这厮就打算不起来。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外边有那么多人看着,就是方书安想要反悔,都是不可能。而且,王一嘴将姿态败得如此之低,就是方书安真有什么其他的做法,恐怕就成为众人眼里的笑柄。

没办法,世人总是如此,同情弱势的一方,而选择性忘记他们作恶时候的嘴脸。

不过,方书安当然也有着他的计划在内,王一嘴在利用环境造势,让自己加倍得到利益。

他方书安何尝不是!

对于王掌柜来说,他充其量也就是得到个玻璃杯。

但是在方书安的计划里,他要让京城人们都知道,方家商户手上,是有高品质玻璃杯的!

明日,满大街必然会传遍,某某家店铺的镇店之宝被人砸了。

谁知道,对头直接多赔一对,而且是比那镇店之宝还要高级的东西!

如此一来,噱头十足!

不需要什么费用,就将玻璃杯的声名打出去,还有比这更便宜和方便的广告费用么?

正当他打算潇洒的报一下家门的时候,冷不防被人喊了句。“书安,是你么,怎得在此地?”

张田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进来。

作为京师现在最耀眼的商人之一,张田余的名声,还有哪个掌柜不认识,或者不想认识的呢?

只见他一身华贵的服饰,腰里的玉佩都像是温润人心般,浑身上下的行头,都在诉说着:老子一身很贵,老子一身很值钱,老子很有钱!

令人大张嘴巴的是,叱咤风云的张田余,走到年轻人身边后,当即站住,而是恭敬的行礼。

“书安,两位郡主,小子张田余给你们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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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穿鞋后要珍惜羽毛

方书安和丽塔以及苏菲娅点点头,他们见过几次,算是相识。

几个人的动作不过再寻常不过,但是在别人看来,就像是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张爷在向谁行礼?”

“我好像听着说什么‘书安……’”

“书安……”人们沉吟道。

“啊,不会是……那位,那位吧……”一人似乎想到什么,结巴的说着。

“嗨,你想到什么倒是说啊,别这么结巴!”

“书安……不,他应当是姓方,方公子……”

“书安?方?方书……啊!原来是那尊大神!”

方书安的名气当然足够大,但是自从那名声鹊起以后,却很少在外边露面,是以,人们虽然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却无法对的上号!

原来,此人就是方书安!

“如果是他,那就难怪了,张家商号、林家商号、李家商号,这些商号背后之人,都是方公子啊……”

“可不是么,那些商号售卖的东西,听闻都是方公子造出来,听说啊,他以前是个混蛋,后来突然开蒙,一发不可收拾……啧啧……”

人群中,关于方书安的讨论还在继续,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听了。

目的达到,还徘徊在此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张田余陪着方书安,一行人慢慢走远……

“书安,今日怎么有心思来市面上看看。”张田余笑呵呵的问着。

“还不是答应了两位郡主,要带她们来置办东西。这不是,在店里遇见那厮,便于之争吵一番……”

方书安将两人大致啊起争端的原因说了一番,顺便说出自己的玻璃杯计划。

“您终于舍得再拿出一个宝贝了?”张田余苦笑着。

方书安最近弄出来的东西不少,但是都尚未进行过推广。

显微镜和望远镜就算了,过于学术和专业,一般人买回去只能看个热闹,还不如给有相关需求之人,能更好的的发挥他的作用。

这两个不说,但是眼镜也未大规模推广,那就有些想不清楚了,可能是方书安还没有很好的方法吧。

但是,因为玻璃工艺的成熟,伴随着各种容器的吹制,高纯度低杂质的玻璃杯,已经不再是稀罕东西,成品率很高。

就是这般,方书安依旧没有将其投放在市场。

如此做法,合作伙伴们都想不清楚为什么。

现在好了,方书安终于要自己拿出玻璃杯进行推广。

“玻璃杯是有特殊的原因在其中,你们知道的,玻璃的造价很低,低到不敢想象,以前是杂色重,并且吹制要求很高。现在已经有成熟的吹制工人,并且杂色问题也比原来改善很多。那么,问题来了。价钱降下来之后,我们要卖多少才合适?”

是啊,卖多少才合适?

玻璃杯和羊毛布等东西不同,那些开始投入很大,需要适当的高价来收回成本。

而玻璃杯不同,他几乎是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升级的一个产物,可以说前期成本很少。

注定将来会是一个比肩瓷器的产品,飞入寻常百姓家。

“我们可以按照瓷砖的套路,先将价格定的高些,随后慢慢降价。”张田余说着自己的观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你别忘了,就算是当初瓷砖卖的高价,那也只是相对生产成本来说。比起单价,并不算什么,你来看看玻璃杯的价格呢?”

方书安说着,十分正式的看着张田余。

不用他说,张田余自然知道杯子的价格。

现在一盏茶盏,都要几两银子,名家的茶盏,只怕要几十两到上百两有都可能。

水晶杯由于制作工艺复杂,需要将整块水晶掏空,价格更是高到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一般的琉璃杯,因为杂质和做工的原因,想要买到高价格,并不容易。

而他们新面世的玻璃杯,外观比的上水晶杯,甚至能做到更加精美。

比如说新试制出来的夜光杯,就是在吹制的过程中,将其放入数十个切面的模具当中,从而吹制出具有数十切面的杯子。

当在光线的反射之下,熠熠生辉的时候,比一般的杯子要好看太多太多。

装满葡萄佳酿,在光线的反复折射之下,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美感。

“你也看出来了,造价不过几十文甚至十几文的一个杯子,却要卖到几百两乃至上千两,你说,这样的暴利,你敢赚么?”

方书安说着。

张田余很想说敢,在商人的眼里,自然是利润越大就越好。

但是,方书安说的对,真要看具体情况。

十几文的东西,卖上个十几两,再控制好渠道等等,还能说的过去。

一旦开始生产,产量等消息难免会传出去。

到时候,让使用者意识到当中的问题,那对方氏以及背后商家的声誉来说,绝对是个大问题。

利润虽然很高,但是面对要影响到各大商户的诚信问题之后,便再也不是那么诱人了。

“所以,咱们到底要怎么干?”向来十分有主意的张田余,这次也有些吃不准。

“先将消息放出去吧,最后还需要借助外人的手段,将杯子的价格压下来,最后到达合理的区间,再行定价。”方书安将思考一段时间的方法说了出来。

如果他们现在还是光脚的商家,那当然是大赚特赚,想怎么赚就怎么定价。

但是那样一来,价格在产量的冲击下会很快成断崖式下跌,到时候,对于老顾客来说是致命打击。

对于品牌的名声也是巨大的损失。

将黑锅甩给国外商人,就是完全相反的局面。

出现国外商人砸盘,将上百两的水晶杯砸到几十两的区间。

随后,张田余以及林月华等人商队跟进,把价格杀到十几两,那时候就是大量出货的时机。

并且,可以采用差异化竞争,制定出不同价格区间的产品,来应对不同的受众。

当然,瓷器或许多少受到一点影响,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傻到要和瓷器大价格战的地步。

都是华夏的外贸产品,当然要联起手来,去全世界赚钱。

372 认筹比例

明白了方书安的策略,张田余也知道该如何安排。

既然玻璃制品终于能上市,也算是再打开一条商途。

或许,所有人都会为玻璃制品的出产感到高兴,不过也有人例外,比如说刚收到两套杯子的王一嘴。

只是,谁会在意一个掌柜的想法呢,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方书安为首的商业联盟。

因为,他们有一个重要的决定要宣布。

地点并未有惯常的选择在张天宇家里,也没有选择林家新建的会馆,而是在学院的会议室。

他们还从来没有在此地进行过会议,多少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

“咱们是关于玻璃的售卖策略么?”张田余来的最早,他有些纳闷,昨日才见面,今日又有什么大事?

林月华来的也不慢,以前她还会出门,自从方书安不出门以后,她也不出远门,买卖上的事情,平时也不需要她出面。

细枝末节的事情,交给掌柜以及大掌柜们就是,通过方书安提供的新法子培训出来的帐房,已经能将账目理顺得既准确又快速。

随着后续人到来,越发发现事情不简单,因为很多平时不参会的小人物,今日也都来了。

甚至于,就算是入股的户部,也来了个广盈库的管事。

广盈库管事的官职不算低,怎么说也是从五品。

放在平时,也算是个大官,但是在学院,尤其是见到参会众人以后,他也低调的找个地方呆着,没有大张旗鼓。

长公主家主事的儿子,熊家大姐,还有一些达官显宦的公子小姐,俨然就是一次名流聚会。

五品官看似不小,但是在众人面前还真不够看。

会议尚未开始,但是人们一点也不喧哗,都在猜测着是什么事情。

等到方书安从外边进来,人们齐齐站起来。

虽然他的职位不高,年龄也不大,但是这两年,积累的声望实在是厉害。

哪怕是广盈库管事,在方书安面前也是平辈论交,从不会因为自己暂时官职高,而有所怠慢。

当中或许有一些方从哲的因素在内,但并非是全部。

“诸位,今日请大家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各位商议。”

重要的事情?

他们昨日已经通过气,知道要上玻璃杯,但是也也犯不上再开一次会议,而且,几乎是最全面的会议。

“众位时间都很宝贵,小子我就长话短说,近日来,是要将一些计划一段时间事情说清楚。

来的都是咱们常年合作或者参与到产业当中的商户,并且都是大浪淘沙流下的,两年以来,对方小子的事业多有支持,如今总算是小有成果。”

见他说的客气,下边便议论了。

“哪的话,我们感谢您还来不及,您的买卖可都是独一份,别人想来都进不来。”

“是啊,我们是祖上积德,才有今日的收获。”

“方公子千万不要客气。”

人们用词有所差别,但都是同一个意思,表示对他的感谢。

见他们说个不停,方书安笑笑,轻轻用手向下压压。“好了,众位的意思,小子清楚,不管怎么说,事情是个双方受益之事,小子的想法得以实现,各位也得到回报。现在么,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面前。”

说到问题,人们纷纷支起耳朵,准备迎接看看有什么大问题。

方书安的发展历史上,确实遇到过几次不解,比如说他刚开始在草原收购羊毛的时候。

了解国家大事的人,都以为他要帮着安抚草原诸部,而那些胆小的,都在中途选择退出或者观望,最后只有几个人坚持下来。

毫无疑问,坚持下来的人,最后都成为合作伙伴里边最为坚定的那群人。

所以说,当方书安说是新的问题时候,人们还以为,又是和收购羊毛类似的事情。

这次,可不能耽误,上次羊毛占用资金的时间不可谓不短,但是最后的收益也是高的可怕。

可以说是方书安做的最为成功的一次,毕竟是大规模消耗的日用品,单价虽然不高,奈何出货量大,非是瓷砖之类能够相比。

“是有和羊毛一类的大宗需求么?公子你尽管说,我们家挨着学院不远,还有三千亩土地,随时能拿过来使用。”

“我家也有五千亩土地可用,虽然离得远点,但是交通方便。”

比起京郊的土地,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勋贵们,毕竟他们家族绵延时间长,才有可能抱住京郊的土地,若是新崛起的势力,根本没有染指的机会。

方书安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拿出诚意,很是感动,但,今日的议题并非如此。

“各位的好意,小子心领了,若是他日需要扩大规模、占用土地,小子自然会找各位。眼下么,还真不是土地的困难,也不是大宗商品需要银子或者其他资源的事情。”

不是土地,也不是需要银子,那还有几件事情能难倒方书安?

毕竟他是能够通天的存在,现场所到之人能达到的效果,他方书安同样能办到。

甚至于是比他们更加好使,好歹方小子也是能直达天听之人,应当不是权力的问题。

那么,还有什么呢?

能阻拦方小子的无非是金钱和权力,两个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算是大问题。

“好了,诸位也就别猜了,咱们今日是要形成一个共识,就是将学院的产出成立一个产业联盟。各位都能选择加入,当然,股份已经大体拟定好,需要认筹。”

原来是要将学院产出的东西组成产业,扣除学院发展和消耗的部分,进行分配。

而如何分配股份,自然是一个需要谈判的话题,难怪方书安说是一个重要事情。

那将直接决定各家以后的收益,当然能算得上大事。

“等下会发到各位手上一份认购手册,里边是初拟的股份构成,理论上也就是各家认筹的最高比例。当然,如果有人不想占据那么多,也可从对方手中收购,这些都是允许存在。”

认筹比例?

人们听着有些陌生,但是看到手里的文件后,便明白是何意。

373 方先生,出事了!

大体上是按照各家现在的比例以及贡献进行了重新排布,基本上算是公平。

而且,认筹并非免费!需要出资得到相应的比例。

按照全部算下来,几乎相当于缴纳两百万两白银!

“当然了,里边有些会换算成技术股份或者其他,若是有想法,可以提出。”方书安说着。

他话音刚落,还这还有人举手示意。

“书安,这第二大股东是学院,第三大是你,那么第一是谁呢?”

手册上写明第二和第三,却并未注明第一是谁。

“第一么,自然是你们认为的。”方书安神秘一笑,说到,“应当是快到了。”

未几,门口便再进来一人,目光纷纷聚拢,心想到底是谁能成为第一。

王安!

朱常洛也就是皇宫的大管家!

见到是他,人们也就释然。

也只有当今圣上,才能压制住学院和方书安两股,名正言顺并且是尽数认可的那种。

随着方书安摊子越铺越大,赚到的钱也是越来越多。

如果说背后没有红眼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显现,一是因为毕竟有他爷爷作为首辅,并且是声望高峰的那种;二是因为,方书安一直是与人分享,从来不是吃独食的性子;而且,早早的将户部这一面大旗拉进来。

所以,即便是有些人心里有想法,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压着。

但是,谁敢说,如果任其膨胀下去,到某一天,不会成为下一个沈万三?

等到方从哲声势下滑,或者从首辅位置下来,那时候就是反噬最厉害的时期!

现在,方书安早早的将皇帝拉进来,成为集团大股东,那以后的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第一是皇帝,第二是学院,第三才是方书安,至于户部,开始占的并不多。

毕竟户部更喜欢收购成熟产业的股份,而不是冒险。

稳妥的投资,得到是稳定的回报,虽然周期长,或者售价高,但是能向天下人交代。

若是贪图便宜,买些前景不明朗的产品,到时候,御史们能把户部尚书和侍郎们参成筛子。

用手里的股份换取学院以及学院产业的长治久安,方书安的一手好算盘,打的贼溜。

就算是人们觉得有些替他不值,依旧认为他的决定是目前条件下最好的决定。

“王公公,还请您代表陛下示下。”

王安确实受了嘱托,不过朱常洛告诉他的是,要以方书安为主,不过是来出席而已。

当然,这样的话并不能挡着众人说。“陛下勉励各位,要以方公子为榜样,多创新好东西出来,并且相互扶持,互相帮助,争取早日让学院商会成为开遍天下的商会!”

几句话听着气势挺足,其实等于没说一样。

什么互相帮助之类,也都是老生常谈,至于开遍天下,别的不说,现在屋里人们的分支,已经开遍大明,甚至于在国门之外也有经营。

王安说完,便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离去。左右不过是给方书安站台,不能待得太久,到时候,可就被人嫌弃。

王安离去,众人便开始议论,当然了,都希望从对方手里收购一些股份。

“我说老张,你那不是刚进了五十台新织机,现在手上定然不便,不如,匀给我一些如何?”

“去你的吧,老子现在可不是当初的穷鬼了,少拿你那点心思来打我的主意。”

“我用山西的的份额和你……”

“去去去,想都别想,你闭嘴,莫烦老子。”

对于方书安给出的份额和价格,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相反的,他们都在忽悠着对方让度出一部分股份出来。

任谁都知道,有方书安的主导,再有皇帝的加成,还有学院这样一个金鸡。

以后学院产出的必然都是能卖上好价钱的金蛋,如此前景,怎么会有人舍得出卖?

就是手上没有现钱,哪怕是找同行拆借,也要全部凑上。

不为别的,机会可是只有一次。

并且是成功概率极大的那种,换做一般人,只要有概率,就敢拿出全部家当拼一次。如今是未曾失手的方书安,自然要在家财之外,再外借一些,以免将来再度后悔。

人们确认好股份认缴时间,便纷纷回去准备,现在不是吹牛的时候。

虽然嘴里说的响亮,但是一下拿出那么多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不管是借钱或者是卖出东西,都需要紧锣密鼓的进行。

不过么,张田余和林月华是两个例外,他们一直不走,就在等着方书安。

等到几乎没人了,张田余看看林月华,十分君子的说着,“林姑娘,你先请。”

谁知道,林月华并无动作,只是淡淡的说着,“谢过,还是您先来。”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你先,我等会儿,来得及。”张田余继续谦让着。

不过,林月华就没打算继续与他客气,说到,“张大哥,您难道没发现,我就在等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张田余想想,恍然大悟,随机拍拍脑壳,“你看看我这记性,你们的可是大事情,我先告辞。”

“别急别急,你先说完事情。”林月华喊着他。

张田余边说边往外走,已经走出去几步。“不妨事,不妨事,我回头再找书安,你先去吧。”

看着他远去,林月华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家伙,原来是个人精。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意太忙或者是什么原因,经常在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犯傻。

“许是忙碌所致……”她叹息一声,回过头来,方书安正好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月华,你清减了不少。”方书安看着他,脸上略带心疼的说道。

此话别人不是没有说过,林月华没有什么感觉。

但当方书安说出来的一霎那,她感觉心里似乎有道防线崩溃了,有什么东西涌出来,将堤坝冲的稀烂。

“大坏蛋,都是你都是你!”林月华双眼含泪,当即冲到方书安身边,双拳敲打着他胸口。

“都是你,你个坏人难道不清楚么!”

见她如此,方书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或许应该抱一抱?

看着林月华不断抽搐的双肩,方书安轻轻拥住。

接触的瞬间,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轻轻一颤。

“傻姑娘啊,傻姑娘……”

方书安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去抚摸她的头发。

手刚刚抬起,外边突然闯进来了两人,也没见眼前场景,大声喊道。

“方先生,出事了!”

374 战术战伤急救

“何事?”方书安问道。

这些人啊,真是会找时间,难道就不能给他一点机会么?

好不容易酝酿一点情绪,想要和林家妹子发展点什么,可惜啊,就这么被破坏掉。

“陈自锋在障碍训练之时,磕到辅助保护的木头上,谁知道那木头被人踩得多,断了,锋利的木刺扎的他浑身是血。”

“糟了!”

方书安喊一声,带头跑出去。

“小心啊!”林月华喊道,看着几人出去的方向,只有跺跺脚。

这叫什么事,眼看着机会没了……

障碍训练场是他们根据后世军队训练方式弄出来的场地,里边与铁丝网和各种各样的障碍,算是训练学员综合体能的重要场地。

经历过初期的体能训练后,便加上障碍等进阶训练,算是提高学生们的综合能力。

陈自锋不是个普通学生,虽然他有举人身份,但是算起来,家里也是军人世家。

与方书安家一样,家族并不甘心世世代代在行伍里拼杀,便开始转向读书。

好在明末对于军户等等管理的不在如前中期严格,因此,他也有机会成为读书人。

不过,军户要转向科举的路子,定然不是一代人能办到。

像是方从哲高中进士之前,方家已经有几代人在努力。

陈自锋家中努力的时间还不够,因此他落榜两次之后,深感与他人的差别,正在迷茫之时,见到学院的招生,便心一横,索性来此找寻机会。

要说起来,他算是耗子掉进米缸,可谓是如鱼得水。

可惜啊,眼看着进步日益明显,却突遭伤病。

赶来的时候,李尽忠已经带着人在处理,受伤部位是大腿,地上已经晕开一滩血,只看出血面积,还真不大好估算出血量。

“别紧张,有尽忠按着呢,接下来我来帮你处理,放心,一定能救回来!”

方书安前世受过民用急救以及战术战伤急救的培训,遇见此种情况,首先要做的就是表明身份。

要让救治对象知道,你是来帮忙而非是伤害他,让对方保持镇静,而不是进行伤害或者拒绝救治。

“检查过没有,只有大腿有伤?”方书安问向李尽忠以及边上围观的人。

“简单查看一番,只有大腿有出血,其他的情况尚未来得急仔细检查。”李尽忠回答道。

“已经很好了,上次我和你说的战地急救细节,一定要记清楚,本来还说进行培训,谁知道还没有开始,就遇上这样的事情。”

方书安一边说着,一边对陈自锋进行简单的查探。

还好,目前能看到的出血点就是腿上的穿刺伤,其他部位暂时没有明确的外伤。

不过被李尽忠按着,不晓得是盲管伤还是贯穿伤,或者是大面积开放性暴露伤。

“洁净棉布来了没有?”方书安大声喊着。

“到了……到了,先生,在这里!”一个学生喊着跑过来,手里拎着方书安准备的应急包。

“下次你们记得,在操场训练的时候,要时刻带上应急包,以免发生类似的情况。”

方书安一边嘱咐,一边动手拿出必备的工具。

大明条件有限,不具备无菌包装,就连所谓的洁净纱布,也实在用沸水煮过以后,在通过热水的蒸箱里干燥后,层层包裹起来。

按照后世的标准,连消毒纱布都算不上,更不用说是无菌纱布。

不过经过煮沸以及隔绝空气的干燥,好歹是微生物限度得到控制,至少在打开之前,能保证小概率有菌残留以及浮游菌的污染等等。

用它来处理伤口,至少比普通衣物之类的好上很多。

“拿块棉布,给我咬住了啊!”方书安捧着陈自锋的脸,对他说道。

李尽忠一听,赶忙拿出一块棉布,递了过去。

陈自锋到底也是军户出身,虽然嘴唇发白,脸上见汗,但是仍旧按照说法,紧紧咬住棉布。

“忍着点!我数一二三,给你伤口消毒。”方书安说着,手上拿着已经开封的小瓶消毒酒精。

“好……不过……那是真香啊。”陈自锋指着酒精说到。

“好啊,还有心情说笑,看来问题不大,等你好了,去库房领两坛好酒,我批给你的!”

方书安笑着道。

“先生你……说话算……算数啊。”陈自锋咬着牙,吐字不怎么清楚的说道。

“你放心,我开始数数了啊,一……二……”

三还没说,方书安一把打开李尽忠按压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酒精倒在伤处。

啊呜……

陈自锋发出狼狗一般的嚎叫。

“先生……您……您没有数到三啊!!!”

他怒吼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紧张,手抖。”

方书安一边用干净纱布由内而外擦拭着,一边拿干净纱布按压住出血点。

对于他这样的解释,陈自锋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方书安虽然是大能,但是挡不住手抖啊,至于真假,只有本人才清楚。

现在,总算是能看清楚,伤口大部分血液是暗红色,之夹杂着一点鲜红色。

说明主要伤情在静脉,可能伴随着小动脉的破裂。

好在,没有伤到股动脉,如果是股动脉有破口甚至断裂,那么救治的难度将会更大。

方书安的本事,也就是在急救当中遇到的止血、呼吸管理、心肺复苏、气道管理等措施。

让他进行血管缝合术,那简直是要命。

再说,现在也没有可吸收的羊肠线,用什么来缝合动脉都是个问题。

如果是静脉伤,就好办多了,静脉压力小,只要不是主静脉断裂,经过止血以后,还是能愈合。

对伤口处理以后,方书安用纱布,也就是磅数很低的洁净棉布覆盖伤处,然后用其余的纱布缠绕几圈进行包扎。

一边缠绕,还不忘给边上围观的学生们讲解。

“记住,包扎之前,如果时间允许做消毒,那么就对伤口进行简单消毒处理以后,再进行包扎。

没有人知道多久才能遇到军医来处理,所以第一时间进行消毒,能够尽可能避免化脓,最大限度的挽救性命。

还有,记得上下都缠几圈,不要只是单纯围着伤口缠绕,要向上下都缠两圈,将整个伤口覆盖住。”

375型绷带

陈自锋的事情算是个中等程度的教学事故,当然在学院还没有这么说法,不过已经引起刘綎和徐光启的重视。

用木头作为保护装置,还是有些强度不够,但是用铁棍的话,未免过于坚硬,没有丝毫缓冲。

最后,选用铁棍外包裹皮革,算是解决了训练场的保护问题。

这是表面解决,内里的问题,还没有完成。

最后经过商议,决定将现场急救培训的课程提前进行。

这些人都是将来进行变革的种子,而他们又是第一届学生,如果在训练时候发生意外导致死亡或者伤残的事情出现,最后被迫停止训练的话,那就得不偿失。

而为了配合现场急救的课程,方书安还有几个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只是普通的包扎,那么纱布绷带即可。

但是纱布绷带在包扎过程中并不方便,起不到加压的作用,所以说需要进行改进,生产专门方便加压的绷带。

好在,方书安在前世培训时候,专门使用过一种h型新式绷带,发明出来的价值,就是解决传统绷带加压不便,包扎不便的问题。

h型绷带,其实就是理念的问题,并没有太多科技含量。

现在纱布开头部位缝制一块加厚的棉布垫,上边可以适当撒些药粉,算是绷带的敷料部分。

核心就是一快h型结构件,后世是用abs或者pe等卫生材料注塑。在大明,没有对应的卫生材料,只有使用柳木或者桃木等密度较大木头,经过切削等加工,最后成为h型构件。

将其进行抛光打磨处理以后,缝制在纱布的背部,经过蒸煮烘干以后,便成为成品。

在使用时,因为h型结构的存在,纱布卷可以绕过h的交叉点,进行反折的一个加压,绕两圈以后,可以再返回来。

如此一来,在需要加压的部位进行两次反折,便大大增加施加的压力。

在没有凝血剂以及各种止血材料的情况下,采用加压包扎是最有效的止血手段。

另一个特征便是在最后做了一个卡子,缠绕到最后,将其卡在结构件或者是纱布身上,都能保持很好的耐久性,避免像是普通纱布卷一样,在活动后轻易的脱掉。

加压绷带解决,方书安还需要更为好用的消炎药。

现在能用的消毒剂,只有酒精,但是酒精作为伤口处理还好,如果是作为中途换药或者其它方式处理,难免效果打折。

随着显微镜的使用,方书安已经将发现其他消炎药或者杀菌剂列入了先行研究的范围。

后世常用的几种外用消毒剂,现在开发起来难度很大。

就算是已经淘汰掉的红药水、紫药水、都有不小的难度,更不要说碘伏和双氧水等产品。

红药水作为有机汞类的消毒剂,在化工行业等于零的大明,难度中等。

至于紫药水,或许能从染料行业进行发掘,毕竟归根到底,紫药水是甲基紫,算是染料的一种,但是甲基红和甲基紫这样的染料,也是在19世纪中后期才发明出来。即便是部分原料要天然提取,那在精制手段有限的现在,还是难。

同样需要化工基础的情况下,难度比有机汞类低上一档。

碘伏,聚乙烯吡咯烷酮,这玩意只有在大化工发展起来之后,才有可能合成,此时是想都不要想。

至于双氧水,虽然是个很简单的东西,生产工艺也不复杂,但是没有电的前提下,制取双氧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制造工艺简单,但是电的门槛对于大明还是高。

选来选去,只有碘酊相对简单些,但是当中涉及到碘单质的富集和提取,也算是有些困难。

或许,更为快速的方法是生产出来消炎药。

而消炎药里的明星,自然非数量庞大的抗生素莫属。

方书安能做的,便是将亚历山大弗莱明的发明提前,让青霉素早早的来到世界上。

当然,青霉菌他们找来了,也已经验证其杀菌的能力,但是同巴斯德以及弗莱明遇到的困难一样。

目前还不能提高青霉素的有效单位,同样也无法大规模进行生产。

两个是制约方书安进行推广的根本问题。

解决加压绷带之后,方书安便亲自参与到青霉素的有效单位提升进程中。

好在,除了弗莱明么,他还知道青霉素史上另一个重要的人物,也就是弗洛里的故事。

如果没有弗洛里等人的研究,青霉素很难从每平方厘米几单位上升到几百单位。

当然,没有弗洛里或许还有艾洛里、钱洛里刷出更好的结果,但是运气有时候也是科学研究的一部分。

弗莱明是通过意外发现了青霉素并且撰写出论文,而弗洛里也是通过买西瓜的意外,将其刷到更高单位。

此时的实验室,是各种难闻的味道。

丽塔和苏菲娅带着一些能帮忙的女工,日复一日的在制培养基、培养菌株、观察分离中进行。

“怎样,可从我说的西瓜当中找到高产的菌株?”

方书安进来,小心翼翼的问着,而丽塔和苏菲娅都在谨慎的工作,并没有时间来回答他。

青儿时不时帮忙,现在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个棉布口罩和护目镜,小声说着。

“按照您说的西瓜,我们买了各种各样的好西瓜和腐烂西瓜,甚至还专门打碎了让其腐烂,但是到现在也就只有二十单位,与你要求至少二百单位的要求,还相差十倍。”

“已经有二十单位?那可是了不起的进步。”

方书安说着,表扬了他们一番。

刚开始的时候,也就几个单位,方书安知道提高青霉素单位的故事,自然省的他们去培养其他找到青霉菌,而是直接抄近路,用当年弗洛里发现的途径和方法进行寻找。

“对了,西瓜都是买的何处的?”

“大多是周围产的西瓜,太远的也买不到,或者有些昂贵。”

听青儿一说,方书安眉毛拧成疙瘩。

“不是说了?此时不能怕花钱。西瓜相对好运输多了,一会儿派人去看看,最好是买各地进来的西瓜,不管是水运还是陆运,只要西瓜都可以,有绿色霉菌的是更好。”

现有都是买的附近西瓜,那么菌种都差不多,肯定很难发现高产品种。

376 青霉素旋风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京城能见到不能见到的西瓜都被买来后,终于接二连三的出现突破。要是再不出现突破,方书安还真是不知道该换哪种水果下手了……

一百单位,两百单位,当最高的出现有三百二十单位的时候,方书安的心彻底放下。

超过两百单位,就已经有生产的价值。

此前弗洛里刚发现青霉素工业化生产的时候,也不过才两百范围。

在抗生素还没有大规模使用的年代,三四百单位的效果都是如同神药一般。

也就是到了后世的新世纪,由于抗生素大规模滥用,才会有动辄4万单位、1万单位的药量。

在青霉素量产的很长时间里,这种叫做盘尼西林的神药,比黄金还要珍贵。

它的出现,将很多以前无法解决的问题斩落马下。

特别是大出风头在二战时候,由于磺胺类药物的耐药性以及本身特性,对于化脓引发的高烧已经无济于事。

而青霉素的出现,则像是旋风一般,席卷战场,被人们称为青霉素旋风。

在大明,现有的条件下,将青霉素早些唤醒出来,方书安的心也能稍微安定些。

毕竟,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他也不敢大面积感染或者有其他炎症,否则,暴露性伤口引发的发炎以及后续的全身性感染,才是死亡的最大原因。

虽然方书安在追求止血,但是现有条件下,他应当改变下原来形成的惯性思维。

在消炎和抗菌问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止血也只能屈居第二。

验证引发的系列反应最终导致脓毒血症,才是士兵们的最大杀手。

此前在中牟疫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外伤形成感染后的威力,此时听听老兵们讲述,才明白,在大明,同样着急解决的还有抗菌问题。

解决完菌种的问题,接下来就是生产问题。

首当其冲的是培养液,此前的培养基都是小规模试制,因此用些米浆搭配些牛奶,进行熬煮之后放凉也就是了。

但是要比起正规的培养液,还缺一些组分。

比如说,左右培养液中最喜欢加的琼脂,现在就没有,这种从海藻里边提取的多糖组分,具有其他多糖不具备的特性。

比如说高分散性,能够很好的让培养液中各组分保持分散,而不是发酵之后成为一团又一团的东西,降低发酵产率。

首次试制,还是需要他亲自来指挥。

对于微生物配养生产技术,前世他做冻干工艺时候,在大型发酵提取车间参观过,对于大致的流程还有些印象。

当然了,现在想要搞到后世那种完全标准化连续化生产,实在是太难为于他。

没有合适的来源,只好采用更加常规的米浆和淀粉等。

工业发酵上,应用最广的是玉米淀粉和土豆淀粉。

可惜,现在两种农作物到没有大明还不清楚,至少北方是看不见那青纱帐。

历史上,应当是在清代前期以后,随着土豆和红薯这两种超高产作物的推广,华夏大地上的人口才不断暴涨。

玉米和土豆不清楚,按照记载,万历年间已经有人将红薯带回福建种植。

方书安已经派人去福建寻找,如果能找到红薯的栽培地点,将其推广开,对于粮食以及工业发展的作用都是巨大的。

不过,没有玉米淀粉和土豆淀粉的情况下,只要用芋头代替。

芋头的产量比不上土豆,但是作为合适的淀粉来源还算合适。

青霉素试制是头等大事,所以方书安不但抽调了压缩饼工坊的员工,还从各个工坊挑选精兵强将。

光是针对发酵试生产的培训就足足进行了五天,食品和罐头工坊的人还好说。

方书安一直给他们灌输无尘和无菌操作规范,所以对穿防护服隔离衣护目镜之类,都是驾轻就熟。

反倒是其他工坊的好手们,都需要从头开始。

即便如此,有些人依旧无法熟悉无尘操作。

没办法,他们只能从事最初始的工作,也就是将米和芋头洗净。

虽然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但是为了保证原料纯度,都是找的手脚勤快,工作认真的人。

米粗洗之后,在相对控制环境的房间进行精细,再经过浸泡,在控制环境更好的房间内进行研磨。

成为米浆以后备用。

至于芋头,也是在开放环境下进行去皮和粗细,最后是精洗和切丁,然后同样磨制成为料液。

制作完成以后,便是通过煮沸进行灭菌的过程,不过还需要控制火势大小,大火沸腾不行,没有多久就能全部煮成糊糊。

同样的,还有准备后的牛奶,也经过煮沸灭菌后备用。

事关重大,仅仅是培训就超过以往,所以人们心里都还算有数,知道此事耽误不得。

“你们提取组一定要注意,虽然这些菌们很皮实,但还是要注意不要混杂进去乱七八糟的东西。”

另一个房间内,方书安指挥着提取组们在提取这青霉菌。

这一车西瓜便是产率最好的,方书安专门将青霉菌进行了扩散,才有今日的景象。

只见整个房间里都是长满青霉菌丝的西瓜,当然了,腐烂的气味加上发酵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至于画面么,更辣眼睛。

那一汪汪菌丝密实的和毛发一样,再搭配上西瓜的圆润,几乎就像是堆垛了许多首级。

胆子小的,还不敢在此地从事工作呢。

青霉菌丝们处理的差不多时候,配液组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工作。

丽塔一脸兴奋的跑来,“方,你要的培养液,都已经准备完毕,需要去看看么。”

培养液关系这最后的成败,方书安当然要去看看。

此前准备的大量培养皿,只能算是菌丝繁育以及前期,真正的发酵生产,还是要靠这些料液。

可惜了,没有琼脂,只能通过搅拌来保持培养液的悬浮。当然,搅拌的另一个好处是能保证料液与空气的接触。

青霉素发酵属于好氧过程,没有补气泵的情况下,只有依靠搅拌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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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苏菲娅的拦路虎

方书安摸了下桶壁,触感正好,是下料的合适温度。

料浆熬制的效果很好,粘稠而又均匀,没有明显的疙瘩。

牛奶同样,经过煮沸之后,表面会有一层硬壳,那是变性的蛋白质和脂肪组成的奶皮,算是牛奶营养足的部分。

“丽塔,还是要靠你,要是让他们干,指不定弄成什么样。”方书安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想必应该是乐呵呵。

“你不需要赞美我,都是你的工人们好,很多时候,我只需要强调一次,他们就能知道如何做,真的是最好的工人。”

两个人,一个吹捧丽塔,一个吹捧工人,倒是相得益彰。

“他们虽然能干,但是关键还是需要人领导,所以啊,还是你指导的好!”

“好了,方,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站着互相表扬么?难道现在不应该继续工作?”丽塔眨巴这眼睛说。

“你看我的脑子,就看见你的工作成绩好,只想着表扬。”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

“那最好不过,等到试制成功,你带着我么再去买些好东西便可。”

什么?又是买东西?

别的不说,以前方书安也喜欢在街市上溜达,看看有什么新变化,倒是怡然自得。

但是当和女人,尤其是丽塔和苏菲娅上街以后,场面就变得无法控制。

想想上次的遭遇,方书安便想摇头,但是看见丽塔的小眼神,他又有些动摇。

算了,左右不过是花钱,两个人也花不了多少……

培养基准备完毕,但是菌丝的浸提还没有完成。

“苏菲娅那里准备的如何?”方书安问道。

“先生,苏郡主那里有些问题,还请您去帮忙。”一个全身武装的工人跑了过来,这种情况下,想要分清是谁,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菲娅面临的问题便是过滤,由于菌丝繁密,在水中浸提的过程便会纠缠在一起,形成大量的团块。

团块在水中还好,缠就缠吧,在过滤的时候才要命。

因为形成大菌丝还有各种经过搅拌之后分散的小菌丝,在过滤的过程中,会堵塞纱布做成的滤网,初始速度还好,后边就会十分缓慢,一大块滤布下边,只有滴答滴答的速度,要全部过滤完,需要不知道多久时间。

“你看,我还没有遇见过,应该怎么办?”苏菲娅也有些为难,这是她第一次过滤粘稠状物质。

对于方书安来说,已经见怪不怪,前世,他不知道过滤过多少种十分难结晶或者成长为大晶核的物质,那时候还不是常压过滤,都是加压过滤和减压过滤,都难以过去。

现在没有加压的装置,更没有减压过滤的手段,能做的便是改善过滤条件。

他突然想起什么,“都别等着了,去让外边送些精制过的木炭,还有石英砂过来。石英砂要先用水洗,并用酒精冲洗才行。”

“要这两个东西做什么?”

苏菲娅有些不解。

“让他们更好的过滤。”方书安回到。

“方,你是怎么想的,本来就难以过滤,在加入石英砂和木炭,那不是更加难过滤么?”苏菲娅疑问到。

“相信我,有时候就是看上去相反的手段,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加入其它东西帮助过滤,是方书安前世的法宝之一,因为粘稠物质的存在,所以在过滤的时候,他会加一些硅胶或者石英砂作为助剂,偏生就是这些看上去会增加过滤难度的东西,最后成功的将粘稠体系过滤掉。

等到东西运来之后,滤布上分别装填木炭层和石英砂层。

果然,过滤的效率比此前提高很多。

苏菲娅看见流的哗哗的滤液,吃惊的无以复加。

“那明明是会……”

想了想,苏菲娅还是放弃自己的说法,科学,说到底是一个讲究实验结果的学科,一切还是要靠结果来解释。

经过两次过滤,菌丝浸提液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着蓝绿幽光,在方书安的眼睛里,那可是比美女都要吸引人。

“好了,接种吧。”

看见准备完毕,总算是能进行料液混合。

此前,方书安还设计过进行多步骤培养,但是现实给了他重重一记大明铁拳。

在总体工业水平落后的前提下,想要搬来后世的工业化体系,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既然不能进行复杂的过程,那么只能将步骤简化,直接开始培养吧。

成与不成,先尝试一次再说。

将米芋混合浆加入发酵罐内,再加入煮过的牛奶,最后是菌丝浸提液。

充分搅拌后,便将其盖上盖子,先进行普通发酵,随后再看情况,是要升温还是要降温。

为保证能方便加热,专门为发酵罐们准备了水流系统,防放置发酵罐的房间做了一道水槽,罐子们便坐落在水槽当中。

“一定要密切关注罐子的动态,每日至少搅拌三次,搅拌之前记得浑身上下要保持洁净。同时,一旦温度升高,要及时通凉水降温;温度降低的时候,要记得通温水升温。”

虽然青霉菌本身是一种生命力很强劲的霉菌,但是要保持在最适宜的温度,保持高产的情况下,只有按照青霉菌的秉性来。

稍微有些伺候不周,那些小家伙们便会造反,分泌出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玩意儿。

方书安安排完毕,人们便七手八脚的上前,将装好的发酵缸搬到水道里去。

发酵是个累人的活,别的不说,在没有输送泵的现在化工具的前提下,都是靠人投料、翻料、搅拌,还有最后的分离提纯等等。

除了要熟悉无尘操作,穿上一身连体衣外,还要有把子力气。

无形之中,将发酵车间的门槛提高不少。

但是即便如此,人们也都努力想要挤进来,因为这是方书安目前最为重要的车间。

对于里边的投入可以说是不计成本,就算人员的津贴,也比别的工种高上很多。

虽说辛苦点,但是不用风吹日晒雨淋,大部分时候都能休息一会儿,不像是在其他岗位上,几乎就是一天到头的做重复性工作。

378 老板们都喜欢装…

等待发酵是个让人期待却又纠结的过程。

毕竟在没有合适中控方法的时代,只有通过最后的结果才能判定是否成功。

所以,心态都是十分矛盾的存在。

既想着快点收获,又害怕因为太匆忙,或者因为哪里不合适,结果不理想,导致功败垂成。

这几天时间,方书安发现几个可用之人。

比如,跟随他们打下手的一个。

康正心,他是众人里边最有天赋那个。

康正心是宣化人,本来是被东家经过挑选,送来学习压缩饼制造工艺改进。

世事常有变化,而自己不知道罢了。

对于康正心来说,正是面对此问题。

东家能选择他,还不是因为学习能力强,变过来加上价格,进行换算之后,其实用人成本不高。

不过,一旦被方书安看见,尤其是缺乏生产抗生素这样背景的年轻人。这工艺刚学好,他就被方书安调过来。

丽塔,苏菲娅,方书安几个人,不可能一直在发酵一线岗位上。

康正心正是意外发现,他是个好苗子,只要经过培养,或许能成就一番大事。

所以说啊,食品药品还是不分家。

难怪后世食品药品管理局会安排在一起。毕竟,他们其实很多事情都类似。

康正心曾经也是读书人,至少家里是给他送到过私塾。可惜啊,风水轮流转。宣化随着边事废弛,生活条件每况日下。

再加上康父去世,家里无力供他读书,只好开始做活,帮助母亲抚养弟妹等人。

因为他读书识字,备受重视,所以会被派到京城学习技术。

不过么,方书安是什么人,发现能顶的起一摊的苗子,他当然不会罢手。

两人正在发酵间查看情况,打开发酵缸,方书安用搅拌的东西简单翻看,确认进展如何。

只见里边满是菌丝,一层又一层,很是喜人。

“方先生,看上去很不错啊!”

康正心欣喜道。

“不错,当然不错,看样子,产量不低。不过,这可不是最大的收获。”

看着方书安装逼的样子,康正心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难道说,有钱人都喜欢有事无事装一下?

反正他家老板也是这个样子。

“你也不好奇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方书安见他没说话,遂问道。

“您关注的事情,定然都是家国天下,小人实在不知。”康正心回复到。

“你呀,就知道装傻充愣,告诉你也无妨。更大的收获不是青霉素,而是你!”

方书安一本正经的说。

最大的收获是自己???

康正心听完,不但不感动,甚至心里一紧,难道说,方先生是龙阳之好?

那是真的可怕了。谁能想到如此厉害的大人物,竟然也有这种爱好?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方书安喊了他好几句,也不见回应。

“正心?干什么呢。”直到方书安晃悠他,才反应过来。

“方,方先生…我,我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我说你行,你就行!”

“啊?”康正心有些无奈,难道这就要赶鸭子上架?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康正心差点就窜起来。

方书安见他猴急要撂挑子,“你急个什么劲,不就是当个工坊的头么?和你们压缩饼工坊厂长工作一致。”

嗯???康正心突然反过味来。

“您说的是这个啊…”

“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方书安反问道,也不知道这厮乱想什么。

“那,小人一开始定然是不成,还需要您在前边顶着,小人还要再学。”他不知道是慌张还是因为因为刚才想错了,颇为尴尬。

“谁还不是一点点学出来的,你不用担心,相对别人,你至少有兴趣学,并且,你有一样东西,是别人比不了,那就是天分。”

虽然方书安一直相信,后天的努力更加重要,但是他也知道,天赋上的差别,有时候后天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

“好了,我跟你老板说,你就别走了,造饼有什么前途,生产药品才是你的归宿。相信我,你的成就,不仅仅是个制饼的!”

确认好东西完成后,方书安决定进行提纯,看看效果如何。

为了提纯青霉素,他专门让人制造了分液漏斗。

比起一般杯子,分液漏斗还算是有难度。

但是比起花纹繁复的花式酒杯,还是要简单许多。

青霉素是水溶性,加入植物油以后,就能萃取其中的脂溶性杂质,同时能分离出来不溶物。

分液漏斗的出现,能极大提高效率。

方书安并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指挥康正心和几个工人一起提纯。

“先生,用如此多菜籽油,实在是浪费啊!”

他有些心疼,方书安将搅拌后的溶液中加入三倍菜籽油,随后加入分液漏斗进行摇晃。

大明的菜籽油不算便宜,加入菜籽油成本,甚至超发酵液的成本。

“非要用菜籽油?”他有些不解。

“你不明白,相比之下菜籽油算是最便宜的提取溶剂,你如果知道什么是乙酸乙酯,石油醚,二氯甲烷,就会明白,没有比菜籽油更合适的萃取剂了…”

方书安说着,无奈的叹气,他现在要是有优良的溶剂,能做很多此前做不了的事情。

“那为何能分开?”康正心有些不明白。

“因为有些东西能溶解在油里,而有些能溶解在水中。根据我们的需要,选择水层和油层就好。”方书安解释着。

“那又如何能判断出那一层是需要的?”

“那就需要去学习知识,还有靠长年累月的经验了。记住,学习时候就去学院备案,对于你,学院大门一直为你敞开。”

天分固然重要,那也是也要有人教导他们如去做。

毕竟,方书安此前见过不少有天分的化学生。

可惜,真正有实验天赋的人,还是少数。

很多人都是只能兼顾一侧。

比如方书安前世的同学,不少人都是理论学霸,但是动手起来却差劲的很。

他的同学们,不是将产物倒掉,就是在各种精致过程中不明不白的把产物弄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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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熊大人来信

分离出来水相和油相以后,不过是分离提纯的第一步。

后边还有,“正心,把活性炭投进去!”

方书安看情况差不多了,开始指挥着进去下一个步骤,活性炭吸附。

没有其他的手段,只有用活性炭吸附水箱当中的成分。

搅拌是个体力活,方书安指导如何进行搅拌以后,便让工人们去操作。

随着活性炭的加入,浑浊的溶液开始变得澄清。

等到溶液里没什么颜色以后,遂停下,进行淋洗。

有序进行下一步。

淋洗也有要求,不能用普通水,哪怕就是开水都不行,他需要蒸馏水,确保产品没有热源。

而且,就算是淋洗,也不用普通中性水需要改变酸碱度。

先用酸性水,还是方书安用处理过的白醋,加入蒸馏水制成。

随后是碱性,还是用低当量碱液配置。

先酸后碱,其实本质上算是利用柱色谱原理进行分离。

而随着东西流出,方书安终于得到他想要的青霉素,虽然是没有干燥,虽然是有效单位很低。

一个发酵桶,足足两百瓶有余。

或许纯度不够,或许过敏现象明显,但是在大明这将是最为有效的消炎药!

看着得到的产品,方书安感觉像是看着亲儿子一般,那种成就感,不是任何事情能比较的。

此时,他真想抱住,挨个亲一口。

康正心看着劳动成果,也是十分喜悦。“先生,这就是您说的青霉素吧。”

“是不是,咱们还需要实验,这样,取几瓶样品,让我带走拿到实验室进行实验。”

根据方书安此前要求,在实验室已经培养了一些常见菌,而这些,拿来做青霉素验证实验,对于有效的判断,很有必要。

只有验证东西是不是青霉素,效果怎样,才好方便就去下一个环节。要是直接从实验室拿去用,保不齐因为慢速。

方书安在学院和工坊来回忙碌,一边上课,一边尝试。

而到家,最近也有个不太理想的事情。

自知道自己没了继承方家家业的希望,方书安大伯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整日里醉生梦死,以前喝花酒夜宿青楼还知道遮掩,如今白日宣淫已是常事,还往家里娶了几个小的。

大伯母性子柔弱不敢言语,而几个子女不是嫁人,就是躲得远远的。

老方知道老大什么心思,干脆听之任之,只要不妨碍方书安和方家家业,随他胡闹。

如果没有见识方书安的改变,方世鸿或许还有希望,但是随着他强势崛起,方世鸿根本没有任何可能了。

曾经,他的狐朋狗友还打听过青儿的事情,现在,根本就不会琢磨了。方书安是老爷子的秘密武器,那么青儿就是方书安的秘密武器。

如今,再让他去,他说什么也不愿去了。

为了一个丫鬟而得罪阁老,自己年青一代第一红人,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方世鸿是个纨绔不假,但是不代表他是个二愣子。

有好日子不过去作死,那简直是活腻歪以后的表现。

方书安忙活着搞发明,熊廷弼一封信到了朝廷。

当然,熊大人来信首件事,一般都是要人!而这次并非紧紧是要人,更是论述了一遍辽东贫困地区的情况。

原来,随着辽东人口攀升,人群来源复杂,有之前逃走的辽东居民,也有为了获得土地而主动来辽东的关内人,也有人纯粹是被各地官员塞进来。

人多,自然土地越来越少,大片土地被人开垦,形成的市镇也越来越多。当然,就算如此,还是有人源源不断的走来。

毕竟,在建奴横扫辽东时候,基本上可以说是十室九空。

随着熊廷弼强势出击,一座连着一座城被人处理,双方慢慢回到应有的情况。

此时,伴随着规模扩大,各方面都有了不足。

对于熊大人来说,这个现象是好事,当然,也不能全部算好事。

尤其是,他面对女真人的胡乱搅局,守卫兵力开始捉襟见肘。

人还是那些人,不但没有减少,甚至还有所增加,可是,防御面积却是大大增加。

知道他们面临情况后,躲在辽东深山的黄台吉残兵不时骚扰,掠夺人口和粮食。

夏季,熊廷弼对于他们的搜查是费大力气了。不过,那些人都是辽东林子里的常客。

想要赶尽杀绝,那是不可能的。

趁着熊廷弼活动进入低谷,黄台吉不敢耽误,迅速行动。

不过么,因为连续不断的被打击,他现在也凑不齐特别强势的队伍,只有说散布开来。

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年年的骚扰活动都没了太大动静。

要说现在的掠夺水平,和曾经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候,建奴他们掠夺人口的实力,实在超出一段。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城镇和卫堡建好。熊廷弼兵力不足便开始在移民中募集兵员,只不过,即便是募兵,也没有多少人参与。

要不是有戚家军在前,打死熊廷弼也不好走此路子。被人扣个不臣之心或者要造反,那就真是要命的事情了。

对于防卫来说,环境是第一大敌人。

比如说,大雪封路后援兵根本无法及时援助这些市镇,即便有爬犁这等利器,也难以保证能冲过去。

没下雪之前明军还能制约女真残兵,长时间与女真周旋,在你来我往的交战之下,此前劣势明显的明军骑兵也基本有了与女真骑兵一战之力。

骑兵上没有优势,黄台吉更加没有办法解决!

即使明军立寨堵住几个重要山口,这些女真蛮子也能从一些缺口跑出来骚扰。

好在人心还在,加上到辽东后确实摆脱了以往赤贫生活,家里粮仓堆满了粮食,为了保护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没人愿意走。

开始还能占些便宜的女真残兵被拿起武器奋力反抗的大明百姓打的有些蔫了,熊廷弼可是拿出不少压箱底的新式兵器武装这些人,同时熊大也在刻意培养这些人的尚武之风,任何国家的边陲之民决不能是些待宰的羔羊。

380 中西结合战甲

老方将熊廷弼的私信和公文都给方书安看看,问问他有什么想法。

其实,不需要老方拿过来,方书安已经意识到何意。

熊大啊,小孩子脾气,他不但给老方有信,给李尽忠也有,孙传庭和卢象升同样有。

唯独方书安没有,熊大能把他忘记?

显然是不可能的,很明显,这个老家伙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实际上,不需要方书安怎么思考,他就已经知道问题在哪里。

板甲!

这厮又开始打新式板甲以及混合甲的主意了!

原本,按照方书安的想法,火器发展的速度很快,不用二十年,甲胄便会在火器面前失去他存在的意义。

但是,那也要看面对的对手是谁!

如果都是大明这样的鸟铳,甚至是以后改良的更为精确,威力更大燧发枪或者后装枪,根本就没有板甲什么事。

反正都能穿透,板甲也是无用。

愿望是美好的,也好看面临的敌人是谁。

方书安在预想中,将大明军队的目标想当然的当成是西班牙的火枪队或者是法兰西空心方阵。

在实际作战过程中,大明军队尤其是熊廷弼他们,面临的是女真的骑射,布面甲虽然有效,但是防护性到底差一些。

在没有完全发展热兵器的女真人面前,板甲和全包裹头盔,有着更好的价值。

学院成立后,方书安便将主要精力放在学院上,至于武器的改良,则是交给宋应星等人。

宋应星与方书安的想法不同,他并不清楚未来火器的发展趋势,也没有从潜意识里就放弃重甲。

所以,便拉着精铁司和火器司的人马,在反复研究针对女真人的重骑重箭,用何种装备更加合适。

不管是方书安还是徐光启,都对外来技术不排斥,宋应星也不是传统文人,再加上丽塔和苏菲娅的关系,他从马交弄来好几个工匠。

按照宋应星本意,是先要在火器上做出重大攻关,谁曾想,火器还没有怎样,先在甲胄上实现重大突破。

因为方书安将钢铁提高了一个等级,他们能使用性能更好的钢板,所以,在大明盔甲的基础上,宋应星等人结合欧洲板甲,甚至添加进去些巴洛克风格,制造出全新的盔甲。

比较原有的锁子甲和山文甲,重量确实有所提升,但是双层甲的设计,在提高结实程度的同时,并未将重量提高太多。

可以说在稍微牺牲重量的前提下,大幅提高板甲的防御能力!

至于头盔,也是一体锻造,吸取同时代欧洲盔以及奥斯曼头盔的特点,加入东方特色,并且将盔檐放大,借鉴欧洲盔的特点以后,能有更好的防护作用!

在结合部位,则采用明军普遍的布面结构,内里用在用一层铁网链,丝毫不影响活动。

护面则特别使用螺丝升缩式,轻便也有很好的防御能力。

用火铳进行试验,在二十丈的距离上,仍旧无法击穿!

十五丈有个别部位击穿,十丈才有将薄弱部位普遍击穿。

就算是女真用的重型破甲锥,在五丈的距离上都无法击穿!

数据放到方书安面前时候,他并不是特别重视。

虽然现在由于焦炭炼钢,成本大幅降低的同时又提高了产量。

但是对于会增加作战重量的方式,方书安并不太感冒,如果能在现有基础上减掉重量,意义会更大。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会限制想象的能力,他就是典型。

虽然说板甲迟早要被历史淘汰,但是在现在,十丈左右才会被破甲的情况下,对于作战的意义,或许比出现燧发枪更令人震撼。

进攻和防御,指挥官更注重进攻,因为那是决定胜利的关键,而士兵们毫无疑问,更加在意防御,因为那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十丈左右才有可能破甲,对于明军来说,那就是刀枪不入!

因为推进到十丈的时候,掷弹兵们早将对方炸成肉泥!

所以,这些并没有引起方书安重视的板甲,就被宋应星他们鼓捣到了辽东去。

此事也不能说是老宋背着方书安做,因为他曾经承诺过,谁觉得自己的东西有前途,但是没通学院或者是方书安的认可,那也不要紧,可以自行去寻找出路,到时候产生的利润,也会对应的进行分配。

宋应星在乎钱?

并不是,他是觉得,自己和大明工匠以及佛郎机工匠们鼓捣出来的东西,应该被人赏识。

而熊廷弼,正是那个赏识新式全身甲之人!

他的骑兵在深山老林里,火枪和迅雷弹的威力都有所下降,虽然女真人的破甲锥效果也不好。

但是对方仗着更好的马术和强悍的身体,在乱军作战的时候,常常占便宜。

熊廷弼已经打得黄台吉屁滚尿流很久了,现在时间长被他们反咬几口,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影响心情,并且也影响北大荒的耕种心态。

他迫切需要方法来改变当前的窘境,分析来分析去,要么就是增加人手,靠堆人数,要么就是改变装备,具有压倒性优势。

可以说,宋应星他们弄出来的东西,对于熊廷弼来说,简直就是瞌睡时候送来的枕头!

几套测试样品送到辽东以后,熊廷弼简直喜欢疯了。

至于造价,那是朝廷大佬们需要操心的问题!

再者说,方小子将刚铁产量多少倍提高,据说现在京城钢铁库已经满了,现在还紧急扩建新库房。

钢铁供应量上来,户部也不缺钱,没有什么理由是不给他们一些新甲胄的!

在熊廷弼心里,只要有一万新板甲装备就行,因为那是实打实作战。

至于其他人,样子货也好,以后慢慢装也好,并没有那么着急了。

本着朝廷喜欢将费用减半的情况,他直接报上去两万的计划,哪怕最后砍掉一半,正好符合,如果能少砍掉一些,那就是意外的收获。

不过么,事情虽然和方书安不大,但是他依旧要找到方书安。

因为,那些新建的加工工具,只有在方书安管理的工坊精铁司和火器司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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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 集体搞断袖

经过对现有技术的改良和发展,产品的性价比变得极高,性能已经测试,得到用户的肯定。

影响装备的另一个关键就在于成本,如果价格过高,即便是东西好,那么能装备的可能性也会小很多。

至于造价,一套紫花布甲的造价大约在四两五,而女真盔甲的造价约在八两。

新式板甲多少钱?

报价十二两的话,熊廷弼都觉得良心!

但是,结果出乎意料,他想过方书安能将造价降低,但是想不到能降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竟然至于区区八两!

就这,还是宋应星预留了利润的报价。得益于钢铁产量的提高,原来需要反复锻打才能制造百炼钢或者是高强度钢,现在出炉就有类似的效果。

至于说锻造成型,因为有水力锻和水力辊的运用,原来需要人工一锤子一锤子敲打的事情,已经全部被水力取代。

比较起来,一个是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一个是时刻要保证状态的匠人,效率不言自明。

大规模生产能降低成本的事情,宋应星开始也有些微词,但是核算出来新式板甲的报价以后,宋应星再也不怀疑。

毕竟,水力即使不用,也是白白浪费,它是做工最多的“工人”,缺不需要饷银和休息之类,所以将成本降得很低。

一万套新式板甲,算起来不过是八万两白银!

如果是一年前,户部肯定打死他们也不批准,但是现在么,因为辽东大局稳定,原来用作战争的备用资金都没花完,户部甚至已经将不少钱转换作为向东北移民的本钱。

反正都是要向那里花钱,多准备些高级盔甲,相当于是开着挂再和黄台吉对砍。

对于提高明军的作战自信和实际效果来说,想想都能想到其中的差别。

明军由于有长程火炮以及抛射用迅雷弹,还有鸟铳以及虎蹲和字母铳,在一百丈到近战的杀伤都不会有变化。

或许女真兵马的单兵作战能力不俗,只是在一百丈就被死神收割,一直到近战的时候,哪怕他们再能打,也会被打的万念俱灰。

尤其是在,女真人手里不管是火铳还是重箭,在二十丈都不能破甲的情况下,会面对着多大的心理压力!

一方面是自己人不断到下,另一方面敌人踏着整齐的步伐持续前进,几乎不受任何伤害!

想想画面就很刺激!

熊廷弼之所以不给方书安写信,恐怕就是因为新式板甲之事。

一个对辽东如此作用的东西,他方书安都看不出来,难道不是故意的?

很显然,熊廷弼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希望方书安能够在板甲一事上发挥作用。

现在,尤其是泰昌帝继位以后,方书安作为一个低品官员,对于朝廷特别是科技和军事财务上边的话语权,比所有人想想的都要大。

大到他自己都预料不到的地步,据说在方书安将学院最大的股份留给皇家之后,此前不看好方书安的人,纷纷重新转换态度。

小小年纪便知道藏锋,更能将利益拱手让出,这样的人要是做不到家门不坠,那就真没有几个能做到。

方书安与熊廷弼,某种意义上正是相辅相成的存在,熊廷弼虽然耍小孩子脾气,但是方书安还是很尊重老哥的意见。

既然新式板甲在作战中有着存在的意义,那就安排上。

反正现在大明作战越来越依靠火枪战阵,虽然有利有弊,但是没有了大规模的持刀冲锋,但就是站着开枪,对体力的消耗并非是想象的那么大。

方书安将自己的看法回复老方以后,便放下心了,如果老方不愿意,定然不会将东西给方书安看。

既然拿到面前,就说明老方还是在纠结。

只要爷俩不是互相排斥,那么一切都有运作的空间。

刚刚将板甲的问题解决,没曾想又有事情找上门来!

要说人们想要黑,定然是用尽各种办法。

学院的负面新闻再度不胫而走!

至于原因,说来可笑,是因为学生们在山上拉练的途中,被临时演练如何进行救援。

可倒好,就因为救援的过程被被人看到,就成为攻击学院的一个借口。

事情的起因,是在西山半坡,李尽忠拉着队伍们再进行日常的越野拉练,因为方书安将战术战伤急救技术的引入,要求学生们要渐渐习惯。

李尽忠充分发挥自己临时加戏的本事,要求学生们在跑得又累又饿的时候,进行标准的救治流程。

说起来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先需要表明身份,然后给扮作伤员的学生进行全身检查,随后按照李尽忠报出的受伤部位进行救治。

因为需要检查,问题就来了。

在救治要求中,检查是从头部和意识开始,一边对话,一边对伤者进行检查。

由于不敢确定伤情,所以脖子,前胸后背大腿,都要摸上一遍作为检查过程。

最后还要针对不同的情况进行包扎或者处理,当时李尽忠报出的伤情实在大腿内侧的大出血。

按照标准化操作规程,是要冲上去给伤者扎上止血带。

因为男性特殊的生理构造,所以在操作过程中,膝盖有一个向边上抹的动作,便是将生育工具拨拉到一边,省的被一膝盖跪住,再伤了根本。

最后,还需要演示人工呼吸!

检查全身、膝盖拨走生育工具,还有演示人工呼吸。

几个事情串联在一起,被登高的老学究们看见,那可是要了亲命!

华夏历史上倒是有不少人搞的钙里钙气的事情,比如什么龙阳君、安嫠王、汉哀帝。

可惜在常人眼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学院倒好,才有点名气,就让学生们公然在路上、光天化日之下行龙阳之好!

还是集体的!

那是有多可怕!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学院让学生们搞断袖的事情,瞬间引爆整个京城!

得到消息的方书安,既想哭又想笑。

这特么的,也太让人哭笑不得了,不分青红皂白就造谣,难道不怕被人耻笑么?

382 我没有,别人也不能有。

学院的危机,可以说是集中爆发。

而且是在一个想象不到的角度,突然间显现,随后迅速传播,经过巧妙的偷换概念之后,便将完善的急救训练变成了群体搞基。

那画面想象起来,实在是可怕至极!

若是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原因,将事情慢慢积攒。

人类的本质是酸,学院公开招生时候,条件好的看不上,不愿意过来。

条件差的,都被筛掉了,当时,原本也没什么,没有人将学院当作多么了不起的存在。

只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学院的一系列的动作,让人们惊掉一地大牙。

作为教学场所,学院不收学费也就算了,大明的知名书院,基本上都没有学费一说。

但是,连生活费什么的都能免,那是几个意思?

免生活费吧,要是硬说,也能说的过去。

可是,学院你到底是钱有多少?怎么花都花不掉的那种?

竟然还给学生们发生活费!

发生活费或许还能忍受,竟然还给学生们提供回家探亲的费用,并且是几倍于真正路费的价格。

这些吧,使劲忍也就能忍下去。

最令人无法忍受的,训练之前还要先发钱!!!

那是什么鬼!

是怕学生们坚持不下去么?

凭借着路费和生活费,学院的学生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再有训练之前发的零花钱,不要说是自己过上好日子,有家室的人都能在京城租个不错的院子过生活。

这个究竟是在施舍的大善人,还是在教学?

随着学院的好处不断出现,此前不管是被淘汰还是自己放弃的,都不约而同的后悔自己的选择。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

现在学院的背后是皇家,普天之下莫能与之争。

或许他们科举时候的风头并不见得是最大,但是截止到现在,一切都在向人们诉说着,只要是能进入学院,将来哪怕不是去做官,都能有极好的机会过上体面的生活。

这样的条件,对于那些此前一直屡试不中,最后在庙宇里借读的士子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山一个地下。

正是各种各样的优惠条件凑在一起,令人们有了其他想法。

世人多不患贫而患不均,当人们知道学院是如此牛气的存在以后。

人们的心里也在渐渐发生变化。

除了后悔之外,便是难受,而让他们不难受的唯一办法就是,让那些人不能享受在学院的待遇!

或者,更有甚者,就不想让学院办了,索性搅黄!

既然我没有,那么别人也就没有吧!

人们的心里状态很微妙,不过短短时间的变化,就将学院从高台上拉下来,贬的一文不值!

街头巷尾,全是关于学院的议论。

方书安收到消息的时候,并不打算有这些人有过多的话题,那样的话,不啻于是火上加油。

此种手段给很多人造成了强烈的信号,那就是学院有着很多的黑幕,怎么捂不住的那种!

虽然局面一点点向不利的方向发展,但是方书安一点也不心慌。

此前类似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干过,不就是找个理由黑么,话不管是不是真,只要传说的人多,说他是真的就是真的。

所以方书安还是吃了自己的苦头,有人将他们过去用的伎俩进行分析,很明显便找到事情的要素。

“听说没有,西山那边的学院,让人告官了。”

“告官?难道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什么伤天害理啊,无非就是不相关的事情,被有些人拉去顶缸用。”

在一堆反对和批评的声音中间,难免还能有人将事实和谣言分开。

“你们可别胡说,那不是胡说八道,是说他们的学生们在西山时候,让人们撞见了。好家伙,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那家伙,在一起也不知道摸着什么,甚至要有个嘴对嘴的动作!”

小相公在此地,并不是少见的存在。

不过舆论的上观点,经过人们有意曲解和引导,丝毫不提当时在干什么,只是反复在说着彼时的情况。

置之不理?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是新皇登基前的关键时期,如果事情闹得太大,其他不说,官员们为了防止可能造成的意外,肯定会让学院先行解散,或者至少也要等到大贺完毕之后再说。

不过,明显有些人不想如此干。等是最被动的事情,即便是只有等的情况下,也要找些事情去做。

人们开始解释,什么叫做战创伤急救。

可惜啊,在没生理学和医学的观察技术上,根本就不会有太复杂的区别。

除了普通的读书人和吃瓜群众,原本比较严肃的国子监监生们,也自发的组织起了活动。

对学院的抨击,简直是一浪超过一浪!

监生们,甚至学着方书安,拿着铁皮开始在高处煽情的演讲。

可以说,他们经过专门的准备以后,节奏拿捏的很好,只要是有人驻足,就能很好的被带进他们制定好的话术和说法里。

随着人们越来越多的加入到抨击学院的行列,整个京师突然陷入个难以名状的情况。

似乎是,见面之后不讨论下学院,就好像落后了似的。

所以,这股子突来的邪风,几乎要讲学院连根拔起。

方宅,老方在客厅半眯着眼,正在听方书安的解释。

“爷爷,以上就是真实情况和传闻的,您看看,背后黑手的目的,很明确啊,就是不希望学院办下去。

孙儿很是痛心!如果说事情是女真人或者是蒙古人办的,我都无话可说,毕竟他们是咱们的敌人,自然是见不得学院好,见不得大明强盛。

可是那些国子监的监生们甘愿充当马前卒,却是几个意思?”

若说应对方案,其实方书安心中有数,但是跟自家爷爷,还是要将事情说出,毕竟,虽然说没有老方的支持也能干。

但是祖孙连心,气力什么都能断的架势,还是不能落的。

论起算计人,方书安当然有一百零八种办法,但是此刻,他们不仅仅是要算计人,而是要在见证下,将自己的名声搬回来,顺便给捣乱以及造谣之人惩罚。

学院的流言,不是谁都能创造!

383 考验讲故事的水平

方从哲纵横官场几十年,对于国子监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几日来,连续行为,自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若是论实际情况,风评也不能如此糟糕。

换做是别的部门或者机构,老方早就下手用行政手段进行整治。

但是现实情况不同,作为曾经的国子监山长,老方对于国子监还是有几分情分在其中。

毕竟多年以来,他对国子监还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我看啊,孙儿,事情自然是还要办,但是,你们指望我怎么做?”

老方笑眯眯的问着自家孙子。

“孙儿知道您为难,毕竟您曾经是山长,要我看,我们并不直接针对国子监,只是对着那些闹事人,看看有什么能在我大明顶尖智慧下生存。”

得到老方的首肯,方书安他们终于能开始反击。

打狗也得看主人,何况,对方的主人是自己的爷爷。

方书安在亭子上站着,远远的看看西山,再看看京城,说到,“尽忠啊,那种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很不好,甚至没有你身上的味道好。”

李尽忠有些无奈,干什么这是,为何要扯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说书安啊,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是跟自己有关系么?还不是好出汗,你要知道,人家汗血宝马也是喜欢出汗。”

对于方书安用自己身上味道做比喻,李尽忠翻他一个大白眼,表示抗议。

只不过,抗议似乎也没什么用。

“汗血宝马能一样么?人家出的是红色的汗,跟血一样,有本事你给我流着血一样的汗试试?”

如此胡乱要求,李尽忠自然不会听他的,忠实着自己的工作。

“咱们这样的做法?真的可行?”对于方书安的安排,李尽忠有些唏嘘,虽然他对其胜算有跟大的概率,但是还是愿意来提前知晓可能的故事。

对于捏造事实的情况,自然是直接打脸回去!

此时的大街上,国子监的学生们,依旧在拿着自己的喇叭在声讨学院。

算起来,这是他们难得能逃开国子监的课程,出来搞事情。

毕竟,国子监的学生们,大多以国家未来的官员来衡量自己。

既然朝野有事,他们当然要做很多事情,来帮助大明解决问题!

可惜啊,台上举着喇叭的那位兄台,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几个看上去就能讲故事的。

所以,他只有继续编。

要说编故事,本来就没什么,但是为了参加搅黄学院的活动,监生们没少操心。

“父老乡亲,千万不要被那些学院许的承诺迷住双眼,你们要知道,同自己身体的清白比起来,学院发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算什么!”

“在大明,你说人们在乎自己的清白么?”

“那要看什么时候能进到,在乎的行业。”

只不过,片刻,便有几个人围了过来,只是,他们没有和别人一起指点,而是静静的在听着什么。

台上之人瞥一眼,没有太在意,几个人看着都是精壮汉子,想必是哪家进境的商队吧。

与此同时,确实有车隆隆响着进门,看车上拉的东西并不多,但是几匹重挽马却很是费力气,看的出来,当中装的绝对不是一般东西。

车队来到国子监附近的高台子上,便停下来,安排十个人留下,搬下一个重木箱子,便开往下一个类似的讨论区。

看着此种场面,监生们有些吃不准,虽然他们没有明确的依据。

但是能够感觉到,台下这些人,似乎是来捣乱的?

等到人们收拾好以后,两人打开木箱,里边不是别的东西,赫然是一摞又一摞的纸张。

“学院特刊,免费赠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一个汉子突然喊道,随即人们纷纷反应过来。

莫非是想邸报一样的东西?那样的产品实在是太好了,只要稍微有进度,就能随时发刊。

可惜啊,整个院刊并没有尝试一个套路。

“什么?人家学院的叫战伤救治?”

“这名字取得好,四个字就知道,说的是什么样的故事。”

凡事都有第一次,当学生们开始散发院刊的时候,台子上也开始热闹。

“下来吧,你别胡说八道了,看看人家邸报上怎么写的,可有一点吗,你们就这样败坏人品,实在是不值得信任!”

“我当时光明正大的辩论,原来是国子监部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说学院坏话,真是下三流的手段,算了算了,走吧,去看看学院组织的战伤救治的表演!

说话之人有老百姓,当然也有方书安安插进来的托。

带节奏的事情,又不是只有监生们会搞一搞,方书安也是个中高手,当时他干出来的事情,现在都不算是完全结束。

要不说学院能势头猛,一个重要的原则就是他们执行力很强。

不过是刚刚开始反击,这边发院刊,那边在舆论上压制,还有的则是进行现场急救表演。

对于院刊来说,虽然上边也有使用说明和介绍,但是也要受过相关的培训会更好。

此时,在街角,学院的学生们组成一个小剧团,专门表现现场急救是如何展开。

此时,恰好是展示现场急救的画面。

“台上现在进行的是现场检查,第一步,是要让救援人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尤其是在战场上,如果你的袍泽还受着惊吓并且摸着各种器具,若是没有做好介绍,一番紧张之下,对施救者来一刀,也不是没可能。

告知以后,再需要的就是做全身检查,你不能保证,一个地方是否有出血点。”

随着台上表演,下边的人也很是期待。

或许,真的有不一样的感受。

看着他们如此讲述,监生的小头目很不高兴。

明明是他们来砸场子,最后怎么就变成一个没有多少压力的干咳。

“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但凡是见过血的,谁不会造出来?”

“那可不见得,要么,您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你以为只有你们能有,告诉你,咱们也有!”

说着,忽然脚下一个趔趄……

384 史可法初见

嘚瑟大了容易掉毛,魏藻德便是掉毛的代表。

若说原因,倒是有些故事。

魏藻德自幼聪明,口才了得,可以说是口若悬河的典型,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京城有了姓名,并且身世不差,小小年纪就能成为国子监的学生。

他与别人不同,在学院初次招生的时候,魏藻德便报名,当时可以说是众多先行者之一,经过初选,众人都同意他的报名申请。

不过么,在最后,却被方书安亲自踢出队伍。

那时,当天招生工作完成,人们边满是欣喜的整理着当日的报名登记表。

方书安拿过去看的时候,便仔细的观察。

魏藻德?

这厮也来了?

别人不知道这厮什么人品,方书安可是清楚的很。

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此话用来说,明末文人士大夫只知夸夸其谈,但面对国家危局却毫无应对之策,只会在江山易主之际通过自杀的方式,来报答君王的“恩养”。

虽有失偏颇,但从文臣们的表现来看,也颇有一番道理。

但其实,就最后朝堂剩下那些士大夫来看,能做到“临危一死报君王”的还算是有良心之人,尚有不少身居高位的大臣非但做不到这一点,反而还会恬不知耻地攻击旧朝!

最后一任首辅魏藻德,正是如此不要脸的典型。

如果算起来,崇祯算是对魏藻德知遇有加,因为他擅长辞令、极有辩才,深谙帝王心术,在奏事时迎合皇帝的心意,深受器重。

状元两年后,被超拔为少詹事兼东阁大学士。四年,晋升兵部尚书兼工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不久便成为内阁首辅。

魏藻德从考取状元到出任首辅,前后只用四年时间,可谓神速。

崇祯帝无力回天,最终自缢殉国。

魏藻德居官期间毫无建树,唯一成就也就是号召百官捐款助饷。

李自成进京后,令明臣悉数报道,首辅魏藻德忙不迭地去拜见。

李自成怒斥魏藻德,后者却不以为意,刘宗敏对明遗臣没有好印象,所以一上来便责问魏藻德,“你身为内阁首辅却坐视国家沦丧,怎么还有脸活着?”魏藻德陪着笑脸回答,“罪臣本是一介书生,对治国理政本来就不在行,况且先帝昏庸无道、刚愎自用,局势之所以无可挽回,全是先帝之罪。”

刘宗敏听后勃然大怒,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李自成、刘宗敏都极度厌恶魏藻德,结局可想而知。很快在大刑伺候被夹棍夹断十指的情况下,交出白银万余两,最后被夹烂脑壳而死。

魏藻德屡遭酷刑,最终脑裂而死。

这样一个丝毫没有节操之人,方书安当然不认为他能做什么有用的事情,若是真来到学院,不跟同学们抢着表现自己才怪!

学院需要的是各方面的领袖人才,但是并不需要这样趁机上位的小人。

对于魏藻德这样的人来说,自己得不到,当然要毁灭!

而且随着学院的待遇大幅提升,一个接着一个好消息传出来,魏藻德更是难受至极。

凭什么不要老子,还弄那么好的条件?

在嫉妒之下,本就不要脸的魏藻德,变得更加阴险,他在各种场合败坏学院的名声。

以前,还是孤身作战,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冲锋在前,发挥着最大的本事来否定学院的价值!

不过么,人要是倒霉,那自然是喝凉水都刺牙。

他没想到,这一脚没落好,直接踩空,摔倒下去。

好死不死的,还栽倒木棒上,戳的满头是血。

人们都愣住了,刚才还好好,咋就弄成这样?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纷纷指点着,却没有人上前。

别人就算了,国子监的学生们也没有人敢上前。

虽然说,几人和魏藻德关系原本就一般,毕竟监生们中间有勾心斗角。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根本就没经过这样的场面,不要说是上前救治,没有跑喽,都说明还有点人性。

“你们干什么呢?不行别挡路!”

“起开,起来,别挡着我们救援!”

学院的学生们一看,机会来了!

秦铜梁招呼着身边几个同学,扒拉开人群就上去。

要说魏藻德,早就慌了,他感觉头疼的像是让人撬开,拿手一摸,天啊,可了得!

只见一手都是血红!

要说嘴上功夫,魏藻德算是一流,但是真实见血,那可就怂了。

“我……我不想死,快来救我啊!”

在生与死面前,大部分人会选择生,尤其是魏藻德这样怕死的货,更是将尊严啊,节操的,远远的丢到一旁!

“兄弟别慌!我们来给你治疗!”秦铜梁先上来与他交流,先稳定情绪。

“史可法,你检查全身!”

“是!”史可法是被方书安专门挖过来的,相比秦铜梁,他还是个年轻人,作为秦铜梁的队员。

“头部背后有伤口,可见流血;脖子无可见伤;后背有擦伤,无活动出血;腚与大腿也都无恙。”

史可法一边检查,一边报着伤情。

“好,赶紧包扎,随后等下一步。”秦铜梁下令。

“是!”史可法等人一听,赶紧从应急包里取出已经消毒的绷带和纱布敷料,对魏藻德进行包扎。

由于是在头部,所以不能靠加压绷带加压,那样压力过大,用普通包扎以后,外边罩上网状弹力帽,算是包扎结束。

“报告,伤员处置完毕,头部无活动性出血,呼吸良好,无需做人工呼吸,胸口没有破损,不许要做处理。”

史可法汇报着处理后的意见。

“好,准备送到医馆吧,上担架!”

其他的队员已经准备着,听到命令,便将另一人背后的便携式担架拿出来,抖落两下之后,卡住销子,能用于现场急救的担架便成形了。

“一二三,上腰!”秦铜梁指挥着,六个人面对面,先将魏藻德扶上担架,随即搬到腰间。

“一二三,上肩!”

口令喊完,人们一起动作,将其扛到肩上,向医馆进发。

围观之人依旧在指指点点,但是说法已然和此前不同。

385 谁才是大赢家?

关于学院男人摸男人之事,现在经过他们亲眼见证,那是多么正确的事情啊!

看看,谁说是行龙阳之事呢?

拖出去打死!

救人嘛,就应该这样子步骤分明,一步步按照操作来完成,才能保证没有遗漏,才能保证最后救活。

此前都没有个规矩,人们扛着伤号就走,那能好么?

即便是真的能救人一命,因为移动造成的二次伤害都不小。

看看人家学院传授的技能,再看看别人,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

其他不说,就说是国子监的那些人,看见之后都不敢下手。

那可是大明最高学府啊!一度曾经是整个大明最优秀的文人!

可惜,货比货得扔,在事实面前,谣言不用自破。

在方书安等人的运作下,不用半天时间,整个京城的口风迅速逆转。

秋风萧瑟,整个深宫都笼罩在一片金黄当中,那是秋的落叶,也是秋的收获。

朱常洛案上摆着两份完全相反的奏章,都是方从哲看过之后送上来。

一边将书院批判的什么都不是,恨不得这就拆了它,还说是罪恶之花,对整个西山的影响很不好。

另一本则是大力表扬学院学生的急救水平,号召大明的书院都能推广学院的急救课程。

对于学院的实力,朱常洛还算清楚,突然出现的流言,恰好说明触到某些人痛处,他们开始反击。

想到此,朱常洛问到,“学院那边的课程进展如何?”

王安知道泰昌要问这个,已经做过准备。

“据奴婢所知,学院已经完成会操,已经正式开展授课,因为最近风声不好,原来有些松动的学生们,不但不再喊着离开,反而要留下,与学院共进退!”

听他如此一说,泰昌点点头。

读书人果然还是有节操,经过一致对外,反而能激发潜能。

“让那些皇子皇女们找个吉日过去,此时不向学何时向学?”想到此前说过的话,和学院面临的私事情,泰昌虽然没有对两本奏章作出批示,但是行动已经说明问题。

虽然风口浪尖已经过去,但是此时将皇子皇女们派到学院,已经表明了皇家的态度。

再者说,西山上还有太上皇以及众退位的高官,难道他们就没有意识到学院有问题么?

为何还需要别人提醒?

泰昌的旨意传出去以后,人们将事情前后考虑一番,才想清楚,此次事件,究竟谁才是幕后推手?

如果说一开始,有人说学院行龙阳之事是谬误,第一时间为何无人出来解释?

而且,数百人一起搞花花,想想都不可能,为何就没有人提出来怀疑?

是真的没有人提,还是说,声音被其他人淹没掉?

事情经不起推敲,经过一系列操作之后,人们都意识到,学院才是最大赢家!

此前,或许国子监凭借着名声和大义,牢牢占据头把交椅,但是经过此事件,学院在京城人们心中的地位迅速窜上!

幕后策划之一的房可壮,现在一脸晦气的坐在钱谦益上首。

“怎么,一番谋划,最后是给那些人做了嫁衣裳?”

“我说方书安等人的反应不对,他们的行动实在是太慢,太被动,丝毫不是此前行事风格,看来,真的是在一开始就有所安排,随后更是坚定的执行。兴许,咱们的行动早就被他们看穿,一切不过是他们刻意安排!”钱谦益说到。

“其他人有什么反应?”房可壮想起来,问道。

“能有何反应,还不是都认为,你我又输一局!”钱谦益叹道。

此事,并不是个大事,但是因为涉及到年轻人以及学生,所以很多事情是有钱谦益和房可壮出面组织,当然背后少不了东林人的助臂。

可惜了,他们终究不是方书安的对手。

事实上,背后不仅仅有房可壮等人,还有其他一些看不惯学院之人,比如说国子监,比如说站在方从哲对立面之人。

最终,两人还是长叹一声,感慨方书安实在是强大!

而主人公此可在家中,同样接受着老方的“洗礼”。

“说罢,背后是否有你们在给自己挖坑?”

老方一边享受着孙子的服务,一边在闭目眼神,品着看送来的热茶。

“爷爷,您在说什么,孙儿没明白呢。”

“还给老夫装傻!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撒谎,尤其是对着你爷爷我,能有什么好处?”

若是以前,方书安撒个娇,或着是用什么手段还能蒙混过关,现在,他方书安已经成长为小狐狸,再说无心为之的话,实在是有些假。

“爷爷,这次看真不是小子谋划的啊,我们是真的见招拆招。”方书安还是要解释的,毕竟,国子监算是老方半生的心血。

方书安要是告诉爷爷,自己真的黑了一部分,就是想给国子监挖坑,那老方能气个半死。

现在好,事情虽然真有那么一段,但是还是不说也罢。

“以后的路子还长,此次是小事件,后边或许他们还会用各种有的没的来给你泼脏水,想来,你应当是能应付,但是记得,万万不敢掉以轻心。”老方语重心长的说着,仿佛额头上的皱纹又加深一层。

最近,他和泰昌谋划了许多,方书安说的对,大明的税收确实有问题,但又不是一两日能够改善。

路途漫漫,道阻且长。

今日原本是有些疲惫,但是看见方书安以后,就像是看见加强版年轻的自己。

或许,张居正未竞的事业,真的能由孙子来完成!

与老方汇报完工作,方书安故作一身轻松的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

最近忙着工作,很少有时间回来。

不过,留在密室里的东西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说,需要定时出来了看看,要保证那些东西都在。

随着离开那个世界越来越久,方书安的心思更接近大明。

可惜啊,人的记忆力总是会下降,尽管方书安的记忆力比此前增强,但是并不能保证以后是不是会降低的更快。

所以说,将前世的重要事情都记下来,以后按着东西发展,已经基本是极限。

386 大明医疗救援体系

学员的急救操作,声名鹊起。

魏藻德作为事情的重要组织者之一,开始还在人前奔走,为的就是抵制学院以及他们开展的课程,最后却被他反对的事情救了性命,不得不说是极大的讽刺。

若是单纯在街头救人,也不会引起多大反响,就是因为以国子监为首的那些人的折腾,才给战场急救法腾飞的可能。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都知道,经过急救训练之人,在突发事件时候,会派上多大的用场,怎么也能挽救一些可以挽救的性命。

对于急救课程的需求,也大大增加。

刚开始,徐光启等人觉得,如果他们大面积推广,会不会被太医院等人反噬。

但是经过方书安与太医院那一役之后,现在太医院听见方书安都绕着走,遑论过来下绊子。

再者,方书安经过仔细划分,将现场急救划分到医护兵的范畴内。它与战地医生所做的事情,本质上还是有所区别。

在大明,还没有专门医护兵的部署,但是,如果说设置一个人来专门救伤员,在第一第二现场对伤者进行救护,没有任何一个军队的指挥官会拒绝。

甚至于说,不要方书安提建议,作为兵科给事中的孙传庭,已经将写好的折子呈上去。

任何一个懂些兵事之人,都能体会到,背后蕴藏的巨大意义。

此前的医疗救援体系,基本等于没有,作战结束之后,输的一方连打扫战场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收集伤员。

而获胜的一方,则需要依靠同袍将他们背下火线,再进行处理。

不过,也不能说大明落后,现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还没有形成战场急救的习惯,最多会在后方设置一些随军医生,至于医护兵、医疗兵之类的,根本就不存在!

军医也不会跟着在现场医疗救援,只会在后方。

所以说,军队战场急救医疗体系,也是方书安十分重视的一个地方。

在后世,从二战以后,到越战乃至海湾战争,白头鹰的士兵们伤亡率越来越少,固然是因为非接触战争情况下,双方直接互殴的场面越来越少。

更深次的原因死因为,白头鹰的战场医疗体系越来越完备。

从最初的医疗兵和军医,到后边形成四级或者五级医疗,可以说是在数次战争当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从战场的自救互救,到战场收容点的医疗兵救援,再到前申医疗车之类的医生救援,随后是战地医院的专业治疗,最后是在大后方的康复治疗。

可以说是从混乱到条理清楚的一个典范。

当然,现在让方书安组织一个完美的医疗后送乃至分级医疗,那是很难实现的事情。

别的不说,后世战场上,能够做到一小时或者两小时,通过直升机或者车辆将重伤员送到战地医院,在大明,那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靠着马车要是一小时将士兵送到后方,那几本就巅散架。

所以说,此时能做的,就是先解决士兵的自救与互救,以及医护兵或者医疗兵的问题。

还是说战争当中医疗急救的发展,后来伤亡率大幅下降,重要原因就是在现场止血等意识和能力的提高。

发生在战场的伤亡,流血是造成死亡的第一原因。

动脉或者主静脉之类的流血,如果不能及时有效的进行止血,士兵在几分钟之内就会失去意识,因而引发一系列的反应,造成死亡。

在后世战场急救方面,有着白金十分钟、黄金一小时的说法。

而白金十分钟,就是针对大出血或者呼吸受阻之类的问题。

而在第一现场最能推广开来的操作,就是各种止血方式的推广。

呼吸管理,如果是开放性气胸,找个能贴住胸腔的东西,或许等到军医,还能救回来。

至于说张力性气胸之类,在以火枪和利刃为主要武器的大明,遇见的机会不多,而且胸腔穿刺技术多少还需要培训。

喉管或者是鼻咽通气管之类的东西,一个是生产不出来,一个是还需要技巧,没有训练模型的前提下,总不能拿着真人联系下喉管或者是做环甲膜穿刺术之类的吧。

至于说补充液体之类的措施,就更难了,现在连饮食都还不能完全解决,怎么来解决无菌液体的问题,更不要说去弄出来无菌的生理盐水、葡萄糖之类。

那些都需要工业的支撑,至于羟乙基淀粉之类的东西,更是想都不要想啦。

所以说,定位于未来明军的医护兵,能做到十分或者二十人一个的情况下,最主要的职能就是在第一现场,先把伤员的大出血之后,如果可能在进行伤口的消毒和预处理,如此一来后方战地医生们能够做进一步的处理。

方书安根据后世的统计来计算,只要是能够第一时间完成止血,死亡率下降一半不是问题。

孙传庭的提议,很快被兵部崔景荣看到并且因此足够重视。

放在前年,即使有人提出来,他都不见得能够施行。

因为辽东作战带来的收益竟然超过支出,还有这两年财政改善,所以他们还是有经费和人员来做医护兵这样一件事情。

别的不说,只要将此事落实下去,提高两成明军战斗力不是问题。

以前,人们是担心自己死,而如果有保障他们致命伤可能不死,大伤不死的情况下,后顾之忧会降低很多,进而提高士气乃至作战水平,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一件花费并不大,却十分有意义的事情,很快便得到中枢批准,朱常洛亲自批示之后,命令便下达到学院。

要求他们加快战场急救课程的完善,争取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培养出能够进行急救培训的学员来!

拿到旨意以后,方书安思索一番,如果所现在去召集新的士兵来培训,那么需要投入的教育资源有些大。

经过一番思考,他决定,在现有的课程里,加大急救等方面的理论教学和现场实践!

至少,这些学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各项技能都比新人要完善。

不需要从头开始,只需要针对性强化即可。

387 为何都不吃猪肉了?

因为加强急救课程的设置,所以最近食堂里的猪肉特别多。

不知道背后关系的人们,却是无法想明白,难道说是因为课程太费体力,需要给他们补充饭食么?

史可法看着边上同样正在犯难的卢象升弟弟,卢象晋,“为何他们都不吃猪肉呢?虽然说没有别的肉有意思,但是吃起来也不错啊。”

史可法家中还算不差,但也不是顿顿吃猪肉。

卢象晋白他一眼,“你没听说?等轮到你们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说是吃猪肉,能闻都是你们厉害。”

见卢象晋说的夸张,史可法有些不明白,“怎么了,难道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

卢象晋欲言又止,拿着筷子摇摇头,“我也听得不全乎,反正就是课程就是与猪做对,你做好心里的应对,别到时候,和有些人一样,吐上一地。”

只要是上过三天急救培训课回来的学生,无一例外不要猪肉,本来学院食堂的猪肉就不少,最近更是翻倍,吃的人变少之下,猪肉快成了老大难问题。

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要知道,也就是在新世纪,新华夏生活水平大幅提升的情况下,猪肉在渐渐成为过剩的食物。

在大明,没有人能想明白,为何人们就吃不下去猪了?

当然,凡经过加强学习之后,人们再也不会问,而那些人,也不想说出来是什么原因。

轮训进行的很快,为了更好的进行培训,每一次培训也就是两组,每组二十人,一次四十人的规模,进行三天,算是加强性学习的正常规模。

史可法与卢象晋分别在两组,不过他们是同一日进入到训练营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保密还是其他原因,训练营在学院西北角上,周边的保密措施做的很好,人们只知道,那里边每天都会运进去几十头猪,然后在被大卸八块的运出来。

毫无疑问,作为备受重视的课程,训练营的师资了得,除了有方书安和李尽忠外,还有苏菲娅以及数名此前训练过的同学。

所有人全副武装,都是白大褂以及护目镜,不过么,现在大部分人的白大褂已经不白,上边都是红色或者暗红色乃至黑色的血迹,由此能看出来,他们身上到底发生或什么事情。

“两队分别列横队站好,下边将有方先生为大家讲述训练营的主要内容。”李尽忠指挥着人们站好,简单介绍安排。

“长话短说,接下来三日,将是关于战伤急救出血模型的建立以及止血训练,随后便是解剖课程,两部分内容在一起,能更好的通过猪间接认识人体,将来有机会,我们再想办法认识人体。”

认识人体?

听方书安如此一说,人们在心里都打上问号,这样一个认识,究竟是怎样的过程?

说完之后,人们边去穿上实验专用的白大褂,虽然已经洗的尽量干净,但是有些地方难免残留着血迹。

至于整个试验场,更加弥漫着血腥味。

人们集结完毕后,方书安开始招呼着,“来,先将猪喂了药,一会儿便能行动。”

说是喂药,其实就是给猪喂一些食物。

猪在实验前一天,都是断水断饲,所以现在给他们稍微倒些东西,便都争抢着去吃。

李尽忠看着猪们吃的上劲,贼兮兮的说着,“吃吧,吃吧,多吃点,为咱大明的国防做出贡献。”

猪吃东西怎么会给国防事业做贡献?

史可法听着奇怪,但是他并没有张嘴提问,毕竟,一会儿就能知道答案,现在将好奇心收好,等着就是。

等待的过程,稍微有些煎熬,学生们三三两两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经过强化的老学生们,则是在发呆,也不知道是为接下来的实验做准备放松精神,还是说想起他们经历过的那些东西。

“倒了,倒了!”

随着学生们喊叫,猪们开始一个个倒下。

为了将猪弄倒,方书安可是找了不少方法,最后,总算是在某些偏方加上后世常用方法的改良,总算是得到一些能将猪控制住的药物配方。

当然,想要用这些东西达到麻药的效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说,将其单纯的迷倒控制住,难度并不大。

“你们,各队先将两头猪抬出来,放到实验架子上!”

李尽忠指挥着两队,开始动作。

猪们被放到以后,就是体力活了,人们将其搬上担架,最后绑到架子上。

“注意力,将一条腿拉高,侧着绑在后边的高杆上。”方书安看见他们乱绑,开始警告。

人们听闻,便调节猪的位置,让它们保持侧向的做法。

猪绑好以后,学生们纷纷撤离,方书安则拿着一颗笔似的东西在,在两个猪大腿内侧靠近肚子的位置,画了个小圈。

等到他也撤离之后,便有四人推着两个小型弩车上来。

这时候,学生们在注意到,原来方才两边的小屋子,里边是有人的。

小型弩车不一般,上边还假装了望远镜,一看就是要做精确设计。

几个人在弩车上一番摸索,似乎是确定方位之后,多余的人便离开,场上只剩下猪和弩车。

“预备,射!”

嗡~

四根弩箭同时射出,发出破空之声。

噗嗤嗤~

几声弩箭穿透肉身的声音响起,红色旗子放下,李尽忠便招呼人们跑向现场。

“两只大出血,两只少量出血。”一个跑得最快的记录员看了一眼,赶紧通报情况。

“不错,至少有直接干到出血,将两个小出血各自补上一刀,随后开始止血!”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

经过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实验,总算是能直接射中动脉。

当然,也跟方书安他们换了横头片状箭矢有关,若是还和原来一样,使用箭头箭矢或者三棱箭矢,那么造成动脉出血的可能性就很低。

在前世的出血模型当中,他们都是用超声定位,再做上标记。

而现在么,去哪里找便携超声设备?

所以只能依靠方书安的经验和触感,对创伤部位进行标记。

388 场面一度很血腥

理论上来说,一箭能击穿股动脉,是最理想的情况。

那样的话,伤型更加接近实际情况,出血也十分理想。

可惜啊,那种情况即便是在后世做创伤模型,都是很难做到。

此前的实验方案,也有人说过,不管是否能击穿造成大出血,既然是有出血,就能够达到目的,那时候上去包扎就是。

而且,伤情本来就是各种各样的情况,不见得必须是打断动脉才需要包扎。

不过么,方书安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虽然认为的制造动脉大出血不见得符合实际情况,因为不是每个伤者都会被击中股动脉。

但是训练么,就是要按照最为极端的情况进行准备。

不然只是规模一般出血的话,稍微包扎就能止住,根本考验不到包扎的技术和水平。

所以说,在实验时候,还是要创造统一的动脉出血,更能考验学生们的能力和水平。

至于说为何要选择股动脉,那也是折中的方案。

颈动脉出血量更大,但是要制造创口太不容易了,很容易直接射穿气管,或者妨碍到其它敏感位置。

前世时候,方书安他们做过几例颈动脉出血模型,但是死亡率太高了,明明没有发生致死量的大出血,最后还是导致了死亡。

毕竟颈部有各种静脉和神经穿过,所以说在救援过程中,不知道会接触什么部位,最后引起死亡。

至于说腹部主动脉,那个就算了。

以大明的手段,腹部主动脉要是被干断,尽管能暂时控制出血,但是还会由于连串的反应,导致最后的死亡。

因此,那种规模的伤情,在战伤里边,属于可救可不救的伤情。

再说回股动脉创伤模型,尽管说,超声定位能很精确的确定血管的位置,并且标记出来。

但是,组织都是具有弹性,枪弹击中的瞬间,组织被挤压发生偏移。

再加上动脉血管很具有弹性,稍微有些偏差,就会被弹向一侧。

因此,想要一次命中,确实很有困难。

不过么,补一刀的情况很残忍,需要把箭支拔出来,然后再用锋利的匕首进行横切,直到将股动脉划断,形成大出血为止。

关键,此事是由李尽忠来执行,这厮没有解剖学的经验,就是按照方书安做标记的地方往里捅。

那么问题来了,由于肌肉的弹性,刀进去,不知会划向何处。

所以说,只能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再去找血管的位置。

而且,因为在骨头附近,因此会触及骨头,发出刀与骨头的摩擦声音。

如果说这是杀好并且放血结束的肉,那么还好,也没什么。

要命的是,现在是昏迷过程中的活猪,虽然一刀没有干断股动脉,但是也有很多小动脉或者静脉,划断也会出血。

横一刀,竖一刀,刀刀见血,却割不断动脉,此种画面,令很多即使见过出血的学生也忍不住,开始呕吐。

“哎呀……我实在是……呕。”

“先生,这画面实在是不忍直视啊……呕”

“太可怕了,我浑身都是……呕。”

“我……呕……”

反正围观的学生们,各种坚持不住。

李尽忠不以为意,轻松的说着,“哎呀呀,你看看你们那点德行,这才哪跟哪,以后咱们还要直接救治受重伤的袍泽,那时候,可比现在还要厉害的多!”

即便他如此说,人们仍旧止不住的呕吐。

画面实在是过于血腥。

“唉,出来了,哎呀,我的娘!”

李尽忠一刀,终于划到股动脉,但是么,似乎一刀没有斩断,应当是划破一部分,形成小破口,所以说,形成的压力非常大,直接喷出去很远,不只喷了李尽忠身上,边上等候帮手的学生也被溅一身。

被沾一身血的叫做黄栋梁,他不是第一次被粘到,基本上每次只要是喷血,多多少少都会喷到他身上。

这次,为了避免,专门藏在两个人身后,只是露出个头,伸着脖子看上场内,谁能想到,就是这样,还能喷脸上。

“栋梁啊,你真是和猪血有缘,你看看,别人喷不上,你也得喷一身;被人要是被喷上,你更加躲不开。”

边上几个人还说帮他擦擦,黄栋梁无奈的用手一哗啦,“算了吧,已经习惯了,还好有保护,继续吧,莫要耽误时间,不然说不定又要到半夜。”

动脉喷到脸上,别人看着方书安,只见他在发呆。

这样的画面很眼熟啊,方书安陷入深思当中。

在前世,他们做止血实验时候,有时专门做切口实验,需要割破皮肤,清开皮下组织,随后将股动脉分离出来,然后将其剪一部分或者打孔之后,进行止血实验。

因为动脉具有很大的压力,所以破口的瞬间,压力迅速施放,喷几米远很正常。

方书安他们最厉害的一次,在四五米高的实验室,直接将血喷到房顶上,相比之下,向一旁喷便会喷的更远。

“书安,书安,开始止血了。”

李尽忠拿胳膊碰着他。

“哦,好,那赶紧开始包扎处置。”方书安将思绪拉回来,注意力集中。

学生们此前都是拿自己或者同学的胳膊进行包扎实验,这样血淋淋的场面,还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血流如注的情况下。

“不要紧张,深吸一口气,就像你们在训练中遇到的那样,先用纱布进行按压或者填塞,随后再用加压绷带包扎。如果单纯加压绷带不够,就用普通绷带加固。”

方书安看着他们手脚慌乱,有些忘记技术要领,便在一旁提醒。

话如此说,有几个人好一些,慢慢恢复训练的状态。

但是有几个人还是忍不住,在一旁呕了起来。

“你们几个,这怎么行,以后如果遇见自己的挚友,需要你的时候,难道就这样只会呕吐么?”

李尽忠一边喊着,一边招呼着人们,强硬的将他们拉回试验台,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无法安心实验,心里是有很大的阴影。

389 趁热乎动手

“你干什么,还不赶紧的,要不猪白被砍了,一会儿流血再给流死,包扎还有什么意义?等到将来你的生死兄弟们手受伤?你就这样看着?来给我拿起纱布!”

有人实在是不敢动手,李尽忠便抓起他们的手,强硬的“辅助”。

被辅助的人有些郁闷,干活就干活呗,咋还扯到生死兄弟了。

他看着猪,不禁陷入沉思当中。出生入死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和猪在一起吧!

难道说队友们都是一群猪么?

与此同时,留下辅助的学生们也有样学样,帮着身边之人动手。

时间不等人,出血凶猛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等到失血多的时候,流速大大下降,包扎难度难就降低很多。

现在刚参加训练的学生们总算是明白,为何会有人在此了,原来就是在他们不敢下手的时候,在背后推一把啊!

“你这样包怎么行,看好了,要从下边绕过去,至少要绕两圈,然后再从猪屁股后边绕过去,才有可能捆绑的牢固,如果认为结实程度还不够,那么就继续用普通绷带再裹上几圈!”

看着他们训练时候十分灵敏的手现在都颤抖,李尽忠只好大声的吼着。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和方书安都是上过战场,参加过实际战斗之人。

在十分危险或者紧张的情况下,正常的声音别人根本没有办法听见。

所以说,只有声音足够大,贯穿到当事人耳朵里,他们才有可能听到,只要听到以后,就会机械的按照听到的指令去执行。

以前,方书安没有参加过实际战斗以前,也领会不到,为何在影视作品里,即便不是枪声震天的场合,人们也要大声并且多次重复口号。

原来是因为人受到惊吓以后,感官会有明显的迟钝,所以在此种情况下,大嗓门就很有必要。

在方书安、李尽忠的吼叫,和一众老手的“帮助”下,人们终于完成第一次包扎。

“好了,第一组完成,不过,你们别高兴的太早,接下来,更换主要包扎手,咱们进行第二轮,每个人都需要担任一遍主包扎手!”

李尽忠话一说完,学生们顿时面露苦色,难怪说每天会产生那么多猪,看看这实验,一人一次,就是四十头猪啊!

史可法和卢象晋先后完成自己作为主包扎手的任务。

实话实说,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紧张的不得了,不过好歹稍微控制了下情绪,不像其他人做的那么夸张。

经过一次亲手见血以及包扎,两人都感觉到仿佛无形之中穿过一道关口。

似乎以前有什么东西此前在阻碍着他们,现在突然间消失了。

“卢兄弟,感觉如何?”史可法想笑,但是感觉肌肉僵硬,明显笑不出来,只要做出一个极为怪异的表情。

卢象晋也是第一次经历,刚才喉头一甜,差点也就没坚持住。

“史大哥,不瞒您说。我刚才和他们差不了多少,也就是离得远,要是离得近,没准也坚持不住。”

“坚持住就好,经历过这样的训练,以后咱们碰见止血的情况,也能派上用场。”史可法安慰着他。

与他们一样,人们也在互相安慰着,毕竟平日里见的出血,与此时大不一样。

不过么,这对于学生们来说,一方面是练习包扎的技巧,一方面是脱敏实验。

以后的教学当中,遇到更为严重的情况,经过此次实验,不会那么抗拒,心里也会容易接受一些。

实验顺利以后,进行的便会很快,一次四只,十轮结束,他们弄出来的药物,比后世麻药的效果也不差。

并且,经过高温烹煮之后,还不影响食用,关键是,早上吃的药,能够一直坚持到实验结束。

实验进行到越后边,人们就越发熟练,前几次还需要耗费半柱香时间,到最后,基本上半柱香能做完两个。

四十人都完成的时候,时间才到下午。

李尽忠整好队伍,看着方书安。

后者会意,走上前去。“好了,止血实验你们已经进行了真实出血的包扎实验,接下来就是另一部分。”

什么?另一部分?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难道说,还有其他形式的包扎么?

方书安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想象空间,而是继续说道,“接下里,是苏菲娅的时间,她将指导大家,认识猪的一些主要器官和生理构造。”

人们对于苏菲娅的名字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好奇,方才在包扎实验的时候,她可是一点也不差,尤其可见,这个女人是个厉害角色。

不过么,想到一个漂亮女人拿着刀在割开猪的躯体,人们就浑身哆嗦。

“好家伙,那要是习惯了,以后要是惹到她,还不就拿着刀几刀下去……哎呀,不能想”

“要是几刀把人弄死,也就算了,你想想,如果说割下去的部位不是要害,而是命根子之类,啧啧,那就……”

“我的娘,那还不如来个痛快……”

人们听完以后,各种反应不相同……

不过么,基本上都是各种难受的表情。

他们此前大部分是没有杀过鸡的书生,现在就玩的这么大,怎么受得了?

“方,方先生,包扎咱们包了,这个解剖就不要……不要了吧。”

“是啊,刚才都有些受不得,要不然,咱们就免了吧。”

“要不,稍微缓缓,过两天可否?”

人们有的表示反对,有的在拖延,反正大部分是用各种理由表示反对。

方书安看着他们,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你们想什么呢,放两天,味都出来了,到时候更受不了,还不趁着现在新鲜热乎,把事情办。”

方书安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人们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不可能取消。

除非连方书安都有些踟蹰的时候,才会又取消的可能。

反正早晚也是一刀,人们也就不再说什么,都开始准备着。

“来啊,一人一头猪,准备好家伙事!”李尽忠招呼着人们去领猪。

一人一头猪?

难道说,还需要各自动手?好歹分组啊!

390 难怪苏菲娅不穿裙子

既然要练,当然要练透,前边的止血实验,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脱敏实验。

等到人们都适应之后,就是杀猪环节。

就是要趁热打铁,直接进行下一步,省的回头还需要从头开始。

毕竟,一头猪的成本可不算小,总是拿止血练手,未免有些浪费。

杀猪与杀鸡还不一样,杀鸡不过是稍微见血,杀猪可就是哗哗放血,算起来,两者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比较。

李尽忠将匕首发到每个人手上,一边发一边说着,“各位,都小心伤手,咱们的刀快,不留神就割住自己了啊。到时候兄弟们也就直接拿你们救援。”

见他说的好笑,人们也跟着笑笑,但是心里却当一回事。

看看手里的刀锋,不知道经过什么处理方法,隐隐的反着蓝色幽光,看着就比一般的刀厉害。

“好了,拿上刀就开始吧。”方书安笑呵呵说着。

解剖么,先行放血也也能解剖,主要是不浪费,不然解剖完不放血,还没办法吃了。

虽然说是放血,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看那画面,应该说是各路妖魔鬼怪齐聚。

杀猪放血,还没有正式开始解剖,苏菲娅和方书安、李尽忠各自转悠着。

防止有人伤到自己,或者是伤到别人。

“莫要紧张,好歹猪都是麻翻的,要是活蹦乱跳,你们两三个人也不见得能按住。”

方书安一边看一边招呼着,但是么,总归还是有人闹出不可控的事情。

李尽忠看见一人在奋力的切割,只不过,脖子歪向一旁,根本不就不敢看。

“你他娘的,让你放血呢,你都快把猪头割下来了!”

那人无奈的说着,“实在是不敢看啊,只敢合着眼睛下刀。”

方才是见血包扎,现在是直接拿着刀将猪颈动脉割开,给猪放血,那是两个概念。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完成放血的过程,终于到了解剖的环节。

苏菲娅招呼着人们,“全都过来,在此为大家演示。”说着,她站在一个高台上。

难怪今日苏菲娅穿着和他们一样的作训服,原来是方便上台。

“你们边上放着的是解剖工具,里边不但有刀,还有手斧、骨凿、手锯,方便你们开膛破肚……”

开膛破肚……

苏菲娅这用词,简直是一言难尽。

讲解完各种工具后,她便指引着一个学生开始试验。

“切开皮肤之后,用手分离组织层即可,不要要刀划那一层白膜,不容易切开。”

皮下系膜弹性很好,用手撕开是最好的方式。

将其从上到下破开之后,人们经过刚才放血的过程,总算是敢于看破开的样子。

“破开肋骨,此处需要些力气,手锯或者骨凿都可,注意莫要伤到自己手。”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总算是将整个猪的胸腔和腹腔展现众人眼前。

“好了,接下来认识各个脏器……”

此时,人们的好奇心总算是超过害怕,因为几乎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脏器的真实情况。

“苏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这猪的脏器,是否与人体相差极大?”史可法提问道。

“你问的正好,不过,令你失望了,猪于人的脏器大同小异,只不过是分部稍微有些细节上的差别……”

随着讲解,大明首次有人大规模的开始认识脏器的真正样式,而不是仅仅从过去的传闻当中进行了解。

讲解完以后,便是各自解剖,虽然依旧有些不敢,经过一点点努力,都克服此前的心境。

整个一天,人们都在与血肉为伍。

当残阳将血红泼在大地之上,似乎天地都被染上血腥。

“好了,今日的教学便到此,最后,将猪放好,自有人收拾放到后厨。”

放到后厨……

人们总算是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猪肉。

而且,也终于明白,为何经过实验之人,就没人在愿意吃猪肉。

这经历过一整天和猪打交道,怎么可能会有心情再去吃猪肉?

经历过加强轮训之后,人们在包扎的造诣上都提高不知一个档次。

而且经过猪解剖实验,人们对过去关于人体的说法,又有了新的认识。

经过一阵忙碌,方书安总算是有时间回城,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他出行总是一辆不起眼的乌棚马车,外边极为普通,除了极少数有心人才会发现这辆马车的与众不同。

与那些需要依靠马车外观展现自己地位不同,方书安的马车,并不需要什么鲜艳的外观彰显自己身份。

在认识的人面前,他不需要,而在不认识之人面前,也没有必要。

再说了,方书安的马车,简直就是大明版的辉腾,虽然看上去十分低调,但是内在豪华,一般的马车可是不能相比。

在大明,再好的马车行走时也会发出吱嘎声响,唯独方家的马车很安静。

与过去不同,方书安从一个人独来独往或者只有一两个人相伴,变成有些护卫。

按理说,大明士子一般都是骑马。

但是么,由于现在他肩负的东西越来越多,所以不得不提高防卫,马车的防御水平,总归比骑马好。

左右各几个黑衣黑裤的护卫,虽不怎么起眼,但在练家子眼里就会发现他们的厉害。

不论马车如何行进,他们总会保持一个阵型,护住马车要害,眼神不经意的逡巡,都带着十分坚定的气息。

虽然不是杀气腾腾,但是毫无疑问,即便是遇上危险,他们也会第一时间冲过去。

方书安不想搞这个阵仗,奈何老方不同意,他可把孙子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无论是对于方家或者是大明,都需要他。

因此,老方便把方家培养的几个拔尖护卫通通派给方书安。

此番,他是要去参加熊家乔迁之喜的,熊芷晴跟着方书安和林月华做生意,短短半年光景,身价已是不菲。

靠的盈余,总算是能拿出身价,在城西置办了一处宅院。

宅院不大,还没方书安别院一半,但胜在结构精巧,布置清幽。院子里的布置也没有其他江南商人那样,弄个移步换景的庭院。

不过么,倒是符合熊廷弼一贯低调简朴的作风。

391 难得一醉方休

今天邀请的也只是些亲朋,没有其他外人,方书安到时,林月华正在帮着布置宴席。

好歹大家合伙做生意,能和熊芷晴平辈相交之人,原本就没有几个,有一个就要顶上一个的用处。

看见方书安,林月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方书安知道原因,臊眉耷眼的假装去参观宅院。

前次正情浓时被人搅了局,方书安竟忘了去安慰,这会让人怎么想?

换做是方书安,他同样会生气,现在么,林大小姐正在气头上,轻易不敢招惹。

两人的交流时间很短,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但是么,总有些人时刻盯着两人。

这不是,一切都被熊芷晴看进了眼里。

自从方书安进门,她可是一直在暗中观察,见到两人的动作,神情里有些落寞和不甘。

此前,还觉得方书安不过是个登徒子,但是越是了解,越发现此人不简单,尤其是接触不少大明顶层的青年人,她的眼里早就装不下别人。

像是方书安年纪的人,或者是文采斐然,将来可能登堂入室,位列馆阁。

或者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将来说不得能官运亨通。

再者,年纪轻轻便很有经商天分,说不得能成为下一个张田余之类。

但是,从没有人像方书安一样,能够将以上所有的有点兼顾到一人身上。

试问,满大明,还能发现第二个方书安么?

话说回来,看看他们两人,林月华虽有些经商头脑,但终究缺乏官场智慧。

虽然说,官员家眷大部分时候都是花瓶,但在有些关键时候,还是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毕竟,官员的夫人们也是需要交际,她们能解决很多官场不可言明的东西。

尤其是在不方便官员们本身出马的场合,由夫人们代为传达或者联系,怎么也多了一层缓冲,而且也不需要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来传播消息。

想了片刻,熊芷晴在心里默默的摇摇头,方书安此人,从未明确表露过心态,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考虑。

至少现在,依然没有做出合适的选择。

将几人的复杂情况驱赶走,熊芷晴挥挥手,吩咐侍女准备好父亲珍藏了十几年的那坛女儿红,熊廷弼说过,要在女儿出嫁时才饮那坛酒。

现在,虽然不是出嫁,但……

也不知道是刻意为之,或者是有什么其他方面的考虑。

不知怎的方书安被安排在熊家亲戚一桌,知道他的身份后,酒盏就没放下过。

按理说,方书安的酒量,等闲人不具有任何可比性。

只要不是喝快酒,方书安就属于能一直喝不带醉的那种。

可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他就是再厉害,也挡不住很多人来车轮战。

等方书安酒至半酣再抬头时,发现场中已无多少人。

林月华不知去向,李尽忠钻到桌子下抱着一只酒坛,再举杯,桌子上已无人能对饮,对方书安来说,大明的白酒并没有什么难度,度数低,口感不算好,并没有后世的那般工艺。

虽然他们也有蒸馏酒,但是除非是特别好酒之人,通常情况下,普通场合是不会准备蒸馏酒作为接待用酒。

正愣神间,一身粉色衣衫,打扮俏丽的熊芷晴走了过来,巧笑嫣然,“方大哥喝的可还尽兴?小妹这里有一坛好酒,请大哥品尝品尝。”

不对啊,熊芷晴何时这样?

方书安晃晃脑袋,试图将脑海中的幻想赶走,他不敢确定,现在自己是否已经喝醉了。

没醉?那是不可能,没醉的情况下,怎么会看见粉色衣衫的熊芷晴?

平日里,打死她都不会变成如此萝莉风。

思考了一会,还不等方书安回答,熊大姐拍开泥封,顿时满屋酒香。

“看来,是没醉?要不然,做梦还能闻到酒香?”方书安嘟囔着,随即闻了闻,不由赞道,“好酒!”

熊芷晴倒好两碗酒,先端起一碗饮了下去,道,“小妹先干为敬,祝愿大哥前程似锦,与林小姐白头到老。”

搞不清楚状况的方书安,又有些纳闷了,怎么的,熊大姐会嘱咐自己,看来还是在梦里……

他知道熊芷晴对自己的心意,只是自己情事一塌糊涂,总不能弃了林月华,而且,以熊芷晴的身份地位,又不能当小。

难办啊,难办啊,以前是因为其他原因,没有时间成家立业,现在么,则是因为困难,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酒不醉人人自醉,心里有故事,胸中有烦恼,就更加容易醉。

正是如此,方书安一杯接一杯,稍微开始有点上头。

不过么,他却没看到,熊芷晴眼眸越来越亮。

两人虽然都在对饮,当时方书安并没有注意到熊芷晴的小动作,她每饮酒都用袖子掩着嘴,就连袖口嘀嗒的酒渍丝毫没有察觉。

酒总是陈年的香,新制出来的酒体,各组分还没有完全配合,所以入口会有辛辣感,而且整体偏薄。

面前的酒不一样,经过十余年陈化,已经进入最佳适饮期,这坛酒,如丝如挂,不仅醇厚,度数自然也不低。

酒到酣处,方书安眼前情景旋转,醉的一塌糊涂,潜意识里被掺着躺在塌上,随后脑中一片空白……

等到醒来时,眼前亮着两只蜡烛,好久才回过神来,发现正是自己卧室,青儿听见动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银耳粥,“少爷醒了,您可睡一天了,林小姐来过,见您不省人事,待一会便走了。”

方书安捂着有些嗡嗡发痛的头,道:“我几时回来的?”

青儿回道:“半夜才回来,是熊家派人将您送回来的。”

方书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记得最后陪熊芷晴饮几杯酒,之后什么也记不起来,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断片了!

啪啪啪!

方书安拍拍自己脑壳,妄图想起昨晚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惜啊,这是他头一次酒醉,也是神经系统一次彻底当机。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只要是没有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别的都不算是什么大事情。

392 青儿亦是异常

“熊家大姐说什么没有?”方书安歪着脑袋问道。

“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就是说要照顾好您。”青儿回答到。

“什么都没说,那……看来真的是想多了。”

“不过……”青儿突然冒出半句。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怎么跟那些人说的,说话净说一半。”

方书安有些着急,青儿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些坏毛病。

“芷晴小姐与平时很不一样,您知道的,她看见你,多半眼神是种很复杂的神情,有时候是欣赏,有时候是嫌弃……”

“什么欣赏什么嫌弃的,你就想说啥。”青儿没来由的一段话,让方书安有些纳闷。

“唉,这么说吧,昨日她送你回来之时,眼神内不是平日的欣赏和嫌弃,而是另一种眼神,就像是,新妇送着丈夫上战场,眼神里即是心疼,还有不舍。”

青儿说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说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怎么个情况?

咋还就变换表情了?

“还不是你家公子受人待见,其实这才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吧,平日里那些什么厌烦,不过是装出来罢了,哈哈哈哈。一但发现我没有看着她,便原形毕露,没办法,你家公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哈哈哈。”

方书安说着,哈哈大笑,招呼道,“来些吃的,肚子里那叫一个难受。”

听他说完,青儿不情愿的转过身,去准备去了。

不过刚出门,便是表情一滞,甚至脚下都有些慌乱,平日里,她少有这般情况。

难道,究竟是两人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公子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罢了,罢了……

究竟他们一个是佳公子,一个是大家千金,算起来,也是良配。

不像自己,身份都不敢说出来,能有个什么未来?

而方书安,方才还得瑟的表情,瞬间垮掉,换成一副发愁的表情。

难道说……

熊大姐那人,真的趁着他酒醉,干了什么?

需不需要负责?

万一对方有身孕,怎么办?

林月华怎么办?如何向林家交代?

他下意识的摸摸双腿当中,都他娘的是它惹的祸啊……多少人都是倒在双腿之下。

可是,哪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手起刀落,解除忧愁吧。

而且,熊大姐也没表示什么。

算了,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吗,兴许就是一些巧合呢?

再者说,青儿的观察也不一定准确,谁知道当时心里是怎么想?

想明白此处,他便不再纠结,而是稍微活动筋骨,等着吃的过来。

宿醉的感觉太难受了,方书安可不记得自己究竟喝掉多少。

不一会儿,青儿便端着东西过来。

看得出来,应当是此前准备好的,要不然,现在又不是餐点,根本不能马上变出来。

“有心了,还知道给本少爷提前准备吃食。”他笑呵呵的说着。

“少爷您是许久不醉一次,没有办法,奴只有学着别人,准备了。”

方书安喝着青儿的银耳粥,入喉下去,十分舒坦,一股热流从口腔直接眼神到腹内,整个人都像是激活一般。

“还别说,宿醉之后喝一碗热粥,那是真舒服呀。”方书安长处一口气,向青儿伸着大拇指。“咱不说其它,就是你做粥这份功夫,满天下也找不到几个相提并论之人。”

表扬的有些夸张,但是青儿还真当的起,她的粥食,真能算上一绝。

东西虽好,但是架不住昨日刺激的厉害。

努力喝完一份粥,方书安胃里仍然难受,浑身不爽利。

准备开开窗子透透气,刚打开一点。

呼呼~

窗外的冷风便吹进来,屋内的温度瞬间降低很多。

“一阵秋风一阵凉,看样子,很快就要入冷了啊。”

现在是小冰河时期,相比起其他时间段,冬日来的早,而且温度更低。

人要知冷知热,自己照顾好自己。

方书安虽然很是强壮,但是与保暖没有关系。

所以他索性披上张田余送的熊皮,躺在软椅上养神。

难得休息一会儿,先不管那各种活计,现在就想呆着,不想其他。

见他如此,青儿稍微放下心来。

方书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像懒虫一样,窝在房间内消磨时间。

青儿翻出来自己的绣活,趁着时间,在一旁忙着着。

如此一来,画面颇为温馨,很久不曾有过的样子。

青儿看了一眼有些萎靡的方书安,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解。

自方书安改了性子,还是头一次这般模样,往日里只有在青楼胡混过才会如此。

看来,昨晚八成是发生过什么……

青儿在心里嘀咕着,这一次,她莫名的感觉到心里一疼,仿佛是什么牵扯一般。

以前方书安不是没有去过青楼,即便每次都是纵欲过度后再回来,她没什么感觉。

此次,不是在花柳之地,而是良家子。

按理说比过去的情况要好多了,但是……青儿不但不觉得欣慰,反倒是心里极为不平静,好像有什么地方堵着一样。

越是有此种感觉,便越是想着找个事情将其过去。心里想着事情的同时,手上的活计没有停止,而且,力度还更大了些。

“哎呀~”

她不留神将自己手扎住,不过瞬间反应过来,将绣活拿开,免得脏了布面。

“哎吆,我看看,怎得恁不小心呢,看样子,需要少爷我照顾你一段时间了啊。”

方书安抢过来青儿的手,仔细查看情况,他用手挤了挤伤口,有血流出来。

还好,出血量并不大,按压一会即可。

不过么,未来几天还是不太方便沾水。

“好了,你休息几日,莫要在用手沾水,虽说伤口不大,但是遇到炎症,总归是难以解决。”

处理好之后,方书安嘱咐着青儿,让她注意伤口。

“您说笑了,如此小的伤口,不碍事的。”青儿甩甩手掌,将手背在后边。

自己不照顾他,谁来照顾他?

“你放心吧,让春桃来就行,不会委屈到你少爷我的,哈……”

“不行!”

方书安还没笑完,便被她打断。

只不过语气很是强势,让方书安瞬间觉得自己是仆人一样。

393 给药方式

反正青儿总是奇奇怪怪的,也不在乎多这点变化……

方书安自己给自己放了假,其他人就没有那个好命,一切如常进行。

尤其是学院的教学等,更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当丽塔和苏菲娅入手之后,她们能很好的承担起初学者的教授。

需要方书安出面的时候,就是后边难一些的课程和更加有难度的一些实验。

只是么,他想歇着,却不见得能歇着。

自从能力提高以后,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也就找上门来。

一个寻常的伤情,最终引起不寻常的故事。

锦衣卫一个小旗,在担任学院护卫时候,意外受伤,原本,不过是小伤,他也不碍事。

谁知道,由于处理不当,慢慢的变成炎症。

而且,由于受伤的环境比较差,所以感染来的异常猛烈。

若是在过去,基本上没得救。

若是夏天,炎症会很快化脓,而且因为创面面积大,化脓的程度会很厉害。

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会变成脓毒血症,最终导致死亡。

可以说,化脓到一定地步,只有听天由命。

好在!

方书安已经试制出青霉素,而它的使命,就是在一般方法无效的情况下,控制住严重炎症。

可惜,还没有合适的注射器,想要肌注或者静推都比较困难。

还好,伤情是大面积外伤,主要的炎症也都在皮肤上。

方书安命人用酒精处理伤口之后,再撒上青霉素。

还好,小旗不属于敏感型体质,青霉素很快的发挥作用,前一天还是化脓的伤口,第二日竟然有要结痂的迹象。

经过三日,原来无法直视的伤口,都开始结痂!

那是好事情,开始结痂便意味着,伤口的愈合功能恢复,不用继续发炎。

本来是必死的事情,在新药的作用下,竟然奇迹般的活下来。

这是对青霉素最好的炎症。

锦衣卫小旗,也成为抗生素治疗的第一人。

事情到这一步,按理说该结束了,但事实就是如此,小旗不是普通人,他也是锦衣卫世家,兄长恰好是朱常洛的侍从官。

在听完小旗的故事之后,朱常洛意识到,这又是方书安搞出来的一个重大发现!

其重要程度,比他弄出来的那些什么单车之类,更加有价值。

能在鬼门关上将人救回来,还是十分难处置的化脓,那对于伤员的意义太大了,在作战中,无形中就能降低死亡率。

都不用仔细思考,朱常洛就能意识到其中的价值,他极为重视,急招方书安进宫。

听说是青霉素的事情,方书安心里有底,准备好需要的东西,便向皇宫里进发。

青霉素这样容易致敏的药物,在还没取得一些临床数据之前,方书安是不敢大规模进行推广的。

最主要的是,他还没有解决针头的问题。

注射器好说一些,玻璃工艺越来越成熟,制造些可蒸煮灭菌的玻璃注射器,问题不大,稍微克服工艺难题就行。

但是针头呢?那个是考验工业底子的事情,以现在的工艺,方书安不保证能做出来。主要的是,他现在并没有那方面的人才储备,想要开发都困难。

一边思索着面临的问题和挑战,一边埋头赶路。

走在紫禁城中,方书安恍如隔世。

现在的紫禁城是高门大院,禁卫森严,前世时由于工作原因在北京进修,没少逛过这地方。

除了第一次真的参观,其他都是给朋友当导游,在外人眼里极度神秘的紫禁皇城,方书安一点都不好奇。

了不起也就是大点的房子,走起来还费劲,也不知道待的个什么劲。

带路的小太监看方书安模样,有些纳闷。

以前不是没有带过新人或者准新人进宫,别人进宫都是趁人不注意四处偷打量,眼前这位是真的什么也不看。

即便是经常进宫的朝廷大佬,也没有方书安的淡定从容,甚至是有点,心不在焉……

就像……就像在逛自己家似的,还思考着什么问题。

带路太监自己告诉自己,一定是错觉,一定。

见到朱常洛时候,他正在暖阁看着奏章。

自从事实上继位以后,他便一直在处理积压多年的问题。

万历因为股本之争,几十年未曾上朝,国家大事,也就是捡着一些重要的事情处理。

其他可办可不办的,基本上都积压处理。

不说其他,连每年都需要维护的河工,在万历末年,也变得不如从前,要不是此前极为河道用心,再有束水攻沙的方法。

黄河早就横冲直撞了。

都是大事啊,虽然不是重要紧急的事情,但是一桩桩都要办。

不过,事情也不能一起干。

毕竟,虽然说财务稍微有些缓解,也不是什么项目都能拍马就上。

“陛下,微臣方书安奉旨觐见。”

朱常洛放下卷宗,笑眯眯的抬起头,“方小子,你个皮猴儿,当初可是没少拐带着校儿做些事情。朕还以为你们就是胡闹,不曾想,一次胡闹比一次厉害,一次胡闹比一次有收获。这次听说,你们弄出来个很厉害的药?”

朱常洛现在日理万机,也没时间和方书安弯弯绕,上来就直奔主题,毕竟,他要过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陛下,青霉素我们确实最近研制出来,而且,经过初步的动物实验和人体试验,已经基本确定有效性。”

“那可真是好东西,怎么样,何时能配备?”

朱常洛还是很关心新技术的应用。

“回陛下,事情……没有那么顺利……首先是因为没有找到更高产的菌种,所以产量不大。再一个,我们还没找到更加合适的给药方式,还需要通过不断的尝试来完善。”

“菌种?那朕还真帮不上你们,还需要你们多费心思去找寻。至于你说的给药方式?说来看看,朝廷或许有方法?”

见朱常洛如此说,方书安心里一动。

谁说不是呢,他那里没有的工艺,不代表京城甚至死大明没有。

“微臣需要的是一种空心的铁针,我们需要将其扎入人体,进行注射,那样,青霉素的效果会更好。”

394 突然消失的熊芷晴

空心针,基本上属于大明工艺的顶尖技术了,即使是朱常洛,也不能马上就拿出来。

不过工部以及某些造办处,有不少名不见经传的老妖怪,不见得就做不出来。

听闻方书安的需求后,他便安排王安去寻找,或许宫里就能找到高手也说不定。

对于此观点,方书安开始还有些疑虑,不过想想大明工匠确实有奇人,他也就释然了。

连簪子都能做成空芯,做成针头的话,或许真是不是想的那么困难。

如果能找到,那自然是更好。

难题有人负担之后,方书安也能将精力转移到其它事情上。

可惜,他还没有完全投入到下一件事情,其他的突发状况总是会层出不穷的过来。

算起来,秋叶遍京的时间还没有多久,但是气温下降的太快,所以叶子掉落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即便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全部出动,几乎都赶不上黄叶掉落的速度。

当最后一片落叶坠地之后,寒霜越发频繁的侵袭京城。

与之相反的是,几乎每个月都要到方家打卡十数次的熊芷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其中有蹊跷么?那肯定是有的,方书安心里犯着嘀咕。

仔细回想,应当是那日之后,她便再没露过面,并且,熊家开始起色的生意,也逐渐也交给熊芷雨。

是灰心意冷?

定然不是,熊家正在蒸蒸日上,她没有理由远走天涯。

人一旦习惯了她,突然不再出现后,多少会让人不适应,比如说,方书安的祖母,每次见到孙子都要提一嘴。

会过问熊家大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得到方书安确定没出事的回答后,才做安心。

但是老人家依然会念叨着,这个不算方家人的姑娘。她在老人家面前出现的频率,比很多方家的子女还要多!

一般这类人,很容易被主家人嫌弃,但是熊芷晴不同。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方家的女人几乎都喜欢熊家大姐!

那可就是十足十的功夫,异性相吸不难,同性还能不相斥,那才是真的有难度。

由此,方家内宅被熊芷晴收拾的十分妥帖,仿佛天然的方家女主人。

林月华自然紧张,意识到熊大姐的做法之后,同样是更是不计成本在方家撒好处。

她也有样学样,坚持每日都去给方书安祖母问安。

说句难听的,就是方家那些孝子贤孙,也不见得能做到如此。

虽然林月华比熊芷晴起飞的晚,但是她做的更加到位……

所以,总算是稍微拉回些印象分。

而那些得了好处的方家女人,也不好明面上偏向谁,面对两人时都笑得像个弥勒佛。

若是老祖母惦记也就算了,当连续十数天没见到熊芷晴,林月华也察觉出异常。

联想到此前的事情,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必须要查清楚,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其弯弯绕绕,不如直接去找熊二姐问问。

想好便行动,林月华带着婢女,装上礼物,便驱车前往熊家的新宅子。

比拼规模,自然是与林家有差距,但是比此前的小院子好上很多。

门子听说是林家大姐,赶紧去回禀。

如今熊家和林家算是生意上的伙伴,门子自然知道孰轻孰重,至于其他的故事,他也就是私底下嚼嚼舌根子,表面上不敢表现出什么。

看见芷雨娉婷的走来,林月华整理下思绪,露出热络的笑容,说到。“芷雨妹妹旬日不见,别来无恙。”

芷雨盈盈一福,回道,“托林姐姐的福,小妹就是刚接手,有些不习惯。”

两人客套一番,便步向花厅。

一边走着,芷雨笑眯眯的问,“林姐姐可是来寻姐姐的?”

林月华也没想到,熊芷雨会先发制人。

不过么,她的名声在外,向来泼辣直接,倒也是真性情体现。

“可不是么,芷晴妹妹突然不见,让我们这些姐们还有些不习惯,众位便让我来,看看妹妹是否有什么难事,或许能帮忙。”

林月华说的客气,熊芷雨便没有多为难。

“林姐姐忧心了,姐姐是带着几个老仆回了江夏老家,那里老宅年久失修,回去修葺一下。”

现在去修葺老宅?

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啊,毕竟冬日来临,江夏又不是什么南岭,冬日也是冷,哪里方便干活呢?

不过么,人家就是这样说,即便不是,又能怎样?

“原来如此,林家倒是有些修建的好手,若是妹妹不嫌弃,我让他们去江夏,帮帮芷晴。”

林月华顺嘴一说。

“就不劳烦姐姐了,您家的工匠,那都是营造法式般的高手,老宅并非是大修,只是简单修葺,大匠们过去,还真是大材小用。”

熊芷雨终究还是拒绝了林的提议。

越是如此,林月华就越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是,不管怎样,现在熊芷晴确实暂时消失。

莫名没有敌手,林月华虽觉得怅然若失,却也松一口气。

若说别人跟她争抢,还能稳坐钓鱼台,熊芷晴出手,她不敢怠慢,除去熊大的因素,实在是方书安太出色,就像一块扔到狼群里的肥肉,都想啃两口。

不算熊芷晴,还有方书安的大丫鬟,说是大丫鬟,但是谁都能看出来,青儿的地位十分特别,比一般的丫鬟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或许青儿影响不到林月华和熊芷晴的主位之争,但是将来若是要分走些地位,也不是不可能。

林月华将探听来的消息,一并分享给方书安。

她想知道,方听见此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芷晴回乡修房子,她选的时间真是与别人不一样。”方书安淡淡的说着,并未进行更深入的讨论。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方书安几乎就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就好像那事情与他没有关系一般。

其实,这样的结果,已经在方书安的预料之中,他早早的就做过思考,因此摆在面前的就不是个什么能引起多大变化的问题。

方书安原有一肚子疑问要问熊芷晴,知道熊芷晴回了老家,也只好打消念头。

395 问还是不问?都是个问题!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问,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问一个姑娘家那种问题,熊芷晴没有当场翻脸都是好的。

但是,如果发生了而又没问,也是个问题!

问还是不问?

都是个问题!

方书安想来想去,可能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如果说,熊芷晴的事情是一个插曲,那么另一件事情,则是个会引发地震般的存在。

方书安回到学院他的房间,宋应星便一脸神秘的挤了进来。

进来之后,老宋先不说话,鬼鬼祟祟的看看来的方向,确定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关门。

“老宋,你这是干什么?”

方书安有些纳闷,宋应星突然间如此谨小慎微,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我不知道他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总归不算小就是!”

见他所得严肃,方书安也收摄心神,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你说吧,我听着,若是不便流传的事情,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就算完事。”方书安算是给他一个保证。

“你最好了,不瞒你说,此事我听闻以后,只敢与你说。”宋应星明显有些慌张。

“说罢,无碍,多大的事情,有我、有学院呢,再不济,还有家祖。”

方书安蹡蹡的拍着胸脯,宋应星才小声说着,“制作望远镜的苏茂珍,发现一个了不得的事情,原来,月亮上,没有神明!没有玉兔,没有广寒宫,没有嫦娥仙子!”

“哦??”方书安强忍着笑容,故作疑问道。

月亮上有什么,方书安当然知道,也就是一些环形山,除此之外,连水火都没有,怎么会有神仙?

“老宋啊,那些东西,到底都是传说中的事物,现在没发现,原本就是正常。”方书安安慰着他,说着。

可是,宋应星并未得到安慰,依旧紧张兮兮的表情,“这还不算,他们发现,太岁、荧惑等等,也都是普通的大圆球,看不出任何神仙迹象,而且,他们应当和月亮一样,就是个巨大的石头!”

竟然能看出来,行星是石头,那真是了不起的发现!

“苏茂珍如何能确定,那些星星都是石头呢?”方书安明知故问道。

“月亮看着明亮,但是用望远镜看去,能清楚看清上边的东西,尤其是在白夜交接之时,更加方便。

看到月亮以后,他便看其它星星,最后发觉到,天上似乎有两种星星,有的能透过望远镜,看到表面都是石头。而有的,像是日头那样,本身就能发光,或许,日头这样的,才算是神明!”

额……

方书安听着还算激动,谁知道最后还是纠结到神明的事情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人类的水平有限,无法通过理论去解释一些东西的时候,便去创造对应的神明,来解决对应的问题。

古人不懂的雷电产生的原理,便只好去创造雷公电母,或者雷神来解决雷电的问题。

下雨,掌握不了原理的基础上,便搞出雨神,风神河神,都是用来解决暂时还没有认识到的原理。

至于苏茂珍会说恒星是神明,也是他找不到合适的理论去解释当时的现象。

如果他知道什么是核聚变、什么是恒星发光的原理,自然也就不会向神明那里靠拢。

牛顿晚年就是无法解释第一推动的来源,最后只好向神学去靠拢,妄图从神学当中找到最原始的推动力解释。

按照方书安的理解程度来说,宋应星或者苏茂珍他们,自然是还停留在较为浅薄的程度。

但是对于大明的文人来说,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高度!

能将恒星和行星做简单的区分,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如果现在有nature这样的杂志,这一项发现就能够刊载其上。

“还有更为可怕的事情。”宋应星语调愈发的小,好像说出来会引发什么轩然大波一样。

“直说便是,何许藏着掖着?”方书安开解道。

“他们发现,我们好像是围着太阳在转……”

“什么?”听见他如此说,方书安也是惊了!

谁能想到,像苏茂珍这样的工匠,竟然会发现地心说的谬误!

“你刚才说他们?难道不是苏茂珍看出来的?”

方书安皱着眉头问道。

“除去苏茂珍,还有毕懋康,历山书院山长。”

“毕懋康!”方书安也有些吃惊,这位大佬他是知道的,毕竟在原来的历史上,毕懋康是大明燧发枪的发明人,怎么现在,成了日心说的联名发现人呢?

“您知道毕懋康?”宋应星有些疑问。

“哦,毕竟是书院山长,我还是有所耳闻。”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总不能说是知道人家是燧发枪的发起人吧。

“不过,你们是如何知道,人家也发现的?”方书安有些不明白。

“购买咱们望远镜的人数有限,他们在遇到什么问题以后,都会写信交流。而毕懋康的信件里,多次提到此类问题,恰好,苏茂珍也一直在观察,不曾想两人同时发现……”

宋应星讲述着事情的缘由。

“此事,是个重大发现,假如披露出来,影响巨大。如果,他二人不介意,我们可以徐徐图之,没有必要一次就让所有人都明白。”

方书安一边思考,一边想着该如何将此事温和的表述出来。

大明不会发生像是布鲁诺一样的惨案,但是谁知道别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如果眼下就公布,人们没有缓冲的余地,很难相信事情的真假。

若是再被有心人一搅和,那就更加复杂了。

所以,方书安的意思,是希望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让人们先打破既有的印象,稍微产生些许疑问,然后渐渐的将事情的真相一点点放出来。

那样的话,群众的接受度会好很多。

但是么,最终还是要尊重两个发现人的意见,如果他们必须要发,那还是只能遵循两人的要求。

只不过,他相信,毕懋康肯定会做出更加合适的选择,至于说苏茂珍,已经不是年轻人,或许也明白方书安的苦心。

396 美貌是本钱也是元凶

天文学自古以来就是帝王家和钦天监的禁脔,在他们的认知里,天象,藏着人世间最为高深的秘密。

所以,此事数千年来,都是一些专门的人员在做,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外传。

或许他们公布自己的发现之后,不会像布鲁诺一样,被火烧死,但是多少会受到一些限制。

至于到什么程度,方书安也不敢说。

现在时局特殊,还不是点燃如此大炮仗的时候,所以说,事情还是需要等一等,最起码等到泰昌大典过后,才方便搞些小动作。

“先按下不表?”宋应星眉毛拧成了十字。

“老宋,你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先观望看看吧,可以继续观测,多记录一些事情,等到能够公布的时候,要让天下震惊!”

方书安攥着拳头,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心里是在和谁做对。

天文的发现固然是好事,但是出现的时间不合适,即便是推荐科学发展意愿强烈的方书安,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难道是,我们做错了?”宋应星有些不甘心,他们好不容易观察出来的数据不能公布,那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当然不是你们做错了,这样的事情,人们高兴还来不及,可惜啊,眼下只有保持安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或许,人们对方书安这句话的理解各不相同,大多数都以为,是要让泰昌安稳继位。

只有方书安自己心里明白,他要做的是让朱由校顺利登上太子之位!

朱常洛代表的自然是现在,而朱由校才是未来,尤其是被方书安矫正过的朱由校,才有可能把大明带向另一个高度。

看着宋应星心怀愤懑的离开,方书安心里也十分难受,来大明后,大部分时间,他都能敞开手脚,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只能束手束脚,半点绕弯的办法都想不到。

当他回到书房时,发现前几日交给李尽忠的一份册子还在,这不应该啊。

李尽忠是有什么事情?这么不靠谱的行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他稍加思索,无奈的摇摇头。

熊芷晴的离开,使得林月华压力骤减,可以从容的面对方书安。

而对于李尽忠,何尝不是?

以前,因为有熊芷晴的存在,即便是心里没有什么想法,李尽忠也不敢常常去找熊芷雨。

就这,还经常被大姐念叨。

而因为她离开京城,事情就有了变化。

没了熊大姐当电灯泡,李尽忠几乎每日都要往熊府跑,如此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鬼知道熊家大姐何时归来,到那个时候,又会像从前一般难搞,还要经常打游击战了。

正因为李尽忠心思在熊二姐身上,无形之中便耽误不少事情,连学院的训练也开始变得不如从前那样用心。

面对此事,方书安虽然有意见,却也不好阻止自家兄弟追求幸福,没多说什么。

训练的事情,暂时落下,后边可补充追赶进度。

虽说李尽忠最近表现的有些差劲,那也是与此前比较的情况下。自从担任教学以后,大部分时候表现的都还不错。

现在又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就让他先去努力吧。

看看那份文书,方书安只要自己去城里一趟,那是捎给孙传庭的一份文件,算是方书安对新型火器使用的一些建议。

随着明军对迅雷弹和鸟铳应用的日益完善,大明需要建立新式训练体系了。

现有的训练内容,很多还是冷兵器时候的思维,对于热兵器的使用和领会,还是差了些档次。

所以说,他对新式战术的应用,拿出了更为合适的方案,力求能够将大明的战力,再次提高一个档次。

由于老方的命令,方书安现在出门都是马车,不再骑马,虽然对于男子汉气概有些影响,但是事急从权,大部分人也都能理解。

这不是,才说出学院去城里,刚出大门没多远,就被一阵喊冤叫声拦住。

何时连喊冤都找他头上了?

如是其他事情也就算了,他擅长的事情很多,但是里边怎么也不包括处理冤假错案啊?

他那叫一个郁闷,这要是让相关人员知道,保不齐就是顿参奏

可是,又不能置若罔闻,而且人家能找上门,就说明应当知晓一些基本的信息。

稍作思考,他一把掀开帘子,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不长眼的角色,要在此时拦着他。

只不过,看见情况的瞬间,他的主意就打消了。

只见,马车前跪着一个书生,相貌俊朗,气质倒也不凡,一脸悲戚的举着状纸,口中不停喊着冤枉。

冤枉的真假,暂且不与评论,但是书生的样子就有些令人心酸。

都说读书人只拜天地和父母,但凡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不会让书生如此为难。

方书安苦笑摇摇头,“这位兄台,喊冤尽可去顺天府、大理寺,哪怕去刑部也比找我有用啊。”

书生耿直脖子道,“阁下可是方书安方大人,当朝首辅之孙?”

方书安一愣,“那倒是我。”他没有想到,对方会认识的足够清楚。

见他承认,书生心情似乎得到宣泄,顿时哭声连连。

“我说,咱有话好好说不是。”

方书安看见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道,“请方大人为舍妹主持冤屈,舍妹她死的惨啊!”

当街喊冤,自是聚了一大堆看热闹的,而且越聚越多,方书安无奈,吩咐人将书生带到方府,马车掉个头回方家。

在方家,总算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

自从开始组织选秀来,便出了各种各样的小的或者大的事。

书生的事情,是一个典型见色起意的案子。

书生家乃是山西繁峙县,算是偏远之地。

不过,贫寒的条件不会影响女儿的美貌,作为一个北国女子,书生妹妹生的落落大方,我见尤怜。

大多数时候,美貌是一个人的本钱,并且是扶摇直上的好本钱。

可惜,有的时候,也会成为障碍,甚至会成为夺走生命的元凶。

397 妹子的贞烈

繁峙县山高皇帝远,作为一个知县就能横行一方。

选秀女原本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但是因为有很多人不想参选,便留下各种各样的歪门邪道。

比如说,京城的有些人家,不想自己女儿去的,都在想办法许好人家。

因此,一时间嫁妆大涨,彩礼骤降,凡是有些点像样的人,都是媒婆踩破门槛。

也就是方书安这样的极品,才没有几个敢上门。

也正是有如此现象,所以选秀一个本来应该是自愿的事情,后边由于各个地方自主报名的人数不够,或者是人数虽然有,但是都凑数为主,相貌难以上得台面。

那可是给帝国延续血脉的存在,总不能找的都是无法直视之类的吧。

种种原因在一起,最后造成的结果便很不理想,基层送上来参与选秀的人数不够。

不够其实也没什么,少点也能参加。

但是因为上下级考评体系的存在,有些人就将其变成硬性指标。

一但事情和考评结合起来,那么事情就变性,原来办不办都可以的情况,也就变成必须要办好。

如此一来,两厢矛盾之下,选秀从自愿项目变成了摊派。

摊派之下,原来就有上下其手的空间变得更大。

书生的妹妹,本意也不想去,正好,知县见他妹子生的漂亮,便起了贪念。

想要不去参加选秀女,要么就是嫁为人妇,要么就是过不了婆子们的甄选。

不明就里的书生妹子,就这么被知县忽悠了,说只是要不是处女,就可通不过婆子们的选择。

然而,等到临头,妹子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掉进一个陷阱里边。

可惜啊,知县早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到手的鸭子,他当然不会让妹子飞走。

于是乎,原本是忽悠加上骗人,最后就成为了用强。

按照繁峙县知县的经验,凡事吃亏的少女,大部分都是因为名节,不想自己名声变得什么都不是,所以会忍了下来。

但是么,虽然知县使手段把妹子强了,却未能和往常一样得逞。

当知县在妹子面前吹牛自己过往的时机之时,并且威胁要是说出去就杀掉她是,妹子已经在心里竖起绝不妥协的旗帜。

虽然她们家并非富贵人家,但是也有着刚烈性子,并且,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节和对知县的报复。

她选择了最为极端的方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妹子留遗书,用死亡将知县送上风口浪尖。

然而,妹子还是低估了知县的能量,事情败露,也有遗书,却没有能直接指向知县的物证。

知县在当地也是经营多年,有自己的实力,尽管自己妹妹死了,但是书生告状无门。

并且,害怕事情会闹大,知县还找人在追杀。

书生的性格与妹妹一样,都是不死不休之人,原本他就不打算让知县好过。

既然对方还要追杀,那就更加是不死不休之局!

这样一来,即决定来京城告御状。

“但是,你为何会先找上我?”

方书安有些纳闷,这些似乎都不是他该找上门的理由啊。

“后学晚辈,本不应该叨扰于您,但是那狗官背景深厚,据闻知府也与他关系匪浅。”

书生说着,满是叹气。

如此,方书安才明白,为何他要拼命来告御状,合着还是地方上官官相护的那一套。

“那不过是地方官的势力,他们影响不到大理寺或者是刑部,为何要越过他们?”

“只是……只是……”书生犹豫着,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不瞒您说,我上路后未带足银两,又不愿舍得面皮,在中途饿晕过去,幸得一车队相救,嘱咐我来京城,要寻你,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车队?

指点来找他?

方书安也有些纳闷,这是何方高人,为何指名道姓要他参加。

难道那人是因为自己的名声?似乎是不太对,想不清楚之下,他便不再想,毕竟自己事情很多。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体上已经清楚,但是该交给谁还是要交给谁。

此事不是他的职权范围,贸然插手,不是个好主意。

思索一番,他没有太好的主意,最后还是找人去请孙传庭和骆养性。

让他们帮着自己参谋一番,看看找到谁是最合适的选择。

孙传庭一时走不开,说等晚些时候到,骆养性最近将事情料理的七七八八,暂时没有特别忙碌。

“我觉得,此事不寻常,秀女的事可大可小,大了说,可是皇爷的女人,这知县可算是色胆包天。”

涉及到秀女的事情,可是通天之事,地方锦衣卫竟没有奏报,骆养性也有些意外。

“下边没有传来讯息,看来锦衣卫里,说不好是拿了人家好处,我得跑一趟。”

他分析一番,决定亲自去看看。

太祖最恨贪官,设置登闻鼓,允许百姓击鼓鸣冤,但太祖之后也逐渐闲置,不是没人敢敲鼓,而是没有敲鼓的机会,大都被消灭在敲鼓的路上。

现在虽然有人来了京城要告御状,但是能不响起登闻鼓,还是不要响了吧。

“那你是何意,要么就直接让他去衙门,要么就等一等,我们去下边调查一番,看看是何种情况。”

骆养性说着自己的打算。

按理说挺大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有消息,那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地方官隐瞒的太好,再或者就是,书生说的不见得是实话。

后一层意思,骆养性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是保持怀疑的态度还是要有的,谁知道此人不是有心人要陷害方书安?

“最好是等我回来再确定,放心,不会耽误你的事情。”骆养性想法既定,便将自己的计划说出。

至于原因,他并没有给方书安解释。

不过么,他相信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即便不说,也能知道一二。

“既然骆兄你要去,那自然是最好的,还请多费心啊。”方书安抱抱拳说着。

“嗨,这又不是你的事情,说到底与锦衣卫也有关系。辽东一线刚整理妥当,西边看来也需要重新看看了,这些人啊,不让人省心。”

398 事态很严重

骆养性刚走没多久,孙传庭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书安,怎得?晌午有些急事,脱不开身。”

方书安刚将书生安排好,便把下午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孙传庭并不着急说话。

见他如此,方书安心里突然有些不祥预感,问道,“怎么得,有何不妥?”

“骆养性有没有说,他去的目的是什么?”

“说是去看看,当地的锦衣卫是不是已经废弛。”方书安说到。

“废弛?倒是个理由,不过有没有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

“其他的可能?”方书安皱着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或许,他是怀疑那书生,有可能说的是假话,又或者,没准是一个阴谋。”

见他说的严重,方书安思考一番,“你是说,书生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现在说了也不算。得要他们查探一番,才能清楚。”

孙传庭明显要更加谨慎一些。

“对了,你那个小娘子,怎样了?”

方书安突然想起来那会非要跟着他的徐鱼儿,遂问道。

“唉,还不是那样,不过么,她现在与贱内走的甚近,两人都快一个鼻孔出气。”

对于徐鱼儿的套路,孙传庭不知道还说什么是好。

“两人能说到一起还不好,总好过勾心斗角,一人主内,一人主外,你就踏实做好自己即可。”

如果两人能够分工协作,那对于孙传庭绝对是好消息,有了徐鱼儿帮助,家里收入就不是问题。

孙传庭也能安心做个纯臣,而不是有其他的心思。

“象生的官做的如何?”方书安问道。

“并不顺利,新君继位,事情很多,再加此前有大量积压之事,象生又是刚上任,事情繁杂之极。若不是我来的早一些,只怕也会如此。”孙传庭叹气说着。

“忙着好,熟悉以后,就能有大用,若只是闲着,那人多半是废了。”

说着此事,方书安想起前世自己部分同学。

毕业当时,去的都是铁杆企业,好处是稳定,轻易不会有大变动。

缺点就是太稳定,根本就看不见自己未来,似乎以后的几十年都会是那样。

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不错的职业。

但大多时候,人们并不想能一眼就看到的未来,他们渴望有更多的可能。

“竟说我们,你呢?听闻熊大姐突然离开,是有什么事情?”

孙传庭也难免开始八卦,说到底,谁都有一颗八卦之心。

“说是家里老屋年久失修,回去修建老屋。”

嗯???

这话你说是糊弄别人,就是孙传庭都觉得有些假。

“修建老屋,为何要她亲自去,不会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吧。你是不是……”

孙传庭玩味的看着方书安,好像他做了什么一样。

方书安什么人,怎么能让老孙这样胡诌。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们可没有…”话未说完,方书安稍微一滞。

“怎么,难道有事情?”

孙传庭问道。

“有没有还真不清楚,不过,那天喝了很多酒,醒来以后,我就在家了。”

“你还能让人喝醉?还是个女子?”

对于方书安的话,孙传庭实在不敢相信,他从未见这厮喝醉过。

“你是在说梦话?还有人能将你喝到?”

“我也不曾想过,但事实如此。”方书安无奈的摊手。

“有没有可能,你的酒里,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听他这样说,方书安心里一凛。

可不是么,此前没有想到过,经他一提醒,或许还真在里边下药说不定。

反正方书安搞了不少东西,总有一些能起上作用。

“难道说,她给我下了药?然后再?”

方书安分析一波。

“经过你如此一说,或许还真有可能!熊家大姐回家,说不定就是不想人们看见她的变化。”

她的变化?

方书安心里突然一动。

“不会吧,按照你这么说,那?”他不敢向下想了,那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熊大姐真的发生过什么,而且竟然珠胎暗结?

“老孙,东西能乱吃,话可不好乱说,谁知道是其他用途的呢?”

“好吧。你不愿说,不说就是,但是还是好好想想。”

两人说完,时间就不早了,孙传庭明日依然有许多事情处理,只好早点回去。

等他走了一会儿,青儿回来添加灯油。

“说说吧,你到底想听到什么?”方书安叫住青儿。

被他这么一说,青儿突然顿住。

“没有,什么都没有,您想多了。”

方书安叹口气,“你呀,也是越来越坏了。以为少爷我看不出来?你好好想想,从老孙进屋子开始,进来几次?此前,你可是没有如此高频率!”

原来是被注意到了!

青儿无奈的叹气。

“奴只是听听,没有其他意思。”

“没有?不见得吧,是否月华给你许了什么?”

方书安还以为,会是月华做的小局面。

原来是以为林家小姐,青儿的思绪少爷不是那么紧张了?

“林小姐并没有什么要求,您不要胡思乱想了?”

说完,青儿飞一般的逃了。

林小姐不过是他拿出来随口说而已。

至于青儿来的原因,无非也想知道,熊芷晴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书安能看的出来,这一年以来,青儿态度的变化。以前是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

现在呢,完全是两种风格!

似乎是看见就要过来,问问是不是需要帮忙之类!

事情的转变,在方书安眼里,还是十分明显。

骆养性去得快,回来的快。

他直奔方书安的书房,焦急的等待着。

方书安简单归置一番,看他如此,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怎么,事情很严重?”

“可以说,严重!”骆养性神态颇为严肃。

“怎么的,是什么事,能让你如此下去?”

“这么说吧,知县确实有想法,并且还和上级有很深的联系!”

“那……”方书安稍微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还不是全部,另外一件,比此事还早可怕!”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骆养性嗯一句话,让方书安不淡定了

399 隔山打牛

官官相护又能怎样,即便是能在地方上一手遮天,在帝国中枢,还不是一样完蛋?

而骆养性的话,则让方书安心里一寒。

“此时正是关系到朝堂之上的官员。”

朝堂之上!

那还真不是一般的案件,事情牵扯到庙堂之高,那就不是和此前想的那么容易。

方书安做好了有上下其手的准备,却没想到,真的会关系到高层官员。

而且还是关系到决策层。

如此一来,还真不是一般的调查部门能做出决定的情况。

“那么,这就是锦衣卫没有上报的原因?”

“是,也不是,他们也在搜集证据,只不过,没有想象中的顺利。”骆养性叹气到。

“怎得,难道那知县,都能和锦衣卫相抗衡了?”方书安有些不相信,地方官员的势力再厉害,也不可能和大明的情报组织抗衡。

“一个地方官,当然不会让锦衣卫思考太多,背后的实力,才可怕。”

能让锦衣卫都感觉到棘手的存在!

“背后的实力,那是谁?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都御使?即便是这些人,也不能将你们锦衣卫怎么样。”

“你说的对,若是这些人,自然不能将我们怎样,但是有些人,还是会有极大影响。”

话说到这份上,方书安算是从新冷静下来,能影响到锦衣卫决策的,只有那么一些人。

比如说司礼监,比如说内阁。

而这些人,目前都不是能动的人,

“怎么,难道是李恩?”方书安有些不确定,李恩刚去位,他的影响还在,如果是李恩有想法,那故事就有的说了,莫非是,太上皇有什么想法?

那不应该,万历自从到西山之后,从不理会正事。

选秀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影响国家政策的大事,所以他不会在此事上来表现影响力。

不是万历的话,也有可能是李恩,或者下边的人乱来。

李恩在时,下边人钱财不缺,现在人走茶凉,又没有抱上大腿。想办法搞一些钱财,赚一票完事。

如此一来,也说得通。

“不是李恩,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骆养性摇摇头。

“不是李恩?那就是王安了么?似乎更加不可能吧。”

与李恩不同,王安更加没有主见,或者说是,更加谨守本分。

也正是他的性格,后来才会被魏忠贤钻空子。

而且,王安还没有正式任命,他要是背后的主谋,更加说不过去。

但是,看骆养性的眼神,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是王安,那么只能是背后有人…”

话说到一半,他不敢继续了,王安背后的人,只能是朱常洛。

他为什么要阻挡自己的选秀?难道是因为有了看好的人选?还是说,根本就不想?

都不太对啊,后宫空虚,是时候补充了,此前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不同意。

而且,真实历史上,朱常洛是个喜欢女人的皇帝。

如果不是王安,还能有谁?

方书安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骆养性没有搭话,仍旧是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等等,方书安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说,那人,是他爷爷?

“你…你的意思不会是”,方书安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

此时,骆养性默默地点点头。

这…未免也太扯淡了…

事情最后竟然牵扯到自家头上,想想就让人难受。

不对啊,他爷爷不是那种人啊?以前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是这种说不上来原因的事情。

“是如何牵扯到我家身上的?”方书安冷静下来

“那知县田柏光,是国子监出身,当时的令祖刚好在国子监。”

这有些小题大做了,国子监一年多少学生,当几年祭酒,自然是门生故吏遍天下。

“不止如此,他的上官也是国子监出身,而且,还是令祖爱徒。”

……

方书安有些蛋疼了,这也能算到头上?

不过,真要算,有时候确实可以强加,门生,不就是这样么。

突然,他想到什么,“到底是谁的车队,提醒那书生来找我!”

事情的背后,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那人连身份都不愿意透露,却让书生找方书安,很明显,他知道里边的事情!

绝对是有阴谋!

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仅仅是开始。

“此事,你们不要管了,不超过几日,京城必定会掀起风暴!”

如果没有书生上京这件事,事情还是在小范围内,现在已经上京,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你赶紧回去吧,我有预感,此事近日就有巨变!”

看他说的严肃,骆养性也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转念一想,问道,“那个书生,现在何处?”

书生?

方书安恍然大悟现在书生不是能在他家呆的时候!

“此事还要劳烦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务必要保证安全!”

“你是说,有人会下手?”骆养性说到。

“对方准备充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直留着他到京城,就是要掀起风浪。我也是猜测,近几日就要分晓。”

将人支到方书安家里,本来就是抱着坏心思,如果中间人死了,那就更加没有办法解释。

“好,我明白,这就安排起来,锦衣卫的大狱,我看谁能进来!”骆养性说完,便准备去请人。

“此事还需谨慎啊,骆兄,一个不小心,咱们都要倒霉!”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对头这么做,就是瞄着咱们来的,但是背后真正是谁,你我都清楚。”

表面上看,似乎是冲着方从哲和锦衣卫,但是两人都是不折不扣朱常洛的支持者。

隔山打牛的招数,还是不够精细。

“我们不做些什么,就这样等着。”骆养性有些憋屈。

“放心,咱们何时吃亏过,对方早有算计,就是要在此时爆出,打个措手不及,只要有准备,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事情发展的极为迅速,也就是第二天,便有人开始发难。

奏章和弹劾一起上来,矛头都只有一个,方从哲门人图谋不轨,敢对秀女下手!

所有的要求不约而同,让方从哲暂时避嫌,接受调查!

内阁如今形式,当然不能没人。

400 没有阁老的日子

奏章呈上去之后,人们开始还有些慌张。

此前不是没有集中弹劾过,最后算是一场血战,才拿下最后的胜利。

每当有此类情况,基本上都会是一家腥风血雨的战斗。

因此,他们也都担心,方从哲来个鱼死网破,尽管自己下去,也要把那些带头有潜力之人搞下去。

那样的话,尽管他们搞掉方从哲的目的达到,却没有人能顶上去,还是便宜了别人。

然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无论是朱常洛或者是方从哲,一句话也没说,全部留中不发!

这是什么样的操作?

留中不发,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他就是要让闹事的人们知道,皇帝是站在方从哲一边的。

但是,如此大事情,人们岂肯善罢甘休?

于是乎,奏章更加疯狂的扑上去。

浙党齐党不是没有人,他们见识了东林党人和一些清流的疯狂之后,便也开始不要命的上折子。

这边是弹劾,那边就是各种各样的保护。

然而,十分怪异的事情出现了。

竟然无人过问,身在大牢里书生的事情。

也没有人再去过问田柏光的事情,似乎,整个案件单纯就是用来弹劾方从哲一样。

作为首辅,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他见朝野纷乱,便上了折子,告病在家。

如此以来,唯一一个拍板的人不在,做决定的权利回到六部手上。

虽说是权利得到扩大,但是事情却比此前要混乱。

他们没有人能独当一面,只晓的自己的事情是最为重要,却不能在彼此之前分出个前后,为此,纷纷将自己的事情作为头等要事递给朱常洛。

不过两日,朱常洛就烦躁了。

以前有个首辅在前边顶着,他只需要做选择题就好。现在,首辅在家休息,这帮六部首脑倒好,只会将问题罗列出来,大部分没有方案,即便是有,也只有一个,并无备选。

而且,每个人都在争执,说自己的最为重要。

如果不是确实知道哪些事情都有他可取之处,朱常洛必然认为这些人在给方从哲助攻。

他确实要做很多事情,也有很多想法,但是不能将每日大部分时间,用来听大臣们撕逼吧,那样,效率实在低下。

看着几个人在下边争得面红耳赤,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你们先去内阁那里吵,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再来朕面前说!”

朱常洛愤怒的摔下奏章,拂袖而起,径直去了。

看见皇帝如此,几人不过是互相白瞟一眼,不再吭声。

平日里几个好说话的,现在都是各自看向一边,谁也无法说服谁。

“唉,何大人,你说说,我这训练方式前不久下的命令,要求尽快开展,多么着急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提前么?前几日才说的,现在就要改主意?”崔景荣十分无奈,在想何宗彦抱怨着。

事情怪不得他,关于更新训练内容,并不是他们带头提起,而是朱常洛看见折子,要求兵部去执行。

作为补充,官员调整以及物资采购和人员配备都要跟上。

当崔景荣将准备好的方案拿上来讨论时,几个人的意见却又发生变化。

老方在的时候,李汝华明确说会优先保证兵部训练计划更新的实施。

可是啊,现在老方不在,李汝华的意见也开始有了变化。

林如楚也是着急,“你一个训练纲要,早几日晚几日又能怎样,河工的事情是能耽误的?大典的工程是能耽误的?不趁着深秋枯水时候将河工整修,难道要等到农忙或者汛季?那不是草菅人命?”

赵焕同样摊着双手在抱怨,“行行行,你们都重要,我这里不重要,不给你们补充上官员,我看看你们要求的事情,谁给你们完成!”

吏部补充人员也是着急的事情,毕竟现在添上的官员还没有多少。

每一个事情都很着急,看上去谁也没有拖延的时间。

正是如此,人们都在争着往前,要先将人力物力财力资源拿过来,先进行着。

虽然说现在财务相对轻松,但是不可能所有事情齐头并进。

所以说,谁先拿到经费,先开展工作,必然会比另外先行完成。

按照现在的情况,谁能先完成自己的计划,便意味着在皇帝的心中,有更好的排列位置。

当然,并非是说人们都自私的想着自己,有些事情确实也是因为不能耽误。所以都在想着自己的办法。

……

暖阁当中,朱常洛表情恢复如常,并没有方才在殿里生气的样子。

“陛下,您莫要气坏了身子。”王安说着,接过来一碗银耳羹,递给朱常洛。

“生气,跟他们生气有什么用,再生气也不会让阁老回来帮朕。王安,你说是不是真的需要两个人进入内阁?在阁老不方便的时候,帮着朕处理事情。”

按理说,这就是正常的问题。

但是,王安听到以后却觉得十分刺耳。

皇帝问此类问题,无论如何回答,都是个送命题,尤其是当王安还有特别想法的时候,只怕就是这么一问,就能断送他的前途。

不过还好,王安多年的经验,知道自己该面临什么。

“陛下,您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几斤几两,心中有数,您要是说要让奴婢挑选什么人,那真是折煞奴婢。满朝文武,个个都是能人,奴婢常年在深宫大院,犹如井底之蛙,怎么能跟天上翱翔的雄鹰们相提并论呢?”

王安说完,朱常洛扑哧一笑,“你个王安啊,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是风雨不透,也罢,既然你不愿说,也不为难你。来将这几封心带给阁老,让他老人家看看,顺便,将朕问的问题转告给阁老,看看他如何回答。”

见皇帝没有为难自己,王安小心翼翼逃过一劫,将麻烦转手给方从哲。

谁让他是当朝首辅呢!

官做的大,自然也需要多担一些风险。

王安也能看出来,皇帝并非要强行怎样,不过是要他将几封折子带过去。

如此一来,也只能说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401 姜总是老的辣

方从哲休息还没有几日,王安便将奏章拿了过来。

对于王安,老方该有的态度还是有的,“怎得,王公公这是……”

“阁老,您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现在大明,怎么能离开您,也就是那些人乱叫唤,坏了您的心境。喏,这些都是皇爷让拿给您的,他们吵着不像话,还是需要您来居中调和。”

王安将奏章放在桌子上,不忘给老方吹捧一番。

“行了,你个王安,倒是把自己位置放的低,老倌儿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将来是一号人物啊。”

“看您说的,咱家就是皇爷的狗腿子,什么人物不人物的,让您说笑。”王安自嘲的说着。

“宠而不骄,王公公真能做到这般,别人咱不敢说,以后青史上,少不得你的英名。”老方笑呵呵的说道。

“阁老,您再说,咱就该钻个地缝进去了,皇爷正在烦恼,要不,您看看?”

眼见方从哲就是不去翻折子,王安有点着急,他还等着复命呢,可不能跟老方在这打哈哈。

“你啊,也是个办实事的,来吧,陛下着急,你更着急。我来翻翻。”

“可不是么,咱家不就是皇爷不急我着急。何况现在皇爷原本就着急。”

看王安着急的样子,方从哲揉揉额头,从窗前绕到书桌上,他只是翻看了一眼,来不及细看,便说到。

“这几个家伙,老夫早就与他们说过,事情商量着来就是,非要着急个什么劲。新式训练要求是陛下亲自要求不假,但是又不是现在要执行,相比之下,典礼才是最迫切之事。

还有河工,趁着枯水期不办,还要等到何时?人手不够就分段整修,为何非要一段段整修?”

方从哲主事多年,当然知道,什么是重要而紧急的事情,什么是重要而不紧急。

“兵部的事情,可以等到开春以后在展开,现在甚至可以帮着工部去整修河工。至于工部准备典礼人手不够,向吏部借人也就是了,不行还可以向西山那里,工坊里边有各种各样的工匠,满足他们的需求。

至于吏部,还真有些难度,他们确实需要补强人手,但是又不是说所有都一股脑上来,让吏部整理人选,先将典礼需求相关的人提上来,再将河工相关的人安排。随后可以分批次到任,一次进来如此多人,吏部也不怕闹出乱子,真有他们的。”

方从哲将几件主要的事情进行安排以后,再对其他不是特备重要又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进行了安排。

唯独剩下最后一个,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阁老,这最后一个您看……”王安见他不说话,只好自己硬着头皮问。

“内阁只有一人,不合祖制,我早就向陛下提议,至少要提拔两人上来。但是,人选却不应该有老夫做主啊。”

最后一封奏折,正是提议选拔两人进入内阁。

独相的感觉很爽,但是方从哲并不像再一个人呆下去,以前万历不管事情,工作内容虽然大,但是能放缓。

现在朱常洛要管的事情多,方书安筛选的范围更大。

如此一来,对于几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来说,实在是有些难。

只不过,次辅的人选,还真是个问题。

朱常洛一方面想要朝局平衡,另一方面,又想上来的人不能阻碍他改革的脚步。

如此一来,人选就很是头疼。

既要不完全是浙党齐党之类,有不要是完全保守的清流或者东林党。

要说里边推荐的一些人,方从哲倒是有几个看重的。

比如说熊廷弼,虽然是楚党,但是和东林党人的关系还算不错,虽然现在和方从哲走的近,但是受到的非议会比原来小很多。

自从他在辽东取得辉煌战役以后,人们也选择性的忘记了他在此前的事情。

而且担任一方经略,官职和资历尚浅来说也已经足够。

再有就是徐光启,按理说他的资质还不够,尚未担任过六部或者是同等级别的高官,也没有在地方担任过布政使或者总督一类的实权官员,比起熊廷弼差整整两个层次。

用作次辅肯定不合适,但是要说进入内阁拍个三四顺位以后,开始历练,倒是也可以。

在内阁挂上名字,然后在工部或者哪个部门挂上一个侍郎或者对应的职务,也不是不行。

毕竟当年内阁最开始的时候,本官的官职并不高。

如果给徐光启加一个侍郎的职位,再进入内阁,还算是能够说服众人。

另一个提议,老方也想加进来,就是杨涟。

虽然此人是东林党人,但是他并非是只会划拉利益之人,相比之下,更像是一个纯臣。

也就是因为其他原因,和东林党人走的比较接近,但是和钱谦益、左光斗那些人不同。

如果他能进入内阁,也算是满足了朱常洛对于内阁只能的要求。

但是,同徐光启的问题一样,甚至于说,杨涟的还要更严重,因为他的官职更低,贸然进入内阁,绝对会引起满朝震惊。

甚至于哪怕就是加上一个侍郎的职位,都算是大步流星。

“杨涟此人不错,可惜啊,本官职位实在是有些低,进入内阁,只怕六部长官都不同意。此人建议作为内阁备选,先越级提拔,等到机会合适再行抬阁。”

老方将自己的想法转告给王安,他自己就没有留下字面的记录,毕竟现在是请假在家,不能坏了规矩。

嘴上说说无妨,若是文字被人记录下来,只怕那些御史会疯了一样的咬上来。

“奴婢这就将阁老的意思尽数转达,半点不敢隐瞒。”王安拱手致谢。

“好了,老夫怎能信不过你,倒是骆思恭那里,还劳烦公公多叮嘱一句,让他眼睛放明亮些,老夫总觉得,此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此前弄阴谋,哪一个不是有所准备,此次的事情,老夫问心无愧,至于背后之人要如何运作,就不是此时能猜测到的,还希望骆思恭做好准备啊。”

老方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王安一眼。

402 买东西的最高境界

王安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此话名义上是转告骆思恭,其实还不是转告给朱常洛,就是要告诉他,阴谋最终还是指向这个尚未登基的皇帝。

要是同时将骆思恭和方从哲拉下水,那么事情可就有的看。

内政和情报部门一把手同时失势,对于正在过度时期的朱常洛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

甚至于,如果有可能,会让太上皇重新过问朝政,那时候,事情会变得十分玄妙。

东林党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么,现在他们自己也面临这一些问题。

左光斗和王化贞不是一路人,说起来,他和孙承宗更能办实事一些,一个擅长税水利,一个擅长修建城堡。

但是,因为左家儿子的事情,左光斗本能的排斥方书安。

他和杨涟差不多,但是在儿子这件事情上,却被性格影响,渐渐的靠向另一边。

而王化贞,毫无疑问,是站在摇旗呐喊第一位,他与方从哲有矛盾,又和熊廷弼有矛盾,可以说现在朝廷当权那一派,都与他不对付。

说起来,打倒两人,他就是最大的受益人。

可惜了,现在的矛头只能指向方从哲,却奈何不得熊廷弼。

若是能一箭双雕,将会是十分美妙的事情。

“左大人,还犹豫什么,现在正是好时机,他方从哲看着像是个大公无私的人物,谁知道私下里竟然对选秀女的事情下手,此时,无论是谁都不能忍。您就振臂一呼吧,相信满朝文武必定响应,到时候,看他还怎么下台!”

王化贞恨不得下一刻就将方从哲拿下来,但是左光斗知道,那是不现实。

“王大人,你也是经年老吏了,也不像想,就这么一个无头无尾的事情,怎么可能将方从哲拿掉?不说其他,就是案子现在还没有着落,是不是真相还未可知,如此一来,咱们火力都指向方阁老,等到案情水落石出后,与他没有关系,那不是朝自己脸上打?”

左光斗的意思,还是要查到确凿的证据,到时候,就算是案情还上理顺不同,也能给方从哲狠狠的打击。

但是,这个大多数兴风作浪的人不同,他们只需要一个名义,就能发动进攻,至于说事情真假几分,他们才不管。

“我的左大人,事情是不是真假,哪里是那么容易追查到的?如今不管是骆思恭还是刑部,都是他方从哲的人手,再加上他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即便是真的,最后说不定也能做成假的。您看,那知府和知县都是方从哲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一个查人不明是跑不掉的。”

王化贞的意思,是咬着查人不明已是不撒嘴,但是么,一个查人不明,能把方从哲怎么样?

“王大人,紧紧靠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能让方阁老下台?你在痴人说梦?”左光斗到底是比王化贞官职高,而且他向来嘴快,说话也是刀子嘴。

“左大人,行不行,要试试才知道,光说不练,自然是不行。想要看效果,还是需要您带着啊……”

自从上次东林党人计划失败以后,周嘉谟也回了浙江,不愿意跟这些人一起掺和,比起来此前的叶向高们,王化贞、钱谦益、房可壮等人,实在是没有底限。

作为老一辈东林党人的代表,刘一燝和左光斗算是能拿的出手的两个人。

刘一燝比较起左光斗,更加的与世无争,他没有左家公子和方书安的仇恨,也就没有什么向方从哲开炮的斗志。

正因如此,想在下边搞事情的东林当中人,才聚集到左光斗周围,眼下,他算是京里能说得上话之人。

“王大人,就靠这一点,你怎么说服老夫?难道就指望如此一点小事情?”

左光斗虽然要和方家做对,但是不能没有枪就往前冲,他是要给儿子出气,但并非是无脑冲出去。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而且,咱们并非是自己一拨人战斗,还会有其他人配合!”

王化贞说的咬牙切齿,似乎是不讲方从哲彻底搞臭,自己就会死一般。

“那你来说说,对方是谁,又有什么好主意?好教我等心里也踏实。”

左光斗对他空手画饼的大话丝毫不关心,要是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他还敢说下一刻就让方从哲下台呢。

但是,可能吗?

要是没有些实打实的罪名,朱常洛怎么会同意换内阁?

从山东赈灾,再到发行国债,然后是平定辽东,收购蒙古羊毛,任何一项政策,只要赶上一个,都能保证在内阁位子上几年不动摇。

方从哲是什么人,一下子使出来数个招数,整个执政手段下来,不但扭转了从万历三大征后开始紧张的国库。

更是解决了日益严重的边患。

最了不起的是对于经济上的改善,由于新式产品的出现,极大的刺激了富裕人群的消费。

此前许多没有余量的农户,因为一些列经商手段的实施,竟然变得有闲钱起来。

而他们有了闲钱之后,又参与到新产品的消费当中,无形中,整个大明的商业得到了盘活。

当然,左光斗他们并不能认识到这么深刻的经济学道理,但是,直观的感受是显而易见的,不说多久远,也就是这一年多时间,京城里都不知道刮过几次风潮,那些大户人家在如流水般花出去银子后,还要冲着几家账户说一声好!

这就是让人花钱的最高境界,让人求着花,不花出去都难受的那种!

“左大人,有些事情,现在还真不好说,但是您相信,下官是不会骗您的,毕竟,咱们都是为搬到方从哲这只老狐狸。”

王化贞并不想说出来是谁给他的承诺,毕竟事情还每到一定程度,如果对方有变化,他还真不知怎么给左光斗交代。

其实,现在王化贞就是处在中间一起忽悠的阶段。

只要他能够忽悠双方当中一方出手,另一方也会跟着。那样的话,他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

当然了,按照王化贞的理解,他也清楚,双方的合作不过是建立在扳倒方从哲的基础上,至于下一步,是合作还是要对着干,还真说不清楚。

403 并非铁板一块

王化贞从来就不是一个忠贞不屈的人物,就像是他名字一样,化贞,化贞,化解忠贞。

纵观王化贞的心路历程,也绝对算是一号人物,能在不同阵营左右逢源,绝对不是一般的本事!

此前攀上东林党人,有着客观原因,当时首辅为叶向高,也是东林党内风云人物。

抱紧那样一根大腿,自然会更容易青云直上。

为了靠近东林党人,他不惜与浙党和齐党交恶,谁知道,风水轮流转,此消彼长之下,齐楚浙三党竟然来个绝地反击,将东林党人几乎清空。

反观王化贞,由于此前摇旗呐喊,将齐楚浙三党得罪个遍,最后即使东林党人失势,他也只能咬牙坚持。

此时去别人门下摇尾乞怜,说不得会招来各种白眼,但是在东林党人面前,还能装作清流,能留存那么一丁点名声。

表面上是这样的做法,初步的行动还真是如此,但是要说心里边,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人生在世,一为名,二为利。

王化贞是何许人,历史上早已经盖棺定论。

他的一生,也就是在追名逐利,然后和能人干仗,反而次次干赢能人。

要不是发觉出几个人,那基本上就是遗臭万年。

没有得到左光斗的许诺,他也不着急。

事前就想过,以左光斗的为人,想要几句空口白话就想套路,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虽然明知结果如此,他还不得不做,另一个原因就是,要先与左光斗打下基础。

要让其知道,他王化贞也是手上有资源之人。

后边等到再有什么计划之类,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是王化贞自己弄出来的什么事情。

房可壮和钱谦益几人,现在让他们办大事,还不成熟,尤其是房可壮,充其量是个嘴炮,还不如钱谦益会算计。

唯一能堪大用的刘一燝,却明显为此事保持着距离。

其实,也是他们这些人有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也不想,方从哲主持内阁六七年,还没有遇到过重大失误,莫说重大,就是大型失误都没有。

繁峙县紧邻大同府,过去一直是军事要冲,自从隆庆互市之后,宣大的地位急剧下降,后来被辽东超越。

伴随着宣大边关地位下降的,还有大同府知府的地位。

以前作为九边之首,担任宣府和大同府的知府,都是一等一的能人。

隆庆以后,慢慢边境废弛,宣大两地的知府,尤其是大同知府,变成没有几个人喜欢的懒柿子。

所以说,市面上那些传闻方从哲专门安排自己弟子去大同镀金的说法根本就没有凭据。

同样的资历,别人早就去了经济发达的州府,比起大同府好到不知道哪里去,升迁也更加容易。

大同府一任下来,不超神发挥的话,能评到中上是难上加难。

再说繁峙县知县,一个挨着边境不远的穷县,有些人分到此地,宁可继续想办法在京城候缺,也不来上任。

两人都在原地呆满一任,由于考评一般,而且没有人惦记他们的位子,所以目前都是第二任。

就这,还有人说什么阴谋论,那不是脑子秀逗了么?

所以,刘一燝早早的便和左光斗等人保持着距离。

在他们争论热乎朝天时候,刘一燝收到了周嘉谟的来信。

信的开头也就是问问家长里短,说些过去的故事。

他仔细看了看,确实没看出什么有意思的部分,才再度浏览。

“呵呵,邀请老夫回浙江啊,看来你们也是不想老夫参与进去。”

他看着书信,自言自语。

周嘉谟全篇都在说着有的没的,偏偏在背后说什么江南虾蟹丰收,正是饮酒吃蟹的好时节。

虾兵蟹将有什么可吃的,周嘉谟明明知道不喜欢吃那些带壳的东西。

所以么,有次邀请,还是想让他也去浙江避避风头。

此前在京城,也是为东林起复留着火种。现在看么,王化贞和左光斗这些人,可不是想要将东林重新撑起来的意思,他们的做法,分明是要讲东林在京城的势力往死了弄!

如此局面,只有先行蛰伏,再寻找机会就是。

此前,左光斗和刘一燝被默认作为东林党下一任双壁,甚至于,人们对左光斗的期望更大一些,现在看来,似乎是人们都被蒙蔽住双眼,他刘一燝才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虽然说能力没有左光斗那么突出,但是胜在稳健,很多时候,想要守成或者是蛰伏等待时机的时候,那些稳健之人才是最优选择。

“刘权,收拾东西,准备回江浙一段时日。”刘一燝将书信点燃,任火苗将纸张吞噬,最后剩一角残灰,才将他扔到池子里。

“老爷,前日不是才买完冬日的柴炭么?”刘权一愣神,对于主人的吩咐有些摸不清头脑。

前几日才说要多准备些冬日的吃穿用度,为此他刚刚去买了些焦炭。

如今京城木炭越来越少,听闻是市场限售,都以焦炭为主。

普通焦炭有些烟气,听闻从阳泉那里运过来的无烟碳,比普通炭耐烧而且烟气少,所以大户人家都去买。

因为远在阳泉,所以贵上不少,但就是这般,也要拿着配额才能能购买。

因为阳泉焦炭实在是太好卖了,人人都找关系购买的前提下,很难找到现货。

于是乎,炭店便采用配额和预定的方式,大户人家都有一定的配额,是伙计们直接送到门上。

凭借着配额,才能采买上阳泉炭。

为了多准备阳泉炭,他还走些关系才高价拿到。

现在么,刚刚将其搬到家中,就又说不在京城过冬,那可是难为了刘权。

“老爷,您不是说笑呢吧。”

“谁有心情与你说笑,我知道你做了不少准备,但是现在事情特殊,只好先南下,等到来年看情况再说。”

刘一燝现在挂这个闲职,有他没他几乎没区别,要想回去,也就是写一封折子的事情。

周嘉谟没有说时间,但是他自己很清楚,看双方的劲头,或许今晚就有可能行动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早日脱开为妙。

404 小事变大事

不管是东林党人还是方从哲,当然没有那么快就行动,说到底是一件需要仔细部署的事情,不是就一口气或者一腔热血就上。

那是愣头青而不是深谙斗争哲学的官员。

最主要的原因是,方从哲此次就没想着主动出击。

按理说,知道对方的想法,趁着他们还没有动手,来个提前反击,会是最佳时机。

但是没有更好的理由前提下,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展行动,贸贸然凭借主观意图,那和对方有什么分别?

方书安能看清背后的意思,老方自然也能看明白。

现在双方还是在试探和准备,看看彼此的实力究竟会拿出多少来进行比拼。

爷孙两人很有默契,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等待。

不过么,等待的方式还是有些差别。

方书安回到家中,看见他爷爷四平八稳的在亭子里喝茶,就知道爷孙俩想到一起去了。

他一身羊毛纺的斗篷,里边还裹着让裁缝帮他定制的大衣,仍旧有些难以抵御初冬的寒气。

昨日大风呼呼的刮,应当是西伯利亚的寒潮到了,人们纷纷裹上厚重的行头。

但是,风到寒处,无论捂得多演示,都难以逃过去。

现在没有太好的保暖措施,风吹着人脸,像是刀子一样锋利,发生一系列冻伤时间以后,方书安便和刘綎商议,暂时取消每日的训练,只是三五天会有一次拉练,保持学员们的体力。

军事训练的好处显而易见,不说别人,就是偶尔来参与训练的朱由校,身体都比原来更加强健,要不是他更喜欢搞科研,说不定此时已经向另外一个正德皇帝发展。

朱由检小小年纪,倒是能忍着,一段时间的训练,整个人精气神发生很多变化。

若是说普通的军事训练,皇室并不缺乏相关的教育。

朱常洛看中的,是方书安在里边加入的一些理念,比如有意识的培养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培养成为小组指挥官的能力,配合如何进行日常的救援和防护。

以上内容,作为皇室,学一些对他们也有实际用途,虽然不见的会成为多么重要的技能,但是在关键时刻,能起到保命作用就是很好的结果。

“听闻你将训练停了?”老方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学院学生们的训练,因为他和朱常洛都在等着学生们出山。

方书安提起茶壶,先给老方续上,最后给自己倒些。天太冷,要不是一直喝着热茶、守着炭炉子,人还是真的待不住。

“爷爷,没办法啊,学生们冻伤的厉害,尤其是耳朵,很多人都不成样子,发给他们暖耳,仍旧不行。索性,孙儿就给他们停了,只是保留着拉链留存状态,等到开年继续。”

“你的训练是要伴随着整个求学生涯?”老方很是关心学生们的训练。

“如果可以,孙儿想让其伴随整个生涯,但是恐怕二年级时候,他们的课程太多,时间不够,到时候只能保持三五天一次的频率。”

方书安思考一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莫非,你在第二年安排的课业很多?”

“爷爷,主要课程都安排在第二年,第一年不过是让他们加强些认识,由于学生水平差异较大,有些人底子很差,学会东西需要多一倍时间才可。

既然是招来的学生,就以教会他们为目的,因此教学开展的极慢,尽管说的很详细,但是有些内容相对而言,仍旧是晦涩难懂。”

方书安说的当然是涉及到自然科学的部分,由于此前没有相关基础,因此很多事情哪怕是简单的阐述,人们也难以理解。

都需要进行深入浅出的讲述,于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此时还没有正规的预科之类,本身就不是同一起跑线的人们,却被要求要同时跟上进度,那样的难度,可惜而知。

“是来问问你爷爷我,下一步应当如何?”老方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放在方书安面前,一边等着他倒茶,一边看看方书安的反应。

“孙儿原是有此意。”他说着,将再次倒上的茶水推过去。

“哦?原来,看来是改主意了,那么是什么事情让你突然间改变主意?”老方有些好奇,笑眯眯的问着,眼神里包含的意思,看起来还能是高深。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孙儿看见您坐在亭子里饮茶,就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哦?你说说我是如何考虑的?”老方饶有兴趣的问道。

“您肯定是想静观其变,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手段,孙儿就是想看看您在做什么,如果就是在等着,那孙儿也就等着他是了。”方书安老老实实说着。

“看不出来,我孙儿果然还是那个聪明的孙儿,不过啊,你有一点忽略了。或许我在此处,就是等着你到来呢?”

等着自己到来?

那到是有一种可能,不过么,堂堂方从哲,还不需要跟一个方书安稍微改变,玩个捉迷藏之类的方法。

方书安只是笑笑,对于这样一个问题不置可否。

“说说吧,你想怎么办?”老方终于提到正题。

“爷爷啊,咱们最要紧的,就是保重你的身体啊,我怕这一次,他们会兵行险着!”方书安将自己最大的担心说出去。

那书生一直没有人管,而繁峙县那边也没有新消息转变过来,一切都说明围绕着事情本身,并没有多少的行动,经过一番思考,方书安推断出一种可能性!

或许,他们会直接采取刺杀的计划?

仔细思考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

罪名对于方从哲来说,不过是个小事情,而要将小事情变成大事情,是需要大量的投入其中。

一旦方从哲遇刺,立马就会背上罪名,到时候再将事情宣传出去发出去,因为畏罪自杀但是,那样的话,几乎就成为一件铁案。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方思考一会儿,点点头说着,“你说的很对,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或许真就是无法翻案的存在。”

祖孙俩达成一致,便讨论一些细节。

405 死等不是等死

祖孙俩谈话的时间不短,从凉亭到室内,从白天到黑夜。

两人平日里一个比一个忙碌,想要找到对上的时间都不容易。

现在有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交流一下心得以及经验。

确定细节之后,便继续各自的事情,不过节奏放缓不少。

方书安正在写一份学院未来的规划书,他不知道为何要写,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似乎不完成此事,就无法安静一样。

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跃然纸上,是青儿勤加督促的成果。

虽说由简至繁颇费了不少功夫,但总算克服下来。

书写和阅读完全是两个概念,阅读几乎没有多少障碍,书写就是另一种情形,等于重新学习一遍文字。

前世时鲁迅先生笔下孔乙己炫耀“茴”几种写法,都当笑话,方书安自己重新学习繁体字时却笑不出来。

文人们乐此不疲,常以懂得一些古汉字为荣,越生僻越好。

每到此时他就能想起后世小学时候的新华字典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十块钱以内的价格,却能帮助所有初学者方便的查阅各种文字。

等到互联网发达起来,在一些字源网站,随便打一个字,能从原始社会的刻画符号到甲骨文再到金文大篆等等,一直到现代简化字,将字的祖宗十九代都显示的清清楚楚,不得不说学习的成本低的可怕。

现在,想要追寻一个字的来龙去脉,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虽想过编一本字典,但方书安也知道这是一个浩大工程,不是几十个人能完成的事情,起码现在并不合时宜。

祖孙俩选择坐等之后,便下定决心在家死等!

死等并非是等死……

以今时今日方家的防御能力,再被宫里高手加强之后,哪怕是顶尖高手想要高来高去,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方书安为震慑敌人,特意申请一队鸟铳兵入值府上,还是配备了鸟铳和三眼铳的队伍。

可以说在数枪齐发编织成的火网面前,没有高手能躲过铅子雨的攻击。

由于东林党以及其他势力的攻讦,老方不得不告病在家,但每日宫中送来的奏折已经需要马车来送了,经过老方筛选,写上处理意见,再转呈朱常洛批阅,如此效率快上不少。

按理说,事情这样干,并不合规矩。

但是么,所有人明明知道,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六部都知道事情是谁做的决定,却无人出来说什么,甚至于暗中高兴能有人继续干这一件事情。

此前的乱局已经说明,没有一个居中协调的首辅,六部肯定会浪费一半的时间在争论究竟是谁的事情更加重要并且紧急。

东林党见此情形,也只好放缓继续参奏攻击方从哲。

因为,他们的对头已经不仅仅方从哲自己,而是适应整个运转体系的帝国高层。

除非能给文武百官来一场巨震,否则,人们不会从自己的习惯圈子里走出来。

再者说,朱常洛已经不满了,对六部堂官多有训斥,正是因为他们的内耗,让方从哲赋闲的时光变得很艰难。

皇帝要改革不假,但改革的目的一个是让朝堂更顺遂,一个是让大明更加富庶。

方从哲离去的着一段日子,两件事情都是在向着反方向进发,不是他要的样子!

如果还有人不长眼睛的再加把火,几乎等于戳朱常洛的肺管子!

东林党争的是什么,可不是要在皇帝面前挂蠢货的名字,他们才不傻呢,绝不会干。

大家做官求的无非名利,招惹皇帝不满等于给自己前程堵上活路,那般,就不好了。

而他们大多数人追求的,不过是要东林中人有人进内阁。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王化贞一般,要将人置于万劫不复之境地,在如此大前提下,让方从哲得意一时又何妨。

反正只要有机会,以后还能有办法。

只要他是靶子,就总可以。

借口就像是女人的……啊,不是……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

朱常洛登基大典在即,皇宫与京城早已披红挂绿,一派喜庆模样,方书安一个末品小官,竟被批准列席于文官队伍参加登基大典,这种荣耀,足可光宗耀祖。

虽然说是超级破例,但是人们也都明白背后的原因。

就是战争债券和水泥以及迅雷弹的发明,就足够将他推上观礼台,何况还有各种各样的其他发明,以及工坊的建设。

要不是万历刻意压制方书安的升迁,现在也是有爵位在身之人。

泰昌等级,按照理论来说也应该用他,不过因为老方还在发挥着光和热,所以方书安只有继续在基层历练。

什么时候,老方告别政坛,或者是下一任上位,才是方书安彻底发挥的时候。

对于他的特别待遇,别人羡慕归羡慕,但是也表示理解。

年纪差不多,也算是有贡献的李尽忠,连观礼的资格都没有,只好艳羡了。

一众亲朋好友当中,林月华最为高兴,虽说现在还没有名义上的举行仪式,但是自从熊大姐离京,失去一个最强力的对手之后,她已经越发的将自己作为方书安夫人来处理。

为此,花重金为他重新做了一身官服,大明官服材质图案华丽。

有些官员为显示身份,用金线作为刺绣的材料来代替部分黄色。

方家和林家的经济实力,无需向别人一样躲躲闪闪。

只要形制图案符合规定,他想用什么材质也不是不可以,不绣莽纹之类让人抓住把柄的图案即可。

当然,也就是因为现在,对于图示的管控不是那么严格,在洪武永乐年间,莫说是莽纹,随便用麒麟纹和飞鱼纹,也都要吃牢饭的。

做好之后,林月华为显示自己的苦心,特意带着灵儿到方家。

新定制的礼服,自然要让方书安试穿一下,要不然,只是摆在柜子里,等到上朝那日才用的话,谁会知道?

那和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方书安拗不过林月华只好随林月华摆弄,只不过过程中气氛有些暧昧,灵儿早被林月华凌厉眼神赶了出去,屋中只剩两人。

406 没人权的方小喽啰

或许是最近有了闲情逸致,又或许是现在恢复了些许性趣。

总之是在面对女人,尤其是林月华的时候,稍微还是有那么些不规矩……

人嘛,毕竟是两个性别的生物,异性相吸的定理,千古不变。

再者说,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关系慢慢改变,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和青儿还不太一样。

美人在前,方书安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不时在林月华身上占着便宜。

“哎呀,你的料子真不错。”方书安说着,便伸手过去感受下衣料。

说是衣料,其实顺便多伸伸手,也就是揩油的程度。

“呸,你怎么这个样子,前些时候,可不是这般,怎得和登徒子一样?”

林月华啐他一口,却不恼,绝美的俏脸上晕红一片。

女人么越是说不愿意,越是让你加快进度,方书安还是懂的。

此前他装作冷面佛,还不是因为和林月华的关系掰持的不清楚。

如今,两人不但是生意上的伙伴,也算是能互相补充的一对,所以他在心里的芥蒂也不像是此前那么深重。

何况,朗有心妾有意,两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这就要问问你了,为何会做小偷。”

小偷???

林月华眉头一皱。

“是偷走我心思的小贼啦……”

方书安是什么人,他可是见识过各种土味情话的未来少年,稍微找出来几句,比之蒹葭苍苍之类,更有不同的味道。

而且,为了今日,林月华特意打扮过,头上戴着方书安祖母给的金步摇,上身穿着月牙白的立领斜襟短袄,下身着淡紫色马面裙,美艳不可方物。

方书安以前只在网络上见识过大明贵妇的穿着,都说大明少女价值千金。

现在看林月华身上,能很好得到体现。

她上身的缠枝莲刺绣,线材之中定是加入金线,其他颜色也是孔雀翎一类的珍贵丝线,所以颜色十分艳丽却又不刺眼,是贴合自然的颜色。

而能够刺绣此原料的工匠,大多是顶级绣娘,他们的绣工可以说是天下一等一的存在。

如此加成之下,短袄的价格都是天文数字。

马面裙上的图案没有上半身那么复杂,但也都是一针针刺绣出来。

单就是全身的刺绣,都要耗费绣娘不知多少工时。

毕竟,在大明,此类图案只有可能通过刺绣来实现。

想要彩色套印?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技术,即便是现在被发明出来,只怕要比刺绣花费更多的成本。

所以说,即便是在提花机等工艺发达的后世,一身刺绣的明制华服也是天价。

至少方书安知道几个有名的明制店铺,单就是一身刺绣装束,下来就要上万,并且要面临长达一年半以上的工期。

所以说,林月华这一身,背后的造价说出来将是个吓人的数字。

人靓衣美,方书安一边打量着林月华,一边慢慢的移动,两人的距离终于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方少……书安,你这样有些太仓促了吧……现在还是白日……”

“白日又怎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如此美丽动人,叫我多看一看,好做精神上的慰藉么。”

方书安说着,便将手再度伸出去,更加靠近林月华。

“月华……”

正在两人即将擦枪走火之时。

嘭!

房门被人推开,青儿扁着嘴走了进来。

她看了两人一眼,眉头微蹙,随即便要转身。

方书安想起什么,急忙将左手拿出来,揽着的右手放开不是,不放也不是,别提多尴尬。

“青……青儿……你怎么来了?”方书安脑子突然短路,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他也不想想,这里不是其它地方,是方书安屋子。

平日里青儿都是这般进来,从来没有过什么问题,今日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青儿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对于方书安的禄山之爪视若空气,只淡淡道,“公子,骆养性找您。”

说完,她眼神在林月华身上溜了一圈,摇摇头,啧啧两声。

这就很有意思了,不知道是对林月华身材品评不佳,还是对方书安没能得手表示叹息,总归是叹息就是了。

随即,转身关门出去。

至于身后屋中传出的林月华的狂怒,充耳不闻。

“你……你给我!”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飘然而去,她十分无奈,只好转向方书安。

“你看看,你看看她,哪里像是丫鬟了!”林月华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看穿一样,手捧在胸前,急得直跳脚。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是这般,在我家,特别是在我的小院里,她才是草头王,我更像是一个小喽啰啊……没有人权的那种。”

对于方书安装怂卖萌的样子,林月华并不打算理会。

“你啊你,怎么能让下人如此拿捏呢,你看看我家灵儿,让她往东,她要是敢说半个不,我打断她的腿!”

听她说的厉害,方书安心里稍微反抗片刻,似乎事情并不像是她所说的那般。

“骆兄来找我,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我得去看看。”

“怎得,难道我就不重要么?”林月华心里郁闷,不知怎得冒出一句。

若是从前,她定然不会如此说。

“那不同啊,骆兄的事情,关系着方家的生死存亡,你说呢?”方书安解释道。

“我就是一说,您千万别当真,快去吧。”林月华自然不是要阻拦他去办事,只是一句话,便转回到正常状态。

屋内尴尬过去之后,屋外也同样有着情况。

灵儿目瞪口呆,嘴中正塞满方家特制的糕点,青儿来的太快,她拦之不及。

正远远的看着离去的背影愣神。

“灵儿,进来!”林月华喊道。

“不了,小姐,我正在吃点心,你自己先忙!”

灵儿愣神的同时,嘴里不曾停下,面对美食,她更喜欢不搭理自己的主人。

刚刚在方书安面前吹完牛,不曾想现在就碰个钉子。

林月华那叫一个气啊!

“你个死丫头,再不来,扒了你的皮挂门上!”

听见小姐的怒吼,灵儿突然想起来,方才和主人对着干的是青儿,人家的地位不是自己能比的!

406 不应该出现的印记

“哎呀,娘啊,小姐,我来了!”她赶忙呼喊着!

灵儿抓紧机会赶紧认怂,不然,说不定真能有惩罚。

“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见见骆兄。既然是他亲自来,事情肯定重要,不敢马虎。”方书安摸摸头,示意主仆二人稍等。

“骆兄找你自然是要事,我们多等一会儿也无妨。”林月华也是办大事之人,分得清孰轻孰重,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锦衣卫的骨干人物和一系列好手,是不会亲自来找他。

两人目送方书安出门,灵儿刺溜一下不知道如何窜到林月华旁边。

“小姐,刚才青儿那个丫头又招惹您了!”

趁着林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赶紧过来怒刷存才感。

表面上看,灵儿说的义愤填膺,但是看行动吧,半分钟都没有要替她主人做点什么的样子。

“怎得,你是不是皮痒,也想学她?”

林月华轻咬银牙,恨恨的说着。

“哪,我哪敢啊,小姐,天底下的丫鬟,她可是独一份,疯了傻了才会学她!”

嘴上这样说着,但是灵儿心里就是另一种想法。做丫鬟能做到青儿那种份上,绝对是天底下再难寻觅。

能和主人几乎平起平坐,甚至还能批评主人,那是别的丫鬟做梦才能有的待遇。

不过么,也就仅限于做梦了,林月华是个女强人,灵儿虽然也不错,但是在林面前不够看。

也就是方书安现在变得难以超越,放在以前,青儿绝对是方书安前进路上的引路人。

要不是有青儿这样的丫鬟,方书安现在不一定成了什么样子。

主仆两人各自想着心里的事情,一时间谁都不说话。

而方家一个偏厅内,骆养性和方书安俱是眉头紧锁。

“骆兄,此事有几分可信度?”

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方书安有些惆怅。

“消息还算可靠,依我看,应当在七八分以上。”骆养性叹口气,换做是他,多少也会受到打击。

物品不大,是一个小小的徽章或者叫印记,蒙古诸部特有的东西,并且不是一般人能佩戴,少说也是某部权贵才能拥有。

繁峙县靠近蒙古,出现此类徽章并不稀奇,可惜,徽章并不是无意中发现,而是在一次作战中留下!

锦衣卫在繁峙县追踪秀女事件,发现当地情况已经变得十分复杂,不知道有几路人马在盯着。

事情涉及到帝国高层,没有人轻视,尤其是骆养性督办的情况下,锦衣卫关注度极高,管它是什么势力,直接无视,霸气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高调的状态,无非是想让各路牛鬼蛇神退散,但是么,即便是如此,仍旧有不怕死的出现,进行明里暗里的捣乱。

战况很突然,当时夜幕刚刚降临,甚至还有残阳留下的一丝丝痕迹,便有整队人马突袭县衙!

当时是,人马萧萧,仿佛要打仗一般。

锦衣卫们做好了各种突发情况的预案,却没有想到,有人敢明火执仗的冲阵!

无论单打独斗或者是步战结阵,锦衣卫们自忖,天下没有几支人马能突破他们。

不过,来的人并不寻常,他们似乎知道锦衣卫如何应对,所以,并没有采取集团冲锋或者是步战的形式,而是,才用的骑兵冲击!

在繁峙县城,并不宽裕的街道上进行骑兵冲锋,怎么看都不是最佳选择,可惜,正因如此,没有人会想过如何应对骑兵。

所以,当成群的对手冲杀起来时,从街巷冲出来的锦衣卫们猝不及防,第一波受到极大伤亡。

他们的阵法个功夫都很强,但是在成建制的骑兵冲锋面前,只能是送死的靶子。

敌人一边冲锋一边射箭,到近前时便抽出来锤头,利用马匹冲击的重量,讲一个个功夫力量不差的锦衣卫砸翻在地。

当时情况极其危急,要不是有人冒死将县衙门口的几层鹿寨都推上,敌人就能直接骑马冲进县衙!

几次冲锋鹿寨失败一步,敌人丧失速度优势,被不断扑上来的锦衣卫推下马,短兵相接之后,锦衣卫总预算是扭转局面,除去少数人逃走以后,将大部分敌人毙于县衙门前。

三四十余人的队伍,折损了六十余人的锦衣卫,其中不少都是刚刚过去支援的好手。

可以说,这是在和平时期阵亡最多的一次。

也正是此番事件,将整个秀女之事提升到新一轮的高度。

死去的敌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在交战区域,士兵们发现一个蒙古部的印记!

为何会有此物?

那是因为有些部族调动人手的时候,需要有特殊的标识。

并不是每个家族的后代都能得到调遣权力,只有拥有印记之人,才算是获得首领的授权。

按照常理,印记是无论如何不能丢的,毕竟他有着巨大的价值。

但是想想当时复杂的局面,敌酋也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毕竟,印记虽然珍贵,但是比起自己的性命,就不算什么了。

若是别的印记,也就算了,偏偏,方书安认识那符号,是虎墩兔所拥有!

自从开展羊毛贸易以来,虎墩兔作为最大的受益人,终于从上顿不接下顿,到成为草原最富庶的部落。

这一切,都是他作为羊毛最大供应商所带来的,毕竟大明商队不可能深入各个部落去收购,有这样一个中间人,是个很不错的事情。

现在的局面,虎墩兔是最不应该有想法之人,若是回到从前,他的声望又将跌入谷底。

能快乐的成为中间商,吃着火锅赚着差价,不好么?

他派人来掺和到朝堂的事情,所谋为何?

难道是嫌弃商队给的价格不够?

不是,如果是价格问题,那商谈就是了,反正多留一些空间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如此掀起巨大的政治斗争,那么羊毛还能不能交易都是问题。

或许初衷是为多拿钱,最后将项目弄黄,那可就是整个草原的罪人了。

现在除了他们部族能吃饱穿暖,很多还是刚刚加入到当中,一下砸了人家的钱财来源。

虎墩兔部绝对会成为素有人恨的目标。

408 虎墩兔疑云

方书安将自己的理解与骆养性说,他也赞同。

但是么,除去现有事情的分析,也有其他方面,要搞清楚的话,至少要不少时间。

时间才是最大的成本,两人还有其他方法,比如骆养性也有着另外的想法。

“书安,你是从生意人的角度去思考,但是为何不换个方向呢?”骆养性说到。

人们习惯一种思维方式后,后边的人想要扭转,也是十分困难之事。

所以,没有惯性思维以后,想要换个方式,还是比较困难。

“换一个方向?”他思考着,难道是方向不对?

“那是何种方向?”想了片刻,没有什么头绪,便再次开口。

不懂就要问,方书安对于自己的事情,有着清醒的认识

“你啊,平时智计百出,怎得今天钻牛角尖了,虎墩兔是部族首领不假,但是他还有另一层身份!”

另一层身份?

虎墩兔不是普通自封的那种大汗,相比较之下,他的称号算是难得带着血脉传承,不会被别人拒绝的存在。

呼图克图汗!

啊,是了!

方书安突然明白骆养性要表达的意思,虎墩兔现在或许是整个蒙古高原最为富庶的部族,单纯作为部族首领,他的功绩无可挑剔,从来没有人将部族带到如此富庶的地步。

但是么,除了是部族首之外,他还是蒙古的呼图克图汗,名义上蒙古高原的汗王。

有这一层身份在,说他完全失去统一高原的念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心里,定然是有着想法。

顺着这一条思路再去看,也就能说得通了。

虽然虎墩兔成为草原最为富庶的部落,但是他是他依附在大明脚下。

饱暖思**,以前吃饱穿暖都是问题,人们更加不会去想曾经黄金家族的辉煌。

现在能吃饱饭,也能用上汉人才用的煤炉子,闲下来之后,就该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说,有力气可以去琢磨阴谋!

或许,现在虎墩兔的实力还不足以和大明决战,但是搞一些破坏问题不大。

辽东大战,原本面临着极为困难的局面,至少财政上的压力都要让朝廷举棋不定很久。

也就是方从哲的债券,让大明解决经费问题,随后更是力排众议,起用熊廷弼。

战争债券十分厉害,直接解决钱,而选对的熊廷弼,更是帮他打出来好仗。

两个手段齐下,最终以极快的速度将建奴杀回深山老林。

后来,更是有着各种各样产品的出现,让明王朝的国力开始回升!

长此以往,必然又会成为那个纵横捭阖无敌手的大明!

想要限制它,必须要在还没有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时候下手。

而方从哲,正是大明这个战车上最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说,虎墩兔找到心腹来繁峙县,干掉证人,将罪名加在方从哲头上,虽然不见得能一次见效,但是对于方的名声伤害很大。

事情多积攒在这些细节当中,今日做一点,明日做一点,将方从哲的根基一点点松动,如此一来,便会将其在皇帝面前的信任慢慢消磨。

等到众人推的一霎那,就能轰然倒地。

此事不做,想要一次解决掉方从哲,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从哲倒下,大明前进的步伐必然会降低,到时候,虎墩兔就有机会推倒重来,起码能将其在草原的影响力提高不少。

两人各自思考一番,总算是有些想法。

“尽管说虎墩兔有着动机,但是想要完全相信,还是需要一些更加确凿的证据。”

方书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单就理论来说,骆养性分析的很是到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楚。

如此重要的事情,定然要用更为直接的证据才好证明。

“你说的极是,我会传令下去,让小子们搜集更多的资料,到时候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这也是方书安想要的计划方案,现在和蒙古的羊毛以及羊肉贸易做的热火朝天。

虎墩兔躺在大帐里都能挣钱,他现在绝对不会断供,而对于方书安来说,同样如此。

现在是什么时间,是准备原料库存以及出货的好时间。

他不准备因为有些人的混乱,将最好的采购原料的时间中断。

目前还不确定,虎墩兔是否参与了秀女案件,而且,虽然说过收购羊毛和羊肉会令其得到钱财。

但是对于大明和方书安来说,收购的东西价值更大,创造出的产品价值链,要比虎墩兔得到不知道多少。

所以说,不到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方书安是不会让和虎墩兔的贸易中断。

两人确定好大原则以后,再度讨论些具体方法,便各自回去。

繁峙县那么大的事情,各种消息和风声,跟本就没有办法阻挡,在骆养性来过之后的第三天,便有新的谣言再度传出。

这次的目标,当然就是方从哲了!

按照传闻,说是方从哲和虎墩兔勾结,将妨碍方从哲的人物干掉。

如此说起来,倒也是有市场。

毕竟虎墩兔之所以能与大明有联系,归根到底是方书安的采购。

方书安是首辅之孙,想要和气做买卖,当然要注意一些细节。

而等到熟悉之后,那事情就好办了,里边不是有很多事,都是方书安和虎墩兔那会搞出来的。

如此一说,方从哲借助蒙古人的势力要灭掉对他有危险的人,也是很有可能。

就这样,一个不知道有多少真实可信度的流言,就这么无中生有,最后传播到京城。

并且,谣言制造者很是精明,他总是能找到一个突破口,随后便进行扩大宣传。

幸好当时锦衣卫消耗巨大,最后没有让敌人得手。

要是知县被打死,死无对证之下,方从哲早晚会被套路。

而再看人们传言的总结,大体上都是编着编着就有些不一样,但是模本几乎没有差别。

所以,不管怎么说,那些隐藏的敌人都是能将黑锅扔给方书安身上。

不管是瞄准老方还是小方,都是一些看上去很有道理,实际上经过思考的问题。

而方书安更加明确知道了自己问题在何处。

409 梦想要看敌人有多强大

虎墩兔并不知道自己卷入一场无妄之灾当中,依旧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自己的事情。

要说他没有雄心?

那是不可能的,好歹身上还有着血脉,追求自然是有。

可惜啊,那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对手!

对面明王朝这一百年来,都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前边是李成梁,早之前有戚继光,李成梁后边是李如松,好不容易把这两个熬死了,李如梅以后,李家在没有个像样的帅才。

杨镐那样的,实在是不入虎墩兔法眼,就是刘綎,也不能让虎墩兔忌惮。

直到熊廷弼出现在沈阳城,还有他麾下的明军,简直就是戚家军再世!

如果说一个半个名将,不见的能怎么样。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说明天命还是在大明。

建州部此前不过是小喽啰,慢慢发展到草原诸部都不能抗衡的存在,在整个北方如入无人之境。

可惜啊,遇到熊廷弼没有一年,就快烟消云散了,现在还躲在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喝风吃雪。

人是要有野心的,只有有野心的人才能吃上肉,过上好日子。

所以啊,梦想要不要有,理想够不够大,不是看自己心有多大,而是要看看敌人有多强大。

守着李成梁和熊廷弼这样的狠人,就被说什么黄金家族的荣耀了,是大明的肉干不香还是炉子不暖和,为何要自己作死的去找不可能战胜的人打仗呢?

虎墩兔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让子民们吃个饱饭,住上温暖帐房,就是他的愿望。

至于说什么祖宗荣光的,让那些子孙后代有机会再去琢磨吧。

不只是他,无论是普通族人还是族内的贵族们,俱是希望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谁要是破坏此刻的状态,那就是和他们喀尔喀过不去!

正在他与手下谋士们讨论今年收成和明年计划时候,王帐突然就被掀开。

虎墩兔抬头一看,呵斥道,“连声报告都不知道了?滚出去!”

“父汗,巴达礼来了,说是关系到我们生死存亡!”

巴达礼?还关系到生死存亡?

科尔沁部自从上次被熊廷弼敲打以后,可比他们老实多了,毕竟科尔沁是整个草原和建州部关系最近之人。

也正是因为他们壮士断腕,所以单独拿到奶片和部分牛羊直接交易的权利。

其他的大多是通过虎墩兔和大明交易,或者是自行到互市区域交易。

两部之前没有此前的剑拔弩张,但是也谈不上什么一个桶里搅马勺。

巴达礼能有这么好心?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听他说说便是。

“请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次是黄皮子给鸡拜年吧。”

巴达礼是未来科尔沁的接班人,虽然都说他为人仗义,是个能守成的,但那也是对于自己的部族。

对于虎墩兔来说,并不是什么善人。

“林丹汗,侄儿有要事相告!”巴达礼进门,大声呼喊着,甚至连行礼都忘记。

“巴达礼,你父亲奥巴就是这般教你的?人们都说你像个圣贤,怎么的,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虎墩兔皱眉说到。

也就是巴达礼脾气好,闻言一愣之后,还是按照习俗向他行礼。

换做是别人,恐怕早就拂袖而去。

起身之后,直接说道,“汗王,明国大同府那里,有人冒充你的亲信,去袭击了当地的知县!”

“什么?”听他一说,虎墩兔瞬间有些小慌,只不过多年的经验,让他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据闻,里边还涉及到大明皇帝的选秀,当地知县是重要涉案人员,此前被敕令在县衙之内不得出门,谁知道竟然在百名锦衣卫守护之下,有一群陌生人冲进县城,用骑兵冲锋的姿态,想要冲进县衙,杀掉那个知县!”

话说到一半,虎墩兔已经坐不住了!

如果说只是有人伪装成他的亲信,那倒好说,到时候双方打嘴皮子官司也就是。

但是明显不一样啊,那可是涉及到大明官员以及皇帝的事情,还是面对百余名锦衣卫!

这就不是打嘴皮子关系的事情了!

必须要将自己清白证明!

若是处理不好,极有可能造成大明的误会,那样的话,丢失掉每年巨量的羊毛订单,是谁都承担不起的事情。

就这,都还不算严重的,如果再让明军有什么误会,熊廷弼手下那些正找不到地方的大军,向他这里来一遭,那他们也要和黄台吉一样,去深山老林当瘪犊子吧。

或许,还没有黄台吉的机会好,只能去沙漠和草原的边缘当野耗子去。

“为何会说是我的人!”虎墩兔慌了。

“据说是在地上发现您族里亲信的徽章,除此以外,人们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代表身份或者来源的东西。”

“简直是狡猾至极啊!如果有其他的东西,我还能说成是栽赃陷害,如果只有这么一个徽章,那可是什么都说不清楚!”

“您的亲信近期有不在族内的么?”巴达礼问道。

“现在是年底盘账,自然都在,不过他们都会找机会去大明看看,青楼什么地方,去的可不少,有不止一个人曾经丢了我族的徽章。为此,我们前些日子才起用新徽章,现在外面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在用旧的。”

虎墩兔手下的族人们,都借着去交货或者去提货的机会,在大明境内流连过,这一去,自然要好好体会锦衣玉食的大爷生活了。

毕竟在蒙古草原,很多时候有银子都不知道花在什么地方。

刚开始,只是贵族们去大明消费,等到后来,手里有些余钱的人们,也都会趁着南下的机会去体验大明的花红柳绿!

食髓知味以后,才体会到,娘的,那样的生活才叫生活,他们在草原只能叫生存!

不过,人们也都注意到,好的生活也是有钱人才能过上,普通人也就比一般的牧民好点。

正是这样,更加加深了倒过大明百姓对于做活的重要性。

他们在草原,再不济还有地方放牧,而在大明,人太多了,想要找到多余养活自己的方式都不容易。

410 劫杀使节团

所以说,那些去过明境的喀尔喀人,回来后都努力的放羊,为的是有更多的机会去南边当大爷。

花钱,还是要到能花出去的机会。

“更换徽章的事情,草原诸部都不知道,明国那里肯定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以为背后是汗王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巴达礼说,虎墩兔也知道,现在能做的事情,当然是要尽可能的去挽回!

“我这就带人动身去见熊廷弼,让他们知道,那不是喀尔喀的人干的,喀尔喀的勇士从来不屑于隐匿自己的身份!”

虎墩兔走了几步,站到王帐口,向南方望着,说到。

“汗王,其实,或许您不需要亲自去……”巴达礼缓缓地说着。

“不用去,那如何让大明皇帝相信?”他想不出来,还会有怎么样的方法。

放在平常,误会也就误会了,他们随口解释一句,听不听,信不信,那是大明的事情。

但是现在,虎墩兔家大业大,为了全族的利益,让他去大明也不是问题。

“您知道不是自己做的,大明那些官员也知道,所以说,去那里并不是最有价值的事情,只要能表明立场,他们也不会当真。”

表明立场?

虎墩兔仔细想想,明白了他话的意思。

现如今,虎墩兔方面与大明的互相信任还是有的,毕竟双方的基础都在。

要想让大明上下相信他们,并不是难事,只需要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就行。

两相比较,他亲自去并非是最好的选择,先不说明国那边是不是愿意,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传闻,他都受不起。

堂堂喀尔喀大汗,为了一个谣言,跑到明国地界上,亲自去澄清,让草原上其他部族如何看待?

以后还怎么在草原立足?

不亲自去?那么诚意就掉了很多。

“现在还不是生死存亡的时机,不需要做如此大的动作。”

“贤侄说的是,让你见笑了。”虎墩兔笑呵呵的对巴达礼说着,哪里还有刚来时候的态度。

“大汗您哪里的话,现在好容易牧民们能过上好日子,不想让他们再受委屈,那是多么正常的想法。换成是草原上的其他部族,一定会做出类似的事情。”

巴达礼当然能明白虎墩兔着急的原因,换做是他们,定然也十分着急。

“那巴达礼贤侄你说,我派谁去最为合适?”

既然提到了人选,反正他自己是难以做出决定,那就让巴达礼提上建议,从中选择就是,比较问答之类的,要好上很多。

“最好是常年与大明有交易或者出使过几次的人物,他们熟门熟路,也更加容易获取信任。”

虎墩兔听完,大声说道,“好!你要是我的儿子多好啊”哈哈哈哈~

巴达礼作为这一代年轻人的代表,各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算是草原的佼佼者。

并且,他对于奥巴的忠诚也是绝无仅有的,上次一偶人要篡位,还是他的弟弟,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反而让巴达礼的名声传遍整个草原。

送走巴达礼之后,林丹汗虎墩兔便抓紧时间准备开赴大明的队伍。

虽然他自己不去,但是准备的礼物不能差,还得是能拿得出手,彰显不凡。

毕竟秋季的收获不错,大部分草场都早早的去收割草料,而且卖的价钱也合适。

所以说,在贸易当中赚了钱,现在不是小气的时候。

要么说虎墩兔是实在人,看见这个想买,看见那个要带走,愣是将送给明国的礼物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

“来,看看这一枚水晶,不晓得是咱们运气好好还是差。”

手下人拿着一堆玻璃杯子当成价格昂贵的东西。

虎墩兔知道明人的个性,自然将这花大钱买来的东西带上。

听闻在大明,一般人可舍不得购买。

扑尔盖是他帐下最为机敏的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来往大明已经许多次,很多时候都是扑而来往返来采买需要的东西。

由他代表自己去表达立场,倒也算是合适。

在辞行的路上,虎墩兔等着程序进行完以后,悄悄拉起扑尔盖,向远处迈出了几步。

看上去应当是怕别别人听见,去说悄悄话去。

听完虎墩兔说完,扑尔盖有些不解,“大汗,你说的可是真的?”

“扑尔盖,本王还骗你不成?有何好处?你记得听好,千万不敢……”

两人秘密说的是什么,人们都很好奇,但是并没有去猜测,那是属于高层的机密。

扑尔盖是老商队,但是在队伍搭配上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他们队伍的规模并不大,只要保证安全到达大明就是。

说是这般说,却忘了最为关键的事情,队伍不会有太多的兵刃,毕竟大明律规定严格,要是带的武器多,虽然大部分事情都渐渐废弛,但是在武器管控上,还是十分严格。

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毕竟此时河流已经上冻,都还算平坦,路上没有什么通车障碍,只要不是费劲挖土的话,很快就能通过。

“前边就是宣府的地盘,到时候,弟兄们再去舒坦一次。”

“好嘞!”

“放心吧!”

众人回应着,脸上有期盼的目光。

只要他们等到了地方,就能去好好体验大明的富足生活。

“有情况!”突然有人呐喊。

竟然有人要劫杀他们的队伍!

草原的队伍,配置当然不一样,手上还有秘密使命,所以保守秘密也是重要环节。

可惜啊,来之人手段了得,人马不多,威力不小,他们刚一冲击,就将扑尔盖的阵形冲散。

等到陷入单打环节以后,扑尔盖等人便不占任何便宜。

究竟是怎样的对手,才能在强悍的草原勇士面前也能毫无顾忌。

随着局面直转而下,扑尔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等到也就剩几个人的时候,对面终于有变化。

只见敌人们不知道被什么势力拦住,无法前进,并且,人们不断涌现出来。

看这意思是,对面出了个神一样的人物?难道在大杀四方?

又或者,他们是搞定了什么隐藏的活计?

一下来了很多帮手?

411 最强商队之车夫

来的而不一定是多么强横的帮手,更不会是一支成建制的军队,有可能是一个商队,一个大明的商队,一个李家和方家混编的商队。

他们混编的商队可了不得,比较起来,谁见了都要让三分。

那些车夫们不是退下来的老兵,就是辞任的锦衣卫,这样的队伍,谁能顶得住?

同时代条件下,他们或许体能不在人生巅峰,但是作战经验和互相配合的能力,远不是一般敌人能比的。

放在大明这个时空下,就是熊廷弼手下最精锐的队伍,也不见的能分出上下。

虽说挂着商队的名义,但是因为走草原本身就不太平,有些人,白天是商队,等到晚上就化身强盗。

或者白日里,遇见人少的商队,便会将其吃的骨头都不剩,整只消失的商队不在少数。

也就是后来方家张家为首的大商队,都找的能打的退伍老兵或者是功夫好手,才扭转局面。

虽说如此,商队出了古北口,迈过大境门,还是会带上武器,毕竟匪患尚未根除,有防备总是好的。

扑尔盖的队伍正是遇见他们,才有机会保命,若是一般商队,只怕和他们差不多的下场。

“李长老,又遇见您了。”

扑尔盖得救,心里十分感激,等他看见眼前人的时候,更加放心下来,他认识来人,正是李家商队的大掌柜之一,李长老。

算起来是李尽忠大伯辈的人物,出自李成梁兄弟一脉,比李尽忠关系远了不少。

虽然说不是行军打仗的料,但是做起买卖,当个掌柜还是绰绰有余。

李尽忠和李长老李如辉的关系不错,便将其请了过来,作为李家一支商队的大掌柜,专门负责一些有难度的路线,比如从古北口到草原。

“扑少爷,原来是你们,我说怎么觉得队伍有些眼熟。”李如辉客套着说到。

“有些眼熟???”扑尔盖回头看一看自己的队伍,虽然是伪装成商队,但是就没有一点像是以前他带领的,绝对手刚攒好的不知什么队伍。

这都能认出来。

“李长老,您又取笑我,这里边可没有几个老熟人。”

“哦哈哈哈哈?是么,那看来是老夫没看清楚,这不是出门忘记带自己的老花镜了么,哈哈哈!”

李如辉笑的很豪爽,但是扑尔盖更无奈了。

虽然他不用老花镜,但是也知道那是用来看近处东西的,远处的看不清,和老花镜有什么关系?

两人在唠着磕,打斗还没有结束。

扑尔盖能逃出生天,已经是万幸,但是李长老他们的想法不一样,是要拿到活口是在不行就全歼!

敌人似乎看了出来,拼命突围,实在受伤走不了的,不是自己给自己一刀,就是被同伴砍死。

看着他们这样作死的方式,李方联合商队并没有压迫的太紧。

都是求死之人,若是追的过激,指不定会伤到自己。

随着大明商队有意识的放开一条路,敌人渐渐汇聚,准备撤退。

“哼哼,你们这些蠢货,早晚会死在我方家手下,哈哈哈。”那首领汇集人马,抛下一句话就走了。

不过么,对面三个人却互相瞅瞅,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是什么操作。

“可能,是我家旗号没有挂出来吧。”方鸿锦看看身后,舔舔嘴唇,无奈的说着。

身后只有一面李家的旗帜,他此次出来用的是李家大车,自家的车队还在宣府检修。

“哈哈哈,谁说不是,可惜啊,他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方鸿锦,不然,怎么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冒充方家人吧。”

扑尔盖是见过方鸿锦的,不然他草原第一联络人的名号不是白给的了么。

“方掌柜,这似乎是有意为之啊。”扑尔盖讷讷的笑着。

“这还用说,他们伪装成大明商队,就是要干掉你们,如果干不掉或者被人发现,就把罪名栽在我方家头上,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方鸿锦看着逃掉的让你们,不屑的说道。

“小把戏而已,骗不过我们。”李如辉捋捋胡子,说道。

“您二位真是这样认为的?”扑尔盖陪着小心说。

“怎么,还有其他事情?”方鸿锦问。

“二位出来时候,没有听到过什么谣言?”扑尔盖纳闷道。

“怎得?有何谣言?我与方掌柜的车队路遇坏路,折了不少马车,这不是方家车队都没带,就是李家在古北口以南的商队带来。”李如辉说到。

两人在宣府和古北口等候了多时,按理说已经耽误了去接货的时间,再等下去怕大雪封路,这才出发。

正是因此,消息闭塞,他们并不知道发生的事情。

嫁祸之人并没有预料到,他想杀掉林丹汗的使者,然后栽赃到方从哲头上。但是遇到的正是方家商队管事的!

而两人也才知道,现在发生了那么多故事。

“怎得,扑少爷,不如你随我们一同走一趟吧,看样子,他们不一定会善罢甘休。”李如辉邀请扑尔盖与他们同行。

“李长老,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现在局势紧急,我们不敢耽误啊,您还要接货,在往回走,时间恐怕来不及。”

扑尔盖想想,婉言拒绝了邀请,虽然前路有困难,但那也不能轻易耽误时间。

“这样啊,你别担心,如果你赶时间,就让老方陪着你去古北口,过了张家口,进得大境门,看看谁还敢动手!”李如辉自然有说话的豪气。

先不说在关内,就是在口外,他的名声一般人都不敢靠近,至于说口内,伴随着几家商队打开名气,想要和李家商队过不去的大小人物,不是被揍趴下,就是换了地方当草头王。

与别人家竞争,要钱,与他们家竞争,要命啊!

其实也不能怪李如辉,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想本分的运货,但是架不住被人总是捣乱啊。

李家和方家是什么人物,一个是军伍世家,一个是锦衣卫世家。

和他们比拼暴力,那不是嫌自己活的命长么!

经过一番拳脚后,可以说关外往草原都的路上,基本都是他说了算。

412 四股势力

扑尔盖和方鸿锦并骑踏在口外的山包上,再往前就是大境门张家口了。

直到现在,扑尔盖心里依旧忐忑,他有些不确定,不知道大明高官会怎么想,便问道,“方掌柜,您说,我们的话,阁老他会信么?”

“扑少爷,这话就要问你们自己了,你们认为是能相信的话,自然老大人就会信。”

方鸿锦的话回答的模棱两可,扑尔盖有些想不明白,但是他想想汉人说话的方式,随即有些心得。

这是话里有话啊!

“方掌柜,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我家主人的为人么,现在族人们能躺着赚钱,已经是十分高兴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扑尔盖尽量解释下虎墩兔现在是真的喜欢带着族人们发财,而不是说什么虚无缥缈的家族荣光。

“你与我说这个没用,就算是我知道林丹汗的想法,但是不知老大人心里是否清楚,若是他老人家心里和明镜一般,就是再有人从中作梗,也不会有多少影响,所以啊,还是在你们身上。

你们买卖做得好,咱们买卖不差,你们的羊毛混进来,在工坊变成了好东西,再卖出去,人们也喜欢。单就做生意上来说,从上到下没有不喜欢的。

相比较兵戎相见,这是最好的办法。”

方鸿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直观的改变他还是能够感受到。

自从开始和林丹汗做买卖之后,整个草原都安静下来。

此前有互市不假,以及会有人去闹事,时不时过界捞点什么。

所以边境总是一阵紧张,一阵松弛。

但是有了羊毛和羊肉等交易以后,很少再去见到抢劫人。

毕竟,双方的军队或者商队都不是吃素的,落在他们手里,只有一个死字。

而以前羊肉和羊毛羊奶都没有人收,所以产生的效益有限。

现在么,几种东西都能换成银子,他们做的,只需要将牛羊养大,后边的事情就有专门的人去管理,最后等着收钱。

有这样一条活路,试问谁愿意去干冒奇险的当什么匪兵?

稍微有些干劲的人,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最起码吃饱饭都不是奢望。

扑尔盖总算是明白,买卖不止对他们草原重要,对方书安也同样重要。

思前想后的功夫,车马进了大境门,从此以后,几乎就没有危险,而商队终于也能换上自己的使节旗帜。

按理说,这样的使团访问京城,肯定需要先行和中枢确认。

但是现在乃是非常时期,他们就没有等候旨意下达,而是就这样奔着京城去了。

反正从大境门到京城也没有多少距离。

因为有方鸿锦传递消息,所以方书安很早就知道扑尔盖全权代表虎墩兔来向老方示好。

这也正是他乐意看见的现象,至少说明,在所谓的梦想和更好的生存条件面前,虎墩兔选择了更加具有实际价值的那个

……

……

当骆养性拿着情报急匆匆的走到书房时候,方书安还在他房间内的黑板上写写画画。

看见上边扑尔盖的名字,他就知道方书安已经了解情况。

“嗨,你看我这脑子,方鸿锦陪着他,你自然是能知道事情的进展。怎么样,好需要我分析一番么?”

方书安回过头看看,“你请便,分析自然还是要的,我的都是自己猜想,你的才是真实情报。”

“行吧,那我就说说,根据多方情报显示,此番绝对不是一股势力针对阁老,就现有的情况来看,至少有四股势力掺杂在其中!”

四股势力?

方书安也有些吃惊,虽然他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但是没想到,一个秀女的事情,会发展成如此大的事情,竟然有如此多的势力掺杂。

“都有谁呢?”尽管心里已经有猜测,但是方书安还是问了问,他想看看,是谁如此敬业。

“福王你是知道的,最近的事情,无论哪一件都会与其产生关系。此次照旧,也少不了福王的线索。”

这个朱常洵啊,真是不死心,眼下都已经如此,难道说还要妄想着创造机会自己上位?

骆养性还在继续,“除去福王外,东林党人也少不了活动,其中最为明显的是王化贞,此子真是了不得,在这边讨好之后还会转过去往那边,算是两边通吃啊。”

方书安不屑的笑着,“虽然他有不少可取之处,但是两方都要讨好的事情,注定他不是能成大事之人,如果下次有类似的情况出现,还是要求查个清楚,与之交接的是谁。”

“除此之外,消停了不少日子的人,此番出现,可能是财帛有些周转。晋商群体,他们参与的程度并不浅。”

晋商?

方书安有些不敢相信,上次的那种情况,换回了将近一年的安生,怎么,现在是因为皮痒又要开始想要被打击?

“第四种势力现在看不明白,就是等着他们再有些证据,我们就能大致知道是何方神圣。”

“还真都是老朋友啊,哪里有热闹,他们就往哪里来,这次么,哼哼,可不能让他们好过。”

方书安冷笑着,人啊,光记吃不记打,这次有他们好看!

先让其蹦跶几天,总有算账的时候。

不过嘛,最重要的是能够确认虎墩兔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要草原没有问题,别的能继续开展工作。

基本原料的事情能保证,其他的都不算是多么严重的问题。

方书安和骆养性讨论着热闹,不妨青儿出现在门口。

“怎得?”青儿知道轻重,现在是谈重要的事情,除非有更加需要方书安出面,不然她决计不会打扰。

“少爷,孙公公来了。”

孙怀忠?

两人齐齐一惊,上次东厂事发,孙怀忠是少有的几个没有被牵连的。

后来东厂重组,依旧是要靠孙怀忠这样的老人。

他有能力有经验,虽然在新东厂不见得重用,但是落脚地方总不会缺少。

“他来干什么?”骆养性脸色有些不好。

“谁知道呢,或许是有什么情况通报吧,你也别走了,一起见见。”

他刚相说不合适,转念一想,东厂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么?就没再坚持。

孙怀忠还是那副胖胖的样子,小眼睛一笑,跟弥勒佛似的。

“见过方公子,原来千户也在,失敬失敬。”

或许是职业的原因,每次方书安见到孙怀忠,总感觉他的笑容里藏着什么,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孙公公为何事而来?”

“还不是为了您么。”

413 狗急了跳墙,人急了图强

“为了我?您得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了?”

初次见面时候,方书安对孙怀忠还有些忌惮,不管是他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还是东厂神出鬼没的手段。

现在熟悉以后,没有了原来的膈应,反倒是有些惺惺相惜。

当然,原因并非大家是一类人。

毕竟一个是太监,另一个好歹有鸟在身。

只因为他们都是有些不能示人之处,神神秘秘。

“别如此紧张,只是来求证一些东西。”

“我能不紧张么,哪次您来有好事了?”

“这次真不一样,方公子还请先听我说说。”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孙怀忠站着。

三人落座后,青儿上好茶也自行出去。

东厂和锦衣卫的头子们在一起,当然不会是什么人畜无害的事情。

“二位都在,我就开门见山吧。目前来看,繁峙县案情应当是有人做出来的案子,不过么,里边有些事情,还是耐人寻味……”孙胖子说到一半,饶有深意的看着两人。

“那是何意?”方书安疑问道。

“我们发现,里边有不少是不应该出现在繁峙县的人物,想来问问,这些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孙公公,繁峙县的事情,也是关系到锦衣卫,我们的人出现在当地不是很正常么?”

骆养性皱着眉说到。

虽然说东厂和锦衣卫相比,有些时候存在着领导关系。

但是对于骆养性和孙怀忠来说,并不是上下级关系。

所以对于孙胖子,他还是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寻常时间,自然是没什么,此处关系到阁老,阁老家是锦衣卫世家,难道骆千户不应当回避么?”

“那也要分时间吧,就繁峙县的样子,如若不是锦衣卫早些入驻,只怕县衙都让人趟平了,那时候不靠我们,难道等着东厂去善后?”

骆养性毫不相让,针锋相对的说着。

“若是因为如此,那自当是无话可说,最好别让孙胖子我发现别的,那时候可就不好说话了。”孙怀忠恢复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面孔。

“那你最好好好查,可别有什么遗漏!”

骆养性回应道。

方书安郁闷了,“怎得,到我家就是问骆兄事情?那孙公公你为何不去他家?”

“莫急,方公子,这不是到您了么。”孙怀忠悠悠的说着。

看来还真有事?

方书安可是知道,他们并未向繁峙县派遣任何人手,除了听骆养性的消息,就是在关注其他方面的反应。

那里现在是瓜田李下,如果方家相关的人出现,反而会被有些人拿住把柄。

“不知有哪一方面的事情,关系到我家?”他笑眯眯的问着。

“阁老御下有方,倒是尚未察觉到有方家人过去,不过么,方公子可曾记得中牟县,彼处有个县丞,他的儿子,今日出现在繁峙县,不知您可有印象?”

中牟县丞的儿子?

“谁?一个县丞的儿子与我何干?”方书安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啊,你说那厮……”

他想起来了,在中牟还真有那么一号人物。

“怎得,那人也出现在繁峙县城?那和我们还真有些关系!”

方书安当时知道,县丞背后有某些势力在保着他们,要不然,就算是他在中牟经营的很深,也不可能逃得过追索。

那会儿还没有查出来他儿子牵涉到其中,现在倒好,终于忍不住自己扑进来。

“关于他的事情,不想说点什么?”孙怀忠问道。

“他……如果这次没有出现之前,也算不上什么人物吧。当年还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他爹将其保护的很好,许多事情都没有牵涉到他……”

方书安将洪吉福对于洪元奇的保护说了说,顺便又讲了些此人的一些轶事。

听他说完,孙胖子微微一笑,“方公子,你是否之后就未曾关注过洪元奇。”

关注于他?

“那倒是未曾关注过。”

方书安有一说一,他对赶尽杀绝的事情并不感兴趣,那人又不是个多么狠厉的人物,所以他并不是特别关心。

“看来你是真没有关注过,包括孙传庭孙大人,都未曾注意。但是,你们不知道,他可是在卧薪尝胆啊,说不定何时给你们个大惊喜!这不是,眼下繁峙县之事,就有他的功劳。”

“他还有这等能力?”方书安有点吃惊,洪元奇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成事,难道说还真的化腐朽为神奇了?

孙怀忠上下打量着方书安,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书安少爷,你以前不也是……”

言外之意,方书安以前也是个纨绔子弟,后来突然间转变,而洪元奇不一样,他比方书安的遭遇要严重多了,以前是纨绔子弟不假,后来可是遭遇家破人亡。

按照常理来说,正是应该奋发图强,最后成功逆袭的样本。

骆养性听出了言外之意,呵呵笑道,“不一样,方公子是家学渊源,本身就有能力,以前是不想而已。那县丞公子,如何能够与方公子相提并论?”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人呢?我们追踪发现,这洪元奇,确实与什么了不得的组织有过接触,现在似乎是变了个人一样……”孙胖子说着。

“既然你知道他现在是个祸害,手起刀落不就完了,还说那么多干什么?”骆养性挽挽他曳撒的袖子,说到。

“骆千户,我们也不是想杀谁就能杀的,再说,眼下也就是察觉他与人有接触,又不是见他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你们东厂不都是……”

“嗯???”

骆养性话说一半,孙怀忠斜着眼看他,骆养性只好打个哈哈,将话搪塞过去。

东厂滥权这回事,前一阵说倒还好,毕竟他们有过这样恶劣的前科。

但是自从朱常洛打击东厂以后,谁要是沾上那几个字,指定会被清除掉。

饶是骆养性口无遮拦,现在也不在此事上争一时之长短。

“好了,既然二位确实不知,那孙某先行告辞,若是有机会,咱们改日再见。”

“最好不见,见你就没好事。”方书安无奈的说。

“孙某也希望如此。”

孙胖子回这一句,便走了。

414 忙碌的兵科给事中

“看来,你们逼出来个天才啊。”骆养性说到。

“天才?那不至于,天才是天生的,他是后天,再说天才就有些过分。”

方书安说了一半,突然想起,“唉,刚才光听他提到洪元奇,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咱们怎么就没有问问?”

骆养性也才反应过来,“谁说不是,他只说发现与人接触,却不多说,要我看,定然是东厂已经知道什么,不过是来试探口风而已。”

“你的分析不无道理,按照东厂的习惯,如果他们没有把握,不会贸然上门,我看这个洪元奇背后的势力,远远超过福王,或许,也是福王背后的势力。”

方书安对着骆养性,也没有避讳的需要,作为朱常洛的亲信,二人当然知道福王的野望,再说他此前的前科,都是铁打的事实。

“既然有福王的背景,西山那位,说不定也有什么动静。”

骆养性头向西北呶呶,说的是谁,不言自明。

“你说此事,前不久不是有人在西山下发现一些可疑人物的踪迹么?顺着那些,说不定能发现蛛丝马迹。”方书安想起来前不久他听到的一条情报。

“那难度也不小,人们都离开有段时间,并且都是经验丰富之辈,首尾处理的很干净,想要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骆养性有些无奈。

“那怎么办,好容易有些线索,总不能放弃吧。”方书安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

“我回去问问父亲,看他有何法子。”骆养性也知道此案的严重性,他们如果能解决的好,对于朱常洛的意义重大,将来怎么也能保证官运亨通。

“骆伯父自然有办法,此事,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方书安有些过意不去。

“唉,说的哪里话,都是为国为君父,你们做的是排忧解难,我们也是。”骆养性呵呵一笑,潇洒的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方书安有些唏嘘,现在看来,这样一个人怎么说都应该是一个大忠臣,为何最后就和魏忠贤那种人凑合到一起?

究竟是表面样子还是说后来发生过什么转变?

原本时间线上,骆养性能够成为锦衣卫同知,执掌这个秘密组织,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父亲是上一任一把手,自然也因为有着真本事。

如果是发生什么事情让他转变,那还能接受,如是纯粹是因为此前一直在装好人,那可就十分可怕了,能够多年藏起自己的狐狸尾巴,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想到这里,方书安不自然的打个冷战。

以前刚来大明的时候,觉着谁都是铁憨憨,管它什么李选侍、魏忠贤,还不是一个一下,轻易的就能捏爆他们?

现在看来,捏到现在,也就搞死个李选侍,就这还被重点警告。

至于魏忠贤和客氏,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拿下,你说气人不气人!

以前以为古人个个都是傻瓜,用他领先四百多年的学识,分分钟碾压。

现在看来,华夏民族能屹立与世界几千年,还是有着他深层次的原因。

就比如说眼前的骆养性,他始终都没能明白,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既然有老朋友出现,方书安决定去见见孙传庭,那个洪元奇能出现,最终的目的肯定是要报仇。

方书安势大,他不见的能怎样,孙传庭实力相对差很多,算是个合理的目标了。

需要提醒他,以免没有防备之下,孙传庭出什么意外,那样可就损失惨重。

兵科给事中的职位很忙,每天需要查阅的文件量极大,尤其是现在交接时刻,还有新的命令下达。

皇帝张张嘴,百官跑断腿,任何一条在朝堂上商议的事情,落实到纸面上,就不知道会有多少文件。

或许一句话,就能编织出一本小册子。

再有就是此前积压的事情,所以孙传庭从来没有摸鱼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工作到下班以后,直到天光暗下来,才有时间回家。

就这,依旧赶不上进度。

按制,兵科给事中算上主官、副官和几个一般给事中,怎么也要七八个人才算合理。

而现在,整个兵科只有三个人,面对这又是大量的文件,所以每个人都是在超负荷运转。

所以很多时候,没有时间去仔细研判一个命令应该怎样更改,他们只好采取驳回再审的方式,而非和此前一样,拿出自己的主意参奏。

工作了一段时间,孙传庭想不明白,上一任高升的给事中,是怎样在平日的生活当中摸鱼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等待处理的政令,既没有封驳,也不曾提出方法,就是放在那里?

官场上的奇景还有很多,以前在下边当知县的时候,他是体会不到的。

也就是现在新君登基,皇位交接的时候,若是平日,只怕整个兵科都是死气沉沉。

方书安等到孙传庭的时候,他已经喝掉三壶茶,吃掉两盘点心,磕完一盘瓜子,要是孙传庭再不出来,等到下班时间他就要去里边拽人了。

上班上成这样,也就难怪孙传庭能成为保卫大明的柱石,单就他的工作态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

“传……孙大人,等你很久了!”

方书安本来想叫他名字,但是看见边上还有同僚,便改了称呼。

孙传庭一看方书安在茶楼外摊位招呼着他,便与同僚告罪一声,走了过来。

“怎得,书安,何事如此着急?在茶摊上等我。”孙传庭不客气,抓起面前茶杯一饮而尽,不过似乎是不够解渴,一脸干上三大杯,直到茶壶里没水。

“你喝的够多啊。”孙传庭晃晃茶壶,召唤活计给他换上。

“得,知道的明白你是辛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要饭的,几天没吃饭。”

“快说正事吧,看把你急的。”孙传庭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玫瑰饼。

看着他吃完咽下去,方书安才开口,“洪吉福之子洪元奇,变换身份成了颇为厉害的人物,繁峙县的案子,背后有他的影子。”

“什么?”孙传庭也是吃了一惊,“竟有此事?那个傻乎乎的纨绔子,竟然也知道翻云覆雨?”

415 创造困难

“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凡事都有可能,当初对于整个洪家,包括他自己,打击巨大,后来奋发图强也是不排除。”

“他在繁峙县做过什么?”孙传庭也是十分好奇,他想知道,这个人现在做事情究竟到达什么底部。

“就是不知道他做什么,孙怀忠说话一半一半,让人揪心。”

“既如此,我们还是派人去看看吧,你觉得呢?”孙传庭提议道。

方书安虽然不想去,但是别人去也不错,比如他们共同认识之人。“正合我意,事情有关到咱们头上,却后知后觉,那样十分被动。”

孙传庭想了一想,说到,“但是你我二人或者家人去都不合适,不如让尽忠活着田余找人去看看,要靠得住之人。”

“你说的很对,我也同意此方案,他们找个体己人,与咱们直接过去没有差别。”方书安也表示认同,便准备去找他二人安排。

“对了,你的给事中干的如何?若是不合适,调整到其他职位也不是不可。”

孙传庭苦笑的摇摇头,“若是说现在干的好,那是自欺欺人,难度很大,并且不少事情都是多年积压下来。但是么,还别说,此事很重要。如果继任者还是和上一任一般,整日都是不做事的话,那还不如我在给事中的职位上多呆些时日。”

他对上一任的不作为还是很有怨言,但是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万历皇帝就是不作为,所以很多给事中也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现在,新君即位,正是要发展的好时候,此时能多做一些事情,熟悉兵部的流程,对于孙传庭来说,都是宝贵的经验。

而且六科给事中虽然忙碌,但是与皇帝接触的也多,品级低却地位高。

将来说不定会有什么样的大用。

“好吧,既然你愿意,那就先待一阵吧,等到你想挪动的时候,与我说,我让爷爷给你动一动。”

听他这么一说,孙传庭脸色有些不对。“这样不好吧,我可不是攀着阁老的树枝来的。”

他与方书安交好,不过是因为说的来,并且因为hi走南闯北的伙伴,难得有惺惺相惜之感。

如今让方书安说的要帮他安排什么,那性质马上就变了。

“不,不是想的那般。我也是为国惜才,你这样的能力和水平,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现在也就是在在基层历练,将来迟早要飞黄腾达。

所以啊,可别说是你攀附谁的话,那是你的实力应得的。即便是今天没有方书安,还会有张书安、刘书安看重你。人才也是各方看重的目标,不止一两个房间,莫要轻视。”

方书安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孙传庭接受了他话的意思。

没办法,老孙是个正经人,不像是方书安一样,经受过各种熏陶,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什么计谋或者方法都敢于拿出来尝试。

两人交谈完毕,方书安就去李尽忠那里,准备寻觅个人去繁峙县看看。

“还是缺人手啊。”他一边走着,一边感叹到。

平日里还没有什么,一旦碰到需要保密的事情,就不能用一般的人手进行。

就比如去那边,如果是人们都认识的角色,那肯定要被有关人员怀疑。

但是要派遣一个没有多少人认识,还能信得过的,那还真的不好找。

不过么,李尽忠家里好歹也是将门世家,找一些老供奉还算容易。

经过一番折腾,方书安总算是有了自己更加直接的眼线,也能够更为直接的描述一番。

骆养性虽说是自己人,但是毕竟他还是锦衣卫的官员,有些事情并不能很方便及时的处理,自己派去的人就没有那么多问题。

……

他们两人在安排事情之时,针对此事,京城的某个角落,同样在密谋着。

虽然两人都是在温柔乡,但是一点旖旎的画面都没有。

兰芳苑并不是一家很有名的青楼,只不过因为他的位置更加清幽,并且没有那么媚俗的宣传。所以不少喜欢清静的文人墨客多在此地。

外间两个女姬正在按照吩咐热闹的饮酒,而榻上,两个男人却坐着在小声说着话。

“王大人,您只想着提要求,却不帮着我们做事,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如果条件不同意,那么上头是不会冒险支持。”

说话之人正是在繁峙县出现的洪元奇,自从中牟一别后,他经过各种各样的考验和训练,终于能够成为一名和个的情报传递人,也就是与组织接触,将命令给个人,并且将情报收集报告上去。

“你们若是一点都不做,东林内部我都无法获得支持,没有支持,更谈不上说服他们!”王化贞也有些着急了。

当初刚做约定时候,双方都说的好好的,该谁做谁就做,也不会中断到今日。

“你们没有诚意,还想着我们给你火中取栗,那里怎么能解决,只怕你早有想法了吧。”

两个人争来逗去,也没有得到对方的新承诺,依旧是原来的几种。

不过,口风上似乎是有些松动。

“好了,既然东林不愿意自己出人头地,那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等着我们给你们带机会吧。”

王化贞想不到,前几日怎么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现在的意思是,这就要开始行动?

“怎得,你说的是真的?”他有些不相信,脱口问到。

“我们到是一直等着你们创造机会,可惜你们创造不上,没有办法的话,那我们只有自己找方案。”

洪元奇也是没有办法,事情到如此地步,再说能不能去,已经不是问题了,现在是有机会就直接动手,没有机会的话,创造困难也要上。

两人再说些有的没的,两个女姬已经醉倒在桌面上。

王化贞见状,便踮着脚起出去了。

此处被发现他在的话,指不定会弹劾一番。

洪元奇并不着急,他走出青楼以后,并没有一条线路始终是走着,他的线路是每天都会更换,如果是稍微有些重复,没准就会收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真假消息。

416 不吃白不吃

只是,两人走后没有多长时间,便有人到了此处,他小心翼翼的进房间,发现里边只有两个喝醉倒在桌子上的女姬。

看看烂醉入迷的两人,来人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简单寻找一番后,确定没有留下证据,便决定离开。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有人来了!

而且,那脚步声听着,绝对不是老鸨或者龟公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他三步并作两步,轻快而又敏捷的窜到窗口,打开窗子便翻了出去,此处虽是三楼,但是层层都有房檐,还算方便逃离。

门外之人更加直接,直接一脚将门踢开,同样巡视一番没有发现以后,便转身欲走。

不过,他来的动静大,惹得几个打手追了上来。

刚出房门,龟公已经带着人站在门口。

“这是你想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识相点,今天不留下说法,别想活着离开……”

龟公话还没说完,他直接摁住龟公的脖子,随即发力一推,将身后两个打手一起打到在地。

如此强横!

绝对不是普通人!

打手和龟公都是看人下菜的主,现在有个如此厉害的家伙,他们要是还发愣,那真就是自讨苦吃了。

“好汉,好汉饶命,小人刚才是胡说八道……”

龟公变脸的功夫可是专业级的,打不过叫爷爷,打得过让对方叫爷爷!

方才还与人吵架,转眼就将自己姿态放的足够低,然后盘道。

“你们说什么与我无关,我今日是来找一个嫌疑人,方才还以为是他,不曾想竟然还是来晚了。”

“哎呦,好汉爷,咱这小本买卖,怎么会有什么您说的大人物。”

“有没有你们说了不算,下次还有此类人物,记得及时通知与我。”

他留下一句话就要走。

“好汉爷,好歹留个名字,我们也知道报与谁。”

“刑部郎中,洪承畴!”

听到是此人,龟公腿吓得软了一下。

刑部郎中洪承畴,专办疑难杂案,他过问的案子不见得是影响最大或者最重要,但是肯定是疑难的案子。

看看楼下洪承畴的背影,几个警戒的刑部皂吏正在收缩队形,跟着他离去。

看劲头,龟公和打手都捏了一把汗。

人家不是没有帮手,只不过是在楼下布置好了阵势,万一看见人犯,还能防止起逃走。

回头再看看桌子上倒着的两个女姬,也是一阵阵发蒙。

两个女人是一人点的,后来据说又进来一位。

当时还以为两人要玩什么不一样的招式,谁能想到是来进行秘密计划。

要不然,也不可能两个女人连衣服都在,就在桌子上喝酒醉过去。

出得兰芳楼,皂吏几步追上洪承畴。

“洪大人,还是没有找到人?”

“没,不过依我看,也就是在咱们到来之前不久,他们才走。也就是说,我们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了。”

“那总算是不枉费大人您一番苦心啊。”

被这样恭维,洪承畴也有些吃不住,“什么叫做我的苦心,还不是你们追踪有方,已经在京城找到追踪的方法。”

关于繁峙知县一案,由于上边没有人发话,所以审讯处于停滞状态。

但是有人对此提出疑问,认为是关系到国家脸面的一件大事,所以洪承畴便自行上折子,希望能参与此案。

要说他也就是能挑事情干。

原本就是一个别人躲都要躲开的案子,却被他主动请缨。

按理说刑部能人不少,真要是火热的案子,也不见得能分到他的头上,正是因为没有人选择,所以洪承畴拿下的毫不费力。

一件没有任何头绪的案子,竟然被他理顺来理顺去,竟然真的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将线索串联起来之后,洪承畴也有了自己追踪的目标。

算起来,王化贞还真是有些嫌疑。

这人似乎不知道自己被追查一般,很多反侦察手段连用都不需要,就能直接展开。

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没有找到王化贞参与其中的证据。

每次都是晚到,一直没有遇见与他接头之人。

看见洪承畴一行人走远了,挂在树上的人慢慢挪下来,他在洪之前进屋之人。

望着一行人离开的方向,他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的手下……

王化贞对于自己的处境浑然不知,但是洪元奇已经察觉出了异常,最近虽然他首尾处理的还算干净,却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走到临时寓所之后,确定后面无人,绕三圈之后才回到院子里,小院是个清幽的院落,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深居简出的员外或者老妇人之类。

却不防,房间内是两个年轻人,恰好一男一女。

“洪元奇,你今日回来的早啊。”女人眼神中不时透露着丝丝媚意,似乎是能放电一般。

“洪元奇已死,我现在代号云起,若是能报得大仇,再恢复姓氏!”

洪元奇说的斩钉截铁,不过气氛片刻之后便绷不住了。

“你莫要将那技巧用在我身上,方才在青楼与人谈事,看着身边的女娘却吃不到,正是一腔邪火,若是再挑拨,小心吃了你!”

“你倒是来嘛,我还能说什么不成,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看我一眼,难不成,你是柳下惠不成?”

“柳下惠,自然不是,组织内有规矩,不能两情相悦,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看把你吓得,门内是说不让两人谈情说爱,却没有说两人不能欢爱啊!莫看我今日是在女人身边,指不定哪一日就会在男人身边,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去以色示人,早晚都是这条路,先给自己人吃又怎样。

而且,你洪元……不,云起,长的还算不错,真的不要来试试?”

胡梅儿说着,身体便向洪元奇靠近一分。

她修习的功夫里边,有些专门的魅术,就是用来对付那些容易上钩的男人。

不过么,学如此特别的技术,总会有一些难以抑制的时候,比如这几日,胡梅儿总是感觉有些憋胀,需要好生释放一番。

看这意思,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但是洪元奇头脑还算清醒,这样的人,虽说以后不知道会沾惹多少人,现在可是没有沾惹过或者极少。

越是这样,就越是可怕。

因为她会对开始的一两个印象深刻!

他不曾缺少女人,虽然近来不曾尝试,那也是因为自己不想!

417 屋顶的风光

胡梅儿失败以后,并没有气馁,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眼睛反而在发光。

上头说的对,洪元奇不是一个靠着美色就能够拿下的人,这厮过了半年近乎于苦行僧的生活,训练时候不要命不说,即便是现在开始执行任务,别人都放松的时间,他依旧对自己有着严格的要求。

像他一样带着仇恨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够做到如此程度,绝对没有几个人。

都说仇恨能改变一个人,话不假,却没有如此夸张。也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一些改变。

只有心有大怨恨之人,才有可能像他一样。

不过么,越是这样的人,成功的可能性越大,当年越王勾践为灭吴,隐忍了多少年,现在洪元奇的虽然不能与之相比,也是一般人难以达到的高度了。

若是能将洪元奇拉到船上,她自己的计划也就能成功一大半,毕竟,按照目前的实力,想要和别人做对的话,还是势单力薄。

胡梅儿睡下以后,洪元奇并未闲着,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经过多半年的训练,有些上树爬墙的身手,虽说面对高手的时候都是小儿科把戏,但是在日常时候使用,还是能用的上。

他有个计划已经筹谋许久,就等着时间来实施。

今晚,又是一个准备的夜晚。

胡梅儿名义上是与她一起行动,互相掩护,实际上另一层身份则是用来监督。

相比较而言,胡梅儿是从小训练,他属于半路出家。

虽然说在业务能力上,洪元奇更胜一筹,但是在忠诚度上,组织上认为,胡梅儿要好一些。

至于实际上怎样,就只有两个人心里最清晰不过。

虽然说组织上承诺过,会给每个成员报仇,但是最后报仇的效果是怎样,就不得而知。因为不断有人死亡,不断在补充新人。

那些人死去之后,他们的仇怨八成是没有任何希望。

洪元奇自从涉足繁峙县以后,知道自己想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很低,那么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死去之前,想将仇家解决掉,即使不能全部解决,好歹先干掉一部分!

刚开始,他认为自己的仇人是孙传庭,后来经过不断推理和认识之后,明白后边不仅仅是个孙传庭,起码还有方书安以及背后的朝廷。

要是杀掉一串,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要找到其中几个,那样来说问题不大。

方书安家学深厚,又是当朝首辅,想要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基本上是难以完成的事情。

而孙传庭,虽说也是朝廷官员,但是因为在京城根基不深,所以宅院是稀松平常,没有像是方书安家的铜墙铁壁。

经过几次踩点,洪元奇已经摸清楚,孙传庭家的大致情况,以及下手的目标!

孙本人自小习武,若是与其对阵,基本上很嫩占到便宜。

至于他的家人,若是动手杀人的话,那想要全身而退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一但被发现,他不得不赶紧逃离京城。

在繁峙县那个替身,也就瞬间失效,用来迷惑别人的方法也会马上穿帮。

剩下最后一个目标,就是孙传庭之子!

不管他洪家倒台的幕后黑手是谁,起码站在第一线的是孙传庭!

他们一堆人将洪家弄得家破人亡,而现在只是对付一个孙家儿子,让他尝尝失去儿子的痛苦!

算起来,还是便宜了他们!

至于时间,好巧不巧的,也就是在这几日。

最初的计划是等到上元佳节,彼时到处都是花灯,街上人头攒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不过么,他能否等到还是个疑问。

如果到时候风声收紧,说不得还要早早的离开京城,如此一来,计划可都是白白准备。

不是上元节,那可用的日子还稍微多一些,当然,机会没有那么好。

大明尤其是到了万历泰昌年间,晚上街市十分热闹,尤其是逢十五的大夜市,和鬼市子联系起来,就是不夜城一般的存在。

平日里,一般家庭很少会让孩子上街,但是十五不同,月圆天好,正是难得的放风时间,去感受一番京师的夜生活,也是日常的一部分。

洪元奇对于路径算是驾轻就熟,若是在地面行走,从他的住所到孙宅还有不少距离。

两人一个算是平民居住区,一个算是中下官员居住的地方,相隔有一些距离。

但是在上层空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明初,建城多有坊巷的概念在其中,尤其是此处更加明显,因为大多都是小门小院,院墙相对来说更加整齐,容易进行统一规划或者安排。

不像是靠近皇城那些,都是些高门大户,一家与一家不同,想要串联起来,难度很大。

也正是各种院墙的存在,导致一大片屋顶和墙头连在一起。

好处就是白天里,半大小子都在不同的房顶窜来窜去。

而到了夜晚,也恰好方便有些人偷欢,以及像是他这样的踩点行动。

说来也真是难为那些偷欢之人,瑟瑟寒风当中,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承受住的,能在屋顶的转角出拥抱着对啃上许久。

更有些,竟然隐隐发出销魂的声音。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在干什么。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就是那些事情么。

但是,为何要在屋顶上进行?还是半夜的屋顶,难道说怕声音传播的不够远?

既然凑到一起,为何不找个柴房或者是下边的房间,那样不断暖和,相对隔音还好。

来回几次之后,洪元奇已经对何处容易遇见野鸳鸯有了印象,所以在通过的时候,他都是尽量不闹出动静,免得打扰到别人,泄露自己行踪。

今日,驾轻就熟的他依旧在想着孙宅摸去,由于路子熟悉,所以走的很快,只不过,在经常遇见野鸳鸯的一个地方,出了小许意外。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将几根树枝仍在屋顶。

想来应当是那些过家家的孩童。

“嘎吱吱~”脚踩树枝发出的声音还算响亮,这时候再要隐匿身形,就有些困哪。

“谁!”

一句低沉的疑问传来。

418 心里阴影

洪元奇定睛看去,差点没站住,好家伙!

眼前的画面简直就是活春gong啊!他们不冷么?

只见两人几乎是赤条条的,就在一处还算是避风的地方,活动着。

虽然身上搭着衣衫,但是露出的胳膊和腿已经说明,里边是干着什么事情。

他一时有些愣神,夏天也就算了,冬天为满足欲望,未免有些太拼命!

洪元奇浑然忘记自己,几年前,他几乎也是这般。也就是现在,因为人生变化导致的打击太大,所以对男女之事不如从前。

不过么,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想的时候,或许很久都难以满足。

但是当你不想的时候,恰好就会来到你的面前。

而此时,洪元奇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孙宅完成最后的查探,至于什么男女之事,还是算了。

能半夜在房顶偷欢之人,长相还能好到哪里?

“这位大哥,你看够了没有,要是不嫌弃,一起啊?”男人觉得自己在办事,又在旁边站着很不像话,便开口说道。

“一起???”

洪元奇摇摇头,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玩法,过去好歹是一个县里便数一数二的纨绔,当时什么样的人身份才配与他以前玩呢!

所以,这样新鲜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体验过。

不过么,他心里却在嘀咕着。

即便是多人一起,不都是女的多,男士少。

怎么,难道京城还是有男的多,女的人少的玩法?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女人也开口了,“挺大一个男人,来就来,不来便走人,你在那里站着看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没见过女人?来,你走近点,我给你看看……”

京城的女人真是彪悍!

洪元奇感叹一声,吓得落荒而逃。

这人说话的方式,听上去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要是沾染上,还不知到会是怎样的光景。

路上遇到的事情,终究只是插曲,没有什么能挡住他复仇的步伐。

今晚,便是做最后的确认,看看孙传庭儿子孙世瑞,是否和以前一样,都要在十五之前的几个晚上做同样的课业。

按照孙家长妇的习惯,只要是孙世瑞考校满意,便会同意他在月圆之夜出去放风。

找好地点藏身以后,他便静静等着孙世瑞的出现。

果不其然,在全家人等着孙传庭回来的时间,主妇开始对孙世瑞进行考校。

“今日背诵了多少?”

“回母亲,儿子今日背诵了卧冰求鲤。”

“好,那我儿便背诵吧。”

说完,她便认真的看着孙世瑞。

如过说没有仇恨,洪元奇不得不承认,孙家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背诵大半。

不过,等到关键时候,竟然顿住了!

这下子,搞的洪元奇比本人还紧张。

“千万不能忘记啊!”他在心里开始给孙世瑞加油。

因为一旦无法完成,就算是考校失败,失败之后的结果就是在十五大夜市的晚上没有机会出去!

那样的话,可真的就是白白准备。

洪元奇突然发现自己计划里的这个显著的破绽,还是上元节合适啊,那时候,只要是个能动的,都会出来见见世面。

“你他娘的倒是快点说啊!”

远远看着孙世瑞别憋住,他是着急的直想跺脚!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此处距离花厅如此近,稍微有些动静,怕是就会被察觉。

“娘亲,我想起来了。”中断一会儿的孙世瑞,终于如约完成。

而恰在此时,孙传庭回家的报告声也传了回来。

娘的……晚点回来多好!

洪元奇在心里暗暗地骂一句。

现在刚刚背诵完,按照惯例,便会是答应孙世瑞的条件,这不是,还没等看到最后的结局,他就要先走了。

与别人不同,孙传庭的防御意识很强,出现在他如此近的距离上,万一被察觉,便会功亏一篑。

翻山越岭的往回走,等到来时候遇见野鸳鸯那里,发现已经没有人影了。

从心里还说,洪元奇并不是很向往两人的夜生活,但是那两人的情形,让他突然很希望有些不一样的姿势。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追求刺激?此前进行训练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过,追求刺激也是人的本能。

尤其是一些年轻人,更加容易因为追求刺激,导致各种难以控制的局面发生。

虽然说半年以来,洪元奇进步迅速,但是在遇见某些事情的时候,还是稳定压倒一切。

见识了整个检查背诵的过程,他相信,孙世瑞一定会出现在十五的大夜市里边。

经过两日精心准备,十五的夜幕降临的时候,正是洪元奇开展行动的时机。

他检查一番自己的装备,确定想要带好的东西都带上以后,便继续沿着老路线出发。

按照本次习惯,他本应该从地面出发,等着去“偶遇”,然后在伺机将人抓走。

但是么,为了确保孙世瑞确实出门,他需要现在房顶确定一番,看看目标还在的话,那就按照原有的计划行事,如果不是的话,再说其他处理方法,或者选用备选方案。

等他瞟见有人正在帮助孙世瑞更换衣服的时候,洪元奇已经算是确认了。

剩下要做的,就是正式行动……

尽管是十五的夜晚,孙传庭也没有出去的习惯。

朔望日按例来说会有休沐,但是因为事情太多,身为兵科给事中,他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机会。

所以全家人都出去逛夜市的时间,孙传庭仍旧在书房里忙碌着,一边思考今日留下的难题,一边就有想法的奏折提出来自己的意见,终归是没有心情出去就是。

这样的情况,正好符合洪元奇的设想!

街道上,洪元奇已经恢复正常的装扮,此刻他没有刻意扮作书生,而是一副日常的打扮。

这样,才能更加和小孩子亲近,如果是书生气飘飘的话,和娃娃们接近会有些违和。

看到孙家出动了不少人,却没有孙传庭,他便将心放到肚子里。

尽管说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辣鸡洪元奇,但是他面对孙传庭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些腿肚子抽筋,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心里阴影吧。

419 夜市惊魂

现在顾不上那些,反正本人没出现,怎么都好说。

要说孙家,也算是小地方的大户人家,但是在京城,富贵人家实在是太多,俗话说的好,一块牌匾砸下来,砸到十个人,有三个五品官,有五个富贵人家,剩下至少也是七品官。

话虽然说的夸张,但是也显示出来京城的高官显贵密度是何其大,所以才此他们充其量算是殷实人家。

京城与小城市相比较,自然各种东西要多的多,五湖四海的东西,天南海北的玩意儿,都聚集在此处。就是夜市上的药发傀儡,也比别处的颜色多。

至于说小吃之类,就更不用说了,全国各地的各种吃食,都能在京城的夜市上发现影子。

要说为何还受小孩子们欢迎,还不是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杂耍戏法。

小孩子们看不懂那么多套路,就是快手之类的表演,都能够引起他们足够的兴趣。

不说别人,就是孙世瑞,每次都过来看好一会儿快手刘的表演。

明明只有三个碗,怎么就能那么神奇的猜不中呢?

凡事看的多了,就能发现当中端倪。

尤其是像孙世瑞这样聪明的小孩子,他已经感觉的一些东西在脑海里,渐渐组成相对复杂的流程,但是还无法将其联系起来。

而且,那些东西就要成型,马上会喷薄而出。

所以孙世瑞十分用力的在看着快手刘,他很想在今晚破解当中的秘密。

即便是有更多的诱惑,也难以将他的心思拿来。

“瑞儿,你在此许久了,咱们去别处看看。”

“娘亲,你让瑞儿在此处看一会吧,我就快看明白里边的道道了。”

听他一说,边上几个围观的小子哈哈哈一笑,“小娃娃,我们尚且看不真切,你以为自己能看清楚么?”

孙世瑞攥着小拳头,嘟着嘴说到,“你们不要看我年纪小,我看老伯伯表演许久了,这就快看明白,你们看着吧。”

他并不认输,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见他认真的样子,孩子们一阵哄笑。

他们已经算是说大话之人了,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更小的小娃子,口气比他们还大。

要知道,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看了几年,仍旧看不出破绽。

一个小小黄口娃娃,还能看的出什么来。

“来,看好了,走!”

随着快手刘拿手一指,随即摊开,手里只有一个棍子,再无别无,动作舒展完,便笑眯眯的看向众人,“来吧,说说在何处?”

“中间那个!”

“不对,左边。”

“才不是,我说在右边!”

看见说什么的都有,快手刘笑意更浓,这才是他的目的,还不信能有人轻易的看穿。

眼见孙世瑞还皱着眉头,他便哈哈一乐,“小娃娃,你说在何处?”

“在您手里,一会说在哪个,您就能藏放进去!”

快手刘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不可能!

这小子不可能做到的!

他竟然挣得知道球跑到何处,他是如何做到的?

“小子,可不敢胡说啊。”快手刘佯作生气的看着他。

“不会的,小子我已经知道,不会看错的,老伯伯,您松手吧。”

看见他如此坚持,快手刘飒然一笑。

“哈哈哈,想不到我刘一手走遍大江南北,第一次被你个小娃娃看穿门道啊,也罢也罢,喏,这个球送给你,娃娃,将来不可限量啊!”

“谢谢老伯!”孙世瑞接过小球,天真的笑起来。

其他孩子还没看明白呢,快手刘就收拾摊子准备走了。

“哎呀,你怎么走了,我们还没看够呢。”

“来日再会吧,行里规矩,被人看透就要换个地方吃饭,拜拜了各位。”

说完,快手刘拱拱手,将那块写着“快手刘”的牌子一扔,带着东西便离开。

只不过,他的背影全是潇洒,并无半点落寞的意思。

众人再回过头来,看向孙世瑞的目光都像是看变态一般,虽然他已经跟随着众人渐渐走开。

此刻拿着小球,小家伙十分兴奋,三步两步跳着走动。

不能不兴奋啊,小小年纪就能看穿别人机关,绝对是观察力一流的存在。

母亲王氏虽然叮嘱着他,但是满脸笑意挡都挡不住。

不过么,面前的人群忽然骚乱起来。

不是别的,因为药发傀儡再度开始表演,火星子随着炮仗的转动,甩的四处都是。

人们为了避开,便使劲后退。

就是这样,引得周边的人群变乱。

隐藏在人群里的洪元奇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趁着人潮奋勇,他猛地推了身旁人几把,将其与孙世瑞隔开,趁着没人看清的瞬间。

一把抱起来孩子,捂上嘴就跑。

后边的王氏就看见人群分涌,便赶往往前。

但是在人潮之下,哪里能前进半步?

就在瞬间,她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了孙世瑞的身影!

“瑞儿!”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王氏的呼喊……

……

……

洪元奇抱着孩子,迅速的走开。

他受过训练,虽然比不上高手,但是走的速度不慢。

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孙世瑞竟然半点都不闹腾。

他便觉得奇怪,遂问道,“小娃娃,你认识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然带着杀机。走

哪里知道,孙世瑞眨巴眨巴眼睛,“你莫不是要和母亲玩捉迷藏么?”

洪元奇一愣,随即讪讪的笑道,“你猜对了,正是!”

见孙世瑞如此,洪元奇便将嘴松开,只是抱着他快速走着。

一直捂着嘴的话,实在是过于招摇。

十五大夜市,在坊子出口都有官兵把守,只要能出去,就算是完成大半了。

他专门到人多的地方,想随着人流走出去。

官兵们多数是关注进去的人,对于出来的关注度并不高。

洪元奇提着心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有执勤的武官转过来。

娘的,这帮王八蛋过来碍事!

眼见如此,洪元奇在心里暗暗骂着,不过好在孙世瑞依旧十分安静,一双眼睛还在好奇的看着四周。

他想要换另一处出去,但是来不及了,仓促更换,过于显眼。

没办法,只要硬着头皮上去。

“我认识你,你和尽忠叔叔来过我家。”

420 巧记妙解围

洪元奇心里一冷,作势就要转身,他没想到,方才看上去乖巧的孙世瑞,竟然在此刻突然开口!

难道他心思深沉竟至如此!

恐怖如斯!

小小的孩子,一开口就不是一句,还不待洪元奇动作有反应,便继续说到,“叔叔,抱抱我吧!”

他突然一喊,大胡子军官看见之后也哈哈一笑,“吆,谁家儿子,真讨人欢喜,我来抱抱。”

洪元奇根本不想递过去,这就说着,“别闹,瑞儿,咱们去找母亲。”

“不嘛,哇哇哇哇……我要叔叔抱……呜呜呜。”

孙世瑞使出一哭二闹小孩子专属大招,哇哇开哭。

看见这架势,大胡子笑的更加灿烂了,“哈哈哈,来嘛,孩子愿意,我来抱抱,不打紧的,放心。”

洪元奇怎么可能放心,又怎么可能撒手呢?

按照孙世瑞突然的表现,只要孩子一松手,指定回不来了!

他谋划许久才将其抱过来,现在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松手,想到此,下意识的将孩子抱得更紧。

孙世瑞感受到了其中的变化,小小年纪知道自己要是不努力,恐怕更加没机会,所以洪元奇越是这样,他哭的声音越大。

“我就要叔叔抱,我就要叔叔抱,不嘛,不嘛。”

孩子的哭声是最有效的法宝,面对着如此情况,大胡子也皱起眉头。

“我说你这人,孩子都哭成这样,你至于嘛!我就抱一下,又不会抱出个好歹!”

呵呵,抱不出好歹才稀罕了……

洪元奇在心思电转,飞快的想着如何应对,现在,他已经不想着如何顺利脱身,而是很想一下子将孩子扔出去,掉头就跑。

最好能直接摔死,在众人混乱的情况下,他还能跑掉。

但是么,条件已经不允许了,由于方才孙世瑞一折腾,官兵们虽然没有直接将其包围,但是也是散落在身边,看着两人的热闹。

想要逃走,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他一下子能将孩子弄死,但是跑掉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

想像孙传庭和方书安等人还潇洒快活,他就感觉不值得。

而且,如此一来,身份也会暴露。

虽说经过训练,他有可能瞒得过初期的审问,可是如果一旦有人察觉到他的身份,那么他没有信心能抗住更加深一层的审讯。

不管是锦衣卫的诏狱或者是东厂的监牢,都是传闻中能将死人折磨活的狠厉,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住!

到时候,他如果招认,原来的计划会被打破,重新开始新的备用计划。

那样的话,此次搬倒方家和当今皇帝的计划都会作废。

本来就是空中楼阁一般的计划,虽然说办不到也没什么,但是如能成功,对于个人成就而言,吸引力重大。

世上能有几个事情相比扳倒一任皇帝更加刺激的呢。

思来想去,洪元奇只好放弃近在咫尺的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能保住性命,不怕以后没有报仇的机会。

眼前拿自己一命只能换个小孩子,说出去都不够丢人。

想明白以后,他便嘴上笑着说道,

“好啊,既然你想找大胡子叔叔抱抱,那刚好,我去趟茅房,这就回来,你可不要淘气哦。”

说着,他将孩子递了过去,“兄台,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去去就来,方才吃了些不该吃的,此刻肚子难受。”

“你不能走!坏人,你是坏人!”

孙世瑞刚刚到大胡子手中,马上改变口吻,开始大喊坏人。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引起官兵们的反应,反而都在哈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是谁家的娃娃,真有意思。”

“可不是么,我家那兔崽子,每次等到我出门也都说我是坏人。”

“我家不一样,就是我喝多了酒会说我。”

哈哈哈~

一众人乐不可支,就连大胡子也笑呵呵的说着,“小娃娃你放心吧,很快你父亲就会回来,咱们都是好人,你不用害怕!”

小小年纪的孙世瑞看着洪元奇三两下消失在人群里,只要叹口气。

“叔叔,你们错了,他真是坏人,想要将我绑走,我见过你。我父亲是孙传庭,你和李尽忠叔叔一起到过我家。

他刚才想将我从母亲身边抱走,我怕他伤害我,一直不敢说话,看见叔叔您以后,才敢。”

大胡子前半句听着他在讲笑话一般,后半句彻底惊呆了。

这尼玛,哪里是个孩子,分明是个人精啊!

“小娃娃,不开玩笑。”

“您好好看看我,是不是见过?”

大胡子一听,将他转到灯下,仔细看了一眼,“你……你真是孙给事中家公子?叫……叫……”

“瑞儿。”

“啊,对对,就是瑞儿!真的是你啊,哎呀呀,小子你真是有本事啊,哈哈哈哈。”

笑道一半,他心头一冷,来人,将刚才那人给老子找出来,我要扒了他的皮!

“叔叔,他不好抓,现在肯定跑了,劳烦您将小子送给母亲吧,她肯定正在伤心。”

大胡子一巴掌拍向自己脑壳。

吓得孙世瑞以为他要自尽一般。

“你看看我这破脑瓜子,还不如你这个小娃娃,走,赶紧去找你母亲。”

果不其然,王氏还在快手刘刚才留下的空地傍边焦急的等着,身边的几个婆子丫鬟都散了出去,去找孙世瑞。

“娘亲!”看见母亲,小小年纪的他便含着泪花跑了过去。

看见自家孩子被一个大胡子军官抱回来,王氏泪水没有绷住,瞬间落了下来。

“你个孩子,乱跑什么,担心死为娘了!”

“孙夫人,瑞儿不是自己乱跑,是差点被人贩子带走,要不是他机智,或许你们就看不到。”

“什么?”王氏吃了一惊,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竟然有人……对瑞儿下手!”

“正是,还是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公子。”

“那……那会是何人?”王氏经此一折腾,心里顿时乱了,“孙大人在家,您不介意,一同去府上说说此事吧。”

“正是在下分内之事!”

大胡子拱手行礼,便随着王氏等人一同向孙宅走去。

421 定装药的可能

听完孙世瑞和大胡子的讲述,孙传庭心里一凛。

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最近得罪过谁。

他暗自琢磨,在兵科给事中的位子上,最近确实得罪过不少人,但是还不至于要到波及家人的程度。

虽说有过文书上的封还,意见上的争执,也不过是意气之争,并不涉及到人身攻击的层面,更是祸不及家人。

而如果说是那些人警告自己,应该至少传句话,现在看来,连这个意思都没有的话,那就很微妙了。

看着满眼机灵的孙世瑞,饶是很少表扬儿子的他,心里微微有些变化。

“我儿,此番是你的机智救了自己,以前对你此类的教育不够,往后,还要多加教诲,你为了自己的安危,要好生用心学习,可知道?”

小孙世瑞朴素的点点头,他大致能明白父亲说的话,虽然现在不明白生离死别的含义,但是父亲很少如此严肃的与他说话,看得出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高把总,你可记得贼人的相貌?”

被称呼高把总的大胡子军官正是京营的把总,麾下满额四百四十人。

位居千总或者守备之下,基层武官,官级算是正七品。

要说他们的编制,原来是三大营的步营,前后改来改去,名字和编制几经波折,最后又恢复三大营编制。

三大营初建时,颇有战斗力。但是在土木之变中主力损耗殆尽。

景泰时,兵部尚书于谦对京营编制进行改革,于三大营中选精锐十万。分十营团练,以备紧急调用﹐称十团营。

天顺初,罢十团营。成化初,复十团营旧制,二年又罢,三年复置,且增为十二团营。各团营又分五军﹑三千﹑神机三营。时人称为“选锋”。

正德初,十二团营仅选出六万零五百锐卒。于是调边军数万人入卫京师,名之“外四家”。又立东西两官厅,东官厅操练正德初所选官军,西官厅选团营及勇士﹑四卫军操练。从此,两官厅称“选锋”,而十二团营被称为“老家”。

嘉靖二十九年,罢团营和两官厅,恢复永乐时三大营旧制,不同的是三千营改名神枢营。

等到现在,三大营又有了协理京城日常管理的职能,尤其是逢朔望有大型活动时候,都会由步营出面。

此番能夜市见到高把总,也正是由于此原因。

此时的三大营,防备京城治安问题不大,拉出去作战困难重重。

因此对于高把总来说,他的定位更像是后世的武装警察部队的地位,是以对日常案件还是有些心得经验。

“我到是有些印象,不妨明日找衙门的画师来画像。”

画像?如此也不失为不错的办法。

“爹爹,我也能画像!”孙世瑞在一旁喊道。

“乖瑞儿,你等高叔叔画完,来看看像不像,好不好?”

“嗯!瑞儿听爹爹的!”

孙世瑞难得遇见他父亲如此慈祥,笑嘻嘻的接受了建议。

送走高把总,孙传庭并未再看奏章,而是盯着灯光,沉思不语。

王氏进来换茶,看见丈夫如此,暗自叹口气,小声道,“夫君,是我不好……”

“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有人盯上瑞儿而已,我能看出来,这不是一件简单的绑架案。说不定,瑞儿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目标,也有可能是你或者我或者其他人。这样一个敌人在暗处,总归是令我不踏实啊。现在为时尚早,你给我准备下,我去趟方府,等到出门后,吩咐六合,一定要看顾好家里!”

瑞儿的事情,折腾的孙传庭心绪不宁,他觉得,此时有必要去找方书安讨论一番,思考下背后究竟是谁在捣乱。

方家今日人不多,以往入夜时分,方府不同的院子十分热闹。

毕竟家大业大,年轻人也多,还是在十五这样的好日子,通常有不少人会来到方家来做客。

今日或许是因为天冷,也或许是因为户外的活动越少,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原因,人们都上街去了。

方书安从来对京城的夜市不感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没有见他主动去夜市上溜达。

孙传庭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因为他不了解方书安是穿越客的事实。

大明的夜市或许是当今世界上最为热闹的夜市,也是世界上最为光明的夜晚。

但是,与后世那些灯红酒绿、流光溢彩的夜晚比起来。

现在夜市也就是乡下集市的水平。

没有电力,没有各种彩色的照明系统和霓虹灯,没有各种各样的光影表演。

大明的夜市比较起方书安见过的世面,相差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在家好生琢磨些东西。

最近问题很多,随着各种各样兴趣班的展开,很多以前方书安提出来的概念都开始进行实践。

而在实践过程中,便会遇到种种问题。

虽然大部分在历史上都曾经被解决过,但是现在需要重新走一遍流程。

即便是这样,仍旧需要消耗很多时间和经历去完成。

比如他现在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火枪定装药的可能!

方书安以前对于火器的改进,尤其是土生匠人,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

谁能想到,正是这些土了吧唧的匠人们,开始提出来定装药的概念!

他们不仅仅满足与将火药制成药柱,还提出来利用纸壳做成定装药,并想法子将弹丸和纸壳发射药结合起来成为整体!

据说,灵感来源于礼花弹和爆竹等。

方书安看见设计图的时候,眼睛里在放光。

因为这就是后世枪弹的原理啊!只要能解决点火的问题,那么弹药的携带便利性将会大大增加。

现在火枪兵作战,每个人都需要将火药瓶子挂在身上。

虽然黑火药的钝感很好,但是那也没有人愿意在作战的时候挂在腰里,碰见火苗就是爆燃的结局。

如果制成纸壳定装药,那将会是另一种局面!

不过,方书安还没有理清楚头绪,青儿便带着孙传庭进来了。

“书安,有要事与你相商!”孙传庭神色颇为紧张,方书安很少见他如此。

“何事,说说。”

方书安将笔放好,伸手引着孙传庭做到椅子上。

422 细思恐极

听到孙传庭讲述完,方书安也有些惊讶。

针对他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你确定不是在兵科给事中任上得罪人狠了?”

“不会,这才多久时间,而且就算是封驳,也是有理有据,经过改善之后我们也都通过。上任与别人矛盾大多了,也没见有如此情形,可见并非是因为做官一事。”

孙传庭还是能肯定,伤害的方向并非是来自于官场。

“如果不是官场,那么……只能是那些人……”

方书安一边思考,一边在屋内踱步,最后得出结论。

“你是说,中牟以及背后之人?”他尝试着问道。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辽东那些建州部的余孽,现在可没有心思把手伸到大明京城,而且绕开熊大家人去找你。而且,也就是中牟那里,与你有死仇。如果是别人,想必先来找我或者尽忠,随后才会找到你头上。”

孙传庭略一沉吟,“有没有可能是繁峙那些人?”

“繁峙县那些人,我也考虑过,现在看来,几乎没有可能,他们的诉求不在于此。”

“那如果是杀鸡给猴看呢?我是鸡,你就是那只猴子。”

方书安笑笑,“你要是做鸡,那是不可能的,做鸭说不成还好。至于我是不是那只猴子,倒不是完全不可能。”

“什么鸡不行鸭行的?”孙传庭投来疑惑的目光。

对于后世的暗语,孙传庭自然听不明白。

“哎呀,好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方书安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继续说着。

“目前来看,是中牟洪家人的可能性极大,即便不是洪家人,也有可能是与之相关的人。而且并非是背后的势力,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背后也有东厂孙胖子等,要是单纯的杀人灭口,找我们意义不大。”

这样一番解释,基本上与孙传庭最开始的判断不谋而合,其实他刚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经过一番推理排除后,也认为是洪家那儿子的可能性最大。

不过因为当时想的是洪元奇还在繁峙县折腾,便没敢确定,现在方书安也是如此推测,那么可能性还是极大。

“那么你说,洪元奇如果已经来到京城,在繁峙县的是谁?”

如果现在洪元奇已经来到京城,那么在繁峙县的已经不是本人,只可能是吸引注意力。

而此事,说明两个问题,对手仍然营造一个他在繁峙县的假象,说明是要干下一步的事情。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上让洪元奇来吸引注意力,其实在背后还有其他动作。

“看来,对方已经将战场从繁峙县挪到京城了啊。”方书安说到。

“若是他们要在京城动手,那目标就不仅仅是你我了,要针对的谁,你我心中都有数。”

孙传庭的话得到了方书安的共鸣。

“若是在京城,咱们都是小喽啰,最后的目标还是那把金灿灿的椅子。你知道的,现在距离登基大典越来越近。”

“但是此刻京城的形势,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孙传庭想不明白,现在京城形势大好,他们有什么由头来策划阴谋?

“这谁说得准,谁知道背后有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方书安摇摇头,也想不到。“对了,今天送瑞儿回去的是谁?高把总?”

“哦,就是从神机营调到步营的高承瞬。此前与尽忠一起到过我家,那会儿还在神机营,是去请教火炮的事情。”

火炮事情?

“嗯,他在神机营好好的,为何会调到步营?”

方书安有些疑问,最近在京营确实有过调动,那是刘綎来到京城以后,当时万历要求进行改编,提高战斗力。

但是刘綎只不过是在高层进行了调动,像是千总以下很少进行调整。

毕竟上层或者基层,动一部分还行,若是全部都调整,整个京营的战斗力直接损失到几乎没有。

“当时刘老将高层调动,就是为了要重新开始操练,现在他们又将基层军官调回去,有什么用意?”

方书安提到了这个问题,孙传庭还真没有想过。

“你的意思是,难道这些调动不寻常?”

“你在兵科,涉及兵部的公文都需要经过你,回去查查记录,应当能发现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妥。”

方书安对于步营和神机营的基层军官调动,还是感觉出不寻常。

如果没有得到确认,他心里还真不踏实。

“你是说,有可能,与此事有关?”孙传庭一向冷静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如果说此番调换真的是刻意为之,那么还真有可能是针对刘綎此前的调整在下功夫。

而刘綎当时的目的就是将原有的山头铲掉,但是看现在的意思,极有可能是将此前打乱顺序的军队从新组装,让曾经的主将继续带着自己的军官,这样的话,用意在何处,一目了然!

两人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方才还说,如果对手来京城,会从何处下手。

现在看来,人家已经在悄悄的行动。

先放出繁峙县的风声,如果皇帝处理,那么受影响的肯定是方从哲。

而如果皇帝并不严肃处理方从哲,那么他自己的名声便会受损严重。

在事情还没有最后落定,已经很快的将主战场转移到京城,还留下繁峙县在吸引并且消耗他们的注意力。

并且在京城,已经开始转移视线,先将洪元奇放出来,对准孙传庭开始咬。

等到孙传庭等人将注意力转移到洪元奇身上,他们更加能暗搓搓的在背后从事自己的勾当。

想到这里,不过是他们推测对手的一部分手段,至于全部的打算是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书安,此事,咱们是不是找人商议一番?”孙传庭有些拿不准了。如果事情只孙家,那倒是没什么。

但是涉及到更加广泛的层面,就不是两人能够驾驭的事情。

“事情肯定要说,但现在并不合适,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我的推测之上。明日至少拿到画像,看看是不是我们想象的情形,再说下一步吧。”

423 两块超级狗皮膏药

虽然说,画师的手艺颇为抽象,一点不具有后世写实手法的细腻。

但是方书安和孙传庭仍旧能够认出来,并非是他们的眼睛有多么的神奇,而是画师表现的人物特征十分传神,能代表那人就是洪元奇,不会有差。

“高把总,能确定这就是夜晚的那人?”孙传庭还需要确认一番。

“不错,他在火光照射的瞬间,我看的很清楚。就他那鹰钩鼻,想忘都忘不了,我就说感觉这人有些奇怪,原来是鹰钩鼻带来的戾气。”

洪元奇家族遗传的鹰钩鼻,很容易将其和被人区分开来。

洪家算是中牟县的累世豪绅,一代代基因改良下,整体相貌已经不差,但是这鹰钩鼻恐怕受显性基因控制,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就像是哈布斯堡家组的大下巴一样,成为天生的家族徽章。

“父亲,孩儿也记得他的鼻子,看上去好凶呢!”孙世瑞看着大人们在讨论,是时候补充道。

能确定是其本人,那么他们的推测基本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洪元奇从中牟潜入京城,又闹出这么一摊,任谁都知道,他的真正目标不会只是一个孙世瑞。

“传庭,我让家里过来几个老供奉,还有尽忠那里也是。你平日里去衙门,多带上几个好手,家里更要人手足够,除此以外,尽量减少出门的机会。”方书安正色道。

“不用,他们明显就是想要转移视线,你我明知如此还要上当,那不是正好符合他们的心意么。”

孙传庭认为自己掌握了洪元奇的真正目的,因此并不打算浪费两家的人力。

相比较而言,他们两家都是树大招风,比起他孙宅更加需要人手。

“唉,你就别客气了,咱们两家还能缺这几个人么?”方书安虽然也觉得洪元奇是在转移注意力,但是他却有另外一层感觉。

也许,针对孙世瑞并不是转移注意力那么简单,或许在背后,真的想要搞乱孙家也有可能。

所以,尽管孙传庭一个劲的说不需要,方书安还是十分坚持。

如果说因为麻痹大意,导致孙家受损,他会悔恨终身。

李尽忠赶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受完毕,反正方书安不论怎么说都不改变主意,孙传庭也是没有办法。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尽忠怒气冲天,“奶奶的,就让这样一个狗玩意儿骑在咱们头上撒尿?书安,你说,咱们怎么干了他!”

“尽忠,你冷静些,眼下他在暗,咱们在明,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方书安劝说道。

“那还能怎样,总不能看着他继续为非作歹吧。”李尽忠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知道有人在在捣乱以后,恨不得分分钟将其揪出来弄死。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是不习惯。

“也不见得用我们自己去找他,这不是有人帮着咱们呢?不用白不用。”

方书安眉毛一挑,搞的李尽忠心里一哆嗦。

这小子是又要坑人啊!

“说罢,这次你打算坑谁。”

“看你说的,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家国天下,怎么说是坑谁?”方书安义正言辞的回绝道。

“呵呵,你当然不是坑国家,是坑你的对手和队友啊!”李尽忠十分熟悉方书安的手段,便揭穿他的“真面目”。

方书安哈哈一笑,“知我者,尽忠也,好了,这次略有不同,并非是真的要坑谁,眼下东厂和刑部都在追踪此案,事情恰好能与此前保持关联。我们将消息传递给东厂的孙胖子以及刑部郎中洪承畴。让他们去追查洪元奇,至于那厮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

让刑部和东厂一起追索洪元奇?

亏方书安能想出这么阴狠的办法,或许洪藏匿行踪的本事很有一手,但是在两道光面前,还是大明最强的两道光之一,他根本没办法再继续隐藏下去。

“你这方法真是够孙子的,告诉一个人也就算了,还是这俩咬着猎物就不撒嘴的,还不如直接弄死洪元奇得了。”李尽忠对于方书安这样的狠辣手段表示了鄙视。

孙胖子和洪承畴都是出名的狗皮膏药,沾上一个就要掉层皮,两个,啧啧,谁沾上谁知道。

“书安总是出其不意,但是如此则是最好的办法。在洪大人和孙公公的追查下,洪元奇只能如丧家之犬一样的躲藏,不要说再来搞破坏了。”

孙传庭对于方书安的安排,也表示赞同,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处理,那两人实力都有,背景也足够复杂。

用他们来对付此人,虽然说不够人道,却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之一。

两人都是如此,李尽忠也不反对,有人帮忙,当然是求之不得。

几个人在讨论怎么对付洪元奇的时候,漩涡中心的洪元奇,也面对着自己的困难。

……

在他的房间里,胡梅儿脸上都是叹息。

“组织上知道你擅自行动的事情,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想办法替你隐瞒呢?如此一来,即便是我们合作,都没有机会了。”

胡梅儿站在洪元奇的前边,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说着。

对于她这样的语气,洪元奇已经习以为常。

“如是告知与你,岂不是更容易打草惊蛇?”

见其如此说话,胡梅儿俏脸一红。

有些话有必要说的那么清楚?

“以你的性格,定然会不管不顾的去找对头门报仇,到时候防御没有松懈,怎么可能在他俩的眼皮子底下得手?”

胡梅儿想不到,洪元奇说话也会大拐弯了。

“嗐,原来你是此意,早说清楚呢,我还以为你是嫌弃我办事不利。”

“术业有专攻,你有你的特长,咱们才能所向披靡。”洪元奇今天的话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嘴里吃了蜜还是怎么的,一向话不多的他今天突然想要干掉什么一样。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需要拐弯抹角,只要是你提出来的事情,我能答应的都答应。”

胡梅儿心系于他,自然提出来的事情会责无旁贷。

“你放心,不是什么难以实现之事,就是在我出门的时候,帮我装扮一番,让人们根本就认不出来,我到底是谁。”

424 女装吧

“原来是妆容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胡梅儿刚才做好各种心里准备,还以为洪元奇会弄出一些奇奇古怪的要求,谁曾想,最后就是帮他化妆。

此事,胡梅儿是真实擅长,要是没有这点本事,她以后在办事的时候,一幅幅画像就能将他忘记的一干二净。

“让我来看看,你适合怎样的造型。”

胡梅儿说着,开始伸手在洪元奇身上丈量着。

不过么,按照胡梅儿的性子,既然都上手了,难免要好好抚摸抚摸。

她一边用手搾着他的肩宽身长,一边借着摸骨的机会,使劲在揩油。

“我说,别人量体也都是如此?”洪元奇轻笑道。

“怎么可能,别人怎么能有你的待遇,至于你是这般,可以享受帝王般的待遇。”胡梅儿嘴上说着,手上一点都不松懈,甚至手在腰上以后,迅速下坠。

就要摸到某些部位的时候,洪元奇伸手挡住,“这里就算了,咱们是来化妆,可不是来丈量此处尺寸。”

“哎呀呀,我的洪官人,不要如此小气么,我是担心尺寸过大,最后妆容改变不明显的话,会影响整体的效果。”

“你是要让我穿什么衣裳,竟然能显出来大?”洪元奇有些想不明白,胡梅儿是要干什么。

“你想啊,如是想要瞒天过海的彻底一些,索性就男扮女装吧,男装的你实在容易被认出来,换做女装,马上就是换了个人。”胡梅儿笑眯眯的说着,眼神里光芒闪闪,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样的表情,就是习惯冷静的洪元奇,都有些担心。

“看你的意思,似乎还有其他的想法在其中啊!”

“没有,你想多了,不过要是成了姐妹,咱们就能同床共寝!”胡梅儿眼光下撇,媚眼轻眨,随后笑笑。

“成为姐妹,那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怎么着我也不能将那活割了的,你死心吧。”洪元奇当然不会跟她去做什么姐妹,男人才好!

“好了,先来试试妆容吧。”胡梅儿并不与他就一个问题纠缠,而是拿出来全套工具,在洪元奇脸上动作起来。

要说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就连最难隐藏的鹰勾鼻子,都用粉修饰的很好,更加神奇的便是种种银针的运用。

插入某个特定穴位之后,由于肌肉组织发力的改善,能够让男性过于强烈的部分稍作缓解,看上去更加具有女性的柔美。

约莫半个时辰的折腾,洪元奇已经化身为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不贴近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异常。

他做转转、右看看,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还是有些陌生。

这化妆术真的算是邪术啊,自己都不敢认!

他伸出手,还好,手没经过修饰,还是那双手。

小心翼翼的触摸了自己的脸颊,也还好,依旧是那张面皮。

“还别说,你的手艺当真了得,如此一来,就是与方书安等人走个对脸,只怕他们都认不出我来。”

“你莫要大意了,也就是瞒过一般人,妆容像只不过是一部分,神态和气质,也是难以改变的部分,到时候稍微有人注意,就能发现其中的异常,所以啊,你千万不要以为很容易蒙混过关。”

胡梅儿看看镜子中的成品,也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

但是,正如她所讲,有些事情并不像是外貌那样容易。

“如你所说,我还是小心为妙。”

“这就对了。”

两人欣赏完洪元奇的女装形象之后,时间不早,便各自休息。

……

翌日,按照胡梅儿的说法,洪元奇并未像往常一样,出去行动,而是老实呆在他们的住所,好生休养几天。

没有多长时间,胡梅儿回来了。

他看看时间,不对,今日回来的有些早,太早了,还没有到中午。

“出事了?”看着有些慌张的胡梅儿,洪元奇问道。

“算,也不算吧,看这个。”胡梅儿掏出来一个蜡丸,举在两人跟前。

看着蜡丸上两个小人的图案,洪元奇知道,那意思是需要两个人共同打开的标志。

一般来说只有重大的命令,才会需要两人。

他们对视一眼,便由胡梅儿将其找到特殊的角度捏碎,里边露出一张纸条。

她看完以后,看看面前的洪元奇,犹犹豫豫的将其递了过去。

“不用如此,上头的命令,与你无关,拿来便是。”洪元奇倒是豁达,从她的动作就能看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还好,不是让我直接去送死。”

命令很简单,因为洪元奇擅自行动,影响到了整个计划的进程。

经过上头的考虑,命令洪元奇改变目的,既然已经暴露,就让他其站出来,吸引各方面的火力。

“洪……云起……看这意思,是让你送死啊。”胡梅儿眼神里满是哀伤。

“说什么呢,老子命大,就是站在他们面前,又能怎样!”洪元奇并没与将命令看的有多么严重。

“我知道你的余生都在报仇,但是在报仇的同时,为自己考虑可好?”胡梅儿是真的舍不得,语句里的难过,都要溢出来了。

“哈哈哈,不要如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假若我死不了,就是随你去天涯海角又如何?”

本来就是一句安慰她的话,但是胡梅儿神色突然便的十分郑重。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相信你的话,也请你相信我,只要给我机会,就不会让你死掉!”

“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他们虽然强大,但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我不管,我不管他们有多么强大,只求你在最后要舍命的时候,记得想到,你曾经承诺过。”胡梅儿说的十分真诚,眼里满是泪水在打转,似乎一个坚持不住,下一个就要落下来。

洪元奇很久没感觉到被人对自己的感情了,上一次如此深刻,还是自己母亲。“好,我答应你。”

说完,两人都流下了泪水。

如此以来,女装的需求似乎并不是那么强烈了。

既然要求去吸引对方注意力,那真的不需要……

425 洪元奇的破坏计划!

自打人类的祖先还在地上爬行的时候,伪装的理念已经深入当时世间万物的心里。

从原始的腔肠动物,到高级一些的节肢动物、两栖动物,伪装是一个亘古不变的本能。

对于人类,依然如此,在东厂和刑部高手的追索下,没有伪装加持的洪元奇,根本逃不过孙胖子等人的追踪。

即便是他们隐藏的场合是在三教九流汇集之所,被找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上头选择将其抛出的时候,洪元奇再也没收到关于行动的下一步指示。

理论上来说,他已经是被放弃的对象。

处于被放弃状态的人,自然也没有任何命令。

开始,胡梅儿还有些活动,等了两日,连她没没有了进一步的安排。

当她百无聊赖回到屋内,看见洪元奇两眼无神的坐在桌前,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双眼瞬间便蒙上一层薄雾。

“云……云起,你……”

“好了,‘云起’已经过去,还是唤我本名吧。”洪元奇声音中透露着无限沧桑。

“上头只不过是让我们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并未说做炮灰,如此看来,也不是没有生机,何故如此?”

“也就是你,没有烦忧,我不同,身负血海深仇,尚未得报,就要成为炮灰。想想当初踌躇满志的参与训练,再想想那些承诺,真是讽刺啊。”

洪元奇说的难受,胡梅儿欲语还休。

心中暗道,谁道只你有血海深仇,我何尝不是呢?

可是,她的事情,现在并不适合讲出来,只好收拾下心情,说到。

“何必呢,既然不是作为炮灰,我们也还有法子。左右是吸引他们注意力,我们去做一些事情,也未尝不可。”

“做一些事情?算了,还不是便宜了那些将我们丢下的人。”

洪元奇心里有些生气,还有些无奈。

虽然他有心理准备,有天会被放弃,却不曾料到,等到来到的这一天,会是那样的绝望。

虽然干的是刀头舔血的事情,但是路走到头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难受了。

“可以说是便宜了那些人,但是也不见得是便宜了他们,或许我们也占着便宜。”

“我们也占便宜?”洪元奇不太明白胡梅儿的意思。

“对,我们也占便宜,如果现在依然接受命令,做事情反倒受限制。没有他们的命令,才更方便自行其是。”

现在的他们,等于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依旧能给仇人们造成杀伤,还不受之前组织的限制。

虽说同样也得不到助力,但是资源该用的还是能利用,尤其是那些底层资源。

此前他们行动时候,有过不少小人物,都是此前组织上部下的暗子。

即便是天子脚下,皇城根里,也有阳光照耀不到之处,那里,藏污纳垢比边远地区还要厉害。

洪元奇和胡梅儿手上自然有一些资源,虽然他们被上层抛弃。

但是在地位极低的底层面前,他们依然能利用此前留下的威信。

城东码头,漕运正在抢着运送货物。

河边的清晨,经常会出现白霜,那就意味着,霜冻指不定哪天会到来。

如果运输不及时,一夜寒风经过,整个运河都讲成为冰面,而且,开始的时候还不是那么结实,想要在冰面运输都不可能。

那时候外边靠船运送的送东西可就彻底进不来了。

为了应对冰冻,所有的船队都在日夜兼程的运送货物。

现在是运河最忙碌的时候,干完这一票,下次再开工可就是等到冰雪雪融开春以后。

而此时码头上闹出些动静,尤其是沉几艘船在航道上的话,能有三五天,航道正常不了。

这个功夫,能将整个京城的物价掀起剧变!

或许现在经常已经不缺过冬粮食,但是只要船沉,马上就会有人借着船沉闹事。

到时候能让整个京城掀起一次惊慌,而在惊慌的环境下,他们便会有更好的机会去鼓动风波,造成尽可能大的损失。

想来想去,搞乱漕运似乎是更快能让京城掀起动乱的法子!

两人决定以后,便多次探查城东外的码头,那里鱼龙混杂,按理说是漕帮的地盘,但是盐帮也有不少人,再有其它帮会行会,可以说没有可能捋清那里有什么人。

只是,计划是美好的,却从来赶不上变化。

第四日出现在码头的两人,刚登上一艘船,就被人围住!

“洪元奇,受死吧!”

来人不废话,挥刀便砍!

不过功夫一般,在洪元奇面前只占一点优势,而面对胡梅儿,则落了下乘!不是对手。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合眼抛洒出石灰粉!

对手哪里想到有此一手?

避之不及之下,纷纷中招,随后被两人合力解决。

围困他们的人不少,足足有六人,可惜四人被石灰干掉之后,另外两人就差了一个档次。

被人识破,计划是干不成了,两人将死尸踢下去,护着躲在角落的船工。

“走,传家,快走,迟了你也要死!”

船工看见眼前情况,飞也似地摇起船桨,小船快的不像话,直挺挺的窜出去!

小船渐行渐远,看着他们要登上去的船只,狠狠的跺脚。

“可惜了那些硫磺和火油,今夜只要他们起航,就能堵住航道!”

“天命不在你我,没有办法。”胡梅儿无力的靠在船舱,缓缓滑下去。

恰在此时,船突然慢下来。

两人疑惑时候,船工摘掉毡帽,大喝一声。

“洪元奇,你以为变成女人,老子就认不出你来了?你天真的以为,东厂都是太监,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爷们也是东厂的人!”

方才还与他们一起逃跑的艄公,突然从船桨里抽出刀子,弯曲的腰板现在挺得笔直。

“识相的,你就自己抹了脖子,也省的受罪,爷们去另一份赏钱也就完事,毕竟你刚才也算是救了我。如果要反抗的话,咱们也就只能留活口,东厂的手段,你也听说过,那是让活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处!”

426 胡梅儿被敌人收买?

艄公也算仁义,刚才逃走的路上,双方互相扶持,

“你倒是装的好蒜,方才不是你们的人?拿不住我才来这一招,休想。”

“哈哈哈,你想多了,若是东厂的番子们出动,怎么可能让你跑掉,他们根本就不是东厂之人。”艄公说到。

“骗鬼去吧,不是东厂之人,那必定是刑部的捕快们,你们蛇鼠一窝,假惺惺的装给谁看。”洪元奇冷笑道。

“你以为,捕快们愿意趟浑水,实话告诉你,如果方才真是刑部的捕快,我们早就合力将你拿下,何必如此费劲。现在你们还看不出来,因为在城里闹得动静,你们上头已经派人追杀。方才那些,不过是此前隐藏在京城的死士而已。”

“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洪元奇才不信艄公的鬼话,上头既然说让他们吸引火力,就表明失去了利用价值。

即便如此,也要发挥最大价值,就是用来迷惑并且搅乱各地的布置。

在没有明显的投降倾向以前,怎么可能会将他们杀掉?

“天真,你以为,那些所谓让你们吸引注意力的命令,是为了让你们真的来捣乱么?实话告诉你,不过是让你们自寻死路!即便是在对头手上死不了,也要亲自动手,你们啊,真是太年轻!”

面对如此挑拨离间的小计策,洪元奇丝毫不当一回事。

“任你说破天,我也不可能相信出自敌人嘴里的话!”

“你不信,自然有人信,要不你问问身边的女子试试。”

身边的女子?

难道说,胡梅儿早就被敌人收买了?

那……

“你……你背叛了?”洪元奇有点难以接受,与他许久的搭档,竟然早早的就被敌人渗透,那还算是较个什么劲?

“不,元奇,船家说的没错,不是我背叛组织,而是他们卖了我们,确切的说,是我的姐姐!”胡梅儿眼里满是愤怒。

“出卖了你的姐姐?”洪元奇懵了,一时难以接受,他没有明白,这里边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你不是家里人也被朝廷的鹰犬害死?怎么姐姐还……”

“没错,我家确实因为案件被抄家,杀头的杀头,流配的流配。但那是上一代的案情,具体是谁从中作梗,只有老天爷知道,而我姐姐的死,却与你我现在状态一样,正是上头那些人所为!”

洪元奇有些傻眼,“怎……怎么,你姐姐也是?”

“对,没错,我姐姐与我同样从训练营出身。她比我更加像是天生的探子!可惜了,也是一次类似的事情,因为计划外泄,原本应该是当时的头目自行脱离,他却将罪责推给我姐姐!还将她说的是十恶不赦,最后被朝廷万箭穿心而死!”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天可怜见,没有人知道,我俩姐妹是被一个老仆带进组织,他就是怀疑父母的死因,才会进来调查,虽然最后依然没有最终确定,但是结论愈发指向上头那些人。而姐姐的死因,原本无人知道,正是那个头目喝酒时候吹牛,与相熟的头目说出来,最后无意中被老伯听到!”

嘶……

洪元奇顿时无语,看来他们所谓的组织,真是的想抛弃谁,就抛弃谁。

甚至于说,指不定有些家破人亡,就是“组织”专门策划,目的就是引起混乱!

“此……此话当真?”

“都知道这个时候了,我有必要骗你?”胡梅儿满脸真诚的说着。

“可……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此事?”洪元奇已经怀疑她与船工暗中勾结。

“东厂之人又不是傻瓜,他们调查案件自然能追查到我身上,只是我家仇血恨,纵然知道父母有可能是被奸人所害,但是命令依旧是朝廷所下。但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我更恨那些将我变成这般的人,也就是那些‘上头人’!”

胡梅儿的转变来的很快,让洪元奇的世界观几乎崩塌了,他现在都不敢确定,还有什么人能够相信!

“元奇,算了,为他们卖命,不值得!”

“为他们卖命不值得,难道将性命交给眼前之人,就值得么?”洪元奇当然不想就这么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卒手里。

当然,他不清楚,面前人在东厂的地位并不低。

“呵呵,那又怎样,你不将命交给我也可,只需要给到我需要的情报,即便放你们一马又如何?”

船工倒是挺大气,至于是真是假,就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

“情报给你,哈哈哈哈哈,笑话!我是来做什么?就是要让你的主子们一个个死掉,最好是一个都不剩!想从我嘴里拿到线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洪元奇家里的事情没有胡梅儿那么复杂,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再也清楚不过。

但是,那又怎样?

为了家族的繁衍生息,谁还没有过类似的事情?

是谁害的他家破人亡,谁就要付出代价!

“别废话了,拔刀吧!”洪元奇倒是很豪气。

船工嘴上说的漂亮,但实力怎样还要打个问号。他要是真的有水平,只怕早就扑将上来,还需要在那里废什么话?

呼啦!

船工看见他的行为,只是摇头笑笑,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自不量力啊!

当他露出自己的身形时,洪元奇和胡梅儿都有些怂了。

船工的身材与其他膀大腰圆的力士不同,是很匀称的身形。

虽然看上去力量不是大的可怕,但是肩宽腰细,有着与面孔极不相称的身材!

能保持的如此之好,身上的功夫绝非一般人可比!

而且,他将刀完全抓在手里后,才看出来那并非是一般的朴刀,而是鸳鸯刀!

戚继光大阵里才会用到的长刀。

鸳鸯刀是战阵之刀,普通打斗用起来并不方便,可是,船工使将起来,却是刀如光影,掀起来的光幕似乎是水泼不进。

洪元奇和胡梅儿联手,仍旧不是对手!

“元奇,找机会走!”胡梅儿大喊道。

“想走,没门儿!”船工一听,手上加力,登时将两人压的透不过气。

金铁交击声中,铛的一响!

胡梅儿的兵刃被挑落!

427 他不再完整

眼看她就要中刀,洪元奇匆忙之中将怀里的东西洒出。

同时大喊道,“石灰粉!”

连串动作,总算是起到延误的目的。

船工一听,划出一刀时候赶紧退了回去,匆忙的遮住双眼。

如果真被石灰入眼,恢复的过程将会十分麻烦。

而这个功夫,洪元奇与胡梅儿齐齐掉入水中。

船工闭眼的很及时,他只感觉到有一点点东西进入眼睛,但是不敢睁开,他不敢保证眼皮上的石灰不会灼伤。

手使劲拍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眼皮上没东西后,才敢睁开眼。

看见手上东西之后,他大呼上当,哪里是什么石灰?不过是治疗伤口的金疮药而已。

举目四望,哪里还有人影?

而在水下,胡梅儿正在拖着洪元奇,奋力的向一侧游去。

此处边上到处都是装货的船只,只要他们能上一艘躲起来,就能逃过船工的追杀。

洪元奇此刻用尽力气的憋着气,因为大腿根钻心的疼痛告诉他,伤的肯定不轻!

而在其身后,便有血液不断涌出,随后被水流稀释,不少鱼儿都过来凑热闹。

船工知道他们就在附近,也没有耽搁,想要马上停下船只,去寻找二人。

可惜啊,船桨里边套着他的武器,方才取出武器时候,另一半不知扔到何处,现在只有拿着半截桨,趴在水边摇来摇去。

那画面,很是有趣。

与他船工方才展现出高手的形象很不相符。

“老哥,要桨么?”一条路过的长拖船看见他弯腰划水的样子,握着一根大桨作势要扔。

“要……算了,不要了。”

那哥们的大桨有一丈五,能不能扔过来不说,即便是成功扔过来,他这里没有架子,根本用不到。

航道中央都过的是长拖船,几乎都是这样的大桨,好容易等到弄到小桨,船能活动的时候,还去哪里找人?

船工四股茫然,身旁都是来来往往的船只,可有半分水中游泳的影子?

……

再说洪元奇和胡梅儿两人,寒冬腊月掉水里可不是说笑的。

而且他们身上带着血,若是在岸上,没有人敢接收,分分钟就会报官的那种。

但是在运河上,情况就不一样了。

每到年底,漕帮和盐帮打的热闹,再加上各路小帮派,哪天没有见血才叫奇怪呢。

话说就他们上来的小哥,是因为看见胡梅儿的姿色,才下的手,万一有点什么露水姻缘呢。

但是看见洪元奇受伤的部位以后,他觉得裤裆一凉,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年轻船工小心翼翼的退后,知道退到老船工身边。他才压着嗓音,轻轻说着,“老哥啊,看那小子,似乎是命根子让人给切了……”

“我看也是,你别去凑热闹了,来人身上带刀伤,不是寻常人,一会儿找个地方将他们放下,离得越远越好!”

老少两名船工看见两人的情形,都像是躲避瘟神一样,避开远远的。

洪元奇上传之后,因为水里受凉,整个人面如死灰。

胡梅儿哭的不成样子,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她将洪包扎之后,便顾不得其他,趴在他身上哭成了泪人。

“你怎么这般命苦啊!”

洪元奇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眼神呆呆的看着天空,一动不动的,似乎一座完整的雕像一般。

不,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雕像了,缺少某个部位……

两人就这样,一个一动不动,一个哭哭啼啼。

丝毫记不得,都已经湿的不成样子。

“老哥哥,他们冷吧,你看一个个湿的,身上都在淌水,虽然手上了,但是总不至于连性命都不要吧。我去那一张毯子给他们,省的被风吹的感了风寒。”

年轻船工看着两人,小声说道。

“你去找毯子,但是别去送,还是让老头子我来。”老者看看两人,同样小声说。

“我去不是一样么?”年轻人有些不明白。

“当然不一样,你去有危险,我去不会有。”

年轻人还想再说什么,老者推他几把,将他推开甲板。看着去找东西的愣头青,老者摇摇头,小声嘀咕着。

“傻小子,也不看看什么形势,现在你去,不是送上去挨刀么?”

洪元奇遭受重创,还是男人的命根子,这么一刀后,想要正常生活已经是不可能。

未来要么进宫当差,要么就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当一个光棍,孤独终老。

至于身边这个漂亮的狐媚女人,大半可能是单不下去的。

所以说,现在两人的状态看上去还算稳定,但是一有外界刺激说不定就会爆发。

小年轻凑过去,不亚于去引爆,也就是他老头子去,危险系数要低一点。

等到毯子拿来,老者送过去时,胡梅儿没有什么反常举动,甚至还谢了他。

老者叹息一声,多好的两个孩子啊,也不知道是糟了哪家上千刀的,将两个年轻人的大好前程毁了。

没有命根子,以后生活可怎么过啊!

老者叹息的时候,还在寻找两人的东厂船工打了个喷嚏。

“天还是真冷,算逑,不知道那两人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总算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四下寻找无果以后,他便调转船头,准备再去那些帮会的分舵去看看。

究竟是谁恁大胆子,敢弄着带有火油和硫磺的船在最繁忙的时候走主航道。

要是起火后燃烧沉在航道中央,起码要耽搁好几天!

看来那些人是日子过得太舒坦,已经忘记东厂和锦衣卫对此处的掌控了,觉得自己才是运河的霸主。

是时候给他们一些记性,记住朝廷才是河道的主人,其他不过都是在刨食之人。

别想仗着有些人手,就要在河道上怎样。

此处虽然是比谁拳头硬的地方,但是归根到底还有谁的拳头能硬的过朝廷?

通州仓库,提督漕运河道,很多时候都是在东厂掌控下。

通州仓库不用说,掌管着所有经过运河运来的物资。

而提督漕运河道,则是专门针对运河的官职。

明一代关于河道总督的管辖范围,并不统一,在不同时代略有变化,但是提督漕运河道则是基本长置的官员,而且,和江南制造局一样,多有内管担任。

真不知道,那些帮会成员究竟是被什么油蒙了心,敢对他们顶头上司要捉拿的人犯包庇。

除了活腻歪以外,还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428 老船工的传说

东厂很少有太监以外的中高级管理人员。

船工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算起来,他是当年戚家军的后代,先人跟随着戚继光走南闯北,曾在江浙剿匪,还在北疆筑长城。

后来伴随着一代一代人老去,他也辗转到了漕运当起小官。

时间到万历末年,由于各方原因,漕运渐渐败坏。

无奈之下,他便从吏员干回了自己武官的老本行。

由于本身武艺高强,又熟悉河道上的事情,还是武将世家,便得到了东厂重用。

慢慢的,自己也成为了河道上重要的管理人员。

平时他基本不和基层人员打交道了,当年与他打交道的那些人,现在基本都是本地帮会的高层。

不知道是那些人对基层疏于管教,还是因为时间长,人们都不记得他的名声。

要知道,当年在漕运河道上,提起船工,说的可不是那些干活的工人,而是专门说他这位大佬。

所以那个时候,人们对“船工”两个字眼的含义,是有特殊的认同感。

随着时间流逝,印象越来越淡。

反正现在看来,那些年轻人真的是太不像话。

船工叫什么,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人们都知道他喜欢划着小船在河道上来来往往,便都以船工相称。

即便是到了现在,熟识的人们依然是叫一声船工大人,或者老大人。

他转了一圈,当年那些人的态度依旧恭谨。并没有见到半个膨胀的都不像话之人。

不管内心是如何想的,至少表面功夫做的不差。

不过在要见人之前,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状况,毕竟那些人都已经是大佬,想要见一面并不容易。

不是高层,问题还好办一些。

毕竟对方势力不容小觑,他们在底层笼络一些人,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他要做的,基本上都已经做完,后续的事情,就是其他人负责调查了……

东厂的厉害之处,是因为他们直接向皇帝汇报,即便不是直接,也会通过司礼监大太监,归根到底还是皇帝的身边人。

锦衣卫相比之下,就低了一个档次。

所以,即便是东厂一般的办事人员,在各级官员面前,也是高半级的存在。

当然,内阁各部主副官算是例外。

因此,当孙胖子出现在洪承畴面前时,后者是十分惶恐的。

他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事情做了岔子,引得东厂前来调查。

“孙大人,您这是……”洪承畴看见他,马上就从椅子上离开,绕道前边就要作揖。

与面对方书安等人不同,孙胖子能在方书安他们小辈面前摆架子,在洪承畴面前并没有端的那么厉害。

“洪大人,无需多礼,今日前来,是想知道,刑部对于那些臭虫们调查的怎样了。”

臭虫原本是洪承畴手下捕快们弄出来的名词。

要说那些人是反贼吧,似乎显得对手很强大,要说是犯人吧,似乎有没有那么明确的指向性。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臭虫这么一个名字,倒是显得很应景。

臭虫们总是出没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见不得天日,而且总是形成不良影响,啃食食物,传递疾病。

洪元奇那一类人,起到的影响与臭虫别无二致。

“我们追查到的东西,并没有比您多多少,通州运河那里,倒是追查出一些船工,是有人收买他们,确实不关帮会的事情。”

东厂最大的缺陷就是人少,而且他们在底层的眼线并不像刑部捕快们那么多。

所以对底层的了解并不如刑部。

若是追查帮会或者中高层之类,有船工那人就能搞定,其他时候,还是有些人手不足。

双方的线索都到洪元奇这里中断了,因此,孙胖子便来找洪承畴,双方互通有无,也算是对一段时间的案情作为总结,向上级汇报。

整个行动完成度还算不错,可惜最后没能拿住洪元奇,多少让人有些遗憾。

即便如此,两人心头都没有多少喜悦。

伴随着登基大典和年关的临近,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所以每个人心头都在紧绷着弦。

此番,只不过是解决掉一个漂浮起来的冰山一角,至于剩下的那些,还是需要时间去解决。

洪元奇受伤失踪的消息传到方书安耳朵里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正在学院里琢磨着,学院的期末考试内容。

得到此消息,方书安稍微沉吟,便说道,“几位老师,麻烦你们多费心,我们去趟城里,或许明日才能回来。”

洪元奇的生死,与孙传庭的关系很大。

一日不见到他的尸体,孙一家都不能安宁,要时刻防备着那样一个混蛋。

方家马车快速的在城外行走,从学院通往城门的路面,要经过部分工坊,由于运送货物的需求,已经将地面硬化。

可以说,此处是大明最早历史道路硬化的一部分了。

由于京城越来越多的刺客,方书安的马车从一辆变成三辆,而且毫无规律,他指不定会坐在那一辆车。

面对狡猾的敌人,也只有靠这样伪装的方法,才能更好的保证自己的安全。

经过板簧弹簧悬架体系加持的马车,对于震动的过滤性十分理想,在大明,就是马车版的劳斯莱斯。

两人坐在最后一辆车里,听着西北风呼啸而过,都没有说话。

“书安,你说那个定装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似乎是外边的风太没有意思了,李尽忠突然问道。

对于现在主持轮训的他来说,火器技术的进步,十分重要。

但凡是有些什么能提高火器威力和发射速度的方法,李尽忠总是充满了好奇心。

技术决定战争胜负这句话,他现在十分赞同。眼睁睁见证过方书安将军队从弱鸡的战斗力变成能够击败建州部,威慑蒙古部的存在,他想不承认都难。

对于定装药带来的便利程度,没有几个人会比李尽忠更清楚。

理论上来说,定装药火枪就是缩小版的字母铳,而且子铳都是提前装好,无需在战场上费力的装填。

那样一来,效率不知道能提高多少。

429 李尽忠吃抢饭的原因

“定装药的意义不在当下,而在未来。现在即便是做出来,也有些问题,不过,当然比现有的散装药的效果也好多了。”

方书安分析着定装药的可能性。

现在要解决几个技术问题,例如纸壳在枪管中爆炸发射留下的纸屑,还有采用燧发之后如何点火,以及定装弹药的密封。

在燧发枪或者火绳枪时代,纸壳定装药枪弹对于火枪的提升,并不像是底火击发后那么巨大。

他能加快装填速度,也能提高便携性,却与未来还有相当长的距离。

但是,事情总是要向前推进,纸壳定装药的进步还是有的。

“你说那么多的问题,我也不懂,反正能用就是,现在发射起来,实在是太复杂。”

李尽忠吐槽着鸟铳的缺点,毕竟对于他来说,火炮里有字母铳,能保持火力。投掷上有迅雷弹,也能很方便使用。

可以说那两种产品的火力输出,比之后世的火炮和手榴弹,也就是爆炸威力的差别。

在火力持续性上并没有那么多差别。

但是火枪则是很原始的状态,可以说是现在火力里边的短板。

一日还没有解决大明的化工基础,就无法大量生产浓硫酸和浓硝酸,所以雷汞的生产也就成问题。

当能解决酸碱工艺之后,雷汞便能提上日程。

那样的话,击发底火就能列进研发计划内。

等待方书安将真正的栓动步枪引入大明之后,哪怕是一枪一上弹的速度,面对冷兵器的对手,也是一边倒的屠杀。

两人讨论着定装药可能和热兵器作战的技巧,不曾留意时间的流逝。

等马车突然停住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孙传庭衙门口。

按理说五天一次休沐,但是六科的事情太多,所以兵科几乎都没有时间休息,依旧在处理事情。

不过么,对于孙传庭来说,今日算是加班,所以随时能下值,并不像平时那样,等到天黑才能走人。

命人通报以后,他们两人便在不远处的茶楼,等着孙传庭出来。

毕竟忙碌半天还坐车一路,已经有些饿了。

虽然说事情比较着急,但是不能饿着肚子办事。

两人各自叫了一份小点心,要上一壶茶,等着孙传庭出来。

按照习惯,即便是他开始收拾工作,做好结尾,也需要一些时间。

有那等着的功夫,他两人都能吃一顿晚饭。

衙门附近的吃食都不错,毕竟供应的对象都是官人们,他们都算缺钱,比起一般老百姓的消费水平高了不少。

比如方书安要的一盘韭黄鸡蛋的包子,就十分与水准,虽然说比东西两市的包子贵了一倍,但是味道好的多,样子也做的精致,一看就配上官老爷们的身份。

据说包子上的褶子,都是厨娘们数着数完成,多几个显得拥挤,少几个显得缺憾,不多不少才有包子褶的意境。

里边的馅料更不用说了,当中的韭黄,都是专心培育,不添加什么动物粪肥生长出来。

所以虽然不如别处买的韭黄个大饱满,但是却有着更加纯净的来源。

葡萄干和干果盘也都是西域贩来的高级货,不是其他地区那些晒干的东西。

当然也有果脯蜜饯和肉干,也都是很好的来源。

放在后世,怎么也会有一个绿色有机或者原产地认证的标志。

方书安喜欢果脯,李尽忠喜欢干果。

至于牛肉干,平日他们是不点的,毕竟在辽东的时候,那玩意可没少吃。

但是今日不知道会忙到什么时候,所以还是很有必要吃一些硬货,来垫补肚子。

李尽忠将包子塞得满嘴都是,一点都没有大户人家的样子,像是个饿死鬼一样。“书安,你还别说,他们家的小包子,还真有你的味道。嗯……”

这厮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喝口茶,防止被噎住说不出话来。

方书安听着那话,总归有些别扭。

“等等,我的味道,你啥意思,是我身上的味道,还是我肉的味道?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偷偷舔老子的脚丫了?”

“你他娘的,真是恶心……”李尽忠那包子的手,突然间停住,“说是你做包子的味道,怎会是你脚的味道,你也太……”

方书安无视他的眼神,自顾自夹住一个包子,继续吃着。

要不是他说这么一句,方书安快将两人的包子吃完了,看样子,他并不想给方书安留下。

“你啊,能不能吃的像是正常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饿鬼,怎么能相信你是李家有前途的年轻人。”

“你还说我,我看你都忘记自己的军营里呆的时候了吧。我对他们进行轮训的时候,那他娘的,叫一个壮观,军官和士兵们一同吃饭,虽然军官们是一个桌子,稍微慢一点,饭菜就让其他的军官们吃完了,那些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人,可不知道什么叫谦让,先将自己吃饱了再说!”

说到这里,方书安无奈的放下筷子。

如果说李尽忠吃抢饭有些影响身份外,那些兵们纯粹是不习惯京城的伙食标准。

哪怕是在李尽忠吃起来十分一般的饭菜,在地方官兵的眼里们,都是香甜可口的存在。

此时不比后世,军队的伙食差了不知道多少。

很多边远地区的卫所兵,莫说是吃好,就是能吃上一顿饱饭都是奢侈。

所以在京营都已经厌烦的饭菜面前,他们仍旧甘之如饴。

训练营的餐饮标准可不低,是按照每个京营官兵都能吃饱的分量准备的。

但是,取样标准毕竟不同,京营的士兵们好歹都是常年能吃饱饭,所以说他们日常吃饭的量并不大。

而前来轮训的官兵就不一样了,他们可能每天吃两顿饭,甚至一顿还是稀饭,另一顿只能吃个半饱。

在京营的伙食面前,还不敞开吃?

也正是因为根据的样本不同,所以说,每当换一次轮训官兵的时候,李尽忠都要吃抢饭,等到他们训练的差不多时候,饭菜基本上都能吃饱,也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430 寻找老船工

“尽忠啊,辛苦你了,没办法,大明自有国情在此,再给我们一些时间,等过几年,户部的钱财充裕以后,卫所军的问题也能解决一大半!”

方书安劝着李尽忠。

卫所军穷苦成这样,是没办法的事情,明初或许很不错,但是随着人口爆炸,卫所的土地不变,成员增加,想要维持原有的生活条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说,卫所军也就变得也来越穷,以至于最后还不如叫花子。

国库的财政问题暂时得到缓解,下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整个大明军队的优化以及改善。

相比之下,那是一个更加考验各方硬实力的问题。

“我相信你!”李尽忠看着方书安的眼睛,神情十分坚定。

这么一张大饼,换成别人,连画都不敢画,也就是方书安,他说出来的话,李尽忠就知道能成!

没理由的那种相信!

“若是官兵们都能吃饱,咱们边境的士兵,起码能做到将士用命,再像以前那样的大败,是不可能的了。”

熊廷弼接手辽东以前的几次败仗,虽然有着建奴强横的原因存在,但是卫所军自身实力下降是重要缘由。

时间倒回去几十年,想想前些年,大军进发潮鲜时候,虽然说不上摧枯拉朽,但是能是能战之兵,在二三十多年后,仍旧是那个皇帝,仍旧是那些士兵的组织形式,战斗力急转直下。

中间有什么明显的改变么?似乎并没有。

造成如此的原因,还不是因为户部财政压力过大,导致饷银伙食跟不上,训练废弛,才会让建奴有可乘之机。

但凡是辽东的将士们都能吃上饱饭,建奴想要冲冲进卫堡组成的防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还有那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两人都是一时唏嘘,不知道还如何继续下去,便各自的吃着东西。

恰在此时,孙传庭总算是完成工作的首尾,赶了过来。

门口的马车实在是扎眼,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除却方书安别无分号。

“你们两人这是怎么了,都是愁眉苦脸。”孙传庭问道。

“无事,无事,方才与尽忠议论火枪的改进,一时说到面对的困境。”方书安回答。

“原来如此,你们还别说,来到兵科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咱们军队确实存在许多问题需要改善。可惜啊,我是兵科给事中,而不是兵部的一个郎中,要不然,说什么也做点实事。”

孙传庭说的并非是虚言。

兵部从事具体的工作更多一些,而兵科给事中的位子,更多是从事文书往来以及修订,他们可以给存在的方法提出改进的方法,却没有办法自己主导或者推动一个项目。

而且在现有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去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兵部头上。

因为他们封驳权的存在,兵部对兵科有着天然的抵触。

平日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封驳兵部的文件,还想按照兵科的想法去做一些事情,那不是痴人说梦?

“好了,先不说这些,来日方长,以后可以慢慢干,眼前的事情才要紧。”方书安转移话题道。

“什么事情?让你们抛下学院那里跑了过来。”孙传庭疑问着。

“你的事情,东厂在通州码头那里的探子,发现了洪元奇和另一个女人的行踪。东厂得到情报,有人要在运河码头制造混乱,好让京城也陷入混乱当中。

也就是这个当口,探子去追查,发现赫然竟是洪元奇在捣乱。他弄些装载硫磺和火油的货船,准备在有大船队经过的时候放火,那样的话,河道被堵,再趁乱纵火,整个运河都会受到影响。”方书安描述着事情的流程。

“好计谋!”孙传庭忍不住为这些人的计划感叹,换做是他,也只能这样做。

好在,大明对于运河这样的重要通道,掌握的还是很到位,及时排除解决问题。

“本来应该能抓到或者杀死洪元奇以及另一个妖女,可惜了,他们诡计多端,跑掉了。”

李尽忠叹息道。

“跑掉了……”孙传庭有些无奈,如果现在有结果,也算是能彻底解决。

这样让人跑掉,还要一直惦记着。

见他陷入沉默,李尽忠适时补充道,“此事我觉得还是要追查下去,即便是他们不给个结果,咱们自己也需要有个说法。”

“尽忠说的是,这两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东厂现在主要精力在与那些捣乱的人身上,并没有多余的人手一直寻找。我看啊,不如咱们自己去找找老船工,看看还有什么样的线索没有。”

方书安分析着面前的情况。

对于东厂来说,他们已经解决掉当下最大的隐患。除非是两人还要扰乱京城,否则东厂的注意力不会集中在二人身上。

这样的前提下,只有自发行动。

三人商议一致,便立即动身,去运河码头去看看。现在时间还不算晚,等赶到的时候,日头还没落下去。

……

三人的马车队刚刚上路,恰在此时,数十里之外的运河码头,老船工还在寻找着两人的线索。

他们身上带伤,跑不远,按照下边汇集上来的情报,那小子应当是伤到了命根子。

如果不及时找懂行的人医治,说不定已经让尿憋死了。

而懂得这个技术之人,在运河仓库附近并不多。

如果在中官聚集之地,那还好说,在此地,可就不那么好找了。

老船工已经询问过两家,他们都没有见到两人,现在要去的是第三家,或许能有一些发现。

笃笃笃……

他扣响一个古旧的小门,里边的人是个老相识,当年还共事过,算是宫里掌握技艺的工匠。

年老眼花之后,便来此处定居。

这里人多乱杂,不问出处,所以他这样身体不完整的老匠人,也不会有什么异样的眼光。

想要和其它中官一样等死,不是他的想法,能多干点事情,也更加有意思些。

笃笃笃~

又是敲门声,里边没响应。

不对!

老船工察觉出些许异样,因为空气当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

431 白面老者青釭剑

哐啷!

老船工一脚将门踢开,迅速闪向一边,确认没有什么东西射出来,里边安全之后。

他才慢慢的探出头来,小心的向屋内看去。

按理说,有人行凶,现在早就已经跑远。

谁知,视线之中,屋内背着门就大咧咧的站着一个人,好像就不曾察觉到有人进门一样。

这可不是没察觉到,而是有恃无恐!

“你纵横驰骋运河多年,对手越来越少,胆子却是越来越小了。”

只见那个背影也不转身,就那样说着,字里行间丝毫不将老船工放在眼里。

老船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踏进房门。

决定的那瞬间,似乎就确定了结局。

“你说你追查什么不好,偏偏追查此事,这不是你能追查的起的啊。”

黑影幽幽的说到。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一般,吃着锅里,看着碗里。”

老船工回他一句。

那人缓缓转过来,一张面孔算是老态纵横,但是脸上却是半点胡须都不曾有,甚至于显得十分白皙。

真是一种难以令人接受的样子。

而且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仍旧是一副太监嗓子。

“怎得,各为其主,在正常不过。你当时要效忠的主人,现在已经在西山别院乘凉听风了。倒是你,还在这脏污之处,只怕最终都会腐烂在此地。”

“我怎样,就不需你操心了,反正你近日来,也没有什么好心。”老船工凝神戒备,防止对方有何动作。

“曾经咱们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为何如今到了这步田地?”白面老者一副回忆从前的模样。

“亏你还好意思说,当时可都是发誓要效忠大明,你们倒好,猪油蒙心,竟然一丝丝偏离主要人物,甚至最后站到对面。”老船工对于他说的话十分不齿。

那人眯缝着眼睛说,“偏离的不见得是我们,或许是皇帝。卖命也要有前途享受不是,可惜了,当他决定砍掉我们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最终的结局。”

“你们说的天花滥坠,却无法遮掩真相。当时是什么情况,在你们的怂恿下,东厂之人都不再害怕皇权!没有了害怕的东西,是一件更加令人可怕的事情。”

心理没有畏惧,做任何事情都会没有恐惧,有时候是好事,但是更多的时候,只会成为没有底线之人。

面前白面无胡须的老者,并不是普通人,当年他是东厂的得力干将,也就是老船工的搭档之一。

可惜啊,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伴随着人生经历的变化,最终他们走到了相反的一面。

“老吴,你这些年退步了。”白面老者对老船工说到。

“那又怎样,对付你还不成问题!”

老船工说着,同时,他脚下不停,也在向屋里游走。

“你总是高估自己,以前吃那么多亏,直到现在都不改。上头和你说过多少次,让你找一些帮手,起码发展几个手下,可惜啊,你都没有听到耳朵里。”

“那又怎样,运河码头还不都在掌控之中!”

白面老者冷笑道,“算了吧,那是过去,马上就不是了,说你托大,你还不承认。方才的瞬间,你有跑掉的机会,为何最终放弃。”

“跑掉?说笑了,这是我的地头,就算是跑,我又能跑到何处?不过么,你是真狠的没有人性。老银匠好歹也是同事多年的老熟人了,你就这么将他杀了,以后泉下有知,该如何相处?”

老船工的提问,并没有达到击中灵魂的效果。

“老银匠,哈哈哈,或许你不信,是他央求我将他杀死,不信你到了那边可以问问他!”

面对白面老者此番话,老船工并没有反对。反而是点点头,似乎是同感一样。

“这话我信,多年以来,他过的实属不易,早就没有了眷恋,如今能死在老友手下,也算能瞑目。可惜啊,他肯定不想见到,曾经并肩作战之人,如今已经成为叛徒。”

“叛徒?”白面老者冷哼一声,“成王败寇,都是老朱家的子孙,谁敢说自己就一定是根正苗红。太子固然不错,但是另一人也算是一表人才,你们怎么就知道,我们迎奉之人就不如你们的?”

“都是皇家不假,但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你们的王爷,终究是个王爷。即使你们说破了天,依旧是一帮叛逆!”老船工说完,看看老银匠的尸身。

“同僚多年,就别让他如此了,至少有个体面。”

“好,随你处置。”白面老者并没有动,而是任由他处置。

老船工念在两人多年的情分上,将老银匠扶起来,摆成坐在椅子上的姿态。

同时不忘将他最喜欢的一个紫砂壶摆在案几上。

收拾完之后,他冲着老银匠深礼三次,算是作别了。

“到你了……”白面老者声音冷冰冰的传来,像是穿越千万年的时光一般,似乎不曾有有任何感情。

“来,让我试试你精进了多少。”老船工做好架势,准备好接招。

仓啷啷!

白面老者说的很对,老船工这些年没有带手下,没有带徒弟,所以大部分失手,都是他一个人在行动。

如此一来,别人在进步的时候。老船工的进步并不明显。

所以,两人开始几招过后,老船工已经不占上风。

他的鸳鸯刀在狭窄的室内本就受限制,而对方又是一把软剑,在小空间里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

啪!

白面老者的软剑打在鸳鸯刀身之上,迅速环绕,向上游走。

老船工一看,赶紧发力甩开。

这一手功夫他是知道的,稍有不慎,那软剑就会盘旋到手上,将手绞个稀烂。

“嘿~开!”

他手上发力,试图用剧烈的晃动震开软剑。

年轻时候两人过招不少,当时他用这一手可以说是百试百灵。

“你啊,就说你没有进步,几十年前的手段你还在用,真怪不得我。”

白面老者说着,嘴上邪魅一笑。

只见他的软件顺时针拧了半圈,赫然变成一把青釭剑!

“破!”

老者大喝一声,笔直向老船工刺去。

后者刚刚运腕结束,手上的力道还没有恢复过来。

而起他甩腕的技巧,既能防止软件缠绕,又能防止砍削,但是对于刺击效果极差。

扑哧~

432 失去不如死去

老船工终究是没挡住!

白面老者那刺来的一剑。

他说的对,在别人都精进的时候,老船工依旧事必躬亲,最后耽误的却是自己。

曾经,他与白面老者少说也能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依然分不出胜负。

如今,早已经今非昔比,两人不过区区数十招,就已经败下阵来,而且还是致命伤。

人们刺击,都会选择咽喉,心脏等要害部位。

所以鸳鸯刀的抖腕,也将两个部位包含在内,可惜啊,他没有遮挡住自己的腹部要害。

白衣老者的一剑是斜刺而来,穿破肺的同时也刺穿肺主动脉。

肺主动脉的压力何其大,鲜血瞬间喷射出来,洒的到处都是。

老船工的呼吸瞬间断了,气体从肺部的破洞涌出来,带着大量的血沫。

胡喝喝!

由于气体供应不足,大脑发出指令,让身体更加高频率的大口呼吸,越是这样,肺部越是像拉风箱一般,将大量的血沫带出来。

看着他这般模样,白面老者摇摇头,将手腕一抖,那青釭剑软了下来,化作软剑。

他拿出一块帕子擦拭血液之后,又蹲下用帕子擦了擦老船工嘴上咳出来的血沫。

“老吴啊,早就说你会吃亏,你还不信。到那边给老银匠问好,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下去陪你们了。”

一番动作并不像是在杀人后的事情,更像是与老友作别。

说完,他起身将软剑系在腰间,脚步轻快的走了,根本不像一个刚杀完两人的老者。

看着他远去,老船工将手堵在腹部,希望将胸口尤其是肺部的破洞捂住。

那里不但漏气,还在向外涌着血。

然而,那没有任何用途,只能是徒劳。

肺主动脉破损,即便是在医疗技术发达的后世,第一现场的处理也不见得能把人留住。

超越颈动脉和股动脉的出血速率,几乎在五分钟时间,肺主动脉破裂造成的失血就能令人休克。

而且,老船工还伴随着开放性气胸。

由于肺部的穿孔,整个左肺已经失去功能。

并且由于形成便捷进出气体的通道,就连右肺的肺泡也会渐渐被压瘪,失去功能。

所说在后世,将开放性气胸及时转变为张力性气胸,或许还能抢救回来。

但要是伴随着主动脉破裂,在缺乏各种止血手段的情况下,基本无解。

当方书安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没有进房间,便感觉到了血腥味冲天。

要不是有人发现,他们也找不到此处。

进到屋内,血腥味更是浓的化不开。

地上的血液已经留到门口,血液凝集成一大块,有些边缘地方开始发黑。

看着血凝的状况,如果他们能早来一刻钟,或许是不一样的场景。

“莫要难过,即便是我们来的早,只怕也救不下他们,若是没有人上门,谁会知道一个房间内竟然发生如此惨事?”

李尽忠安慰着两人。

老船工的眼睛已经开始浑浊,那是死者与活人最大的区别。

活人的眼球是清澈的,死者很快就会变为浑浊,失去原有的神采。

方书安查看了老船工的伤情,只好无奈的摇摇头。

“怎得?”李尽忠不明白他意思。

“肺主动脉破裂,开放性气胸,即便是咱们能赶到,也是无解。”方书安解释着。

这样的名词,李尽忠是第二次听到,上次还是听方书安解释各种伤情。

虽然具体不是很清楚,但是看着伤口,他也能大致猜出个什么。

看着喷溅在地面和桌子上的血液,就知道当时的伤情有多厉害。

老船工的头是歪向老银匠,一只手捂着胸口,似乎是生前在试图封住开口,保住性命。

而看着老银匠,应当是想要再看一眼老伙计的样子。

但是么,另一只手就有些蹊跷了。

按理说最后失血休克的时候,应该是垂下来。

但是靠在柜子上的他,却是手捂在地上,像是在捂着什么东西一般。

方书安和孙传庭同时看见这个情况,对视一眼之后,便将手一点点拿开。

老船工明显死前将最后一丝力气用在手上,他们废了很大力气,也能没将其抬起。

无奈之下,只好稍微将其侧身,终于看见手下捂着的,几个血字。

“东厂旧……”

东厂两个字好说,最后只有一个旧,那是要表达何意?

“东厂旧主?难道说他们要告诉我们,凶手是谁?”李尽忠尝试着分析道。

“东厂旧主?这么解释,似乎不是那么合理,还不如直接写人名来的简洁。”方书安说到。

“或许,那人在东厂里只有代号,也或许,就是想表达,是东厂旧人之意?”孙传庭也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不管是旧主还是旧人,至少说明一点,整件事情的背后,有东厂人在参与,而且极有可能是东厂清理出去那些人。

“看来,那洪元奇并非像是传闻中一样,只是吸引我们的注意,若真是那般,为何他们还要派人来善后?”方书安说着自己的理解。

“我看也是如此,洪元奇虽说是被放弃,但是他背后应当还有人监视。并且看样子,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老船工身上的伤口,刺击边缘平齐,一看就是高手快速穿刺,并且整个伤口还有些撕裂的迹象,那是剑身进入的瞬间还有个翻转之类。

要知道,刀剑入肉以后,想要翻转的话,需要的力量很大。

就是这样,依旧能作出翻转,能体现出持剑人非同一般的实力。

“线索又断了,我们该怎么办?”李尽忠无奈的说着。

“查,事情越是这样,越要一查到底!”方书安信誓旦旦的说着。

背后的敌人越是强大,他们就要变得同样强大。

他还不信了,经过莫名武力强化以及火器强化的自己,还能比不上现在的高手们?

方书安等人暂时失去了线索,但是洪元奇也不好受。

失去命根子后,让他整个天空变成灰色。

如此情况,还不如一刀下去死了完事。

如果他从小就失去,也不会感到失落,毕竟不会知道石更是何感觉。

但是在经常石更并且尝到女人的妙处以后,再失去命根子,那真是比要人命还难受。

433 死士也有情

此刻的洪元奇,靠在院子里,即便是空气中的寒凉刺骨,也不如他心里的寒凉。

或许冬日最冷的严寒,也不必此时的心境吧。

他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一动不动。

胡梅儿布衣钗裙的回来,看见他如此,轻轻叹口气,在其听不见的情况下,走去屋内,取出一件袍子为他盖上。

“外边风寒,去房间里吧。”

像过去几天一样,洪元奇依然半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要报仇,但是总要在保重自己的前提下,若总是这般,不等到有机会报仇,只怕就要病倒。”

胡梅儿说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说完,眼见其没有反应,便欲转身进去。

不过,就在刚刚拔脚的瞬间,她突然停下来。

“对了,我从小道消息得知,在登基大典上会有大动作,说不得,你会有机会。但是么,事情需要时间去准备,现在到登基大典的时机可是不多了。”

说到这里,洪元奇明显有个动作,或许是想到什么。

只不过,胡梅儿依旧没等到他的变化。

“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就在她转身进屋的功夫,洪元奇开口。

是啊,为何对他如此只好,就算是胡梅儿都说不清楚。

没等到胡梅儿说话,他继续道,“以前,或许我还能给你提供床笫之欢,现在……已经不是个男人,你又是为什么?”

说到最后,洪元奇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这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前几天不知道为何一直闷在心里。

换成是一般人,或许现在就已经垮掉。

“你能坚持到现在,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也就是你此刻心里苦大仇深,换成是一般人,只怕早就垮掉。”

“这些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我就想明白,问你为何还能帮着我?”

洪元奇有些理不清,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压榨的价值。

他自然是不明白,在他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不会懂得,有些时候,两个人的交往,只出自于本心。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的虚与委蛇。

虽然说胡梅儿出自于那些神秘组织当中,一直被当作杀手死士来培养,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彻底泯灭人性。

总有一些人保留着初心,比如说胡梅儿,虽然大多是时候,她也是心硬如铁。

但是在想到自己家人,特别是与洪元奇搭档的日子里,她心里的柔情渐渐回来。

“你我之间,或许出于搭档、盛于监督、却最终归于情。一个情字,困扰了多少人的心。在你的心里,只剩下仇恨,有生之年的愿望就是能让仇人一败涂地。

但是,我不是啊,除了仇恨,除了任务,我心里还有一种叫做‘情’的东西,原本我以为,我已经没有,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我的情一直在,只不过没有人来打开而已。

公子啊,在你春风得意之时,我不求你能多看我几眼。但是在你折断羽翼之时,还望能让我陪在身边。”

胡梅尔说的情真意切,让洪元奇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女儿心意,说难猜难猜,说好猜他也好猜。

虽然胡梅儿此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监视洪元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样看对眼了。

人员人之间的缘分,何其玄妙,当人们越是觉得没有可能的时候,便越是有可能成。

搭档期间,胡梅儿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这个人,越来越来劲。

从开始的互相不顺眼,到中间的欢喜冤家,再到后来的惺惺相惜。

度过最初的不熟悉,刚开始时候,胡梅儿就靠着自己学来的魅惑对付洪元奇。

也不知道是她用的太多,还是入戏太深,慢慢的竟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些稀罕这个人。

比起其他人,或许洪元奇功夫也不够好,计谋也算不上一等一。

但是,比较起同样是训练营长大之人,半路出山的他,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

也正是洪元奇身上特立独行的气质,远离众人的风格,让胡梅儿更加好奇。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就更想去了解这个人。

随着了解的深入,胡梅儿便发现,她的心已经若有若无的系在此人身上。

或许有时候还想着用魅惑之术,但是从单纯的作弄,渐渐变成有某种情愫在其中。

胡梅儿将自己的想法向洪元奇表述着,索性将所有的想法说了出来。

或许是近几日憋在心里堵得慌,也或许她能感觉到,有些事情如果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

“原来……唉,你个傻瓜,我告诉你啊,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骗子,有一种是专门欺骗女人,没错,我就是那种欺骗女人之人,哈哈哈哈,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入戏太深啊!”

洪元奇突入起来的变化,让她猝不及防。

不过惊诧过后,她随即恢复正常。

“若是其他时候,你说出来,或许我会相信。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的。”

“哈哈哈,你果真是个傻瓜,我只不过是子啊骗你,你都能如此死心塌地,哈哈哈哈~”洪元奇笑的放浪形骸,似乎他看见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一般。

然而,就是这样的劲头,胡梅儿并不曾想动摇,只是微微一笑。

“你若是真的要骗我,现在才是最佳时机,怎么,难道不应该抓住,将我一骗到底,更加合适么?现在做出这样的选择,根本就不符合你的说法!”

尽管洪元奇的算盘打的很响,想要用此等手段将其赶走。但是,胡梅儿一眼就看穿他拙劣的计谋。

“我说过的,你的谋划擅长布局,擅长放长线,却并不擅长机变,方才你匆忙做出的反应,并不能代表你的内心,为了赶我走,大可不必!”

胡梅儿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丝毫没有注意到,洪元奇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还是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世界上,真有这样为了别人的傻妞啊!

434 突然宣布的大事情!

世事奇诡,连洪元奇都有胡梅儿这样的女子对他不离不弃,从钢铁直男中恢复过来的方书安,也终于有机会改变他在别人心中的印象。

此事说来话长,或许刚开始只是个笑话,也许是从方府传出去,也许是有心人传出去。

方书安从快和能力差,被人说成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所以啊,他只能去做点什么,谋求改变。

不改没办法,当老爷子方从哲都在旁敲侧击的问他,为何许久没去青楼,许久不曾和女娃亲近后。

方书安意识到,他要是不做出点什么,或许真被人们认为成为了x无能,甚至是小受。

当然,事实上别说是无能,他现在可是梆硬的时候,每日早晨伴随着阳光先站起来的都是该站起来的部位。

只不过大部分时间没有心思去和女孩子交流,所以才被误认为是患上隐疾。

此前,方书安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些大科学家,为了自己的事业,终身不娶?

等到他忙的脚不沾地之后才明白其中的道理,那不是人有什么问题,是一没时间二没精力,去经营好家庭啊。

现在的他,在大明就是每日忙碌的大科学家,平时不是在忙着各项产品的关键项目,就是忙着在培养能给他打下手之人。

想要和姑娘谈情说爱,那是浪费时间。

毕竟想要讨好姑娘,实在是太难了,要保证想法一致不说,还要做到不能有任何确缺失,否则的话,就是为期几天的冷战。

如果单纯是为了有人照顾起居,青儿就能做到。

虽然他心中是如此想法,但是在谣言四起之后,再去解释就显得极为苍白。

方书安没有办法,只好用行动向人们证明,他依旧是个完整男人,只不过是因为一切太过忙碌,所以没有时间而已。

目前看,似乎成婚是最好的法子。

能直接击破一切谣言!

得知孙子的想法之后,老方总算长出一口气。

以前没有将自己想法告诉方书安的时候,这厮就死装傻充愣,硬是不结婚。

可倒好,非要将别人的想法说出来,才让孙子改变主意。

都说他这孙子,宁折不弯,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这不是,在此事上,就做的很好。

并没有因为别人而死鸭子嘴硬,以前这样的事情,可不在少数。

得知这一重大变化之后,方家只要是能认清形势之人,都为方书安的决定摇旗呐喊。

毕竟,他越是接近于正常人,就越不会引起反弹。

如果方书安与别人一样,都是吃喝拉撒睡,什么也都合群,那就是民众都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但他不成婚,与别人有了差别,长时间下去就会被人议论纷纷,而且还会成为步入馆阁最大的障碍。

所以,老方便仔细谋划,在什么时候宣布合适。

白日里不行,万一被有心人惦记上,说不定会被说一次蓄意为之,想要敛财。

但是在晚上,事情就好办些。

方家的传统,总是过一段之间会举行家宴。

所谓家宴,并不只是有方家人,也有一些熟络的客人。

老方看见场中宾客渐渐进入状态,知道自己是时候宣布了,如果等下去,一些有威望的官员,说不定就要开始离席。

“诸位,请安静片刻,安静,请安静!”

老方让管家喊着这句话,自己在站在一边,等待会场稍微不是那么热闹。

“今日原本只是宴会,但是因为一次重要的事情,老夫先不得不占用诸位一些时间。”

听见是老方有话说,刚才还有些烦乱的声音,马上被压制一半。

“我孙子方书安,承蒙诸位厚爱,近几年小有成绩,也算是一个迷途知返的羔羊,如今,总算是觅得良配,欲在明年开春,与林家结秦晋之好!”

谁也没想到,老方会在没有提前通知的家宴上宣布婚讯。

众人愣了片刻,随后纷纷叫好起来。

如此一来,关于方书安的一些流言不攻自破,而他也总算不用被某些人猜疑了。

与其他人一样,同样猝不及防的还有林月华。

原本她也不明白,为何会被唤来参与此等家宴。

要知道,虽说是家宴,但是女眷们很少,多半是官场上的人,算是光明正大的和首辅交流。

这样突然的宣布,令林月华一脸羞赧。

瞬间她从大方得体,变得如同新媳妇见公婆一般。

好在多年的商场生涯,让其能够在电光火石间做出反应。

稍微迟钝之后,便对着方从哲轻轻一礼,渐渐恢复此前的自信。

如此画面,令在场亲朋无不称赞。

“哎呀呀,真是佳人良配。”

“难怪都说方家的门槛无人敢踩,也不看看,人家入眼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林家是什么人,要说家事,那是蜀中一等一豪商,现在的生意更是遍布大明。”

“是啊,这才是门第相对,两人若不是凑成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人配上他们。”

人们议论的热闹,反观方书安,则是一脸风轻云淡,一点不像个就要成亲的未婚青年。

也不知道他是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麻木,或者是因为,并未将其当回事,总之脸上的表情让人们捉摸不透。

两人恰好挨着,看见方书安这样子,林月华表面依然含笑,暗地里伸出两根纤指在他腰间软肉上一捏一旋。

饶是方书安莫名变得力大,但是在皮肤上并没有变成什么铜皮铁骨。

面对如此“残酷”的刑罚,方书安疼得瞬间挺直脊背,差点叫出声。

好在他反应快,脸上瞬间挂出一副幸福笑容,只是嘴角咧的有些大。

林月华小动作方家长辈们一个个看得清楚,却无人点破,只赞一对好姻缘。

有人欢喜自有人愁,方书安大伯母强颜欢笑的样子在场人只能暗自叹息,方世鸿如今愈发放浪形骸,又对新纳的小妾颇为宠爱,乃至小妾都敢给大伯母脸色。

几个儿女想插手却被方世鸿骂的不敢言语,到后来只能听之任之,而方从哲只当看不见,长子有怨气他明白,不让他撒出来只会更麻烦,有他在,翻不了天!

435 暖房的升级改造

方世鸿在家里的地位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有可无,恩荫下来的官位也基本荒废。

若是正常程序,说不定被人弹劾的不成样子,但是也不知道此番督察院那些人是为了恶心方从哲,或者其他目的,竟然没有人来弹劾方世鸿。

越是如此,他就越变本加厉得不像话。

老方左右权衡,最后并没有管的太多。

按照常理来说,这太不合理。

但是,老方也有他的苦衷,实在没有办法,他才听之任之。

事情的根源,还是因为方家家大业大,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在商场,都有着他们强大的身影。

现在有些树大招风了,按照现在祖孙二人对大明的影响,总有他一天,就算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都会担心,他们是否有尾大不掉的嫌疑!

历史上的无数名人,已经做好了先例。

有不断表现贪婪的,比如蒙恬;有各种自黑的,比如历朝丞相。

所以说,方从哲必须要表现出一些缺点,授人以短,才会更好的让人们放心。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

在方从哲这里,方世鸿就是他最好的污点,只要不撒手,老方就不需要其他自黑的手段。

有一个活宝一样的儿子,有时候也有用处。

方书安同样如此,自从他意识到这点以后,就再不拿捏着方世鸿那点东西不撒手。

爷爷明显是有心要利用,那就好生利用吧。

有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污点,要比别的事情省心多了。

反正经过最初那件事情,方世鸿胡闹归胡闹,但是从来不再拓展新的关系。

他不知道,哪个人是凭借他想进入方家,然后来时捣乱……

不去惦记大伯的事情以后,方书安在方家的烦心事少了许多。

不过,现在虽然事情都很忙,但是他依旧有件事情值得去别院。

那里,还有个重要的事情在等待,当然,也算是实验的一部分。

说起来,方书安十分喜欢侍弄庄稼,也许是华夏人历代渗透入血液的原因。

几千年来,可能是一直面临着吃不饱的情况,所以华夏子民还有个别称,叫做“种花家”,其实叫做“种菜家”也不错。

不过么,很多动漫里,还是叫做“种花家”多一些,一边是谐音,一边也能很好的华夏民族种植的优良传统。

哪怕是在新世纪,不管是住着前后带小院的独栋别墅,或者是只有阳台的高层楼房,人们都喜欢开辟一小片土地,用来种植除了绿化植物以外的东西。

就算是只有花盆,也会种植上韭菜、蒜苗、香菜、姜之类的植物。

个别还会种植几棵辣椒、一丛薄荷、一汪罗勒或者是迷迭香。

上述植物,除了好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都能作为小菜或者是调料。

烹饪时候,顺手薅一把扔进锅里,味道马上提升一个层级。

除了居民,哪怕是在国外有中资公司承建的工地、或者是维和部队、援外医疗队。

都会在自己的营地开拓一片农田,用来种植供自己使用的蔬菜。

毕竟,华夏民族一年吃掉的叶类蔬菜,超过余下所有国家的总和。

不管是两河流域帮着当地人建设的工人,还是在非洲援外医疗队,都曾被米国大兵或者是其他国家医疗队蹭过饭。

毕竟,随便弄一块土地,就能长出花红柳绿的叶子,在那些人眼里,这也是一种“东方邪术”吧。

方书安来到大明,多少也有着同样的情怀。

关键的是,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展开。

之所以买那处别院,也是因为那处别院有个硕大的花园。

宅院的原主人听说是个喜欢奇花异木的雅人,花园里不少珍奇花木,尤以茶花居多。

为了保证茶花生长,特意建了个暖房,原主人过世后,后人无意继续经营,再加上糜费颇多,就将宅院卖掉,搬去乡下。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养活暖房是一个纯粹浪费钱的过程,但是在方书安手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

按照方书安一项花出去越多挣得越多的习惯,他的别院定然又是一个挣大钱的可能。

他接手后将那大部分珍奇花木送了人,只留下少部分,偶尔陶冶一番情操,不至于被人说成是就喜欢铜臭。

看着那些送掉的东西,对花木有些研究的孙传庭直叹可惜。

那里边的花花草草,运过来都不容易,很多东西能在京师养活,也都是暖房的存在。

尤其是几株十八学士最为珍贵,品相尚佳、色泽艳丽,属于特等中的特等,可算是千金难求。

但是么,无论他多么值钱,在方书安这里不能创造价值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清理掉大花木,方书安便对暖房进行了极大的改造。

要说大,一个是因为布局,没有往日摆放花卉的各种架子。换做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架子,上边一层一层的摞着很多方盘子。

这些都不算是最大的改变,最能体现改变的,便是方书安利用工坊的玻璃生产线,设计出了平板玻璃!

并且,在良率极低的情况下,愣是建了一座玻璃暖房!

整个暖房基本都是用平板玻璃制成,不过么,因为制作平板玻璃的工艺尚不完美,所以存在着不少问题。

比如说,玻璃的颜色并非一致,由于出自不同炉,所以都会存在色差。

如果是平日里,倒还好,但是碰到在阳光下直射时候,还是会有明显的差别。

再者就是,用铜管递送热水保温!

为此,他还设计有一套水循环系统!

整个玻璃建造的房子,配上独特的水循环系统,可以说在大明,这绝对是领先世界几百年的产物。

方书安看着那些有色差和形变的玻璃,无奈的摇头。

没有办法,现在工人们掌握吹制玻璃以及化水铸模很是熟悉,但是对于制造平板玻璃来说,路还很长……

里边有太多的工艺手段等着去摸索了。

身处玻璃温室中,方书安感慨万千,这是几年来,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未来的熟悉感。

436 梦幻中的水晶宫

从窗户纸到平板玻璃的提升,是巨大的。

窗户纸是古人在已有的条件下,能达到最好的工艺,他轻便、造价低、透光率也算不错,既没有阳光直射,又能起到明亮的目的。

正因为性价比高,所以人们在窗户纸面前,便失去了研发动力。

也就是欧洲人没有窗户纸,不断在琉璃上努力,终于让他们解锁了平板玻璃的科技树。

至于现在么,这个荣誉就属于方书安了。

欧洲制造的那些玻璃,还都是杂色的小块,使用成本高,关键是效果还不咋的。

过去人们常说,龙王的地盘是水晶宫,便是人们幻想着,龙王在海底有着水晶建造的宫殿。

那些墙面和屋顶,都是由水晶打制,无色透明,流光溢彩,看上去像是一大块宝石一般。

方书安建造的暖房,整体的结构还是原来主人的风格,他不过是将材料换成是透光的玻璃而已。

就是这样,整个暖房区域的透光率,成为天下最高的那种。

工匠们安装到一半,都已经瞠目结舌。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看起来简直就是梦境。

对于方书安的构想,人们好奇的很。

不过,虽然感觉上超出工匠水平很多,但是人们仍旧相信,方书安会做出来他说的东西!

幸不辱命,方书安最终完成了暖房的建造,虽然在一些地方,与真正的温室还有差距,但是满足现有的条件,甚至于是超水平发挥。

建成那天,孙传庭正好携孙世瑞来串门。

一行人进门后,看见暖房的外貌,都不敢动了!

他们被面前这座像个水晶宫的建筑惊诧的目瞪口呆。

“爹……爹爹……这个真的就是一个房子么?”

孙世瑞也算是走南闯北,跟着孙传庭和方书安在京城也算是见过世面。

但是这样的场合,他是真的没有见过!

小小年纪,就能见到领先于全世界最透光的建筑,不得不说是人世间的大幸运吧。

“爹爹,咱们能进去看看么。这就是水晶宫吧,我没见过水里的水晶宫,想看看陆地上水晶宫的模样。”

瑞儿小小年纪,一双眼睛充满了好奇。

在他的世界里,方书安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现在来到了方叔叔的别院,而且是要看他最好的房子,怎么能错过呢?

莫说是孙世瑞,就算是孙传庭自己,都是急切的想要看看,里边究竟是怎样的布置!

那真的是一座水晶宫一样的房子啊!

外观和模样,满足了人们对于水晶宫所有的想象。

一老一少进去之后,映入眼帘便是精心设计过的景观,里边保留着方书安留下的奇花异草,加上一些黄山石,虽然区域小,却是十分耐人寻味。

小小的一片空间,爷俩都转了好一会。

出来小片观赏区域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成排的架子。

换成这样的场面,爷俩突然有些不习惯。

“爹爹,这些架子好丑啊,为什么不都弄些花草石头,看着多么有意思啊!”

孙世瑞小小年纪,对于审美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逻辑,在他看来,水晶宫这样好看的地方,就得应该成为令人快乐的地方。

孙传庭也有些失望,不过转瞬间他就明白其中的价值。

花草虽然好看,但是几乎没有多少实际用途。

反而是这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于还有点丑陋的架子,确实方书安用来创造奇迹的地方。

想到此,他便解释着。“瑞儿,你要知道,你方叔叔做事,从来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花草虽好,但是除了观赏和玩耍,再也没有其他的意义。如果你方叔叔好好利用的话。就是这个暖房,就能让很多人吃饱饭,而且吃到好饭,比如说你还吃的青菜。你说,你喜欢吃还是玩耍?”

这个反问可是将孙世瑞难住。

小孩子最难做的便是选择题了,一边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一边是他很喜欢的玩乐。

想来想去,似乎还是吃的更胜一筹!

“既然方叔叔是用来种好吃的,那我们就吃好东西吧。”

事实证明,在小孩子面前,还是食物更具有诱惑力。

玩耍之类,没有了一个项目,可以去参与其余的项目,这就是所谓的选择吧。

不过,即便如此,瑞儿依旧撒了欢,待在里面不肯走。

等到他们到离开的时候,孙世瑞依旧不想走。

了解父亲脾气的他,自然知道没有办法说服父亲,只好在方书安这里下功夫。

“方叔叔,再让我玩一会儿吧!”

看见他的样子,方书安用余光扫了一眼,孙传庭明显的在摇头。

哈哈,是他爹不让,那只需找个理由拒绝了。

“瑞儿,现在才刚刚开始,花草们需要养护,如果时间太短,只怕花儿们会坏掉的。”

“哦,好吧,那瑞儿走了。”小家伙说着,突然又抱着方书安大腿,“我每日都来看看,可以么?”

其实方书安早就在别院临着孙家的墙上开了一扇小门,方便他到孙家串门,只不过他来别院的时候很少,即便来也是来去匆匆。

“你愿意来便来,但是要记得,不许随意动里边的东西啊,要有人带着你过来才行。”

两人达成默契之后,孙世瑞便跟着下人回去了。

小范围内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书安,就这些地方,真能种出来供上万人吃的东西?”

饶是他见过方书安的各种发明,对于眼前的事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那要看什么品种了,有的产量极高,供应几万人问题不大。有些则是十分珍贵,价格都不低,一般人自然是供应不上。”

方书安大致描绘着他暖房将来的用途以及大致运行情况。

“慢着,你是说,凭借着暖房,以后冬日里吃上夏季的蔬菜,都不是问题?”

孙传庭听着方书安安开始描述,大概知道了,暖房竟然能够实现在冬季大量提供夏季蔬菜,那样的意义太重大了!

原来还以为和一些普通暖房一样,只是提供一些冬日里需要温度才能生长出来的蔬菜。

现在看来,整个夏季都能搬到冬日?

若是那样,方书安又要发大财了!

437 平板玻璃的难处

虽然说别人都很满意,但是方书安依旧觉得差了不少。

归根到底,还是在于平板玻璃的生产工艺上。以现有的平板玻璃技术,想要生产出来全部是透明的玻璃,还是有些难题。

例如此次为了显示效果,方书安将一些人们视线难企及的地方换上了透光度差的玻璃。

真正能像后世一样,实现全部没有变形并且透光率很好的情况,还是很有难度。

究其原因,一个是生产技术,一个是工艺水平。

要知道,时间进入20世纪50年代以后,世界上主要有三种生产平板玻璃的方法。

分别是:英国皮尔金顿浮法、美国匹兹堡浮法、中国浮法三种。

而他们三者都是用金属液,也就是锡液生产平板玻璃的典范。

简单说来,浮法玻璃生产的成型过程是在通入保护气体氮气的锡槽中完成的。熔融玻璃从池窑中连续流入并漂浮在相对密度大的锡液表面上,在重力和表面张力的作用下,玻璃液在锡液面上铺开、摊平、形成上下表面平整的玻璃,随后经过硬化、冷却后被引上过渡辊台。

辊台的辊子转动,把玻璃带拉出锡槽进入退火窑,经退火、切裁,就得到浮法玻璃产品。

浮法与其他成型方法比较,特点明显:生产高效、没有波筋、厚度均匀、上下面平整,产品能耗低、成品利用率高、劳动生产率高、连续作业周期长。

对于浮法玻璃来说,由于厚度的均匀性比较好,其产品的透明度也比较强,因为经过锡面的处理,比较光滑,在表面张力的作用下,形成的表面比较整齐、平面度比较好。

所以它透明性、明亮性、纯净性好,室内光线明亮。

按理说,这样工业上的突破,花钱买专利生产就是,可惜啊,总有些势力并不像这样看这着种花家崛起……

上世纪50年代末,英国皮尔金顿玻璃公司向世界宣告平板玻璃的浮法成型工艺研制成功,这是对原来的有槽引上成型工艺的一次革命。

一时间,一股股浮法热流汇成“浮法狂飚”席卷世界。世界上许多国家不惜巨资争购皮尔金顿专利,短短时间,就有众多国家上了20多套生产线。

当时可是赚了大钱。

买专利不仅仅是专利权,还有配套的设备,这些都有他们提供,设备本身价格不菲,何况还要有各种易损件和检修之类,需要一直投入,那可是能一直赚钱的路子。

专利是一锤子买卖,但是硬件可是需要不断维护以及更新。

就是这样赚钱的生意,主家也有往外推客人的时候。

当时的洛阳玻璃厂,对浮法也是念念不忘,便想着去买一套回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洛阳玻璃厂却用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

人家根本搭理都不搭理!

这怎么能行!

巴统的存在,皮尔金顿对中国搞起了技术封锁。

没得买的情况下,西浮法玻璃的研制、生产必须自己走路,最后争取走到让别人无路可走。

好在当时在东欧某些友好国家有皮尔金顿法的生产线,一些专家前去学习之后,心里有了大致印象,便决定展开自己的研发。

时国家建筑材料工业部决定,浮法工业试验在洛玻进行,全国各地专家云集,洛玻千余名职工参战。

浮法玻璃的生产在中国是前无古人的新事业,一开始实验生产就遇到一波又一波难题。

没有设计师,专家科技人员等就在锅炉房里搞设计,画出草图就施工。没有大型车床设备,洛玻的钳工们就用小炉匠补锅的办法,现场加工25米的小锡槽。

当时在生产工艺上遇到的一个重要难题:高温玻璃水通过锡槽时容易凝结,造成玻璃厚薄不均。有时玻璃水在锡槽里乱溅,工人们身上到处是伤。

技术人员经过思考,在锡槽上部设计电加热设备,玻璃水通过锡槽容易凝结的问题解决。接着,他们自行研制拉边机,设计速度、角度、压入深度,并将成型部分工艺形状作了修改,玻璃越拉越宽、越拉越平,质量越来越高。

终于,在所有人的努力配合下,成功地建起了第一条浮法玻璃生产线,生产出种花家第一块浮法玻璃。

后来,先后三次在此线上实施技术改造,生产线熔化量,板宽,总成品率都有显著提高。

再后来,为此举行了“洛阳浮法玻璃工艺”国家级技术鉴定会,是继万吨轮、万吨水压机之后的第三次国家级技术鉴定会,会议将这种工艺正式命名为中国“洛阳浮法玻璃工艺”,授予创造发明金质奖。

“洛阳浮法玻璃工艺”也最终成为世界玻璃工业中与英国皮尔金顿浮法、美国匹兹堡浮法并驾齐驱的世界三大浮法工艺之一。

如此先进的工艺,按照现在大明的技术来说,尚且无法完成。

别的不说,就是配套的还原性气体如氮气、氢气等就无法得到。

如果让锡液暴露在空气当中,很快就会被氧化。

无奈之下,方书安只有利用现有的工艺进行改良。

比如说浇筑法,那就相对简单了,将玻璃熔液倒进准备好的模范当中,类似于其他东西的浇筑。

浇筑法出来的玻璃,平整度不好,并且有气泡等东西产生,所以透光率和透明度赶不上浮法。

当然,还有更加容易就能搞过来的吹法制造玻璃。

比起浇筑法,吹法更加古老,难度系数相对更小。

在中世纪的欧洲,便是利用吹制法,先将玻璃吹吹成一个圆柱,再将其割断,压平,成为玻璃。

此工艺的结果就是产品质量差,并且规格小。

现在能看到的中世纪古堡上如此风格的玻璃,就是用人工吹制,因为人工能吹的大小有限,所以玻璃产量大大受限制。

它的透光率和透明度就更差劲了。

不过吹法也有改进,也就是现在方书安使用的技术之一,利用机械吹制,体积要比人工大很多,也能制造更为大的产品。

在配套工业设施有限的情况下,相对落后的铸造法和吹法,却成为最方便生产的方式。

438 ?方书安就一个套路

方书安不满意玻璃的技术指标,但是别人却认同。

也就是他自己见识过后世十分发达产业下的玻璃产品,在大明,有几个人见识过那么平整的玻璃呢?

即便是现有的条件,已经令孙传庭之类的人震惊了。

就连见过世面的徐光启和苏菲娅等人,也是惊叹不已。

徐光启见过商人们带来的五彩玻璃,样子还算鲜艳,也很有美感。

苏菲娅出生在佛郎机,自然也知道教堂和古堡里边的玻璃。

但是在方书安的平板玻璃面前,他们以前见识过的东西都黯然失色。

就当人们都以为,方书安要将平板玻璃推向市场的时候,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样徐光启孙传庭们很是纳闷,难道说,方书安又在憋着大招?

事实上,他确实在憋着大招,但不是因为玻璃上市,而是它创造出来的附加值。

现在生产成本还太高,并且良率也低。

想要卖出去的话,每批肯定是有各种各样的瑕疵品,才能有出货价值,正常全部使用优等品,就算是他能卖得起,别人也买不起。

玻璃用量比瓷砖还要大,制造难度差的不是一个数量级,但是价格却不能涨多少。

而且,即便是平板玻璃涨价以后,不管按照劳动力还是品质计算的单产品附加值,仍旧超不过玻璃制品。

如此以来,生产平板玻璃还要干什么!

正是在产量和工艺制品的双重压力下,方书安才没有让玻璃开始大规模推广。

不过,也并不代表他不制造。

玻璃仍然要生产,但是却不是卖出去,而是送!

既然是送,那就很有讲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能被赠送。

除了必须的社会地位和条件以后,还有更多考虑因素。

卖出去的东西,只要是人花了钱,那么对待的态度就不一样。

只要是花了钱的东西,必定会认真的去寻找他的问题,稍微有一点就会被放大,然后人们抓着反复进行声讨和鞭挞,直到口碑慢慢变差。

如果是送的,那就是另外个结局。

反正是没花钱,人们只会看到东西的好处,甚至于逢人还会夸奖。

毕竟,自己家里只要有这样的东西,就证明在大明的地位已经不一般!

方书安第一个赠送的,就是在西山别院的万历。

虽然他现在是太上皇的身份,但是要是不把好东西先送给他,保不齐就要给自己穿小鞋。

万历的情况并不理想,药物造成的影响虽然暂时消失了,但是造成的伤害就是不可逆的了。

比起之前,现在每天的觉多,容易疲惫,并且更多的时间都是卧榻或者躺在摇椅上休息。

上次那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身体能撑到现在,也多亏方书安等人用的排毒方式。

不但将毒排出来,还将体内积累的毒素排出,所以身体虽然是弱了些,但健康程度上却比原来要好。

李恩站在一旁,虽然他被玻璃房子这样的东西震慑住,却比别的宫人们镇定的多。

“李恩啊,你说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就跟水晶宫一样,你说说,为何别人想不到,偏生就被那小子想到了?”

万历的问题来的很奇怪,不过也还算是在情理之中。

“爷,徐大人也说过,这些洋玩意儿,在佛郎机和天方那里就有。只不过他们的技术不好,造出来的东西都是五花八门的形状,想要用在窗户上,尚需要去完善。”

对于李恩的回答,万历并未接过话头。

既然是国外就有的东西,那么比他们好就是了。

大明么,万国来朝,当然要有这样的霸气!

“对了,你说那小子在自己家弄了个更大的亭子,他没有打算给常洛送去?”

如果方书给自己送个小的,把大的留给朱常洛,那么万历没啥好说的。

毕竟现在他儿子是皇帝,自己不过是个不问正事的太上皇。

但是那小子自己留下了,那得好好说道,早就听说他目无君父,现在可是坐实!

李恩老成精,自然能听出来万历的意思。

还别说,自从皇爷退位以后,相处的方式反而简单了。

以前像是这样的事情,他老人家从来不会问的如此直接,而是会让人去猜。

猜不出来的话,说明你不能体会上意,也就不适合作为内阁重臣。

现在呢,不知道是因为退位以后不在意,或者是因为大病以后,脑子不如以前灵活。

总之就是说话时候更加直接。

“爷,不是那小子不给宫里送去,是听闻,他在弄暖房的实验,据说在里边种植很多全年不同时令生长的东西。那里比普通的暖房要热上很多。除了刚开始能正常穿着厚衣服进去外,后来想要再进去,都要换上薄衣服,不然一会儿就会满头大汉。”

“不献给宫里,他种那么多东西作甚?”

“听闻是要在冬日种出各种菜果,能让人们吃上新鲜的东西。”李恩提前做过一些工作,知道方书安的目的。

“不是有他弄出来的罐头,怎么的,要砸自己的生意?”

万历还是知道罐头的存在,在他的概念里,东西只要有即可。

“爷,罐头吃多了,味道不好,再怎么也不如新鲜的好吃,新鲜东西虽然卖的贵,但是肯定会有人喜欢。”

对于李恩的解释,万历表示赞同。

方书安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去赚那些富人的钱,等到市场起来之后,他通过将赚的钱增加到生产技术改进当中,从而降低生产成本,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出售。

随后一般人家也能用上。

不管是瓷砖还是后来的罐头,大致是都走的这样一个路线。

如果现在他们能让富人们接受冬日里的新鲜菜果,那么市场起来之后,想必水晶宫一般的房子就能降价,到时候组织生产便是最好的时机。

“方小子也是个人才,别看他智计百出,其实就是同一个套路,只不过是在反复进行而已。”

万历对方书安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虽然他不断将未来的东西复制过来,但是套路却不曾有什么变化。

439 朝堂争论小事

一招鲜,吃遍天,能将一手功夫用到极致,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虽然说,方书安的手段每次都是披着一个崭新的马甲。

但是那些研究过他套路之人,已经做好下一步的准备了。

在外行人眼里,方书安的平板玻璃一定会进入市场。

所以,才开始的阶段,他们就打算先准备好资金,看看一旦市场行情有波动,就准备囤积居奇或者是放量砸盘!

可是方书安的做法,几乎让人们都失望了……

他怎么就能这么干呢?

这也是方书安做出决定的一个原因,虽说万变不离其宗,真正实施起来,也有他本身的特点在其中。

此番就是想让别人猜不明白,他自己究竟干什么。

……

万历对方书安的大暖房念念不忘,朱常洛并不放在心上,他现在更想着干点实事,所以对方书安的新动静,更多的是关注在能创造多少价值上。

自从听闻那小子讲述产业链和龙头效应以后,现在的朱常洛也学会进行分析。

通过对方书安呈上来的文书,结合自己的判断,总算是有个大致的印象。

虽然平板玻璃是归类到衣食住行的住上面,但是他首先影响到的是吃食。

方书安此前已经解决果菜存放的问题,罐头经历过开始的高价以后,现在开始降价,从王谢堂前飞入寻常百姓家。

而一个罐头,涉及到上游的陶罐、木塞、种植,中游的酱料和糖盐、下游的小食肆以及酒馆,按照方书安提供的产业模型,带动了大量的劳动力,也创造了十分重要的流通价值。

没有科技革命的万历年间,实际人口已经增长到可怕的程度。

只不过由于人头税的存在,所以说人口的隐匿也是十分严重。

而且受限制于生产力,很多时候在人口密集地区,有大量闲置的劳动力。

方书安的一系列工坊,包括新生的罐头工坊,在吸纳劳动力上,简直不要太厉害。

毕竟在制造业起步阶段,更多的都是人口密集型产业。

大明究竟隐匿着多少人口,没有人给出准确数字。

根据调查,光是京城左近,隐匿下去的只怕要超过三成。

除了早就知道结果的方书安,其他知道消息的官员都是心里大惊。

一个是惊讶于人口的隐匿,另一个则是产业的可发展性。

为此,朝堂还引起一番争论……

随着繁峙县事情烟消云散,已经没有人在去关注那个弱点了。

似乎他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般,不过,由于朱常洛对此事的雷霆手段,人们即便是再往上弹劾,也没有任何回音,留中不发,全部留中。

如果事情真是老方所谓,御史们就是打破头都要冲上去。

但是随着事情的进展,人们已经认识到,事情只是冲着方从哲的阴谋。

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解除他的嫌疑,但是越来越多的调查线索已经指向对方从哲有利的方向。

这样的情况下,御史们再铁头去撞,目的就太明显了。

那可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而是为了党派之争和个人恩怨。

东林党一起其他对方从哲不满之人,并不会因此善罢甘休,他们没有在此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自然又回去别处寻找。

能做到一朝首辅,除了极个别的人,大多数都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方从哲近几年确实手脚极为干净,早年的一些事情不是之前折腾过就是已经没有什么作为进攻的手段。

但是么,御史是干什么的,就是盯着鸡蛋找缝,只要是他们想要找,就没有天下找不到的裂缝!

以钱谦益等人为首的一拨人,经过努力,终于找到他们下手的方向。

王化贞仍旧是奔走的主力,还别说,他蹦达的如此厉害,简直都快跳反了,仍旧没有被方从哲等人针对。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别人都见他跳脚厉害,也都跟在身后摇旗呐喊。

比如说房可壮,身为御史,同时又是东林人年轻一辈的代表。

他也不会放弃任何能够攻讦方从哲的机会。

“你们的意思是,真的能弹劾他们影响粮食?”王化贞虽然是主力,但是对于被人提出来的问题,他持保留态度。

方书安等人造出来的东西,还真没有一个说用不上,而且每一个都给大明带来了收益。

但是,民以食为天,即便是果菜能制成罐头,却无法满足人们对主食的需求。

米面这样的东西,才是食物需求的大头。

不说其他,方书安旗下的产业,粗略统计,在京城就有超过十万工人。

那些人可都是强劳力、壮劳力,这些人都出来,必定会形成劳动力空缺。

“自然可行,那些工人们虽然有些是从南方而来,但是大部分都是顺天府之人,他们常年再次工作,根本没有休息的时机,如何能有时间去照顾农田?”房可壮说的义正言辞,好像数据经过他分析一样。

“房大人,此事可靠么?”王化贞疑问到。

“自然可靠,我是找顺天府处得到的消息,那些吏员统计过,在京西不少村庄里,家里有两个儿子,都在工坊做活计。男人在也就罢了,连女人都在做活。家里只有他们垂垂老矣的父母以及年幼的娃子,谁来照料那些庄稼?”

房可壮此番准备可是下了些功夫,下边的吏员专门走访过并且形成材料。

他将其拿来,琢磨其中的价值。

“我认同房大人的意见,那方小子不是总说什么事实胜于雄辩?房大人也是自己拿到的数目,到时候在朝堂上,只要报出来,看他们还怎么招架?”

在繁峙县的事情影响不到方从哲以后,他们总算是只要到一个突破口。

不管市场搞的多少,不管能增多少所得税。

这些都不是根本,如果大明到了饭都吃不起的情况下,要些奇淫技巧的来的钱财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确认方案以后,便迅速组织人手,开始对方书安的弹劾。

随着工坊的建立,已经有御史在弹劾,说会影响到农事。

本来就不断征发人去辽东,现在又有大量用工,壮劳力们怎么说都是短缺的状态。

440 考证数据的重要性

东林党们的想法很不错,很合乎常理,青壮劳力们都去工坊的去工坊,不去工坊的那些,有的人直接搬到辽东,有些人则是去做些小营生。

总之一句话,人们都离开自己的土地,去干与种庄稼不相干的事情。

哪怕有这三成的人口隐匿,也不够他们工坊使用的!

但是现实狠狠的给他们一巴掌。

房可壮拿到的数据不假,可惜他只调查过离开的人口,却没有去找上缴粮食的数目。

对比显示出来的人口,上缴的粮食才是实实在在的数目。

如果说因为人口流失,粮食产量下降,那么农税肯定收不够……

房可壮作为传统文人出身,又是做的御史这样的文字工作,自然不明白那些技术官员以及地方大员对于数字的掌控。

也不明白那些数据背后的含义。

事实上,才顺天府统计完人口后不久,便有人展开对征粮税的统计。

毕竟不需要别人催促,顺天府对自己辖区内的数字,比他么还要敏感。

只不过因为粮食产量这样的数据,统计出来以后都是上报,并没有像人口流动那样十分重大的系统记录。

在房可壮没有主动寻找下,也不会有人将其送到他手上。

实际上,因为西山地区大量工坊的建立,顺天府专门有人跟踪过对于农事的影响。

经过调查发现,方圆百里的农事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上交的粮食一点不少,甚至有些地方还多收上来。

知道人口隐匿的官吏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人口瞒报上头知道了,粮食还没少产,再说人口的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司空见惯,凭这一件事情,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整个结果看起来,就像是,整个大明的农田,似乎总有人在干,哪怕是一个村子按照户籍上,已经出去了一半人……

正常人都看到的是隐匿的税收,但是老方则是在分析带来的潜力。

朱常洛不是个无能的君王,自然知道利益背后的风险。

隐匿人口说起来也有千年历史,不是一时三刻能解决掉的。

此事不像其他,在没有解决去向之前,可不敢用雷霆手段。

一不留神,便有可能激起民变。

不过么,若是畏惧此事,什么都不做,也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他的性格,看着自己爹懒政几十年,他早就想干点什么。

朱常洛没有见识过张居正改革,但是近些年对于朝廷的变化,他十分敏感。

年幼时期,因为改革带来的红利,整个大明运作起来丝毫没有问题,出兵潮鲜,说动就动。

都不带好好考虑的那种。

但是到了前年,莫说是出兵在外,就是辽东这样的国情,都已经没有足够的银两来打仗。

问题是出在谁的身上?

单纯的怨他爹或者那些首辅们,似乎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改革势必要进行,人又是要改革的重要因素。

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在这上边作文章,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方书安的监税司固然是一个好设想,但是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监税司的构想,充其量也就是能够发现隐匿的人口,但是他们的去处是哪里?并没有提出对应的方案。

实际上,方书安不是没给出来。

而是他一直在默默的做,能承接大量劳动力转移的是什么?

好无语问,是劳动密集型产业。

而且,在工业革命初期,基本也都是此类产业。

不断涌现的制造工坊,将那些隐藏起来的人们很好的拉出来。

虽然他们依旧隐藏在暗处,但是已经开始创造出多余的价值。

因为工坊缴税采用的形式完全不同,他们不会从工坊工人手里收钱,而是在下发之前有工坊代缴!

由于工坊们,不是有方家的股份,就是有户部的股份,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是不想着偷税,一个是没有必要偷税。

所以顶替人头税的所得税,执行起来非常顺利,要比下去收人头税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对于发到工人手中的数字,虽然人们都知道已经扣税,但是并未有人提出异议,似乎是天经地义一样。

对于他们来说,所得税直接扣除实在是太好的措施。

因为对于普通工人来说,从手里给出去的钱与外边没有发来的钱是完全两个概念。

拿到手里捂到兜里的东西,怎么能往外吐出去?

所以,在户部眼里,方书安对于代缴税的创造性发明,让他们惊为天人,原来,税还可以这样收?

当然了,那也不是方书安独创的东西,不过是他将未来的方法拿过来。

一个小小的改变,令户部上下更加崇拜。

万历不知道里边的这些细节,所以不清楚朱常洛的想法。

方书安的平板玻璃,亦能带动农业,而能创造税收,三能改变消费。

朱常洛傻了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在方书安第一次商业化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背后的秘密。

那些看上去奢靡的消费,竟然能成功的将其转化为税收。

并且,并不影响百姓们的温饱。

因为能花得起那个钱财之人,根本就不会为温饱发愁。

此时的他,并不明白什么是财富再分配,包括方书安也没有提出来类似的概念。

但是就朱常洛看来,每一个东西出现,就能提高中下层百姓的收入,而将上层社会的钱财进行一个重新分配。

他们得到的是买到手的商品,享受的是对应的服务,这才是财物最大价值的体现。

知道现在,不管是朱常洛还是户部,都对方书安的那句话记忆犹新,窖藏起来的钱,不叫钱,只能叫做铜子,只有花出去的钱才能算作钱财!

东林党人此次的攻击,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效果。

不但没有得到计划目的,反而成为技术官员嘲讽的对象。

而方书安,自然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鉴于学院的期末考试要进行了,后边就是集体判卷以及做评价,因此有一阵他将没有时间。

而且,作为未来的女主人,林月华从未到过暖房。

441 不明真相的吃葱

趁着有些时间,他便带着林月华看看。

两人来的时间,暖房里已经郁郁葱葱,果菜硕硕。

虽说林月华主仆二人也都是见过各种园林,但是在北方京城的冬天,还有南方江浙园林春夏的光景,可是难得。

技术的进步,不但能缩短空间上的距离,更能打乱时间上的顺序。

以往春耕秋种、春华秋实的道理,在暖房面前,似乎是真的失效了!

若是平日里,灵儿也会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但是在姑爷的产业里,她就比较自由了,和与只有小姐时候相处的状态差不多。

和其他人一样,来到暖房之后,先经过的就是留下的奇花异草和太湖石组成的风景区。

看见这样的画面,多少都会有些震撼。比如说灵儿,正在指着那些景致,兴奋的说着。

“唉呀,姑爷,您这是将江南的院子搬到咱京城了哇。”

“怎么的,你这小丫头,走南闯北,到过的地方还不少啊,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呢。”

方书安还没到过南直隶或者是浙江,但是他来自后世啊,扬州那些园林,江南其他的园子,自然是见过。

灵儿作为林月华的贴身丫鬟,难道说没事也去过江浙?

“您也太小看人了,好歹咱家小姐也是走南闯北的人,我作为她的小尾巴,自然也是去过。”

灵儿攥着小拳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林家男丁无能,林月华表现的实在是太出众,所以早早的就出门游历去,当然了,主要的目的是跟着家里的掌柜的学习各种经商的本事。

林父刚开是是拒绝的,哪有让家里女儿如此的受苦,但是经过几次以后,便只有真香了。

坦白说,如果不是林月华女儿身限制了她的发展,事业早就比林胖子开展的大多。

但是没办法,人总不能所有的好处都占,阻止林月华成为商场巨擘的,便是她的性别。

“好吧,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得了,别在假山这里溜达,有什么意思,后边才是咱们的重头戏。”

别人都是喜欢假山那些,但是林家主仆二人不同,他们对后边一片片的作物才更加的上心。

当然了,人与人也有不同。

林月华是看重了背后的商业价值,如果将这样的新鲜蔬菜卖出去,那将是十分可观的收入。

虽然暖房的投资高,但是架不住只有一次投资啊,中间的维护固然有,产生的利润确实不敢估量。

灵儿和她的主人不一样,她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能卖出什么价格,更加在意,那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好吃……

林月华每每走到一处作物旁边,便自己观察它们的生长情况,暖房里的蔬菜们,因为是在冬日生长,所以几乎找不到被虫子啃噬的痕迹,因为虫子不知道在哪里呆着,或者尚未醒来。

品相好、又是冬季,如果他们不能将新鲜蔬菜卖上好价钱,以后也就别说自己会做生意了。

再看看灵儿,好么,每到一处,都是摘下两个能吃的东西,先尝尝味道如何。

林月华一回头,看见灵儿的样子,眉头一蹙,“放下!”

她纳闷了,小姐从来没有这样的说自己啊,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小姐……”

她怯生生的说着。

“让你放下你就放下,成什么样子。”

不就是吃个东西么,今日小姐怎得这般苛责?

“我这就吃完……”

“吃完,你还好意思说吃完?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拿着一棵葱,还吃的津津有味,你说吧,是几个意思?”

灵儿这才意识到,她手里还拿着多半个大葱。

还别说,此处培植的葱属于香葱品种,一般的香葱长的都不大,但是此处竟然有大葱的体形。

葱白又长又白,灵儿忍不住拔起来吃着,还别说,固然有大葱的辛辣,但是还带着一丝丝甜津。

一时她竟然忘记自己拿的是一颗大葱了。

“哦哦,小姐……”

说完,便将大葱扔掉。

现在一想,刚才的画面似乎真的是有些不和谐。

放下大葱之后,并没有能阻挡灵儿继续吃的灵魂。

她吃的正欢,林月华却跟只小鹿似的到处跑,她虽来过别院,但玻璃暖房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东西,在她眼里,除了美好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总之全部都是美好的东西就是。

方书安真的是神奇,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变出来这么多有意思的发明。

心里想着,便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方书安也在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样子,似乎是已经看穿她的心一样。

一瞬间,林月华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也像是小鹿一样,扑腾乱跳。

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应当有的感觉?

以前,他对方书安崇拜是有的,关系也是好的,不过当时并不像现在一般,会时不时的害羞。

林月华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除了在方书安面前,她可没有对着几个人失仪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方书安,她脚下不自觉的开始挪了过去,而且速度似乎还在渐渐加快。

这是怎么个意思?

林月华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不断的向方书安靠拢。

最后更是失态的抱着方书安亲了两口。

亲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做了什么?

为何会突然如此?

别说是她,就是方书安都有点蒙,这是咋的,一言不合就要撩一撩。

亲也就亲了,后边呢?不会是不负责了吧,那样晚上就难受。

突然停住的林月华,猛地嘤咛一声,也跑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害羞,只好也随手拿了些东西往嘴里塞。

灵儿没看见刚才的精彩画面,因为她在弯腰挑选好吃的。

而林月华奔着去吃东西的场面,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人啊,总是心口不一。

看看,她的主人,林月华!

不让自己吃葱也就算了,说开也没什么。

但是,她自己怎么跑过去吃了?

而且……

还是一次拿着两颗在吃!

难道说,小姐是怕……自己将葱吃光了?

442 大明版作弊

虽然嘴上吃着葱,甚至还有一丝紧张,但是林月华心里一样是香甜的,并且还有些许激动。

或许是葱本来就好吃,也或许是心理作用,难怪灵儿刚才还饶有兴致的吃着葱。

想到灵儿,这丫头果然在盯着自己。

林月华拿着葱,晃一晃,似乎是在示意灵儿,葱真的不错?

如此一来,灵儿也迷糊了。

到底什么什么意思嘛!

怎么吃个葱还要有个仪式感,或者是必须要这样来带带劲?

掩饰过去以后,林月华心里既骄傲又兴奋,骄傲的是玻璃暖房当世仅此一座!

能帮她在那帮姐妹中赚足面子。

兴奋的……

点太多了,已然难以想起为什么兴奋,总是令人兴奋就是。

一时的欢愉过后,便各自陷入忙碌当中,年底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处理。

反季节蔬菜这样的推广,方书安就不参与了,他的套路,林月华和张田余都很熟悉,只要参考着去干就是。

而方书安等人,则已经准备好试卷,开始他们的期末考试。

学院的福利好,天下莫能与之相争。

同样的,它们的考试考核也很变态。

这一段时间,虽然条件很好,依然有人受不了。最后选择放弃。

做出放弃的原因有很多,有的人是因为跟不上进度,有的人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求学的料子,有的人认为自己更适合去当一个教书匠。

但是,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当中,更多的则是无法坚持。

此前的读书人,放弃的都是无法坚持下来学院的训练。

比起过去他们的学习而言,现在对于体能的考验实在是大。

很多人求学多年,身体早就差得很,经过一段时间的加强训练,有些人是越来越好,渐渐恢复正常,有些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未见有什么变化,反而是越来越差,这样的人,只好放弃自己的选择。

而此前是军官的那些人,实在是被逼无奈,体能训练虽然量不少,但是他们能坚持下去。

很多人因为年少时候,没有系统学习过知识,现在接触起来,很是困难。

初期的入门知识,或许能跟下来,等到后期其他几门学科一上,就彻底懵了。

因为那些都是全新的知识,需要一个个点去接触并且了解。

对于他们来说,那些实在是太难,属于无论怎么学习都不能掌握的事情。

既然赶不上整体的进度,那只有离开,强忍着也不是办法,因为不光有考试,还有各种各样的小作业。

总是抄袭当然不行,总有一天会露馅。

不过么,虽然无法成为学院的正式毕业生,就是几个月学到的东西,就已经足够他们受用一生。

不说其他,只说计算部分,也让这些军官们获益良多,结合者李尽忠进行的火器培训,将他们手下军队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管是否有人选择离开,考试的计划不能变。

期末考完事后,学生们总算是能享受一段时间真正的假期。

可以选择回家,也可以接受学院的安排,到各个工坊或者是相关的部门去实习。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只有将那些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才能更加方便未来的运用。

……

……

考试的清晨,学生们列队开始进入教室。

此番考试人数众多,四百多人一起参加,所以就安排了最大的阶梯教室。

这是方书安费劲心思才建设好的,为的就是方便上大课或者是进行重要活动而进行。

为了防止有作弊,老师们分成几组对学生们进行检查。

这不是信不过他们,也是出于无奈。

作为第一批学员,按理说里边吃亏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们的来路本来就是五花八门,所以弄出一些什么特殊的方案,也是预料之中。

比如,上次一个考试,便有学生们在自己的袍子内进行夹带。

可惜啊,正因为他带着答案,所以最后被发现了。

因为整个学院考试人当中,只有他自己回答的最为完美。

这说明什么,说明别人不如他?

那当然是不可能,唯一能解释的愿意就是,他在抄答案。

那道题本来就是个比较冷门的问题,正常人都答不上来。

所以在那件事之后,老师们加强了对作弊的检查。

毕竟半路出家的学生,不能之指望他们有多崇高的节操。

既然是这样,那就只好限定上做起。至少要将他们作弊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不过,话是那样说,事情也是那样做,但是仍旧会有问题。

比如说,虽然能通过检查将小炒什么的带进去,却难以阻挡人们其他动作。

四百人,阶梯教室很大。

一般的小考试,可能只有四十人一个房间,房间内设置两个监考。

这样的形式,学生们哪里见过?

有着老师在来回的行走,还时不时看看他们答题的情况。

你说这样的情况下,该怎么去应对呢?

如果在监考的时候,发现你一直没有在回答,等到完毕却又交上去写了很多字的试卷。

这样的情况,放到哪个老师那里不会被怀疑?

四百人,按理说需要有二十个人监考。

但是那样实在是浪费,所以就安排四个老师。

如此一来,学生们可就是有机会了。

虽然说现在人们身上也都会检查一下人来的演算纸。

也不能发现什么,因为空白就是空白的。

每当监考们走过去的瞬间,便是学生们开始活动的时间。

监考也是一个辛苦活,他们需要不断走动,来发现学生们的小动作。

那么大的监考面积,而且长大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对于教师们来说,时间太长,太无聊了。

所以,很多时候,监考也有疲惫的时候,此时,他们一般会选择在某个位置静静发呆。

这样的情况下,也正是小动作最多的时候。

“快点,趁着都没在!”

“稍等我这就写好……”

“给我判断题和选择题答案,其他不用管。”

在教师们愣神的功夫,学生们快速将自己的答案进行交换。

443 考试放水的原因

学生们都在为自己的小计谋得逞而格外开心,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是方书安与一众教师商议好的“放水”。

在考试之前,他们将期末考试宣传的很厉害。

但是,真正执行的时候,却是打折扣。里边也有些不得不做的隐情。

实际上,这个学期的折腾,学生们的进步已经超过包括方书安在内的认可。

那些跟不上,或者说是不适应整个学院价值观的,已经基本离去。

从不同背景的年轻人,能到现在的程度,确实是出乎整个学院的预料。

四个监考,本来就是严重少于标准,更何况监考们现在,各自陷入自己的演技当中。

有的在看着一个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可能是晚饭,也可能是在假期,去往哪里度过。

有的在门口看着远方,可能是闻到了初雪的气息?

还有的更过分了,正坐在椅子上在抠手指……

作为一个监考老师,这样真的合适么?

与此同时,最后一排窗户。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探头探脑,看着里边师生们努力的表演着。

“你说,这样真的行?平日里要求那么严格,怎得现在最后你们都在放水?”老者问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咱们的条件那么好,还是有人选择离开。您要知道,现在不管是朝廷还是陛下,都在催促着要人,要是咱们流失率再继续下去,那是真的不够用。”

两人也是无奈,从开学的四百人,到现在的三百多,哪怕第一批要两年毕业,还有三个学期,真的要求太过严格,那人手实在是不够。

一老一少不是别人,正是刘綎和方书安。

最后的考试关头,方书安提议,有刘綎牵头,确认了此番考试的方针。

并不是每个人都要完全掌握每一门学科,针对他们不同的倾向,分别去往不同的岗位,也能起到很好作用。

别的不说,接下来他们准备启动的蒙学和中学一类的学校,这些人再不济,去充当是教师也是足够。

再加上人才缺口实在是太大,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如此决策。

方书安探探头,再看看场中,既有欣慰、又有无奈。

就像是当初他们开过的一些特别难的课程一样,老师在讲课的时候,说的特别严重,学不好的人会怎么样,可是等到最后考试的时候,题目简单还不说,老师自己也在放水。

后来,才知道,太过于专业的课程,在很多人毕业之后都用不上。

那些能用的上的,大部分是在本专业继续钻研的学霸们,而学霸们自然能听懂课程在说什么。

现实如此,老师们没有办法,只能这般。

方书安这样做的原因,也是因为借鉴此前老师们的做法。

所以,后世很多人在关于大学出口宽的问题上,总是进行口诛笔伐,尤其是和德国作比较。

但是么,几乎人们都忽略了起背后的国情。

有人说德国的高校都是严格考核,不达标者根本就无法毕业。

那是因为,在德国,有着完善的技校体系。

所以,如果是为了追求工作技艺,更多人都是直接进入技校,最后自然也就会将学习以后的工作结合起来。

而在种花家,因为每个人都有更多的家国情怀,所以都喜欢往综合性大学里扎堆。

那么问题就来了,种花家基数巨大的毕业生,不可能每个人都会从事相关的科学研究,也不可能每个人都会继续深造下去。

社会上很多岗位也需要他们去填充,架设学的是基础专业,工作以后很有可能是进入一些研发、生产、检验环节,从基层做起渐渐成为集成主管乃至中层管理。

而在他们的职业生涯当中,与最前沿的科学将会是渐行渐远,如此一来,那些尖端的课程,可能就真的没有太多必要。

但是既然是这个专业,又总不能不学。

所以,方书安在办起学院之后,尤其是在一个学期之后,十分能体会当初老师们对有些课程放水的态度。

因为,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大学与其是继续来学习各科目更深层的知识,不如说是来培养各方面的技能。

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比如说从头到尾组织一个小项目,或者是运作一个活动。

而这些在以前的学习当中是不曾有过的,但是在以后的工作中却会用到。

所以说,两种没事孰优孰略,方书安自己也不敢确定,但是种花家的模式他更加熟悉,所以就搬过来。

“方小子,这第一届,按照你的意思,咱们就这般操作,至于以后的,还是不能如此儿戏啊。”

刘綎意味深长的说着。

“刘老,您放心,咱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凡是有可能,也不想如此,现在,学院的名气已经打出去,咱们招收的学生会有更多有实力之人,到时,就不用这般操作。”

他表面上这样说,但是也说不准是否会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学院是大明的未来,不敢耽搁。

结束了考试,是安排学生们去向的时候。

不出预料,大多数人并未选择回家或者是享受假期,他们基本上都选择去实习。

学习一个学期,正是派上用上的时候,现在回家,并不是最理想的选择。

正是技痒难耐,好生看看自己是哪盘菜,才是最重要的。

安排这些事情,就不需要方书安出面了,不管是徐光启还是刘綎,早就被人们踏破门,学院的学生们真实水平如何,还不好说,但是传授的课程可是金子招牌。

哪怕学到一点点,对于各自的助力也是巨大。

“工部早就递交了文书,而且内阁也核准,说给我们五十个实习的名额,怎么到现在,就能给三十个?”

“你们工部好歹就少了一少半,我们刑部怎么回事,说好的五十个,怎么就剩二十个?”

“好了,好歹都有二十个以上,我们督察院只有十个人,我们说什么了?”

自从实习的通知发出之后,朝廷各部门都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但是这最后分下来,和当初报批的差距不小。

444 表面抢手的学生

更如此火爆,也是有着特殊的原因在其中。

根据学院的说法,学生们实习的费用都有学院来负担,不管是他们的生活费、工资等等,都由学院来承担,不需要相关部门来负责。

当然,各部门愿意给出些费用,学院也不会拒绝。

而且,具体内容并不限制,由用人部门自行安排。

先不说学生的水平怎样,各部门缺人可是实打实的事情。

哪个部门没有数据统计或者处理的需求?

他们已有的吏员或者是年轻官员,大多数都是传统的教育,对于数理统计方面,在学院学生年前的劣势十分明显。

所以,能找到一些学生来实习一段时间,将积压的数据进行处理,那也是十分划算的事情。

反正也是缺人手,干的也是不太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找什么人不是干?

学院的都没有职位负担,不用担心他们抢走自己位置,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

老刘和徐光启两人因为分配问题,忙的焦头烂额,多给谁,少给谁,都是问题。

而且,这不仅仅是关系远近,还要结合国家的政策,以及真正的用途。

有些部门要过去,纯粹是为了打下手,而有些地方就是真的有强烈的需求。

按照规律,自然是优先满足那些有真正需求,而且还能对口的部门。

如此热闹,看上去学生们的未来一片大好。

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这说到底是不花朝廷钱的实习,而且也不占用各衙门的名额,换作是谁都乐意,多找几个不花钱的办事之人。

等到真正学生们出去需要去工作时候,那就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大明的官员都是科考出身,他们大部分没有功名,想要成为部门主官还是问题。

而作为吏员,就有些委屈了,大明的吏员或许不需要是科班出身,但是他们的上限同样明显,很快就遇到职业生涯天花板,再往上就没有路子。

当然如果执意要做官,再去考试也是不错的选择,或者说,朝廷到时候有什么政策,也未可知。

毕竟,这是一条前人不曾走过的路。

有他们在前边顶着,方书安就稍微能安静一些。

而在他独处的时候,大多是不开心。

虽然说在别人面前要表现的充满希望,但是他知道,大明实在已经烂到了骨头里,很多时候,他虽有心却无力。

所以,学院学生,算是最后的希望。

紧紧依靠方书安一个人就想改变大明,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再者说,现在他自己的位置也十分尴尬。

虽然说有很多发明或者是措施意义重大,却并未得到相符的奖赏。

万历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没有重用方书安,这很正常,也符合他对自己定位。

如果锋芒毕露的改革,下一个张居正或许就是他。

而朱常洛对于方书安的态度,现在也是不清不楚,或许他真正的机会,是在朱由校羽翼丰满之后。

再说摆在眼前的事情,明末的“繁华“,后人常津津乐道的,不管是富庶热闹的江南,或是贸易繁荣、“资本主义萌芽“蒸蒸日上的福建广东等地。但是常被很多“精英“无视的,却是北方的民生。

以山西陕西等西北省份来说,这些地区的商品经济原本就不发达,推行“计亩征银“的一条鞭法,本身风险极大。加上张居正病故后,明朝官场越发人浮于事,好经也终于念歪。

单是万历二十二年,以明末顾炎武《肇域志》里的统计,陕西一省百姓的负担,竟然因为“计亩征银“暴涨了三倍。百姓生活到了“民用困倍“的地步,但这毕竟还是风调雨顺的年景。

说起明末的官场,后人常习惯哀叹“明末政治腐败“,但是放在明代,与腐败一样严重的问题是懒政。

拜万历皇帝多年如一日歇班怠政所赐,明朝官场上行下效,别看党争的时候精神抖擞,日常政务却纷纷甩手。

万历三十八年,明朝内阁大学士叶向高,就曾说过大明官场两大毛病,一是“上下隔绝“,二是“士大夫好胜喜争“。说白了,就是什么都折腾,就不好好工作。

在这种风气下,早在万历皇帝在位的中晚期时,明朝官场的怪事,也是一拨接一拨:万历三十二年时,就有男子单枪匹马持刀闯入周王府,大咧咧抢掠一番后离开。

为什么能抢的这么轻松?因为当地的巡抚和知府,都已经缺了三年,根本就没有主管官员,因此也就没人管。

藩王都这个遭遇,普通老百姓自然可以想:比如当时的京城周围,就是盗贼横行。

万历中叶时的“惯贼“左文俊,一度在京城周边聚集数千人,打劫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气的万历皇帝连连颁下严旨,但各级官员置若罔闻,一个赛一个混日子,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承平年间尚且如此,一旦国家出现大乱,后果也可以想。

刘綎到京城后玩命的折腾京营是因为与方书安的一番深谈,堂堂大明中枢,武装废弛若此,无怪乎被一场农民起义轻易掀翻维持了两百多年的国祚。

老朱若活过来,大概后继的皇帝们得一个个撅着屁股挨揍。

原本在京营混资历的勋贵子弟受不了,平日里喝着兵血,隔三差五再去青楼和三五个红倌人聊聊人生,多痛快,如今不仅得经历地狱式训练,军饷的发放也不如以前那般容易插手,新君上位,东厂清洗,监军太监也换了新面孔。

既受不了,便纷纷动用家里关系调离京营,刘綎也没有难为他们,走了也好。

不过么,那些膏梁子弟也不是省油的灯,里边多少人都是在燕王扫北时候留下的根基。

即使大部分在土木堡之后,家道衰落,但是能维持到现在,也是有两百年传承的家族。

可以说,老朱搞的军户,在这些时代为军的京营身上更能体现。

因为卫所军的废弛,很多边军混的不如叫花子。

但是在拱卫京师的京营面前,从军的待遇还是不错。

毕竟,亏待谁都不能亏待京营,甚至于在和辽东作战的精锐,待遇上也比不过京营。

因为有着两百年的积累,所以他们也有着手眼通天的路子。

445 扶上马,送一程

弹劾刘綎的折子一直就没断过,能有的花头几乎都用烂了。

刚开始的时候,只要是有新罪名或者是新的表述方式,都会送到朱常洛案前。

那些御史和勋贵们,为捏造出名头,各种陈年老料都挖掘了出来。

什么刘綎早年间曾经登过寡妇门啊,还有和谁家小妾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啊。

像这样乱七八糟的名义都能拿出来,可见对方黔驴技穷之处。

并且,就是这些,也都是捕风捉影之事,用词都是据闻,曾有人言……

虽然看上去十分荒谬,毕竟是涉及到京城安危的大事情,即使人们都知道,那是无中生有,也没有人敢无视,经过查阅之后还是送上来。

不过么,也要看皇帝是谁。

如果是个不了解情况之人,说不定真能被那些奏折忽悠瘸了。

然而朱常洛是个有想法的皇帝,京营有多要紧他比谁都清楚也更在乎,现在越是那些勋贵闹腾,越是说明,刘綎动了他们的蛋糕!

越是这样,那就越好啊,那些人把持着京营的资源,抱成一团,所以京营虽然改来改去,却是越改越差劲。

归根到底跟这些人不无关系。

以前,还指望着李家人比如李如松或者李如梅来进行。

但是他们当时年纪还轻,不孚众望,一个是年纪高以后,已经离不开辽东,一个是毁誉参半,声名也支持不起。

恰好是刘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打了不知道多少胜仗。

尤其是在辽东之战当中,高龄之下还亲自上阵,一番事迹牢牢将众人压制。

再看看京营的勋贵们,哪怕是几家世袭的国公,到了这一辈,也没有人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在刘綎面前,还真没有可比性。

英国公一系,张维贤早早就掌控中军都督府,但是真实作战水平么,可就见仁见智。

至于成国公朱纯臣……

嗯……

此人不提也罢,作为历史上最后一任成国公,崇祯对其信任有加,可惜这厮还不如张维贤。

他俩人也就是因为世袭的国公爵位,才能成为京营的头头。

尤其是张维贤,在明末风雨飘摇而不倒,可见一斑。

所以说,纯粹说他们没有脑子,那是有些夸张,张维贤能力是有的,可惜用在官场,而不是保家卫国之上。

而朱常洛能信任刘綎,除了他战绩彪炳,资格老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刘綎没私心。

他征战南北,自然知道大明军队的不足在何处。

让那些没有准备好的军队去打仗,摆明就是送死。

如果不是方书安和熊廷弼两人出现,辽东打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在辽东得到的各种教训,促使着刘綎在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改革。

想要阻止他,只有皇帝,哪怕是勋贵中根正苗红的英国公张家和成国公朱家,都不见得有实力。

最主要的是,现在英国公和成国公都没有任何表示,都在默默不做声,也不知道是等待什么。

两大世袭罔替的国公不说话,其他勋贵们看弹劾没用也就放弃,他们不敢恨朱常洛,但对刘綎确是实打实记恨上。

退一步讲,这也是天子惯用的手法。

天子是不可能错的,错的只可能是下臣。

现在用老刘,朱常洛也是有这个准备在其中。当然,刘綎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纯粹说对于士兵和军队的训练,还有谁比熊廷弼以及他麾下那两员大将更合适?

但是熊廷弼年富力强,还有更大的用途,麾下两大将军也是如此。

他们还有更多施展的空间。

刘綎在京营搞改革,如果效果不好,或者是反弹的厉害,将其撤职罢免就是,然后安抚其他人。再换一个人上来统领就是。

反正老刘年事已高,真正退休倒是也没什么。

如果是熊廷弼,至少还需要几年缓冲期,而且真让熊大得罪京营和勋贵,以后也不好共事。

所以说,莫看刘綎手中掌握着巨大的权利,其实和当初的于谦一样,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只要一个闹不好,就会被勋贵们疯狂的反噬。

老刘能接下这个差事,也是报国之心的体现。

方书安和熊廷弼这样的年轻人都能将辽东整理的有声有色,他一员老将还能发挥余热,也是老怀甚慰。

“刘老,您做的好,说不上名留青史,也能在大明史册上记下一笔,若是做不好,于少保前车之鉴啊。”

方书安一出门,便看见刘綎在看着院子里活动的学子们。

“哈哈,你小子,你以为就你自己看的清楚?你可知为何陛下和阁老都未提及此事?”老刘露出十分慈祥的笑容。

“难道是他们忽悠你?那不可能啊……你又不傻……”

傻还没说完,方书安知趣的闭上嘴巴。

对于方书安这样目无尊长的言论,刘綎已经习惯,“你小子开口闭口就是陛下和你爷爷忽悠老夫,亏你也说的出口,还有,你说谁傻呢?”

“我……这不是一时嘴快么……”方书安陪着笑说道。

“我看你啊,目无尊长,迟早在这上边吃亏!”刘綎表情严肃的说着,但是动作一点没变化。

看的出来,他是真心看好方书安,连严厉训斥都不舍得。

方书安毕竟是后世那个人人平等时代过来的人,想要将皇帝向神仙一样供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于他对待下人和属下的态度,也都令别人不习惯。

不过反正他的名声早就在外,刘綎也就是说说,并未较真。

也就是方书安这样的态度,人们更愿意和他亲近,若是和别人一样,溜须拍马、曲意逢迎,他也不会得到大佬们的青睐。

“国事艰难,你们都能顶上来,我们这些老东西当然也能,等到我们顶不住的时候,你们刚好也就成长起来。咱大明能有今日,不就是老人带新人么?”

老刘说着,眼光看向东南方向,那里,他从一个愣头青一步一个脚印,成长为大明的柱石。

现在,是时候为其他后辈修桥铺路了。

“放心吧,老夫一把老骨头,还能将你们扶上马,送一程。”

他说完最后一句,便自顾自的笑笑离开。

院子里那些学子,还有身旁的方书安,便是老刘做这一切最好的源泉。

446 打胜仗,谣言起

既然京营要训练,那么总是要见血。

一般都是去边关历练,找些局部冲突区域,小规模的轮换。

现在的大明,最为热闹的自然是辽东。

但是么,辽东大战一过,目前是单方面的追踪,真要说起来,现在基本没有战事,再说那里有熊廷弼麾下能征善战的老兵,还不需要京营去刷经验。

万一要是真去,碰上同样老辣的黄台吉,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东北方向没有机会,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

在辽东成为大明最为关键区域之前,宣大才是最主要的防御方向。

自从蓝玉北上击溃蒙元势力,虽然草原不再有成型的帝国,但是总还是有些部落或者各种自封的汗王南下捣乱。

两百余年以来,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一直前些年,蒙古诸部时不时会有人跳出来,秀一下肌肉。

但是在建奴大败之后,整个场面马上就不一样了,似乎是大明帝国的迅雷弹好火炮,让草原各部落瞬间从沉睡当中醒来。

连强横如斯的建州部都灰飞烟灭,他们实力差不少,正面遇见也是白给。

于是那些人莫说是跳出来,都和秃尾巴鹌鹑一样,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至于现在,个个老实的不行,都在闷头和大明直接或者间接的做生意。

一方面卖掉羊毛、羊肉、羊奶等东西,一方面有大规模采购各种生活必须品。

反正自从铸铁炉行销蒙古诸部以后,再也没有人抱怨冬天寒冷了。

反正在白灾到来之前,人们留下必备的羊羔,剩下的都,卖给大明。

以前担心没有吃食,现在不管是压缩饼还是罐头,或者是风味肉干,各种面饼之类,通通管够。

只要卖羊的银子够,什么都能敞开了供应!

靠着卖羊和牛以及身上的产品,草原上的生活比以前提高不少。

不管是虎墩兔或者是其他部落的汗王,还是各小头目,不约而同的选择老老实实的讨生活。

一方面是生活好了,另一方面是实力不允许他们与大明官兵作战。

东北和北方都老实的不行,也就是西北会有些小动静,相比其他两个方位,西北其实也是草原诸部为主,现在他们都老实的很,自然也就没有大活动,剩下的那些零星事件,还不值当京营行动。

没有好的选择之后,那么之后剿匪。

反正万历晚年,各路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说自己是山大王。

这下好了,总算是有京营改组的试水机会。

各种各样的新武器、新阵法、新训练成果,终于有能施展的机会。

京营出面,莫说是现在刚训练过的,就是之前武备废弛的那些,在匪患面前,也是碾压的存在。

效果自然是显著,不到两月,整个直隶的大小山头均被连根拔起,为首的悍匪通通被砍了脑袋,菜市口的血腥味儿大冷天都能传出老远,北直隶一时间商旅通行平安,民风大变。

经过这一番折腾,京营也有点成绩,基层军官们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整个神机营都沉浸在一种别样的氛围中,甚至他们觉得,在辽东的那些车营,也不过如此。

能有这样的错觉,算起来也是京营常年卫戍京师,许久没有打过仗,已经不知道战争演化成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刘綎大规模加强鸟铳,靠他们的三眼铳,对土匪的杀伤力真没有原先的大。

不过吗,虽然用井底之蛙形容他们不恰当,但实际上,还真就是这样的情况。

几个炮手在给一尊盏口将军清理着炮膛。

随着新式火炮的装备,像他们这样盏口将军的老火炮,装备的数量已经很少。

拿辽东军为例,几乎已经用佛郎机和灭掳、神飞等火炮代替。

由于京营拱卫京师,并不需要特别注重火炮的便携和移动性,所以他们的盏口将军装备的还不少,一个营仍然有一百余门。

“你们说,辽东那些人也就这般水平吧,以前不知道,还让他们吹出花来。”炮手甲一边那条布擦拭着炮膛,一边说着。

“我看八九不离十,你不看看咱们那一炮上去,整个土匪窝都炸个稀碎,辽东用的还是重量差一个档次的神飞大将军,他们还能比咱们更厉害?神飞都能打赢,换上咱们几个,早就把黄台吉打出鸟来,还能让他们跑?”炮手乙大大咧咧的说着。

“嘘,你们小声点。”炮手丙停下手里的活,看看四周,然后神神秘秘的说着,“你们不知道吧,听闻黄台吉早就想出来投降,但是么,有人不允许,说仗还没打完,而且不能早早打完,要在合适的时机打完……”

那人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而阴谋的却是越来越浮现一般。

“怎么的,听你的意思,这是养寇自重?”

突然有人的嗓门提高,冷不丁输出一句话。

哪知片刻过后,便有人马上喊道。“此事你知我知,千万不敢让人知道,若不然,可就是……”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养寇自重又能怎样,当时李家不也是这样才起家?朝廷能容得下一个李家,自然也能容下另一家。”

“可是,即便如此,现在的京营,跟他也没关系,我们为何要小心翼翼。”

“那可不见得啊,你要知道,咱们原来的上司可是国公爷,现在突然换成一个老将军。并且还让将官调换,还有将他的老部下充进来。现在看着还算合理,等到真要是想干什么事情,那……”

此类画面不断在京营流传,不知是从五军营还是神机营开始,反正几乎整个京营都在谈论着。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所谓内幕满天飞,不知道为什么,各种各样的谣言来时在军营流传。

部分军官们听到以后,脸都绿了,赶紧去向他们的上级汇报。

从把总到千总,差距就看出来,有些人很当一回事,继续上报,而有些人的行为就耐人寻味。

只是哈哈一下说着,“不过都是些胡乱说话而已,无需理会。”

447 有人要摘桃子

整个京营的氛围变得很奇怪,此前,伴随着互相熟悉以及训练,刘綎带来的那些人,已经渐渐与土著们融合在一起。

但是么,事情总是发展的不进入人意,在剿匪取得胜利之后,土著们的态度,反而不如剿匪之前。

难道是因为外来人抢了他们的功劳?不能够啊,为了和谐,刘老将军甚至还有意识的压缩军功,将更多的留给土著们。

就是如此,似乎仍旧没有改善……

并且,似乎隔膜越来越明显。

秦小南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说起来,他是辽阳人,此前一直是在建州卫当书记官一类的角色。

后来抚顺等地接连失陷,秦小南也失去饭碗,城破人亡,失去队伍的他,只好成为流民。

若是怎样下去,指不定哪天会被建奴手下人掳走,成为耕种的农奴。

不过么,天意究竟是站在大明一方,并没有绝掉他的求生之路。随着熊廷弼就位,刘綎等人开始进军,几路大军一边准备,一边收集流民和溃兵。

经过一番机缘巧合,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秦小南成为刘綎帐下的把总。

按例说他一个书记官,无论怎么都不会成为武官。

奈何一是当时收拢的溃兵需要人统领,再一个就是需要一些人有和建奴的作战经验。

加上他常年在辽东,虽然是文吏,但是也有一身功夫和作战技能。

赶鸭子上架之下,效果还不不错,从最初的队正成长为草根把总。

刘綎帐下人很多,尤其是靠着自己本事一点点爬上去之人比例极高。

即便如此,大部分没有跟着他回来,留在辽东成为作战主力。

还不到马放南山之时,需要经验丰富的军官们保持对辽东的压力。

接到充重组京营的命令之后,刘綎便选调一批老部下来帮忙。

而秦小南能成为幸运儿之一,也是因为他读书识字,并且经验丰富。

若是来参与到改造京营的事情当中,会是最佳人选。

刘綎选的人不多,但都是以一当十的人物。

是以,他刚来京营的时候,在一大堆没什么文化的把总中间,绝对是鹤立鸡群。

那些人刚开始还有些排斥,毕竟一堆糙老爷们中间突然进来个识文断字的,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但是随着训练的进行,人们才意识到,有文化在大明现有的体系下是多么重要。

开始时候,训练过程中,他的队伍总是被人孤立在外,等到后来汇报成绩,发现秦小南队伍甩别人一大截,那些老油子们才反应过来。

感情这不是个普通人,是哪来当作样子的一位爷。

兵油子们会集体排斥外来人不假,但那也要看具体情况,如果他只是个纯粹的新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么排斥也就排斥了。

但面对有真本事之人,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排外是排外,总有打仗之时,那样就必须要依靠有本事的同袍了,毫无疑问,秦小南这样的角色,绝对是他们最值得托付之人。

为此,也就渐渐破冰,从一人两个人与他打招呼,到后来,只要是关系不远的把总们,都与他十分熟络。

有本事之人到哪里都会得到尊重,这句话从来不假。

但是,事情从剿匪之后,开始慢慢再度出现变化。

秦小南已经察觉到了,那些把总们,对待他的态度,似乎渐渐的恢复到此前他刚来的时候。

每当他走近几个扎堆的把总时候,凑在一起的土著们都会闪开。

秦小南刚开始还打算问什么,来过几次之后,他心里边已经有数。

看来啊,不定是背后有什么变化……

秦小南发现的事情,不是唯一,而是在各处都有。

此类状况在京营里不断变化上演,饶是刘綎带回来的武官们再钢铁直男,也能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按理说,受了委屈而已,自己咽下去也就是,但偏偏他们当中有人十分敏感,将事情告知上去……

刘綎闻言,对着几个心腹说到,“你们看看,他们比咱们要想的更加坚持不住,这才哪跟哪,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大帅,您说怎么办吧,俺们听您的。”

“就是,不能让这帮孙子的阴谋得逞啊。”

“大人,咱们是不是给上头说?”

几个人的观点不同,但是都表现出要针锋相对的架势。

刘綎眯缝着眼睛,笑眯眯的说着,“这才哪跟哪,就有人要急着上来摘桃子,你们跟着老夫辗转南北,摘桃子的人从来不曾少过,你们可曾见过有谁从老夫头上摘走么?”

看见刘綎胸有成竹的样子,几个心腹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别看平日里,他们都跟笑面弥勒似的,但是能跟随刘綎南征北战活下来,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一直是没有动作,还不是要伪装在人堆里,让别人发现不得他们。

可是啊,既然有人要明面开斗,他们也绝对不是缩头乌龟,只要有人敢动,他们也会拿出来当年的劲头,迎面而上!

“既然大人您早有准备,属下就不担心了,由您做主,咱们放心。”

“是啊,大帅出马,自然是无能能及。”

几个人虽然都是能干的将军,但是彩虹屁的功夫也是有的。

毕竟想要在京营进行好改革,肯定要用那些能做到八面玲珑的人物。

如果各个都是原则性极强,丝毫不退让的角色,那么工作还真不好开展。

等到人们都走以后,老刘的表情瞬间凝滞。

摘桃子?那不过是表面说辞而已,现在他们开始有动作,主要针对的是谁,他们高层自然心中有数。

“备车,我去城里见方书安。”

见自家老大人去找方书安,官家有些迟疑,“去方府么?”

“方府当然不能去,去方小子别院。”

刘綎现在节制京营,方从哲又是百官之首。

两个人要是过往丛密,第二天就能将他们弹劾成筛子。

方书安就不一样了,他们一个是学院的精神领袖,一个是实际控制人,去讨论一番学院的规划与建设,谁还能说什么。

再者说,现在方书安别院,可是京城的一道风景,好端端的一个院子,弄成花草盛开的暖房不好?

448 对手开始布局

偏偏还弄成什么种植菜果的暖房。这下可好,凡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别院里看看。

一时悄悄这媲美水晶宫的暖房究竟是什么样子,再就是刷一个存在感。

大明的娱乐项目不少,但是要看看和谁比,与后世的花红柳绿声色犬马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所以说,一但有什么稀罕事情,人们马上就会跟风过来。

在方书安别院面前,如果谁觉得自己是号人物,但是从未出现在方家别院过,那可就是自吹自擂。

真正到过的,别管是蹭着别人关系去,或者是自己脸大去,那都是一号人物,说出去别人要对着你竖大拇指的。

所以说,方书安别院,现在俨然成为京城纨绔的试金石,凡是没有出现在那里的人物,身份上多多少少还有差距。

别院环境不错,很是宜居,如果不是经常有人来造访,绝对是京城最适合居住的场合。

当然了,那是对别人,对于方书安来说,这不是他呆在此地的主要原因。

他的目的是验证从各地送上来的种子,从中找出后世高产的粮作物,以备不时之需。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虽然现在开发北大荒,会有更多的粮食生产出来,但是人们单一的粮食结构也客观事实,迫切需要够改变。

再者,伴随着不断发展,大明的人口必定还会上涨,等到现在人们种植的普通的农作物不支持将来生活的时候,谋求高产就很有必要。

因为他别院现在简直就是网红一般的存在,所以一些熟人就不请自来的搬进来,比如说苏菲娅和丽塔,再比如说是宋应星。

这几个人,都有各自的由头,比如说他们都是借着进行研究的名义来,但是每日去暖房找新鲜蔬菜吃,已经是他们雷打不动的节目。

当然,苏菲娅早就找好理由,按照方书安所谓的营养搭配,只有很好的补充各种蔬菜,才有更好的身子,有个好身体,才能更好的进行研究。

苏菲娅将这些说出来的时候,方书安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似乎感觉自己理亏,苏菲娅渐渐低下头。

“怎么了,你如果不喜欢,我们搬出去。”

她说完,不敢抬头。

结果么,方书安不说话,就更加尴尬了。

等到她抬头再看时,方书安仍旧拧着眉头。

“怎么了,您倒是说话啊。”苏菲娅有些手足无措。

“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葛朗台?”

“那是谁?”

“嗯……不重要,一个吝啬鬼。”

方书安忘记了,欧也妮葛朗台是巴尔扎克笔下的人物,现在他的祖宗还不知道在哪呢,苏菲娅当然不会知道。

“那您的意思是?”苏菲娅在期待着什么。

“你们住在这里才消耗多点费用,至于吃点东西,我的天啊,还没有学院一顿饭的花费高呢,好歹您也是郡主殿下,千万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放心使用就是,就当此处是你家一样。”

方书安知道,苏菲娅和丽塔尽管待遇很好,要什么给什么,但是颠沛流离的生涯带给他们的阴影实在是太厉害。

寄人篱下的日子,最容易打击人的自尊心,是以他们在学院已经半年,现在总感觉不真实。

尤其是方书安对她们越好,就越是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其实站在她们的角度,倒是也能理解,无缘无故有人对你那么好,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但是,天下之大,两人能够去的地方还真不多,所以说,不管方书安打过来的是什么糖衣炮弹,她们也都坦然接受了。

了不起就是一条命,还能怎样?

两人正在纠结的时候,刘綎带着管家迤迤然的走了进来。

看见他们两人,便笑道,“怎得,方小子又在抓壮丁了?”

“看您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方书安翻个白眼说到。

“是!”刘老底气十足的说声,搞的方书安半点脾气没有。

“好吧,您说是就是。”

毕竟刘綎年纪大,他说的话还只能听着。

“怎么的,你们在商议什么大事?老夫耽误不成?”

“哦,没有没有,老大人阁下,我们的事情不足为题。”苏菲娅说到。

“既然没打扰到你们,那我还真有些要紧的事情,先将方小子借走,回头你们再讨论。”

说完,不由方书安反应,便将他拖走向房间走去。

老刘突然如此态度,方书安也有些纳闷。

什么时候,刘老将军也一言不合就动手拖人了?

那不是他方书安和李尽忠最喜欢的方式么?

“怎得,刘老,有什么事您慢慢说,跟拖个小鸡仔似的拖着我,也不好看啊。”

“你可算逑,天底下有几个人还能有福分,让老夫亲自拖着?”

刘綎这么一说,方书安十分赞同。

能让名震天下的刘老将军动手,本身就是一份不小的荣耀。

寻常人,他连搭理都不想搭理。

两人进了房间,老刘眼神一瞄,管家知趣的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怎得,刘老,有什么大事?”

方书安看着架势,神色凝重起来。

“对头们又开始行动了,此番他们在军营里制造隔阂。”

“制造隔阂,一开始不久有么?咱们已经解决了吧。”

“不,此次不同,他们是在军功上下文章。你知道的,因为要将功劳向那些老油子们倾斜,所以老夫特地命令跟着我来的老人们殿后,让那些油子们先上,这可倒好。他们冲在前边,功劳是有了,但是这些王八犊子,竟然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这样?那还真是有些棘手……”

方书安听完刘老的叙述,也是有些上火。

本意是让土著们占便宜,但是真的让他们自信心膨胀,再有人从中作梗,那可真就不好玩了。

他想了想,抬头说道,“对手们开始布局。”

“那还用问,现在他们不着手,就没有时间了。”老方说着自己的判断。

“那咱们是否也开始?”方书安疑问道。

“商议一番,准备开始吧。”两人也就确定行动的基调。

毕竟事情需要从他们这里开始……

449 为所欲为的买

准备的工作总是忙碌,刘綎与方书安好生谋划一番之后,便各自分头去行动。

事情不能等了,对手们都开始行动,他们也不能耽搁。

该提前布置的事情,要马上启动,等到对手们全部准备好之后,再想去布局,可就难了。

再说老方的情况,现在繁峙县的事情在走流程,距离真相大白也没有多少时间,在事情的紧迫之下,没有谁能阻挡住方从哲上朝。

还有大量的事情等着他去居中定夺。

毕竟落下的进度不少,他们还要准备登基大典。

随着事情调查的日渐清楚,御史们的脸也被啪啪打的生疼。

当初他们说的有多斩钉截铁,现在就有多疼。

当然,他们已经习惯被反复大耳刮子打脸了。

不过,现在老方和方书安都没有时间去搞御史们,他们都有更加要急的事情做。

以往,最重要的日子自然是过年,但是今年则不一样,因为登基大典的问题,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成为陪衬。

学院的寒假由宋应星等人张罗,学生们该实习的实习,该回家的回家,实在哪里都不去的,就帮着苏菲娅和丽塔进行科学实验。

总之学生们安排的很是合理,至于暖棚出产的蔬菜,自然有他们商户去经营,大家都是合作很久的伙伴,彼此之间的套路很是熟悉,也不存在多少困难。

最难的,便数方书安了,他一边要帮着爷爷准备登基大典,一边还要准备自己的婚礼。

虽然说大部分事情都有父亲以及家里的叔叔婶婶们帮忙,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他出面去定夺。

好在,林月华不是一个挑剔之人,她也知道方书安有重要的事情忙,因此接过大部分担子,用来筹备婚礼。

这会儿,林正和几个老供奉以及灵儿和青儿一起挑选当日的首饰。

“小姐,姑爷他,这么重要的时候,都不来么?”

灵儿有些生气,别的事情,方书安不参与也就算了,这可是当天穿戴的首饰啊,多重要的事情。

按理说,新妇过门,长辈都会送些首饰。

不过一般也就是一两件,不会多,而且多是家传的东西。

方书安很不幸,母亲走的早,所以林月华并没有收到来自方母的东西。

至于说奶奶那里,也不好办,毕竟方书安并不是掌门嫡子,如果说奶奶那里直接给点什么,规矩上说不过去。

所以,他们来选择首饰就很重要。

一般来说,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是两人一起。

到了他们这里,林月华依旧是自己,只有灵儿和青儿两个丫鬟陪着。

灵儿不说了,她自小跟着的体己人。

青儿么,在方家地位超然,即便是在方书安宅子里,地位也远高于一般人。

还不待青儿有多反应,林月华就答话。

“休的胡说,书安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里有你和青儿姑娘陪着我,就已经足够,再乱说,掌嘴!”

灵儿很久没见林月华这样与她说话,只好委屈的张张嘴,却没有开口。

她自然知道那是为什么,平日里说就说了,身边也没有别人,现在有方书安的丫鬟青儿,当然不能什么都随便说。

再者所,将来她要随着林月华一起进府的,如果现在在胡说,能不能进方府都是个问题。

面对主仆二人的对话,青儿只是笑笑,并不讲话。

灵儿虽然是个不错的下人,但终究也只是个下人,她的眼光决定她不可能帮着林月华做什么选择。

但是青儿就不一样了,虽然她现在的身份也是丫鬟,但是毕竟家学渊源,也是见识过的人物,对于林元华还真能给出一些不错的建议。

“你们看,这一串珠子如何?”林月华拿出一串玛瑙,打磨的不错,很是圆润。

关键是颜色也好看,红色挂在身上,用在婚礼的场合再合适不过。

灵儿见过林月华的首饰,但是像这样漂亮的玛瑙珠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姐,买吧,还真没有见到几个比他好看的,您看看那个红色,叫一个生动。”

灵儿从自己的眼光,判断着玛瑙珠子的可用性。

“青儿你觉得呢?”林月华将头转向青儿,问道。

这是要帮他家少爷选择婚礼用的东西,当然要细斟酌一番。

那玛瑙串子趋势不错,但是么,灵儿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婚礼上用红色的东西不假,但都是大红色,而玛瑙大部分都是暗红色!

婚礼上谁会用暗红色的东西?

“小姐,这个不能用。”青儿斩钉截铁,先说出结论。

意料之中,她这么一说,灵儿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不懂别胡说,玛瑙多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不能用在婚礼上?”

灵儿不示弱,挺直胸膛说着。

青儿在心里一笑,并没有直接与他交流,而是直接转向林月华,“小姐,颜色不多,婚礼不用暗红。”

很简单的一句话,林月华听完就明白是何意。

说来说去还是颜色的问题。

灵儿就不一样了,“为……为什么不能用?”她是第一次听过这样的说法。

“傻丫头,暗红色是血的颜色,谁没事愿意看血色挂在身上?”

林月华一番话,灵儿才彻底清醒过来。她也是第一次参与婚礼筹备,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规定呢?

倒是青儿,什么事情都清楚,这就更让她好奇了。

看来,她果然是如同传闻的那种,身上有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要不然,就靠着一个丫鬟背景,怎么可能知道如此多。

灵儿更跟着林月华很多年,虽然她眼皮子浅薄,但是脑子还算是灵活,知道青儿比她自己背景复杂之后,便没有再和之前一样,喜欢与之对抗。

若是有机会,她还真想知道,眼前这个青儿,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对于一般人而言,挑选首饰不是一蹴而就,至少也需要几天时间来精挑细选。

当然,林月华不是一般人,所以也就没有多少烦恼。

只要是喜欢的东西,直接花钱买下就是,反正方书安不缺钱、她自己也不缺钱……

买东西还不是随心所欲。

450 典礼流程的漏洞

方书安是真的忙,作为火器专家,他被要求和骆养性一起,排查登基大典可能遇到的袭击。

按照过去冷兵器的思路,锦衣卫们都是大拿,自然无需他来配合。

但是在有火器,特别是新型火器出现情况下。

安全方位就是崭新的局面了,需要重新进行评估,这里边,当然少不了方书安和李尽忠这样火器专家的帮忙。

登基大典,大部分仪式都不是在皇宫内完成的,相当于在京城的几个场所来回游走。

所以说,如果真要动手,那时候,真是最佳时机。

皇帝不在宫里,百官也跟着他走。

不管是路上或者是什么场合,都方便施行各种各样的袭击。

三个人骑着马,身边跟着一堆锦衣卫,并且不同于平时,他们人手一个望远镜,正是用来观测使用。

这就是确定安全的前置工作了,按照一般的习惯,因为地点是固定的,所以路线基本也是大体确定,只不过会在细节上进行一些改变。

大明的登基典礼,说起来还是老朱自己设计的方案。

首先,作为皇帝本人,朱常洛需要在圜丘祭告上天,让老天爷了解到,人间的皇帝换人,需要告知上天。

当然,一般来说,上天也没有不同意的时候,反正老天爷即便是想说自己反对,也没有途径……

圜丘位于天坛,说起来这一段不算特别远,从紫禁城出来,约有八里多地。

但是要知道,一路上百官们可都是走过来的,那可就不近了。

路上需要设置重重保护,就这都不敢保证,是不是会有问题。

三人走到一多半的时候,方书安突然停了下来。

“骆兄,此处,我觉得不合适,还是将那些树砍掉吧。”

方才在远处的时候,方书安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现在看看才明白,是有些树木太高了!

近距离隐藏一些问题的话,还是极有可能。

尤其是当中栽种了一些松柏,那就更麻烦。

普通的落叶乔木,枝叶早就不见踪影,他们想要藏上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松柏就不同了,有着常年保持的树冠,想要隐藏起来。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将树木砍掉吧。”李尽忠无奈的说着。

“砍树?”骆养性迟疑片刻,随即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砍,当然要砍掉!”

实际上,别看那些树长得不小,若是说起来,还真的是必须砍掉。

因为那一段路是每个皇帝登基时的必经之路,所以不可能会留下有百年树龄的树木。

而那些树木看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种植的时间足够长。

从万历登基到现在,已经将近五十年了,除非种植的银杏这样生长缓慢的树种,否则,哪怕是松柏,都能长到不小。

而到达寰丘之后,很多活动都是在里边进行。

比如说接下来就是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们摆放金椅在祭坛东面,方向朝南,代表的是“坐北朝南,南面称孤”。

然后百官带头跪拜并奏报,礼成,请朱常洛即皇帝位,并且他们还是扶持簇拥着朱常洛坐上金椅。

当年,老朱这为了显示自己是被拥戴上去的。从那以后,便留下来。

后面的皇帝也继承了这一做法,流程上没啥差别。

天地祭拜完了,天坛仪式结束,去宗庙祭拜列祖列宗。

按理说祖宗们拜完,又该又回到爹娘面前行五拜三叩礼,再回到奉天殿即位。

但是朱常洛不太一样,因为他即位之时,万历还健在,因此到时候就不是祭拜,只是去参拜。

从天坛回到太庙,还需要仪式感,那中间也有出问题的可能。

不过比起来去的时候,危险次数要小很多。

当然,再从天坛走到太庙,光这来回倒腾的路程都能把人折腾死,更别说穿的又厚又重的衮冕服。

当然了这个祭拜的过程不会就是单纯的走路,走到地方拜,拜完又走,跟走马灯似的转,那可不一样,这中间还有许多细微的操作。

比如说,朱常洛他坐到金椅上之后,百官们拿着衮冕服给他套上,大冬天换装,也太冷了。不过他是常服换冕服,其他皇帝现场孝服换衮冕服,更厉害,反差更强烈。

而这个环节,也有可能出问题!

如果到时候,上去动手的官员里边有图谋不轨之人,他就有很好的机会对着朱常洛下手!

方书安说出自己的观点,骆养性也陷入思考当中。

是啊,他们能做的工作,就是在这一层面得到解决。

毕竟锦衣卫查探的人员也有限,有些东西是平日里可能不显山不露水,等到特殊时候们就能起到暂时各界

衣服套好之后,官员回到刚刚队列里,先给皇帝陛下鞠躬,随后庄严的音乐响起,百官们进行整齐划一的令人叹为观止。

随后平身,音乐停止。

接下来又是一套繁琐的百官送宝流程,大致上的意思就是:

皇帝老人家今天即位大喜的日子,百官一起送个玉宝给他,以后玉宝就代表皇帝身份,百官见宝如见人。

当然了,大块玉石头不可能皇帝陛下本人拿着,那多没牌面,于是尚宝卿站出来,把玉宝收入匣中。

而送这块玉石也很麻烦,需要的首辅走上去然后跪下,从下跪的捧宝官手里接过献给皇帝,献完起立,然后再次行礼之后平身。

礼毕才回到队列里,回到队列又要鞠躬加两次行礼,平身之后再鞠躬,居然还要跳舞

这些都是细节,不过方书安令无法想象那个群魔乱舞的画面,百官三次舞蹈的画面一定十分的“优美”,也不知道当初这个三舞蹈的设计是怎么想的。

舞蹈之后,左膝下跪,三次叩头外加山呼三次。随后又是跪右膝展示手上的笏板,又是鞠躬外加四次行礼再平身,整个祭天典礼才宣告结束。

方书安是第一次了解大明的典礼,真是事无巨细,很多时候都明确的说了手上动作该怎么做,然后需要做多长时间。

这次计划巡视,才刚刚看完两个地方,就已经这么多细节。

方书安想想都头大。

451 大典前夜

夜幕已深的时候,为明大典该做的也都做了,方书安站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看着仍在下面四处奔走检查的锦衣卫番子,紧皱双眉。

此处位置极好,距离明天的各处要道远近相同,是个很好的临时指挥部。

按理说他们要是有大行动的话,今天怎么也该有所端倪。

尤其是那些京营的军官们,难道说现在不是串联的时机?

监视他们这么久,现在还不行动的话,明天难道说要来个突然袭击?

按照现在的通信条件,方书安不相信他们能做到。

莫非是军队放弃了?

似乎,也不太可能吧,如此好的机会,如果说背后的势力真是要放弃,下次再有好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朱常洛的人气远比万历要高,只要拿到手上实权,马上就能推进他要干的事。

现在,熊廷弼和方从哲以及刘綎,文武几个代表,都是朱常洛的铁杆支持者,如果不是现在找机会动手,未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了。

军队也就算了,就是民间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异动,到现在并没有查出任何叛乱消息,哪怕些藏匿的兵器都没有。

要么就是他们准备的隐秘到幡子们都查不到,要么就是,仍旧还在潜伏当中。

但是吧,锦衣卫们也算是尽了最大努力。

别的不说,好多通缉多年的悍匪,一直找不到踪迹,此番被抓拉出来。

只不过,锦衣卫们大规模出动,力度之空前,一网下却只抓住几条杂鱼,骆养也有些失望。

不对!肯定是遗漏了什么。

“书安,我再去盯一盯,此处你多费心。”他决定再去看看,防止有什么东西错过。

“特殊时期,再小心也不为过,你去吧。我在此处什么,张张嘴还是合上。

现在骆养的心,他能够理解,毕竟自己也经历过与之类似的局面。

“尽忠,你也去吃点东西吧,一会儿来顶我,今夜能不能睡觉,都还是个问题。”

“嗯……好。”李尽忠还想客气几句,但是想起来晚上肯定要睡在这个临时指挥中心。

他们两个是火器专家,至少要有一个留守,保持清醒。

锦衣卫毕竟除了有骆养、还有方书安他爹等人,几个主要的副手都在。

李尽忠也没有敢去多吃,稍微找个地方对付了口,便去迷瞪片刻。

不过么,李尽忠也是累了,稍微迷瞪一会儿,醒来就已经后半夜。

等他过来的时候,方书安在听着骆养副手传来的消息。

“方大人,仍旧是没有发现……”

“没有便没有吧,你们继续,我和尽忠轮换一番。”

仍旧传来的仍是无事的消息,方书安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下来。

“看来他们真没有明显的行动,或者是我们想多了。”李尽忠也说到。

“对了,既然没有事,你先去休息吧,明你要陪同,还有的熬。”

方书安想要客两句,但是想起还有人等着他,便没有再客气。

“那辛苦你了,明还只能随机应变,我先回去。”

如果有什么发现,他肯定就不会回去,但是现在没有变化,还是要去看看。

毕竟林月华还在等着,明的大典,她想亲自为方书安穿上那官服,所以留宿方家,按理说就要出阁的姑娘家哪有快出嫁了还住在夫家的。

但是么,林胖子不在意,方家也不在意,别人嚼舌头就随他去。

方书安此前多少荒唐事,相比之下,眼前这点事算个什么。

……

……

半夜的京城,还是别有一番风味,若是在平,坊市还是灯红酒绿。

现在么,赶上登基大典,人们知趣的早早回家,谁也不想半夜被巡城的锦衣卫抓个现行。

有点背景的还能说清楚,那些说不清楚的,只能去牢里,先熬过典礼再说。

后半夜的月光更强一些,方书安的车队在路上,只剩下马蹄的声音。

“谁!”

突然,路上传来吆喝声。

为了避开关卡,他们已经尽量绕开明要走的路线。

“方书安方大人的马车!”

“请出腰牌!”

守卫的巡城听闻之后,语气明显客气不少。

查验腰牌的功夫,方书安将头伸出门帘,问道,“这位兄弟,半夜没有异常吧。”

“方大人,没有,您还是后半夜经过的第二辆车马。”

第二辆?

这话一说,方书安心里便有些疑惑。

今晚后半夜要走这条路的人,可是不多。

“那是谁家的车马?”

“国公爷家的车驾。”

“国公?哪位国公?”

“英国公家的。”

张惟贤家的马车?

方书安眉头皱了起来。

英国公此前掌控京营,后来他在万历昏迷时候,与方从哲一起,成为擎天巨石。

当人们都以为,英国公权势要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况却发生了大反转。

万历醒来,让位与朱常洛,张惟贤不但失去了坐镇皇宫的特权,甚至还丢掉京营的指挥权。

一来一往之下,地位不增反降,找谁说理去!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有一阵没有抛头露面,现在在趁着大半夜,又走这个方向,是要去干什么?

第一个念头,便是他趁此机会,要么混水摸鱼,要么就是有别的想法。

但是,张惟贤家可是世袭罔替的英国公,现在又不是战时,他也不可能封异姓王。

别的,他能有什么想法?

这样想着,也没想明白,方书安便招呼车夫继续往回走。

回去之后,林月华果然还在苦苦支撑,一豆灯光之下,她在那里,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垂在旁。

见其如此,方书安也没有向叫醒她,便准备悄悄摸摸的去休息。

不过么,明显她是打瞌睡,稍微有点动静,变睁开双眼。

“回来了……”

一边说着,林月华揉揉眼睛站起来,看的出来,她等的时间不短。

“一直在等着我?”方书安温言道。

“应该的……”林也甜甜一笑,他接过方书安的外袍,挂好之后。转不知道从何处拿来巾子。

“来,擦擦吧。”

看着她像是变魔术一般,方书安更加暖心了。

难怪人们都喜欢找个老婆,这子,多舒坦!

452 禽兽不如的方书安

“我来擦吧。”看着方书安还在沉思,林月华主动接过去巾帕。

“您看看自己,近几消瘦许多。”她一边给方书安擦脸上的风尘,一边表达着看上去是埋怨其实是关心的谊。

不过么,方书安虽然表有些变化,却仍抚不平方眉头的皱纹。

“没办法,国事艰难。”

不是他不想和林月华交流,实在是因为心里却是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只不过,等他回过神来,双脚已经泡在水盆里。

仔细看去,林月华正用她白如削葱根的玉手给自己洗脚。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方书安像是惊到了一般,慌忙将脚提起来。

不过么,林月华既然要做,自然是不会让他撤走,手上加大了力道。

“你呀,怎可让你为我如此。”

方书安奔波一天,双脚味道之酸爽,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让几乎就没有自己洗脚的林月华了。

不过么,人家可不这么想。

有的时候,这也是种表达亲近的办法,林月华却白他一眼,按住方书安要缩开的双脚,柔声道,“我已经算是半个方家人了,你我亲事就在眼前,为你洗个脚算的什么。”

一番话说出来,很是暖心,但是么,总觉得还有些意思没有表达出来!

方书安有些感动,看着在认真按摩脚丫子的林玉华,他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她俏脸轻轻一抚,“那,就辛苦你了……”

如此一来,林脸红了更多,头都快要埋进盆里。

也许他真的想多了,朱常洛帝位稳固,那些人肯定不敢在京城乱来。

两个人合衣躺在上,林月华顺从倚在方书安怀里,就这样静静的,灵儿在外间的小上已经发出呼噜声。

与此同时,方书安的怪手也不再老实,林月华俏脸一片酡红,躯酸软无力,在探向最终地时,林月华还是拿住了方书安的怪手,轻道一声,“不要……”

两人其实对双方体早已极为熟悉,只是没有突破最后那层防线,林月华终究是个比较保守的女子,让方书安如此施为已经是她的底线。

方书安轻叹一声,以为今晚就能得偿所愿,看来还是得等到洞房花烛夜。

便不再扰,两人相拥赶紧睡去。

睡不了多少时间,方书安就又要起……

心中有事,便不可能睡得踏实。

方书安醒来的时候,恰好青儿走了进来。

叫起这种事还好要依靠青儿,灵儿不行,依旧还传出她熟睡的声音。

林月华看看天空,依旧黑着,但是她也没有怨言的爬起来,给方书安做准备。

……

……

皇帝的登基大典极为繁琐,前边踩点的流程,一个不落的都走一遍,有些地方甚至比此前更麻烦。

毕竟踩点只是他和锦衣卫,并不包含礼部的官员。

礼节繁琐,也就意味这需要消耗更多的时间和体力。

即便是方书安自认体格强健,也有些顶不住,这哪里是什么登基大典,简直就是大明版马拉松。

他在心里腹诽着,然而一旁的那些老头子们仍将礼仪做的一丝不苟!

这特么,他们还是人么?

都是一把年纪之人,比方书安还要厉害,你说说,这找谁说理去?

明明都是一把老骨头,难道他们是有什么独门秘方么?

毕竟,官员们有时遇到上朝,也要耽搁很多时间。

想必他们已经练出来对付此类事的办法,想到此,方书安更是自叹不如,他自己坚持不住不说,做的动作也经常忘了。

为此,已经成功被礼部巡视官员盯上,目前已经被巡视官员呵斥好几次。

那人打算再度开口的时候,方书安赶紧小声道,“我知道,这就改,这就改……”

虽然被训斥几句没有什么损失,但是方书安还不想在人群里继续当焦点。

礼部官员很忙,他要确保事顺利进行,所以必须盯着那些容易出错之人。

宗庙祭祀列祖列宗结束,要再去万历前拜见。按礼仪已经拜见过万历,整个大典走到此处已经接近尾声。

后边的事,就是要到大举行。

按制,皇帝登基如此大的事,当然要在奉天举行。

奈何奉天命途多舛,两次烧毁,两次重建。体量已经比此前小上许多,遂在嘉靖年间改名皇极。

就是缩水版的奉天也成,也能成为登基大礼仪的场合。

可惜啊,万里二十五年,皇极在内的三大又被烧毁。

bi)不得已,此番典礼只好在武英举办。

虽然没有了奉天,但是百官称贺的劲头可不能少!门外的仪仗队是威风八面、旌旗招展,就连一些狮虎豹象都是无所不有。

方书安看不见那些手持金瓜锤的力士有多少,反正他平时也看不见这些行头。

皇帝登基需要的家伙事是真的多,平里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藏着,他们此番还有准备时间,对于大部分皇帝来说,从先帝驾崩到新君登基,时间不见得会太久。

百官跟着皇帝到武英,各自按照顺序站好。

御座是专门挪过来的,在朱常洛走上御座的过程中,雄浑大气的帝王之乐传遍四面八方。

直到朱常洛坐上御座后音乐才停止。

等到他坐上御座,接下来随着王恩呼喊,百官鞠躬跪拜伏地,连续四拜然后平。

随着一声悠长的吆喝,捧表官双手举着即位诏书,膝行至已经放好的案几面前。

接受之人正是受表官,受表官接好之后,跪着将其放好然后退下。

随后,是宣表官膝行上来准备宣读即位诏书。

不过么,他只是负责宣读,并不是亲自打开,打开还有专门的展表官。

一个诵读诏书的过程,都需要四个人来完成。

诵读完毕,百官又是一叩首大礼,山呼万岁,来往几次之后,一恭贺皇帝即位的流程才终于宣告结束。

方书安在心里默默的感慨,在大明当官的不容易啊,有些七老八十的老官员这一流程下来怕不是半条命都没了!

但是现在看他们的脸色,好像充满了。

453 卫生用品的古今妙用

等到结束的时候,方书安感觉自己两腿像是灌铅一样,迈不动步子。

如果现在有计步器的话,只怕他朋友圈运动的步子不会少于五万步,妥妥的要排在第一,霸占运动的背景图。

迈不动算是小事,双脚似乎都已经起了水泡。

如果明天不来一场排酸慢跑的话,只怕腿要疼上好几天。

有水泡,还要再运动,人生艰难啊……

乳酸堆积不是白说的,如此之大的运动量,不做好后期排酸的话,会难受上好几天。

正是如此,他才更加佩服那些老大爷们,他们究竟是靠着什么样的一口气坚持下来的。

方书安在队伍里,一边执行着礼仪,一边不断关注着边上负责警戒的锦衣卫。

如果有什么异动,从他们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好在啊,一直到结束,都没有发生什么异样。

各神归位以后,骆养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满脸风尘之色。

“我的娘,总算是完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的抢过方书安刚喝了一口的饮子,咕咚咕咚几大口下去。

长长出口气,才道一声,“舒爽!”

“确实舒爽,这事情干的不容易,提心吊胆一天不说,还要一直跟着走动,你的脚底板还好吧。”

方书安看着依旧能站着笔直的骆养性,问道。

“还好,我们办案最多的时候,比这走的时间可要长。”

“你走的长归长,但是脚是如何不起泡的?”方书安很是纳闷。

“起泡?先不说俺们的脚丫子上茧子皮厚,哪个锦衣卫没有绝活。怎得,令尊没有告诉您,咱们锦衣卫都有特制的鞋垫么?专门为此类仪式使用。”

方书安哪里听他老子说过这个,露出狐疑的目光。

看着不像是作假,骆养性从身上摸索出来两个所谓的“鞋垫。”

方书安拿到以后,登时就乐了。

还别说,古往今来,广大人民群众的想法都接近,骆养性这个所谓的鞋垫,并不是一般的那种,里边填充着柔软的棉花,更像是后世的卫生巾。

很多男生在军训或者团建的时候,怕磨坏脚,都去找女朋友找一双卫生巾垫到鞋内,效果拔群。

见方书安一点都不惊喜,骆养性问道,“难道你见识过?”

“哦,此物我尚未见识过,只不过想起有些类似的东西,虽然不是用作此处,但是能起到类似的作用。”

方书安不想在卫生巾的问题上与之过分讨论,便换个话题。

“今日所担心之事没有发生,明日会否有其他可能?”

“明日一切恢复正常,虽然百官休沐一日,但是锦衣卫和守卫们不会有变化。再者说,今日时机最好,对头们都没有反应,我不信他们明天还能有所动作。”骆养性对于明日的事情,胸有成竹。

今日皇帝在外,路边都是人,正是行刺或者动乱的绝佳机会,如果今日都没有可能,那后边就更加不可能。

当然,虽然说守卫的强度不是今天这般大,但是也不会说瞬间放松,还不如平时。

方书安心里并不踏实,但是就像骆养性说的一样,今日如此好的机会他们都不动手,明天就更加难了。

两人作别以后,便各自交接差事,赶紧回家睡一觉。

……

……

方书安是磨破脚丫子,骆养性则是因为一边熬夜,一边注意力高度集中,现在骤然放松,几乎快要到了晕厥的边缘。

虽然他以前经历过节奏更加紧张的案子,但是没有什么事情像这件一样,折磨人的神经。

回到家里,老方和方世清都未回来。

灵儿不知道在哪里,林月华在补觉,昨晚上她等的厉害,又没有睡好。

等待他的是青儿,方书安还有试卷要判,没有时间的情况下,只好交给青儿代笔。

“怎样,这些学生们的水平进步如何?”

“比期中考试好上不少,但是像您说的,依旧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至少现在我还能判阅他们的试卷。”青儿答道。

自从方书安决定迎娶林月华之后,青儿改变的十分明显,开始的几天,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但是经过一些时日的调整,知道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局面。

于是乎,态度也渐渐恢复从前。

不过么,在对待方书安上,虽然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但是一些关键点,方书安感觉十分明显。

比如说,她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说一些主仆不分的话了。

究其原因,方书安也明白,以前家里没有女主人,青儿是半个女主加上半个仆人。

以前他还没有发迹的时候,要不是青儿去帐房据理力争,说不得很多他的好处都被剥离掉。

后来,方书安起势,再也没有人敢短缺他的用度。

当然,现在已经不需要,方书安各项产业的产值都是天文数字,想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只是已经无需再去通过方家的帐房去走经费。

看着青儿刻意保持距离,方书安心里叹息一声,并未说出来。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曾经的关系如何,一但没有过去的感觉,也就很难回到类似的状态。

“您累了,要沐浴么?”看着方书安的状态,青儿问道。

“去准备上吧,泡个热水澡,人能轻松不少。”

“我这就去。”

青儿去安排热水后,方书安走到案几前,翻看着她批改的试卷。

还别说,女孩子的笔触就是细腻,小小的面积就能写上很多的评语,换成是方书安,他定然做不到。

不一会儿,青儿便来回禀,热水已经备好。

方书安刚要站起来,便发觉双腿已经快要抬不起来。

赶紧,要赶紧去泡上,一会儿晚了,连澡盆都出不来。

按照惯例,等方书安进去之后,青儿不知道从那里出来,给他捏着肩膀,搓着后背。

“唉,左边一点,对对,就是那里。”方书安一边舒服的快要呻吟,一边指挥青儿帮他收拾。

尽管有一些看不见的距离,但是两人聊得还算是热闹。

而在他们视线之外,门廊一角,林月华探出一点身子,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眼里露出难以言明的目光。

454 突然紧张的气氛

林月华在心里想到,她与方书安的关系,何时才能如此的亲近。

不过,此事也非一日之功。

没有进方家门之前,林月华还真想过,应该怎样将其边缘化。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朝夕相处,她已经明白过来。

青儿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在方家,方书安的院里。

灵儿可以没有,自己可以可有可无,唯独青儿,是不可或缺之人。

原因么,不难看出来,青儿与方书安长期配合,大多事情合作的十分愉快。

尤其是方书安关于格致或者他的新课程,全家只有青儿能与之交流,别人都是一脸抓瞎。

认识到情况之后,林月华知趣的重新进行定位。

方书安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没有人敢说能看得清他,但是有一点,他看似对家里人大大咧咧,其实心里十分精细。

要不然,不能凭空靠他自己将方家推向如此之高的位置。

再说,方书安与林家的关系,并不是对等关系。

如果现在方书安没有超一流的创造能力,也没有各种丰富的学识,只不过是个平常的官宦人家子弟。

他们商人和官员的结合倒也算合适。

但是方书安本身就有着天下最挣钱的买卖,现在选择林月华,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关系先天近一些。

要不然,选择任何一个体量规模与之差不多的,都能将方书安的产品卖出去,同样的,也能在这个过程中,使自己家的产业发扬光大。

对于这件事,林月华还是感恩的,她选择退让,也是因为当中有愧疚在其中。

想想当年,还与别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心里就觉得对不起他。

夜里,劳累一天的方书安睡的特别沉,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疲惫,整个人感觉躺倒床上,就感觉睡意迅速爬上脑门,随即,便去找周公下棋去了。

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呼唤了几声后,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方书安犹豫再三,还是自己起床吧,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就没一个靠谱的。

三个人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只留下他自己的家,桌子上倒是有些扣着的早饭,但是现在也该凉透。

“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

方书安自己嘟囔着,将没有热气的早饭吃完,便决定去慢跑一段,好缓解身体内的乳酸堆积。

李尽忠那厮走的应该没他多,去他家看看,这厮究竟在干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听闻他比较忙,一边是学院学生的训练,一边是轮训军官,还有就是熊芷雨。

总之三件事情他是都没耽误,虽然说没有全部办好,至少没有落下。

一路上,人比昨日少了很多,毕竟一场大典,很多人都是跟着队伍在行走,他们平日里没有训练,腿脚更是难受。

就连巷子口那几个热火朝天的小吃摊位,今天都没有几个人,向来忙碌的伙计们,都哈欠连天的在当带着顾客。

“方公子,您这体格是真好,今日还能出来。”

一个伙计甩甩肩上的抹布,跟方书安打着招呼。

“现在不出来活动活动,明日更加难受。”

“您来碗豆花么?热乎的,今天人少,咱们都拿热水温着。”

“不要了,我这刚吃进去些东西,现在吃,受不了。”

他们家的豆花还真好吃,方书安此前没少吃过,不过他在家吃了些,并没有兴趣在运动之前继续进食。

跑到李尽忠小院的时候,这厮竟然不在家,早早的出去了。

他能如此勤奋?

还是在休沐的时候!

如此勤快,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去找熊家二小姐,其他事情,李尽忠不可能这般放在心上。

既然是去熊家了,那可是大事,终身大事,方书安就不再打扰他,出得门来,反正有些时间,他决定去自家别院看看,一方面是了解下暖房的情况,另一方面是看看孙传庭在干什么。

反正还需要再跑一会儿,在哪里跑不一样呢?

只是,他还没有到别院的时候,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寻常。

刚才还空荡荡的接到,突然出现了好几队官兵,他们并非是通常的巡城,而是全甲出动!

有情况!

方书安马上意识到,有什么要紧事情发生!

心中有事,他便加快脚步,果不其然,路过两个路口的过程中,见到三队官兵开了过去,虽然规模都不大,但是能看的出来,已经急赤白脸。

好容易他看见一个认识的纨绔,虽然不记得对方名字,但知道是个还在镀金的把总。

“怎么回事?”

“方……方少爷……大事不妙啊,听说有人要强行闯城门!”

“闯城门?”方书安傻了,那几乎等于军队哗变,换句话说,真他娘的有人要造反!

现在是午饭时光,今日又是休沐。

除了少部分官员值班外,其他人都在家休息当中。

如果突然爆发,事情不敢想象!

“知道是哪里人么?”

“听闻是步营。”

三大营的步营!

距离城门最近,虽然没有骑兵的突击能力和火器营的强悍攻击力,但是数量巨大的优势也难以逾越。

城门上即便有迅雷弹和火炮,在仓促准备之下,也不见得能成功。

北门外,此刻聚集的士兵越来越多,开始他们还吵吵闹闹,现在则变成了沉默。

沉默,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如果他们在嚷嚷,那么说明有所诉求,现在保持沉默的话,那就不好办了,真不知道,需要的是什么!

朱振三看着麾下的士兵们,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曾经,理论上来说,他也是皇族一员,可惜因为一次次的分封,等到他父亲这一代,已经成为一个小小的武官。

而在他苦苦经营之下,家里终于从底层武官,变成了有些地位的指挥官。

但是,同样是皇族,别人什么待遇,他又是什么待遇!

心里不平衡之下,朱振三便受到朱常洵的拉拢,渐渐的成为其铁杆粉丝!

如果是朱常洛即位,只怕他依旧没有什么机会。

但朱常洵真能上位,他朱振三还有可能再度成为权势滔天的王爷!

455 闹饷与哗变

朱振三,听名字就知道,已经出了老朱安排的家谱。

实际上,这怨不得他,自他爷爷那一辈,因为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被赶出家谱。

虽然他们早就远离权利中心,但是身上的血脉却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绝境会让人绝望,但有的时候,绝境却能给有些人一些希望。

正因为他前几代经历过从皇族到百姓的经历,所以仍旧会有这样活着那样的信心。

若不是如此,他爹和他也不会在泥地里爬起来。

只是,想要再进一步,之后借助其他的力量了,很明显,他找到了自己的助力,就是朱常洵。

朱常洵的拥趸同样不少,如过他真的有机会崛起,现在跟着他的,能能所成是从龙之人。

如果能成功,那自然是一步登天,朱振三怎祖宗失去的东西,一把就能拿到手!

风险与机遇并存,失败的话,则是彻彻底底的葬送才有的一点起色。

自从上次剿匪之后,整个京营便处在一种很奇怪的氛围当中,有些人总是认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能打的兵。其他人都是不入眼的辣鸡等等留言。

就是这样一种氛围下,再加上兵油子们的煽风点火以及主官们的有意识放纵,整个京营都处在一种十分为妙的场景。

而最终,他们终于爆发了!

当然,谁都知道,所谓的爆发,不过是背后有人在引导节奏而已。

朱振三的诉求核心就是,他们同样参与了剿匪,得到的封赏与神机营差距太大,再有就是冬日的服装,神机营发放的装备都是全身防风,还有风帽的款式。而步营比起来,几乎什么都是不是!

闹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历史上有过无数种闹饷的案例。

当然了,单纯闹饷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千里当兵打仗,大部分人都是为财。如今,待遇差距如此之大,步营的士兵们这么能受得了?

大家都是京营的士兵,一碗水端平才是最应该出现的场面。

要是边军也就算了,有差距那是应当,近在咫尺还要分个三六九等,那可就说不过去!

对于闹饷的事情,士兵们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反正即使闹得再凶悍,最后收拾的不过是那些带头之人。

对于基层巨官和士兵们,基本上都不会惩罚。

所以说,闹饷对于士兵们来说基本上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机会有,他们就能冲破底层,成功成为掌握更高阶资源之人。

只不过么,这次的闹饷动静有些大!

以往顶多就是在自己的营地或者防区才去什么样的措施,能够成功宣告他们的诉求。

现在在城门前等着,难道是要攻城么?

当然,攻城的念头在人们的心里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瞬间消散。

他们比起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也就是在装备上的种类更多一些。

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他们的兵刃们都套着保护套或者索性就拿着没有开封的库存装备出来。

北城门,因为步营不请自来,大门已经仔细收起来吊桥,并且守军们也摆好架势,准备随时迎接。

看着步营的架势,守城的将领心情有些复杂。

经营的待遇不差,而且什么东西都帮着提供,比他们守城的可好好多了,怎么现在,就有人造谣捣乱?

直到现在,守将都没有把步营的闹饷当成是哗变!

朱振三在等,他为了将那些大头兵们忽悠出来,并没有带什么远程的武器,也没有带强大的火力,也就是带着一些长短兵刃。

忽悠人们来的原因就是闹饷,如果说那时让他们都带上重型装备,谁都知道那是哗变,能响应之人就太少了。

虽然说他们没有重武器以及工程装备,但是北门依旧能够打开。

当然了,不能依靠他麾下的士兵冲锋,而是依靠另外的人。也就是那个居中联络之人。

朱振三的京营无法起到攻城的作用,也就是接下来的任务。

而在此之前,已经下过不少功夫。

“阿昌,你的消息可准确?”

朱振三问问身边的副手,他们俩算是步营当中难得一些从基层爬上来的军官。

“将军,他们言之凿凿,必定会准时打开城门,再者说,他们真打不开,咱们就当自己是来闹饷,也没有什么不妥。”

阿昌是他的副将,一副鬼心眼,与他接头之人说的很确定,只要他们能带着队伍过来,便能打开北门。

为此,阿昌便向朱振三提出来建议。

只要是有人打开城门,他们就按计划行事,一旦出现意外,城门没有打开,他们就在城门口游荡一番,等到有人来给台阶之后,便会下去。

闹饷和哗变造反可是两回事,没有人帮忙的话,仅凭他们三四千人的队伍,想要攻城就是吃人说梦。

时间一点点过去,双方对峙的氛围也渐渐发生变化。

刚开始还士气狰狞的闹饷队伍,这会已经不如之前。

要说他们也是真傻,以往闹饷都是在春秋等气温合适的季节,现在冬日严寒。

人们在外边骂会,都觉得手脚冰冷……

如果还不能开门的话,只有一点点的机会也会渐渐消失。

城墙上的守将一动不动,而且还没有什么变化。根本看不出来能有什么机会搞事情!

“再不来,咱们只能回去了。”

队伍出来的匆忙,所以他们就没有带着夜晚宿营的东西,还想着一白天就能确定,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情况,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可就真的没法控制了。

正在他们在做决断的时候,城门上突然有了变化。

只见方才还在守护者城墙的士兵,开始收起兵刃,渐渐退后几步。

这是要撤了?

那不可能吧,现在好歹有人在成外边闹事呢,他们就在这样走了?

正在阿昌和朱振三还在怀疑的时候,方才站在城头的守将,竟然也掉头了。

这是唱的哪一处?

难道说?

他们真的已经实现了,能让他们这些人进去?

里边的人究竟使出来什么样手段,竟然不声不响就做到了!

456 打开城门

“看样子,是在换防!”阿昌仔细观察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换防?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换防?不过么……正因为换防,我们才有机会!”

城下有人在闹腾,城头士兵换防,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朱振三一眼便看透了背后的本质!

这可不是什么换防,分明是给他们进城做准备!

随着指挥官离去,城头上的士兵渐渐走了大半。

当然,即便走掉大半,仍旧比平时要多。

毕竟,城墙上只是站岗的话,一百丈也就那么几个人。

也就是在这时,大门吱呀呀的打开了!

就这样打开?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的目的或许不同,但是没有人能想清楚,要么是方书安还想着,这里边到底有思考在其中。

正在换防的士兵,瞬间陷入混乱当中。

还在城下的步营们,迅速反应过来,撒丫子就往城内冲!

这可是捞功劳的时间,也就是憋着看谁速度快。只要能冲进去,将军答应的条件就能实现!

看着城门下蜂拥而入的士兵,城墙上已经停止换防,并且迅速进入战斗位置!

不管上架命令日和,作为城防兵,他们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守住城墙!

即便是有人下令要放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京城城墙,才是他们最大倚仗。

守城官兵开始动手的时候,场面已经从闹饷变成了暴力!

那就不再是最开始的打算。

只是,到底是谁泄露风声,有到底是谁动了此一次手?

朱振三不敢抬头,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用?

何况,现在的他,已经是没有任何皇室信息的资料。

即使他跳出来说自己是,真正的还有几个人能信呢?

头顶箭支和擂木如瓢泼大雨,人们一倒下就是大片!

不过因为他们距离城墙实在是太近,人们几乎一口气就能冲进城门楼子!

所以虽然火力凶猛,却没有阻挡住他们在自己的口吻写。

城墙此时的人手明显不够用,虽然有人前来支援,但是毕竟他们离得远,并不方便。

也就是在战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批黑衣人。

他们个个身手矫健,功夫了得。

城墙上的守军,都在盯着那些黑影。

也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在地面,无发开展,没有此前训练出来的阵法使用。

黑衣人的出现,让朱振三减少了很多压力。

此时人少,还要有人腾出手来对付黑衣人,所以步营冲击的速度更快。

只要他们能冲进城墙,躲进城门洞子里,或者是其他能阻挡箭雨的地方,城墙上的守卫就更没办法了。

虽然说城头激战的正热闹,但是他并没有找人帮那些黑衣人的忙。

除去彼此不认识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例如,朱振三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保持城门的开启状态!

仅仅凭借他几千军队,想要让京城改天换地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说,有人帮着他们打开城门,而他们能够守好城门的话,便能得到更多的人驰援!

因此,朱振三并没有着急去解决城头的敌人,而是将路线摸清楚之后,便等着其他队伍的到来。

城头厮杀的十分激烈。

黑衣人少,一共不超过两百余人。

而且,他们都不是经过完备系统训练的军人,所以在战争上,不可能不吃亏。

那是讲究阵法的地方。

不过现在并不能显示出守城官兵阵法厉害的一方。

毕竟城头位置有限,人们无法列阵,只有一对一互砍。

就是这样,依旧不够展开。

所以二百来人的黑衣人,看上去作用十分明显!

方书安跟着大部队到来的时候,步营已经和调来的官兵们开始了接触。

毫无疑问,因为步营另有目的,所以面对守军的进攻,他们只有防御的动作,并没有要向前冲击的架势。

论战力,虽然步营水平差劲,但是面对守军,还是要强一些。

毕竟步营是真正的野战部队,而守城军就真的只是守城。

再者,现在赶来的守军,都是从附近赶来支援,他们各有统属,暂时无法集中进行指挥!

不过么,场面随着李尽忠带人出现,渐渐好转。

这厮不知道是从熊府还是哪里出来,身上穿的那叫一个锃光明亮,显然是在干什么需要脸面的事情。

“列阵!”李尽忠指导了不同人培训,因此还是很有办法让他们集中起来,统一听令。

虽然说,守城军在阵法上更是菜,连步营的零头都比不上。

不过,好歹人们都学习过阵法的布置。

捡起那些东西、跟本就不需要从头再来,只要是口号和阵法应用合适,就能从零开始!

“杀,杀,杀!”几声呐喊之后,守军迈着同样的步伐,开始向城门压缩!

只要能将他们挤回去,那就是大功一件!

看着两个战场,两队对手,依旧在互相砍杀,而且么,局面也越发明显。

两百黑衣人虽然是开始能占住上风,

但是随着不断有人倒下,形成的震慑力也不如此前那么强横。

而城墙下边的步营,在守军的压迫下,从街道上开始向瓮城里便推。

看样子,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将其打回去!

造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又没有多少人手。

想要搞定京城,起码要十倍为之,才有可能。

城内守军少说也有一万,想要搞定这一万人,如果不用其他办法的话,少说也要用五万。

硬实力不济,只有采取这种办法!

杀生震天中,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不是方书安他们想要看到的情况,怎么说也得有一些看上去不太差的效果吧。

正在双方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一大片烟雾。

“是谁的人?”

方书安心里一紧,如果是对方的援军,那么可就是腥风血雨了。

如果是自己人驰援,那么下场还能好点。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直接杀到离转弯很近的地方。

不行,不能耽搁了,赶紧确认对头的实力,然后分辨如何进行。

457 张惟贤!

457

看见旗帜的瞬间,方书安瞳孔一缩!

因为举起的大旗是个“张”字,有这个旗帜的只会是一个人,那就是张维贤!

张惟贤来干什么?

他是有朝廷授意,还是自己的行为?

方书安脑子飞速旋转着。

他带着兵现在来,真不是应该出现的局面。

此前已经将节制京营的权利给了刘綎,现在又带兵出来,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是要和朝廷抗命?还是说,为了营救?

又或者?

他和李尽忠对视一眼,尽管是数九寒冬,彼此的汗水依旧顺着额头流下来。

谁都不敢相信,是张惟贤在背后捣鬼!

他可是与大明同售的世袭罔替的国公,没有任何理由不遵命!

想归想,还是要先弄清楚!

“你说,他是来摘桃子,还是来……”

后边的话,两人不敢继续下去。

如果只有朱振三,那么怎么他也不可能成功,但是有张维贤帮忙的话,那还真有可能拿下!

看见来人,同样兴奋的还有朱振三!

总算是来人了!

现在来人当然不会是自己的敌人,肯定是来帮忙。

看看那些人,怎么能扛得住如此一股势力的进攻。

为此,刚才还占下风的步营,硬生生的将守城军压的靠后了些!

“尽忠,快去找刘老,只有他能扛得住!”方书安招呼着李尽忠,现在京里只有刘綎能压制张维贤!

挂着张维贤旗帜的军队,并没有马上冲过来,他们似乎在调整着节奏。

也或许是做着什么准备?

“要去你去,我来顶住!”

李金忠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将机会留给方书安。

“你快别胡闹了,你让熊二小姐怎么办!”

“熊二小姐?你难到就没有林大姐?还有,你要知道,你更重要的是有天下!大明能离开我,可离不开你!”

李尽忠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识,方书安是什么人,那是大明最不能少的人之一。

他李尽忠倒下去,还能有张尽忠、王尽忠。

但是方书安倒下之后,便再没有另外一个方书安了。

“你……唉……”方书安叹气一声,无奈的被李尽忠推着向外走。

“慢着……”

“慢……慢什么!再慢你想走都走不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

“看什么看,赶紧的!”

“哎呀,尽忠,你快看那些兵,他们的意思不想是攻城!”

“什么?不像是攻城?”李尽忠这次啊明白,方书安一直阻止他的意思。

难道说,张惟贤带着一只大军过来,真的不是要谋反,而是来……看热闹的?

虽然说这种危急关头,保持中立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种非你就我的情况下,根本不是做墙头草观望的时候。

那样任何一方胜出,都不会觉得他是在帮自己。

“看那意思,他们是冲着乱军去的?”李尽忠看了看势头,明白了方书安的意思。

那些骑兵的进军方向,正是在渐渐完成排兵布阵的步营!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很有意思了。

方书安和李尽忠的都在心里判断着。

当鼓点敲到最繁密的时候,骑兵们终于冲刺到城墙跟前,毫无疑问,他们的冲杀目标正是只带着部分兵刃的士兵!

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兵,步营在没有结阵的情况下,跟本就不是对手!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一样,除去一些骨干分子外,大部分人都被按在地上,那些敢于还击的死硬分子,都被砍倒在地。

一时间,步营数千人的叛乱就被砍瓜切菜一般解决了。

张惟贤威风凛凛,身披家传的铠甲。

看见方书安等人,便笑呵呵的道,“线人跟我说,在陛下登基完之后,他们才有可能发动,现在看,那些线人说的还真蹲了。”

“国公爷的线人真是手眼通天,小子佩服佩服。

方书安表面恭维着张惟贤,实际咋想着,究竟应该怎样顺利的离开此地!”

“好了,你们去吧,此处我来处理。”

对于张惟贤的提议,方书安和李尽忠都不清楚,是都应该去一样?

如过不走的话,好容易有个离开的理由没了,而且,也会让其他人感觉,自己两个人并不听从张惟贤的安排!

点火火石之间,方书安已经做出了决定。

“好,既然有国公爷在此地,那最好不过了,我么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

说完,方书安拖着李尽忠也就离开了。

当然,那些临时收集起来的士兵也需要跟着他们早。

只不过,在两部分人都没有注意的城墙上,尤其是瓮城城边上,方才摆着的一排火药弹,再被悄悄拿下去!

如果方书安知道在翁城里准备了火药弹,他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就是那些指挥官,宁可要保守用它,也绝对不允许使用。

想想真是后怕,在最为关键的时候,都没有使用,也不知道他们要在怎样的情况下使用火药弹。

也就是说,哪怕就是现在的人马都能过来,还都有可能歼灭大部分军队!

京城的几大城门都有瓮城这样的几口,只要将大部分人放进去。然后用迅雷弹清理。

对方想要赢下来,那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方书安不知道城门上布置有多少迅雷弹,但是他们知道在此前送过来的迅雷弹了不是小数目。

而且,这类东西都是消耗品,一次次的试用以及训练以后,不会有多少存货!

所以,方书安是真的想不到,守城军队手里,已经有那么多的迅雷弹了。

他们不知道不要紧,守城的将领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是这次下的命令,却就十分草率了。

直接将军队使用迅雷弹的权限取消!那么遇到问题,难道是让所有人帮忙么?

而城墙边上,失去绝对优势的步营,正在被手脚武器当中,不管是长的健硕还是长的普通。

所有人都在被检查着身体!

看看身上有没有被藏起来的什么东西,那样的话,有可能会逃跑,也有可能会再次哗变,还有可能会伤到他人,总是就是全部拿走

458 最好的选择

对于步营的叛军,朝廷处理的极为迅速,直接不经过审判,就在城墙下接到命令。

直接发配到辽东!

那里,熊廷弼要人都要疯了,他根本就想不到,辽东可耕地的数量,竟然要超过北直隶、山东等地之和!

比较此前的计算,需要的劳动力和劳动工具动辄几倍以上!

不管是对于大明还是对于熊廷弼来说,都是幸福的烦恼。

需要的人马越多,就说明生产的潜能更大。

而潜能越大,也就意味更有可能产出更多粮食。

能生产出更多粮食的话,至少能让大明百姓不饿肚子。

……

按理说,zàofǎn之人基本都杀头了,哪怕是数量巨大的士兵,也会选择流放!

当然,在别人眼里,去辽东也是流放,而且是超过三千里那种。

但是相关人员都知道,他们真正到了那里,会比在京城周围不差!

京营虽然相对宽裕,但是也算是军户,没有多少银钱,还没有自己的土地。

没有银钱、没有土地,如果他们能去往辽东,局面会是截然相反。

但是在辽东可就不一样了,那里可是给东西让人去种啊!

现场负责核验姓名的两个刑部书记官,还在嘀咕着。

“你说,辽东那么好的地方,怎么就便宜了这些zàofǎn的王8蛋呢?”

听见有人说自己,刚被押过来的罪犯想要争辩几句。

但是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好很无奈的停止自己想要做的动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书记官们的对话还在继续,“好地方怎么了,都说是好地方,得有人愿意去才行啊。你看看前期愿意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对那些首批去辽东的人,都很有意见。虽然说,大明刚开始进行移民工作,处于困难,找不到自告奋勇并且又是家清白之人。

当时就搜罗不少人,只要是能够离开的,都被发给熊廷弼。

“说的轻巧,正常人是那么容易的么,能看的上内容都是些什么人?”

“我和你说,有家里一堆儿子的、有老光棍、有无赖、有小混蛋,总之就没有一个正经人。你说那些人去了辽东,正经人谁还愿意去?”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子,那些正经人在本地都能很好的养活自己,所以他们没有必要去遥远的辽东,感受天寒地冻,感受没有人愿意去体验的生活。

虽然,那些体验是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书记官们的谈话,让听到的叛军士兵感觉到了希望。

难道说,极北之地真的是童谣里说的那样。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这次zàofǎn,还真不算白干。

当军户的子他是受够了,自家还算况好的,有的军户家里,因为人太多,到手的东西不够,家里女人都做起了半掩门子生意。

若不是如此,他们步营也不会因为去闹饷拿钱,就被朱振三忽悠来城下。

神机营和神枢营,士兵的待遇很高,所以他们对于贫穷的感觉都不明显。

相比之下,步营的待遇实在是太差劲了,他们迫切需要各种方式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

方书安和李尽忠正在往刘綎的宅子走去,两人都不曾说话,在思考各自的事。

北门杀声震天,按理说现在京城应该人心惶惶才是。

但是人们似乎是没听到一般,依然在进行着自己的生意。

这让方书安很是纳闷,难道说,民众对于大明必胜的信念,已经强悍到如此程度了?

那么按照这种心态的话,后来建州部不可能打进京城啊!

带着疑问,方书安飞快的问过一个活计,才闹个清楚。按照那伙计的说话,像这样闹饷的况,经常会有。

闹饷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不必引起恐慌。

至于说喊杀声,人们就再理解不过了,虽然京城许久没有听见喊杀声,但也正是如此,就证明,城外的喊杀声也不足为惧。

得到答案的方书安,为此生生感慨。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给了他们信心呢?

而在城外,张惟贤很快也完成对叛军的隔离审查以及押解的安排。

“记住,此番你们要好生安排,千万不敢让一小堆人里,出现两个以上背景统一,来源接近。那样的话,没准会有人卷土重来。”

事安排之后,他也迅速向皇宫赶过去。

如果最后一步没有做好的话,那么今的一切都将是无用功。

“你们按照命令处理此事,什么都不敢耽搁。”

张惟贤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能不能趁着这点时间将整个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是十分重要的事。

如果能解释过去,那么他的话也就是这样了,再也没有人知道里边发生过的故事。

皇宫之内,朱常洛终于名正言顺成为泰昌帝。

他看着手里的线报,若有所思。

“看样子,发配去辽东的壮丁不成问题。阁老,你说说,还需要将他们家一起搬过去呢?”

泰昌就叛军家属的况还有些疑问,需要商议一番。

“依臣来看,就带上吧,让他们举家去辽东,怎么说也能有不少收成。靠着收成,他们也能很好的过冬。”

方从哲就发配辽东给出了自己的选择,按理说家属并没有犯错误,所以还真没有必要去一起流放。

但是一来是谋反大罪,二来是更给那些家属们制造一个正常生活的机会。

在京城待下去的饿货,换到辽东,可就是生路,将来他们能剩下孩子,那么对于辽东平定的意义重大。

“那城墙上的士兵,没有多少伤亡吧。”

“除了几个有伤亡,别的都没有太大况。”

“陛下您为了熊大人辽东的书信,真是煞费苦心。”

其实,谁传令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下命令的人是谁。

是泰昌亲自下令城墙守军不用迅雷弹,里边自然有着皇帝的考虑在其。

可能是为了不伤及无辜,也可能是为了需要更多的壮劳力。

将那些zàofǎn的士兵送到辽东去开荒,可以说是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方法。

所以,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

。6

459 堪比曹操的国公爷

“英国公的事情,阁老怎么看?”

方从哲一直就在等着这个问题,终于还是到来了。

“按例,现在京营由刘将军统御,英国公不该插手。但是事出突然,并且那些人也多是英国公旧部,有他带领去平叛,也说的过去。就是以后,到底是英国公还是刘将军执掌,还是要分清楚。”

刘綎的意思很明白,这次虽然是英国公一边通风报讯,一边平叛,但是他再度带着旧部去平叛的事情,还是有越俎代庖之嫌疑。

也就是君臣二人在讨论他的时候,太监通报,张惟贤觐见。

“说曹操,曹操到啊。”方从哲捋捋胡子,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泰昌从他的笑容当中,读出来一些意味。

老方就这点好处,他是万历留下来的首辅。

直到现在,泰昌没有表现出任何更换首辅的原因就是因为,老方一点都没有倚老卖老的劲头,他还一直保持着最开始当首辅时候的谨慎。

能保持这样一个姿态,名留青史的名相当中,没有几个能做到。

其中尤其以张居正为代表,但凡是他能在万历面前多给一些面子,也不会遭到人死灯灭的结局。

“阁老,该问的你来问,朕听着就成。”

泰昌为了表示对老方的尊重,特意嘱咐一句。

这就是他与老子的差别,像是这样的事情,万历从来不会明说,需要老方自己去领悟。

泰昌就不一样了,有什么话就直说,省的绕来绕去。

“老臣张惟贤,参见陛下。”

张惟贤行礼之后,与方从哲打完招呼,立在一旁。

几人站定之后,老方清清嗓子,开始正式问话,“英国公,你是如何得知,朱振三等人要闹饷?”

“闹饷?”

英国公微微一笑,表情露出难以言明的含义。

“阁老,他们的闹饷只不过是借口而已,真正要做的,是谋反!”

张惟贤说的斩钉截铁,倒是当泰昌和方从哲都愣住了。

说闹饷,不过是说的委婉一些,明眼人都知道,朱振三的行为,就是奔着逼宫去的。

然而,张惟贤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着。“以朱振三的实力,谋反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福王!”

“什么?”泰昌和方从哲近乎于异口同声。

泰昌帝朱常洛更是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

按理说,他是知道福王有造反的意图,但是张惟贤嘴里说出来,总是不对味。

方从哲先反应过来,问到,“国公爷,福王意图谋反,您是如何知道的?”

东厂和锦衣卫都没有得到的情报,张惟贤如何能得到?

“情报?在他们看来自然是情报,在老夫面前自然不是,福王派人传话过来,说只要老夫对京城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便封王,。世袭罔替!”

封王?

如此大一个瓜,方从哲看看朱常洛,后者没有张嘴的意图。他便继续说道,“看来这福王还真是敢许出去啊,大明异姓王,还是世袭罔替,将是头一个啊!”

话说到此处,泰昌接过了话头,“福王给的价码不低啊,英国公何不考虑一番?”

“陛下!”张惟贤当即跪了下去!

两人都看出来,朱常洛生气了,但是生气的原因,就有些微妙。

事实上,他生气的原因很简单。

福王和张惟贤暗通款曲,而且在行动之前,身为英国公的张惟贤,还不将具体事情说明白,反而擅自行动。

如果他带兵不是平叛,而是与朱振三一道的话,那现在泰昌可就不能在这里说话,说不定已成为阶下之囚或者身首异处。

做臣子做到这一份上,皇帝自然是不高兴。

即便是事情紧急,好歹那些通风报讯之人提到一些啊。

“老臣惶恐,实在是时间紧迫,怕禀告陛下后再等待下一步命令已经来不及,只好擅作主张,先解决掉那些谋反之人,再向您请罪!”

说完,张惟贤紧紧磕在地上,不再动弹。

方从哲看看他,再看看泰昌,在后者的注视下,缓缓的摇摇头。

泰昌无声的做了个叹气的动作,继续道,“起来吧,你虽然有错,但是做事也是为江山社稷。此事就到此为止,朕不再追究。”

能得到如此结果,张惟贤也是有些错愕,看来这个皇帝确实比他爹要好说话的多啊。

不过,片刻之后,泰昌继续说道,“以后京营的事情,英国公一点也就不要插手了,再出类似的事情,刘老将军那里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

那不过是借口罢了,实际上是双方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英国公保留着这个消息,一直不说,到了攻城的时候才来救援,很明显是在坐山观虎斗,或者是在待价而沽。

如果他真的想要救驾,只需要在起兵之前将之拦截在半路上就能办到,何许要等到人们赶到城下

那种情况下,也不用冒险将人马放进瓮城来清理!

当时人们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能在瓮城结束战斗,让叛军们缴械,就将他们发配去辽东。

如果不能将其压服,那么只有采用另外一个方案,就是用迅雷弹,将叛军们彻底消灭!

对于张惟贤的想法,方从哲心知肚明。

这厮就是待价而沽,最后发现基本上没有可能,所以他最后才决定站在朝廷这一边,而不是福王那里。

张惟贤的选择是正确的么?

很难说,但却是最稳的选择。

诚然,按照福王的许诺,如果成功的话,很有可能是大明第一个世袭的异姓王。

但是风险也大,只要失败,英国公的封号将被彻底取消。

传承两百多年的英国公,就要在他这一任上消失,那样付出的代价太大。

事实上,只要稳住不作妖,英国公一脉将会一直流传下去,毕竟是大明世袭罔替的国公。

事情的处理方式,基本达到张惟贤的预料。

明知道是造反的行为,他却没有上报,虽然是平叛有功,但是仍旧逃不出惩罚。

现在泰昌嘴上说的处罚,其实真的算不上处罚。

兵权此前几乎已经交出去,所以实际上并没有失去多少权利。

460 尚膳监下毒

三个人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安神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按照惯常来说,他做事是四平八稳,向来都给人十分稳重的状态。

但是么,这次不一样,他步子很急,像是有即将爆发的事情一样。

奇怪,很奇怪,以前很少如此过。

王安的性子很稳,属于与世无争的类型,能令他如此,看的出来事情很严重。

方从哲甚至是担心,又有什么地方杀来一支军队!

一支步营就让现有的城防有些紧张,如果再多两支,那么京城的防护可就真的稀巴烂了。

不过,很明显,王安并未想要将事情在三人面前说出来,而是跑到泰昌跟前一阵耳语。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泰昌表情开始变化。

“什么?竟敢如此!给朕将那些人剁碎了喂狗!”

泰昌相比万历,可以说是泽心仁厚,能令他生气如此之大,可见事情糟糕到什么程度。

“你将事情说与阁老与国公,无需隐瞒,他二人都是大明柱石,有权利知道此事。”

见皇帝如此说,老方和英国公都不约而同的站直了。

这是皇帝信任的一种表现,无论怎样都要表现出一副很有意思的模样。

“尚膳间发现几名内侍串通,要在陛下的食物中下毒,幸好有忠于陛下的小内侍发觉,才……”

王安后边的话不用说,两人也知道是何意!

如果真是让他们得手,那泰昌终究还是会完蛋。

阴险,实在是太阴险了!

明面上,表面闹饷、实际上谋反;暗地里,竟然还在下药,这做法可真的是里应外合,双管齐下了!

只有有一种方法成功,泰昌还没坐热乎的位子就要让出来。

至于福王继位或者是朱由校继位,那就不好说了。

当然,陷入思考的不止有泰昌自己,还有方从哲以及张惟贤。

方从哲考虑的事情,则是如何在这样的关头,稳住局面。

虽然说内侍之中出了叛徒,但是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能一刀切,需要找到合适的办法筛选。

至于张惟贤,他想的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

是此事涉及到的其他事。

福王的传话当中,并没有要说他们会去给泰昌下毒。

那么不是福王的意思,又会是谁在背后下毒?

是福王有意瞒着他?

难道说还是有人自发的?那就过于玄幻了。

不过,两人顺着尚膳间这一思路,都向上思考,于是便都想到一个人。

那便是已经在西山的太妃,郑太妃!

王太后与人和善,她与泰昌也没有任何利害关系。

而郑太妃就不一样了,她可是福王生母,如果下毒得手的话,毫无疑问,福王将是最大受益者。

想来想去,也只有她是最大的嫌疑。

福王的手能伸到皇宫内,还是尚膳间几个小太监,难度很大。

如果在不惊动东厂的情况下,收买一两个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那是好几个,凭借福王的手,根本伸不进来。

而郑太妃去西山不过半年时间,她打下的基础仍在。

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栽赃陷害的情况。

为了让郑太妃失势,索性让人给皇帝下药,并且,要故意让人发现!

等到发现之后,一口咬死是郑太妃!

后边的戏码么,就好办了,一直咬死不改口,他们也不能怎样。

只要罪名坐实在郑太妃头上,想要不死,也得掉层皮。

也就是他们在天马行空想着的时候,又有人来报。

那几个尚膳间的小太监,真的死了!

他们在口中含着剧毒,被抓住之后,还不待审问多少,便死了,一个没留!

听到这个消息,方从哲面皮冷不丁一笑,由于表情实在是诡异,连在对面的张惟贤都在心底颤了一下。

论起阴狠来,还是文官们厉害,他们这些武将比较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阁老,您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死无对证,眼下手中已有的证据都指向太妃……”

“陛下,是时候问问郑太妃了!”张惟贤也在一旁加一把火。

在他看来,事情清楚,证据也不少,只需要当面质问,就能发现问题。

“不可,郑太妃虽然不是陛下母亲,但是毕竟要按母亲执礼。天下没有儿子审问母亲的道理。所以,我们还是死了要去询问郑太妃的想法。”

“那怎么行,即便事不是她干的,也有莫大的关系,如果不问问,如何能说得过去?”张惟贤一番话,又回到当初他和老方二人坐镇中枢的画面。

“问,自然还是要问的,诚如国公所言,不问当然说不过去,但是怎么问,由谁问,这里边可就有意思了。”

方从哲微笑着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那还请阁老说说,应该怎么个问法?”对于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张惟贤不是不会,但是在此类场合,他确实不错。

“我们只需要将所有的卷宗和分析写好,呈给太上皇,最后的结论,太上皇定夺就是。”

方从哲说着他自己的想法。

嗯?还真是那么回事。

泰昌和张惟贤,都十分赞同老方的说法。

虽然说现在泰昌已经正式加冕,但是太上皇万历仍旧在世。

那样的话,关于太妃的事情,还是要由万历来决定。

反正收集的证据很全面,就连分析结果都在其中。

所以说,这样的事情们必须要交给太上皇去进行。

分析完郑太妃的事情,几人再讨论一番,便各自回去。

路上,张惟贤长吁短叹,一直得不到缓解。

“公爷,您这是……”

“好好赶车就是,我无大碍。”

他并没有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事实上,是根本不能说。

对皇帝和方从哲的话,他只说了一半。

虽然说,他确实和福王有过接触,但是那是出于什么目的,要什么样子的诉求。

就不是他们能够想到的事情了。

张惟贤一直是纠结,一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决定,站在朝廷一方,而不是福王那一侧。

当然了,最后放弃的原因,确实因为福王的实力太过差劲。

想要靠着几千人就想成功,那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张惟贤作出他的选择。

461 谁还不是个狐狸

失去的不过是本来不存在的带兵权利,张惟贤还算满意。

在别人眼里,或许他是福王的一枚棋子。

但是只有那么一些人才知道,福王何尝不是张惟贤利用的目标呢?

他看看天边残日,正是斜阳坠落,将夜时刻。

同样的黄昏,同样的画面,同样冰冷的寒风。

张惟贤想起了从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四六不懂事的孩子。

彼时,英国公还是张元德。

当他对张惟贤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后者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大明祸福与共两百余年的英国公家,竟然也有着别样的想法。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英国公两百余年的传承,究竟是不是张元德说的意思。

毕竟是口耳相传,到了这一代,是否会有一些偏差,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按照张元德的说法,众勋贵也是与朱明休戚与共,同样也是一起治理天下,老朱家带头,众勋贵如星捧月,最开始,这个原则执行的很好。

但是从土木堡之后以后,情况便发生巨大变化。

由于勋贵凋零,文官集团迅速崛起,再加上成祖得国不正,朝廷成了文官和厂卫为代表的宦官集团对抗的场面。

而作为四大世袭国公的后代,英国公一脉,一直幻想着重新恢复明初的荣光。

大明的勋贵,怎么也要在朝堂上说话掷地有声,南征北战有用武之地!

想法是好的,有了目标,去执行便是。

可惜啊,张惟贤领会的就有些偏颇。

在他的理解里,勋贵掌实权,才是最大的事情。

哪怕是皇帝反对,都可以想办法找一个不反对的皇帝!

为此,他便惦记上了朱常洵。

按理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常洛才是诸皇子当中最适合做皇帝那个。

但是,也要看理解的角度。

某种层面来说,朱常洛能力太强,年纪长,心智成熟,如果成为帝王,便很难受到张惟贤左右。

朱常洵不一样,虽然他笼络人心的能力很强,但是他执政能力就要差几个档次。

水平差不要紧,不是有勋贵和文官们呢?

这时候,他就能插手政事,从而渐渐恢复勋贵的荣光。

想法不错,正如同当年长孙无忌他们选择李治一样,中庸之人容易摆布。

但是,也要看万历是不是头昏眼花,更要看朱常洛是否手松。

很明显,万历最终的决定还是要将大明交给靠谱的儿子。

朱常洛同样怀着对于家国天下的执念,并不想让出来位子。

再说福王朱常洵。

他对皇位倒是也有着同样执拗的想法,可惜啊,只不过是个样子货。

表面上的本事和私底下的手段,都要差一些。

当然,这是张惟贤的看法。

实际上,如果没有方书安这样一个无解的bug,说不定泰昌会和历史上一样,只有几个月做皇帝的时间!

不过,即便是泰昌驾崩,朱常洵依旧没有机会,最后皇位还是落到朱由校头上。

所以说,朱常洵空会喊口号,但是做事不行,典型的嘴炮货。

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张惟贤经过最后的纠结,还是放弃与朱振三一起向京城施压。

因为他明白,尽管自己手下能调动几万人马,但是刘綎经过改制,同样能调动不少人手。

再者说,还有在京城左近休养生息的支援辽东的大军。

由于各大商队运送了大量物资,所以他们能在京城待到春天,道路好走的时候才启程。

对于这一支不可忽视的军队,张惟贤心里有数,那是刘綎和方从哲故意放在京城的军队。

新春是登基大典,京营又不在自己掌控之内,虽说那些大军不一定都能忠心耿耿,但是只要多一方牵制,就能心怀鬼胎之人有多忌惮。

这也是促使张惟贤放弃他与福王约定的一个原因。

“老爷,到家了。”

随着车夫一声,车马慢慢停下来。

按理说,他这样的武勋世家,上朝应当骑马,但是冬日的京城实在难受,所以马车也成为不少人的配置。

“告诉门子,明日有人来,就说出门了,不要见客。”

“是,老爷。”

张惟贤吩咐完之后,便走进家门,今天在宫里的事情不多,但是两个人的态度值得他要好生琢磨一番。

复盘一番几个人的对话,看看他们背后究竟还有什么隐藏的含义。

……

而在刘綎府上,方书安和李尽忠两个小辈,等的都有些跳脚的时候,刘老终于出现。

“我的刘老啊,您再不出山,京城可就完了。”

刘綎好整以暇,笑呵呵的道,“慌什么,你们在辽东,可不是这样六神无主。”

“那不一样啊,当时咱们稳操胜券,现在这不是局面不明朗么?”

“你啊,平时的聪明哪里去了?你以为英国公真的会怎么样?”

刘綎问方书安这句话,后者冷静下来。

“这么说,您是知道外面的走向?”

“要是没有,我能跟你们在这耗着?”

刘綎说着,给两人思考的时间,自己饮些热饮子。

“您是说,陛下心里有数?”方书安有些不确定。

“要不然,你以为为何那些东南和西北的大军还不回去?明明年中就能走的一部分,除了留下需要接受迅雷弹训练的其他回去就是,为何要留着?真以为就是担心辽东有反复?你也不想想,为何在登基大典如此重要的时刻,那些大军的将领们,为何不来京参加典礼?”

刘綎连珠炮似的提问,方书安总算是回过味来。

看样子,朱常洛和自己爷爷两个人做的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多的多啊。

别的不说,就是辽东退下来的军队,都休整一年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难怪就是京营最近有异常,朝廷都没有拿出手段来。

原来就是想让他们显出原形,最后再出手整治!

若是没有修整的大军,当然要投鼠忌器,现在有一只经过血战的大军,虽然是来自四面八方,但是他们可是带着辽东作战的余威。

京营就算是秋操再厉害,还能和白杆兵他们比拼战力么?

462 神秘库大使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很残酷,在方从哲和刘綎合力作用下,京营最后也只有朱振三一番表演,最后还是便宜了熊廷弼。

将那一部连根拔起,连带着家属,整整两万人送去辽东。

据说后续还要牵扯到三四万人,毕竟一个家庭算起来,能送出的人不少,如此来说,也算是给开荒拓土做出一部分贡献吧。

从刘綎那里回来的方书安,便在心里思索着,朱振三的事情,朝廷究竟提前知道多少!

李尽忠不敢插话,他知道思考的方书安有多可怕,不过也不是没有事做,劳累一天,他便在椅子上靠着眯会儿。

方书安经过一番还原和推演,总算是得出来一个推断。

或许整个事情,本来就是一场戏,一场依旧被预定好的戏份。

考验的就是别人的演技,例如朱振三这样的就属于杀的那只鸡,张惟贤就是看的那只猴子。

当然猴子不止一个,还有很多围观的猴子。

纵观事情的来龙去脉,不难看出,朝堂老手们的功力凸显出来。

整个过程中,方从哲他们也是蔫坏,根本就不想把事情解决在摇篮里,而是直接等到谋反的时候,才来掐灭。

这样的态度,反过味来的将领们,都是一地冷汗。

朝廷是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么?

不是,他们知道的清清楚楚!

方书安一边推断,一边把自己思考的结果说给李尽忠听。

“书安啊,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李尽忠在一边,听着方书安嘀咕,到了这地步,他可算是能插上话。

“对啊,这就是他们的信心啊,知道那些人不能怎样,知道事情就在自己的掌握当中!”

方书安有些激动的说着。

李尽忠能理解,只有当你知道,无论对方用什么手段都不能逃出你五指山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你看吧,他们就是等着,等着朱振三犯事!这是什么样的手段?”

“什么样的手段?”李尽忠疑问到。

“虾仁猪心!

呸,杀人诛心!”

对于官员的手段,方书安这次的理解整整提升了一个档次。

虽然他平时也在谋划着什么,但是两相比较之下,还是老狐狸们的手段更加高明一些。

……

次日,孙承宗刚刚晨练结束,便有内侍来传旨。

朝廷派他去洛阳,调查福王参与谋反一案!

旨意传出,朝野震惊!

人们都觉得,这一次泰昌还会像此前一样,饶过福王,不曾想,竟然是此等霹雳手段!

同样令人吃惊的是,郑太妃被送往南直隶!

彻底的离开权力中心!

哪怕是她已经离开皇宫,到了西山,仍旧免不了去往南直隶,更加远离皇权。

原来,当晚,事情的经过就递到万历桌上。

虽然说他向来偏袒福王和郑太妃,但是在这件事上,万历再也不能视若无睹。

朱振三和张惟贤的证词,是压垮福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同样,尚膳监的事情,是压垮郑太妃的最后一根。

如果没有太监下毒之事,或许郑太妃还有机会,连带着福王还有机会。

但是下毒的事情出现,是将她逼上绝路。

因为,所有人都能联想到,万历当时突然中毒的情况。

原来只不过是捕风捉影,说背后的可能会是郑太妃。

现在事情一出,可不仅仅是可能了,即便不是她,也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跟随郑太妃一起去南直隶的,还有一个老人,便是后宫当中的库大使,一个神秘至极的人物。

当初,他曾经在郑贵妃手下救过人,而今,也成了审问郑太妃之人。

看见是他,郑太妃的求生欲望瞬间降低至零。

但凡是万历给她一点点念想,都不会让此人来。

不管是宫里还是西山的内侍们,无论是李恩王安,都会卖郑太妃面子。

偏生这个库大使,她半点都奈何不得。

“陛下让你来的?”

“按照您的理解,正是。”

库大使当然知道她说的陛下是万历,而不是泰昌。

“你来做什么?此去南直隶自有人照拂,不需要你。”

“郑太妃说笑了,老奴原本也不是为了照顾你而来,我的目的是什么,你心里明白。”

库大使是什么人,张居正和冯保他都不给面子,你郑太妃又怎样?

你就是脸再大,还能有慈圣皇太后面子大?

“本宫可不明白,还请明示。”

“张忠实和于思君等人,是你安排进去的。”

“张忠实和于思君?”郑太妃听见这两个名字,愣了片刻。

库大使还以为是被人揭穿之后的愣住,只有郑太妃自己清楚,她根本就不是认识这两个名字!

“何方妖魔鬼怪,本宫不认得。”

“您自然不认得,您若是认的,那还真了不得了,他们两个,正是给当今陛下下毒的两人!”

下毒的是他们?

郑太妃刚听见的瞬间,更是失神。

她安排的人,可不是这两个!

情况不对,难道他们是那两人找到的帮手,不,不应该,这种事怎么可能借别人的手进行?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什么东西!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她派去下毒之人。

换句话说,这两个人,不知道是谁找出来的替罪羊!

再往深处想,就更加可怕。

有人已经识破下下毒的事情,明明可以不让事情发生。

偏生,有人似乎就是要赶她下台,索性便找两个替罪羊,继续下毒的事情。

反正两人肯定是下毒之人的人,也好安排!

“您自然会说不认识,反正他们也无法作证。”

“心里有鬼之人,自然不敢作证!”对于这两个名字,郑太妃还是有些放心,她就不信,能将罪名栽上?

“他们不是心里有鬼,是已经化为孤魂野鬼,在等待着让他们替死之人的出现!”

死了?

郑太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俩死去之人,一定已经安排好后事,这样的机会,想要不拿下她都难。

“事到如今,我的话还有用?”她已经意识到事情是个圈套。

谁能想到,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昨日还是高贵的太妃,今日,可就成了被幽禁之人。

463 下毒的真相

库大使只管自己负责的事情,至于郑太妃说的她被冤枉的事情,听个乐呵就行。

一年到头,说自己冤枉的人可曾少了?

反正这样的事情,郑太妃自己是不可能承认的,真的敢说,任谁也兜不住,那样绝对就是送死。

但是不承认又怎样,不过是无谓的抗争罢了。

万历能将她送到此处再行询问,已经是表明心意。

如果还有心思,在西山问好,再送到南直隶就是。

“郑太妃,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您不如直接说出来。”

库大使尝试着用破罐子破摔的心思,来忽悠她。

郑太妃虽然经常脑子不灵光,但是在关系自己生死存亡的问题上,她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这番话问出来,她并没有答话,只是与库大使对视着,直视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里边看出来,眼前这人的底限究竟在何处。

“本宫知道你心里只有万历皇帝爷一人,但是那也不是你能欺辱到本宫头上的倚仗。今日我到了南直隶又能怎样,只要青山在,他日总能翻身,倒是你,还能有多久好活?总该为自己留条后路。”

郑太妃毕竟也是攻心的老手,大半辈子在宫里勾心斗角,也不是吃素的。

一番话想要反过来套路库大使。

对于郑太妃这样的态度,他心里有数。

“残缺之人,从未想过善终,能为陛下分忧,便是我等做臣子的本分,既然您不愿说,那我便原封汇报。还请您放心,虽然您不说,但是我也不会胡编乱造,告辞!”

库大使说完,拱拱手离去。

作为宫里的传奇人物,哪怕是在南直隶皇宫,他所到之处,都没有什么人敢露面。

能硬刚冯保和张居正的人物,可就这么一位。

出来南京留守皇宫,他抬头看看天,一个时代总算是结束。

晚霞虽然辉煌,注定要陷入黑暗。

下一个黎明到来的时候,定然会有更加绚丽的云彩,只是那时候,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

……

……

发配完郑太妃、处理完福王之后,万历明显更加苍老。

好容易能行走后,因为谋反的事情,再度难以行走,虽然说学院打制了一副上好的轮椅,但是终究不如自己来的方便。

在西山的日子不用处理朝政,并且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万历来说,本应是极好的生活。

但是成为太上皇之后,纷纷扰扰的人群也消失不在,难免有些落寞。

泰昌今日专门来探望他。

虽然在诸子当中,他是最不受喜欢的那些个之一,但是最终,皇位还是落在自己头上。

一见面,泰昌便张嘴说到。

“父皇,儿……”

万历伸手及时的打断了他的话,“如今你也是皇帝,莫要再称儿臣。事情发展到如今的样子,非吾所愿,天不假年,没有多少时间。

原本还想看看你和书院能出现何种精彩,现在看来,终究是敌不过老去。方小子怎么用,你要想好了,将来大明能到想象不到的高度,还要靠他,不过么,也不能一直由着他,要记着,适当敲打,用的是势,而不是其人……咳咳……”

万历难得一次说很多话,相比刚来西山,他又憔悴不少。

“您回宫吧,那里有暖房,也舒适些。”

“暖房,此处也有,病在心不在身,你只需做你想做之事。浔儿……”

说了一点,万历觉得称呼有些不妥,便顿一顿继续说,“福王不从中作梗,诸事也会顺利许多。”

听着万历像是安排身后事的言语,泰昌有些难过,事情到今日,即是他想看到的,又不是他最终期盼的。

为此,他刻意避开万历的目光,走到身后,推着其到温暖的暖房当中。

暖房的面积不大,泰昌推着万历进去之后,朝李恩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将要跟进去的太监和宫女们拦在外边。

“一个个没眼力价,看不出来陛下有话要说,门口伺候着!”

说完,他挥挥拂尘,带头站在门口。

眼见李恩如此,别人谁还敢造次?便也乖乖的等在门口。

泰昌过来,好容易找到无人的场合,自然是要说一些紧密的事情。

眼见李恩将人们拦在身后,泰昌斟酌下用语,便小声的说道。

“父皇,儿臣想推动税制改革,就是方小子说的那般。”

“此事……你自己把握,只是要做的话,再提拔两个学士,然后让京郊的驻军再呆上一年!”

“儿遵命……”

提拔两个内阁学士,一方面是有人可用,另一方面,也是松散火力。省的人们都讲火力集中在方从哲身上。

“对了,等到夏收之后吧,那时候学院的第一批学生,也能上手了。”万历能看透税改的意义。

他当初何曾不想延续张居正的法案,可惜当时墙倒众人推,就是他想留住几条,都没能付诸实施。

如今方书安提出的税改,比张居正那时还要激进,如果没有之前的东厂事件,现在的福王事件,万历也不相信他能做好。

这两件事情处理的妥当,万历也明白了泰昌的能力,只要能像这般一样稳住,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曾经,万历并没有觉得泰昌是个优秀的太子,但是一件件事情看来,或许只有他能给大明以新的迹象……

从西山回来,泰昌整个人并没有显得很高兴,反而是眉头紧皱。

“让其他人下去。”他朝王安挥挥手,小太监和宫女们便走了开去。

等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泰昌问道。

“两个人的家里安排的怎样?”

“按您的吩咐,都已经安排好,足够他们的父母活到离世。”

“那就好,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千万不敢让人知道。”泰昌叮嘱着。

当然了,主要说的是谁,王安心里明白。

天底下任何人知道都不要紧,只要西山的太上皇不知道就行。

王安也是没办法,这事还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法子。

实际上,尚膳监那些人,行事虽然紧密,但是方书安早就嘱咐过王安,要密切关注尚膳监和御药监。

464 魏忠贤的脑筋

所以,两人鬼鬼祟祟的时候,便给抓了现行。

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会上报泰昌。

正常的处理方式,按照流程来说,是将人押到西山当面对质,或者是直接轰轰烈烈的办了。

但是王安知道整个朝廷面临的情况,便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既然他们有这样的计划,不如将计就计,装作不知道。

只是呢,将人换了,原来的两个关起来严刑伺候,算是知道背后是谁在捣乱。

等到没有利用价值以后,再处理掉完事。

“王安,将魏忠贤唤来。”

“是,陛下。”

王安看看泰昌,踟蹰一下,便退下去找魏忠贤。

他走出暖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照皇帝的要求去办。

魏忠贤此人,本来是皇子朱由校的内侍,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泰昌调到宫中。

看上去像是高升,能够直接在皇帝眼皮底下做事,实际上就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泰昌身边有王安他自己,朱由校身边有王体乾,如果魏忠贤一直在朱由校身边,将来说不定能成朱由校手下的二号人物,成为司礼监秉笔或者是东厂督公。

但是泰昌将他调离之后,并没有安排到重要的岗位上,这样一来,损失的岂是他自己的未来。

魏忠贤刚来的时候,也以为是泰昌要重用他,直到将其在尚膳监晾了许久,他才明白。

新皇帝并不打算重用,只不过因为他是宫里的老人,儿子啊也在詹事府和东宫帮忙过,所以才将调来。

如此算起来,怎么会有在朱由校身边待着带劲呢?

但,皇命难为。既然是泰昌做出的决定,他也只有在尚膳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直到王安告诉他,要密切关注尚膳监两个职位不算低的太监后,他终于明白自己过来的意义!

原本宫里的老人,基本都是郑太妃的手下人,即使现在没有关系,势力依旧是盘根错节,难以捋顺清楚。

王安接受命令,是在帮着泰昌处理尚膳监,魏忠贤是朱由校身边人,换言之也就是泰昌的人。

相比之下,要不原来其他的太监们更加可靠。

并且,听闻此人心狠手辣,比一般的太监要敢下手的多。

有他在尚膳监监督着二人,王安可以将手底下的精兵强将派往别处。

也正是魏忠贤的观察,终于看出来下毒的计划。

泰昌要见他,也是要看看,此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品。

如果只是一般,那么此事之后,自然不会有其他事情安排。如果说还算机灵,说不定能安排一些事情去做。

魏忠贤小心翼翼的进来,看见只有泰昌一个人,心里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奴婢魏忠贤,参见陛下。”说着,便跪下去。

“起来吧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奴婢惶恐,定当知无不言。”

“好,朕来问你,那尚膳监下毒之人,可是你曾亲眼所见?”

嗯?

魏忠贤心里有些纳闷,这事情他是原封不动的汇报给王安,王安定然不会有所隐瞒的报给泰昌,难道是传达的不够,还是细节说的不清楚?

他想着,便有些吞吐的说着,“回……回陛下,正……正是奴婢。”

“好,既然是你,那么我来问你,下毒之人是谁?”

下毒之人?

魏忠贤这下彻底懵了,下毒之人是谁,整个皇宫谁不知道,现在安排他出现,究竟是要说实话,还是为以后的事情考虑?

短短的瞬间,魏忠贤想了很多,最后他心一横,只好说到。“张忠实和于思君两人,正是奴婢发现,其他几人是两人招出来的。”

说完,魏忠贤后背已经湿透,虽然泰昌没有说话,但是他知道,这句话就是泰昌希望听到的。

“好,不亏叫魏忠贤的名字,果然是忠于大明,以后就在尚膳监听用,后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泰昌心怀大慰,表扬一番魏忠贤,便令其退下。

当然少不了一份奖赏,去王安那里领即可。

对于自己刚才的反应,魏忠贤擦擦汗,表示还算满意。

他将整个事情的经过曾经详细的向王安汇报过,王安不可能隐瞒任何细节,所以泰昌必然知道事情的走向。

既然皇帝知道事情是怎样,却还要继续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还让自己再说一遍,目的并不是因为不清楚,而是要考验一番,看看是否能就整个项目产生的工作内容达成一致。

如果刚才魏忠贤傻不拉唧的将事情真实情况汇报,那么肯定就会说异常,如此情况下,想要再度获得信任,那就很难了。

想通此关节,他便屁颠屁颠的去找王安领赏赐去了,宫里的赏赐,也分为三六九等,这次的赏赐不用说,指定小不了。

“王公公,陛下让奴婢来……”

魏忠贤知趣的没有将领赏的事情说完,如果皇帝提前打过招呼的话,那么王安定然知道是何意。

“怎得,陛下是让你来领赏么?那好办,喏,拿着。”王安说着,从袖子里滑出一张纸来。

魏忠贤喜不自胜,拿到东西的瞬间,高兴的不得了。

“谢过陛下,谢过公公。”他并没有看东西,而是直接收起来,打算离开。

“慢着,不看看是什么?”王安数道。

嗯?这是何意?

魏忠贤心里纳闷,难道说还有什么说法?

他将东西取出来,瞄了一眼时候,登时很吃惊,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艰难的抬起头,看着王安。

“王公公,这是真的么?”

“真,自然是真的,但是你要有命花才是,这么一大笔钱,如果还堵不住你的嘴巴,只怕它连买棺材的钱都不够!”

五百两,张家商号的兑票,见到即可兑付的那种!

不过,也正是五百两张家商号的票,才让魏忠贤陷入两难的境地。

通常,宫里赏赐都是以实物为主,即便是银子,也是现银拨付。

谁曾想到,今日泰昌给的是外边商号的票。

至少,魏忠贤看出来两层意思,一个是让他守口如瓶,另一个则是在关键时刻,可以求助于张家商户号!

465 自下而上

调走魏忠贤,自然是方书安出的主意。

在做决定之前,方书安做了好几种选择,最开时候的时候,打算是直接除掉。

但是么,现在皇宫里还真没有几个能和魏忠贤类似的人物。

论起来,他毕竟是个人才,不用可惜,用的话,是把有可能是伤人的刀,需要好生琢磨。

决定用以后,几件事情就要展开。

首当其中的是,先将魏忠贤和客氏,这一对危害极大的组合分开,后边再徐徐图之。

原有的时间线上,魏忠贤能做到最后一手遮天,还不是因为客氏的功劳。

虽然说,魏忠贤能在朱由校手下混的风生水起,自然是与朱由校本身性格有关,但也与他和客氏的关系极大。

换换地方,有其他人带领的话,效果自然不同。

在更加老成的泰昌面前,想要兴风作浪,可就要困难很多。

现在的局面,泰昌帝不会仓促暴崩,因此朱由校会有成长空间,等到他成长起来,即便是魏忠贤还在,那就又是另一回事。

……

……

再说福王,虽然他遭遇最严重的危机,但是么,结果还是没有差到哪里去,他没有下狱,但是待遇比之此前就没法说了。

此前作为藩王,好歹还能在洛阳城溜达,只要不出封地,问题不大。

在洛阳城内,可以说是土皇帝,甚是是辐射周边众多州府。

但是孙承宗到来以后,得到的命令是直接将其禁锢在王府之内,好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若是不出门,倒也是嗨嗨皮皮,可惜,泰昌自然不会给他太好待遇,钱多总会拿着去请人下毒。

于是便名正言顺的降低福王的月俸,仅仅是账面上就直接砍掉三分之二,而户部那些又都是鬼精鬼精的主,当然知道福王是皇帝的眼中钉,于是在打折之后的俸禄上,来了个折上折。

或许有的人觉得不够仁慈,但是对泰昌来说,保留福王的爵位,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万历终究还是没有能狠心,算是保留最后一丝情谊,但是他已经是风烛残年,能保到什么时候,尚未可知。

……

登基典礼过后,各衙门恢复正常,但是他们也有个头疼的问题。

此前学院的人来实习,处理了不少积压的数据问题。

虽然说处理掉问题,但是又产生新问题!

数据处理不是官吏们的特长,当学生们带进来先进理念之后,各衙门已经离不开他们搞的规范化流程。

实际上,这是方书安故意搞出来的事情。

为此,他专门将课程设在了上半学期。

等到学生们回归上课以后,衙门的阵痛体现出来,他们迫切的需要有人来做相关的工作,为此不惜直接给出来空缺!

要知道,举人直接做官,那是明初的事情。等到现在,举人想要做官,要熬成老举人,并且给出来的职位也都是鸟不拉屎的官位。

而衙门开出来的,可是实打实的技术官僚!

像大使、检校、照磨这样的职位,一般来说,都是经验丰富的胥吏充任,此时给年轻的学生,也说明各衙门自发的搞起内部改革。

靠刀笔吏来做数据的时代,似乎要过去了。

很多时候,给个不一定是自上而下,也有自下而上,比如说对于数据统计的引入,各衙门主事之人都被学院学生们的水平和速度震慑到。

以往,要专门抽出十多人到几十人,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对账务等方面的数据进行汇总和分析。

有了实习的学生,三两个人进行几天的统计与整理就能完成。

对于效率的提升实在是太明显,本来年底就是各项工作收尾之时,如此一来,多余出来的人手就能协助他人工作,虽然依旧是忙碌,但已经不是一个级别的忙碌。

不过,收获最大的并不是各衙门,而是学院,确切的说是方书安以及方从哲。

此前各衙门往上汇报数据,都粉饰的不成样子。

此次虽然也有粉饰的成分,但是因为结算的很清晰,所以哪里有亏空,哪里有差额,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会儿,大多是内阁最后硬生生的抹平,再有司礼监掌印用印,也就算填平。

现在则不同,因为数据都是规范化流程的计算,因此哪里有问题便能很容以查出来。

找到问题在哪里,便能一路追下去。

若是在平时,谁家也不会追到底,但是今年不同,因为有辽东大胜在前,又有大量新产品上市造成的鲶鱼效应。

所以整个大明的财政十分健康。

虽说仍然有陈年旧账,但是哪怕藏起来一部分,还能做到正收益。

官员们也不傻,能捞钱的时候,都往兜里放。

如果吃成亏空,那肯定会彻查,但是在保持盈余的情况下,再往兜里放,就是两种情况。

方书安将所有的数据放在桌子上,一点点分析其中的情况。

账面上看起来,大明的经济活力提升明显。

因为数种新产品的推出,极大的促进了富人们的消费。

以往,各种生活需求并不多,所以钱财的消费有限,在没有新东西的情况下,人们都将钱财存起来,要么是换成白银窖藏,要么是搞成黄金窖藏,或者买土地等等。

总是一句话,就是资金在大面积的沉睡,根本找不到出处。

如此一来,整个大明经济的活力便有限。

人们穿着绸缎,吃着精致的点心,饮着初步蒸制的酒。

基本上每个环节都到了大明的最顶层。

可是,这些消费的需求并不旺盛,平时仍有大量的资金闲置。

在各种新产品推出后,对于消费的刺激大幅上涨,才有了经济形势的改观。

而消费-收入-发展新品-消费-再收入,是工业革命的核心内容。

为何人类在进入工业社会以后,各方面都能突飞猛进的发展,还不是因为生产力的提高,使得单位产量增长,物质的丰富使得人们能够从土地上抽身出来,利用多余的人力和物力进行研究,从而再次促进发展。

如此良性循环之下,才能在土地量不增长的前提下,养活更多的人,过上更加现代化的生活。

方书安的计划看上去,完全是按照他的想法在走。

但是么,危险总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466 上元节的中年人

上元节是一年当中少有能放松的日子,他不如春节那么复杂,也不像是其他节日会伴随着各种的农事等等。

方书安一直忙碌,上元节时候,总算能腾出手来,去溜达溜达。

作为上元节的代表,元宵灯会自然是必不可少。

参加灯会的过程么,正是各种呼朋引伴的好时节。作为华夏传统,上元节也是情人节。

小两口或者没有确定关系以及刚确立关系的男男女女,都会参与。

没有什么工作或者学习的压力,所以选择在算是大明最适合情人见面的日子。

林月华也是一直忙碌,年底不管是谁,都没有个松快的日子。

官员们忙着处理积压的事情,商人们一面准备过年的货物,一边盘点一年的买卖,还要为来年做好计划和采购准备。

方书安产业很多,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规划。家里老管家也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靠着张天宇和林月华去完成。

而他们二人受人之托,干的还真不错,做的活计很是令人满意。

过完年,新皇登基完毕,政事上暂时没什么事情。而生意在年前,林月华就已经帮着方家料理妥当。

是以两人能没有太多心事的去享受难得的宁静。

灯会不仅仅有普通的小灯灯谜,还有些不常见的大型彩灯。

一般来说,大灯都是各大家出钱建造,也算是为丰富灯会的种类。

“书安书安,快看哪里,大灯真漂亮,和花车一样。

两人被路中间一个巨大的花灯所吸引。

说是花灯,已经明显朝出普通花灯的范围。

当然了,主要是人家乐意,随意叫什么都行。

“走,去看看是谁家的灯。”方书安牵着林月华的手,向那个大灯走去。

这么好的一个东西,如不是他非要加入花灯行列,可以做个其他东西,不浪费。

要说起来,个头大还真是尤其是,不说别的,灯的直径有两丈,一看就不是普通富商制作。

两人绕了一圈,发现了介绍的文字。

张府!

不用说,现在能有如此大手笔的自然是张田余。

“我就说,也就是他了,向来烧包。”方书安看着大彩灯,无奈的说着。

“那可不是单纯的烧包,张家今年赚了不少钱,人们都知道,赚钱之后再不拿出一些来,总会有人有说法,所以咱们看吧。”林月华替张田余开解到。

“不管了,反正他高兴就好。”

方书安不在此事上与林月华纠结,灯会是现在难得的节日。趁着这会心情好,先将其走完。

一盏大灯起到的宣传作用,十分理想。

单看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就知道,凡是来过灯会之人,都会知道张家商号经营的东西。

除了大灯,两旁都是小灯,那些小灯上,才是灯谜的主力。

林月华很喜欢猜灯谜,她自然不是稀罕猜完以后送的东西,只是享受整个过程,毕竟,一定程度上,猜灯谜也是个人智商高低的体现。

并不是说的灯谜都能一眼看穿,有些超出方书安记忆、超出林月华能力的灯谜,还是无法猜中。

比如现在,两人正在一个摊位前,对着一个灯谜发呆。

“不对啊,我似乎找不到什么破解的方案,你有么?”林月华问道。

方书安还在思索着,过了一会,才开口。

“我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还是等有缘人吧。”

两个人虽然都有不服输的精神,但要看什么样的场景。

比如说现在的场合,就不是非要分出个孰强孰弱。

“两位,我来看看,可好?”

方林二人一转头,只见是个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相貌儒雅。

他拿到灯谜之后,没有着急,先看看现在的情况怎样。

“这个灯谜不简单,里边至少翻着两层意思,我倒是能猜中第一层,至于下一层,还是要等到有缘人。”

“兄台说的也是,很多时候,何必追求结果。”方书安笑着说道。

两人一来一去,也就有了话题,从民生风俗一直说到家国大事,还别说,此人知道的还不少。

“先生不是一般人家吧。”方书安说着,冷不丁的问上一句。

因为他看的出来,此人谈吐不凡,绝对不是一般人家。

怎么说也是吃过见过的主,不会甘心的在别人后边。

“唉,小兄弟,我发现有几个人,就在你身边,来回晃悠,是你的护卫,还是说,有人要对你下手?”

中年人冷不丁的说了句话,方书安冷汗瞬间袭来。

难道说,现在还有人惦记着他,难道说,非要置于死地?

“那不是我的护卫,按你说的应该是有人想要对我不利。”

“这样子啊,那就比较难办。”中年人叹口气。“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你来,我带着你们去看看。”

说完,还不由方书安说什么,中年人开始走起来,并且再也没有看方书安两人。

还别说,中年人看着一般,都是走的路线一看都是经过混乱摸索出来的。

他能很好的避开各种人多或者显眼的位置,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地方,身后终于看不见此前的身影。

“怎样,现在看不见那些讨厌的影子了吧。”

中年人呵呵一笑,冲着方书安和林月华说着。

“确实看不见,还是您手段高明,咱们深表佩服。”

方书安也恭维着中年人,“哦,对了,您怎么称呼?”

“我的名字不知道也罢,又不是什么样了不得的事情。中年人说完,拱拱手便离开,根本不给方书安机会。”

经过一番跟踪和反跟踪,方书安总算是甩掉后边的尾巴。为此两个人也不在游荡,而是准备回家。

毕竟看个灯,都有人跟踪,要是其他情况,鬼才知道究竟会用做合用。

“书安,今天的那两伙人,究竟是何人?”林月华疑问到,这件事情要早些弄清楚,以免夜长梦多,总是让人惦记。

方书安也说不出来,“我也说不清楚啊,但是感觉和此前的某些置我于死地之人,是同一帮人。”

467 这是高手!

两人回家途中,再遇那个中年人,但是场景就不一样了。

东厂的四个高手,正在合力围攻他!

东厂几个人,方书安都有一面之缘,说不上多熟悉,论武艺也比不过孙胖子,但都是好手。

一下子出动四个,看来他们对中年人十分忌惮。

但是么,这阵容还是有些小题大做,至于么?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啊!

双方大战,刀光剑影的,他赶紧带着林月华藏起来。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热闹什么时候都能看,可不能紧着现在。

毕竟,身边还有个什么都不会的林月华。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好不容易出来赏灯,接连遇见各种事情,饶是见过各种世面,林月华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说起来,出来赏灯也是她要求的,现在真要是出意外,她可没有办法向别人交代!

方书安对于大明,实在是太重要了,他可不仅仅属于自己。

“有我在,放心。”方书安握住她的手,示意不要出声,自己去观察观察。

等他再看见的时候,也是吃惊的捂住了嘴。

娘的,不是自己想象的画面啊,简直是天壤之别!

还以为分分钟就能拿下中年人,孰料,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四大高手不是东厂顶级,却不是草鸡菜狗,占据着人数优势的情况下,他们却占不得半分便宜。

这是怎样的存在?

方书安继续看,刚好到了决胜时机,也不过是几个来回,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几人,竟然都死在中年人手下!

强悍,太强悍了!

这是什么样的恐怖实力!

若是说此前他对高手的认识,也就是身手不错,技巧很好,常年习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能让他们在出手的瞬间便找到最佳的感觉。

但是中年人给他的印象更加不一样,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武术和技击的认知。

原来,现在的高手,真的能高到如此地步,在热兵器没有兴盛前,在侠客还没有禁止前,真的能有人将武艺练到身轻如燕,闪转腾挪的地步。

开眼界归开眼界,他也知道此处不适合停留,不知道那人发现他没有,尽管自己实力也不差,经过强化。

但是在这样的人面前,也没有完全自保的能力,除非有近距离的微型密集阵系统,他觉得才能万无一失。

方书安急急忙忙蹑手蹑脚的跑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他小声说着,“快走,趁着他没有发觉。”

林月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摘下头上的步摇,小心翼翼的随着方书安一起,往路的另一端,人多的地方挪过去。

那里,有方家的马车在等着。

而在他二人离开以后,中年男子看着两人的方向,露出蜜汁微笑……

而在离开那里之后,方书安突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此人见识之广博,对事情看法之深刻,在方书安所认识的人里从未见过。

如果可能,他甚至会怀疑,那人是否也是个穿越客。

说起来,他们之间反倒是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两人闲谈起来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毫无疏离之感。

方书安能做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因为他知道未来五百年的趋势。

那人可是不知道,不过是大明的普通人物,但是竟然能有着超越时代的见识,不得不说,此人,是个厉害人物!

有人出手刺杀,两人当然想着尽快赶回去,方书安护着林月华向街角的马车走去。

到了之后,几个老供奉在仍旧在边上候着。

“老冯,可有什么异常?”

方书安问向为首之人。

“少爷,没有异常,怎么了?”

老冯很少见方书安这种神态,似乎是有些着急忙慌。

自从他跟随方书安后,从未见过如此。

“啊,没有便好,方才遇见几个可疑人物,端的厉害,我还以为他们来过此处。”

“少爷您放心,咱们几个都是好手,锦衣卫强大不是因为个人多厉害,咱们有的是阵法和武器搭配。等闲人可不敢靠近咱们三人以上的锦衣卫组合。”

老冯说的认真,方书安不知道听还是不听,对于几个人是否能扛得住那中年人,他还真的保持怀疑的态度。

既然已经汇合,身边有人保护,方书安便登上马车,“老冯,先去林家吧,将小姐先送回去。”

“是,少爷,走,哥几个。”

老冯挥挥手,其他人便自动护在马车周围,形成紧密的防护圈,出发了。

车里,方书安心里明白,那个中年人的出现,并不是要找他麻烦,似乎是仅仅在面前亮相。

要不然,依靠那人的实力,他根本就不可能占便宜。

至于后来和东厂高手过招,一个自然是因为被发现,一个说不得是要跟方书安亮出牙齿,宣示自己的存在。

果然啊,随着福王倒地,张惟贤改换思路,埋藏更深的人开始出现。

谁能想得到,他们的对头也不简单呢。

身边的林月华见方书安在沉思,更是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就算上了马车,他仍紧紧环着方书安手臂,头倚在方书安肩头。

或许只有这一刻,才能令人彻底的放心吧。

虽然方才异常惊险,林月华却一脸平静,眼眸里甚至有些小兴奋,与方书安一起面对艰难险阻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此前在辽东,没有与他经历过,后来在中牟,也不算是完全同甘共苦。

这份遗憾一直到今天,总算是有些改善。

与林月华不同,方书安满心后怕,他不敢想象林月华出意外会如何疯狂。

以前虽然说两人并不合适,但是毕竟日久生情,一个人好容易能走入他内心的女子,绝对不容任何人伤害!

想到此,他抚摸着林月华的秀发,将其揽在怀里,闭上双目。

“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此人没有想要难为我们,定然是有别的要求。我去找找帮手,定然有办法。”

虽然那人十分强悍,但是在大明,最厉害的那些还是在宫里,民间的高手是高手,最顶尖的还是在皇家吧!

方书安没有注意到,仍然有人在盯着他!

468 神秘的四大斋

看着方家马车离开,人群中的洪元奇只好叹口气,将握紧的拳头松开。

他娘的,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如果说那会儿动作能够紧凑一些,现在说不定已经能成功,何必要苦苦折腾,等到现在了呢。

有时候啊,一步错,步步错。

但是啊,话说回来,此番过来,并没有想着能解决掉方书安。毕竟那厮不但警惕性高,而起本身武艺也不差,听闻一身怪力十分厉害。

干不掉他,找麻烦总可以吧,比如说他身边的女人,林月华。

此人与方书安也算是恩怨纠葛,现在走到一起,若是能得手,杀了林月华,也能让姓方的痛悔三生。

奈何事与愿违,计划多赶不上变化,没有办法,只好下次在找机会。

再说洪元奇本人,有那么一段时日没露面,他变化不小。

此前因为执行任务,专门蓄着胡子,看起来也算是美髯。

可是啊,随着私处受伤,反馈到全身。

原本茂盛的下颌开始变得光秃秃,这只是一方面,其他例如声音,也渐渐有了变化,比如说声音发尖,没有了曾经的低沉。

就连整个人也变得,不再有往日的阳刚。

方书安走掉的有些可惜,但是想到另一人,他就手心冒汗了。

方才那个中年男子真是厉害!

几次三番坏他好事!

刚见其带走方书安,还以为就是管闲事的读书人!

在巷子看见他以后,洪元奇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人,定然是故意所为,杀不了方书安,还杀不掉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洪元奇心里越想越恨,便想一刀解决。

随着他的冲刺,离着那个男子越来越近。

眼看十分靠近了,仍然没有反应。

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鸡!

洪元奇想着,手里武器运起八成力气,他要一下将此人斩作两截!

敢坏他的事,就是这样的后果!

不过么,想法是想法,实践起来可就不是那个样子。

噌!

一刀斩下去,竟然没有斩到!

空了!

人呢?

洪元奇心里一惊,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竟然是个高手!

他果然是没有看清楚,那男子武功极高,身法又快。

洪元奇失去目标之后,心里已经有不妙的想法,既然那人能很快的躲过去,必然还能更加快速的反制于他。

果不其然,中年人不知道用什么身形避开之后,再度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出现在洪元奇面前。

而且,他在用着不知道什么样的技巧,伸出两个手指便戳来。

洪元奇现在是眼睛能看到,脑子能跟上,但是身体根本跟不上!

那么一瞬间,洪元奇已经感受到死亡的临近,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那种!

但是么,事情再有变化,事到临头,似乎是有其他想法。原本戳向洪元奇太阳穴的两指,戳进洪元奇身后石墙。

嘭~

一声闷响,掀起阵阵烟雾,男子手指并没断,反而石墙多了两个洞。

这他娘的是什么样的功夫?

洪元奇虽然被吓傻,但是好在腿没有软,他转身就逃。

看的出来,中年男子明显手下留情。

要是刚才戳到身上,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

至于背后有什么目的,洪元奇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早晚还会遇到这个人。

离开之后,洪元奇也在思考,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此人会否就是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高层?

毕竟,那些人里边,可是有不少类似的可怕到变态的好手,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凑到一起!

……

……

这边厢,送回林月华,方书安去了趟锦衣卫衙门,与别处不同,锦衣卫那里可是整晚上都有人值更,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突发事情。

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隐约觉得对方身影有些熟悉。

上元佳节,对于百姓来说是难得的节日,人们都尽情玩乐,基本上都会持续到后半夜,有些人甚至于是会到天亮。

正因如此,所以顺天府和锦衣卫这天都是通宵达旦的在工作。

当然,锦衣卫习惯通宵值更,只不过今晚各大主管们几乎一半都在,比白天的人还全。

“骆兄,我来了。”

锦衣卫里边,有几个不认识方书安的?

他打过几个招呼,便直接找到骆养性,今晚他是几个主要值守人员之一。

“怎得,书安,这么晚来看看我们卖力么?”骆养性不知他来干什么,还以为就是无聊来转转。

“刚才遇见几个人,奇奇怪怪的,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消息。”

“哦?如此,那随我来,咱们去那边。”骆养性吩咐一下其余几个人继续关注全城的情况,便和方书安去了另一个房间。

那里也是灯火通明,不过只有几个案几,不曾有人。

“坐吧,这里是茶间,晚上人们犯困,都是来此进些茶点,保持清醒。”

骆养性一边说着,一边帮方书安斟茶,看的出来,他们确实需要提神,茶汤弄得都是红褐色。

“我方才遇到一个高手,竟然能格毙四个东厂高手!”

“什么?”骆养性,一惊,站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又坐了回去,“你仔细给我说说,那人什么样子,我看看是何方神圣过来了。按理说,此类高手都在朝廷密切监视之下,现在竟然让他们在京城杀人,那可就是重大失误了!”

“听你的说法,只怕是四斋的顶尖高手出来了。”

“四斋?”方书安愣神了,他倒是听闻过梅斋。怎么的,难道说,与梅斋一样厉害的还有四个?

“确实四个,他们有些历史悠久,几乎和大明一般久……”

与骆养性谈完出来,夜已经有些深,不过么,灯会却依然热闹,大明百姓平时娱乐节目很少,自然要玩的尽兴。

方书安却没有多少心情关注灯会的情况,按照骆养性的情报来说。

洪元奇并没有消失,相反,他经过自己的努力,变得更加强大了,比如那些跟踪方书安的人,就是收拢起来被组织放弃之人。

除此之外,也对四斋有个初步的印象。

469 阿尔兹海默症

人老以后,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多起来。

李恩发现,从前说话总是说一半的万历,最近突然话多起来,非常多,一件事情,他能反反复复说上好几遍。

开始几天,还以为是因郑太妃和朱常洵的事情,心里难过导致的精神郁积。

但是经过安神调理之后,依旧如此,他便察觉出事情不简单。

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向泰昌汇报。

皇宫暖阁,看见李恩前来,泰昌还以为是有什么意思要传达,但是见李恩的表情,便隐隐有些不妥。

那不像是要宣布什么事情的样子。

“陛下,太上皇他……他老人家……”李恩说着,竟然隐约有老泪闪现。

如此情形,更让泰昌心里一沉,“怎得?你把话说全。”

“这……老奴也不知该如何说,总之就是,太上皇他老人家,似乎总喜欢重复一句话,要吩咐好几遍才行。”

“嗯?”泰昌眉头紧皱,稍作沉吟,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

“找太医去看看,另外,此事不要声张。”

“老奴遵命。”

这样的情形,泰昌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啊,总有老去的时候,本来万历年纪大,而且身中奇毒,能熬到今日也算奇迹。

如果没有中毒,或许这样的情况来的会晚些。

现在,需要知道是到什么地步,能认得清人和认不清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泰昌并不希望自己头上有个人还在指挥自己,但是也不想失去骨肉至亲。

虽说在整个人生当中,万历充当的父亲角色并不怎么样。

可是,只要是还健在,至少有个人在那里,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是存在,也会感觉心里有底,现在倒好,当他的生命阶段不可避免的进入后期,离开,也就只是迟早的事情。

“是洛儿来了?来,我看看,洛儿长高没有。”

长高?

泰昌刚进去,就听见万历这句话。

同行的太医听到后对视一眼,心是沉了下去。

很明显,这是渐渐开始失智的情况,如果继续发展的话,只怕命不久矣。

不过是几日不见,谁能想到万历病情绵延如此之快。

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泰昌十分难过,怎么就这样了呢?

两个太医先后看过,表情都十分谨慎。

泰昌知道什么情况,看见两个太医的表情,心里有了大概。

但是么,医生没有在人前说病情的情况,见太医伸手向外请,泰昌便跟着出去。

“陛下,这些,下官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尽管泰昌心里有准备,但是听见这话之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

“陛下,您也知道,太上皇他去年那一场重病,伤到根基,要不然,或许还能有改善,但是大病伤的太厉害,太上皇年事已高,恐怕……”

后边的话不说出来,泰昌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总有些办法延缓病情吧。”这是他最大的诉求。

无论如何,让万历的寿命多延长,总是好的吧。

只要是让儿女们惦记着,也好。

“那非我等所能左右,还是要看太上皇自己,您知道,古往今来,比太上皇高寿的帝王,并不多啊。”

太医一番话,与其说是给万历定性,不如说是让泰昌心中有数。

但是,他并不想就这样放弃,太医们离开以后,徐光启和方书安一起进来。

“你们对于太上皇的病情,可有什么办法?”

徐光启有些为难,他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医生,算起来不过是对西医有些研究,比起来方书安还不如,更不用说给太上皇瞧病。

方书安就不一样,他毕竟有些未来的经验,知道万历这是因为中毒以后导致的大脑不可逆的受损,现在已经向着阿尔兹海默症的方向发展了。

以后只可能越发的严重,很难再救回去,毕竟在医疗科技高度发达的后世,此病也是个只能缓解,不能治愈的疾病。

“陛下,此事,还真是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太上皇安心的享受吧。”

方书安也不敢说让万历安心的享受最后的时光,不然,泰昌万一着急生气,说不定就给他按进去。

“真的是无药可医?”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太上皇年事已高啊。”

徐光启和方书安安慰了几句,也一起告辞,剩下的事情,就是让泰昌慢慢接受。

作为儿子,泰昌的作为真的没得说,要是其他人做皇帝,知道自己头上的太上皇成为这样,巴不得锣鼓喧天。

尤其是万历,在泰昌成长的道路上,并没有给于太多的关爱,要不是泰昌自己争气,说不定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什么犄角旮旯去做藩王了。

徐光启和方书安一前一后走在皇宫的甬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徐光启先开口,“书安,真的没有办法?”

按照方书安一贯的神奇,他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才对啊。

“徐大人啊,事情也要分清楚啊,要是我什么都能办成,还是个人么?那都成神仙了,太上皇的事情,是真的没有办法。”

“好吧,既然你说如此,那大抵是太上皇的命。”徐光启说着此话的时候,表情并没有多少悲伤,反而是闪烁着亮光。

这是难免的,毕竟他和方书安的想法一致,万历越是清楚,改革便难以开始。

如今泰昌经过两次事件,已经确立他的权威,现在万历失去意识,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机。

“你的学生们,还有多少时间能毕业,不光是陛下,就连老夫我都等不及。”

徐光启自从泰昌掌权以后,地位不断上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将成为下一个进入内阁的成员。

毕竟要做一番大事,不可能只靠着方从哲一个人顶着。

“您再等等,现在他们还有些东西没有掌握好,再有半年吧,至少先学习一年,能将大部分知识都掌握一部分。”

总共一年的学习,还是有些短,方书安已经决定了,下班学期的课程要排布的更加紧密,要不然,还真满足不了需求。

不说泰昌,就是各个衙门,都已经望穿秋水。

470 造谣有好处

学生们都以为,下学期的日子会好过一点,但事与愿违,课程表的排布显示,课业要比上学期加重一倍!

好在,经过魔鬼般的上学期,他们已经习惯整个学院的状态,适应能力也增强不少。

有了基础入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熟悉和运用。

毕竟一个工具从掌握到熟练使用,需要一些时间,因此来说,实验课程的比例大幅度提高。

史可法自认为是聪明人,但是在魔鬼课程下,他很难受得了,好几次都被大强度的实验强度累趴下。

这要是搁上学期,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

他看着卢象晋还有秦铜梁,果然,这两个体力招牌还在屹立不倒。

他们是学生们的旗帜了,如果这俩人都累到放弃,那么便没有人能坚持下去。

很可惜,直到现在,两人都未曾放弃过!

这就很难受了,他们如果还在坚持,那别人真的坚持下去……

史可法很想放手,但是老师告诉他们,如果有一次放弃,就会次次放弃,习惯放弃以后,就成赵宋那样的局面。

所以,他在遇到困难科目的时候,虽然没有当过前两名,但是第三名则是常客。

好容易折腾完,几个人呼歇喘气的坐在土堆上,各个四仰八叉,要不是不让躺在地上,现在早就挺尸一地。

“太难了,上学期还以为只有体能课才难,这学期怎么实验课都如此?”黄栋梁跟着大部队完成,一屁股坐在三个人面前,浑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事实上,现在没有人能顾得上自己形象,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为何会如此艰难,看上去至少应该是三个学期的课程啊,为何都压缩在一起?”

黄栋梁有些想不通,怎么开年以后,学习强度变得如此之大。

“你是真的不知道?”卢象晋问道。

“我当然不知道,不如你消息灵通,你兄长好歹与方先生相交莫逆,是什么原因呢?”

黄栋梁平时忙着学习,要不就是在实验室帮忙,再不就是在操场加练。

他能获得机会不容易,家世的原因,注定要在以后的生活里靠自己,但是么,如此一来,消息就闭塞很多。

“现在也说不准,我只是听说,据说朝廷都在催着咱们快点毕业,说是缺少人才。”卢象晋看看四周,大家都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别人都离得有点距离,他便小声说着。

缺少人才?这样的说法,黄栋梁很难接受。

“不至于吧,上次实习他们表扬咱们来着,但是要进去做官,怎么也要进士吧。”

他对大明的做官路径还是有相当的研究,现在这个时代,想要成为官员,一个进士出身是必不可少的。

要不然,很难做官不说,即使是做官,也难在官场上有多少进步的空间。

“以前确实有举人做官的例子,但是这多少年过去,还有几个举人能做官的?要是有也都是些不起眼的官吏。”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要我说,还是先生他们手段玩的漂亮,知道咱们将来出去谋生需要一些臂助,便安排实习。那些没有接触过相关科目的胥吏,怎么可能是咱们的对手,一番实习过后,便让衙门主官们认定,咱们学院出来的学生有大用途,为此,他们不惜向中枢发出奏折!”

卢象晋说完,笑着看看大家。

同样的,史可法在点头,毕竟他消息灵通,接触的人比较多,也知道大概的操作方式。

“我也有所耳闻,总之就是,学院将原本两三年的课程,压缩到一年来完成,大家要咬牙坚持过去,总归是前途不差就是。”

“但是,若只是做胥吏的活计,似乎也没有什么前途吧?”黄栋梁小声说着。

“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说,学院提出要求,学生们都是有大用之人,如果只是做胥吏,那就浪费了,而且啊……风闻,还有可能成立新部门,到时候进去的都是学生!”

“新部门?”黄栋梁更吃惊。

他们这些同学,平日里也都是在勤奋的学习,究竟是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为何自己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对啊,据说也是监察之类的作用,还是我有次在吏部打听到的。”

按理说,成立监税司,如此重要的事情,是不可能泄露的,但是没办法,学院的学生们到处都是,关于监税司,虽然具体的职责没有明确,但是其组织架构已经在组织和完善。

他们在吏部忙着日常的事情,自然也能得到些消息。

“行吧,咱们就别猜测了,难道忘记先生们说的了么,就是不做官,也会让大家活的有尊严。方家为首、张家、林家偌大的产业,当不了官,也不会差钱的。”史可法站起来说了一番,人们也纷纷起身,拍拍腚上的土。

课程压力很大,但是人们都能坚持,一方面固然有学院待遇好的原因,一方面则是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不断传来,一直在刺激着学生们的神经。

下课以后,方书安和丽塔并肩站在楼上,看着学生们虽然疲惫,但是都没有过多的抱怨,颇为满意。

看见方书安在不断的点头,丽塔笑着说道,“你这样造谣的法子,真的能骗他们到底?”

对于方书安的手段,丽塔有些无奈。

别人家对于谣言之类的事情,都是明令禁止,不能让学生们传来传去。

方书安可倒好,不但鼓励学生们谣传,甚至于他自己还组织谣言,让学生们去流传,你说,正经老师几个会这样子?

要不是看见方书安钱袋子后,真的能最后打包学生,不然她早就看不下去揭穿了。

“哈哈,丽塔,你怎么知道,我们发放出去的消息就是假的呢?”

“难道成立一个衙门不是假的还是真……”丽塔说一半,眼神有些发亮,“难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们那帮人八卦起来,还真是厉害,不过请您将手拿开,我现在是名花有主。”

“先不开玩笑,若是真的,能考虑我么?”

丽塔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期待着什么。

“外人当官,还比较敏感,走一步看一步吧。”

实际上,丽塔这样说,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怎样,但是确认了一件事情,是真的要组建新衙门!

471 再多一种选择

史可法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对徐光启。

算起来,现在徐先生已经是大官,不管是万历在位,还是泰昌登基,对于他的青睐都是有目共睹。

要说原因,倒是也简单,毕竟方书安的各种办法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而徐光启算是与方书安在行事上接近的人物,因此他们希望他也能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所以啊,进入内阁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学院的事情,通常最多也就是到方先生那里。

常见也就是宋应星先生,他即是实验课的老师,也负责学生们的日常。

宋先生不是官员出身,因此身上没有那种生人勿近的味道。

但是徐先生不同,他是大官,又精通西洋,算是最为特别的一位。

“莫要站着,坐吧。”

与史可法想象的不同,徐光启看起来,更有亲和力。

“徐……徐先生,学生还是站着吧。”

“你啊,平日里可是没如此拘谨,好吧,随你便,若是站着感觉自在,你便站着。”

徐光启没有强求与他,在身份相差悬殊的人面前,即便是坐下,都会觉得心神不宁,还不如站着,能更让人安心。

“无需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今日喊你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你自己的意见。”

徐光启面带微笑的说着,令人很是受用。

学院最高级别的主官之一,开口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难道说,真的是有什么大行动

有之前流传出来的消息,所以他们都有些期待,现在看来,是真的要行动了。

“你们也得到过消息,学生们目前十分抢手,不管怎样,现在看,主要出山,就能得到很好的安排,不论是从商、从军亦或者是从政,都有很好的去处。”

徐光启说完一番开篇,终于要步入正题,“到时你们这些学业突出者,老师们一直在想,要将你们派往何处,经过几次商谈,最后还是将选择的权利教导你们自己手上,所以我们会挨个分次询问。”

“承蒙先生抬爱,学生愿听从学院分配。”史可法拱手道。

徐光启举起手来,左右摆摆,“唉,无需如此,既然说是按照学生们的意愿,就遵从你们的想法,只有在扎堆选择的时候,我们才会重新进行干预。”

“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不知有几个能够选择呢?”

“对于别人来说,无非就是进入新组建的衙门字啊就是进入其他衙门,或者是想去从商以及从军,至于你么,则有更多一个的选择,那就是留下来,当老师。”

前两个去处,此前都已经说过,也就是当老师的消息,他是第一次得到消息。

“我们,还能留下来当老师么?”史可法有些犹豫。

如果没有这个选项,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新建的衙门,但是现在有了新的选择,反倒是迟疑了。

当老师,虽然看起来前途一般,但是,在学院当老师,要有更深层的意义在其中啊。

要说史可法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直接当老师,自然是有些困难,需要继续学习两年,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也需要参与到学习当中,不过么会有对应的教师待遇,当然了,学习的压力也不会像是学生们那么大。”

一边学习一边教学?

说实话,史可法有些动心。

若是让他当一个普通书院的教师,他自然是没有兴趣,但是在学院的话,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一方面能从事他喜欢的事情,另一方面,学院的老师们并没有完全断绝做官的可能,别人不说,就是徐光启自己,都没有耽误,在做官的同时,兼任学校的管理人员。

一时半会,史可法无法决定。

“徐先生,请允许学生思考段时间,您知道,这不是个容易做出来的决定。”

“好,既然是你有兴趣,那就回去思考一番,现在的学生少,教师尚且不够,等到将来学生们多了以后,还有很大的缺口。”

对于史可法,老师们的评价很高,而且,他也确实有相当的潜力,只要有兴趣的话,拿到学院当老师,是真不错的选择。

学生们作弊的不少,这不是说大部分人不好,也许有的确实不适合他们,但是对于史可法来说,不管是不是他必须要学的东西,都是全身心的去努力。

这也是他虽然在大部分科目上都不是第一,但是却能保持在总成绩前二的原因。

不说别的,就是对于学习的态度,整个学院就么有几个人能比的上。

除了他之外,秦铜梁也是争取的目标,虽说秦铜梁是军队过来的军官,但是他在战创伤急救止血上表现出来的天分实在是太好了。

可以说经过初期的学习和熟悉以后,他的理解比所有人都好。

如果不是苏菲亚他们更早的掌握,接触的更多,说不定秦铜梁都能作为教学的教授来出现。

因此,那可是教师们点名要的人物。

“好,你出去的时候,将秦铜梁换进来,我问问他的情况。”

秦铜梁?

史可法心领神会,别人不说,秦铜梁可是与他一样优秀的任务,并且在很多方面表现的更加出色,比如说创伤急救和体能等课程上。

如果他能留下来,在急救的课程上,说不定能更早的进入到状态。

“老秦,徐先生叫你,去吧。”

秦铜梁看见史可法的表情,想从从里边看出点什么,但是么,他还是没能成功,史可法是什么人,那是他们学生当中最稳健的存在,心理素质绝对超过一般人。

“史兄,何事啊?”

对于突如其来的召唤,秦铜梁并没有做好准备,他还是需要一些内部消息,来平复一番自己的心情。

“你放心,好事,踏实去吧,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惊喜的感觉了。”

史可法平时不是一个开玩笑的人,既然他都能卖关子不说,那看来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好吧,听你的,如果不是好事,回来咱们可有的算账。”

秦铜梁呵呵一笑,便转身去往徐光启办公房。

472 噩耗传来!

秦铜梁出来之后,人都是蒙的,他一个大头兵,有朝一日也能被人看中,成为教授人们的老师?

而且,在学院,不管是文武教授,都是一样的待遇,那和外边就有着本质的区别。

因为在传统的大明朝堂,武将要比文官低上一个档次。

开国之初,还不是这样的情况。

有宋一代以文御武的策略,直接导致在对外战争中不占上风。

因此,大明开国之初,是文武并济,两条腿走路。

可惜在土木堡之后,情况便发生了变化。

文官集团实力渐渐开始狂飙,很快就无法抑制。

失去大量勋贵的武将集团,已经不能够和文官实力抗衡,于是宦官集团便粉墨登场。

有这样的机会,能成为混进文官群的武将,秦铜梁没有像史可法一样有其他的想法,他就直接同意了。

见他回答的如此爽利,徐光启差点没反应过来,“怎得,你不要考虑一番?”

“徐先生,不用了,能将我这点微末本事用来传授别人,是我莫大的荣幸。”

“好,不过,你那可不是微末本事,过分的谦虚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试问整个大明,能在现场急救超过你的可没有几个。不说别人,就连书安都感叹,要不是他接触的时间长,都不能和你相比。”

“徐先生,您再这样夸,学生要无敌自容了,我不过是在业余时间自己思考的多了一些,可不敢说是大师,有苏菲亚先生和方先生在珠玉在前,我就是个小学生啊。”

看着他谦虚起来没完,徐光启挥挥手,“好了好了,回去学好你自己的东西就是,快去喊下一位。”

秦铜梁和方书安等人不一样,他有着武官对于做具体事情的钻研,也有着文官一样的谦逊。

不管如何,有他能代替方书安来进行战创伤课程的培训和教学,是对方书安负担的极大减轻。

毕竟徐光启也知道,上半学期是没有办法,因为没有人能代替他上课,所以只有如此,现在不是了,有人能帮忙后。

只要多腾出一些时间,就能多一些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

毕竟,对于教授学生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候着他去做。

出去他们两个意外,徐光启有面谈了几个,有人现场表态,也有人说要考虑一番。

总体来说,倒是没有人当面拒绝。

人一单忙碌起来,时间便过的很快。

由于需要让学生们早日出山,所以方书安没有安排太多事情在上半年,除了安排一些对教学进度的事情和编写教材以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在指导学生。

他刚刚大婚,怎么说都是应该好好在家折腾。

但是么,林月华同样在忙着对于新项目的铺开,而方书安也在忙。

所以两个人也算是聚少离多。

方世清很是无奈,因为方书安完婚以后,他们便着急等着抱孙子,可是看见两人的情况,也是没有办法。

因为泰昌在等着学院的学生们,整个朝廷都在等着他们,所以对于方书安来说,他们还真的找到理由来阻止。

也正因为方书安这样,林月华经常在家里闲着也不是办法,所以她也就去忙碌事情。

如此一来,整个方家在方书安大婚前后并没有什么变化。

原本还说有林月华一起掌控方家的买卖。

但是最后她选择了拒绝,眼前林家和方家各自发展的挺不错,多一个铺货的渠道,反而有些良性竞争。

如果说现在合二为一,那么在有一些地方就会变成只有一家在经营。

没有了竞争之后,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在方家上下为方书安着急的时候,突然噩耗传来,方从哲突然陷入昏迷!

不管是方家还是大明来说,打击都是巨大。

因为内阁成员不过是刚刚草拟,还没有公布时候,便传来方从哲病倒的消息。

不管是太医还是其他名医,都查不出原因。

但是方书安心里清楚,那情况一看就是中毒的样子,但是,他却不知道,究竟是中什么毒。

怀疑归怀疑,不管是方家还是锦衣卫当中的用毒高手,都无法确定用的是什么样的毒药。

方书安害怕了,他不怕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怕什么生死搏杀,却担心这样的暗杀。

虽然说他是从后世而来,对于老方的感情比真正的血缘要差一些。

但是随着和他接触越多,特别的在互相促进的情况下,便能感受到,作为大明顶尖的知识分子,他们对于亲情的传达,有着自己的办法。

那种老辈对于孙辈的舐犊之情,方书安能切切实实的体会到。

可以说,很多困难时候,都是老方对他的感情在促进着他的进步,去克服各种难题。

方书安找的人,都不敢确认,用的却是用药高手都不知的东西。

但是,很明显,有些人早早的就耐不住了,当他如同如行尸走肉回到书房,看到桌子上一张信笺。

方书安慌忙跑了过去,急不可耐的拆开信封。

昏迷状态对人并不是好事,越是耽误的时间长,能回到最初的可能性就越小。

如果想要救方从哲,并且让他少受痛苦的话,必须要快些下手。

很明显,下毒之人明白方书安着急的心情,很好的抓住他的心里变化。

只见写着几个字。

欲救方从哲,秦淮河畔相见。

拿到信的第一件事,他并没有着急出门。

方家什么样的防御水平,他清楚的很,想要高来高去的不被发现,对于来方家来说,难度实在是太大。

并且,不管是老方中毒,还是这次放书信,都似乎在说着一件事情。

方家内部有内鬼!

对于此事,方书安并不感觉意外,毕竟他们也在别人家安排了探子。

对方总不会傻乎乎的不做回应。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去查看真相,他无奈只能南下。

方从哲生死不明,泰昌让人传话,让方书安随时准备接受重任,皇家不会让忠臣寒心。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着那么多,先去救回来爷爷再说!

同时,朝廷新内阁要赶紧顶上了,毕竟现在属于没有内阁的状态。

不过结果很令人诧异……

473 让人纳闷的内阁新人

此番一共增补三名内阁成员。

户部尚书李汝华加武英殿大学士,能从六部当中选出来他,还是因为户部近两年的工作成绩太过突出。

因为国债的横空出世,不但解决辽东难题,同时一场战争下来,竟然不亏钱,可以说是中原王朝少有的局面。

如果说上述两者都有方书安和方从哲的影子在里边,也不能埋没他的功劳,除此以外,还有其他,比如最大的功绩就是和方书安谈判,并且逐步将户部资产以及国债注资到新型产业当中。

虽说最初不过是方书安提了一嘴,但是整个计划的设计完善以及执行都是户部执行。

这一份胆识,就比六部其他官员高一个等级。算是国家资本在大明的雏形。

所以,能力压吏部和兵部,脱颖而出。

徐光启不出意料加文渊阁大学士,排位在李汝华之后,也是由于资历不及他,但是能显示出泰昌对于他的重视。

当然,也有一层原因,是因为徐光启在学院的工作突出,以及在日常对于方从哲的辅助。

因为他中枢的官员里,对于算学等的熟悉,无出其右着。朝廷在经过一次次数字冲击带来的效果以后,尤其是自下而上推上来的数据,同样重视对数字的分析。

现在,越来越多的官员习惯于在述职的奏章当中加上数据统计,并非是此前那样,只要是数据就是各种夸张的修饰词汇。

而对于数据分析的判断,徐光启有着更好的造诣。

虽然徐光启没有太多直接的成绩,却不影响朝廷对于他未来的期待。

至于最后一个东阁大学士,就有些意外了。

因为不是在六部或者其他诸如督察院等部门产生,而是下边的一个巡抚!

但是仔细看履历的话,他并不是个普通的巡抚。

东阁大学士是朱国祯,算的上显眼的履历便是接任方从哲担任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历来是清贵身份,有地位却没有实权,因此人们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但是看现在的意思,以后国子监祭酒,大概率会进入内阁,即便不是内阁也会有个好前程。

如此一来,便释放着两个重要信息,一个是朝廷对于国子监仍然重视,并没有因为学院的出现而轻视。再一个就是,要进入内阁,不一定是六部要职,也可能是在民间表现更好。

方书安已经顾不上谁是哪个殿的大学士,他更关心自己爷爷的情况。

五六月份南下,不是个好事情,正是江南梅雨季向夏季过度的时间。

由于连绵两个月的阴雨,陆路难行,看着满是泥浆的道路,方书安十分无奈。

一般来说,沿着运河南下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啊,因为阴雨连绵,所以黄河淮河流域都无法通行,很多时候,不得不上岸走陆路,但是陆路又全是泥泞。

导致整个南下的路上,困难重重。

这个时候,方书安格外怀念后世,那时候的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动车组列车,以及多如牛毛的国道省道系统,极大的促进人流和物流的转移。

想想从前4个小时就能从北京到南京,现在要0天都办不到。

方书安问同行的老供奉,“以前下江南也是如此困难?”

“正是,少爷,这都算是好的,若是连绵大雨,只怕要在渡口登上十天半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运送肉禽的商船,岂不是都臭了?”方书安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说,夏天的时候,都不吃肉禽?

“自古贩肉不超过百里,就算是咸鱼,也只运几百里,也就是进贡的东西,才会六百里加急,不然贵人们如何能吃的新鲜果菜?”

“六百里加急?”方书安想了想,随即摇头,六百里加急,听着热闹,运送到以后,不知道都颠簸成什么样。

要想吃到新鲜的肉禽,果然是难事。

不过,他想想后世的情况,随即释然。

其实,整个华夏能吃上便宜的鱼肉,也不过是二十来年的事情。

记得在他小时候,九十年代,身在沿海省份,距离海边四百多里的他们,想要吃到鱼,那是远远贵于牛肉的存在。

日常走街串巷的,都是卖酥鱼,所谓的酥鱼,也就是卤制好的熟鱼。

能大规模吃到鱼,也就是过年时候的带鱼,家家户户买上速冻的带鱼,炸带鱼段招待亲戚。

他们家少数的几次买鲜鱼做,还是在外公千里迢迢来了后,买几斤刚死的那种死鱼。

想要吃到活鱼,哪怕是淡水鱼,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当然,固然有渔业科研人员的艰苦奋斗在里边。将淡水鱼的人工养殖技术解决,提高单位产量。

还有就是高效的运输和物流行业。

以前能吃上冷冻鱼,都要在冬天,借助严寒实现冷链运输。

等到进入200年以后,别说是冷链运输,就是法罗群岛的冰鲜三文鱼,都能及时的出现在他家乡的饭店。

看看现在,便更加怀念后世高效的物流系统,越是想到这里,便越发觉得,他似乎是有些忽略大明交通的建设。

现在,水泥的产量在迅速增加,钢铁的产量因为煤钢联合体的建立以及焦炭和蓄热室的应用,产量也在迅速增加。

去年年底的时候,原来的战略钢材库,甚至已经不再接收辽东运来的钢锭,因为库里边装不下,打造武器的作坊已经在全速生产,依旧消耗不掉库存的钢锭。

就这还都是高品质的钢锭,不是那种海绵铁之类的残次品。

或许,是时候开启大明道路的发展计划了。

方书安将此事记在心里,等到解决眼前的困难之后,便开始修路计划。

众人探讨着,便来到一处村镇,看看时间,正是烈日炎炎,关键是渡口上等满了人。

“少爷,你们稍等片刻,我去探探情况。”

此处是交通要津,日常的渡船不少,不应该有如此局面,难道说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那可不行啊,他们还要急着南下呢。

再次耽搁时间,那个真的是令人着急上火。

474 全凭一张嘴

一问才知道,渡口船不足,要等下一波渡船过来。

方书安倒是着急,但是急也没办法,没有渡船,难不成要飞过去?

“少爷,要不您先去茶寮喝口茶,我去找找有没有愿意动的。”

“行,你去吧。”

方书安无奈,便下了马,去茶摊上休息。

“公子,喝点什么?”

“一壶茶,几碟子小吃,速度要快。”

“好嘞,您坐,小的这就去安排。”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排上船,先吃点东西垫补下,等过了河再去吃饭。

茶摊的规模不小,毕竟是渡口,南来北往的都需要等等位置,歇歇脚,再加上有些装卸工,可不是热闹的紧。

而且,摊位还不是普通的茶水,看样子,还有个台子,应当是有人表演。

毕竟是交通要道,虽然都是赶路,也有人需要歇歇脚呢。

他们刚刚坐定,就听见台上的说书先生起了板,要继续说书。

不过一开口,便将方书安一行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原来说书人的主题不是别人,正是方书安!

真是有意思,现在的读书人都是这么精明的?都能把手伸到他的身上去了。

不过事情稍微思考下就知道,说书先生们最擅长的是什么,除了那些什么说滥的狐仙兔子精嫦娥,也就是唐宋英雄,以及时下流行的各种人物。

而且,朝政是不能妄议的,顶多是说一些传奇的故事。

再加上,不管是辽东战场或者是各种新兴的东西,都与方书安有着莫大的联系。

要说方书安,也绝对能满足成为一个评书主人公的设定。

一般人也就是有那么一两段故事撑着,剩下的全部靠编。

方书安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以前他是纨绔的时候花天酒地,还是后来成为发愤图强的榜样。

都是充满话题性,更何况,转变的过程,都足够吸引人。

“说那方书安,自从青楼酒醉之后,突然像是被狐仙附体一般,整个人像是换个人一般,各种神仙招数层出不穷。列位,您瞧好了,以后再有人说您去青楼不是正经事,您就把方书安方少爷的例子给他拿出来,瞧瞧人家,就是在青楼醍醐灌顶!

这还不算,据说,很多好东西不是在青楼听见,就是在青楼突然灵感。你们看看,当年柳三变需要去青楼找作词灵感,今日方书安需要去青楼找到做事灵感,所以啊,青楼可是个好地方,以后不但不能少去,还要多去!”

“好……”

说书先生的一番话,说到男人们的心坎里,瞬间便是轰然叫好声,整个茶摊都是往台上扔钱的动静。

“那方公子真的是狐仙附体么?”有人大声问道。

“小老儿不敢说,也指不定是文曲星下凡呢,要不然怎么恁大能耐?”

“老头儿,你说咱爷们多去青楼,能有你说的劳什子,灵感不?”

另一个声音回答着,“你可算了吧,也不瞅瞅自己傻德行,不管是狐仙还是文曲星,看见你这模样都要绕着走。”

“咱的模样怎么了,咋的,那方公子还是潘安在世?”

“这个吗……”说书老头捋着自己的白胡子,缓缓说道,“方公子虽然不是潘安在世,但也是一身好皮囊,身高七尺,一副美髯也是世间罕见,他那一双卧蚕眉,更是比女人的黛眉都要浓,那一身铜皮铁骨,七八个等闲人进不了身。更觉的就是那脸蛋,虽然是身材健硕,但是那张脸合适白皙的不像话,比那小娘子都要水灵。”

“去你的吧……”

“你个真敢说。”

老头看着台下人们起哄,一点不着急,反而是得意洋洋的说着,“怎么了,小老儿也是听人家说,怎么的,你们见过么?没见过,怎知道小老儿说的不对?”

一番话讲出来,人们还真没有了脾气,谁说不是呢?

大家都没有见过方书安,怎么说就怎么听呗。

别人热闹着,但是方家的两桌都在强力的憋着笑。

方书安本人就在这,一字一句的听着他们吹。

开始时候,方书安还能旁若无人的听着,后边吹的越来越离谱,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好,都快听不下去。

这哪里是捧啊,简直就是尬吹,脸皮向来厚的方书安都有些脸红。

这尼玛,说书人的嘴,简直要比朝堂上那些大忽悠还要厉害。

将说书人弄到朝堂上,指不定还能舌战群儒不落下风呢。

“别人没见过,咱们可是见过,方书安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们就是吹牛,也要有点分寸!”

正在人们说说笑笑时候,说书人在拿着帽子捡钱,这个是他最大的乐趣。

不过突然有人跳出来,那可就是恶心人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方书安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当然不可能是说的那么夸张。

只是别人都在听着乐呵的时候,你出来说别人吃的是屎,未免太操蛋!

“也就是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还以为他是什么三头六臂,哈哈哈,真是可笑,那方书安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小人!你们也不想,他一个流连青楼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成无所不能的奇人?

这事情,可经不起推敲,稍微考虑就知道,是他爷爷在背后弄鬼,想将自己孙子包装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最后想办法进入内阁,将方家的荣华富贵继续下去。你们都是傻子么?这么简单的事情看不出来?”

还别说,乍一听之下,还真是有些道理。

但是同样禁不住思考,方书安在京城的事情或许是强加在他头上,那在辽东和中牟的事情,可都是临场的处理,并非是靠着什么人。

“那他别的功绩,怎么说?”

“那还不简单,挑选几个谋士在身边跟着,三个臭皮将还能顶个诸葛亮,找上几个谋士,为遇到的事情出谋划策,又不是多难办的事情!”

“你真见过方公子?”有人问到。

“当然了,我见过那个欺世盗名之辈,一个尖嘴猴腮的痨病鬼模样,可不是你们想的那般。”

此人一番话说得难听,但是更让人相信,因为他一副京城的口音,确实比说书人更有说服力。

“你确定你认识?”

475 骗子生存的土壤

“怎么,还能有假的?”

那人看见方书安,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态度傲慢。

在他看来,面前众人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货色,又能怎么样?

“区区一个方书安,爷们难道还要冒充认识他?也不算算,他是哪根葱?或许在你们面前是个人物,但是在爷们儿面前,什么都不是!”

此人说话的口气不可谓不小,按理说应该有人站出来打脸才是。

但是,方书安错了,现在还没有实践求知、怀疑一切的说法。

他越表现的桀骜不驯,超出常理,人们越容易相信他那伪造的背景。

毕竟是京城来的大人物,理当如此,要是搭理他们这些小人物,那才不正常。

看见人们渐渐低下头去,方书安有些愕然。

片刻之后,他就想通透。

现在不是后世,人们对豪门子弟没什么概念。

想想也是,莫说是在大明,就是在资讯发达的后世,每年仍有大量的新闻报道,说谁谁冒充领导人行骗被抓。

那会信息爆炸,大部分人对社会的了解都比较充分。

如此,仍旧免不了被骗。

反过来说,在大明,就更是另一种情况。

若是在京城的百姓,见识过各种人物,知道的也多,或许会好些。

但是在京城以外,人们就没见过这样的局面,所以更加的容易被人忽悠。

并且,表现的越是这样,越会上当。

若是冒充别人也就算了,他还败坏方书安,可就不能忍。

“好吧,既然方书安都在你面前不算人物,那么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我的身份,也是你们能打听的?”那人依旧趾高气扬、鼻孔朝天。

“不打听,不打听怎么知道你个西贝货?”

“西贝货?你也敢说!告诉你,给老子站稳了!老子是英国公家,张舒俊!”

张家有这个字号?

方书安有些纳闷,他不记得张家子侄一代有如此名号的人物。

他回头问道,“你们听过张家有这号人物?”

看见众人摇头示意,他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咋咋呼呼的,不过是装神弄鬼,冒充而已。

“那请问,阁下是哪一门下?是信安伯门下,还是新城侯门下?”

看见方书安这样问,一众随同的人都在偷着乐。

公子这是过了许久,又在坑人。

虽然英国公家每一代人都会封一两个侯爵,两三伯爵。

但是国公以下的爵位不是世袭罔替,只会一代代递减。

而方书安说的两个爵位,都是大明开国时候,张辅曾经有过的封号,现在自然是不会送给张家后人。

“算你识相,老子是信安伯门下!”

“抓了,找机会报官。”

方书安等着他在这胡说八道,机会来着,马上命手下人将其控制住。

看见如此场面,围观的人傻了,这是什么样的存在,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列位,不用惊慌,我们抓他的原因是他冒充朝廷官员的后代来行骗。”

方书安站出来解释道。

“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是行骗!”

“我看你们像骗子!”

“对啊,别让这个坏人走了!”

方书安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还以为,只要揭露实际情况,人们就能反应过来。

谁知道,反倒是倒打一耙,将他算成是坏人?

“好,你们是宁愿相信一个骗子,也不愿意相信我啊,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他口中的方书安,方书安就是我!亮身份!”

哗啦!

边上两人脱去外袍,露出里边的飞鱼纹曳撒服。

锦衣卫!

此番方书安于公说是去救方从哲,便找了几个锦衣卫,到时候方便行事。

当然了,虽然是公职,也和方家有着密切关系。

毕竟都是世家,于公于私他们都会帮忙。

“这……”

刚才还在聒噪的人们瞬间闭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冒充张家人几个,同样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

锦衣卫在侧,李鬼碰见李逵,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方的锦衣卫亮出来,他们就是想跑都没有地方。

“您……您真是方公子?”

刚才说书的小老儿,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眼看就要跪下去了。

“唉,老丈不必,你们吃的就是在这碗饭,我们明白。”

“那……那以后小老头子我不乱说了……”老者神情懊悔的说着。

“大可不必,以后你们继续说你的,有些地方适当有些艺术加工是可以的。”

方书安当然清楚,如果人们都说的平淡如水,还有谁会听说书?

此事让他认识都一个更加深刻的问题!

那就是基层对于国家层面事情的了解。

此事没有各种渠道,也没有获得信息的方法。

所以国家大事,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以讹传讹之下,不知道最后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铺设一个信息渠道十分重要。

想不到南下以来,这就想到两个要发展的方向,一个是修路,一个俱是搭建通常的消息渠道。

如何实现?

现有的情况下,将报纸下发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一但派发报纸这样的事情成为惯例,在他的基础上还能衍生出很多新事物。

方书安是一时想到,却没有更多的细节,还是需要回去以后,找几个人好生谋划一番……

解决完骗子,刚吃点东西,出去之人便来回报,已经高价找到渡船,是行价的一倍!

如此高的价格,普通人自然不着急,也就是他们赶路的大队人群需要,恰好人家挣得就是这份钱。

渡河以后,便再也没有类似的事情,他们终于能快马加鞭,赶往目的地!

方书安到达南京时已经是傍晚,但是他还是要出门。

“少爷,我们和您一起去!”

“方公子,您不能出问题啊!”

“是啊,方少爷,您比谁都金贵!”

方书安决然的回答,“够了,爷爷对朝廷和方家意味着什么,你们不是不知道。若是他们真的想对付我,在京城即可,何必千里迢迢!”

众人想想,方书安说的不无道理,便放弃了非要跟随他出来的执念。

安顿好从人,他便只身一人出了客栈。

476 初到南京城

南京仍在下雨,方书安举着一把油纸伞走在街道上,只是……他还没有走多远,身后出现几个穿着蓑衣之人。

对此他只有叹一口气,能说服别人,却说服不了那几个……

他们保持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南京作为六朝古都以及大明国都,自有一派繁荣景象,商业发达,人口众多,就算下着雨,街上仍是人来人往。

而且因为他更加靠近手工业产区,而且没有京城那么严肃,是以整体风格热闹非常。

就此点,比之京城都要强的多。

因为人流如织,方书安一行人并不惹人瞩目,再说,南京城里贵人多,这副保护架势在南京人眼里也是稀松平常。

看看对面的大小姐,一身绣锦短袄下的马面裙,依稀泛着金光!

那定然是在绣线中加入金丝线!

如此用料,一般人家可用不得。

比之更加夸张的是浩荡的护卫队伍,前边开道,后边收尾,足足十数人!

也不知道,这样的排场开来,还有逛街的乐趣?

方书安本打算单独行动,奈何几个跟来的方家老人拼死也不干,方从哲已经生死未卜,他再出事,让他们这些人如何跟家里交代?

这些人,他是没有办法的,曾经方书安为了让他们听话,甚至于说出十分极端的言语,谁知道那人竟然眼睛都不眨的拔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抹。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那人就直接血溅五步!

看看,那是什么样的暴脾气,连死都敢!

方书安是彻底的服气,这样的人,不是一般的执拗啊!

若一意孤行,他们再当面抹脖子,那就这没法弄……

拗不过,方书安只好随他们去。

到秦淮河畔时候,已经是天光大暗。

谁知道,他以为会没有什么人的画面不存在,岸边已经停满各色花船,到处都是丝竹和歌女之声。

这些人啊,真的是,挣钱都不带休息的?

虽然今天下的雨不大,但是时大时小的天气,并不适合画舫离岸。

稍微有些风浪,可就直接酿在秦淮河喂王八。

但是么,似乎人们就是喜欢这样的场景,微雨中的河面,至少比烈日暴晒一整天的舒服许多。

没有强烈的余热,没有那么些热潮气,凉风习习,细雨蒙蒙,正是江南好景致。

可惜啊,方书安心中有事,根本没有时间观赏周遭的动静。

他按照约定,到达目的码头。

而此时,恰好有花船刚靠岸,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浪荡子,步伐轻浮,脸上一副满足表情。

“你啊,还是你懂我,不像是她们,整日里就知道争奇斗艳,不争抢才有,她们是真傻啊。”

那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东西,“来,这是给你的,还是你啊,让人心里舒坦,拿着!”

说着,他便往给他打伞的花船侍女胸间塞了一张银票。

做完此事,似乎感觉总算是完成大事,便摇头晃脑的钻入一辆豪华马车扬长去了。

对如此级别的轻薄,侍女不以为意,拿出银票看一眼票面,欢天喜地的走了。

比较之下,这样的银票可就容易赚的多,比那些直接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们来钱还要快。

如此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有花船上了客人便启航,也有似乎是谈不妥什么,在争吵,总之,此种景象在秦淮河边不停上演。

方书安等了好一会儿,依旧还没有等到他要找的人。

为此,已经婉拒几个上来揽客的大茶壶。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既然都来秦淮河边了,还装什么大尾巴驴?

来此不上画舫,那和脱了裤子后却不那啥,有什么区别?

见他如此,那些人不信邪,便不甘心换了漂亮女子来搭话。

一个个的,不说是沉鱼落雁,也是万中无一,可惜啊,心里有事的方书安,仍不为所动!

此人有问题!

此人真有问题!

看见他实在不动,次数多了便没人来打扰。

别人也大概明白是个怎样的意思,开始他们以为方书安是个雏,来这里开眼界,谁知道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东边不亮西边亮,除了他之外,生意还多着呢。

人们很快就忘记此处有个膈应人,各自去拉客。

转瞬间,刚才热闹的场面开始有变化。

直到大部分花船离岸,码头冷清起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艘庞大花船从雨中驶了过来,它的出现,简直像是众多花船当中的巨无霸!

这艘大画舫,足足有三层,上边挂着很多灯光,即便是远远看去,也能看到雕梁画栋,装饰豪华。

整体气势十足,与后世的仿古船相比,简直碾压的存在。

船刚停好,便下来个举着油纸伞的聘婷女子,她稍作停留目光瞄着方书安,似乎是确定人选后,朝着方书安走来。

“是方书安,方公子吗?请跟奴家来吧,我家小姐有请。”

说完,也不等方书安回话转身便走。

此人还真是……

有他娘的脾气。

方书安身在屋檐下,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干的就是让人拿捏的事情,他能怎么办?

于是乎只好舒口气,对着身后使个手势,跟着女子上了花船。

好船就是好船,到处都不一样,他刚登上船,船夫就撤了跳板,那跳板,竟然是画着一副彩绘……

多奢侈的人!

方书安再回头,船已经驶离岸边。

也不知那几个老家伙,会如何安排……

他跟着走进花船大厅,地上很干净,还扑着波斯传来的地毯。

方书安想了想,还是不要浪费吧,便将伞收起,女子见状,接过收起的雨伞,施个礼便离开。

全程基本没有几句交流……

果然是强势一方!

也就是他现在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其他情况下,谁敢跟方书安摆这样的谱?

形势比人强,摆就摆吧,他自己也没有办法。

方书安无奈,抖抖身上的雨水,准备脱去罩袍。

正整理着,叮~的一声,似乎是定场诗的声音响起。

等他抬头看去,只见通往花船里间的两扇们,依次打开。

随即,十二个宫装丽人手持灯笼鱼贯而出。

477 蓝衫女子

要说排场,并没有多大,总共十二个人,也营造不出千军万马出山的感觉。

但是啊,那要看看如何比较了,比如都是美女的话,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而这十二个人,在别处想要凑齐的话,都不容易。

饶是方书安见惯美女,对面前景象也是目瞪口呆,十二个女子皆是绝色,随便摘出一个在某家,都能成为红倌人。

若论美貌,有几个不在林月华之下!

最妙的是其中有对双生子,比相貌,比身材婀娜,都要超过林月华。

一般人,绝对顶不住!

可惜啊,方书安不是一般人,他毕竟是未来人。

好歹也是吃过见过的主,说出来也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眼前虽然惊艳,但也不至于令他无法自拔。

咽了几口口水,稍微平复心情。

“方公子请!”

十二个女子异口同声道。

还别说,真他娘的有牌面!

还是这些人能造,在京城,寻常青楼可不敢弄如此格局,毕竟这样级别的女子,早就能独当一面。

走进里间,穿过精光闪闪的珠帘,眼前明显是个少女闺房,房内飘着一股淡淡幽香。

香味不单是香气那么简单,方书安似乎感觉到,里边似乎是用了什么东西,令人昏昏欲睡,又令人浮想联翩。

看样子,是有些迷药性质的东西在其中。

好在剂量不是那么大,只不过是让人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药物搭配上环境,很容易令人有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方书安不敢怠慢,他迅速环顾一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逃生路线。

算起来也是当年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酒店,他都习惯看看逃生通道。

画舫上处处透着怪异,寻找出路也是主要措施。

正打量四周,哗啦~

声音来的突兀,好在方书安有所准备,他缓缓转过身,并没有多大反应。

只见闺房后的帘幕打开,随着珠帘上升,一双脚露出来,再往上,能看出来是个软椅。

这些人啊,就是喜欢装神弄鬼!

不说别的,一套流程走下来,虽然是见到活人,但是从脚开始的话,总归是令人不舒坦。

他算是看出来了,整个场景就是,怎么难受怎么来。

目的就是一次次通过反差来冲击方书安的心理,最好是在他还没有见到人之前,先搞晕乎乎的再说。

随着帘幕完全升起,便能看清全貌。

果然是一个软椅,软椅之上坐着个蓝色衣衫的少女。

毫无意外,少女的气质也整体环境氛围很是协调……

她有些瘦,皮肤苍白的有些吓人,甚至是有些病态,说不出的奇怪。

虽相貌清丽温婉,也有种油然而生的贵气,但就是不那么让人舒坦,可能是环境和过分白的原因吧。

他在打量着少女,少女同样在观察着他。

蓝衣少女打量完方书安,道,“你与他们口中那个纨绔模样确是不同。”

方书安心中疑惑,并没有回答她这没有什么含义的问题,而是问道,“你究竟是谁?家祖的毒是你们下的?”

少女也有自己的节奏,并没有搭他的茬,同样自顾自的说,像是自言细语一样,“能想出那么多奇思妙想,谋划出国债种种,还以为是个老头子。

起初有人怀疑,没准是真如他们说的那样,背后有一支队伍……不过刚才看你的行为,似乎不是传闻一般,应当就是自己的能力。不知道,你是有怎样的奇遇,才会有此种变化。”

两人鸡同鸭讲十几个回合,谁也不愿意纠缠到对方的话题当中。

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方书安想了想,决定不能如此绕弯了,如果是平时,两人对牛弹琴,他能弹一晚上。现在么,不能这么干,女子显然有的是时间周旋,但是他不能够。

在路上已经耽误不少时间,老方还在床上躺着,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要赶紧向前推进,看看这些人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有何种诉求,是否能达成。

别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先把老方救回来,再说其他的事情。

反正与敌人之间将信誉,那样的事情他才不会干!

敌人么,不就是用来欺骗和使诈的?

要是跟她废话下去,谁知道会到何时!

“你到底要怎样!”

方书安大喝一声,气场十足。

就在他要暴走时,少女才道,“呵,这般沉不住气,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告诉你也无妨。

小女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蓝,与你效忠的朱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总算是要步入正题,方书安看到了希望,不怕她说的夸张,就怕她不说人话。

反正吹牛这事情又不上税,捡大的吹吧!

胡咧咧又没成本……

等等,刚才说什么?方书安一愣。

姓蓝?

跟老朱家还有仇!

背后是谁,都不用猜。

姓蓝,并且和老朱家有血海深仇,那就只有大明开国功臣,曾经率军深入捕鱼儿海,大破北元的蓝玉!

但是,蓝家不是被诛九族了吗?

不过,这样的大家族,肯定有办法藏匿几个后代。

是了,眼前必定是漏网之鱼。

方书安故作惊讶道,“你是蓝玉后人?唉!原来这种种是你们在背后操纵,害得我我原以为是福王。”

蓝衣少女觉得方书安的动作有些浮夸,但是好像又不是那么太不合理……

对于这样的细枝末节,她并未做深思,而是说到,“那头肥猪?若非我帮他,能与太子斗得旗鼓相当?看在他听话的份上才留他一条狗命。”

消息很惊人,需要方书安消化。

他表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连福王你们都能……都能利用,未免也……太强悍了……”

蓝衣少女讥笑道,“哼哼,不过是一个没胆量的棋子而已,若是他当初能胆子大,何至于此,至少轰轰烈烈闹一场,总比现在做阶下囚强。”

方书安故作艰难的说着,“只怕,他闹起来,最高兴的还是你们吧,前有宁王例子,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成为成祖,更多的则是宁王。而且,福王知道,他根本没有实力去问鼎天下,不过是你们和勋贵们抬轿子抬得高。”

478 久违的熊芷晴

“那可不一定,兴许福王就想图个乐呵,最后还是懒……”

能把兵连祸结的造反说成是乐呵,方书安感觉有些地方传来一阵凉意,“你……究竟要做什么?我爷爷的毒……”

少女哂笑道,“你心里明白,还问什么,自然是除掉朱家,报仇雪恨!朱重八当年大肆诛杀功臣,残杀我先祖,若不报此仇,我妄为蓝氏子孙!”

少女开始还能平静,但说起家仇音调突然变得凄厉非常。

此情此景,搭配她煞白的面色,胆小之人恐怕都要颤栗了。

就连向来没有鬼神之念的方书安,也是听得浑身哆嗦,痛苦的闭上双目。

自穿越以来,他与这个时代融合渐深,各方面走入正轨不说,还刚刚成了亲。

为了让华夏民族领先于时代,他费尽心思用各种方法,就是不想让历史上的各种悲剧重演。

他热爱这个时代,热爱这个民族。

根本不想掺和什么造反杀头的要命差事。

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比起来混乱和流血,它不香么?

自己辛辛苦苦的在建设,而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仇恨,要拉上整个民族的前途陪葬!

方书安当然不允许!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不过,眼下把柄在人手中,他并没有什么好计谋来救回老方。

愤恨与痛苦交织在一起,方书安的心境格外难受,他颤声道,“我……我不能。”

少女哂笑道,“怎么,看来你也愚忠!你不想要方老头的命了?”

方书安怒极,她知道个屁,家国天下,民族大义,是建立在个人仇恨的基础上么?

便指着少女道,“你!”

“你什么你,若是不想,你转身走人就是,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跟家里人解释。在没有方老头的前提下,我看看你还能搅起怎样的风云!”

老方对于方书安的作用自然还有,但是并没有蓝衣女子想的那么大。

只是,他定然不会去纠正这样的问题,他们最好是认为,方书安是靠着自己爷爷才能翻云覆雨。

说起来,方书安虽不在意大明是不是姓朱,但是他在意的是造福大明百姓,在现有的情况下,防止种花家滑入封建王朝的深渊,保持已有的政治形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万一有动乱,四方势力趁机搅和,王朝崩裂,狼烟四起,那才是最大的意外。

越是想着越是生气,偏生还无处宣泄!

看方书安像头无处撒气的野兽,少女并不担心,拍拍手,道,“就算你不在乎方老头性命,那这个女子呢?”

女人?

什么女人?

方书安充满了疑惑。

门再次打开,那个灯会上见过的中年男子首先走出来。

这明明是个男人,怎得,还是假扮的女人?

就算是女人,又能怎样?

他对有如此爱好之人可不感兴趣!

不过,未等到那人开口,方书安想要说话的嘴就僵住了,动弹不得!

因为,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影出现!

那影子,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十分熟悉!

怎么可能?

一步,两步……

当人影出现在灯光之下时,方书安看清楚了,果然是许久不见的熊芷晴!

当日,她不知为何出走,想不到,竟是在此。

等等,那是怎么回事?

方书安吃惊到!

因为,熊芷晴带着大肚子!

她看见方书安的瞬间,便珠泪横流,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扶着墙。

“哼哼,想不到吧,是不是很惊喜?”

方书安心直往下沉,究竟是几个意思?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啊?!!!”

方书安彻底惊呆了!

今日数个重磅消息,但是都没有此一条冲击人心!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稀里糊涂的播下种子,并且快要破土而出呢?

原来——

那晚两人真的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种种原因。熊芷晴并未说出。

本来嘛,她打算埋藏在心底,以后如果能进门,自然更好,不能进门就一直烂在心里!

可惜啊,事与愿违,熊芷晴发现自己竟然,怀上了身孕!

这该如何是好?

她既惊喜又害怕,未婚先孕,说出去对熊家打击太大,而且方家虽然对自己也有想法,但是更多的在林月华身上。

权衡左右,最后她无奈的做出选择,将生意交代给妹妹打理。

而自己则躲回老家,等待生产去,等到孩子出生,或许将来还有机会……

即便是没机会,也没有什么,反正有个两人的孩子,与她而言也是极好的。

毕竟,世间想要找到比方书安厉害的青年才俊,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上天喜欢开玩笑,尤其是对熊芷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啊。

命苦么?那是真的苦,爱上一个优秀之人,还有他的骨肉,却不能走到他身旁,当然苦!

命好么?也是真的好,爱上之人如此优秀,普天之下找不到第二个,并且怀上了他的骨肉!

可是啊,更大的玩笑发生了,不曾想到被这些人劫到此地。

看到熊芷晴以及她现在的状态,方书安如遭雷击,再无反抗之力。

中年男子笑道,“京城一别,方小兄别来无恙,江山如画,有德者居之,朱家享国这么多年,百姓过的依然困苦

方小兄也在下边走过,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谎话,蓝氏至这一代只剩我家小姐一人,如方公子同意,事成之后我等愿奉你帝,只需你立我家小姐为后,你们的孩子封为太子即可。”

啧啧……

想的主意倒是不错,自己要推翻老朱家,却不想出头,还想藏在后边,将方书安当刀子使。

他方书安是那样的人么?

要是有称帝之心,早就去找地方,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了!

到时候皇后还不是找漂亮的选择,谁会看上这样一个白不呲啦,晚上熄灯还渗人的主儿?

他可没有什么重口味,正正经经的房事就成,了不起多几个女人一起嗨嗨皮皮……

看方书安不为所动,中年男子继续道,“我四斋暗子遍布天下,即便宫中也是有的,一旦发动,这天,必然要变,方公子是识时务的人,何必对抗天道。”

479 方书安的把柄

方书安心中想到,吹你大爷的牛逼去吧,要是有那本事,现在还不是已经稳坐钓鱼台,跟这儿装什么大爷?

大家彼此什么水平,虽然不能说是知根知底,但是大致的心中有数还是要做到的吧。

如果只剩下吹牛逼,那可不就是嘴巴开战,脑子称王么?

如此帝王,做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虽然心里在腹诽,并且在一点点分析。

但是么,情绪还是要保持住,不能有什么变化,要让对方以为,自己还在情绪里。

单纯说对人心理的研究和把控,在大明,绝对没有人是方书安的对手。

他酝酿片刻,想起过往悲惨的故事,抬起头,红着眼看着中年男子,“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不会放过家祖吧。”

那咬牙切齿的劲头很到位,一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干着急的样子。

看着他的劲头,两人都很满意。

年轻人,就应该这么,被人拿住缺点,就应该这样手足无措才对!

表现的太冷静或者太厉害,那肯定有什么问题!

两个人,一个在心里暗笑,一个不动声色。

中年男子默然,软椅上少女开口。

“我姓蓝,名怀姜,你记住了。相士已算过你我生辰八字,并无不合之处。

我自幼多病,不便行走,自认蒲柳之姿。不过么,你们男人在世无非酒色财气,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若是喜欢床笫之欢,门外那十二个人算得上天香国色,将来充入后宫,算是补偿你吧。她们个顶个都是极品身体,包你满意!”

包你满意???

话听着是那么的别扭,难道说,那些个顶个都是经过训练的欢场高手?

换了其他人,怕是做梦都要乐醒了。

但是在方书安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

你也太怕自己当盘葱!

还特么烂坏姜,就是烂坏葱又能怎样!

莫说他不可能真的答应,若是发生的话,方书安却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死掉,那样的话他以后该如何面对朱由校,如何面对挚友亲朋?

不过么,现在不是搞事情的时候,他还需要稳住对方。

见他没有多大反应,蓝怀姜点点头,中年男子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方书安,说道。

“方公子画个押吧。”

见方书安不动手,便开口笑道,“哈哈,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有了此物,方公子也能清醒些,不至于做些蠢事出来。”

蠢事?神特么蠢事,还不是想有个把柄,拿捏住方书安,不过么……

这形式有点,怎么说呢……太流于表面了。

画押?

即便是他自己画的,又能怎样,凡事到时候不承认的事,与擦腚的纸没有分别。

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就是这么一张纸,就能将方书安玩弄在股掌之间?

大明人啊,真是太容易被人忽悠……

心中想着,表面上却在继续发挥自己的演技,等到演戏完毕,镇定下来的方书安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你……你们真狠啊……不能这样!”

他哆哆嗦嗦的声音,很是到位,就像是真的有些害怕一样。

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能看见彼此眼中的喜色。

看看,大名鼎鼎的方书安,也不过如此!

“哦?是吗?你看看熊姑娘,想想方老太爷,接着想想方家,再考虑考虑?”

“我!……”

方书安要的就是个情绪转换的台阶,他停顿片刻,恨恨的跺脚,似乎要将船舱跺穿,表达着内心的不满。

不过,片刻后,他觉得演的差不多,只好无奈的拿起笔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最后犹豫再三,才真正的签下名字,按上手印。

活儿嘛,要做就要做全套,争取让对方更加容易相信。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怀着恨意瞪眼蓝怀姜,冷道,“我可以走了么?”

蓝怀姜不以为意,笑道,“自然,以后自有人与你联系。不过妾身提醒一下方公子,莫要拿你方家上下几十口与我相争,你输不起,四斋上下俱是朱家仇人,明初四大案相信你是听过的。你们想要与我们做对,不过是鸡蛋里碰石头!言尽于此,方公子多珍重。”

方书安冷哼一声,转身扶起熊芷晴就要走。

“慢着。”中年男子突然道。

方书安怒目相视,道,“难不成你们还要将她扣下留作人质?”

中年男子笑道“方小兄多虑了,熊小姐你自然可以带走,不过令祖的解药你不打算要了?你我如今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必如此相互敌视。”

“知道了还不赶紧拿来,我还以为你们会送到府上。”方书安生气的说着。

“既然您在此,我们还是交到您手上保险,中途送过去,万一被人掉包,那合作可就无法继续。”

看上去似乎是在为方书安考虑,实际上是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只有他们这里是真的药剂,别的都是假货,要是有什么小心思,药物可就不好说了。

……

半个时辰后,方书安与熊芷晴出现在秦淮河畔,此时他的心情与来时可谓天渊之别。

几个老供奉们都已经人老成精,平时稳如泰山,但是今天,他们也没有能逃脱担心。

都是孩提一样,一个个的坐立不安,在岸上要么不断走动,要么就是在摆弄手里的东西。

反正跟年轻人差不多,一点都没有老供奉该有的逼格。

“来了!”

不知是谁看见两人,喊了出来。

几个人赶忙围过来,打眼一看,可不是么,不是他们一直煎熬等待的方书安,还能是谁!

“少爷!”

“方公子!”

“好,好,太好了!”

几个人赶忙围上来,看那样子,恨不得当众扒开方书安的衣服,看看他是否缺损零件。

要是少什么东西,回去可没办法像家里以及朝廷交代。

“传信家里和宫中,东西拿到,即刻回京!”

“是!”

看着第一个跑出的,方书安眼神微调,轻声说道。

“他是宫里的人吧……”

一句话声音不大,但是其余几个人都听到,瞬间激动的情绪一点也不剩。

几个人的表情同时惊呆住。

480 熊芷晴的身份问题

登上方家马车,方书安仍是神游物外,熊芷晴不敢打扰他,只有默默捉住他的大手。

如此,算是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无论怎样,她都会与方书安并肩携手走下去!

方书安这才回过神来,明白她的心意之后,也是十分感激。

人啊,尤其是男人,很多时候也需要一个能够靠岸的港湾。

他将熊芷晴揽在怀里,轻道,“都怪我连累你,这些时日,苦了你了!”

熊芷晴一直隐忍的神经,终于绷不住。“书安,不要说这些,能见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说着,两眼双泪垂。

两人都不怎么说话,一个是有心事,另一个,心事更多。

……

直到进入北直隶,方书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一旁的熊芷晴刚刚艰难睡着。

一路上总是在睡梦中惊醒,满脸泪痕,看到方书安才安静下来。

此刻,更是要握着他的手,才能感觉到安心。

毕竟,那些日子虽然没有对她有什么慢待,但毕竟也是被人看管啊。

由于熊芷晴孕期渐深,双腿浮肿的厉害,加上子宫压迫膀胱,行动已经不便。

走一段路程,就是尿意拼拼,睡不扎实。

对于基本的知识,他是清楚的,不过此前更多是流于表面。

这次两人一路相伴,经过切实体会之后,方书安才真正的理解到女人不易。

两人虽已有夫妻之实,连孩子都有,但彼此却又有些陌生。方书安作为男人,但是毕竟他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在她身边。

所以有些话不知道是不是能说,该不该说?

正是在这样犹豫和纠结的情况下,还是熊芷晴体谅人心。

她毕竟是女人,心思细腻,又是在孕期这样的心理敏感时期,对于这些细节能够明显的感受到。

为了让方书安很好的接受新身份,她诸事不避讳眼前的男人。

一回生两回熟,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人很快进入夫妻状态。

正在他回味这些时日的变化,冷不防车身一个振动,熊芷晴便醒了过来。

“您就一直这样看着我么?”

熊芷晴很是感动,普通的男人,可不会如此,方书安此前是个浪荡子不假,但是似乎那些经历,让他有了比寻常人更加细腻的感情。

压制住心中的欢喜,她看了眼方书安,就要坐起身子。

方书安见状,不敢耽搁,急忙拿来枕头,垫在熊芷晴背后,柔声道,“醒了?要方便么?还是喝点热水?”

这可不是真客套,孕期本身就是一个危险时期,再加上大明落后的环境,还是喝热水这样的东西,才会更加有安全感。

熊芷晴摇摇头,掀开帘子看了眼车外,道,“距离京城不远了吧,你打算如何安置我?”

这个问题两个人从开始的时候都清楚,一路上很多时候不说话,也正是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方书安挠挠头,也是头疼,带回家?

先不说别的,就是家中的那个女人,立马就得炸窝!

林月华不拿刀追杀他才怪,两人成亲半年多,自己一直没动静,已经心情复杂。

别看表面虽然不在意,其实背地里早就找过郎中,奈何却找不到任何问题。

如果说迟迟没有身孕,或许可说成是两人没有状态。

但是现在身边有个怀有身孕的女人,还是曾经的对手!

大明三妻四妾也不是不能接受,关键是什么,人家只有一晚上,就珠胎暗结,自己这里努力的创造,并且不断的寻求医疗,却是仍旧没有解决!

难道真的是自己有问题?

人比人肯定会气死人!

那样一来,让林月华如何自处?让家里人如何看待于她?

这个带回方家需要面临的问题……

不回去方家的话,能去哪里?

熊家更不可能,还没正式过门的黄花大闺女,却成了大肚婆。

即使熊芷晴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她也要为自己的父亲考虑!

熊大好不容易进入高层,如果顺利,还能再进一步,成为真正的股肱之臣。

现在出了这样一种情况的话,莫说是再进一步,只怕会被御史们疯狂的撕咬,就这一条罪名,指不定丢出来更大的水花。

到时候,熊大别说是更进一步,他能保持住现有的状态,都是谢天谢地。

想来想去,想起张家在京城外有个偏僻庄子,之前实验一些东西曾在那里短暂住过几天,地方僻静,只有一对老夫妇看门,正合适。

至于安全,已经不在考虑之列,看那些人的能量,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能够躲过他们。至多多派几个方家老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反正无论如何也防御不住,那就放弃防御,只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想的通透以后,便对熊芷晴道,“张家城外有个庄子,不大不小,安静舒适,多少合适。”

听到他的安排,熊芷晴没有什么波澜,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她稍作思忖,理了理鬓角垂下的秀发,小声道,“我如今算是你养的外室么?有家不能回,老家的信送到辽东,我父亲怕是急坏了,我当初怎么就……唉,我们母子当真命苦。”

说完用手抚了抚肚子。

方书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说,都有可能面对灵魂提问,稍有不慎,就得掉进提问的坑里啊!

“唉……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之你要明白,我心里肯定会为了你,为了宝宝……”

熊芷晴白了一眼方书安,道,“好了,骗你呢,看你那样子,月华妹子肚子还没动静吧?呵,我这算母凭子贵了。”

熊家大姐是聪明人,有些话语气说是藏着掖着,不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摆在台面上反倒容易解决。

明白她的做法之后,方书安叹口气,真是知书达礼有大智慧的女子啊!

他看了眼熊芷晴,心里一亮,找到一个适合重新探讨的话题,便小心道,“你如何知道是儿子?其实我更喜欢女儿。”

别人不明白,方书安可是知道的紧。

现在的大明,还是讲究多子多福,家中儿子越多,便越是显得家族壮大。

如果只有女儿两三个,会被认为是老绝户。

481 加速推进!

熊芷晴秀目圆睁,肚子一挺,怒道“必然是儿子,肯定是儿子,争男人我争不过林月华,难道我的肚子我还做不得主了?

姓方的,你给我说清楚,我儿子将来能不能继承方家门楣,做不做得方家之主?我……哎吆!”

见熊芷晴开始使小性子,方书安只能连连求饶,孕妇惹不起啊。

不过么,让她有个宣泄的地方也好,先是在感情上受了委屈,后来有意外有身孕,不得不回家躲避,谁知道,就是躲避都能招来祸事,还被对头门掳走。

一连串的事情,还有身孕,如果是个不够坚强之人,怕是早就受不了。

熊芷晴正发着怒,腿开始抽筋,方书安急忙给熊芷晴按摩推拿,好一阵子才过去。

“好了,刚才说笑呢,到时你也不必为难,看孩儿们的表现就是。”

熊芷晴一句话,打消了方书安的担忧。

说笑归说笑,但是真要是个儿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朱常洛就是长子,但是却不能算是嫡子。

长子非嫡,很是麻烦。

如果是女儿的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

方书安是后来人,对于这些并不看重。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方家的态度和林月华的态度,以及世人的眼光,都在告诉他,是个女儿,才是最优选择。

毕竟,对他而言,儿女没有区别……

除去此块心病,此去京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

……

那些人虽然吹牛是一把好手,但是药效还是真的强,几次下去之后,老方便清醒过来。

方从哲睁开眼的时候,全家沸腾,方书安和方世清站在榻前,忍不住都要抹眼泪。

反观方世鸿,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偏偏欲言又止,选择沉默的在一旁站着。

“你们都在干什么?散了散了,各忙各的去。”

方从哲看见一屋子全是人,很是不舒坦,便开始赶人。

这意味着至少他老人家心神还是正常的,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父亲,您不知道啊,您这一觉,谁的时间可是不短!”方世清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方坐起来。

家主号令,各人也就知趣的回避。

毕竟在床上躺的时间久的话,一时半会确实难受。

“什么?”老方情绪瞬间一凛。

“竟然会有此事?先让他们退下,你们与我说说。”

听过方书安的讲述后,老方脸色变得十分可怕。

“那些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还以为我们会怕了他们不成,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沉吟良久,老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露出令人心悸的表情。

“迅速推行新政!当务之急便是监税司!”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寿命究竟还有多久……

“孙儿,你的学生们准备好没有,监税司能执行吧。”

方书安有些愣神,怎么突然间提出来这一条呢?

“爷爷,有点匆忙啊,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不用完全准备好,事情都等到准备好才动作,就不知道是何时了。所以啊,你们辛苦些,边准备,边执行吧,有时候,事情就是有人催着,速度才快。”

方书安知道,事情确实是这么个事情,既然他爷爷要坚持,他也只能如此干。

虽然说还不是水到渠成的局面,但是也算是有所准备,硬上也能上。

西山,学院。

学生们知道时间不多,都在做最后的冲刺。

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到些风头,知道自己出去就会面临一些挑战,因此人们恨不得自己武装的浑身上下都是本事。

为此,也不需要老师们再去激励,个顶个都是要不眠不休的劲头。

下午一堂课,原本应该是大课的倒数第二堂,苏菲娅和丽塔都准备好,他们要一起上,给学生们留下点深刻的印象。

但是么,尚未开始,就看见方书安和刘綎、徐光启联袂而来。

情况不对啊,三巨头凭实力很少有成双出现的时候,至于现在这般,三个一起出现,那基本就是学校遇上大事的时候了。

苏菲娅闻弦知雅意,淡淡的说声,“好了,咱们这堂课上不了了,机会交给先生们吧。”

说完,她便收拾东西,和丽塔站在一边。

两人当然知道,他们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和学生们在一起。

等到下一次,恐怕已经物是人非。

三个人互相谦让着,走上讲台。

随后,拗不过两人,还是徐光启站在正中间,毕竟他不但是名义上的二把手,在做决定等场合,也是需要他来出头。

“诸位,想必你们已经听到些消息,如今,便是要执行的时候。”

徐光启放出一个大炮仗,学生们都惊了,也太着急!

还没有完成最后的考试,这就要准备开始新身份?

“我知道你们都有疑惑,为何如此着急,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各方都催促的极为着急,你们也只剩下最后两堂课,该收尾的倒也能迅速收尾。至于成绩,老师们会根据你们期中的成绩以及日常课堂表现,给于一个合适的分数。所以,最后的毕业考试也就免了。”

对于学生们来说,这绝对是今日重磅二号消息!

考试与他们来说,每次都是掉一层皮的大阵仗。

今次,虽然说提前毕业,但是竟然给免考,那是绝对重大的消息!

“另外就是你们的去向总共不到四百人,今次一少半去各衙门,一半去新成立的监税司,至于剩下的,则准备留校任教,等到学院空下来,你们就和老师们一起去招学生。要相信,此次会比原来要好招生多了,刚招收你们的时候,难度有多大,你们也多有耳闻目睹。”

这也是几个人闭门会议的决定,方从哲昏迷归来,意识到他的时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便准备开始推行各种新政策。

关于大明的弊端,高层清楚的很,万历朝无法执行,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有张居正这个影子在。

毕竟他一手主导了改革,成功的让大明重新恢复活力,因此,万历还能有钱粮去打三场大仗。

可惜啊,成也张居正,败也张居正。

482 监税司主官

正因为张首辅在万历心中留下的阴影太大,所以凡是与其有关的事情,都被推翻,终其一朝,才没有人提议新政的事情。

要是说起来,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典型吧。

万历或许有一些时候,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做法带来的问题。

但是么,皇帝是不可能犯错误的,如过没有执行的好,那就一定是下边官员的问题。

反过来说他儿子,也就是朱常洛。

泰昌不一样,他清楚知道大明的弊病,尤其是从几次事件,更是看清大明士绅的真相。

平日里都在哭穷的人们,顺利变成钱财用不完的财主家庭。

虽然看上去,府库没有什么盈余,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钱粮税收不知道被什么人隐匿!

他想要干的事情,很多,但是无论干什么,都需要有钱,没钱,一切不过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而监税司的构想,实在是太符合泰昌的需求。

不管是规范税务的事情,还是说用来得到更多的税银,都是十分能够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

虽然现在有户部的资本回报,也有国债这样一个事情。

但是比较起来,只有税制改革以后,才会创造有一个长期得到钱款的可能。

所以,监税司就是万事之首!

对监税司官职的设置,是个技术活。

他们的权利要很大,至少拥有执法权,确认目标有偷税漏税的情况下,便能够开展行动,要么暂时拘捕目标,要么直接开具罚款。

总之是要有收拾偷税人的办法。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要求。

比如说,给的官职并不能高,除了收税的执法权外,其他的执法权并不具备。

毕竟他只是一个新设置的部门,不能抢去地方差役以及其他部门的职责。

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刺史制度兴起之处,也不过是用来起到监察的作用,后来被慢慢玩坏,权力越变越大,竟然成为权力最大的地方官。

再比如说锦衣卫,给他的官职也并不高,却因为权力过大,又是皇帝的亲军,慢慢的也成为凌驾于一般势力的存在。

在税务上的权限大,官职却很低,在其他方面的权限也等于没有,这就是设定监税司的基本原则。

因为有这样的原则,所以监税司的主官职位也不高,稍微有个品级能够都进去即可。

按照方书安给的建议,要其他部门的主官官职更低,给个正六品已经是它的上限。

其实,作为一个独立的部门,官职也不算低。

要知道,内阁的官职也不过是正五品,而他们定到六品,看起来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

在监税司主官的位置上,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按照方书安的意思,这个事情只有他最清楚,所以想着自己来做监税司的主官。

但是,包括徐光启和方从哲,都不赞同。

“两位大人啊,监税司的事情本来就是小子我提出来的,世间还有比我个更清楚的么?你们要相信我啊,只要给我时间,一定能做到更加合适。”

“书安,不是我们觉得你不合适,你确实合适,但是啊,那要看是什么情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虽然你了解如何实施,却不是最适合执行之人。监税司的工作量有多大,你若是再次耽误太多时间,太不值当,有更多有价值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并非如此,工作量很大不假,但是小子居中调度就行,至于数据分析,让属官们完成即可。换做他人,不熟悉流程的话,或许会耽误不少事情,也有可能将一件好事变成坏事。”

方书安对大明官场,并不放心,如果来的人真是一个要坏事的家伙,那么辛苦的策划都将付诸东流水。

监税司的事情有多重要,没有人比方书安更加清楚,所以他十分期待。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这些不是不能解决,我们物色一个信得过的人来代替你就是。”徐光启依旧在劝着他。

看见自家孙子还要开口,老方说话了。

“徐大人只是说好听的一层,没有说另一层。你要知道,监税司是个得罪人的事情。如果因为此事,得罪了别人,将来需要他人帮助的时候,很有可能无法获取帮助,这一点,可要想清楚。再有,你要干的事还有很多,不说学校的日常教育,就是你提出的那些东西,都需要独自去完成。”

老方的角度,更加实际一些,也能触动方书安,让他最自己的想法动摇。

如果说只是因为工作量的问题,那么是否选择还有待商榷。

但是影响到后续的工作,那可真的就是得不偿失。

虽然说他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但是做事情的时候,依旧需要地方上配合。

渐渐的,方书安好像真的是被说服了,想法开始发生变化。“既然如此,我再考虑一番,不过对于主官人选,两位老师觉得就没有合适的?”

“你还别说,我好像真的没有想到有谁能作为人选来参加。”

徐光启有些无奈,他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

毕竟他的圈子里,不是传统的读书人,虽然都接触过西学以及传统记账,但是能达到监税司主官要求的,还是几乎没有。

“爷爷,您呢?”方书安将目光转向自己的爷爷,报以询问的目光。

“你难道就没注意到,其实身边就有合适的人选么?”

合适的人选?

方书安有些疑惑,他身边有哪个是合适的?

见方书安疑惑的表情,方从哲也不卖关子了。

“你啊,聪明的时候,傻聪明,等到犯蠢的时候,又是蠢到极致。怎么,你就想不到孙传庭呢?”

“啊,传庭?”方书安有些没反应过来。

孙现在在兵科,虽然忙碌,但是他干的可谓是如鱼得水。

本身就还是个年轻人,对于各方面的追求都有,能将工作做好,也是难得的能力。

想起来,还真是他合适,别人不管是卢象升还是李尽忠,在经验上确实有一些差别。

483 孙传庭个傻子

有关监税司的设想,孙传庭是知道的。

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只不过遭难的会是部门主官以及下边办事之人。

换做是别人,尤其是那些精制的利己主义者,说不定会敬而远之,但是孙传庭不是,从踏入官场开始,他就没有想着独善其身一说。

大明到了万历末年,分化的极为明显,当年那些为国为民的读书人,变得愈发少。

尤其是东林党人出现之后,更多人的做官都是为一己私利。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张居正倒台之后的悲惨境遇,让人们意识到,哪怕是强大如他,在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的时候,虽然当时借着强横的势力,没能怎样,但是在失势之后,已然会变得十分凄惨。

如果不是大部分官员都觉的大明仍旧是参天巨擘,怎么捞都捞不倒的话,也就不会有后边的大厦倾倒。

像是孙传庭这样的“傻子”,还是太少。

“阁老,我是真的担心,如此重要的事情完不成,让您和书安失望。”

方府,大厅之中,方从哲坐在上首,孙传庭和方书安坐在两侧。

“莫要担心,至少有书安在侧为你助力,若不是他腾不出身,也不会难为你。不过你记得做好心理准备,那毕竟是个得罪人的事情。查税,肯定会坏掉很多人的饭碗,你要记做好事情的同时,不要忘记自己的人身安全。”

监税司会面对怎样的压力,方书安和老方两人推演过几次,有可能是大明立国以来反弹最为大的事情,要不是泰昌有两件事情压阵,现在绝对不敢动这件事情。

“那兵科的事情……”

孙传庭有些犹豫,不是他不想去监税司,而是兵科给事中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理顺,牵扯着放心不下。

有些人就是这样子,心里有事情,便难以投入到其他的事情上。

他费不少精力,将遗留问题和亟待解决的事情弄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呢,毕竟大明军制还在改革的过程中,伴随着改革的进行,不断有新问题产生。

军改也算是关键时期,毕竟光是京城,现在的军队就分为三股势力,正好互相兼顾。

况且,已经发生过一次哗变,在解决之后,对军队的掌控力可以说空前。

因此,兵科的事情也是很重要。

孙传庭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在问题还没产生之前,防微杜渐。

为此,他和手下的官员在细化流程标准,争取将很多新出现的事情约定到条条框框里,如此一来,不管将来是谁在做,都能有规定去执行,而不是和以前一样,两眼一摸黑,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开始。

“此事你放心,肯定会找一个靠谱之人,来帮你完成后续工作,不可能让一个不像话的人,来毁掉你的心血。”方从哲安慰着他。

“爷爷倒是有个人选,不知你觉得如何?”方书安说着。

说些虚无缥缈的条件,不如直接说人选是怎样的,那样更加直接。

“不,不,还以阁老为准。”

虽然他与方书安关系极好,并且看方书安的意思,也有征求他的意见在其中。

此事人家能说,但是孙传庭可不能大大咧咧的接下,那成什么事情了?

虽然说有些部门主官在确定下一任人选的时候,会询问上一任,但是那也不过是征求一下意见,可不是非要按照意见怎样。

孙传庭可不是那样护着自己圈子的人,可不想让老方误会,自己是要圈定什么势力范围。

“你还别说啊,此人还真是与你有莫大的关系。”方书安神神秘秘的说着。

“使不得啊,使不得,书安,我不是这个意思。”孙传庭赶忙摆着双手,示意自己并非那般意思。

那成什么事了!

在阁老面前讲条件?安排自己的人手?

是嫌弃自己官位做的太安稳了么?

他当然不敢同意这样的做法。

“不,你误会了,此人的确与你有关系,但是么,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关系。”

“嗯?”孙传庭更加纳闷,与他有关系,又不是想的那样关系,那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

“卢象升,觉得如何?”

“象升?那自然是极好的。”

听闻是卢象升,串串听总算是松一口气,要在年轻的官员里找出能做实事的,肯定有不少。

但是说与孙传庭熟悉,并且能按照他的思路办事的,那也就是卢象升了。

毕竟他能力有,而且也是一心为国之人,定然能将兵科的工作继续做好,甚至会有更好的发挥。

毕竟此前孙传庭不过是当过一任知县,而卢象升可是实打实的与军队有着密切的接触,理论上来说,他其实比孙传庭更加适合这个职位。

至于两个人差上半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孙传庭名气更大,而且更受人重视,因此官途更加顺利些。

其实卢象升也不差,相比其他人,也算是快的。

说起来都是他们在辽东带来的名声,那些同期进士,有些人甚至还在候缺,更多人是刚刚开始工作,怎么能比?

“承蒙阁老厚爱,既然阁老和书安已经为在下考虑的周全,小子无以为报,只有鞠躬尽瘁。”

“唉,可别这么说。”方书安一把扶起正在拱手行礼的孙传庭。

“你要是这样说话,我总担心你将下半句说出来。所以说啊,这样的话不用讲,你办事的能力和手段,爷爷定然是放心的。”

“你放心吧,书安,既然阁老和你信得过在下,我定然按照你的意思办,将那些商人们隐匿的税银,都给他们挖出来。”

孙传庭对于税收的事情,也是深恶痛绝,在中牟的时候,他就体会的十分明显。

一个个挂着员外的名头,若真是致仕的官员也就算了,毕竟曾经为国为民付出过,更多的则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阿猫阿狗,举人身份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至于真正的水平,那基本等于没有,就是这样的人,都在利用国家的优惠政策,当中渔利。

奈何当时手不够硬,能够着的地方有限,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不将那些蛀虫挖出来,不是他的风格。

“其实,商人们并不是大头,大头在谁那里,你也知道的。”

484 邮递员系统

方书安叹息一声,偷税漏税,听上去似乎是商人们的事情,但是,其实更多是在士绅们身上。

别的不说,因为举人可以免除田赋,因此不知道多少田地都挂在读书人名下,如此一来,本来应该收上来的田赋,便打了不知道多少折扣。

这还不算,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相比之下,其他的情况都在各地上演。

所以说,最开始,他们就面临这十分严峻的问题。

想要突破,还必须从法律上进行解释,如此一来,才能进行操作。

毕竟,虽然说是名义上挂在读书人的名下,但是事情做的找不到什么毛病,里里外外都合乎规矩,想要执行的话,还要好生琢磨一番。

打破已有的藩篱,必须要用全新的架构来执行。

方书安的最终目的,自然是想像后世一样,直接取消农业税。

但是那需要的发展历程太过遥远,至少要让工业产值占据大明的绝对优势的时候,才敢进行。

现在,莫说是免除农税,只要是能将农税降低到一定税率,都是十分成功的改革。

监税司的主官和几个副手确立,基层的办事员也有了着落。

剩下的就是确定辅助的人手。

虽然说,学院毕业的学生都是文武双全的好手,但是又让他们查账,又让他们动手打架的话,很显然不合适。

好在,大明有现成的特工组织可以利用!

此事,还是需要得到泰昌的首肯,才敢公布出来。

毕竟,事情公布出去,基本上就是天下震动的一个事情。

武英殿,泰昌很喜欢在此奏对。

暖阁因为是嘉靖皇帝和万历喜欢在的地方,总给人一种不利政事的感觉。

至于三大殿就更惨了,自从万历中遭灾之后,现在还没有修建完成。

监税司可是泰昌十分关注的大事,因此他珍而重之的要在最终朝堂讨论之前,进行几次讨论。

为此,破天荒的还将朱由校唤来,一起旁听。

因为,税收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怎么也要让朱由校知道,此事要一直坚持下去。

参与讨论之人并不多,泰昌、方从哲、方书安、孙传庭。

知道朱由校能参加,老方几个人心里都是由衷的高兴。

此前泰昌对朱由校的态度,让朝野很是无奈,因为有着朱常洛事情在前,而他成为泰昌以后,对朱由校的身份也没有及时的确立。

再加上,朱由校有着与其父亲有类似的情况。

他们的母亲都不是得宠的妃嫔,母亲那一方,都使不上力气。

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确定身份。

不过,事情比较好的一方面就是,泰昌毕竟自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他知道不能再因为此事掀起风浪。

毕竟,大明已经经不起折腾。

再者说,泰昌还没有即位之前,方书安他们已经利用计谋,将朱常洛最为宠爱的李选侍干掉。

没有了李选侍从中作梗,朱由校遇到的阻力瞬间降低。

所以,今天他能来听政,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看来,在走向储君的路上,朱由校的阻力已经越来越小。

方从哲等人已经拿出来最基本的方案,要在内阁议事之前,怎么也要和泰昌达成一致,如果没有皇帝的支持,此事根本就执行不下去。

“你们的主意很好,但是,如何能保证,黎民百姓不会沸反盈天?”

泰昌提出来的第一个问题,自然是不希望监税司会带来百姓们的反弹。

“陛下,此事面向的是谁,大家心中有数。但是您说的是,我们的政令是好政令,但是谁敢保证,不会被有些士绅曲解,最后当地官员们胡乱执行,反倒将脏水泼在朝廷头上,那样其心可诛之人,不是没有过。”

在封建王朝,中枢对于国家的控制,基本上也就到了县一级,再往下,基本上是鞭长莫及的状态。

可以说,除了在秦朝,大体如此,极少有例外。

但是因为秦法严苛,所以后来就很少有在坚持此事。

但是,现在是时候向下渗透大明的管理权限了,或者说不是管理,至少是消息的上传下达,要达到县级以下。

不然,难免有些山高皇帝远的知县们,会曲解朝廷意思,再将朝廷的政策从士绅身上转移到百姓身上,那样的话,制定会因此农民们的反弹,说不定还会引起农民起义。

因为现在基层农村的情况,方书安是见过的,他知道,现在农村的贫穷,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不能再加深农民矛盾了。

“将法规宣传下去很是重要,如过只依靠传统的布告手段,那是根本行不通。”方书安终于提出来自己的另一个主张。

“可是,不依靠基层官员的布告,难道有什么其他的方法?”朱由校问道。

今天他来扮演的角色,并不是单纯的听证,一定意义上,是来提出问题。

“办法也有过,说起来,还是我在南下的路上想到。”

方书安站出来,说出来自己对于大明邮政系统的设想。

“说起来,是在原有的驿站基础上,进行扩充,他们的任务除了下发朝廷以及各级官府下达的各种文书外,还能负担反向的功能,但是么,那一层何时开通,还是要看中枢的意见。”

方书安的设想就是,创立大明版邮政系统,让政令可以下乡。

毕竟以现有的管理机制,想要像共和国一样,做到官员管理到乡镇一级,是办不到的事情。

但是退一步,将消息传递到乡村,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让专人将消息传递到村子当中,方法倒是不错,但是怎么能确保,消息是准确的?”

问题问的很好,如果说邮政系统归于地方官来管理,那么他们就失去了本应该起到的作用。

毕竟一个县里边的邮递员,都是靠当地的知县来管理,怎么能确保他们传递准确的消息?

“还有费用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是七八个村庄用一个人,那都是一个十分恐惧的数字!”

大明村庄在数万到十余万的级别上,算起来,就是要新增一万到几万的人员,对于财政开支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

方书安是个聪明人,无利不起早的事情他不干。

但是提出来的这个方法,看起来还真是个败笔。

朱由校纳闷了,向来精明能干的方书安,肯定是不会弄出来如此一个馊主意。

这厮,肯定藏着后手!

485 扫盲教材

了解方书安套路的朱由校,并没有在问,而是笑呵呵看着他。

“殿下,您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定然是知道的,快点,将你的主意说出来,别像是捡豆子一样,一个个蹦。”朱由校说到。

眼见两人说的有趣,泰昌和老方都在捻着胡须微笑。

两人这样的态度,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现象。

皇帝是孤家寡人,但是孤家寡人也需要一个知己。

毫无疑问,现在朱由校和方书安的交流方式,就是极佳的状态。

泰昌看起来,甚至是有些羡慕,因为他的成长历程上,就不曾有过这样的朋友。

“好吧,那我就一次说清楚。关于邮政系统,他们的经费并不从财政里出。”

“不从财政里出?”泰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不成,不能再给百姓们增加负担!”

钱既然是不从财政里拿,那肯定就是摊派到百姓身上,这样的事情,泰昌是不允许发生的。

“邮政系统,自负盈亏!”

自负盈亏?

简直是痴人说梦啊,发发邸报而已,怎么可能做到自负盈亏?

“只是靠着发行邸报,自然是不行,还是要靠其他的事情,比如说,包裹和信件。”

信件是什么东西,他们自然是知道的,那么包裹是什么鬼,难道是说让邮递员送包袱么?

“信件我们知道是何意,那么包裹呢?”

“包裹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意思就是,各种寄过去的东西,都是装在一个个东西里面,看上去就像是包裹一样,所以叫做包裹。信件和包裹,都不是免费的,会根据对应的重量和距离进行收费,如此一来,他们靠着寄送信件和包裹的费用,就能养活自己。”

“人们以往带去信件,大多是通过乡党或者商队,这两者大部分时候,都不收费,现在搞一个收费的东西,有几个人会同意?”

孙传庭在基层呆过,自然知晓目前存在的情况。

从他的观点来说,一件事情从免费到收费,很难实现,尤其是基层老百姓并没有多少钱的情况下。

“那要看如何理解了。”

方书安解释道,“此前的邮件,丢失率极高,尤其是通过别人捎带的方式,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否帮你带到,或者人是否丢失。反正是一去如泥牛入海,再无回音。咱们这个邮政系统,至少是双向,起码还会给你一个回执。此外,邮件只是小头,包裹才是大头。现在商队很多小东西,也是靠自己派专人送去。等到将来邮政系统成熟,小件包裹,比如票据、文书、小件货,他们都会找到邮政系统来发送,那样的东西,才是大头。”

方书安不指望现在的物流行业像后世那样发达,毕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电商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实现大规模的快递单子。

但是么,邮政又是刚需的存在,除了日常交流的信件,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商业,依然会产生大量的票据和业务量,那些才是邮政系统活下去的根本。

毕竟在电商还没兴起的时候,不管是国外的全球速递还是国内的顺丰等快递,已经能够活的比较滋润。

至于电商大爆炸的年代,那只不过是让快递物流行业更加繁荣。

“要送东西,那些所谓的快递员,至少都要识字吧,你从何处去找合适的人员?在向下,识字的可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可不会干送信件这样的事情。”朱由校对大明读书人还是有比较深刻的认识。

以现在的识字率,想要找到合适的邮递员,真的很难办到。

不过么,既然方书安要上邮政系统,对于这样的细节也是有准备的。

只见他掏出一本书,很薄,看着也比较低档,看上去就是书坊里引出来的低档货。

“扫盲教材?”

朱由校当然认识这个四个字,但是他们组合在一起,可就有些陌生,扫盲是何意,教材呢?

他疑惑地翻了翻,大致明白,感情就是给不识字的人准备的一本书,用来让他们认识一些常见字。

似乎是因为单纯的认识笔画难度大,还准备了专门的图画来代表某个字,比如说门,就专门画了门的线描图,这样形象,并且容易记住。

最为关键的是,他看到了此前方书安提到过的东西,拼音!

“这个拼音,不是你的撒手锏么?难道也要将其在民间推广?”

按照朱由校的理解,拼音作为一项重大的革新,肯定是要在学院使用,因为他方便使用的特点,会极大的提高学院的教学效率。

如此好的东西,按照以往各大流派的传承,自然是要留在自己名下,不能够轻易的拿出去示人。敝帚自珍、闭门造车,才是读书人的主流。

但是啊,方书安就不一样,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大家分享。

“其实,有两个原因在其中。”方书安举起两个指头,说到,“其一,学院招收的学生,大部分已经进行过基础教育,他们的识字率不成问题,传授给他们拼音,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其二,对于大明来说,更多的读书人,才能从中选出更多的人才,您也看到了,随着制造技术的发展,以往的文盲工人,已经不能适合现在技艺的进步了,所以说,让人们都学习基本的文字和知识,是躲不开的事情。”

想要进入工业时代,依靠一堆文盲自然是不行。

毕竟,不管是操作机器,还是实际生产当中的检查与测量等等,都需要相关的知识结构。

后世共和国,占便宜就是因为培养了数量巨大的工程师。

虽然一直被人诟病,创新力不足,但是在工业制造、全流程工业体系上,必须要有数量巨大的工程师,来确保每一个环节的进行。

如果按照过去的观点,百姓书读的越少,越有利于统治的进行。但是,时代不同了,大明现在的制造业,哪怕就是在识字率很高的京城,也找不到合适的产业工人,所以,这样从基层开始倒逼上层改革的事情,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着。

486 改革阻力

最开始,方书安也没有想到,想要搭建一个监税司系统,却需要如此多的配套。

按照他的设计,邮政系统、扫盲班、都是以后要单独拿出来去重点做,无论人力还是资源都要重点倾斜。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件事情就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没办法,此前都是自己在想,在和老方等人推演过几次之后,发现有些事情真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毕竟按照后世共和国的标准,全面推进邮政系统也是需要很长的时间。

而且,共和国的邮局系统,此前是邮电局后来是央企,从开始来说,他们并不是财务独立核算。

所以,这对方书安现在提出来的邮递员的要求,要更高。

试问,如果说快递员的态度傲慢,收费又贵的情况下,还有谁会去使用?

势必要在搭建之初,就要确定服务为主的标准。

所以说,扫盲班的开设,与其说是单纯的让快递员们识字,方便收货与派送之外,更多的是借着扫盲班,对邮递员们的服务展开培训和提升。

“那么,我有个问题,谁来做邮递员呢?”

“殿下的问题很好,我们的想法是,从军营里选择伤残或者某些原因不适合服役的军人,由他们作为邮政系统的主力。伤残不影响到行动,却不方便下去派送的,便作为从驿站往配送点运送,那些方便收件和派送的年轻人,去下边乡村进行派送。”

“你确定他们会愿意去?”

“请您相信我,他们肯定愿意去。”

说是当不下去兵的军人,其实只要条件公布,相信所有人都会趋之若鹜。

目前军改并未涉及到卫所军,尤其是边远地区卫所军的待遇问题。

现在的边远地区,很多军户都是衣不蔽体,由于上级主官喝兵血,而此前的土地又没有随着人口的增加而增加,到了现在,那些籍田根本就不够军户们吃喝所用,所以说大部分人都是在艰难度日。

这个时候从里边抽调人手,去邮政系统工作,开出的工资足够能养活他们一家,试问,谁不去?

当然你,附赠的读书识字都是额外的福利,虽然有些人会不感冒,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很乐意多学一些技能在身上。

别的不说,识字以后,至少能交给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小子,让他们开蒙,也会读书识字,将来即便是没有多余的钱去读书,至少也不会是一个纯粹的文盲。

好歹能去找一些像样的营生糊口。

方书安的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听的泰昌和朱由校一愣一愣的,里边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是什么新鲜东西,绝对不是瓷砖和羊毛布那样的重大创新。

但是将他们组合在一起,却又是个十分新颖的东西!

这是什么,或许就是天分吧!

泰昌自然也有想要提问的问题,但是有朱由校的好处就是,他基本上把自己的问题都提了出来。

也正是如此,他对自己长子的印象更加深刻,此前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师傅教导,现在看起来,虽然读书的时间不长,但是很多问题都能够和自己想到一块。

或许这就是老朱家的天分?

无论如何,方书安的计划算是通过了第一层考验,再往后就是内阁议论。

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徐光启、李汝华还有朱国祯。

其实,名义上说是要说服内阁,其实就是将消息通知给他们。

有明一代,首辅比次辅的意见要重要的多,除非是在皇帝坚持次辅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翻转。

毫无疑问,今次的事情,绝无可能翻转。

所以更多的也就是说服他们几人,去接受这个新兴的事物。

听完介绍之后,李汝华对那些花里胡哨的称呼这么的头痛,他就问了一个问题。

“阁老,您就告诉我,能多多少税收吧。”他作为户部尚书,对税钱有着天生的敏感。

所以说,只要告诉他能有额外的税收盈余,事情随他们去干。

毕竟,在税收的事情上,李汝华是发愁最多之人,并且也是花钱需求最大之人。

以前在缺钱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去找钱。

但是找来找去,也没能找到多少。

所以说,尽管税收会影响到某些人的利益,但是对李汝华来说,他更想看着,那些曾经拒绝过他的人,究竟会在监税司的的作用下,能挤出来多少东西。

至于徐光启,他属于最近才蹿红之人,家里的资产根本就不能和那些世家大族相提并论,所以说对他的影响也不大。

至于最后的朱国祯,有没有他影响已经不大了,前边几个人都同意,最后他的意见也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朱国祯知趣的表示了恭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但是事情在朝堂上,却引来也极大的争议,毕竟既得利益之人,实在是太多。

“下官以为,监税司最后的负担还是会加到老百姓身上,百姓已经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坚决不能再增加任何负担!”

御史们闻风已经行动起来。

方书安因为要负责解释,所以难得来上朝。

他并不认识那个御史,但是知道边上的人是房可壮。

房可壮是啥人,那是东林党的真实狗腿,所以说,那人与东林党如果说没关系,是没人信。

“不知大人从何能看出来,最后会加到百姓身上,如果真是那般,我们做的意义何在?所以,最好不要猜测,等到有结果出来看到就是。”

此人的角度选择的不错,并且也算是有,毕竟现在还没进行到那个程度,所以也不好说。

但是么,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他说的一定对,但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说法是错的。

既然无法证明对错,那么事情做保留就是,总不能因为一个推论,就将事情否认掉。

“监税司我还能理解,但是弄一个劳什子的邮政系统,那个东西,能有什么用途?”

邮政系统,方书安准备的更加充分,毕竟在没有想要开展监税司之前,他就已经在琢磨着。

487 东林党人的选择

“那么你为何认为邮政系统无用?”

“有驿站能传讯,还有商队帮着捎带信件,邮政系统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房可壮亲自跳了出来,要开嘴炮。

“驿站和商队都有他们覆盖不到的地方,在一些稍微偏远的县城,都不一定能达到,更不要说是乡村。邮政系统恰恰要覆盖的就是这些。”

“都是些穷苦人,给他们有什么用?难道说,饭都吃不饱的人,还有钱来送信?”

房可壮说的话不错,倒也不是说他看不起穷苦人家,尽管那是现在的事实,但是,他的眼界也就被限制在了当下,对于未来的发展,根本看不到。

因为没有见证过工业革命的人,你就是打死他也想象不到,大生产会带来怎样的流通。

“你只能看见眼前,不怪你,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这般说吧,现在由于工坊的建立,已经有不少人远离家乡,在工厂做活。

他们和家里的书信往来,十分巨大。除此之外,由于各种耐储运的产品不断生产出来,有些人会买东西给远方的朋友以及家人,让他们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同样的,也会有家里人想要送出来各种各样的土特产,这些都是运力,没有经历过,你又怎么知道不成?

还有现在商户经营的票据,你知道是怎样一个数量么?光是每日经销要汇总的单子,都不是小数目。

如果按照以往,都是每个商家自己派人去送,每家送自己的东西,本身就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

将来交给邮政处理,能更好的利用,而不是浪费人力做这些事情。”

方书安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家名下商队有多少票据往来,是清楚的很,此前每个月汇总一次,后来就索性十天一次。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在怀念后世的顺丰,有了专业的快递公司,送票据单据之类,要方便太多。

“你说的天花乱坠,那钱财何来?谁敢保证,你说的这些都能挣钱,而不是亏钱?即便是今年户部的情况有所盈余,也不是随随便便拿来浪费。”

方书安早就在这等着他。

“你是没听见内容吧,要不是聋了,那再仔细去听一遍。”

“你,呔!你敢藐视本官!”房可壮有些气急败坏了,大家都是文明人,朝堂争执,很是正常,哪里知道这厮一言不合就开始人身攻击?

你是聋子,你全家才是聋子!

“你张开你那耳朵听听,都说不需要户部出银子,由几大商家联合出资,并且谁愿意认筹,不作任何限制,难道是你没听见?还是说,只要是朝廷的政策,你就要杠一杠,难道你是杠精转世?”

杠精,那是什么东西?

房可壮不知道这厮都是哪里蹦出来的词汇,但是他清楚,那些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儿!

再说他刚才是真的没有听到这个细节,光在那里想着,应该用什么样的场合开头,于是赶忙去问了问身边之人。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瞬间脸如死灰,谁特么能想到,这厮敢这样干!

摆明要赔钱的事情,他们也要干!

是了,一定是方老贼在背后示意,就是要他们干成这件事!

要是靠着往里扔钱,也要让事情做成,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房可壮一时懵了,是不是要继续阻止?

如果能办成,自然是方老贼的功绩。

但是在他看来,很有可能是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钱,最后仍旧是草草的不了了之。

那样的话,对于他们来说是最有帮助的事情。

所以,他选择了暂时沉默,事情目前超出他的处理范围,已经算是超纲题了。

如此的话,再说下去恐怕要陷入被动,稍微思考一番,怎么也要和其他人商议,看看此事应当如何进展。

房可壮没了动静,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也是偃旗息鼓。

方书安明显是有备而来,各方面工作也是做到极致,就连专门黑他们的房可壮之流都无法下嘴,可想而知,要找到缺点的难度有多大。

下朝后,房可壮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们要做的事情,究竟特殊在什么地方。

按照方书安的尿性,做的邮政系统肯定不会是亏本的买卖,此前的粮食,后来的羊毛,等等,莫不如此。

但是呢,以房可壮为代表的东林党人,根本就看不出来,邮政系统的赢利点在哪里。

无论他们怎看都是赔钱的买卖。

钱谦益说的更加直接方书安就是个赌徒,他赌过那么多次,都成功了,这次依然想赌,看看能否成功。

按理说,不管看懂看不懂,阻止就是。

但是他们都认为,方书安这次是过度膨胀!

人嘛,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尤其是方书安这样的人,因为此前成功过很多次,所以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所以,这次索性就让他去干,最好是能把家底狠狠的亏一次。

一帆风顺的人,遇到一次打击就有可能一蹶不振。

这是东林党诸人最后达成的结论,他们还真不信,方书安这次不是作死!

他自己找死,总比费劲去搞他要好的多。

就让他们去撞一个头破血流吧!

再说老方他们,原本以为会遇见的狂风暴雨和强硬的阻力,根本就没有出现。

莫说是老方,内阁其他人也是十分不理解!

朝议结束的李汝华,看见徐光启和朱国祯都准备往外走,而老方已经走得有一段路,便招呼道,“徐大人、朱大人,请慢些走。”

两人闻弦知雅意,便故意的多做样子收拾东西。

也就是稍微耽误一会,老方已经走了出去。

李汝华看看四周,见还有几个内侍,便示意二人靠近。

两人不明所以的走过来,李汝华示意他们将头离得更近些。

两人皱着眉,但是仍旧照做了。“二位大人,你们不觉得,整件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么?”

徐光启小声附和着。“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朝议就轻易过去?”

朱国祯捻须道,“朝堂上,东林党人的那些御史一时语塞,没找到话柄。

那到也正常,毕竟阁老以及书安他们准备的极好,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什么办法。我还以为他们回去会挖空心思使出什么计谋,谁能想到,就那样结束?”

488 真的不赚钱?

“难道是他们放弃抵抗?”李汝华有些纳闷。

“不可能,东林党人与阁老的恩怨分明,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放弃?

别的事情,或许是他们插不上手,但是这事,陛下可是明确让所有人都提出异议,再伺机解决或者暂停施行。

这样的提法,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放手,你们说,如此条件都不上手,难道不是有问题?”

李汝华对两派的斗争清楚的很,他可是亲眼见证,双方是如何驱赶对方的官员,并且在夹缝当中生存下来。

“那,李大人您的意思是?”朱国祯问道。

“我只担心,这次连他们也不看好。往往最了解自己的,并不是你自己,而是对头。现在连对头都不看好,已经能够说明问题。

你们知道,东林党人大多南直隶一带出身,那里可是有着大明最好的商人,或许是,那些背后的商人,根本就不看好?”

“那……”徐光启话说到一半。

“此事啊,我们不反对阁老,但是你们也别把自己陷进去的太深啊,入股到时候真的有什么差池,好歹还能脱身。”

李汝华说着,突然停住,将目光转向徐光启,“徐大人,听闻你还认筹了股份?”

“呵呵,少许,少许,想不到李大人您消息如此灵通。”徐光启不好意思的说着。

“多少随你,不影响你居家就是,反正对手都不看好的事情,我是劝你们稍微保持些距离,实在不行,观望一番也不是不可,你们也看见了,户部以前就是这般操作,虽然没有赚到大钱,但是胜在稳健。”

户部都是等到市场成熟以后,再择机进入。

因为方书安有意放低估值,基本上是半卖半送,所以户部拿到手的股份都是经过打折,放在后世,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超低溢价。

因为东林党人的选择了沉默,因此很多蠢蠢欲动之人也都收手,选择观望。

这个节骨眼上,敌人都不敢蹦达,他们更加谨慎了。

本来很多打过招呼要认筹的人,突然没了动静,张田余和几个合作伙伴都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书安,原本有五家说要加入,现在可倒好,三家放弃不说,那两家原本说好的份额,也从半成砍掉一半。”

张田余看着账本,他到不是为难,只是想不明白为何,突然间就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了呢?

“他们是想明白了。”

方书安突然冒出句这个。

张田余吓一跳,“咋的,听你的意思,是准备坑人呢?”

他只不过说句玩笑话,说知道方书安竟然邪魅一笑。“吆喝,你也看出来了?”

张田余这下懵了,“等等,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几个意思?准备要坑谁?”

这话说不清楚,他想睡觉都睡不安稳。

“好了,你也不想想,陛下都说,只要谁能想到此事的缺陷,就提出来意见。朝廷会考虑改善或者终止。你可曾想过,如此好的机会,放在平日里,东林党那些人,找都找不到,他们闻着味,还不扑上来?”

张田余点点头,这还用说,为了和他们做对,东林党人什么办法想不出来。

尽管是屡战屡败,但还是屡败屡战。

这几年,就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就不下三件。

那时候面对的情况,可比现在要复杂多了,他们仍旧迎难而上。

等到没有什么难度的时候,竟然选择放弃,无论跟谁说,都说不清楚。

“书安你要不跟我交个底?”张田余也有些吃不准,商业习惯让他也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用乱想,这样吧,将其他人都召集过来,我来与你们说原因。”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

只不过,张田余总觉得有些奇怪,他似乎能感觉到,在那笑容背后,似乎在隐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毕竟是涉及到重大事件,所以人们来的很快。

此番露面的是超过百分之二的股东,算起来,也有将近二十家。

方书安扫了一遍,基本上都是从辽东开始就有合作的商户,当然,有些是官场上的同僚。

不管是商人还是官员家的管事,都是方从哲的盟友,那些曾经说要进来的墙头草们,听见风声早就一哄而散。

想来也是,遇见负面消息还不跑的墙头草,怎么说是合格的墙头草呢?

“方才我大致扫过一眼,来的都是长久以来支持咱们的同伴,这样,我也就有话直说。”

“我们等得就是您这句话。”

“无论是什么,咱家都会支持您的。”

“方少爷放心,咱们跟着您赚过大钱,这件事不算啥。”

方书安还没开口,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就是几乎要给这件事情定性,这怎么能成?

仗还没打,就喊着投降?

那可不是他方某人的作风!

“看诸位的意思,是听见了什么风声,不过么,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般糟糕。”

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似乎是要给人们一种信念。

“哦?不是传闻那般?”

“我就说嘛,方少爷什么时候走错过。”

“对,信方公子,准没错!”

这些人还真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商人,平时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怎么今天的样子,都跟没主见的小学生一般?

“好了,诸位不要猜测,今日我就说吧,咱们的邮政快递,准备做好亏本五年乃至十年的打算。”

话一出口,下边方才还热闹的场面,似乎瞬间被定住一般,突然没了声音。

“等等,方少爷,您说的是五年到十年?不是五个月到十个月?”

方书安的项目,周期从来就没有超过一年的。此事需要的盈利周期竟然有可能成长达十年,而且看意思,十年都不见得有可能盈利!

那这事情就有些……

人们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盈利就不盈利吧,我就问一句,少爷,咱们会亏本多少?”

“是啊,若是浮亏不大,弟兄们都能坚持,反正咱们是赚钱的,这里亏点也没什么。”

“盈利之后,一年能赚多少呢?”

几个人的话几乎代表着所有人的意见,他们还真的不相信,方书安这样精明的人,会干赔本的事情?

489 毕懋康找上门

看见人们的表现以及提出的问题,方书安还算满意,他原本以为,说出来时间之后,会有很多人有想法,现在看来,至少他们是都愿意共同坚持。

“好,既然大家齐心,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方才我说了,咱们有可能五年到十年不见得能赚钱。但是,那说的是邮政快递,并不是说咱们自己会亏本。”

嗯???

方书安这一番话,人们都傻了,这话到底是何意?

五年不赚钱,众人却不亏钱,难道钱还能变出来?

还是说,方公子因为最近压力大,脑子有些坏掉?

他并没有给众人太多胡思乱想的机会,而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便能见分晓。到时候,届时邮政快递还在亏钱,也不要紧,我们可以高价卖给户部,并且他们还会上赶着买!”

面对方书安如此强烈的信心,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

此事,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一个铺设好的邮政系统,对于整个大明的作用有多大。

按照方书安的估计,等到朝廷认识到它的作用后,必然又会和原先的法子一样,收归国有,或者要成为最大的股东。

当然,钱还是要出,可以打折但是不能少。

那时候,也就是他说的,虽然邮政系统不赚钱,但是他覆盖整个大明的战略价值,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

此番与其他时候不一样,虽然人们都对方书安说的话有些怀疑,但是他们并没有十分在意,毕竟整体的花费并不多,按照方书安的算法,他们首期烧进去的一百万两,就能够支撑至少五年。

五年,每年经费也就是二十万,分摊到每家没多少。对于这两年赚了大钱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个事。

就这,还是在没有后续收入的情况下。

只要稍微能产生收入,就完全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其实,真要是组建邮政系统并保持运营,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钱,不过是方书安保留了些心思,还有其他的用途在内。

说完事情的大体情况,众人心里有底之后,也就算了。

只要不是方书安斗气弄出来的事情就行。

人们不过刚散,徐光启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联袂而来。

他刚准备迎上去,发现另一人面色不善,便留个心眼。

“书安,你来,这位是山东大儒,毕懋康!”

毕懋康?竟然是老毕?他不也算是个技术人物,还是个大儒?

方书安心里一惊,这位老哥是个人才,在火器上的造诣,要比宋应星还要厉害。

要不是方书安一直没时间和几乎去山东找他,怎么可能让他等到现在呢?

“原来是毕大人,小子方书安,失敬失敬。”方书安态度很是诚恳,一揖到底。

这有些出乎徐光启的预料,因为他知道,方小子是个怎样的滑头。

毕懋康创立了历山书院,要说名气还是有的,但是与方书安的爷爷相比,差上好几个档次。

就是这样,方小子行礼也十分规矩,确实有些不太像他的作风。

“怎么,你认识毕大人?”老徐问道。

“不曾见识过,向往已久。”方书安恭谨的回答。

越是这样,老徐越是无奈,这厮,究竟为何会被一个名声并不显之人所折服?

这也不能怪徐光启,毕竟他生活在大明,哪里知道毕懋康在火器上做出的贡献。

如果此时能有人给老毕更多的脑洞和建议,说不定他能设计出各种各样的火器。

不过么,方书安还在这里胡思乱想,老毕有些不耐烦。

“方书安,老夫今日前来,有事情要质问你!”

质问???

听着语气,似乎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这家伙啊……

但是,方书安也想不起来,自己跟他有什么样的过节?

毕懋康看着他迷糊,也不废话,直接甩出一本书摆在面前。

封面赫然几个大字:扫盲教材!

原来如此……

方书安总算是有些明白,为何会找他。

“这本书可是你所编写?”毕懋康的语气变得十分低沉却。

“正是在下。”

“是你,那就好了,来,今日你给我说,为何把字变成那些简便又难看的东西?”

扫盲教材由于他的目的性,所以方书安除了放进去拼音以外,还讲不少简体字也放进去。

在书写时代,有简化字对于文盲认识问题和学习,实在是太重要,加上更加有效率的字母,他们只要是想学,就很难学不会!

“毕大人,我这本教材的意义。并非是要和个大学问家的书籍相提并论,只是要让他们掌握必须的文字,而不是作为一个个文盲,想要送个信都难……”

徐光启和毕懋康都是科学先驱,但是啊,他们不会明白,方书安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扫盲培训?

话说到这里,方书安的思维飘了出去,他总是很容易想到共和国往事,偏生,里边有不少东西,恰好就能按照共和国的思路走。

比如说,将大量人口利用起来。

想要利用,必须要有过基础的文化教育,当年,共和国成立之初,教育部便召开“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当时提出要“开始进行全国规模的识字运动。”

于是乎,从那时候开始,持续50年的扫盲教育开始。

当时,全国各地办起识字班,拉丁字母组成的汉语拼音,帮助初学者正确发音,汉字的简体化方便书写。

大量不识字的农民,第一次掌握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汉字!”

随后,召开的最高国务会议提出,要在12年内普及小学义务教育,后来又开始实施包括中小学阶段在内的九年义务教育,新世纪以后,又进一步免除学费杂费。

可以说,整个共和国的发迹史,就是受教育人群井喷的一个重大原因。

在高峰期,数十万座中小学校,近1000万名中小学教师,遍布从城市到乡村、从沿海到边疆的广袤国土。所有适龄儿童必须入学,一个也不能少。

到后来,种花家高校在校生高达3700万,比许多国家的总人口都多,是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高等教育,如此大规模的高等教育,储备了大量高端人才,和高技能产业工人,人口红利又升级为人才红利。

受过教育的人们,崇尚科学,崇尚知识、崇尚科技创新,让华夏大地可以在互联网、移动通信等人力资本需求高、研发周期短的新兴产业上,实现弯道超车。

如果没有受过教育,只有人口,那可不是什么红利,是累赘。比如阿三,被自己的议员称之为,只有两亿人口,剩下全是两脚牲口……

490 大明的教育问题

“但是,靠你说的这些简化字,真的能让不识字的人,迅速认识汉字?”

毕懋康说是来责问,只是因为他看不懂,还以为方书安是在瞎胡闹。

现在看来,人家是有真才实学!

“那么,从小教就是,为何要对那些成年人扫盲?”

方书安酝酿了一番,还是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在他的眼里,决定经济发展以及社会进步根本的就是工业化水平。只要工业化水平不断提高,国家就一定在不断进步!

只要工业化水平能够不断提高,必要的代价都是值得!

毕竟,他穿越而来,是一个坚定地道的工业党。想要在现有大明的体系下,一手烂牌要建工业体系,不可能等到那些小孩子们长大。

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并且不断的进行产业升级有多么艰难。

在渐渐开启工业化的时代,早早发展,成为门类齐全的现代制造业,需要的时间要很久,对于华夏来说,实在是太重要!

只有让朝野都接受工业化的这种理念,才能让种花家避免曾经轨迹上的历史重演!

当然,工业化只是条件的一部分,还有其他因素在内。

好在,毕懋康和徐光启都不是坚定的程朱理学道统,这些话还能跟他们说……

“毕大人,我给您讲述下,我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啊,我大明最终被建奴攻破……”

方书安将原本的历史轨迹,用梦境为借口,阐述出来……

在他的嘴里,建州部在多尔衮带领下南下……

满、蒙、汉八旗主力和投降的明三顺王部队,总共有十余万人。

在山海关又招降吴三桂“关宁铁骑”,总人数达到二十万左右。

看上去很多,其实不然。

本质上是玉龙混杂的杂牌军,主力不过是八旗的几万人。

入关的时候,总共也就三百余牛录。

人口总共几十万的民族,成年男性不过十余万,动员处数万军队,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至于那些蒙古八旗,不过是此前从蒙古草原逃过去或者在历次作战当中投降的蒙古人,根本不是当时蒙古草原的主力军。

而那些所谓的汉八旗,更加不值一提,主要来源是建奴屡次犯边掳走的汉人以及占领土地上的百姓。

算起来,蒙古八旗的战斗力稀松平常,根本不是明初朵颜三卫的状态。

至于汉八旗,则更差,更多时候是两支军队跟子啊八旗后面打顺风仗。

相比较而言,三顺王的部队都是东江镇的士兵,东江镇的士兵都是辽民,因为建奴在辽东几次野蛮屠杀,与其仇深似海,本来属于最坚定的反抗军队。

但是,统治者一系列让人难以明白的决策,几乎就官逼民反,让他们投降。

怎么看都是一支杂牌军,数量还没有当年前秦苻坚南下时候多。

而且,真正有战斗力的就是满八旗那几万人。

虽说那些人常年东征西讨,骁勇善战。但是挡不住数量少啊,根本就没有持久战的战争潜力。

换句话说,都不需要苻坚那样的大败,只要稍微有过几次重大损失,就是土崩外界的局面!

但是啊,就是这样的一直军队,还敢于想大明一个庞然大物发动进攻。

彼时,虽然天灾不断,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算起来也有两亿人口。

多尔衮入关时,北有李自成大顺军,麾下号称军队百万,南有南明政权,麾下军队也超过百万。

哪怕是个三岁孩子,也能看出来,两个政权无论是人口、资源还是战争潜力都完全碾压。

但是啊,历史就是这样充满不确定性。

多尔衮入关之后,势若破竹,先灭大顺,再灭南明。

旌旗所指,无论是大顺农民军,还是南明军队。

俱是望风而逃!

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就完成统一华夏的大业。

要知道,哪怕是最能做梦的人,都不敢编这样一个故事!

冷兵器时代,几十万人口的部落吞并一个2亿人口的大国!

可以说不是能用奇迹能形容的事情,只能说是神迹!更不是用蛇吞象就能形容,因为在大明面前,八旗连蛇都不算。

为何会有此种神迹?

归根到底,逃不出一条,明末汉人社会缺乏凝聚力!

缺乏凝聚力,人再多也都是乌合之众,不过是一盘散沙。

国与国的竞争,拼的永远是力量,凝聚的力量。

凝聚力源于何处?

在华夏历史上,不是没有动荡分裂时期,但是统一稳定的时间远远高于前者。

分裂不得人心,统一才是大势所趋!

东亚大陆的历史规律与欧洲大陆有本质区别。

在欧洲,分裂才是主流,统一短暂且不得人心。

为何两个大陆有如此巨大的区别?

这还要归功于当年的始皇帝,他一统文字,让不同地域的文化融为一体,构建完整的华夏文明。

毕竟华夏疆域辽阔,个别地区甚至是十里不同音,更不要说相隔更远的地方,那口音差别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是啊,不管发音如何,书写的内容是一致的。

伴随着历史的发展,书同文就是同种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

中华大地并非是普通的民族认同,而是文化认同。

文化认同带来族群认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华夏一份子,所以也就有江山一统的民心所向。

同样因为文化认同带来的向心力,所以华夏文明很难被异族亡灭。

在华夏历史上,汉人王朝被异族灭亡,不是因为异族强大,而是异族得到汉人精英的支持,这批汉人精英充当覆灭汉人王朝的主要力量。

蒙古伐宋,主力就是北方的汉军,在崖山灭宋的蒙古军统帅就是汉人张弘范。

满清伐明,主力还是投降的明军。

在南方主持伐明统帅就是明降臣洪承畴,麾下的清军主力就是明朝的降军。

在昆明勒死明末永历的就是原关宁军首领吴三桂。

要是没有这些带路党,凭借着千万华夏儿女,怎么可能会灭国?

为何一个族群认同很高的华夏文明会盛产汉奸?

491 糟粕的恶果

概括起来就是,主流意识形态儒家文化出了问题。

理论上来说,儒家文化有他的特点,但是同样的,其中也有糟粕。

而糟粕却是越来越明显。

想当年,孔子也是腰佩长剑,能文能武,一直到唐朝,都是左手书右手剑。

你若是通文墨,我就拿诗词歌舞砸你。

你若是晓武艺,我便用刀枪棍棒压你。

但是从宋开始,因为统治阶层的引导,渐渐的丧失掉他血性的一面。

反而糟粕那部分,也就是对人性的压抑越来越明显。

任侠之气渐渐消散,只剩下“温良恭俭让”。

而这几个字的背后,便只剩下对人性的压抑。

如此一来,形成的压抑便会和人性的本能需求,产生冲突。

压抑的越厉害,冲突的也就越厉害。

等到一定程度,便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爆发之后,就会产生人性的扭曲。

事实上,一定程度上,这个事情还能从岛国反映出来。

他们自认为对唐宋乃至明代的儒家精神继承的很好,别的不好说,人性的压抑确实十足的厉害。

于是乎,表面上文明礼貌,骨子里却会有咬牙切齿以及各种变态的事情发生。

可以说,岛国的状态,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当时文化中糟粕部分的一种传承。

再说华夏,事情发展到南宋时候,理学大家朱熹的理论,又成为人性压抑的一块巨石。

他老人家提出来的,“存天理,灭人欲”。

在原来的基础上,更加禁锢,都不是说压抑了,基本上是奔着消灭任性的需求本能。

在他的观点里,每一个读书人,都应该成为,思想道德上的君子,没有半分污点的那种。

可是,这种情况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谁还没有点保留的小心思?

但是,统治者喜欢啊!

于是乎,人们只好上行下效,至少表面上要说的过去。

最后的结果呢,就是典型的伪君子。

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而十分不幸的是,随着历史的进程,朱熹的理学在明末成为主流。

所以明末的知识精英很多都是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而儒家文化里边的这些糟粕部分,说起来能算是汉奸文化的源泉。

理学思想体系下培养出来的读书人,在民族危亡之际,很容易变成出卖民族利益的汉奸。

某种程度上来说,明末是历朝历代汉奸文化发展到登峰造极的时代。

当年八旗军攻陷南京,南明官员成群结队请降,扔在八旗将领门口的官员手牌堆成山!

而在历史上,东林党著名大儒,现在还是一个小官的钱谦益。

更是因为“水太凉”不肯以身殉国,这个时候,他还没有一个风尘女子有骨气。

这样的汉奸文化,便是影响凝聚力的根本。

如何解决?

本来应该是个很难的课题,但是在方书安面前,并不是。

因为历史的发展,已经告诉他,什么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合理答案。

文化凝聚力遇到侵袭时,就得依靠一个坚强信念来重塑民族的凝聚力。

那么,如何去有这样的信念?

那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故事。

当年,元太宗窝阔台汗派遣拔都率军征伐欧洲。

当时,还没有俄罗斯的概念,在伏尔加河以西的广阔疆域上分散着无数个不同民族的小公国。

这些小公国的军队面对蒙古大军节节败退,拔都先后征服了钦察草原、克里木、高加索、保加尔(、伏尔加河和奥卡河地区以及第聂伯河流域的罗斯各公国。

被征服的这一广大地区成为拔都的封地,后来叫做钦察汗国或者金帐汗国。

拔都将伏尔加河地区作为政治中心,在入口处建立萨莱城。

后来蒙古大汗蒙哥去世,庞大的蒙古帝国分裂成四大汗国。金帐汗国成为完全独立的国家,也就是俄国的前身。

说起来的话,被金帐汗国支配的时期,算是俄罗斯的黑历史。

广阔的疆域上,上千万俄罗斯以及其他民族人民被几万蒙古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统治两百多年。

没有核心凝聚力的情况下,数量优势没有任何作用。

等到伊凡三世建立了莫斯科大公国,伊凡四世自封沙皇,改国号为俄国。这才形成一个中央集权国家。

但是么,因为民族混杂,文化差异大导致国内动乱不断,整个国家依旧缺乏凝聚力。

如此状态下,即便俄国有个庞大身躯,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时间进入人类历史上最为热闹的20世纪。

三千年未有之大变革!

欧洲列强纷纷工业化,俄国还是一个农业国家。

一战爆发,土耳其人掐断土耳其海峡,英法无法输血给沙俄。

于是乎,不过三年时间,沙俄崩溃,布尔什维克掌权。

虽然回头看,当时的苏维埃政权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但是也正是这样一个证券,让此前不过是二流国家的沙俄,突然具备一种从未有过的向心力!

一战结束,协约国当即组织规模空前的武装干涉。

西伯利亚,高尔察克拥有40万白军。

高加索,邓尼金也组织有30万白军。

两个方向的陆军发动攻势,已经十分可怕。

英法舰队进入黑海,英队占领巴库,国内还有捷克军团暴乱。

如此形势,不用说,刚刚成立的政权,肯定抗不住,因为他们总共也只有五万军队。

相比之下,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

但是啊,在布尔什维克组织领导下,俄罗斯人民团结一心,越战越勇,迅速平息国内的叛乱。

这是俄罗斯首次向展现自己凝聚力,那个一盘散沙,被几万蒙古人就可以统治数百年的俄罗斯已经成为历史。

俄罗斯有布尔什维克领导,已经变成一个坚强的整体。

第二次展现惊人的凝聚力是二战。

东线战场是著名的绞肉机,一个空前残酷的战场,战前不过一一八千万人口的苏俄,伤亡超过2600万,军队阵亡就达到880万。

1941年,苏军人数是460万。在东线战场,苏军阵亡880万。

什么概念?相当于基层士兵换了两茬!

492 强横的凝聚力

换句话说,1941年的军队与1943年的军队是两波人,1943年与1945年还是两波人。

不仅士兵换了两轮,指挥官战损也非常惊人。

师一级的高级指挥官,1941年的师一级的指挥官,除去库兹涅佐夫,基本全灭。

如此残酷的战争,苏联几乎将一代人全打光。

都不用如果,挨着他的欧洲二五仔大,早就跪下投降。

换成其他欧洲的国家民族,当然也只有跪下投降的命运。

但是苏俄没有!

成年男人死光,老人上!老人死光,妇女上!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前仆后继,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是何等的凝聚力?

战前,小胡子打着如意算盘,按照他的计划,苏俄简直就是四面漏风的破茅屋,只要稍微伸一根指头,整个茅草房子就会化成细粉。

不过,小胡子没想到,他这一脚丫子下去,踢到的是铁板,直接将第三帝国的半块脸崩没了。

同样的例子,还有一个。

不用说,那就是一样红色传承的共和国。

在方书安的时代,不少人说,红色军队所谓的长征,也是和常凯申一样的转进。

但是啊,长征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经过14个省,翻越18座大山,跨过24条大河,过荒草地,翻大雪山,行程约二万五千里,历时两年。

让常凯申的军队来一个这样的行军?

别开玩笑可,没有两次围剿,早就算不缴枪了。

当时的情况,数万人的军队,没有补给,没有修整,周遭十倍以上的敌军围追堵截。

在蓝星上所有能想到的复杂的地形上转战上万公里,连续作战长达两年!

最后的结果,军队没有溃散,还能保持良好的军纪以及旺盛的战斗意志!

不可思议的奇迹!

奇迹的背后就是惊人的凝聚力。

相比较之下,历史上也有起义军长期流动作战的先例,比如唐末的黄巢,明末的张献忠。

但是,农民起义军流动作战靠什么来维持士气?

烧杀抢掠!

蝗虫一般,一路走来就是尸骨盈野。

历史上农民起义大部分时候,看不到前景,造反的农民军无组织无纪律,长期在生与死边缘挣扎。

精神压力极大,没有烧杀抢掠刺激,便会很快溃散。

即使有烧杀抢掠来提振士气,也会断溃散。

烧杀抢掠的恶果,是消灭生产基础,让更多的农民无法生存,只能被裹挟其中。

表面上看过去,似乎是滚雪球一般扩大。

但是结果很明显,在遇见成建制,并且作风还算不错的军队时候,基本上就是一败涂地,兵败如山倒。

相比之下,红军长征保持良好的军纪。

从红军到解放军,军纪无可挑剔。

战争年代,强大的凝聚力不仅带来良好军纪,更能带来惊人的战斗力。

华夏大地上,同样一拨人,几年前还被小鬼子按着摩擦。

等到换身衣服,在潮鲜战场上,完全就是另一种样子!

志愿军在当时已经达到人类历史上轻步兵的巅峰!

足以抵消美军在海陆空优势以及装备、机动性、火力等等各方面所有的优势!

兵者,能聚能散为要!

志愿军将“能聚能散”做到极致。

聚集起来强过猛虎,,散开来水银泻地。

任何变态地形都可迅速机动,不依赖后勤,不需要重装备。

并且,轻步兵居然可以打出大纵深快速穿插!

在二战当中,也是第三帝国的装甲兵团能打出这样的战术。

军一级野战部队变成风暴突击群,成军成师的打出胡蒂尔战术!

二次战役,113师山地穿插七十余公里,先敌赶到三所里、龙源里。

两个阻击点上,113师聚成一块砸不烂的铁板,轻步兵硬抗数倍于己的重装部队反复冲击。

一线部队基本打光,对手士气也打崩。

一个“聚”就打出二次战役大胜。

五次战役,铁原阻击战中。

为完成无地形优势,无野战工事却要阻击7倍于己的重装集团3天。

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189师毅然解散部队,以天女散花的阵,用不满万的轻步兵硬抗7万重装集团3天3夜!

一个“散”扭转五次战役。

为何能将这个“能聚能散”做到极致?

因为部队非凡的凝聚力!

和平年代,政府凝聚力代表广泛强悍的动员能力。

在国与国之间的竞争中,华夏最大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我们具备任何政府都不具备的动员能力。

虽然平时,喷子和键盘侠你来我往,毫不客气。

但是当遇到天灾之后,政府超强的动员能力以及迅速反应的应急机制,总会让人民迅速团结起来,表现出一种空前的凝聚力。

不只是灾难面前,在平常的建设当中,也能表现的十分明显。

曾经,有一段时间,网络上流行“印吹”。

简而言之就是,阿三人口众多,年轻化,可以复制华夏发展道路,靠人口红利崛起。

人口众多就一定崛起?数量不是力量。数量要凝聚起来才有力量。

三哥没有华夏的凝聚力,没有华夏政府的动员能力。

他们的效率极为拖沓,怎么跟华夏比较?

当年,中原城市郑州为争取某企业到当地办厂,市长亲自牵头成立工作组“追求”三年,

六七十名政府官员分组与企业反复洽谈,从各方面尽全力满足企业需求,建厂施工的10多天时间里市长、高官、高官又连续4次到工地“督办”解决问题。

这只是一个省及省会政府官员的日常,而在整个华夏,类似为经济发展奔波的地方官员数以万计。

经济学家们发现许多发展中国家,在发展经济时面临的一个很大问题便是政府的低效、无能、不作为。

但是,华夏地方官员那种招商引资……的热情,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罕见。

究其原因,华夏有34个省级行政区,333个地级行政区,2851个县级行政区。

相邻区域的省与省之间市与市之间、县与县之间都有着很强的同构性和相似性,一个项目最终花落谁家,项目方都会拥有足够长的候选名单。

想要突围而出,只有使出浑身解数。

如此,才能在职位上更进一步,或者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中国湾湾籍陈立宜,当年号称湾湾液晶产业“第一叛将”。

被大陆挖来做领军人物,直接促成华星光电成为液晶产业龙头。

他毕竟也是吃过见过的主,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高管,也对内地强悍的动员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来大陆不久就亲眼目睹,深圳政府在一天之内调度2万人进场作业,48小时将日本设备直接运到工厂!

高速公路拆收费站为设备让路,市交通建立绿色通道保证工程畅通无阻……

以上一系列变化让他眼光缭乱,以至于说出了一句流传甚广的名言

“我以为我的剑法了得,谁知道你们都是端着冲锋枪!”

方书安想要的,自然就是后世共和国那样的超强凝聚力。

现在大明的读书人,虽然还没有烂到家,但是也差不多。

等到家国危难时候,他们能干什么?

或许大部分是头皮太痒,水太凉吧。

不管是扫盲事业,还是他要做的邮政快递系统,亦或者是学院以及将来想要搞的基础教育。

目的都是同样的一个,就是塑造强有力的民族凝聚力。

即便是达不到共和国的那种状态,最起码也要有联合王国的状态。

493 扫盲式教学

让整个大明习惯于强大,习惯于在各个竞争对手上取长补短,最终让强大成为长生不衰的主题。

而这,都要从教育开始。

在冷热兵器过渡的时间,恰好也是科学技术崛起的时间。

再保持愚民战术,已经行不通。

需要大量具有基础知识的工人以及士兵,需要大量能熟练掌握各种先进技术的基础工程师。

那将是个漫长的过程,方书安不能也不会放下。

不过么,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现在也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

学院,毕业季,方书安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因此他就临时取消所有离别,算是让学生们不去感受离别的苦恼。

关于扫盲教学的事情,徐光启忙碌,没有时间参与。

那就只要由方书安和刘綎确定好细节,再往后理顺。

要说学生们,也都是先后告辞,开始自己的新征程。

不过么,很多人在领取他们的印鉴之后,又被孙传庭赶了回来,而目的地,还是学院。

看着笑呵呵的李尽忠和史可法,众人有些纳闷。

“怎得,不是说不搞送别了么?难道说还要弄个仪式?”

“你们想什么呢,仪式说没有,自然是没有的,来这里,是培训你们。”

“培训?不是我说,史可法不是前两天还在一起吹牛呢,现在怎么就成教员?”

“张明召,你嘴里啊,吐不出象牙了,我在你们花天酒地的时候,可是一直在突击!”

“快行了吧,你自己吃小灶,还说我们,呸呸呸。”

史可法是老好人,顶不住张明钊这样的俏皮话,一张脸微微变红。

李尽忠看见他们要像往常一样,善意的打嘴炮,制止了他们。“好了,你们那些话,留着慢慢说。这次也是没有办法,原本是打算重新招收扫盲教员的,但是啊,咱们的快递人员们还没有办法进行培训,也就不能去发展新人,所以啊,只要为难诸位一番,再多分担一些事情。”

培训快递员?

人们面面相觑,不是说好要下去开始先试试水,半年不安排具体事宜,这就先安排上了?

不过么,这也能理解,要是真的漫无目的,人们才不知道要干什么。

“好了,接下来会人手发一本书,这就是你们将来的教学内容,也就是第一个任务吧。”李尽忠指挥着两个人抬进来一个木箱子,里边整齐的码着书。

“扫盲教材?”

只有薄薄的一本。

人们拿到以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他们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将他们全部招来。

但是,很明显,上手的瞬间,便觉得有些地方有问题。

“这?就这些,要我们培训?这不是有些,浪费时间么?”张明钊想不明白,手里的东西,未免也太简单。

学院首批学生,虽然说不全是天赋异禀之辈但是当中不少都是学习的好手。

在学院都已经能将不少课程活学活用,此时面对一个不过是入门级别的扫盲教材,实在是太看不起人。

要是学院毕业的学生,谁看不懂这本书,那他真就是打酱油过来。

“实在是太简单啊,即使不需要这本手册,我都能看的明明白白。”

“谁说不是呢,我看了数眼,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你们着急什么,先生还没发话,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

有人热闹,也就有人劝阻。

不过么,双方的核心依旧是围绕在他们是否要学习扫盲教材这件事情本身。

“好了,就你们话多,先听听是什么意思吧。”李尽忠说完,便示意史可法站在主位。

他们已经商议好,用尽可能快的时间让这些现在已经是监税司的税官们,来学会如何进行扫盲教学。

“诸位,你们无需忧心,此番请大家回来,是用另一层身份掩饰各位的行动。如果是茫然的在下边没有目的的转悠,说不定便会引起地方的注意,那时候,再想去查事情,可就是难于登天。”

方书安已经将扫盲教学要注意的事情和他们几个留校的教员进行过详细的叮嘱。

至于他们能否充当教师的职责,先看看现在的授课怎么样吧。

没有欢送仪式,没有开课仪式。

简单一番寒暄只有,史可法很快进入状态。

“扫盲教材与普通书本最大不同,就是他里边选用大量的线图,更加形象的解释有些难明白的事情。”

扫盲课程,方书安没有上过,但是后世的经验告诉他。

想要把扫盲班办好,就要充分的利用汉字的优势,

也就是偏旁部首乃至于他演化过程中产生或类似的东西,让人们印在脑海,久久不能忘记。

授课内容,与其说是让人们都明白《扫盲教材》,不如说是传授一种教学的方法。

毕竟,在大明,教学大部分都是很严肃的事情,一群人都是在十分严格和枯燥的情况下,进行着学习。

扫盲教材的目的,就是在让人们尽可能简单的学会。

毫无疑问,学院的学生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熟练掌握书里知识的人,在史可法的引导下,很快就掌握扫盲教学的秘诀。

方才还说着没用的人,现在马上改换笑脸。

“哎呀呀,你还别说,如果早些有这个东西,我当初开蒙何至于那么难?”

“这是你现在学的通透,自然知道,如果是此前的样子,还要两说!”

“是啊,咱们的扫盲班,多数针对成年人,并不是对小孩子家家。所以啊,不见的是你们想想的那么简单。”

“能有多难,你要知道,咱们的目的是扫盲,是让他们能认出来简单的东西,如果能够书写,那就更好。”

不得不说,他们很快明白整个事情策划的意义。

现在的工坊当中,为何每日都会有新东西产生?尤其棉布织造和羊毛布织造。

不说别的,就是新花色,都会不定时的更新,满足终端售卖的需求。

一个熟练的掌握了各新技术的技术工人,带来的变化是十分巨大的。

“我想问问,咱们以后的目标,会是那些来自村子里的老百姓。或者是有其他说法?”

494 高薪养廉

“扫盲的事情,任重而道远,并且计算方式很有可能是十年为一个单位。至少需要半代人,才能看出来效果。”

半代人……

也就是方书安,换做是别人,不可能辛辛苦苦的为他人做嫁衣!

不过三天时间,首批的扫盲班教学技巧授课已经结束。

他们算是学习东西最快的时间,理论知识有,学习一些额外的技巧,确实不需要太多投入。

此次,真的要离开。

在学院门口,人们颇有些依依不舍。

尽管方书安一再要求不要有道别,还是有些人依次送走自己的舍友。

这时候,才能体会到,同窗的感觉,实在是太难以割舍。

张明钊看着面前的史可法,再看看边上的王战军,叹口道,“总算是要走了,怪舍不得。”

史可法苦笑一声,“要求你们三月一次汇报,咱们很快又会见面。”

“那也不如你啊,早早的被教授们选择下来留校,你等着吧,下次不管谁来,铁定要来吃你。”王战军恨恨的说道。

“我还怕你不成,你个福建崽,要巡视东南,半年都来不了一次,哈哈哈哈。”史可法说着,顿一顿,“再说,你们有脸来吃我?谁不知道监税司的税官,一个个的,俸禄高的离谱,还有出门的车马钱,饭钱,林林总总加起来,怎么是我们在京之人能比?”

“你可算了吧,那些在六部的人,他们才是穷,咱们学院的薪饷之高,谁不知道,我就不信你能比我们少!”张明钊提到这个,便和王战军站在一条战线上。

作为学院出来的学生,进入六部或者其他衙门的人,会按照现有的俸禄发放。

至于监税司,由于是新组建系统,并且也算是艰苦行业,需要常年在外奔走,并且还可能有风险,所以看出来的俸禄和补贴都比同级别高出很多。

这也是高薪养廉的意思,如果那些监税官,拿得钱太少,便会轻易的被金钱所打动。

所以说,只要能给的起钱,再接着心中的少年理想气仍在,应当能完成期望他们完成的任务。

“我是真的没有你们多,不信咱们等到发几个月钱,就能知道。”

史可法有些无奈,这些人啊,把学院的待遇都快妖魔化了。

虽然说方书安有钱,书院也有钱。

但是不能随意的造啊,至少要保证整个学院财务状况良好,能够保持长期稳定的运行。

“你们也不想想,若是学院的薪饷比别处高上很多,那过来应征做老师的,早就已经门庭若市,怎么会像现在一样,找到一两个合适的教授,都是难上加难。”

史可法无奈的叹气。

其实,这个事情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明末的读书人,虽然不要脸的很多,但那是在面对生死存亡的死后,他们可能会选择苟且偷生。

在不关系到生死的情况下,如果只是利益的多少,还真有一些人还保持着他们文人相轻的态度。

你一个书院怎么了,不过是新建的东西,怎么跟自己所在千年传承的书院相比?

像是毕懋康那样通情达理的人,还是太少。

毕竟,在多数人心里,还是传统的状态,大家比较的,就是哪一个版本对经典的解读更适合眼前的科举。

而毕懋康不一样,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同样算是开眼看世界的科研工作者。

某种程度上,他和徐光启都是大明的本土科学家。

科学的进步,就是在思维的碰撞和技术的不断改进中产生的,所以,他们属于兼容并包的类型。

因此,虽然是同样是一个书院的山长,但是在毕懋康的观念里,很少把学院作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因此交流也比较多。

谁是自己的对手,毕懋康很清楚,他们是传统书院,竞争的必然是大明各地的书院。

学院则不然,虽然也有四书五经的教学内容,但是更多的在科学等方面的内容。

外出和留校的学生们,都还有时间在京城盘桓一阵再走,但是对于去六部的学生,就不一样了。

他们甚至于还闹出来一些小波澜。

自从有宋一朝,刻意打压任侠之风后,尚武之风便开始大打折扣。

别的不说,大明官员和士大夫没有随身佩戴兵刃的习惯,所以进入六部学院学生们就成了异类。

大家都已经不带大宝剑出入有七八百年,现在突然有人这么搞,那绝对就是话题性十足。

那些学院系的新官,生生的用他们的力量,作出了改变……

只要出行,腰间必然挂着学院特制的那柄长刀,学院的学生给它起了个名字,称之为“明刀”。

刀的名,人的影,看见刀就能看见人。

另一层则是有谐音的含义,名刀,也能作为有名的兵刃出现。

作为武官,还能佩戴兵刃,也没人说什么。

甚至于是他们不带武器,才会招人说什么。

这些学院系新官,有这自身的问题在当中,别的读书人,你说是读书人,就肯定是读书人。

但是他们就不一样了,在学院除了接受文学和科技教授以外,还有军事训练,并且,训练的难度比现在普通官兵的还要大。

这么说起来的话,他们究竟算什么?

纯粹的文官,那显然不合适。

纯粹的武官,那更不可能。

学院毕业的学生,哪一个不是文武双全,按着思路走下去,接受过武官的军事教育,也就能算是武官的一部分,也能佩戴武器。

所以说,他们佩戴,应该不是个问题。

但是啊,特立独行总会招来非议。

开始的时候,人们都看不惯,也曾上奏弹劾过,同僚之间难免有所冲突,若是学院学生拔刀相向怎么办?

方书安听说后,嗤之以鼻,但又不得不为学生出头,只好规定进入衙门就将佩刀上交,统一管理,下了差再去领就是。

毕竟,大明官员在朝堂上互殴可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可以说,在衙门和朝堂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本来吧,说着不合适的时候,老拳相向就是。

真要是手里带着武器,一刀赶过去,直接结束……

495 老军户的新机会

石老四最近有些飘,他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突然砸到头上!

不过啊,他也长个心眼,现在的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一个宣化府的老军户,还是在作战当中丢了半条腿的残兵,按照原有的生命旅程,大概会因为穷苦饿死,或者是天寒冻死。

但是啊,命运似乎与他开了个天大的微笑。

当他在家中艰难的拄着拐,准备去提水的时候,却不防好几个军爷突然进来,簇拥着他便出去。

还没等他弄明白什么事情,便被告知要去官府新弄的一个叫做邮政站点的东西。

宣化府的残兵不少,都是在历次与草原的盗贼作战的时候留下。

看起来,他的伤情挺严重,其实在整个地区来说,并不算怎么回事!

毕竟,很多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等他见到一个年轻的公子,带着一个锦衣卫,两个百户的时候,才知道要他干什么。

年轻的公子说话很慢,但是条例很清楚。

说一件事情,便会说的条理清楚,明明白白,比他的主将好到不知哪里去。

当然,石老四已经很久没见过主将,有人说是跑了,有人说是在京城花天酒地。

不管哪句话是真的,对他走不重要。

因为不管主将在与不在,他的生活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甚至于说,似乎没有主将的时候,反而更好过一些?

而此番唤他过来的原因,似乎就是因为,此前在打仗的时候,他给书记官们做过帮手,稍微懂一点文字。

书记官们大多是落魄的读书人,这个读书人的含义就很宽泛,有些人,随随便便翻翻书,就敢说自己是读书人。

石老四跟随的那个书记官,水平还不错,据说也是军户出身,原本准备读书考取功名。可惜啊,他父亲突然撒手人寰,作为长子,他只能继续去服兵役。

这样,读书的手艺渐渐落下,但是书记官的活计却越来也熟练。

虽然世间消失一个读书人,却出现一个冉冉升起的不一样的书记官,

石老四来的时候,纯粹是一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阴差阳错,他有机会跟在书记官的身边,也就慢慢学会认字,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是在军户里边,可以说是十分另类的存在。

也就是他识点字,才不至于饿死,要是没有一点特长,现在想要养自己,实在是太难了。

并且,机会就是在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到来。

只见年轻的公子笑呵呵的问道,“老人家,听说您识字,怎么样,能否帮帮晚辈,在有证没快递点做些日常的事情呢?”

做些日常的事情?

石老四稍微有些难看,大明到现在,很少有强迫别人服徭役的事情,而且,他还是个残疾人。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找上门的啊。

石老四在心里酝酿着,应该怎样拒绝这个年轻人。

不说其他,就是他在别人那里稍微帮些日工,或者帮别人写写信,也能勉强养家糊口,要是去了外边,指不定怎么样。

正打算拒绝的时候,那公子又开口。

“您放心,咱们自然不会亏待任何人,可以相信,在一定时期内,邮政快递系统开出的饷银,绝对是您不会拒绝的价格。”

等等,怎么个意思?

还有饷银?

看样子,并不是要强迫他一个残疾人是做什么啊!

听完那公子的话,石老四的脚步突然间定在那里。

他需要钱,太需要钱!

只要是能有收入,他的孩子就不至于饿死,现在最小的孩子,也有可能会成为读书人!

自从见过书记官后,石老四对与孩子的牵挂,是一日比一日强烈。

只要他能读书,能远离现在的情况,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大……大人,您不会是在骗小人吧?”

石老四讷讷的,最后还是问出来他想问的问题。

“老丈,您大可不必有次担心,邮政点,就在此处不远,不会离家太远。并且,你的工作是挑选或者其他日常记录事情。”

挑选或者记录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给高价呢?

除非是他们还有什么特别的方法,改变现有的工作性质。

不然石老四还真想不出来,能多给钱的事情,究竟会是怎样的存在。

不过,随着到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想法也子啊一点点改变,看样子,似乎是真的?

因为那公子在与石老四交代几句之后,边说自己去上课。

在这个时间里,石老四可以自己去走走看看。

整个作为的快递点,不过是过去遭遇兵灾的一个什么建筑。

或许因为长久没有人来,也或许是因为,这里常年就没有什么人。

所以他们就占了这里,在开展不知道怎样的活动。

原本,身边有个人还在照应着他,奈何整个地方还是太热闹,不一会儿,就有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原本陪着他的人,也有事情要忙活。

石老四心领神会,让人家自己去忙,他则趁机四处看看。

这里的人究竟是要闹哪样?

扫盲班?

这三个字,石老四是认识的,但是么,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就不清楚了。

据说盲就是瞎子,那可是无法只好的疾病,怎么着,看那意思,是要扫除盲人的班么?

那也太扯淡了,简直就是明火执仗的欺骗啊!

本来他还抱着很强的好奇心,但是看见几个字之后,心里就像是吃掉一个苍蝇一样难受。

一个靠着欺骗别人的东西,注定是不长久的!

当他准备回头时候,赫然听见了十分整齐的朗读声!

而且,那朗读声根本就不是孩童的声音!

似乎是大人们?

那是在做什么?

难道说一堆大人们在读书?

不能够吧,那样的话,也太强悍了。

要知道,石老四当初被被人逼着读书,用棍子抽他,他都不愿意出声音,看看这里,似乎不用什么,就能说的很大声。

并且,听得出来,那些人都是很高兴的在喊着。

这里边,必然有什么蹊跷啊!

496 书是值钱的东西!

事实证明,一个人不愿意干的事情,不要紧,只要一起干的人多了,也就不叫事。

或许石老四自己当初去念字的时候,感觉自己太沙雕。

可是啊,如果是一堆沙雕凑在一起,显得自己也就不是那么沙雕了。

除非沙雕群里再出现一只仙鹤的时候,或许会重新产生分化。

现在的他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只见房间之内,几乎坐满了人,而且呢,都在摇头晃脑的,在念着什么。

关键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些……那是书?

太奢侈了!

什么时候,大明已经富裕到,每个泥腿子们都能捧着书,学着那些学生或者是富家子们,摇头晃脑的读书了?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去干活挣钱的时候吗?

以前他读书,还都是书记官给他的,据说都是家里的珍藏。

现在看,面前的这些人,不可能是有家藏书的可能。而且,他们也更不可能会自己花钱去买书!

书的价格多么昂贵,他是清楚的紧。

就是书记官家里,都是几代人的积蓄,咱攒下了些许家底,要不然,连充门面的书籍都没有。

难道说,那些书是发的?

石老四脑中灵光一闪,似乎这个是最大的可能。

要不然,别的路子怎么都想不通。

那个年轻的公子看上去很精神,但不是那种随手布施书的巨富。

如果说,给他们送书的话,那这个地方当真是下血本!

先不说书的价格,单纯说纸,都已经超出他的接受范围。

就这,还是在大明屡次有技术突破的情况下。

据传,天顺年间,一位从民间回到京城的老太监,正撞见皇宫里的小太监们,正用崭新的官纸糊墙。

瞧瞧一张张精美官纸陆续“糊”上,老太监顿时潸然泪下——太糟蹋钱。

拿纸糊墙,为何会是“糟蹋钱”?

因为当时作为“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生产率有限,工艺差,良率低,所以导致纸的价格十分昂贵。

连国子监学生写过作业的纸张,都要按月回收。每年春节的宫廷烟花爆竹,也都是用旧纸制作。拿好纸做名片,在当时都是“奢亦极矣”。糊墙?可不就是烧钱!

但到了距离老太监抹眼泪没几年的成化年间,年节时的烟花爆竹,无论宫廷还是民间,渐渐都改用了新纸。

再到一个多世纪后,精美纸张制成的名片贺卡,已成为人社交必备。当年“奢亦极矣”的奢侈事,早已是寻常事。

但是啊,那也要看相对什么来说。

对于过年的爆竹来说,用纸就用吧,毕竟量不算大。

但是印书就是另一回事。万历年间五十张“大呈文纸”价格,相当于一斤香油。

五十张“毛边纸”价格大约是六瓶烧酒。

贵么?

比较起明初的时候,自然是便宜的不像话。

如此改变,正来自于从十五世纪下半叶起,明突飞猛进的造纸技术。

到了明中后期,明代的造纸产业,已经形成“槌洗”“漂洗”“漂白”“抄纸”“培干”等一整套流程。不但产量暴增,纸张的种类也大大增加。

单是江西一地,生产纸张的种类就有二十八种。东南地区,都成了造纸重镇。纸的用途,也渗透到生活方方面面。

在明同时代,欧洲虽然也有造纸术,但只能制造粗硬的纸。制造大幅宣纸技术,就是当时欧洲人迈不过去的门槛。

想要能造出来,一直要等到乾隆年间,法国财政大臣杜尔果给传教士们下死命令,他们才不惜一切代价学到中国的造纸术。

欧洲人才如愿造出巨幅纸,成为18世纪欧洲文化的重要助推……

说回人手一本书的情况,这是石老四羡慕嫉妒的地方。

要知道,虽然一本书用的纸张不多,但是雕版和印刷,也同样是费劲的两个环节。

尤其是现在,活字印刷并没有后世那么方便,所以大部分都是雕版印刷。

那样的话,一本书下来的价格,要翻上不知道几倍!

这一切,让自认为见过些许世面的石老四难受不已。

是他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么?

虽然说纸上比他小时候便宜很多,但是何时书也变成这般?

等等……

他突然又想到,那个扫盲的意思,是扫除那些不识字之人?

石老四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能想清楚,扫盲的含义是什么。

如果是这样话,那么刚才的那位公子,就不是在胡说八道,还真能搭配上他那翩翩公子的样子。

朝廷,真的是想起来他们了!

石老四心里一热,感觉一股热血上涌,就像是当年他冲锋在抗击敌人前线的时候。

多少年了啊,从当年的青葱少年,到现在白发渐生。

还以为真的会被朝廷遗忘,直到没有任何消息的死去。

现在看来,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以前不过是没有时间和多余的银钱来做此事,现在好了,朝廷终于处理完各种事情,并且也终于有钱财,来考虑他们这些伤残士兵的问题。

就在那一瞬间,他已然决定,现在这个叫什么邮递员的事情,一定要毫无保留的做好!

朝廷没有亏待他们,他们也自然会发自内心的回报!

正式报到的第二天,由别人带着他们新人熟悉流程的时候,石老四总算明白,为何要教给他们认字。

看看那些信件和包裹,要不识字的话,如何送到地方?

而看见扫盲教材,真是太神奇!

他也明白为何那些人,为何能十分高兴的学习识字。

因为扫盲教材编排的太好,哪怕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人,拿到教材之后,再配合官人们的讲解。

就是想不会,都很困难!

里边是图文并茂,并且还有神奇的拼音符号。

图画是方便识字,而拼音则形成很好的工具,有些复杂文字,即便是猜不到他的头绪,通过拼音也能知道他的读音。

如此一来,学习的难度大幅度的降低。

石老四如获至宝,捧着根本不想撒手。

但凡是早些有这样的教材,他能认识的字要比现在多上不知道多少!

不过么,现在也不晚!

他有些庆幸,幸亏前几日跟着军爷们过来。

要不然,真的是错过便会悔恨终身!

497 先印他一百万

石老四忽视了一个事情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

印书对别人来说,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因为雕版印刷虽然精美,但是需要的成本太高,尤其是铜雕版,雕上一页,需要的人工都不是小数目。

至于木板印刷,那有些太低端。

如是作为坊间印刷些不入流的书本,什么金瓶梅、灯草和尚之类,或许还用得上。

若是作为读书人用的书本,那可就算了。

拿着木板印刷的书去上课,怕不是要被人笑话一辈子。

方书安要搞定邮政系统,一个重要的目的是下发邸报,而邸报如果采用雕版印刷,时效性太差。

要知道,未来的新闻报纸,能做到,头天的事情第二天就能印刷出来下发。

用木板?

那简直是砸大明的招牌!

堂堂朝廷中枢,用木板印刷,算是怎么一回事?

铜雕版时效性不够,木板印刷太低端。

至于胶泥活字或者木活字,还是算了,这两种的水平,都不怎么样!

为了这个事情,方书安早早的就开始布局,在去年的时候,基本就解决了活字的问题。

泥活字和木活字都存在粗糙的问题,并且字也不能做到那么小。

这一切,在铅锡活字活字面前,都不是问题。

铅锡合金,解决了众多活字印刷的痛点,不但能将字变得很小,并且还能保证整体印刷的样式不会低端。

但是么,铅锡活字有了,却仍然不能解决印刷的问题。

失败率极高,要说原因,主要在于油墨的配方。

方书安刚开始并没有对油墨很重视,一直到技术工人反映上来之后,他才意识到,其实大明不是没有实行过金属活字印刷的技术。

但是效果不好的愿意,就是因为油墨的效果不好,所以说一直影响活字印刷的展开。

直到他根据一丁半点的记忆,屡次尝试过加入亚麻油、清漆、蛋白、烟灰等添加剂时候,才找到相对合适的油墨配方。

两种东西全部就位之后,印刷厂将印书成本大幅压缩。

而这些,也正是他们敢于开展邮政系统的根本。

印刷扫盲教材,也是邮政系统的成本之一。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肯定由国家来执行才对。

但是么,要户部大规模采购这样的是书籍下发?

想想不是什么好实现的事情,虽然说扫盲教材是很容易入门的读物,但是没有相应教学的话,想要自己看明白,也是很难的事情。

所以说,扫盲教材和邮政系统以及监税官,是一个相辅相成的系统,在初期,监税官借着邮政的名义,一便进行培训,一边进行些秘密调查。

等到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熟悉了环境,并且也调查的七七八八,再去下一个邮政点继续从头开始。

方书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到如此完美的方案。

此刻,他在西山的印刷工坊,看着一本本带着墨香的扫盲手册,很是欣慰。

户部现在不做也没关系,反正将来他们收购邮政股份的时候,算进去就是。

再说了,即便是不给他算,也没什么。

现在赚钱对于他来说,已经自是单纯的数字。

毕竟以大明的消费水平,就是一次想花出去几万两银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和一行人看完印刷车间,又来到帐房,看看近期印刷和送出去的数量怎样。

看着下边报上来的数字,方书安眉头皱了起来。

厂长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说,嫌弃他们花费的钱太多?

最近因为量大,成本倒是又降低一些。难道是过于追求低成本,导致整体的印刷量偏大?

想到这些,他内心十分忐忑,自己来这里不到一年时间,虽然是眼睁睁看着印刷机和油墨能够正式使用,知道他们成本降低很多。

但现在看,那也不是乱印刷的原因啊!

“东家……是我……是我的不对,下次一定注意……”

方书安看着他,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什么时候自作主张了?”

看看,果然是有些怨自己。

他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想来也是,虽然都说东家的钱不是钱,但那是对东家自己来说。

对于别人,那钱当然是钱啊,印书可不是小数目,消耗的钱财自然巨大。

“是,是,东家,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按您的吩咐。”

“这就对了嘛,让你抓紧印出来十万本,你这连五万都没有,谁让你自己做主张的!”

啥?

厂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个意思?

难道不是嫌弃钱花的多,是嫌弃自己印的太慢?

“东……东家,您不是说气话呢吧,小人一定减少产量!”厂长就差着拍胸脯了。

“你个浑人,都告诉你是产量不够,你还想干什么?十万本还只是首批,以后的产量啊,只能更大,不可能少!你们要做的,一个是降低成本;在一个就是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要提高印刷速度!十万本而已,才多少?”

对于方书安来说,十万本不过是拿来试水。

现在看来,下边反应很好,看样子是时候加大印刷量。

毕竟,大明的一亿多的人口,文盲的比例又高,虽然他现在不可能印刷那么多教材。

但是相对于巨大的人口基础来说,就是印刷出来一百万,也不过是在茫茫人海中洒洒水。

忙完书籍的事情,方书安看看天色,匆匆往回赶。

晚上回到家中,已经过了餐点,灵儿从小厨房端过来热着的饭菜,林月华与青儿去了内宅,听说方书安祖母要誊抄一千份经文,捐给寺庙,为方家上下祈福。

方家的女眷只要识字的都去了,上次方从哲出事可把老人家吓坏。

方书安吃着饭,灵儿就在旁边做着针线,看形状像是件小孩衣服,好奇道:“怎么做小孩子衣服?是要送给哪家?”

灵儿幽怨的看了方书安一眼,道:“姑爷,您知道吗,小姐迟迟没有身孕有多心焦,其他几房背地里不知道说过小姐多少坏话,我做几件小衣服也是期望小姐早日有孕,哼,他们之前拿过小姐多少好处,此时却又来……”

498 从邮政撤股

灵儿说的有些哽咽,方书安只好施施然放下饭碗,内心颇有些自责。

这段时间以来,依旧是那么忙碌,虽说两人都是劳累命,以前也觉得没有什么。

但是现在毕竟已经成婚,不再是从前没有牵挂的时候,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林月华作为大妇,肚子里没有动静,不可能不招人说闲话。

思来想去,越是觉得,忽略了林月华感受。

正当他要安慰灵儿几句,林月华与青儿有说有笑进了院子。

这时候再说有些不合适,都不用方书安眼神示意,灵儿赶紧将小衣服和针线藏起来,迎出去。

这要是让她家小姐看到,那可比什么都让人难受。

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在准备小衣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扎心的么?

听了灵儿的话,方书安没有其他办法,或许,抓紧一切能抓紧的时间,赶紧做些什么事情,才是正经事。

于是乎,当晚歇下之后,他格外卖力。

两人配合也是十分和谐,也让林月华明白床笫之欢的精髓在什么地方,原来此前都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忙完之后,人最容易疲惫。

方书安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得如此踏实,甚至于连个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被说话声音吵醒,他还想了一会,寻思现在是啥情况的时候。

睁眼就看见一张胖脸出现在眼前,这个画面险些吓他一跳,瞬间整个人处于懵逼的状态。

等到胖脸主人一脸谄媚叫声姐夫,方书安好不容易回了魂。

他揉揉眼睛,才认出眼前是谁。

这厮啊,又来祸害自己。

刚想起身,一动换,只感觉嘎巴嘎巴的响声。

那腰酸的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恰在此时,林月华进来,和没事人一样,端着一碗茶。

“哎呀,莫要打扰我,让我再睡一会儿。”

方书安起床失败,只好放弃,重新躺下,今天说

什么也要休息一天。

腰实在是难受啊,晚上造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疼起来,那叫一个强烈。

而且来的是他小舅子林天华,这厮虽然比以前有所收敛,但是仍旧是个败家样子。

方书安不是不想给他好脸色,而是这厮就没有过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功绩。

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林月华抛头露面。

自从与方家结亲以来,林家也是水涨船高,林胖子给林天华娶了一个李家远房侄女为妻。

虽说成亲以后林天华收了心,开始学习操持起自家生意,但是么,要不是背后有李家那个侄女,他的战绩只怕会更加惨不忍睹。

好的不行别的行,要说李家侄女也是有本事。

别的不说,对林天华的管教那是相当成功。

以前林天华是个花天酒地的主,自从有了媳妇,别说是花天酒地,就算在家也是独宠伊人。

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体型也开始横向发展。

要知道,两年前,他也算是个小帅哥一样的人物。

“姐夫,我的好姐夫啊,您看看我那个……”

“姐夫,您再看看我那个……”

这小子现在知道问生意上的问题,不过是不是他自己问的,都让人怀疑。

他要是早就有这份上进心,现在也不至于如此。

听不得林天华唐僧似的絮叨,方书安无奈直摆手“去去去,生意的事都是你姐在管,找你姐去。”

虽然两人现在组成家庭,但是林家的生意,向来是林月华自己在打理。

别说是林家的产业,就是方家的产业,方书安都没有时间打理。

林天华道“姐夫,这事还就得您发话,邮政的事据说是十几二十年回不了本的事,我想退股去做别的生意。”

???

方书安想不到,这厮怎么突然提到邮政的事情。

“谁跟你说的?”

对于林天华的短视,方书安气的有点肝疼。

这厮啊,就知道道听途说,对头们胡说,他还真信了。

眼见方书安变脸色,林月华知道丈夫生气,便扯着林天华耳朵出了里屋。

“你啊你,糊涂,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是不是没有记住?你姐夫说了,不出五年,你的那点股份就有人溢价收购,你怎么就相信那些混蛋,不相信你姐夫的眼光?好好拍拍你的良心想一想,你姐夫什么时候失误过?再看看你那些胡说八道的狐朋狗友,他们有几件事情成功过?”

林天华也是有备而来。

“姐姐啊,这次不一样,您要知道,现在首辅是姐夫他爷爷。别的事情吧,或许是为了赚钱,但是这件事情,摆明就是为政绩。

反正赚钱与否,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我就不一样了,爹爹好不容易让我弄一些事情,就这还被您忽悠投在邮政上,要是过几年我拿不出成绩,想要再多拿一些事情管着,都不能行。”

听他说完,林月华不但不着急,反而笑了。

这一番话,要是能出自她这弟弟嘴里,就稀罕了。

要知道,此前想让他多管一些东西,尤其是他不擅长的,都跟要杀掉他一样难受。

怎得现在,竟然开始主动提要求?

不用想,她也能猜到背后的那个影子是谁。

想到此,林月华表情轻松的说,“你听好了,想要多干一些事情,让她自己去想办法,至于邮政撤股的事情,想都不要想。虽然那些是爹爹安排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我说了算。”

面对如此霸道的回答,林天华也是无奈。

“好的,知道啦!我这就去告诉她……啊,不是,不是,我自己知道了!”

林天华说到一半,自知失言,连忙改口。

但是,他姐姐冰雪聪明,怎么能不知道。

“哎呀,我的姐姐,又让您看出来。”林天华说着,像是泄气的皮球,精神萎蔫的说道。

“你呀,还嫩,别怕,她想要管事就拿出自己的本事来,林家的事情,谁管不是管,只要胳膊肘不往外拐就行!”

对于产业的态度,林月华那是相当的开明,她并不会难为弟妹。

林月华说完,赶走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499 开平煤钢联合体

看着她姐弟二人分开,方书安也笑笑。

“怎样,是他家那口的主意吧,我还想了想,天华再傻,也不会想到要撤股,就算是他被人忽悠,在决定之前,一般是先问你。这次不同寻常,肯定是藏着什么小阴谋,原来是给你要权来。”

“要就要吧,李家那弟媳妇人倒是精明,是个能守得住产业的,就是视野太窄,就惦记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给她多点机会去见识见识世面,不然这样,可接不起诺达的产业。”

“你倒是舍得放手。”方书安笑道。

“我怎么舍不得,算起来我现在是方家人,已经不是林家人了。”林月华说着,看看方书安的腰,“您这是好些了?”

“你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方书安脸突然蹿红,林月华也是抿嘴偷笑,这倒好,方书安脸更红了。

“我去吃饭,哼。”他甩甩袖子,去厨房找些吃的。

林月华看着他走,更是忍不住笑起来,还以为自己夫君是不会有羞赧的事情,谁知道在这件事上竟然脸红了,有趣,实在有趣。

……

……

将将过了林月华这一关,方书安还有另一件事情也要上心。

林月华这里是要忙着造人,另一边则是实打实都要有人了。

此前不但忽略林月华,还忽视了另一人,熊芷晴。

时光流逝,她临盆之日越来越近。

一边忙着造人,一边还要兼顾着这边。

为此,方书安几乎隔天都去张家庄子陪熊芷晴溜腿。

按理说,转一圈而已,没什么。

但是熊芷晴挽着他胳膊,难免还是会留下一些味道。

孕妇身上总是有种特殊的气味,为了防止有什么差池,离开之时,他都要去洗洗澡,除掉身上味道,再换身衣服。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也是因为他曾撞见过林月华像小狗一样嗅自己的衣衫。

自从方书安像是变个人以后,极少出去应酬,但林月华就怕方书安再次招蜂引蝶,毕竟如今京城仍有方大少爷的传说。

虽说林月华的初衷不是为了查到熊芷晴的事情,但是么,还是要小心为妙。

尤其是在林大小姐肚子还没动静的时候,要是让她知道熊家大姐还有孩子的存在,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画面。

其实,刚开始,方书安还是有信心能说服她的。

但是么,在某件事情之后,他也是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林月华是大户人家出身,妻妾成群的事情,她可没有少见。

再者说,林月华又不想别人说她是个妒妇,尤其肚子迟迟没动静的情况下,不止一次在方书安祖母面前说要给方书安纳妾。

至于人选嘛,方书安自己院子里就有两个,不做他人想。

方书安大概知道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可能是压力太大。

这个女人为了怀上,在方书安别院组织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符水也喝了不知多少,施粥的棚子更是遍布京城要道,任方书安如何劝慰,就是不听。

所以熊芷晴的事,绝不能让她知道,不然会出大事!

今年的天气十分舒服,该下雨的时候下雨,该晴天的时候晴天,就是方书安不务农,也能想到,今年毕竟是个丰收的年景。

按照原本的历史上,就是天启年了。

大明从天启年开始,就没有几个丰年,趁着有这样的好光景,多收获一些粮食才是。

他正在研究着一分名单,是各不同地方推荐来学院的学员。

头一年的名声过后,学院名声大噪,现在还没到正式招生时间,推荐信已经快要塞满学院的门房。

徐光启要忙的事情很多,刘綎年纪大,不能让他老人家操心此事。

而很多人选,又不是负责招生的老师能决定的,所以仍旧有不少信送到他这里。

方书安看着那些推荐信,十分无奈。

感情这些人还是奔着原来荐官的思路去的,推荐来的人,不少是候缺的进士,俨然是把他这里当做升官进爵的快车道。

学院缺学生么?

当然缺了,并且缺口还不小。

但是,缺少的可不是这样候缺的进士。

谁都知道,但凡是一直在候缺之人,要么是看不上朝廷的安排,要不就是压根没轮到安排。

但是呢,真正有本事的人,朝廷怎么会不安排?不是去翰林院就是去实权部门或者下边县里做官去了。

反而是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实际上本事也没多少。

可以说,他们即便最后当上官,也不过是官僚,而不可能成为政治家。

方书安需要的是什么人?是没有考过进士的举人,是年轻的举人。

甚至是一些有潜力的秀才,或者是什么功名都没有的聪明人。

至少这些人三观还没有完全成型,方书安有着不少塑造的空间。

那些几十岁的进士,早就固定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想要去纠正他们做官的态度,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书安看来看去,还是无法给出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来选择那些人。

稍微有些放松,指不定弄来几个什么人。

要是他们相安无事也就算了,要是因此耽误整届学生,那是相当的得不偿失。

与其是得罪一个两个,不如就全部推掉算了,反正只要是有进士身份的人,除非是那些他了解的名人,不然就是直接丢掉。

也就是他刚刚得出结论,老方便进来了。

有一阵没见过自己爷爷,他也是有些纳闷。

老方突然过来,一定是有什么要是。

最近朝廷一直在策划改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能单独拿出来的,肯定不是小事。

“来,你看看这个。”

方书安接过来,一看,是一份项目书类似的东西。

《请建开平煤钢联合体折》

煤钢联合体,还是方书安首次提出来的概念。

当年在抚顺的钢铁厂,因为不断扩大,现在的规模已经是世界第一。

单纯从占地面积来说,并不比后世的普通钢铁厂小,叫做煤钢联合体,也没什么不妥。

“你翻到后边,修建道路那里,才是关键。”

500 三个冤家穿一条裤子

听老方一说,方书安直觉告诉他,真有什么大事。

翻到那页一看,可不是么。

奏请建设开平煤钢联合体,自然是要提高钢铁和煤炭产量。

随着各种新产品的上市,人们对于消费的观念也在渐渐发生变化。

如过大家都是和过去一样烧木炭,那还真的不会带来多少消费。

但是因为铸铁炉子的大规模上市,焦炭的使用率也迅速提高。

普通的木炭单价比焦炭低些,但是耐久度差很多。

焦炭在封闭进气口的情况下,可以做到过夜不熄火,放在木炭身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低端木炭价格便宜,但是在同样取暖温度和时间的情况下,需要消耗的量远大于焦炭。

何况,木炭还无法保证能过夜。

算起来,一百斤木炭的效果还不如三十斤焦炭的效果好。

综合算起来,焦炭的性价比并不差。

虽然说焦炭的烟气还是比木炭多一点,但耐烧,并且温度也高,所以还是取代木炭成为主流。

而那些无烟的高端木炭,价格没有下降的空间,所以在煤炭几次降价以后,一点点优势都没有。

现在除了某些人家在需要额外加炭盆购买优质木炭后,大部分放弃了高端木炭的使用。

反过来再说焦炭,随着需求量增大,产量不断增加,铸铁炉和焦炭的价格进一步降低。

如此一来,此前只有中等家庭才能一直烧木炭的情况,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不管是富户还是一般人家,焦炭都成为生活必需品。

需求量不断扩大,甚至于在三九寒天时候,焦炭的供应量几乎都快供不上。

这在以前,是根本都不敢想的事情。

越是量大,越是成本降低,抚顺煤钢联合体创造的利润,已经是个天文数字。

最开始的时候,五个焦炭炉子,一天也就只能生产不到十万斤焦炭。

当焦炭路迅速增加,并且采用优化更好的炉体之后,单位产量更大,质量更高。

现在的产量,莫说是一天十万斤,全部生产起来,百万斤都不在话下。

听着很多?

那要看如何算,一个正常的四五口人家,一个月烧掉一千斤焦炭,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

抚顺城现在人口恢复的极快,虽然没有巅峰时候,一两万户还是有的。

抚顺城一个月的消耗量,就要焦炭生产线十天的产能!

附近的辽阳和沈阳城,可都是大城!

要不是有煤和木炭顶着,焦炭的产能根本就不够整个辽东使用,更何况是关内的京城了。

按照户部的计划,抚顺的焦炭产量要继续扩大。

同时选择一个距离京城近的地方,再建一座煤钢联合体。

毕竟,算起来的话,抚顺这个矿冶中心,真正发展起来,还没有两年时间。

正是这样的刺激,促使户部和工部联合起来再度提出兴建煤钢联合体。

最开始,两部内部并未达成统一,不少人认为,现在的钢铁产量已经足够,没有必要再去增加钢产量。

连京城库房都已经不再接受精钢,冶炼那么多钢铁用来做什么?

所以说,科技和工业的进步,很多时候就是新技术带来的变化。

钢混结构的出现,令那些短视的人们刷新了对世界的认知。

原来因为钢铁产量的限制,便是在筑城的时候,外层用混凝土加强,或者是作为砌墙的粘合剂来使用。

虽然说能加强防御能力,但是比起水泥真正的用途,不过是冰山一角。

当钢筋混凝土的形式出现后,工部的官员们根本就不敢相信,人工弄出来的东西,竟然比一般的石头还要坚硬!

钢筋混凝土浇筑出来的建筑物,中间填充土墙,外层厚达五尺的钢筋混凝土浇筑以后,形成的防御能力简直是让人绝望。

莫说是女真人的火炮,就是大明加强版的重炮,一炮砸下去,也不过是有一点点发酥。

按照过去的套路,只要砸的炮弹多,不用多少,就能砸崩表面。

等到炮弹跟上,砸穿城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是啊,因为钢筋的存在。

就是用火炮重复轰击,外边包裹的混凝土破碎后,钢筋造成的骨架,仍旧不会向单纯的混凝土墙一样崩裂。

想要破坏一面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墙,要消耗不知道多少炮弹。

并且,经过加强地基的城墙,想要炸开的话,所需要的黑火药也是天文数字。

方书安当然知道钢筋混凝土的重大意义,靠着黑火药的威力,面对它实在是力有不逮。

想要跟以前炸掉土城墙一般的炸掉钢混结构的城墙,除非用苦味酸、tnt等大威力炸药。

先不说钢筋混凝土结构在民用乃至宫殿中的巨大作用。

单就是他在军事上的作用,就足够让人欣喜。

从户部的角度来说,钢铁这样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铸铁炉一年卖到草原的贸易额,都是天价,别看一年大明从草原买了很多羊毛,牛羊肉,还有牛羊皮。

最后他们又从炉子以及压缩饼和麦片等各种东西上赚回来。

银子转一圈,最后又回到大明商人手里。

但是啊,所有人都很高兴。

朝廷得到税收、商人赚到钱、百姓们也丰富了物资,就连草原各部落也十分高兴。

他们做的,不过是将以前排不上太大用途的羊毛卖掉,还有为应对白灾多余的牛羊卖掉。

但是看上去,得到的东西却多出来很多呢?

不光解决采暖问题,就连吃穿用度都比之前好上很多。

不管是大明百姓还是草原上的牧民,都感觉自己占了对方便宜。

这就是资金利用的状态。

兵部看上的地方,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防御力。

面对火炮力拔千均的轰击,城墙能坚持下来。

如此结果,相当的震撼人心。

在他们看来,只要将几个要塞修筑成钢混结构的城墙,以后多少年都不可能被人攻破!

畅想防御力的时候,他们浑然忘记,此前的抚顺城丢失,并非是被人攻破。

再坚强的城墙,没有抵抗意志力的军队,又有什么用?

501 有砟轨道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所以兵部对增加钢铁产量是支持的态度。

工部同样看中这种新型建筑形式的特点,虽说木结构是现在的主流,个别地方会用条石砌筑,但是有钢筋混凝土的话,很多此前工部干不了的事情,就都能展开,他们当然希望能多一种选择。

至于户部,天晓得这几个平日里总是干嘴仗的部门,竟然头一次破天荒的达成一致。

户部考虑的因素也简单,因为增加钢铁产量,能增加收入。

以前吧,兵部和工部都是花大钱的部门,户部要干的事情,就是使劲压缩他们两部的开支。

谁能想到,这次竟然会一起力挺煤钢扩产。

不管是煤炭和钢铁直接生产生产的税钱,还是说交易带来的增值部分,都是大头。

方书安曾经说过,煤炭和钢铁这样的重工业,能带起下游大量的产值。

户部那些人,开始是不信的,不就是一些乌漆嘛黑的炭么,还有些铁器,能带来什么变化?

但是当抚顺煤钢上市以后,带来的变化太大了。

不说别的,就是当初煤钢工坊四周,如今都是遍地的商铺,比之抚顺城还要热闹。

而且,随着煤炭和钢铁的大规模量产,带动效应十分之明显。

一年前,刚开始开发北大荒的时候,需要用到的犁铧需要整个大明去采购以及协调。

伴随着煤钢联合体的产能攀升,莫说是外采犁铧,现在抚顺的钢犁,已经是行销大明的上品。

只要是抚顺出来的钢犁,能比别人高上一倍的价格。

本来是限售的犁,几乎是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变成大路货,很多手工打制铁犁的铁匠们破产,他们价格战打不过,质量也不行,无奈之下,只好转型向其他抚顺钢铁还没有插手的细分行业。

以上那些东西,说起来都是水到渠成,方书安知道早晚有同一天会到来,所以他看见后,不过是欣慰。

但是老方说的那一条,是真的令他大呼意外。

因为这算是真正意义上,不是他主导的重大发明!

只见那一页开头只有几个字,却狠狠的击打在他的心房

修建供重载马车行走的轨道,由轧制的铁条连接起来!

这不是……铁路么!

方书安当即惊呆了。

在他的计划里,铁路要推广,还需要一些时间。

因为现在对于重载陆路运输的需求并不是那么大,虽然在冬季来临的时候,依靠运河的运输会处于停滞状态。

但是此前已经完成的抢运计划,基本是能完成既有的需求。

事情的发展,还是超过他的预计。

在方书安的认知里,至少也要是大宗物流有需求以后,并且钢铁的产能有大量的富余,才有考虑铁路的计划。

可是啊,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无从了解每一个细节,现在大明的产业发展,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策划书里的意思,是要修建从开平到京城的连接线,方便从山海关外向京城运送物资。

同时,也方便将焦炭更好的往南运输。

毕竟越往北的地方,冬季采暖消耗的焦炭数量越大。

特别是煤炭的价格从按斤卖到按百斤卖之后,完全是两种状态。

不管是运送煤炭还是运送大宗物资,现有的运力也就是重载马车。

一个四马甚至是六马拉的大车,即便是装煤炭,也不超过五千斤。

对于大明的路况来说,五千斤,是极大的考验。

因此,重载马车,是困扰从关外运送物资的难题。

随着抚顺煤钢联合体的建立,精钢和无烟碳等物资,都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关内。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特产以及产品。

不说别的,就是运送压缩饼的大车,都能算是重载马车。

一列接一列的重载运输队,对于此时来说,无异于是一队行走的破坏神。

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相对好上一些,虽然对于路面的损伤极大。

但是吧,倒也无所谓,虽说伤路面,但是经过晚上的修补,倒也不算麻烦事。

等到下雨时候,可就要了亲命。

对重载运输队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土基路面,虽然经过三合土的强化,但是他毕竟还是土质。

尤其是雨季时候,下一场雨,那就是连绵不断的泥塘!

稍微有些马车压过去,便破烂的不成样子。

几乎半个月都不能走重载马车。

好不容易等到路面恢复的差不多,又是一场雨……

基本上在雨季,重载马车都是停滞的状态。

那样一来,关内关外的物资交流,极大受阻。

还有在冬天,大雪封路以后,只能依靠爬犁运送轻的物资货物,重载的爬犁是没办法行动的。

现在运输的费用,基本上就是马车的行走周期。

同样的车队,重载车队和一般车队的运送能力,往少了说,也能差上两三倍。

如果是春秋季节运输,运费低廉,产品价格十分具有竞争优势。

当夏季冬季来临,只能选择那些急需的产品进行运输,单位价格反而上涨。

正是这样的迫切需求,促使工部的官员和匠人们绞尽脑汁的想新解决方案。

最终,还是在矿石的轨道车上找到灵感。

既然在矿山能用人力推行的轨道车,那么将其延长,一直到数百里,不正是一条能不受影响的轨道?

当然了,方书安手里的方案,多少还有不完善的地方。

比如说,他们虽然考虑到了路基的硬化,以及为保证尽可能小的变形,采用枕木方案。

但是啊,对于铁路来说,还是少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路砟。

路砟,也就是普速铁路路基上的小石块。

在没有进入高铁时代之前,有砟轨道真的是集各种优点于一身的存在。

不但能更好的分散载荷,还能透水,此外防弹性良好、价格低廉、更换与维修方便、吸噪特性好。

看见这里,方书安忍不住便要拿起笔。

“书安,你是何意?”

看见自己孙子沉默了许久,一有动静便是拿笔。

“爷爷啊,孙儿发现,他的方案里还有一些缺点,这就写个补充,给他们完善一番。”

“哦?如此说来,你也看好他们的建议?”老方对于自己孙子的建议很是重视。

502 联合培养

看好?

当然看好了,煤钢的产量,需要走的路子还很远。

尽管现在看上去,国库已经不需要武器级精钢,那也只是暂时而已。

等到热兵器开始大规模应用的时候,那点库存钢,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都不够看。

何况,它在经济建设中的地位,还没有开始显现。

未来的厂房高大化、建筑跨度同样扩大,对于钢筋混凝土的需求会是几倍的增长。

等到大明全面发力的时候,即便是现有的钢铁产量放大十倍,都不可能够用。

至于选址,那还用说,自然是极好的。

开平是什么地方,那是后世的唐山,曾经出过开滦煤矿,是华夏难得有煤又有铁的地方。

而且,两种矿藏的含量都不少,品位都不错。

有煤有铁,再有方便的交通,天然就是煤钢联合体的场地。

也正是他当初随口一提,工部才派人去开平附近找矿。

这不是,在原来煤矿的基础上,将可开采的量放大数百倍。

煤矿铁矿齐聚,周围又有滦河,是个发展煤钢联合体的好地方。

就近原则,什么都不缺,也方便运输到煤炭、钢铁的使用地京城,无论怎么计算,都十分合适。

方书安要是不赞成,那才有鬼呢。

他总不能学着张之洞一样,为了在汉阳办铁厂,不惜身边没有矿,愣是大老远运来么……

而且,使用的场合也远。

毕竟现在的运力还不是后世那么夸张,只要将厂房建设在港口,都算是运输便捷了。

不然也不至于,世界各大钢铁厂都是全球采购原料。

不管是卢森堡的安赛乐米塔尔、日本的新日铁、韩棒的浦项制铁,还是华夏的宝钢、首钢、鞍钢的原料,都是淡水河谷、力拓、必和必拓这几家在澳洲美洲的矿山巨头。

“爷爷,您孙子我啊,不仅仅是看好这个项目,而是支持它。并且,一个开平煤钢联合体还不够,找机会在正定府、广平府,分别再建两座煤钢大厂。”

方书安的胃口,是彻底惊到老方了。

原本以为,户部的口气已经够大,谁知道他孙子更敢说。

不过已经习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方书安以后,老方也只是愣了片刻,随即想到他刚才提到的两个地方。

“正定?广平?为何在那里建?”

对于方书安的选址,老方有些不明白。

如果说开平是因为地处在通往关外的路线上,并且也有矿藏。

而选择正定和广平两个小地方,可就想不透其中缘由。

事情也不能怪他,在大运河没有没落之前,京广铁路还没有的时候。

正定和广平府也就是邯郸一线,还没有后世一大串城市群的概念。

放眼整个黄河以北,沿线上有些小城,但没有后世那么夸张。

尤其是大名府被洪水淹没以后,太行山一线的大城市就更加稀少了。

三千年传承的邯郸,是广平府的下属地区,而后世的石家庄、邢台、保定等城市,都还没有形成规模。

此时,运河沿线才是经济高度发达的地区,从扬州、徐州、霸州,运河沿线无不如此。

但是,大运河沿线那些地方,同时产煤铁矿的地方,还真不多。

反观后世京广线沿线,特别是在河北境内,因为沿着太行山和平原过度地带,形成了不少地层褶皱和隆起。

如此一来,很多在地层里边埋藏的矿层,都露了出来,所以有几个城市都是同时有煤铁矿。

例如后世隶属于石家庄的井陉矿区、邯郸的峰峰矿区、邢台的冀中能源。

所以说,直接按照后世的邯钢和石钢来建立煤钢联合体,是最简便的事情。

如此一来,也能在大运河之外,开始着按照后世的京九线建立一条交通大动脉,方便联通南北。

在这一条线上,原本就有不少城市。

不管是开封、武汉三镇,或者是长沙,即便是现在,也是大明的重要节点城市。

看起来的话,未来也算是有前途。

对于方书安的解释,老方也只能点头,毕竟对于矿藏的储藏和探索,他并不擅长。

此前也不过是工部一些人在搞,但是并未形成专门的探矿局。

基本上都是在当地人采伐泛滥以后,官办矿场活着矿税才会姗姗来迟。

“既然是你看好的东西,那便去执行把,户部、兵部、工部,三个冤家还从来没有能掺和到一起去,既然这次难得他们意见一致,就好好干一番。”

自己孙子没意见,还是支持的态度,老方也乐见其成。

管钱的和花钱的能想到一起,背后自然是能满足双方的需要。

而这两样,不正是大明的需求么。

老方越来越感觉,自己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宽容了。

当然,这还是要有方书安支持的前提下,要不是他这孙子认可,老方自己没有那么容易来接受新东西。

“这还不是全部,你再看看另一份折子。”方从哲解决一个折子以后,并没有完事,拿出另一份。

方书安疑惑的寄过去,今天他爷爷确实有些反常了。

“嗯?联合培养?订单式教育?”

方书安看见折子的内容,便知道了他们意思。

由于学院毕业的学生太少了,不管是新建煤钢联合体,或者是修建铁路,都需要大量的工程师。

是那种受过系统教育的工程师,而不是匠人摇身一变的。

对于方书安的反应,老方很是认可。

尤其是他脱口而出的两个词,很好的诠释了折子上的意思。

“你说的两个词很对,还真是联合培养的意思。”

折子的核心诉求,是从抚顺煤钢和现有的工部官吏当中,选拔一些人才,进行为期一两年的系统教育。

最后可以不授学院的结业证,并且,连必要的学习费用,也可以从抚顺煤钢出。

看那意思,和后世的订单教育基本上没有区别。

也就是现在抚顺煤钢赚钱多,对于学生们的学杂费,几乎不需要犹豫就能包下来。

如果是普通的工坊,按照学院福利来说,那可是一大笔花销。

503 谷贱伤农

但是么,抚顺煤钢不在乎,他们赚钱,比大部分官办工厂来的都容易。

江宁织造不消说,虽说是利润率最高的官办机构,但是他们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

煤钢不一样,即便也算是劳动力密集行业,但是因为有各种新设备、或者是新技术的出现,所以生产效率提高的十分明显。

再者,织造的原料蚕丝、桑叶,每一个行业都产生大量的人工。

而煤钢,主要来源是从地里挖出来,直接成本比之丝绸要低上很多。

所以要比挣钱的效率的话,现在大明还真没有能和抚顺煤钢相比的。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财大气粗的提出来联合培养的方案。

换做是别人,不需要那么多技术,怎么可能舍得花大价钱请学院培养?

自己找老师傅,一对一的传帮带就是。

“只要限定好联合培养学生的去向就行。”

方书安想了想,后世有成熟的经验,他只需要拿来用即可。

“举例说,首先,联合培养的学生们,无法拿到学院的正是毕业证;其次,抚顺煤钢在选择人员的时候,要签订一份契约,规定五年内不得流动。就这还不算,哪怕是五年过后,他们想要离开或者怎样,则需要将自己当初在学院学习的费用都补上,那样的话,才允许流通。”

规定年限禁止流动,辞职的话补充上培训费用,这都是很多大企业用的手段。

用在大明的话,就更是令人惊叹了。

老方像是看着小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孙子。

他十分肯定,这孙子是刚刚看见的奏折。

就是这样,他仍然能够很快的做出反应,并且想出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案。

这孙子,简直是上天赐给大明的宝贝!

“好,好,有你这两个方法,户部、工部和抚顺煤钢,一定乐意见到!”老方是由衷的称赞。

学院的毕业生,现在是炙手可热。

如果不加约定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呆两年之后,便找到更好的位置,或者更赚钱的位置。

而这些可不是派他们去学习的初衷。

所以说,方书安提出来的方案,看出来有些不近人情,甚至是还有些冷淡。

但是真正的好东西,就是耐存放。

方书安提出来的方法,同样能作为联合培养的有效方案,长久的应用下去。

毕竟这些模式,是真的经过许久完善修改后的最佳方案。

“那你就拟出来个章程,让工部按照执行就是。”

对于方书安的方案,老方很是赞同,既然自己孙子有如此完美的方案,让他去草拟就是。

“爷爷,那孙儿先去准备文稿?”

方书安说完,便要起身去书房。

“慢着,还有事情要说。”

还有事情?

这下,方书安是真的觉得他爷爷有些不对劲。

什么时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找他?

“家里的内奸,找到了,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内奸?

方书安此反应过来,也就是老方中毒的原因了。

他明白之后,迅速起身将门窗都关上,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坐过来。

“很肯定么?”

“基本上是跑不掉,说来也多亏要设计新政,尤其是有段时日,爷爷我身体抱恙,于是便有大量的奏章送过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是朝廷的事情,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啊,坏就坏在,这些人实在是太着急了。她们为了得到折子的内容,竟然是天天到书房去偷看。要不是如此,想要抓全他们,还真是难。

用奏章来诱内奸出来,虽然不是多高明的手段,但是十分有效啊。

也不知道那些内奸是什么想的,之前方家想过好多方法,要将他们挖出来,没想到最后无心插柳柳成荫。

“也就是说,暂时咱们家没有人会下药了?”

方书安问道。

“应当如此,不用像以前一样束手束脚。不过,你的那件事情,依旧还没有解决,仍旧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虽然说没有了内奸的威胁,但是在方从哲眼里,还有另一件事情,也令人为难。

对于方书安画的押,老方唏嘘不已,如果不是他自己当时受人所制,也不会让孙子弄这样一个炸弹在身上。

“您放心吧,爷爷,他们不能拿我怎样的。”

对于老方的担忧,方书安心里自然是暖洋洋的,不过,他是真不在意这件事,那些人靠着一张纸就想困住方书安,怎么可能!

“你呀,要当成事情,千万不要浑不在意!”

看见方书安这样的态度,老方真是既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不说此事,来说下一件。”方从哲叹息一声,饱含无奈。

下一件???

方书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这意思,老方这是积攒了几个问题?

“何事让爷爷如此忧心呢?”方书安能看出来,此事和别的不同。

能让老方用上这种叹息的语气,很不容易,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老人家如此为难。

“此事,真没有其他事情那么容易解决,说起来,还要算到咱们自己头上。”

老方越说越是玄乎,方书安就更纳闷。

什么事情造成的后果,还要算到他们头上?

难道是黄台吉那里出了什么纰漏?还是草原上那些人养肥了,要南下?

如果说是这两件,那还是真的和他们脱不开的关系。

“今年风调雨顺,从南到北都有好收成,辽东还没有开始收割,但是按照现在的形式,肯定是个丰年。”

“那是好事情啊!”

听见这个消息,方书安自然是高兴的。

还有什么能比付出之后的收获更令人欣喜的?尤其是粮食丰收这样的喜悦。

老方看着高兴的孙子,无奈的摇摇头,“孙儿啊,你也是站在大明朝堂高度之人,难道就想不到丰收带来的问题?”

问题?

方书安一愣,随即皱起眉头,丰收能带来的坏处?

大约就是谷贱伤农吧,粮食如果有大规模盈余,那么收购价格势必下降。

对于农户来说,可是致命的事情。

因为粮价低位,不但会打击农民的收入,更加会打击农民种植粮食的积极性。

这样一来,下一个周期的话,粮食的常量便会人为的降低。

万一赶上下一轮灾年,可就是供应不足的情况。

504 削减产量

“此番与你们在辽东不同,不需要有人屯粮,价格便自己掉下来。江南大丰收、直隶山东大丰收、辽东已经有些地方开始收获,也是大丰收的局面。”

以往这样的话说出来,定然是以为高兴的事情,但是眼下,却会令人无奈。

丰年本来是很好的事情,但此番很是不同。

因为熊廷弼在辽东开辟大量耕地,再遇上丰年,粮食的产量大大超出近几年的水平。

如果没有开拓北大荒的话,只要大明大部分地区丰收,就不会缺少粮食。

毕竟,现在的人口承受极限,就是在标准年景情况下。

那些在丰年还不能养活的人,要么已经背井离乡,要么就想其它办法谋生,没有人会在一个无法生存的地方等死。

现在新开辟北大荒,粮食产量迅速增加,但是消耗粮食的人口并没有那么猛烈。

所以说,缺口多年的粮食突然爆满,也是令人措手不及。

任谁也想不到,粮食丰产,会变成一个负担呢?

“几处大粮仓手收满了么?”方书安问道。

除去各个州府的粮仓以外,朝廷还在几处有大型粮仓,正是为丰年储存,灾年开仓赈灾之用。

粮食丰收就丰收吧,大不了户部可以多存一些,反正这两年经济情况也比较理想,户部的盈余还有些。

多存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情。

“若是能存下,那自然是不用愁,让户部敞开收就是。现在的问题是,几个大粮仓都已经收满,按照目前之余量计算,就是同一年发生两个堪比前几年山东灾害的情况,多余的粮食也能应付。”

方从哲不是棒槌,粮食丰收的时候,自然是先将各大仓库装满,如果没装满库,就消耗的差不多,他自然也不会再来找方书安。

听闻几大粮库都已经装满,方书安也有些吃惊。

那粮食丰收的程度,真是超出人的预料。

若是都保持如此状态,大明根本就不可能走上穷途末路。

或许这是小冰河时期,粮食大规模丰收稍有之情形吧。

“粮食竟然多到这个地步?”方书安反问到,他没有想到,北大荒现在已经开发到如此程度,竟然能造成大明粮仓爆仓。

“是啊,你要知道,去岁北大荒开拓的良田,几乎相当于半个北直隶,而且,按照今年情况,可能还要在开拓等同于去年的良田。年初的时候,所有人认为,熊廷弼在辽东捡个大便宜。现在看来,谁还敢说那是个便宜,只要不是个祸害,已经是极好的事情!”

老方也是想不到,过去他力挺的开拓良田,现在怎么就成为种粮的累赘了?

但是,谷贱伤农的事情,谁都知道。

北大荒的种植难度要小于北直隶、山东等地方,所以他们的生产成本也小。

同样的粮食,北大荒的价格能比北直隶低上不少。

如果还是降价趋势的话,那么首先坚持不下去的就是北直隶的农户和粮商。

若是粮价降到他们的成本线以下,北直隶的农户们极有可能放弃明年的粮食种植!

与此同时,还会伴随着大量的不稳定情况,很有可能导致北直隶和山东的农民揭竿而起!

“朝廷的意思,不会是要停止开拓北大荒吧。”方书安突然想到,朝廷里某些人,指不定真要打北大荒的主意。

虽说现在对于北大荒的需求,不如此前那么强烈,但是有人竟然提出来放弃。

那些人不管是为了暂时的利益,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短视仅竟止于此!

这对方书安来说,是不可能放弃的。

现在那些士大夫们,或许是为保粮价,也或许是因为不想面对东北的严寒。

一定程度上,放弃的做法或许还能说过的过去,毕竟京城粮食价格下降,全大明的农民都会受到牵连。

而他们想要做的,不是想办法提高农民收入,不是想办法稳定农业生产。

竟然是想通过限定粮食产能的办法,来降低粮食供应量。

那样一来,和那些将牛奶倒入河流的商人们有何区别?

粮食看上去,确实产量增加。

但是那是和过去的人口比较,大明正处在一个生育期相对高的时间。

不用等五年十年,等个三五年,只要是有一两个风调雨顺的年景,成长起来的孩子就会变多很多。

到时候,粮食的消耗量就会急剧增加。

到时候那些叫喊着要削减产量的人们,会怎么办?

当然了,他们其实不会提出来什么好解决方案的。

因为他们的目的,仅仅是要让方从哲下令减产,让朝廷承认,熊廷弼开荒做的无用功。

如此一来,整个辽东的事情,尤其是干掉建奴和开荒两件事,就会从两个大功劳,变成一份功劳、一份苦劳,甚至有可能变成,功过相抵!

熊廷弼是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而他背后的人正是首辅方从哲。

如果能趁机会打掉熊廷弼,顺便影响到方从哲,那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

先断绝熊廷弼入阁的后路,然后在伺机搬倒方从哲,似乎对手们的机会,又来了!

方书安稍加思索,便能想到背后的利益链。

这里边,看上去仍然是东林党人在捣鬼,但实际上,还会藏着一些其他人,同样是反对派势力,或者说是,觉得自己应该上台,但是却被方从哲挡路的势力。

“爷爷,这次的对手学聪明了啊。”方书安笑着说。

老方看见孙子的表情,便知道他定然心中有数,不然,怎么会如此表情。

“怎得,我孙子又有法子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方书安自然是有一套成熟的法子,后世不是没有发生过,都有各种各样的应对方法。

“法子倒是有,但是能否方便的用,我需要和几家合作者商议一番。”

“好,你们便去商议,我先让市舶司停了从南洋运粮的事情。前年打仗时候,整个大明缺粮,按照你说的,让那些商人们从南洋运粮食过来。”

当时,从南洋运粮,算是对外贸易做的一个捆绑条款。

505 准备大量收购

后来不管是买卖瓷器还是茶叶、亦或者是琉璃制品,交割的财物当中,都有不少粮食。

如果年景一般,粮食要也就要了。现在不行,大明的粮食还消化不掉,他们的粮食全部暂停。兴许,断了外来的粮食,大明自己产的也就是刚够。

“南洋运来的粮食?”

方书安有些诧异,他倒是记得曾经和张田余他们说过,要求南洋商队来交割货物的时候,除了用白香料外,还要用粮食交换。

大明现在还没有多余的精力,亲自去南洋种粮食。

在那里,维护种植园的话,需要手上有军队,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着暴力来说话。

没有强硬的后盾,想要维持住种植园的日常经营,现在看起来很难。

不过么,那里都是一年三熟的极好条件,浪费掉实在是可惜。

反正大明也是习惯性缺少粮食,以后需要消耗粮食的地方还有很多,除了日常食用,很多工业原料需要用到粮食。

自产粮食用做吃食,进口粮用作工业化生产,这便是方书安的计划。

也正是如此,那些手里没有什么粮食的商队,便在南洋经营起种植园。

对于他们来说,倒也合适,大明给他们的粮食价格,会比自产的粮食低些。

但是那比直接付银子来的划算。

毕竟南洋粮食的生长周期短,即使品质上会差一些,单位产量大,土地周转率也高。

整体生产成本,要比大明的低上不少,即便是算上交易税收等,到岸价格也会比自产粮食要低一些。

因为他们的口味差,质量也差点,并且经过长途海运,含水量要高、霉变概率也会增加不少。

是以,大部分时候,南洋运来的粮食,都是下层百姓才会购买,或者是加工成其他半成品、成品拿来贩卖。

真正的工业化使用,尚未展开。

“爷爷,这个不能停,现在南洋商人们,好不容易养成种植粮食的习惯,如果他们因为我们的拒收,而放弃种植粮食,以后再让他们拿起来,那可就是困难了。所以啊,此事稍安勿躁,还是要坚持的,我们有办法解决,粮食多余的问题。”

种植园本身就是个附加值比较低的事情,尤其是南洋的种植园,种植香料等热带产物,附加值比粮食高到哪里去。

要不是因为大明非要求交割货物当中有粮食,他们傻掉才会去主动种植粮食。

进口粮食的事情,真的不能停止,毕竟,从方书安的角度来说,里边不仅仅是有粮食安全的有效补充,更有着其他的战略意图在其中。

那些对头们,不明白当中的重要含义,当然了,即使明白,他们也不见的会认同方书安的做法。

毕竟,在更多人的观念里,方家就是靠着方从哲做首辅,才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存在。

他们忽略了,方书安为大明带来的颠覆性变化,也忽略了,方家商队才是其中的主要因素。

……

……

张氏会馆,原本之张田余家族经营的一个会馆,专门供张家的生意伙伴以及自己商号和商队的人谈事情。

但是从张家二度崛起之后,便成为他们商业联盟的另一处集会场合。

能公开的事情,或者是有意要公开的事情,一般都在此地进行。

那些需要保密事情,一般会选在张府或者是方家别院来举行。

而此次,正是商议关于粮食的事情。

里边的事情,大家也都明白,但是具体的细节,小成员们就不是很清楚了。

按照他们一些人小范围通气后的猜测,应当是和交易的事情有关。

刘青坐在后排,仔细的看着人们的神态,并且还装作不留神的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

在他看来,这些人真不够地道。

当初他们要进来,都是削尖脑袋,有些人甚至是喊出口号钱可以不赚,但是方书安这个人他一定要接触到。

现在,真的要到不赚钱甚至是赔钱的时候,那些口号喊得响的人,怎么就一点动静就没有?

实际上,刘青是有些难为人家,他自己算是进来早的那些,因此已经赚了不少钱,所以说,能行动的话,他也会跟上。

倒是说那些后来之人,稍微就有些难度,毕竟他们有些人进来的时间还不长,没有赚到手多少钱,相比之下,也是囊中羞涩。

“我猜测啊,这次的会议,还是要号召咱们买粮食。”

“你说的不错,现在整个粮食价格,一日几变,而且啊,开发辽东等事情,都是阁老弄出来的。方公子要想帮他爷爷做些什么事情,势必要保证粮价的相对稳定。”

“我看啊,也不尽然,你们知道吧,此前,方少爷在辽东可是和那些粮食商人们打过仗,那叫一个漂亮,这次啊,说不定还是打仗。

“打仗?买卖粮食怎么就能打起仗啦?咱们方少爷,带了多少兵马?”

有些人对里边的事情知道的不详细,传来传去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你别胡说,打仗可不是真刀真枪的去打仗,只不过是一种说法。当时方少爷和那些粮商们几来几回,最后啊,可是赚了大钱!”

听他们说的有趣,刘青也是微微一笑。

这件事,他没有参与过,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给他讲过这个故事。

作为商业联盟最经典的一场胜利,说的人多了,自然也是正常。

正在人们在议论的时候,会议的几个主角到了。

方书安、张田余、林月华一字排开,站定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坐到他们的位子上。

“好了,想必各位已经知道现在面临的形势,粮食大降价,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好事。但是对于整个天下的子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那些依靠粮食求生的农民……”

张田余作为会议的主持者,先进性一番分析,将面临的情况背景,和联盟的人们说说。

“好了,张兄说的是面临的情况,接下来我说说咱们的计划,那就是,准备大量收购粮食!”

大量收购!???

人们听见之后,瞬间炸锅了。

506 大规模酿酒!

“张爷,粮食现在的价,可是一日三变啊,前几日还有交易量,现在,大连锁粮店,都已经不进货了。”

“不进货还算好的,有几个粮商正在闹着退货,据说是因为他们成交价订的早,即便是商号给他们砍了两成,已然是卖一斤,赔一斤。”

“退货都是有良心,有几家直接要求退钱,按照成交价格退钱,要是不退的话,他们就换一家采购。”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张田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还是笑而不语。

方书安更是淡定的和事情与他无关一样,只是看着众人们在热闹。

“方少爷,看意思是,咱们有法子?”

刘青见众人说的热闹,也不是个办法,便冲着台上的方书安说到。

“我怕你们听不清,等你们安静会儿再说。”

他一说,别人登时不再出声。

方书安只要是在憋着招,那肯定是大招。

若是方少爷说这事解决不了,那肯定找不出一个能说自己可以解决的。

既然是他要说话,人们当然是选择洗耳恭听。

“这就等着您的吩咐。”

“我们相信方少爷的话。”

“您发话吧,您指哪,我们就打哪。”

对于众人的奉承,方书安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些人奉承起别人来,更加的天花乱坠。

在他面前,稍微还知道克制一些。

毕竟方书安不是一个喜欢听那些吹捧词语之人。

“好了,打住,我也不说无用的,今天将话摆在这里。不出一个月,所有人都会为今天低粮价没有大规模买粮食,而捶胸跺足。”

他将话说的如此斩钉截铁,更是引起了嗡嗡的讨论。

众人顿时有讨论起来,这次方少爷,又将拿出什么样的法子,来把眼前的困难,变成一次绝佳的赚钱机会。

反正,他化腐朽为神奇,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一些人讨论着,一些人在眼巴巴的等着下一句。

不过么,说了这一句,方书安却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任他们在一旁热闹。

有时候,断句是有技巧的,要给人一些想象的空间,让人们的思绪继续飘飞一会儿。

“书安,你有几成把握?”张田余小声问道。

虽然两人事先通过气,但是方书安并没有详细说操作细节,因此啊,张田余心里的底气,也不是那么足。

当然了,他不是对方书安没底气,只是对用什么样的手段还不清楚,所以不敢太放心。

看着下边热闹的架势,今次的手段,不晓得是否好用。

“你放心吧,咱们若是关起门来说,或许没有那么好使,越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越是有用!”

方书安的意思,张田余能明白。

他们今天在会馆说这件事,就是要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

一方面,是借助合作伙伴的能量,将粮价拉回来,另一方面,则是让那些在背后打压粮价的人知道。

此处还有后手,如果将粮价打压的过低,那么便宜的还是方书安等人。

所以啊,对手们在打压粮价的时候,还是要三思。

粮价靠近正常,那么带给朝堂尤其是内阁的压力就会变小。

粮价降低,就相当于给方书安他们降低成本。

按照他的套路,产品一贯是傻赚傻赚那种。

方书安采购原材料的成本越低,赚的钱越多,他们就更加有空间来采购粮食。

到头来,似乎是一个循环。

这样两难的事情,在世界上不断上演。

就像在后世,华夏是世界第一进口石油大国。

价格越低,华夏越高兴,要是能降低到二三十美元一桶,整个华夏能普天同庆。

所以啊,米帝白头鹰,绝对不会让石油价格过低,毕竟越便宜,就越有利于华夏的发展。

所以说,一定程度上,维持高油价,才能让华夏的经济运转成本更高。

但是么,另一个问题来了。

大白熊,华夏的北邻居,他们是世界上第一大石油出口国。

如果价格超过七十美元,大白熊的财政情况,就会变得十分良好。

所以说啊,白头鹰是左右为难。

降价,华夏兔子就要蹦跶到天上,涨价吧,大白熊就能摩拳擦掌,有丰富的钱投入到发展当中,继续跟白头鹰硬杠。

所以说,历史是一个轮回,类似的问题在不断上演。

方书安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些对手们还以为自己逮住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殊不知,对于这样的情况,方书安早已经有准备!

张田余用眼的余光观察四周,可不是么,他们半开放的厅里,总有人来来往往,而且,看着都眼生,不是那些过去习惯来刷存在感,想要择机结识方书安或者张田余之人。

“方爷、张爷,事情能否透露一小点,让弟兄们心里也都有个底。”

嘈杂的台下,有人说道。

对于此类问题,放在以往,准备打突袭的时候,肯定不会公布,尤其是在眼前的情况下。

但是么,毕竟里边带着政治任务,所以说啊,还是要造出声势。

“咱们都是合作伙伴,当然是有一说一。这么说吧,以前你们不是一直惦记着烈酒么,此前因为受制于粮食产量,所以出产不多,现在粮食管够,自然会大规模酿造。

放心的收去吧,酿酒可是消耗粮食的大户,到时候,有多少粮食,咱们就造多少烈酒!”

大明已经有蒸馏酒,但是么,工艺上还没有形成很好的体系。

去市场上查看的话,多是简单的蒸馏,极少有二次调香以及勾兑的过程。并且,即便是蒸馏酒,也因为工艺控制的原因,度数也不高,远不能达到后世传世佳酿的程度。

而方书安当初因为需要酒精消毒,所以曾经大规模蒸馏过高纯度酒精。

纯粮酿造的酒,经过蒸馏以后,形成的香气,能真正的做到沁人心脾。

所以,许多尝过方府少量调配蒸馏酒的人,都想着能有机会多饮一些。现在啊,机会来了,他们终于能等到机会,大规模酿酒!

毕竟,在粮食产量还不能完全满足食用的时代,酿酒本身就是种奢侈的行为。

对于方书安的话,人们反应极其强烈!

这家伙,方家烧酒要是敞开卖,那简直就是抢钱啊!

507 现代化白酒的秘密

“方爷,您说的这个可是真的?不是我吹,真要是能敞开了供,我一年能卖一万坛!”

“你真有出息,一万坛还好意思说,都不说大户,随便一个大酒行,一年不是五万坛子起步?方爷、张爷,老哥哥我把话撂这儿,一年少于十万坛,剩下的我喝了它!”

“滚你的臭鸭蛋,想的倒是美,骗吃骗喝到这里来了?去去去,一边去。方爷、张爷,咱不说虚的,一年十万坛的份额,酒您尽管供,咱们先送来货款都成!”

听见他说,方书安微微一愣。

感情飞天茅台后来铺货的套路,都是被这些类似的经销商惯出来的啊。

相比起别的厂家,很多经销商都是付一部分货款,等到销售完之后,才全部回款。

但是茅台不一样啊,想要订货,钱必须先打过来。

就是这样,还需要等份额,搭配其他酒,才会配送。

不过啊,物以稀为贵,尤其是这样的消耗品,本来就是供不应求的状态,还有人要买来存着,等有个年头再拿出来喝。

这样子搞下去,流通酒便越来越少。

想想,如此情况,谁不去抢购呢?

就算是正常的终端指导价,都无法拿到货,还需要有额外加价才成。

当然,一切要建立在酒质好的基础上。

如果什么都不是,就是个名头,想要靠炒作一波卖好价,那是不可能之事。

回归到酒质本身,绝对让人挑不出理来。

有着后世几百年经验的加成,所以酿造出来的都是上品。

对于方府秘制的烧酒,人们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要不是限量供应,还没有富余的拿出来卖,早就想抢着买了。

毕竟嘛,粮食供应没有完全解决的情况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去大规模搞蒸馏酒。

对于这一点,方书安还是有自信。

现在的蒸馏酒,批次之间差距太大,都不用说每个月之前的差别,就是这一锅跟下一锅的差距就很大。

想要像后世茅台、五粮液、郎酒、剑南春那样,保持相对稳定的水准,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没有稳定的酒质,想要打出名气,保持高价,也就不好办到了。

不过么,虽然说,标准化和科学检验的帮忙少不了,但是更为关键的是勾兑的工艺和调酒师的经验。

有必要说明一下,所谓白酒的勾兑,并不是贬义词。

对于白酒来说,他并不是单纯的一批酒出来就装瓶,是有一个勾兑的过程。

就拿飞天茅台举例子,茅台厂最好的发酵车间,利用最好的原料,经过复杂的坤沙工艺,头次蒸出来的酒,便作为调味酒。

调味酒不会当年使用,至少要陈化三到五年,才能勾兑。

而二蒸以及其他环节产生的酒,则作为基酒来使用。

基酒决定酒质的下限,调味酒决定酒质的上限,其它的部分,则会添加一些收购上来,或者是其他分厂的酒,作为补充部分,来完成酒体。

更差一些的,则作为系列酒的基酒,例如茅台厂出的茅台汉酱、茅台王子、迎宾茅台等等。

所以说,飞天茅台能保证不同批次和年份的酒质没有大的差别,便是有调味酒和基酒的存在,才能相对稳定。

而这些调酒大师,正是各家酒厂最为宝贝与核心的存在。

其他名酒,基本上都有类似的情况。

甚至于某一年以后,一段时间内,剑南春出现酒质大规模下降。

究其原因,是因为当年的自然灾害影响到了剑南春厂,据说是他们的调味酒和储存的年份酒大部分都遭灾。

不得已,在剑南春厂复工之后,便大规模向其他酒厂求购基酒。

据说当年在剑南春附近小酒厂,没有遭灾的基酒,都被剑南春厂收购一空。

有人会有疑问,直接蒸馏出来的头酒,拿来喝不是更香?

香不香的先不说,那酒精度不是人人都受得住,70多度的头酒基酒,有几个人受的住?

而且没有其他酒体的均衡,基酒的风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

所以说,白酒的勾兑,是一个正常生产环节,这跟那些用食用酒精勾兑白酒拿去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方书安对于现代化白酒企业酿酒的路子熟悉的很,当然了,不是每个细节都清楚,但是那并不要紧,毕竟有些东西,对于大师傅们,不过就是窗户纸,只要能捅破,一切都不是问题。

……

“方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方书安伸手示意那位掌柜开口。

“既然咱们是要大规模采购粮食,甚至是存起来准备酿酒。那么,为何不等到粮食最低的时候买?”

方书安看看周围,果然别人也都是投来询问的目光,看的出来,他们也是类似的想法。

“你啊你,虽然咱们降低成本是很好的事情,但是啊,不能把钱赚的太没有底限,咱们酒的品质,你们是知道的,卖价别人高上一倍,绝对也是抢手货。

既然利润率要高,为何还要去纠结粮食的底价?你信不信真到那时候,等来的不是钱,而是锦衣卫的刀!”

虽然方书安在开玩笑,但是道理人们都懂。

若是在最低位是大量购进,肯定就是最得利之人,谁敢保证,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就算是在方书安这里能说的过去,但是在敌人那里呢?

他们知道你借着攻击的风头,肆无忌惮的赚钱,回头不把火力全部调转过来就奇怪了。

那些人,对付老方这样的官场老油条,或许没有太好的法子,但是对付他们这些没有多少底蕴的商人,可就是易如反掌。

“所以说,我们的原则是,可以低成本收购,但是价格不要太低,可以一半进口粮食,一半自产的粮食。如此一来,也能解决南洋农庄运来的粮食。”

“方爷啊,大明的粮食都买不完,为何咱们要买别人的粮食?”

这个问题,不需要方书安回答,张田余就能解答的很好。

“你傻不傻,今年是赶上了丰年,万一粮食减产,没有外边买进来的粮食,你们靠什么去酿酒?到时候没有原料,你们自己坐在酒缸里酿啊。”

“哈哈哈哈……”

张田余的话引起一阵哄笑,做生意么,不是眼前的一锤子买卖,还要考虑的长远。

508 方书安的养殖业

“好了,事情讨论的差不离,今晚咱们去别院,我在那里备了酒菜,让你们这些馋猫子,尝尝方府佳酿的味道。”

方书安边说边舞动着胳膊,似乎他手里举着美酒一般。

“哎呀呀,那感情是极好的。”

“我就知道,谈的高兴了,方爷要请大家喝好酒!哈哈哈……”

人群涌起,纷纷向外走去,前往方家别院。

在门口的张田余,似乎是在等着某人,方书安和林月华等人已经上车,只有他在左右徘徊。

不一会儿,没什么人了,只见一个人十分低调的的走出来,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听完之后,张田余微微一笑,满意的上车,向方家别院走去。

方才围观的陌生人,已经四散而去,并且每个人至少有两个人负责跟踪。

只需要确定他们去往什么地方,便能确定是否为谁家的探子。

至于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能将消息传达到。

如果都没有去跟主家报告,那只能说他们的戏白白上演,还需要找其他的时机。

一众人前呼后拥,热热闹闹的过去,路上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当中很是有人认出各家掌柜,便在小声嘀咕着。

每当有这样的盛会,就是要有新东西售卖。

虽然人们开始都愤愤不平,等到拿到之后,无一不是真香。

到了别院,方书安和张田余一改之前的脸色,从欢快都都变成面若寒霜。

“好了,戏演完了,咱们说接下来的事情。”张田余示意众人安静后说道。

要说这俩人是年轻人,谁都难以相信。

那些掌柜和管事的们,哪个不是当中高手,但是他们自忖也做不到,翻脸能像翻书一样快,一转脸就能转换情绪,正常人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么?

“张爷,这是?”

“对啊,还有别的事?”

“自然是有的,方才你们有些人应该能注意到,在会馆,有很多生面孔,是来做什么的,不用我说,诸位也能想清楚。”张田余一字一句的说着。

“呀,那还了得,咱们的手段,岂不是都让对手们知道?”

“是啊,张爷您不早说,要不然咱们也不会在会馆胡说八道。”

众人纷纷说着,为刚才的胡咧咧懊悔不已。

不过么,方书安和张田余两人,又变换表情,不在是刚才冷若冰霜,而是相视一笑。

方书安摆摆手,“没关系,那些是我和张爷放出去的烟幕弹,就是要让他们听到。”

放出去的烟幕弹?

人们对他的新鲜词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也大致能明白是何意,无非是说,此前说的话是假的?

那么人心也有了新变化。

“您的意思是说,咱们不用大规模的采购粮食?也不会酿酒?”

这句话像是丢进水里的一颗炸弹,方才还安静的人群,瞬间沸腾。

这可是大事件,弟兄们都已经摩拳擦掌,做好拓展烧酒业务的计划时候,突然有这么个消息,不啻于一桶凉水,当头浇下。

不过么,或许就是这份钱不该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到下次机会就是。

但是啊,真这样,很是容易令人失望。

不少人刚才在路上,已经畅想的十分美好。

甚至于,有些已经私底达成交易,毕竟很多人进来的时间不久,还没有分享到整个商业联盟的红利。

他们用原来的资源,或者对未来的许诺,已然与别人达成交换。

现在这么一说,是要将此前商议好的事情,取消掉么?

那可真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方书安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环顾一周,随后才说道。

“不,烟幕弹并不是说咱们不买粮食,酿酒只不过是粮食的一个去处。你们没有计算过今年粮食的产能有多大,这么说吧,就是新建10个规模能到头的酒坊,也不能消耗掉全部多余粮食的两成半。

所以啊,酿酒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让对手知道咱们有计划,最好他们也会将精力投入到酿酒之中,那样的话,或许能消耗掉粮食的一半。毕竟,除了固定消耗的以外,还会有库存等等。”

方书安说的意思,人们也都听明白了。

这年轻人,真是老奸巨猾的可以。

他们自己真正要大规模收购粮食不假,还要吸引对方同步跟进。

毕竟,方书安进入一个产业,就会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某种意义上说,跟风方书安,就是合着眼捡钱的过程,这样的好事,试问谁会拒绝?

让那些对手们,在帮着方书安拉升粮价的同时,也会在酿酒上进行投入。

反正他们可能能赚到一些汤水,却无法吃到肉,毕竟关键工艺还是控制在少数匠人手上,而那些都将是各家宝贝中的宝贝。

不过有些人也听出方书安两人的画外音,似乎是,还有其他的路子?

刘青听出话里的细节,看看身边的张崇,“老张,方爷的意思,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赚钱方法?”

张崇平时精明的和猴子一样,对于这些细节,没有几个比他还能琢磨更清楚的。

“是啊,若是我理解不差,应当是还有别的手段,静等吧。

方爷也说了,刚才在会馆宣布,就是让捣乱之人知道,好让对方也有些手段。

现在啊,不公开说的事情,肯定就是难度不大,但是也能赚钱,或者说是,能消耗粮食。”

“另一个事情很简单,就是要养猪、养鸡,大规模养殖的那种!”

方书安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人们都定住了。

大家说出来都是生意人,虽然说在别人口中的位置不怎么样,但也不是田里耕种的农民能比较的。

看眼下的意思,是要去养家禽走兽???

“方爷,您没开玩笑吧,咱们都是商人出身,您要是说去卖猪肉,卖活鸡,咱们倒是有法子,现在去养殖那些,真没有办法啊。”

“老李头说的是啊,方爷、张爷,咱们就没有别的法子?要是知道我放弃读书,回家去养猪,非得要打死我不行!那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人们反应比预想之中强烈的多!

509 不正常的收购

在方书安的时代,集约化养猪和养鸡,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规模化养殖,大幅度降低养殖成本,并且能做到各种精细化管理。

所以啊,方书安才提出来养殖这样一个路线。

现在大明的肉食,还是贵。

用粮食去喂牛让其成长的话,还是有些不合算,毕竟牛的成长周期比较长。

但是喂猪的话,那就是不一样的局面。

虽说此时的猪没有后世那些快速生长品种那么夸张,但是比起牛羊来说,养猪的费效比还是极高。

只要是能远离病害饲养成功,那可就是十分有价值之事。

因为粮食的富余,将大明的肉价适当降低档次,那是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养猪不同于粮食,虽然不少人家也喂猪,但是猪的价格影响范围不会像粮食一样广泛。

而且,降低猪肉的价格,对于民生的提升效果十分明显。

到时候,百姓吃猪肉,价格能降低一个档次,对于内阁的信心会更多,对于接下来的改革,也更有帮助。

同理,养鸡也是一样的情况,能让鸡蛋和鸡肉的价格下降,对于民生来说,提振士气的效果也十分明显。

毕竟,方书安一直在等待着喊加强营养的口号。

现在有可能加强猪肉和禽蛋的供应,当然是要上了!

众人还在等方书安解释的时候,有别人先开口。

“我看此事能干,实不相瞒,此前我就做过贩卖猪肉的买卖,当时开有不少店铺,后来不做,有些可惜。

眼下,养猪都是小门小户,没有大户,如果我们要做的话,能保证大量的粮食供应,那么产出就不是大问题。

而且,方爷说了是大量的养,我们也不需要将猪舍建的过分密集,只需要圈一座山头,定时喂养就是,剩下的时间,自己在山林里找吃食,也能剩下不少饲料。”

曹嘉说起自己的经历,比较看好,不过他也有问题。

他这一番话,让方书安刮目相看。

看看人家,现在就知道发展有机猪,纯天然走地猪。

每个二师兄都是在山林里觅食,饿了吃草吃树,渴了饮露水,喝山泉水。

不说其他,就是饮食习惯,比后世的人都健康很多,想要长成难吃的猪肉都不容易。

“但是啊,现在咱们去哪里找那么多仔猪?”

“不只有仔猪,小鸡也是现在存在之问题。”

仔猪和小鸡,现在都是他们面临的困难。

平时也没有那么多猪场,也没有成行的产业链,想要突然变出数目巨大的幼崽,不可能做到。

“仔猪可以做计划,现有的可以去买,今年猪可以不上量,但是准备要做好。

至于鸡么,那就好办,诸位私下多去收集能下蛋的,将公鸡们丢进去,多产些蛋,只要攒上三两月,就能很快扩大规模。”

方书安说的轻巧,他却知道,难度还是有。

“不过么,整体思路依旧是,今年的禽畜养殖,咱们先找地方,屯粮食,等到仔猪和鸡崽儿就位,便能大量爆发。”

酿酒是粮食消耗大户,养猪和养鸡这样的养殖业,何尝不是如此?

本来从粮食转变为肉类,就是消耗量递增的一个行为。

想要吃掉等重量的肉类,至少要消耗几倍的粮食。

所以,只需要让百姓餐桌上多一些肉食,便能极大的促进粮食的消耗。

酿酒,养猪、养鸡,这是方书安给粮食富余开出的表面方子。

背后自然也有其它动作,例如让压缩饼工坊同样大规模买进。

如今压缩饼已经不仅仅是过去的单一产品,围绕压缩饼,已经开发出系列点心。

新生产的点心产业,也是养活不少人。

还有一个事情,方书安谁也没说,那就是让几个酒精厂,也大量屯粮食。

他们和单纯的酒厂不一样,酒精厂对粮食品质要求不大,哪怕有些霉变,也能使用,毕竟酒精厂最主要的任务,是供给特殊使用。

即便是联盟内部,知道酒精工厂的也不多。

毕竟,相对其他商业产品,酒精的生产并不是拿来进行贩卖。

他有更为重要的使用价值。

确定好事情基调之后,人们总算是明白了方书安要干的事情。

要不说,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换作别人,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如此好的解决方案。

看看,方书安的初衷,可不是用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在请求帮忙。

虽说人情是用来用,但是么,没有利益交互的事情,尤其是人情,用上一次便会少一次。

方书安此前是给他们带来不少利益,但是当没有利益产生,只剩下一次又一次索取的时候,人们也就没有了现在的耐心。

反过来,深谙人性的他,早就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他是将帮助朝廷与赚钱的事情十分紧密的结合,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起到了自己的作用。

帮助朝廷,是情怀;而赚钱,又能让人们吃上饭。

两全其美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得如此周到。

方书安的双管齐下,带来截然相反的作用。

由此也能看出来,敌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就拿粮食来说,知道大明现在的状态,正常按比例或者降低粮食的比例来交割货物,是正常人的做法。

但是么,有一些商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大大增加粮食的比例!

要命的是,他们不是小商队,是大商队,一个季风季节过来,运送的粮食是天文数字。

粮食的价格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在众多商号开始屯粮的时候,几乎大城市的粮价都被拉起来。

毕竟方书安和张田余的合作伙伴,遍布大明。

很多农户的粮食,眼看没人要,突然来了成队的大车,开始收购。

于是,全国都在上演着十分怪异的画面。

收购的场景简直就是民风淳朴,大公无私啊。

农户老爷,买我们家的粮食吧,我们的便宜,只要一百大钱。

商队一百大钱,太便宜,给你一百二,记住了,不能低于一百二!

农户傻眼,怎么还有这样的操作?

510 非常规踢斗

他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嗫喏的说声,“要不,您踢斗吧,不抖落点,总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

踢斗之事,也是由来已久的事情了,试问哪个收农税的胥吏,不是靠着踢斗赚钱?

好好一兜粮食,装的平满,正是好称重。

可惜啊,那些所谓的称重,总是在紧要关头,踢上一脚。

这样的话,平满的斗,可能就会不满。

但是啊,掉地上的粮食,是不可能捡的。所以说,能过踢斗这一关,必须是下功夫之后才能办到。

轻踢一脚,少掉一些,一般都是老骨干,或者好看的女子。

要是看你不顺眼,或者是有仇,呵呵,那可就大发了。

一脚下去,能掉出一半!

算起来,几乎是将一半粮食送出去!

正常人谁受得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正是此理。

“这样啊,那好办,走着!”

记账的活计踢上一脚,斗里掉落不少米。

“来啊,把这米再过称,都记下,一起算。”

等等,还有这样的操作?

“使不得啊,使不得,哪里找您这样的大老爷啊,小老儿可不敢要!够了,这就足够!”

说完,老头逃也似的跑掉。

什么时候,踢斗的还能从地上收起来,再去过称,这可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啊。

头一回见识这样做买卖的,这是嫌弃自己挣得钱太多?

虽然他们都不是经年老胥吏,但是踢斗这样的事情,不需要人传授,应该看一眼就能学会。

老头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脚步竟能如此之快,似乎又回到三十年前一样,能够随心所欲的奔跑。

表象,终究只是表象。

究竟是年事已高,出去没有多远,就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啊。”他一边低着头喘气,一边擦额头的汗。

要是年轻几岁,怎么会有这样狼狈?

正在要直起身的时候,却瞥见身前有几个人影子过来。

老头下意识就要跑,怀里可是还藏着卖出去粮食的票据呢!

不过,岁月不饶人,腿已经沉得和灌铅一样,根本就迈不开步伐。他只好抬起头来,强忍着露出笑容。

可是,嘴还没有完全张开,便僵在那里。

面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恶人,李大猛。

李大猛也算是劣迹斑斑的小人物了,从小到大,就没有做出过让人舒服的事情。

什么上树爬墙、堵人烟囱,都是他极小时候干的。至于后来,就更加胆子大,除了杀人放火抢劫越货,似乎大部分事情都干过。

这厮再横行霸道,也没有听见过强抢的事情,要不然现在早就被乱棍打死了吧。

毕竟,劫匪和一般的小混混,是两个概念。

还在他回忆李大猛的时候,对方先开口。

“老头!你是不是把粮食卖了?”

“没……没有……”

老头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说着,但是有些事情,说的清楚他们也不见得知道。

“卖就是卖了,你装什么大尾巴蒜!记住了,下次再敢卖粮食给他们,哪只手卖的,剁掉哪只手!”

身边两个疤瘌摇头晃尾巴的站着,边上还有看上去挺胖的壮汉。

一堆人里,也就是李大猛有点像样,别人看上去都和业余的戏子一样。

李大猛恐吓一番后,便闪在路边,等着下一个人。

老头总算是知道为何会有人说粮食卖不出去。

有这样的混蛋在这里守着,谁还敢卖粮食给那些人?

此类的事情,不断在各个地方上演。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终于能找到用武之地。让他们去收钱交上去,当然不可能。若是能用在如此场合,去吓唬别人,也是不错的办法!

可惜啊,最终苦了的,还是那些仍旧在等待着的老实农户。

毕竟,他们要把粮食卖掉或者换掉。

一个好好的收购粮食活动,被这些人搅和的什么都不是!

老头回家的路上,遇见好几个关系不错的人。

看见老头,他们不但不打招呼,反而是唉声叹气。

“怎么了,老许,你的粮食不是比我还多呢,剩下的不卖给官家,卖给谁?”

“你啊,也就是你动作的快,咱们老几个说起你的事情呢,早上过去的几个人,都被人拦住,警告过了,说谁再去卖的话,没有好果子吃!”

“这些人,真是不像话。要是当年……”

老头补充一句,接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过去的事情,终究已是过眼云烟。

作别老许,便回家去也。

“唉,老许是个好人啊,可惜在战火纷乱的年代没有吓到,今天被那些不入流的混混们吓到了。要是在他风光的年代,这些地方,莫说是什么小流氓之类,就是一支成建制的匪军,对他来说都是易如反掌。”

或许,这就是得理不饶人吧。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家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他儿子在门口石头上编筐。想了想,便小步挪过去。

老头的儿子是一个普通人,就是放在人堆里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种。

他将事情讲述一番之后,便询问儿子。

“你说此事,我们是否装作不知道?”

老头还是有些血性在其中,虽说像没有实力和机会来打倒那些人。

但是啊,恶心人的事情还是能办的,做一些旁的事情,弄乱对方的阵脚。只要是能给他们制造点麻烦,他十分乐意。

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老实,一点不像他平时干活的成绩。

要是说起编筐的本事,方圆百里没人能会超过他。

“爹,这些事情,您还是别管,知道您好歹也是参加过潮鲜作战的人。但是啊,毕竟时间久,已经和当初远远不同,您就踏实在家养着就行!挣钱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儿子如此说过,老头心里一暖,自家儿子虽然是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但是能响的,都是可以办好。

老头刚回去,儿子也没有再去编筐,而是从家里拿出一个草帽,稍微留意下四周没人跟梢以后,便悄悄出门。

从他们家的目的地不远,但是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不知道绕了几圈。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满身是汗。

511 原始版羊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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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是我。”他有节奏的拍击一扇布满青苔的大门。

看着还真是奇怪,试问谁家经常住人的地方,还有那么厚的青苔么?

明显的很,一看就知道不是人常去的地方。

吱呀一声~

那个看起来不可能开的大门,竟然就那么开了。

给他开门的,竟然锦衣卫!

“有事情和大人说。”

“后边没有苍蝇吧。”

“没有,我走了好几圈。”

“好,进来。”

两个人对话的过程,能看出来,编筐匠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蠢萌。

至少在锦衣卫面前,他一点都不会紧张,甚至还能开几句玩笑!

走到里间,终于能看清眼前的形势。

这样的局面,可不是一般人能有。

在场十多人,三人锦衣卫的服饰,几个人是老兵打扮,再有一个就是标准的摇扇书生。

原来,这里正是监税司税官的一个秘密安全点。

要说起来,此处是锦衣卫的产业,供一些在附近执行任务之人使用。

但是锦衣卫前几年被抽调到辽东,在此处活动频率下降的厉害,他们就临时使用。

……

“大人,小人说的就是这个,您看没有吩咐的话,小人就退下。”

“好,你走吧,他日再做答谢。”

编筐匠来的低调,走的也悄无声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

“郑丁的消息可靠么?”李世杰问道。

说起来,李世杰是史可法的舍友,可惜人家因为能力水平突出,已经留校任教。

在聪明程度上,他比史可法差些,但是在算计人上,几个史可法绑一起,也算不过他。

“这些人,太把自己当盘菜。咱们去办了他。”另一名锦衣卫拍拍手里的绣春刀,便要站起来。

“走,我与你一起!”

“你们两个,着急什么?没看见李大人还没发话!”

一般的锦衣卫,当然不会将监税司的税官放在眼里。

可惜啊,他们是最基层的锦衣卫,而且,下命令让他们配合的又是方世清和骆养性,这两个锦衣卫的大山开口,谁敢造次?

而且,税官们的手段,可比他们厉害多了……

“此事不值得在你们动手,这样吧,城东不是也有搜粮食的人?把消息告诉他们。”

李大猛这样的傻缺,活该被人利用,别人只不过给些银子,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能要武扬威。

粮食现在可是风口浪尖,除去方书安他们,更有另外两批在相互追逐。

要是哪个不开眼的现在胡乱踏进来,必然是惹火烧身!

消息传播的很快,就在李大猛兴冲冲的干了没几天,在晚上饮酒之后,跌进路边小径。

小径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正常人走的少而已。

就是这样,李大猛的腕子断了,他根本就想不清,那天晚上究竟喝多少,而且手腕是怎么断的?

可惜,事情瞒不过别人的脑子,只要想到他这几日干什么,就能想到是为什么。

很明显,他就是那只被杀的鸡。

……

……

“李大猛手断的消息传出去了?”

李世杰问道。

“已经传递出去。”

“行嘞,那就瞧好吧。”

李大猛代表谁的势力,他们并不关心。

反正上边传下来的命令,是密切关注各地粮食的动向,一但有人出手,就要想办法插上一脚。

争取让对方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已经将事情解决。

现在,李大猛被干掉,对面一定会暂时停止,不过这不重要,肯定会拉起粮食一阵子。

果不其然,粮食经过短暂的调整以后,又开始缓慢上升。

前几日人们收不上来粮食,即使价格高也没有几个人来。

现在开始买卖,那么价格自然而然的上扬。

只不过,价格上涨,有些人就不高兴。

编筐匠经常去送东西的那家,现在正在骂街过程中。

“恁你娘的泥腿子们,好容易吃两天便宜粮食,又他娘的开时涨价,涨那几文钱,够你们吃还是够你们穿了!怎么,看什么看,不服来战啊!”

他一边在街上叫骂。一边回身冲着路过身边之人喊叫着。

要说撒泼,王三会绝对是四里八乡出名的混蛋。

他和李大猛那样的人不一样,李大猛纯粹是靠着不要脸吃饭。

而王三会不一样,他读书,有头脑,并且也能做一些事情。

但是啊,人一旦心是黑的,就什么都黑。

王三会就是这样的代表,他家做的生意不算小。

其中收购手工编制的藤条筐算是一件,那些东西在本地卖不上好价,但是在外边却是抢着要。

说来也奇怪,这里不是生产藤条的地方,但是人们却长于编筐,你说这件事多有意思?

编筐匠其实不打算跟他计较,毕竟自己的质量最好,速度也快。

虽然王三会对一般人狠,但是在他面前,就一直没有那么嚣张。

看着他在来来往往的叫嚣,编筐匠郑丁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那个书生不是说过么?

要是本地有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情,一定要告诉他,特别是那些喜欢飞扬跋扈之人!

编筐匠大概是知道背后的故事,但是不敢那么确定。

凡事在地方上肆无忌惮的话,背后肯定有什么藏着的靠山!

反正王三会这样的人倒了,还有一个李三会或者是张三会。

毕竟此处是编筐产业齐全之地。

……

听闻编筐匠的事情以后,李世杰心里暗暗盘算,根据他们此前的经验,这是个典型的,背后有靠山,并且是山高皇帝远的那种。

换做稍微近一点的靠山,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不过么,编筐这个事情,还是要记上。

如果王三会是本地主要产业当中一个核心人物,那么还要想好,如果他被干掉,有没有人能顶上来!

而在镇子上的王三会,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这厮,同样在密谋着事情!

“王员外,我知道,您一直看那些泥腿子不满意。放心吧,只要能拿到从南洋来的货,就能让那些泥腿子们没有心思去种粮食,全部给你来编筐!”

想来他也是,王三会也是农民出身,只不过现在才无人提而已。

他无论怎么搞,都逃不脱自己的身份!

512 监税官们的效率

但是,要是因为想要更多的人来编筐,那就能理解。

毕竟,现在随着南洋贸易量加大,本地出产的很多筐子都被当作上船的东西采购。

如此一来,本来还没有多少产量的手工筐子,几乎都都要被人抢完!

别的不说,现在交货期已经排到三个月之后,放在以前,是根本就不敢想的事情。

为了要早些交货,其他人已经将工钱上浮两成,就是这样,人手依旧不够。

倒不是说多么缺人,人手是有的,但是么,这就跟民风有关。

有些人啊,守着自己十几亩田,便感觉什么都不缺少,所以啊,在农闲的时候,他们是宁可在家呆着抽烟烟,也绝不出来做工。

这样一来,很多人也有样学样,家里有田还出来做工,那样的人还真是不多。

不过啊,他王三会交货期久,除了因为劳动力的原因,还有些其他因素在其中。

说起来,还是他封锁消息的结果。

毕竟筐子也不是什么大宗货物,所以价格即便是发生变化,也不是天下人都知道。

这不是,王三会在暗中压着本地筐子的采购价格,所以本地人没有知道

别的筐子产地,工钱上浮两成,价格已经浮动至少三成了!

所以啊,王三会还在暗中吃着差价,他既不想涨价,又不想出货慢,便在私底下想各种歪门邪道。

这不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有粮食来的话,说不定就能完美的解决。

南洋的货船都不小,一船运来不少粮食。

要是王三会能和别人吃下一船,然后拿粮食再砸几个月。

估计本地就没有多少人会去种粮食,指不定都在等着去帮王三会的忙!

而且,还有可能底价吃进大量的土地!

关于朝廷保粮价的事情,他还是在暗中听到的,所以粮食价格才会三天两头有变化。

不过,这些事,百姓们可不知道,只要他用便宜南洋粮食在本地砸上几个月。

到时候,人们都会觉得种粮食不划算,那样不但不会继续种,说不定,还有不少人要卖田。

此前,王三会不是没有琢磨过农田的主意,但是那是个消耗银子的事情,那时候单价高,他琢磨不起来。

现在好了,只要粮食没人要,或者价格低的令人发指,那么肯定还有放弃,要卖田。

那时候,再去施压,威胁逼迫一番,价格还能讲的更低!

到时候,他能赚到手的,将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

想法很好,但是被监税司盯上的话,可就没有那么好糊弄。

现在监税司名面上还没有一个动作,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做事。

这不是,每到一个地方,清查当地代表人物的偷税漏税,就在秘密进行中。

不过么,没有人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调查以及被查清而已。

除此以外,还有对土地人口隐匿情况的调查,也不能忽视。

几个月以来,李世杰他们一行人,已经辗转好几个地方。

手里的资料,也是拿了厚厚一摞。

这样的效率,另三个锦衣卫赞叹不已,虽说他们也都是调查的高手,但是在查账这样的事情上,还要专业的人来做。

“要查此人么?”

锦衣卫带头之人问道。

“查,还是要查,注意不要打草惊蛇。现在不适合咱们露头,让他们双方斗吧。”

“他们双方还能斗起来?”

“要是没有斗,咱们现在也没有心情坐在此处说话,放心吧,肯定已经有人在安排。咱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事情查清楚再说,真要都动手的话,他们可不是对手。”

“是,大人。”

李世杰说的很有道理,上头不可能什么动作都没有,毕竟王三会做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在粮价上倒手了,他有着更多的阴谋,而这些,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上头的未来计划……

几个人说完,转身离去,留给李世杰写东西的空间。

他们已经和相处过一段时间,还是了解彼此的情况。

他不但要写日常记录和报告,还要写信给京城。不但写给方书安,也要写给史可法。

方先生,学生李世杰……

提笔想了想,还真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也难怪当初走的时候,几位先生说,下去走尽管艰辛,但是成长的路子,会比在京城更快。

当时李世杰还不觉得什么,这才呆了几个月,就感觉再世为人一样。

以前在京城,觉得是见过天底下最阴暗和最新鲜的事情。

当时觉得,下边肯定是民风淳朴。

等到走下去之后,才发现,虽说边缘地方之人,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大城市的那些尔虞我诈。

但是他们做起事情来,却比京城那些人更加不要脸,最起码,在大城里,人们做的事情,好歹还有人的底限。

而在下边,很多人做的都不能说是人做的事情!

已经失去了人的最底限。

李世杰想起来自己经过的事情,还有些干呕,那些事情,还真的经不起回忆。

……

……

微山湖的码头上,一串拖船慢慢的靠近岸边。

此处是大运河一处重要的中转码头,毕竟整个运河大部分河道都不算宽,不过么,在山东附近确实异样。

尤其是在徐州沛县附近,因为有微山湖等天然湖泊,因此有不少地方可以作为中转码头,在此处靠岸装下货物的话,地方宽敞,不影响南来北往的其他船只。

王三会的心腹,小六子,正在此处焦急的张望着。

他是个实在人,一直帮着王三会做些重要的事情,只不过,那些重要的事情,一般都是明面上的。

其他的,都不会让小六子参与。

若是说起来,也是此人过于耿直,能作为亲信,但是却不能作为什么都托付之人。

“六哥,那是咱们的船吧。”

边上一个二流子,看见那些船串子,看看时间差不离,便问道。

别看他在外边是个二流子,但是在小六子面前,还是个老实孩子。

毕竟,谁都知道,王三会手下就这么一个仁义之人,若是得罪他,虽然不会被怎么报复,但是以后想要托付家人可是不成。

其他人,一个比一个阴,一个比一个坏。

513 南洋还是南阳

那些个坏人,根本不可能成为合适的托付之人。

所以,不得罪小六子,几乎已经成为共识。

还别说,尽管王三会不是个好人,但是他手底下还真是能攒住人。

同样的情况,其他坏人,多多少少也有,谁还没有个忠心耿耿的老实人呢?

也不知道世道是怎么的,或许是他们也曾经做过一些好事吧……

船只靠岸,二流子和身边几个人一起过去。

小六子还留在原地,毕竟来做事要有做事的样子,他好歹也算管事,还是要一些架子。

不过么,事情不是做给自己人看的,是给对方看。

要是一窝蜂的上去,不分尊卑,让人看见,笑掉大牙。

只有土包子才那样,但凡是见过世面的管事,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说起来,小六子毕竟也是王三会手下,资历最深的管事,也是见过世面。

只是,几个人过去之后,都愣住了。

船上的货物,跟他们预料中的,不一样啊。

不说是南洋来的粮食么,怎么,南洋也产麦子???

看见那些麦子后,他们都有些怀疑人生。

“老哥,你们这粮食哪里来的?跟我们说是南洋?”二流子抓起一把麦子,在船老大面前晃晃。

这做事也太不像话,说是南洋来的,南阳还差不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南洋来的粮食不假,但是不见的都是南洋产的。有些粮食啊,是从其他地方运到南洋,结果那边的老板们急着买货,便再给买回来!”

还能这样操作?

要说没见过,他们几个还真没见过,虽然说,王三会的东西是卖到南洋,但是他们这些伙计可是没有去南洋过啊,也没有直接和南洋的商人交易过,谁知道里边还有这样的弯弯绕呢?

几个人都傻眼了,不过他们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只好去问小六子。

“六爷,这……这事情不对啊,里边有麦子!咱们要是把麦子运回去,还不得让三爷给骂死!”

“是啊,是啊,六爷,您去看看吧。”

“都是麦子?”

“不是,只是一些。”

“有多少?”

“这……小人再去看看……”

来人跑的太着急,没有问清楚。

“算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有意思,粮食不但有白米和麦子,还有些他们说不上来的东西。

这都是些啥?

看着除了米麦之外,还有其他的品种,几个人是真的有些弄不清楚。

小六子也拿不准,这些东西,拿走,能卖得出去?

“老哥,你给我们交个底,给别人家运过去的,也是这个?”

“哎吆,我的哥哥啊,感情你们不认识,我说啊,这个叫燕麦,一般人想买还不好找。就是那什么压缩饼,你们知道吧。”

“压缩饼当然知道,那个是大买卖。”

“没错,就是压缩饼工坊,他们啊,可是大量进燕麦,据说是做什么的麦片用?”

燕麦这东西,要说生长的地方还真有限,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洋交易当中。

说起来还是因为那些西洋人,西洋人们喜欢用燕麦做粥,或者做成其他吃食。

因此不知道在何处种植出来燕麦,都在南洋交易。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也被是拉到大明,而且恰好还被王三会买来。

麦片,小六子吃过一次,还是王三会的合作伙伴带来的。

要说有多好吃,倒不至于,胜在方便,里边加了白糖、还有些干果以及葡萄干等水果干一类的东西。

吃的时候,只要那滚水冲开,泡上片刻,便能吃。

出门在外,或者是赶时间的话,还真是方便,至少能喝上一口热乎的。

但是要当成是家常粮食,反正他是不会吃的。

小六子对此事的了解,也就在这个层面了,要是再深些,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出门之前,王三会也说过,必须要把粮食接回去,不能耽误时间。

不能耽误的话,那现在的情况怎么办?

是找人回去问一遍?

那样的话,时间不用说,肯定是来不及。不问的话,万一出些什么问题,只有他担着。

但是,还能出什么问题?

反正燕麦的数量并不多,买回去即使卖的慢,问题也不大……

而且,现在王三会找他办事的机会越来越少,小六子也担心,自己有天实在是没有事情干,那样太难看了。

“六爷,咱们卸船么?”

他一抬头,身边兄弟们都在等着招呼,后边远一些的地方,脚力们已经找好,就等他一声令下,就将货物卸船,装车运回去。

小六子咬咬牙,“卸船!”

他还不信了,不就是多些燕麦么,难道还能起什么大乱子不成?

粮食本身品质没有问题,无非就是卖的慢点。

王三会对这批粮食的重视,小六子是知道的,毕竟他已经提及过很多次,粮食和来年的产量十分重要!

这也就是王三会的高明之处,他用人,自然是要让那人心甘情愿得用,比如此番,只说此事十分重要,却不会说后边的打算。

以王三会对小六子的了解,要是知道他打算用粮食来对付那些农户,只怕肯定不愿意过来。

但是小六子总这样重要却又表面看出回去问题的事情,十分擅长,所以还是需要他来完成。

……

一行人卸船装车,踏上回家路,事情很顺利,没有遇到遭心的地方。

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李世杰已经得到消息。

“他们真的拉回燕麦和麦子?”

“真的,千真万确,有线人亲眼目睹。”

“好,好,真的就太好了,这些,不用谁动手,就看着他们垮掉吧。”

“不就是拉一些麦子和燕麦么,怎么还能垮?”

锦衣卫有些不明白,不过是换了白米,运些其他的东西,但是好歹都能吃啊。

“你们啊,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说吧,那些麦子如果是咱们北方产的,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啊,那些是从南洋运来的,那就大大的有问题!”

竟然问题不是出在燕麦上,而是麦子上?

李世杰这么一说,其他几人就更加纳闷了。

难道说南洋的麦子不能吃么?

514 麦子的玄机

“大人,难道说那些麦子都是坏的?”

“坏的?那不至于,那些人虽然蠢,但是好坏还是认得出,至少他们不会将霉变的东西,当成是正常的麦子采买。”

王三会的对头,还不至于将他们当傻子看待,弄发霉米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下面人的眼睛。

但是在另一件事情上,可真的就是欺负他们不懂行情了!

那些海商不可能不说,除非是,中间有人倒手过,故意不让王三会他们知道,天底下,麦子分很多种。

“那您说说,到底为什么呢。”

“这个啊,也不怪你们不知,就说吧,你们吃过一种叫做面包的东西么?”李世杰一边说着,一边陷入到回忆当中。

面包?

锦衣卫们傻眼了,虽然他们见多识广,但是真的不知道,面包是什么食物。

一直到他回味结束,身边几个人,也没有琢磨出来,面包会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是面片炸起来,就和包子一样?”

“你傻啊,那不就是油条和发糕,不会叫面包。”

“那你说是什么。”

“我猜,是用面裹上这东西,然后弄熟的吧。”

几个人猜来猜去,不得要领。

“好了,你们也别猜,听我说吧……”

说起来,李世杰也是因为两个漂亮女老师的缘故,才吃过面包。

要是没有她们两个,想要尝到方先生的手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整个学院都知道,先生做饭不敢说天下第一,却是独有一番风味。

多少人吃过他老人家做的饭以后,无一不是想着下一顿。

偏生啊,只有两个女先生开口的时候,方先生才会有求必应,其他时间,就望眼欲穿的等着吧。

“所谓的面包,就是用专用的面粉,烘烤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跟白馒头差不离,不过么,因为里边加了蜂蜜或者是白糖之类,所以吃起来甜丝丝的,倒是味道不差。”

李世杰还是怀念方书安烤制的面包,那味道说起来真的不错。

“既然能做面包,为何会有问题呢?”

在他们眼里,能做面食的粮食,肯定是合格的粮食,至于面包和馒头之间,定然也是没有什么差别。

几个人对面包用麦子和普通的麦子区别并不清楚,倒也难怪,毕竟他们都是锦衣卫世家,很少有去田里种植的经验。

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不同。

“我就这么说吧,按照方先生的说法,当中某些东西的含量不同,所以面包用麦磨成粉的话,没有办法用来蒸馒头或者是做面条。

这些人在不知情之下,买回去之后,发现无法使用,必然是会退货的,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无法做面条?那是为什么?”

“面条要求什么,劲道,但是啊,不能只剩下劲道。

有的时候,想要凭借语言是领会什么,是很难的事情。

好在,李世杰的语言表达能力还算不错。

“如果太劲道,面条只要擀面杖弄好,一会儿又能缩回去,你们说这样的面粉,能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做局,确实是高手。

表面上看过去,燕麦是困难,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去好好检查麦子。

若是他们好生检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区别,可惜啊,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变糟糕的。

燕麦不过是吸引人的目光,面包用麦才是最坏事的地方!

燕麦和面包用卖,两者加起来,超过一半货值,而那些米,还真是南洋运来的稻米。

要说差距是什么,南洋稻米生长周期短,所以品质比起本地产米,要差上一大截。

更不要说口味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李世杰算是看出来,这次的货物,要是王三会不亏上一半,他都能笑出声来!

或许是因为早早下好了绊子,所以车队回去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关卡,那顺畅的,根本就不像样。

不过么,此事倒是没有引起王三会任何察觉。

毕竟按照他的意思,自己在一路上已经下本不少,说起来也是远近闻名的人物。

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之人,最后都会给几分面子。

日头照样升起,人们还在忙碌着编筐……

但是么,粮价开始剧烈震荡,在开市的档口,只见数人在市场门口大喊着,粮食价格直接杀到六成!

六成,那是什么概念!

今年最便宜的时候,也没有跌倒六成。

这就不是杀价了,简直是要把价格坐死!这样的价格能卖出去粮食,那别人家根本就没得种粮。

那样算起来,种粮食的收入,还不如四季编筐的收入高!

种粮户们都在小声告诉自己,粮食价格下跌,不过一时的事情,不会一直这般。

等到朝廷那些收粮的车队来了,肯定会涨回去!

“麦子多少钱?”

“八十个大子!”

“多少?你再说一遍?”

人们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是麦子都八十个大子的话,后来真的要琢磨一番,到底是否需要继续种植!

农户们的心在滴血,但是那些城里的居民可是乐意了,他们高兴的都藏不住笑容。

很少见过这么便宜的粮食,买!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尤其是白米,先买上他一百斤,反正米吃得快,一时半会也来不及生米虫!

但是麦子么,售卖就没有那么快。

虽然他们属于北方,但是因为在微山湖附近,所以啊,面食吃的并不如山东和北直隶多。

不过么,毕竟价格便宜,所以买回去一些,倒是没什么。

第一天的粮食售卖,就在居民们的狂欢当中度过。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农户的泪水。

粮食要都是这样卖的话,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还不如放弃种田,踏踏实实去做壮劳力。

晚上,李世杰和众人一起吃饭,他们吃的很是小心,一点也不像是老爷们。

个个筷子都是轻拿轻放,还在那里细细品味,也不知道,不过是吃点米饭,还能吃出什么?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多么仔细的去品味,入口的一霎那,已经决定,品质上的差别。

515 王三会的黄粱梦

“唉,你们还别说,这南洋米啊,真是差劲,要不是我做饭的时候,稍微多学一点,现在指不定煮成什么样。”

南洋米的缺点很明显,只要一入口,就能感觉到它身上就没有那些香味。

而且,也没有嚼劲,舌头稍微一压就烂。

想起了有些米遇水之后晾干,再去下饭的情况。

莫说是软糯,根本就没有一丝粘附性。

李世杰吃着,拿筷子夹起来一小撮米饭,轻轻放在桌子上以后,便用手掌去压。

一压之下,并没有成为米饼,而是一些列松散的小碎块。

即便是展开,也难以看得出来,它想往常的一样,具有些许粘性。

这些米太差劲了,根本就不存在找到手上的说法。

“大人,这玩意,要说是米,还真没人相信。”

“是啊,这个说事米,那田里长的稻子可是真的苦了。”

“那他们这是用的假东西?”

“那不至于,想要造假,成本太高昂了,不过是因为他们生长太快,所以品质不好。”

“那,老百姓能饶得了?”

“不着急,等会咱们先吃些面包再说,虽然我手艺无法和方先生比较,但是打发你们还是足够的。”

刚才他们也都看见,那些面包麦磨制好的面粉,想要做成面条的话,实在是太费劲了!

不过好在,都是双份准备,既然没有面条吃,那就吃面包吧!

“李大人,咱们真的不搞点事情来做?”

锦衣卫有些不习惯,这一段时间,他们都是在等着。

都没有机会下去亲自办事。

“不用担心,上边没有消息传来,说明肯定是有办法了。”

其实,也不用有办法,只不过是已经确认情报,有人出高价买了一批压缩饼工厂的燕麦过去,而且,方向就是微山湖一代。

两者相结合,很明显就知道,这聚堆是有人对王三会下手了。

也难怪,李世杰基本知道了他的意图,就像是方先生说的一样。

这就是大明版的羊吃人。

当羊毛以及相关行业的利润,超过种粮食的时候,人们便会想办法,让良田变成草地,人们变成牧羊人。

而在此地,也是类似的情况。

王三会知道自己的出产的筐赚钱,于是他便想办法,让农民变成编筐子工人,而自己,则成为大明最大的筐子商人。

可惜啊,计划是美好的,问题出在他要做的事情上,因为想要打压农户的积极性,必然要打压粮价。

而在整个大明,现在好几股势力在相互拧巴着。

粮食价格的背后,不仅仅有方书安,还有别人的利益在其中。

王三会自己那些蝇头小利,在被人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但是么,他在这里恶心人,那可就不客气了。

不是所有人都和李世杰以及方书安一样,不得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动手。

阳光像往常一样起来,但是王三会并没有迎来他的巅峰。

昨日刚刚卖出去的粮食,今日形势急转直下,几乎所有人都拿着粮食要求来调换。

但是,他们家可是横行惯了,怎会将闹事之人当事呢?

“退货!你们家的米不能吃!”

“岂止是米不能吃,面更加完蛋,还没有谁家的面像是他家的一样,揉都揉不开,蒸馒头都费劲!”

“是啊,那些什么劳什子的燕麦,喝着都拉嗓子,也不招待他们是往里掺了什么东西!”

人们群情激愤,将王家粮食铺围个水泄不通!

“你们这些刁民,少来诬陷俺们老爷!”

“对,我看你们是吃饱了,忘记在家爷的名号!”

“告诉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觉得你们牛,就往前。你们要是能过来一个,算我……”

话未说完,便被一个冲上去的大汉锤倒在地。

这年头,本来压低粮食价格,就有农民不满,现在得罪几乎全城之人,还在装大尾巴狼,那不是找死么?

果不其然,群众冲击之下,粮店全部被砸了稀烂。

“别放过那王八蛋,冤有头,债有主!”

也不知道是谁喊得,人群调转方向,向着王家冲过去。

尽管他们养着的二流子不少,但是在人群面前,纷纷作鸟兽散!

一时间,整个王家被砸了稀烂。

能拿走的,瞬间被搬空,拿不走的,也不留下。

可怜王三会跋扈了半辈子,最后轻易就被人弄倒。

等到上边来人的时候,先将半死不活的王三会捉拿,罪名么,那还不是怎么说都有!

见证一切的李世杰,将王三会的资料拿出来,一把火烧了。

“大人,这就算了?”

“人死灯灭,他家里什么都没留下,再保存此物,也没有意义……”

……

……

大部分的事情,其实都还算顺利,但,凡事总有例外。

就在方书安以为监税司事情正常推进的时候,收到锦衣卫消息,到地方任职的学院学生除了一个失踪,还有一个确认已经死亡。

报来的原因说是失足跌落悬崖,实际上方书安明白十有遭了毒手,那个失踪的怕是也凶多吉少。

死的那个叫宋光祖,方书安印象深刻,是个颇有才能的人,本有机会留校,却自请要去偏远州县。

他有些痛心,要是当初留住,或许就不会有惨剧。

宋光祖那人,性子太直,不适合去下边行事,尤其是现阶段的工作,更需要隐忍,等待爆发的那一天。

事情说明,他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贪婪和狠毒。

为自己的学生感到不值,学院付出了多少心血培养!

成功的路上,难免有伤痛,但是这一次不同,他感觉自己的心血仿佛是被人烧掉一般。

那种感觉,实在是令人痛的难受。

方书安病了,病的很急,当夜就发起高烧,自打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生病。

随着病情绵延,方书安的烧退了几次,却每次都来的更为凶猛。

大夫连准备后事的话都说了,方从哲也彻底不淡定,方书安如果出事,方家还谈什么未来。

到后来李尽忠,孙传庭都来了,他们原以为方书安不过是小病,平日里壮如牛的人,怎会突然病的这么沉,昏睡不醒。

516 这只是梦?(大章,出差路上)

等到朱由校出现,林月华顿时乱掉方寸,甚至萌生有殉节的念头。

在大明,也只有方书安能成为他的男人,也只有他,满足自己对男人的所有幻想!

其他人,哪怕是王公贵族,也没有方书安能带给人的认同感。

如果方书安死了,她也不想独活!

看着林月华一脸决绝,青儿自然知道其打的什么主意。

她握住林的手,轻声道,“夫人,您放心,少爷不会有事,你莫要……”

后半句,青儿并未说出来,但是两个人都明白,她要说的是何意。

林月华淡淡的看了一眼,道,“我没有想不开,书安若走了,我怕他在那边寂寞而已。”

话说的云淡风轻,但是青儿能感觉到,那中间的意思,是何等的决绝!

若是真有什么不测,恐怕还真是……

算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但是心里明白,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像上次一样,明明已经没有了气息,突然又醒来,并且,还成就诺大家业。

他们家少爷,就是能创造奇迹!

朱由校看完方书安出来,也坐在院子里发愁。

先放下两人之间的友情不说,就说事情。

方书安如果倒了,他们的诺大产业布置该往哪里走就没人指明方向,甚至于要走很多弯路。

毕竟,很多事情,都是方亲自设计,别人想要推演,都推演不出下一步该做什么。

也正是如此,才会有每一次的惊才绝艳!

至于手段,还真找不到其余的方法,各路神仙都纷至沓来,全部没有合适的。

就连处于顶级绝密状态的青霉素,也用了不少。

方书安自己就干掉皇宫一成库存,仍旧没有效果。

那生产的成功率,确实有待于提高。

说起来,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不能怪青霉素不行,是方书安耐药强。

毕竟他是被后世80万单位的青霉素,以及各种头孢以及其他青霉素类药品喂出来的,对于眼下这种单位为百的初级产品,实在是难有多大的反应。

“殿下,让你忧心了。”林月华盈盈一礼。

朱由校摆摆手,“莫要如此,书安对你重要,对我何尝不是,眼下,他带来的改变有多重要,你比我更清楚。

现在,铁路之事已经在谋划当中,监税司的事情也布局的差不离,就连后续的改革方案,也都在有序进行。父皇早就等着出手,现在,书安一倒下,还真没人敢于拍板。

主要的是,青霉素这样的神药,谁用都能药到病除,偏生到了他,怎么就没有丝毫效果呢?

你说,书安他,是不是天人下凡?”

此话一出,林月华惊呆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方书安发生过什么事情,毕竟此前那个人,太不像话,突然间不知道发生什么际遇,竟能变得如此强悍。

人还是那个人,皮囊也还是那个皮囊,就算行事不似以前那么乖张,但还是有的。

别的不说,就说房事的花样,一点也不曾少。

说明不管是人还是精神,都还是过去那个人。

但是,就想朱由校说的,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这是一个不能深入的话题,越想越是觉得深不可测。

或许真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子,是老天爷派他来大明,拯救黎民苍生……

……

而昏睡的方书安,其实一点不曾平静。如果此时有脑电波扫描仪的话,就会发现,现在他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

那画面不停在闪耀,也不知道显现着什么时代。

时而回到未来,时而回到现在,一会儿辽东大战,一会儿转换到幼时与父亲嬉戏场景,过会儿变成金榜题名皇帝赐宴,到后来画面渐渐模糊。

但恍惚间似乎过了一生,儿女成群,垂垂老矣。林月华与熊芷晴斗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反倒一笑泯恩仇,青儿总是一副淡淡的笑模样,即便老去也是那般。

各方人物穿花蝴蝶一般登场,包括前世的恩怨情仇,俱是一幕幕闪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喧嚣消失。

他感觉到自己在一个无底的深渊里,就那么静静躺着。

眼前,只有黑暗,黑暗组成的苍穹,黑暗组成的天地。

在哪苍穹正中央,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眼睛,那个眼睛遮住天地,在注视着他。

似乎要将身上一切秘密看透。

他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想要挣脱,奈何,无论如何发力,也无法挣脱。

似乎是有一个巨大无形的手,将他牢牢的按在地上。

等到筋疲力尽,猛地,眼前一黑,那只巨大的眼睛消失了!

他强忍着再要睡过去的疲惫,废掉最后的力气才睁开眼睛。

眼前都是一副副关心的面庞,要么惊喜,要么欢笑。

总之是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

“书安,书安,你看我,还认得我么?”李尽忠在他面前晃动着手,似乎是要确认他是不是正常。

“书安,别理他,是我,咱们去下地干活啊。”朱由校不知道为何,说着他们开始见面的事情。

“书安,我……”张田余扭动着肥胖的上去要上来时候,方书安说到,“滚!”

“呀,果然还是书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尽忠说到。

“嗯,还是书安造化大,天佑大明啊。”朱由校也叹道。

“书安,我掐你一下看看……”话说到一半,张田余跳了起来。

“说好是我掐你的,你掐我干甚!”

“你大爷的,老子用你掐!”方书安怒道。

“你们看,果然是咱的方少爷,哪里也没事,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

张田余高兴的喊道。

“混蛋,你才有事呢!”

方书安其实知道张田余是故意的,不过他也配合着演出而已。

要是真的说上几句儿女情长的话,只怕在场诸位都会落泪。

这样笑骂几句,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不是挺好的么。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还是那个机灵的少爷!”

下人们也是奔走相告。

方书安一个人,牵扯到方方面面的情绪,他的清醒,对所有人都是意义重大。

边上围观之人,也都是长出一口气。

这是最好的情况,发着高烧都没有烧糊涂,醒来就能突然退烧。

这样的情况,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

人们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朱由校那句话,难道说方家公子,真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不管别人怎么想,看到他醒了,林月华如释重负。

“您……您终于醒了,要是再不答应,我……只怕……只怕我……”

她与此前的坚强完全不一样,当时口口声声,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的她,现在突然间散架一样。

林月华一个多么坚强的人,从来没有遇见困难时,表现过自己的软弱,但是啊,这一刻,再也支撑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哭成泪人。

人们都是感同身受,身边几个人也没有劝着。

哭也是好事,此前极大压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以前吧,是没有人帮忙扛着,只有她自己。

后来,习惯有方书安帮忙出主意,分担问题,也就享受那种感觉。

突然失去那人的支持,造成的反差极大极大,但是啊,她又不能表现出来,还有假装坚强。

在人面前,带着一张假笑的面具,就为了稳住整个商业联盟的生意。

方书安走到他面前,轻声道,“好了,我这不是还在呢么,不哭啊,不哭,乖乖的……”

说着,手抚着林月华的头发,将其揽到怀里。

众人谁不是有很多问题等着他解决,但是看见两人的样子,不约而同的选择退出去,将房间交还给两人。

只要人醒了就好,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的说。

只有人不在了,才会着急……

方书安不知道自己昏睡多久,哄得林月华渐渐不哭泣了,他将目光投到边上的日历。

要是没记错的话,恐怕,芷晴临盆怕是就在这几日!

还好,没有耽误事。

想到这里,摸着林月华秀发的手停下来,她察觉到异样,抬起头来,虽然仍旧是梨花带雨,但是已经没有此前的悲怆。

“您有事情……”

“没……没有,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能大的过你。”

林月华伸出一只手,戳戳他的鼻子,“不羞啊不羞,您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样肉麻的情话了。”

“这说起来话长,在梦里啊,有个白胡子老爷爷,他教会了我许多,比如说如何说情话,如何疼夫人您啊,如何去……”

“那熊大姐呢?”

忽的一下!

方书安吹牛13的手僵在那里。

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一样,瞬间失去了对肌肉的控制力。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似乎……似乎听不懂唉……”

不晓得林月华是从何处捕风捉影,现在还不知道她对事情知道多少,那样的话,唯有装傻充愣!

先蒙混过关再说!

她面带微笑的看着方书安,就是不说话,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在盯着,一点都不带转动的。

他似乎能感觉到,那一双瞳孔里,藏着幽深到极致的秘密,就像是能窥见自己心里最后一方秘密似的。

只不过,表情里没有讥讽,没有生气,似乎带着一点侥幸,还带着一丝不甘,又似乎,还有些欣慰?

他不知道是如何看出来如此复杂的表情,或许一切更像是自己的脑补?

应该是吧,要是能从一双瞳孔当中,捕捉到如此复杂的情绪,那他方书安真的就是有什么力量赐予了一种崭新的能力吧。

“您不必如此,在您昏睡的时候,父亲来过,他也在为您没有后代叹息。也正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才知晓,熊家妹妹那里,已经有您的血脉。”

方书安彻底无奈了,精心伪装的布局,还是经不起发生什么事情啊。

只需要一点风吹草动,原来的伪装都会土崩瓦解。

方书安心思电转,他在想着应该怎样去圆过去。

毕竟曾经思考过,但是却不曾得到合适的主意,现在么,总算是能直面。

不过么,临时攒剧本和组织语言,实在是太考验人的临场机变。

“唉,此事,说来话长啊……不过,你们要相信,我真不是有意的要背叛你……”

方书安像极一个犯错的孩子,竟然在玩弄着手指!

一个在背地里规划大明的总设计师,竟然也有这样难为情的时候。

“您不用解释,故事发生的过程,我们都知道,怨不得您,再说,为何会觉得是背叛呢?”

嗯???

方书安没有想到,林月华竟然如此大度???

嗯~~~

或许是因为,大明仍旧是三妻四妾的社会吧,对于一夫一妻的执念,也不是那样立法。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林月华肚皮一直没有动静,她便一点点发生改变?

反正熊芷晴的家世和为人,比起一般人来说,那不知道是强多少。

左右是要再找人进来,找她进来,似乎也是不错的主意。

虽说,两人过去曾经争来争去,但是也没有涉及到本质的仇怨。

在方书安昏睡的日子里,林月华已经说服自己。

最主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她不说服自己,想必方家奶奶和一众人,包括自家人,都会说服自己……

还是肚子的威力大啊!

“找个时间,将芷晴妹妹接过来吧,要是嫌弃咱们院子里热闹,就去别院也好,在外边,总归不是个办法,说出去,像是养着外宅一样,惹人笑话……”

一番话,那叫一个通情达理,方书安感动至极,就差跪在地上。

人怎么能善良到如此地步?

“月……月华……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吧,不是,不是反话?”

事情越是让人惊喜,便越是让方书安忐忑。

万一此前的事情都是铺垫,她突然唤作一副面孔的话,他还真是没有办法!

“我……妾身怎会是那样的人,您放心,有什么话,自然会当面说。此事,熊家妹妹讲过过程,真的不怪您,而且啊,要与我做姐妹,别人不说,熊家妹妹还真是能算一个。”

方书安不知道说什么好,还能干啥,表忠心吧!

“你放心,我以后只对你们两个,若是再敢招惹其他人,天……”

“别说!”林月华猛的伸出手,堵住他的嘴。

517 可以一起

“此事,可不是您说了算。若是以后妾身的肚皮没有动静,总归还是要往宅子里添人的。虽说我接纳了熊家妹妹,但是想到您以后就往她房里钻,我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说着,林月华攥着拳头,似乎是在向谁宣战一样……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就说嘛,不可能什么情绪都没有,看看,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那什么,一定不只往她房里钻,咱们家月华也是万千风情呢,还有,要是都觉得厚此薄彼的话,不如……”

“不如什么?”林月华好奇道。

“不如,咱们可以一起……”

“呸,坏死了你,哎呀!”

林月华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枕头砸着方书安。

男人啊,就是不能给他好脸色,你看看,这不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么!

“不理你了,成什么样子,我走了,等着吧,哼。”

林月华佯作生气的离开,其实是给别人空间,毕竟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见方书安。

虽然说方是他夫君,现在可不是两人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晚上在房间内,慢慢聊就行,或者是一边那啥一边聊,都没问题。

不对……似乎不行,一边那啥一边聊的话,过一会儿还不蔫了?

林月华前脚才走,朱由校便进来。

看见方书安要行礼,他赶忙上前一步道。

“书安,你还是别动了,老实在床上歇着。”

“让殿下担心了。”方书安歉意的说着。

“你还知道我们担心你,不过啊,最担心你的,另有其人。父皇每日要问三四次你的情况,可惜,碍于身份,他老人家不能来。但是这份牵挂,还是让我转告。”

泰昌对方书安的担心是真的,不过毕竟他还是个低级别官员,要是来府上慰问,容易传递出不好的信号,让别人猜来猜去。

“让陛下忧心,是做臣子的失职啊。”

“得了吧,这些客套话别人说说,你就算了。你知道陛下担心的是什么,怎样,计划能执行么?”

朱由校有些迫不及待,毕竟事情遇到一些问题,需要方书安这个万能的家伙帮忙想办法。

计划?

方书安有些纳闷,现在手上的计划可不是一个两个,不知道要执行哪个。

“你说的是,铁路?”

“对,正是铁路,除此以外,还有监税司之事。”

这两个事情啊……

方书安稍作思考,还别说,真是皇家最重视的事情。

铁路对于运力的加强,是大明一直在寻找的途径,若是真能解决冬日和雨季大宗物资的运载能力,形成全地形全天候的运力。

对于加强大明和地方的联系,提升整个铁路沿线的经济能力,加强和边境的联系,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投资可是十分巨大的事情,户部有主意?”

铁路没有动工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开平煤钢还没形成产能,从抚顺运来铁轨,成本略微增加。

再一个就是资金来源,如此重要的基础设施,户部最开始提出的方案是要征发劳力来完成。

但是这个提议还没有拿进朝堂,就被内阁否定。

“你可是不知道当时在武英殿吵得那叫一个热闹。”

户部负责主持铁路的侍郎,提出征发民夫之后,现场那叫沸反盈天。

尤其是在别的大学士还没有发话之时,方从哲直接说到大明已经许久没有纯粹的征发民夫,况且,又是新皇登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想想隋时杨广!你们想害君父么?

老方的一番话,直接堵得户部侍郎没有一句话。

征发民夫虽然能大量节约成本,但是对泰昌的负作用太大。

如果现在他是挟着大功而来,那么用民夫干也就干了。

可是在没有多大功劳的情况下,骤然发动百姓,形成的负面效应太明显。

“户部明显准备不止一个方案,在征民夫被否决后,马上有另一人提出第二个,正是由各大商家持股。”

“商家持股?”

方书安皱着眉头,这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铁路,尤其是第一条,并不适合商家插手。

权益不明的情况下,很有可能陷入复杂的局面。

尤其是修到一定程度,如果需要增资或者是改变的情况下,若是有人撤股,那该如何?

不撤吧,强力要求的话,会对以后的合作习惯形成十分恶劣的影响。

要是强制人们不退出,以后谁还敢参与国家合资项目?

但是不强制的话,有一个不愿意增资,想要退出,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那样的话,事情还做不做,铁路还修不修?

所以啊,这个方案也行不通。

“此方案,想必也没有通过吧。”方书安疑问道,如此明显的问题,朝廷不可能看不到。

“是啊,徐大人提出异议,认为不可控性太高,如果中间有人要退出,朝廷面临的将是进退两难的处境。”

“唉,换成是谁,都会烦恼,毕竟,修铁路的花费巨大。从路基、道砟、枕木、铁轨,到后边的车厢,车站,都是不菲的花销。户部也不想让朝廷财政背负太大的困难,他们控制成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方书安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怎么都是户部的方案,工部呢?他们也是发起人,不能什么都不说吧。”

朱由校苦笑着说,“想必他们已经在下边商议好,工部也提出来自己的方案,他们也是用着此前成熟的例子,便是由个商家认筹,一但预算增加,便有朝廷负担剩下的部分。当铁路达到盈利以后,再由户部按照合理的估值,进行回购,不过涉及金额实在是巨大,因此会设定回购年限,十年或者二十年回购完毕。”

嗯??

方书安还是有些吃惊,还别说,这个方案还真是有想法。

此类事情在后世当然屡见不鲜,但是在大明,他可没有提出类似的方案。

应当是那些官员们,很好的结合此前的例子和自己的思考,最后设计出的方案。

这两个方案,比户部好得多。

不过,也不能说是户部人们不用心。

毕竟两部的出发点不同,一个是要控制成本,另一个则是要最大限度保证方案的可行性。

“工部不可能只有一个方案吧。”方书安想了想,说到。

这个虽然比户部的都好,但是也不是十全十美,根据铁路盈利后的估值,听上去虽然很合理。

但是中间有个问题,那就是铁路修好到正式盈利中间,还有不少时间,那个过程中的经费从何而来。

难道是只靠着户部拨款?

那么这个过程产生的费用和附加值该怎么计算?

再有,等到盈利之后,溢价肯定会提高,修铁路本身就消耗巨量的资金,等到有溢价之后,价格将更加可怕。

虽说是要分期回购,但是按照开始回购的年份计算,还是说按照每年的升值计算?

无论怎么看,都会增加户部的成本。

并且,在回购过程中,如果因为利润的增加,参与投资的商人们要求提高价格,又是一个说不清的事情。

所以啊,看上去是个好方案,但是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多。

可能别人意识不到,方书安就很清楚。

在世界铁路历史上,什么样的修建方案没有提出来过?

不说别的,就是在米利坚,基本上就将人类能琢磨出来的资金来源弄了个遍。

最后么,不少事情都是一地鸡毛。

在铁路大发展时期,修了不少不赚钱的项目,而这些,不但拖垮了不少公司,也造成资源的极大浪费。

现在大明,还不存在重复建设形成的资金浪费,但是么该是要没考虑可能发生的争执。

“工部的第二个方案,操作就更加简便,就是发行铁路国债,不过期限会长一些,起步是五年,甚至还有十年期。”

国债建铁路,现在看来是出错最小的方案了,反正买铁路债的人有利息收,还有大明背书,也不存在此前提到过的各种问题。

方书安没有反对意见,朱由校便继续说道,“不过啊,别人也是有些担心。比如他们争论的焦点便是,五年期太长,更不要说十年期,人们会担心自己的钱财……”

方书安一笑置之。

“期限长怎么了,将利率提高些就是,只要有利益在,看看有人么,另外,此番可以将认购金额分拆的更少,以前是以千两为单位,这次可以降低认购额度,以十两或者是五十两为起步。”

“十两?那会不会太零碎?”朱由校疑问道,他不明白,为何方书安会提出来十两这样的单位。

“此前的国债,目标都是有钱人,其实你也知道,他们钱生钱的本事更多。以前选择窖藏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好的投资方案。

自从国债和几大商户都提出来融资方案以后,大户人家对投资的事情一点也不排斥了,要不然,也不会存在粮食跌价,农田也会跌价的情形。要知道,此前根本不可能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自从发行战争国债以后,户部为每次收购优质资产,都会发行对应的债券。

若是有心人计算的话,会发现,户部在收购资产的过程中,即使算上几年的盈利,再结算利息之后,都是亏本的。

为何户部会干这样的“傻事情”?

很多人想不明白,但是也有少数人看的清楚,户部看上去是在做赔本买卖。

却控制了几个能产生巨额利润的现金牛,商人们在乎几年的利益,但是户部在乎的却是长久的利益和国家的控制权。

表面上看,将国债产生的利润和工厂的溢价利润让给了投资人,实际上是变相鼓励他们以后继续投身到大明建设中来。

投钱-赚钱-再投钱,便能够形成良性循环。

因为虽然在投资和收购以及发国债上是亏钱,但是产生流转以后创造的价值以及税收,就不是商人们能计算清楚的。

而此前不管是国债还是各种工厂,都是有钱人才能参与的事情。

别的不说,千两为单位起步的国债,岂是一般人能够参与的?

既然带动财主们参与建设的目的已经达到,下边的事情,就是将普罗大众纳入到赚钱的体系中来。

总让有钱人赚钱,那些没钱的小户都只能看着眼馋。

甚至于,已经发生过针对国债的诈骗事情。

说起来,也是那些小户们眼馋却吃不到,便集资形成单一用户,去购买国债。

这样一来,中间难免会产生纠纷,有些人在购买之后,尤其是不记名国债,再偷偷卖掉,然后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让其他参与的小户追悔莫及!

有这样的例子,所以在债券已经相对成熟的情况下,是时候将其推向广阔的市场。

“你看看啊,赚钱不能总是让大户赚,老百姓们赚不到,他们是要骂娘的。所以啊,还是要让利于民,只要利率给的合适,你们看着把,买铁路债的活跃分子,会是那些小户们。”方书安说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是否要控制比例?不然恐怕会影响商户们的积极性。”朱由校也想到一个细节。

“那是自然,还是要考虑到老朋友们的份额,毕竟以前都是他们跑前跑后,现在不能不用人靠后。”

针对铁路修建的资金来源,两人基本上达成一致,实际上,这是内阁几人大致商议后的方案,只不过有些细节还没敲定,比如说关于小户的参与。

内阁会议就没有说的很清楚。

而朱由校能参与进来,也算是泰昌交给他的第一个学习任务。

毕竟债券和铁路,都是大明重要之事,而朱由校的老师又有徐光启,交给他倒是也合情合理。

至于太子的封号,如果此事干的顺利,或许不久就能降落到头上。

虽然此前泰昌对朱由校的态度并不怎么样,但是在他继位之后,尤其是方书安的分量越来越重以后,泰昌便重新审视了朱由校。

就像是他父亲最后不得不做出的决定一样,泰昌发现,朱由校是最合适的太子,没有之一。

他和方书安的关系,能超越任何一个竞争对手的优势。

“对了,方才说土地降价之事,是普遍现象还是偶有发生。”

518 收储与香型

“基本上,全国各地都有啊,就连鱼米之乡的南直隶和浙江,也有类似的情况。”

这样……

方书安陷入思考当中,在华夏历史上,想要财主们不买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项目,能像种田一样长久和稳定。

但是,一切都在国债和投资出现之后,悄然发生变化。

因为人们发现,不管是户部还是各大商家发行的募资方案,都会让银子产生不菲的收益。

当钱财的增长,超过农田产生的附加值时候,人们心里的天平便会悄悄发生变化。

如果说银子在农田之外的收益与日俱增,并且还方便,还有谁会死心塌地的守着农田?

只不过,此前卖田的事情,还没有在大明全部发生。

一直到今年粮食价格大幅度波动,人们意识到,或许种植粮食,已经不是唯一个稳定的项目。

而且,种粮食从来不是旱涝保收的事情,各种各样的灾害,都会影响收成。

碰到些灾年,便会大规模减产、甚至是颗粒无收。

所以,今年土地交易的事情,格外明显。

“既然如此,不如由户部出面,购买那些低价出售的农田吧。与其让他们抛荒,不如存下来,为将来计!”

方书安没想着要在土地上下手,毕竟几千年形成的习惯,要让华夏子民放弃土地,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就算是在后世相当发达的共和国,到了21世纪,仍然有很多是抱着农田不撒手。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大明的人口,远低于共和国!

而且,现在人们对于财富的追逐,更有甚于共和国。

如果人们的观念开始松动的话,那么趁着还没有大规模建设的情况下,开始收储土地,是个很不多的办法!

“尤其是铁路沿线的土地,可以前期不声不响的进行购买!”

方书安总算是下了决心。

再耽误两年开始屯土地,等着建设节奏上来,可就没有那么好收储了。

土地的作用有多重要?

方书安当然清楚,现在虽说是有人出卖农田,也大多是不太好的农田。

或者说是,那些资金使用量大,并且资金回报率远远超过土地收益的商人。

再有的,就是对粮食价格不看好,谋求变化之人。

毕竟他们消息灵通,知道东北产粮地的价格能足道多低,也知道从南洋来的粮食,到岸价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南直隶以及浙江、福建地区,稍微做些买卖,知道南洋的粮食能做到一年三熟,而且去过的商人都清楚,那里根本就不缺能养活人的东西。

或许想要吃上好东西有些困难,但是填饱肚子根本就不叫事。

树上的果实,各种其他植物的果实,稍微采摘一些,便能解决饭食。

至于肉类,那也不麻烦,搞一个弓箭,很原始的那种,或者支上陷阱,飞禽走兽都不是什么难事。

稍微勤劳之人,顿顿都能做到有小动物。

所以说,南洋那些人想要饿死,太不容易了!

然而,就是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依然有人因为填补饱肚子饿死!

或许大概他们是懒死的更加直接?

当然,这个现象,并不只是因为现在,南洋很多地方处于蛮荒状态才如此。

哪怕就是到了后世,发达的21世纪,那些热带国家仍旧很难有崛起的典范。

因为吃喝不愁,所以人们没有追求,因为没有追求,所以说好听些叫做佛系,说难听些就是,太懒惰了。

曾经有人说,南洋那些国家,各个得天独厚,有着丰富的橡胶以及金属、石油资源,发展起来不是问题。

但是啊,恰恰相反。

这些有利条件,只会使他们学会吃喝在自然资源上,而不是去发展工业。

典型的例子就是,工人们是半个月发一次工资,发完工资,对不起,人没了,基本上就是去吃喝玩乐!

等到口袋没钱以后,再回来去打工挣钱。

什么?你说要存钱?

对不起,不存在的,我又饿不死,存钱干什么!

纵然有着基础教育劣势的因素在其中,但是因为安逸的环境造成他们不思进取的行为,是热带地区的通病。

所以啊,想要他们种植粮食,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路过南洋的那些商人(强盗)们,想尽各种办法,总算总结出一些有效的路子。

既然不能和欧罗巴那些工人们一样按时工作,那就拿着鞭子抽吧!

不干活不给饭吃,不干活打!

也就是这样饱含血和泪的种植园,算是拿出大明点名要的粮食。

也正因为养活种植园需要的成本极低,所以他们种植出来粮食的价格也低!

“大片的地能收收,小片好田地也能收,再有那些挨着城镇,不是很适合种植的地,更要收!”

大块的地,朱由校明白,至少能想出来多种用途,比如说建工坊,比如说建仓库,比如说作为试验场。

再不济就当作官庄去种粮食,只要维持基本的生活即可。

好田地更不用说,既然人们都没有种地的动力,那就收起来,作为官田,或者是挂在某个商家名下的田地,派人去耕种。

毕竟,粮食虽然能从外面买,但是自己的产能是不能放弃。

而那些不适合种植,却又挨着村镇的地,能拿来干什么?

“书安,那些地就是拿在手里,都没有任何用途,难道说我们要押着海量钱财在其中?”

方书安当然不能告诉他,这是作为储备用地,等到全国卖农田过去高峰,他们就能将手里的出备用地,一点点转化为其他性质,那时候,才是实现价值,令人眼红的时刻!

其实这些计划,本来就应该实施,但是机会还没来,所以方书安就没跟朱由校说,把人急得够呛。

现在说清楚,朱由校终于从这里找到解决方案。

那种成就感,比将事情做成后都开心。

要不说,方书安晕倒造成的影响力太大,朱由校刚走,张田余就进来。

他和朱一样,一边要解决眼下的难题,一边趁机向方书安多请教几步。

因为,除了方,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似乎这些事情,他都曾经经历过!

这个问题,张田余自然是想过。

但是,那连猜测度算不上,不过是在脑海中的想法而已。

这就是方书安的神奇之处吧!

毕竟,在历史传说中,有不少这样的先例,比如说,往远了有三国时候的诸葛孔明,往前唐有袁天罡、李淳风,就是在大明,都有刘伯温。

所以啊,人的算计到底能精确到什么地步,他不敢说。

总是是方书安很厉害就对了,厉害到他望尘莫及的地步。

整理心情之后,他怀着对方书安更深一层的敬意,慢慢的跨步入门。

“书安,你可是吓死我们。”

面对胖子张田余,方书安要放松很多。

“坐吧,谁还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呢,不碍事,不碍事。”他摆着手,并不以为意。

“不啊,你千万不要不当回事,就这么说吧,咱们的神药-青霉素,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但是用在你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增加用量,都起不到效果。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田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认真的在注视着方书安的小动作,因为,几件事情加在一起,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他身上的秘密了。

对于此,方书安早就预料到。

他们不可能不用青霉素给自己的。

“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显微镜下的细菌,多种多样,它并不是对每种都有奇效!”

严格意义上来说,青霉素并不算是广谱抗菌药,毕竟他对于革兰氏阴性杆菌并不敏感。

相比较之下,甚至还不如大环内之类的红霉素等抗菌谱广。

见他没说话,方书安继续说道。“这些也都是机缘巧合的发现,以后啊。还会发现其他的药物,或许能对青霉素无效的病菌有效,此事,着急不得,慢慢发现就是。”

历史上,在青霉素出现之后,人类对于各种霉素的筛选到达巅峰。

好在这扇大门打开以后,并没有带给人们失望,还是与不少发现。

也为以后的半合成乃至全合成各种抗生素,打下良好的基础。

张田余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只好笑着变化了话题。

“酿酒的事情,已经基本就位,现在前期试验和试生产已经准备好。除了你说的那个纯固态发酵需要一年才能最终成酒外,其他的都已经拿到首批样品。”

张田余说着他主持的酿酒情况。

“怎样,香气区分的明显与否?”

方书安登时就来了兴趣,此前为了形成区别,他特意按照后世几种香型的白酒进行区分。

专门按照经典味道设定配方以及工艺。

毕竟,后世种花家的白酒,可谓是百花齐放。

从建国时期的八大名酒,到后来的茅五郎剑,再到后边的茅五洋,虽然说排名一直在变化,但是那些经典流传的白酒,一直是榜上有名。

尤其是当初的八大名酒,尽管他们很多没有赶上时代的脚步,但是仍然在白酒行业留有一席之地。

酱香、浓香、清香,白酒的三大经典香气自然是要研究。

除此之外,那些细微的分支,比如说什么汾香型、兼香型、米香型、馥郁型、老白干香型、董香型,方书安都弄了个单子,让匠人们去尝试。

为了有区别,专门将不同香型的工坊安排在不同的水源地。

再加上入酒的原料和酒曲上的差别,虽然无法造出后世那种酒香鲜明的特点,但是能形成系列上的差别就行。

毕竟,众口难调,有选择的空间,才方便对出不同系列的高端酒。

就拿酱香来说,小麦制曲、红糯高粱入酒,高温下沙,再加上重要辅料之一的稻壳,就算是造不出飞天茅台的味道,造出点习酒、茅台王子、郎酒的味道,总还是可以的吧。

而浓香酒才是所有产量当中最大的那个,毕竟他酿造的原料可选择行更大,除了高粱之外,大米、小麦、糯米,都能作为主要原料。

而大米和小麦是眼下最为富余的粮食,用他们下酒,也是方书安酿酒计划的初衷。

并且,浓香酒五花八门的方式,最适合拉开差距。

既有像是五粮液那样的固态发酵,也有向其他品牌的液态发酵。

固态发酵固然能产出高品质、香气浓郁复杂的好酒,但是需要的时间太长。

而液态发酵的好处太明显了,生产周期短,出酒率高,更加适合工业化生产。

也更方便作为普罗大众的口粮酒!

“几种香型的差别大么?”方书安问道。

“你知道的,酱香型顶多蒸出来些许头酒,还别说,即使辛辣还冲口,但仍旧是所有酒质里最丰满的那一个,假以时日,必定是巅峰之选。至于其他几种,香型区别比较明显,毕竟酒曲选择和原料选择有差别,影响很大。

不过那些不同产地的浓香酒,差别就没有那么大。”

没有那么大?

方书安略加思考,便想出来其中的原因。

虽然他们是放在不同的水源地,配方也有所区别,个别东西加的少,个别加的多。

但是啊,他们并没有区分粮食的来源,有些虽然说是在不同的位置,但是他们的粮食很有可能是同一个来源。

而且,酒曲也是类似。

那样的话,单靠比例的而改变,想要搞定不同香气,还真是有些难为他们。

“好吧,可以继续改变知道咱们形成察觉之后再说。”

话说到这里,张田余张张嘴,片刻又闭上。

这样一个小动作,方书安还是注意到了。

“怎么的,有什么话就说,你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

“书安,有些事我想不明白,还是要问问你。咱们在别的产品上,顶多也就是一两个品牌,为何在酒上,会同时实验七八种呢?”

张田余确实没想明白,刚开始给他任务的时候,还以为是要看看什么地方能用,什么地方不能用,现在看来,不是那个意思啊。

对于此,方书安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你啊,还对白酒的市场没有形成概念,是不是在你的印象里,白酒会卖的很贵,然后没有多少人喝?”

519 多生孩子好打架

张田余很自然的点点头,方书安做的事情,一直不都是这个样子?

难道说,他还要做物美价廉的东西?

“高端贵酒,咱们自然要做,但是啊,还有其他的也不能耽误。”

对于白酒市场的预估,绝对没有人敢于猜测。

按照华夏民族对酒的喜爱,张田余想象的空间太小。

“这么说吧,白酒以后的量,会是天量,消耗量太大。

所以啊,会在几百里范围内设置一个酒厂。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他们贴的是同一个标签,但是不同地方的味道不同,那究竟是酒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因此呢,想要合适的味道,就需要靠近消费地。”

方书安第一个观点,便是如此,不过他除此之外,还与其他原因,比如说多高端白酒打架,总会让人们不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说,引导消费也是一个重要环节。

至于多品牌环节,纯粹就是策略问题。

一旦确定某种酒作为当地的代表酒后,至少在地域上能掀起一波潮流。

毕竟此前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产酒,如果他们趁着风头跟上来,向上跟风,那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啊,这样的事情,不能干。

但是,如果只拿出几种全国品牌,便会有那样的问题。

反正现在的物流行业还不够发达,趁机占领整个大明的高端市场,也是很不错的办法。

他将自己的想法跟张田余讲完之后,后者也是很佩服,能在开始就想的很清楚,那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行为。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方书安是从后世而来,他可是知道华夏百姓对于白酒的消耗有多大,在啤酒红酒等还没有成为主流饮品的时候,白酒的量能让全世界颤抖。

现在还没有培养起来,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从宏观的角度看待过整个市场。

毕竟眼下普通百姓们饮酒,还是用自己家里酿造的酒来招待别人。

即便是盛名在外的酒家,饮用的酒水也不会超过几十里的范围。

在小农经济的时代,一款酒想要走出去,太难了。

而且,大多还不是看中品牌,而是酿酒之人。

比如说,东街孙二娘,西市的卓文君。品牌效应并没有在白酒上体现的十分明显。

“既然你说可以,那自然能做。毕竟你想要开始事情,还从未曾失手过。”张田余见过大大小小世面,但是对方书安描述的画面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说,酒的产量和消耗,真能达到方书安说的程度?

这也不怪他不明白,毕竟他没有见过后世改开时候,一个县一座白酒厂的盛事。

当年,华夏搞各种县域经济,一个县里边,基本上都能形成闭环产业链。

那时候,每个小白酒厂和小啤酒厂活的都还可以。

那就是后来,随着改开的深入,市场化的潮流厉害。

同时伴随着交通的发达,小酒厂便慢慢的被大厂收购,或者干脆转型,不再做原来的产品。

“你放心吧,极少可能会失败。”方书安几乎都要拍着胸脯说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需要说在前头,当初我以为你要大规模实验,最后只是才用几种。现在看来,是要一起运营,那样的费用,可是比此前增正不少。”

“放心,尽管去做便是,不可能亏本的买卖!”

这个事,他当然敢拍胸脯。

经过流水化生产出来的白酒,虽然没有某些传世家族酿出来的酒有味道。

但是他相对统一的口感和过硬的酒体本身,就是个重要的吸睛元素。

再加上后世一些常见的宣传手法,想不火爆都难。

安排好朱由校和张田余的事情,别的虽然有些烦心,但不是火烧眉毛,只不过,处理的时间越早越好。

说起来,还是利益分配的问题。

不过么,不是内部利益分配,而是外部。

马大黑、刘青、李正鱼、何麻、雷卜几个人一字排开,都是一脸愁容。

方书安病重时,京城与方家有关联的商家均是愁眉不展,正是有方书安这个金字招牌他们做生意才会勇往直前,从不担心不赚钱。

就比如说马大黑,原来就是个贩子,最开始往辽东运粮,开平一代的粮户最初无人响应。

也不知道马大黑是从哪来的勇气,认为事情毕竟能成功。

所以他早早的跟着车队跑,从一个小小的车队,变成现在来往辽东大户之一。

而眼下他主要的买卖,就是将辽东的粮食以及类似的农产品拉到京城以及附近。

这个买卖不算是个大活,但是架不住他跟那边的人脸熟。

尤其是屯田的官兵们。

毕竟大家是战争结下的友谊,所以别人有时候高价都收不到的东西,老熟人们都打折他给他。

这就是熟人的关系啊。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发展过程,所以商家们多多少少都和各级官员有着这样和那样的联系。

如果只是分钱,不参与经营,那倒是无所谓,但是当商户们想要改变经营策略的时候。

这些官员跳出来,干预他们的决策!

如果是此前,干预也就干预了,谁都说不出什么。

只不过,现在是和方书安做生意,他是什么人。官场的关系,哪里是别人能左右的?

按理说,这样的买卖,怎么看都是赚钱,在里边有好处的官员们,在后边躺着数钱也就是。

可惜啊,很多人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如果跟着方书安参与太久,那么自己便会失去重要的影响。

而这个影响,很有可能,会导致将来彻底被请出去。

毕竟,方书安在那里,谁不敢给他面子?

在他还没有昬过去之前,不少商家借着这股势头摆脱官员控制,折换银子退还了他们的股份。

有些人根本就不情愿,但是在别人都退出之后,其他人也没有特立独行。

眼前的钱财和未来的官运之前,选择什么并不是个多难的事情。

人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官运,毕竟对他们来说,官位就相当于有更加远大的前程。

表面上看,整个事情是比较成功的,至少让商人们头上少了紧箍咒。

却也因此为方书安拉了一波仇恨,向来任他们操控处置的商人竟敢反抗,都是方书安带坏的!

此锅不用说,最后肯定会加在方书安身上。

没商家进项的官员们渐渐抱成团,成了另一股反对势力,不过,虽然说他们有点规模,但与东林党差的远。

而这些人在方书安倒下的时候,可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马大黑的粮食被查扣一个大车队,说他里边运了些许违禁品。

按理说真有违禁品的话,查出来后通报就是,高度怀疑的,才会继续进行检查。

可马大黑的车队就是,完全被扣住,将其东西停在当地,而人都抓了起来。

最重要的调查,迟迟没有展开!

他们大车队在脚店一天就要提供一天的费用,而且还拉不了其他的货,整个耽误的可不是个小数目。

其他人,也都是类似的情况,因为某些看上去不大的事情,却被官员们蓄意刁难。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不过啊,你们有些过于着急了。既然他们是在我昏睡的过程中搞你们。在得知我醒转之后,必定事情就会有改变。不过啊,以后不能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所以我们还是要想出有效的办法才可。”

“谁说不是呢,哪怕是他们此番将事情不声不响的过去,那下次呢,谁又能说得准?是以还是要想出来个手段。”

方书安稍作沉吟,便道,“这样,先用我的名义,他们每个人送出一份礼物。礼物不轻不重,态度么,不卑也不抗,但也要显示出下级对上级的礼数,至于其他的事情,咱们后边继续安排。”

送个礼物?

那作用是什么?

几个人一时想不通透,不过,他们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但是有一点能肯定,只要方书安的礼物送到,事情基本上就能处理的差不离。

如果那时候还没有解决好,那就是等于明面上和方书安系开战。

这样的事情,能有人干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一旦做决定,就要想好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当朝几个重要官员的家属都在里边,就算是王公贵族,几个顶尖的也都掺和在其中。

比如说大长公主家,再比如说还有朱由校的股份在其中。

和这样的势力,只可能会有两种人。

一种是缺心眼,一种就是,心内十分轴,想要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下去。

不过么,以当下的情况,应该是缺心眼多一些。

毕竟那些犯轴之人,是不会掺和到利益分配当中。

解决完一些列难题,方书安都有些倦。

虽说他睡不短时间,但到底是大病初愈,精力还是要再行养护。

而在一千多里之外的沈阳城,则是另一番景象。

日暮西陲,斜阳洒在建筑上,泛起点点金黄。

现在没有夏日的暑热,也没有冬日严寒,最是沈阳城舒坦的时候。

并且,平日里,如此时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整个衙门包括后衙,都会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现在么,根本就不是那样了,反差太大。

辽东经略府里,人们走路都是蹑手蹑脚,万一出什么小问题,那肯定就成为怒火宣泄的对象。

哗啦啦!

厅内的声音很刺耳,时不时串出来骂声和东西碎掉的声音。

熊廷弼在辽东历练两年之后,整个人的心胸和视野已经上升到全新阶段。

此前他和别人的事情,也近乎能心平气和的再去回看。

可是啊,总有些事情,是无法正视!

饶是熊廷弼开明大度,收到熊芷晴消息,仍气得掀了桌子。

“方家欺人太甚!那方书安就是个王八蛋!太不是东西了!”

衙门属员听到动静纷纷来探听消息,他们头次见熊廷弼生这么大气。

“经略这是怎得了?”

“听闻是家里的事情,但是啊,没有人说是为何。”

“别管为什么,肯定不是小事情,你想想,经略何曾如此?我斗胆猜一猜,莫非是他们家祖坟让人给挖了?”

几个人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却没有一个人想到是他闺女的事情。

只是,叫骂声很快就变得极小,渐渐的基本上都听不见。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熊廷弼走出来,却是一脸气定神闲。

一番变化,更是看傻众人。

“你们看见没有,经略好像没事啊。”

“宰相肚里能撑船,经略何许人物,事情过去他也就忘记。”

“我看啊,不一定,或许是经略做给大家看,好让我们这些人安心而已。”

不管别人讨论什么,至少表面上,熊廷弼就像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或许,这就是养心静气的原因?

真相却并不是看见的那样。

等他转身进了后院,走进一间屋子关上门,才垮下脸骂了声不孝女。

“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啊!以后还如何去见人?面对同窗好友,该怎么说?我根本就没有脸去见他们啊。”

熊廷弼的脾气再度爆发,就像是个生气的小孩孩一样。

当然了,也就是在老者面前,他才会如此。

屋中老者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晴丫头有惊无险,你该高兴才是,怎的这般丧气。”

熊廷弼怒道,“我熊家几代清名就被这不孝女毁了,冤孽,冤孽啊!您说说,这如何能高兴起来?”

老者摇摇头,道,“晴丫头自小性子坚忍,打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谁让你老跟她说方小子如何如何,她是看进了眼里,印进了心里,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熊廷弼瞪了老者一眼,仍然余怒未消,道,“感情不是您家里的闺女,不着急是不是。话说回来,我是喜欢那小子,但我熊廷弼长女岂能给他做妾,就是做平妻,叫我以后如何做人?不行,我要回京。”

毕竟现在熊廷弼的身份不低,那姓方的发妻,不过是个商人子女。

让熊芷晴和商人之女平起平坐,那根本就没可能。

520 荣誉勋爵

老者见他生气,微笑着说,“东翁许久不曾如此,为何会失了分寸?”

“我……我能不失分寸么,晴儿那孩子……唉!”

熊廷弼话说到这里,突然像是被噎住一样,真没办法继续。

但凡是这个事情按照流程走下来,也会是令人欣慰的姻缘,两人算起来也算是一对璧人。

可惜啊,熊芷晴还是认识方书安太晚,没有先发优势。

所以说,事情能怪谁?

整个事情,几乎所有人都是看上去无辜的……

怪方书安?

好像真的算不到人家头上。

怪自己女儿?

不能全是吧,多多少少有些原因在其中。

“您可要想好了啊。”老者考虑片刻,捻着胡子说到。

“大小姐几个月忍辱负重,为了要保住孩子,愣是没有透露半分她的处境,这份心意,可见一斑。”

熊廷弼当然知道此事,他去京城很有可能是徒劳,但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只是做起来,怎么做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事情还是要做,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先看着。

毕竟熊大有着带兵的经验,是个杀伐果断之人。

他说干就干,立马给宫里写折子。

至于写的内容,就需要些笔法了,毕竟是正式公文,有些话不能明面上去说。

如果直接说因为女儿的事情回去,只怕要被同僚们笑掉大牙,还会被御史们弹劾。

虽然事情不假,而且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在辽东这样的情况下,优先级还是国为重。

所以啊,该做的遮掩工作还是要做的,比如他明面上理由,是什么朝见新君。

按理说,像他这样权倾一方的经略重臣,肯定是要在第一时间去京城露脸。

不过因为面对着辽东黄台吉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所以朝廷直接下命令,不需要他在登基时以及随后觐见。

当时不去也罢,总不去也说不过去。

打着觐见的名义,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然,作为封疆大吏,离开驻地肯定要像皇帝报备。

而在他准备的同时,方家的行动也在悄悄展开。

……

……

夜幕十分,当天空最后一丝光芒小时的时候,方书安小院被一种紧张的氛围笼罩着。

青儿来到书房,看见方书安在整理着东西,便小声道,“少爷,准备好了。”

他抬起头,将手上一摞手稿放进小木匣子里,然后转身锁紧身后的柜子,随后将正面的数字打乱。

那是方书安专门找匠人打制的密码箱,整个都是用上好的精钢打制。

一般人别说是打开,就是想要偷走,重量都不是能解决的。

青儿知道,哪里边有着自己家公子很多资料。

用他自己的话说,都是在日常工作以及和别人工作交流当中得到的灵感。

反正不知道是胡吹还是怎么着,最后总有各种各样的新产品问世。

收拾完之后,他转身看看桌上,确认没有高度机密的东西后,便说道,“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你帮我整理下。”

不过还没走两步,便转身回头说道,“算了,你跟我一起去吧,一堆大老爷儿们,还是需要个姑娘家家的跟着。你跟她也熟悉,没有更合适的了。”

其实要说伺候人的活计,尤其是女人,灵儿要好上不少。

但是么,灵儿毕竟是林月华的人,虽然话说的很好听,但是真要是办起来,灵儿会不会因为觉得自己家小姐受委屈,而弄点小动作。

所以啊,方书安一瞬间的决策,还是因为青儿更加合适。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青儿听见的瞬间,手上明显有个小动作。

是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好……我这就来……”

不管怎么说,确实需要一个女子过去帮忙,青儿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便答应下来。

方家做什么事情,向来光明正大,鬼鬼祟祟之类,可不是他们的风格。

毕竟,作为帝国首相,又是大明最富裕的商家之一,他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遮遮掩掩。

可是啊,这次就不一样,方府后宅,基本就是进出下人的后门,突然打开。

平时打开一扇即可,此番打开两扇。

而且,还不是一般人,先出来一个老供奉,看看四周没有异样之后,他口中不知道模拟的什么鸟叫声。

片刻有个回应之后,几个老供奉一次出来,看得出来,他们都十分谨慎。

一个个手上虽然没有握着武器,却仍旧是弓背紧绷的姿态。

从手中的灯笼,便能看出事情的隐蔽。

方家的灯笼,都有自己特殊的标记。

每次出门的时候,对面看见标记,都会知趣的让开。

这次么,灯笼都是常规灯笼,上边没有任何标记,属于那种掉进灯笼堆里都照不出来的那种。

几个老供奉打头,后边便是一顶轿子。

和灯笼一样,轿子也是普通的小轿,上边看不出任何记号。

再后边,就是同样护卫装扮的方书安和青儿,两人被别人围在当中,一行人队形缜密却又十分低调的在街巷里穿梭。

为了保持低调,他们根本就没有走任何大的街道,都是在黑夜里穿梭。

自从年前的事件之后,整个京城的守卫空前加强。

不过在老供奉们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队伍进展的很是顺利。

虽然盘查之人都对方家这样的做法感到奇怪,但是也没有人想要追问下去。

方首辅这些年做的事情,还没一件是对大明不利,谁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机密事情呢?

要是耽误了,那可不是小罪过。

一行人终于靠近目的地,虽说中间有些小插曲,但是并没有影响进度。

“停!”

到目的地之后,当先的老供奉小声说着,随即示意别人四处布置。

青儿小声和方书安嘀咕着,“真要弄得如此神秘么?”

方书安也是无奈,“没办法啊,现在此事不胫而走,也成了焦点,近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神秘人物靠近此处了。”

要不是这般,今天也不见得行动。

“好吧,是这样的话,那老供奉们的谨慎,也是应当。”

两人交谈的功夫,带头之人回来,小声说着,“少爷,可以进去了。”

“好。”方书安也不废话,和对方点点头示意,便带着青儿一起过去。

夜色下,只见主仆二人身前身后护着数个老供奉,向两层小楼摸去。

“少爷,您可算是来了,要是再不换地方,家里的老人,只怕要再来十几个才行。”

此处负责安全的也是方家老人。

此前可没有那么麻烦,那会儿一共也就几个人,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数越来越多。

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出去之后,压力陡然增大,老供奉们一下来了十来个,加上一些护院,一共有几十人捍卫者整个小院子。

“好了,去见小姐吧。”

青儿在边上说着。

“看我,就知道说没用的,你们请!”

咚咚咚~

一行人踩着步点上楼,熊芷晴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他们了。

“芷晴,咱们走吧。”

“好~”

熊芷晴经历过那么多,现在也不废话,直接伸手交给方书安的手,两人便这样挽着走下去。

那瞬间,青儿又抖了下,双手不自然的揪着自己衣角。

也幸亏别人的注意力都在熊芷晴身上,所以无人察觉到她。

就这样,熊芷晴被悄悄抬进方家,住在方家西花园里的小楼。

说起小楼,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当年泰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有时不方便回宫,也会来此盘桓一晚。

所以小楼本身的安保标准很好,一直就是用来招待贵客所用。

如今,因为有熊芷晴的到来,更是被方从哲安排更多护卫严加守护,且没有老方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当然,任何人里边,不包括方书安,他还是能随意的进出。

就连里边伺候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是方家奶奶身边出去的老妈子。

她们都是多少年的体己人,绝对不存在被人收买的情况,要比一般下人可靠多了。

自从老方上次遭遇中毒危机之后,他对类似的事情要求的十分严格。

既然此前有探子混进来,以后定然也有可能,而且说不定还有人在里边隐藏着。

不过,都用老人的话,至少能最大限度排除,安全系数也高一些。

……

……

再说熊大,像是老先生说的一样,他的奏折果然没有获准。

明面上的意思还是,非常时期,不需要多礼。

守卫边疆以及开拓土地重要,至于觐见皇帝这样的细节,等到腾出手来回京即可,不着急。

泰昌的消息灵通,自然不仅仅是表面的意思。

熊大品完字里行间之后,也知道朝廷在担心什么。

可是啊,在情感上,他还是无法接受。

“你说,朝廷这是什么意思?”

“东翁啊,陛下和朝廷,都是在保护你啊,试想一番,如果回去之后,真的发生一些不愉快。那么受到影响的就不仅仅是您了,还有方阁老。当然您和方阁老都很重要,但是在这次,最重要的还是方家那个孙子!”

听完老者的话,熊大皱皱眉毛。

他在心里思考一会,还是选择点头。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方书安,自己是护国城墙,但是也并非是不能替代。

眼下大明辽东战兵,兵强马壮,指挥作战将领也是一流。

现在政策已经渐渐成型,换个人只要不是太傻,基本就能维持现状。

再说方阁老,朝廷在他的带领下,经过此变革,已经将多年的亏空慢慢补上。

两个人的成绩和能力都不算差,可是在和方书安的比较当中,仍旧是要落下风。

因为,真要是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刨根问底,便会发现。

真正给熊廷弼和方从哲决定效果,特别是体现功绩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方书安拿出手的东西!

熊廷弼想想,唯有叹息,看来他的方法注定还是失败了。

“东翁,无需难过,既然朝廷做出如此决定,那么至少说明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

熊大眉头微皱,他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

“至少说明,朝廷甚至于陛下,都在为此事想办法。”

是这样的么?

熊廷弼一愣,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不过现在看来的话,此话并非是无的放矢,朝廷既然意识到他的目的,而且选择拒绝。

不会是置之不理,毕竟辽东的局面,可是关系着整个大明。

要是按照老先生的术法,还真是在帮他出主意?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当邸报送来之后,熊大蹭的就站了起来。

“朝廷,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交给老先生,后者看完,也是无奈的点点头。

“事到如今,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熊廷弼要面圣,朝廷没准,不过他们总算是想起解决办法。

那就是,给林家封号,给林月华封号!

林胖子稀里糊涂的拿到一个爵位。

荣誉子爵!

前边加了荣誉两个字,和一般的自然是有差别。

按照邸报上的说法,荣誉爵位是给在军功以及政事之外,为大明做出巨大贡献之人。

要说起来,也就是后世西方搞的荣誉爵位的那一套。

背后应当少不了徐光启的主意,毕竟他对西方的了解要深入的多,一套荣誉爵位拿来,在这样的地方用起来,多合适。

一起被授予爵位的,不仅林胖子,还有张田余。

张田余是荣誉男爵。

如果只有一个,未免太过明显,但是加上个张田余,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用邸报的解释,就是两家在大明的市场发展上做出巨大贡献,并且在过去一年,两家的缴税都是天大的数字。

如此一说倒也合理,林家和张家是方书安的两个大马甲,他们的利润率都高,并且秉承方书安缴税积极的做法。

从这一点出发的话,满大明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肩。

能看出来,荣誉爵位的设置,是个一石多鸟的好计划啊。

“这下,林家大姐有了封号,似乎是能平起平坐了啊。”老者笑笑。

“是啊,朝廷也真是……真是费了苦心,看样子,他们是下定决心要让两人做平妻啊……”

老熊无奈的说到。

521 收储出了岔子

要说荣誉爵位,还真是徐光启提出来的方案。

不过要是追溯的话,跟方书安也有些联系,最早还是和丽塔以及苏菲娅他们在探讨给商人们头衔的时候,提到此话题。

毕竟在商人为主的尼德兰地区,拥有荣誉封号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照葫芦画瓢,拿过来也能起到作用。

再说熊大,他的折子上来,老方直接转给泰昌。

毕竟事情涉及到自己孙子,他来拿主意不好。

而对此事,总不能不解决,人家肚子都大了,不管?

不像话!

两头来说,一边是边疆重臣,并且在最近的战争当中,充分展现出自己的才能,面子要给。

另一边,是国之柱石,在他的操持下,整个国家的实力,已经超越嘉靖年间!

所以说,不管是哪头来说,泰昌肯定是要促成此事,至于要到什么程度,怎么样有面子,就不是那么好搞的事情。

难题不是泰昌自己的难题,内阁存在的价值,就是为皇帝排忧解难,提出解决方案。

方从哲不能参与,不代表内阁其他成员不参与。

徐光启便借着东风,将自己的方案提出来。

而背后,也确实存在着客观需要。随着商人们在大明经济当中的作用愈加明显,他们的诉求也越来越高。

以前因为有官商合作,很多时候,官员既是那些商人们的得利人,也是利益代言人。

但是从方书安将商人的规模狂飙突进的带大以后,此前那些官员,已经无法适应商人们的进展速度了。

他们可能连布政使都不是,如何能在更广阔的舞台上为商人们呐喊。

就比如林家,此前他们尽管也算是国家级别的商人,但是经营的线路其实有限。

更多是在某些线路上做经营,但是随着新产品的出现,林家的生意几乎要做到整个大明,甚至已经向海外伸出一脚。

这样的生意,怎么能靠过去的架构实现呢?

所以啊,他们迫切需要独立自主的地位,来匹配现在的规模。

……

内阁,议事结束之后,几个大学士修整一番,准备离去。

正在饮茶的方从哲,看见徐光启起身,便喊道,“徐大人留步。”

另外几个都是聪明人,看见两人招呼,便知趣的走了。

“李大人,您也留步下吧。”

身为次辅的李汝华,稍微诧异片刻,随后也猜到了是什么原因要留下他。

想来,都是方书安的婚事。

泰昌登基之后,喜欢在武英殿议事,于是乎内阁都在偏殿候着。随着在此的时间越来越多,索性内阁便搬到此处。

闲杂人等走的七七八八,老方便开口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两位大人也知道我是何意。如今,熊大人迟迟没有反应,你们说是几个意思?”

老方对朝政,那是运筹帷幄,心思深沉。

不过涉及到自家人之后,明显就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大人,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啊,若是再有动作,熊大人,或许有其他的想法。”李汝华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其实这个道理,老方是知道的,眼下熊廷弼没有答应,肯定是心里有想法。

如果老方先开口,就露怯了,后边熊廷弼还是有条件,就不好办了。

“或许,熊大人在说服自己吧。”徐光启在一旁说道。

他这句话的含义,大家都明白。

莫说是熊廷弼,就是他们,也很难同意自己家的女儿去给别人家做妾,或者是平妻。

若是此前,林月华只有商人的身份,那熊廷弼更不可能干。

现在名义上是拿到爵位,表面上看比熊大高上一些。

毕竟老熊还没有拿到爵位。

不过,这么一个着急出来的爵位,谁都知道是给熊廷弼准备的,可以说是量身定制也没有错。

表面上,算是能说过去,但是在人们心里,还是知道整个事情的起因和来龙去脉。

“所以二位的意思,都是再等等看?”老方说着。

“等等就等等吧,这也不怪熊大人拿架子,想想他那闺女,都快临盆了,却还没个名分,换做是谁,都不高兴啊。”李汝华叹口气。

“行了,就按你们说的,等等就等等,不过你们可别忘了啊。等到熊大人有答复,赶紧求陛下赐婚,那样的话,还好看一些。”老方也是无奈,这是为数不多他没有办法掌控的事情。

“您尽管放心,我们一有消息,便提出请求。”

找泰昌赐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有那样的话,才能根据皇帝赐给的黄道吉日办事,到时候稍微安排一番,错过生产的日期就是。

只是,当熊廷弼给到反馈的时候,朝廷却面临着另一个难题……

事情要是说起来,还是和粮食价格有关系。

虽然整个大明的粮价,在各处商家屯粮收购的情况下,有所稳定,但是价格仍旧比去年普遍跌去两成或者三成。

为此,农田的而交易空前活跃。

而为了农田,尤其是前期收储土地的事情,不少地方都在想办法。

毕竟是上头的命令,干的好了当然是有名利上的收获。

于是乎,在利益的促使下,有些人便开始动歪脑筋。

山东,近日上报一件事情,按理说问题不大,是在收购农田时候发生的事情。

但是因为整个事件很典型,最后闹得沸沸扬扬。

要说起因,是因为朝廷下达的收购令,让地方上将某些抛荒的农田集合起来,或者是将散落的农田收购在一起,成为整块官田。

命令是这样下达,但是并未曾要求所有人,必须要按照此种模式操作。

在准备的过程中,便发生了意外。

就比如此次的事情,说起来发生在微山湖旁,距离运河不远处。

这里不是首次铁路的线路,却是规划中,按照朝廷之意,早早将土地收储,自然成本会低的多。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想要卖掉自己的土地,有些人坚持守着祖业,说什么都不能卖。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循循善诱,或者用利益一点点解决,肯定有办法。

但是当地知县操之过急,出现意外。

他强行用朝廷的命令压着那户人家,若是一般人,或许也就罢了。偏生那家人也是有点头脸,在当地还有些名气。

并且,是个不折不扣的调动情绪能手,几番卖惨和慷慨激昂的讲话,竟让让周边的民众们都站在他的一边。

最后么,知县不死心,妄图用衙役们强行收地。

结果,就捅了窟窿,引发官民对抗,最后,不但被打回县衙,还把县衙给砸了!

这样的事情,在下边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因为在收储的关键时刻,所以就引起十分恶劣的影响。

为此,朝廷只好直接将当地知县免职。

但是,接手之人迟迟不好找,那地方,说起来也算是个中县。

平日里,都不用说,肯定会有人蜂拥而上,可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情况,莫说是主动去,就是找上门以后,都用各种办法推脱。

一时间,当地的知县,竟然成为了烫手山芋!

不过,越是在非常时刻,越是能体现出国之贤良。

莱州推官,薛国观自荐去处理此事!

沂州府,兰山县,一时间成为整个大明的焦点。

要说兰山县,还真有点来头,毕竟他在历史上,有另一个十分有名的名字,便是兰陵。

说起来,也是华夏大地众多听起来就很动人的地名之一。

……

……

张田余刚刚拿到爵位,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遇见兰山县的事情。

这下子,更没有高兴的劲头了,若是因此耽误整个铁路计划,作为承包商之一的他,想笑也笑不出来。

铁路的修建计划,最后还是确定发行国债来进行,不过么,由于分段修建的话,最后需要的建筑队伍也不是个小数目。

单凭工部的工匠,根本就不顾过来,最后还是方书安提出来的承包商,来解决此事。

工部只是负责提出规划,以及全部的监工,如此一来,他们需要的人手就能省下很多。

而建造商和监工分开的话,也更加能保证质量。

方书安早就谋划着土建的队伍,所以第一时间就让张田余去拿到一段工程。

恰好呢,微山湖这一段就在他们手上。

按照朝廷的意思,此处是要晚于开平到京城修建,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并没有严格的限定。

因为规划路线涉及到土地的征集,所以他们也会参与到前期准备过程中。

谁曾想,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书安,这个薛国观成不成,会不会是白费劲,耽误事情?”

他不了解此人,所以还是有些担心。

其实,薛国观和方书安、孙传庭他们是同批进士,只不过排名不靠前,而且也没有太惊艳的表现。

所以默默无闻的到莱州做了推官,但是啊,金子在什么地方都能发光。

将莱州的案件料理的妥当,整个莱州民风为之一肃之后,他便遇到兰山县的事情。

孙传庭他们不清楚,但是书安知道此人。

说起来,他还是未来大明首辅!也算是一个有些手段之人,可惜啊,最后坏事在崇祯的首鼠两端之上。

要不然,让薛国观施展手段的话,大明也不至于就那样亡了。

所以,别人怀疑归怀疑,方书安还是相信,此人一定能抓住机会!

……

此刻的兰山县,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整个天下的焦点所在。

人们并没有将此前攻入县衙的事情当作多大的事情,完事之后,该吃吃、该喝喝,都没有多少忧心。

毕竟在历史上,此处也是出好汉的地方,水泊梁山,距离此处并不遥远。

类似的事情,还是有一些先例……

沂州府通往兰山的官道上,路边的脚夫还在热闹的讨论着。

毕竟,本地人可以不当回事,对他们可是极好的谈资。

只见一个满身短打,脸上有一道疤的脚夫,喝完一口茶后,大拉拉的说道,“唉,原来咱们以为自己是条汉子,但是在兰山好汉面前,可是啥都不算了啊。”

见他说的豪气,另一个褐衣短打的汉子笑道,“可不是么,搁俺们那里,进去县衙,腿肚子都要打转了。那些好汉们,别说是打转,将县衙砸了,都不带眨眼的。”

“那当然,你们也不像想,水泊梁山,离此地才多远,算起来,大家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寻常事,寻常事。”

他们几个高谈阔论的热闹,招惹的边上歇脚的人不住看,后边便也开始议论纷纷。

也是,多少算是一件大事,要是没人说,那才异常!

“三位好汉爷,你们就少说几句吧,事情也不是啥光彩的事,你说县太爷走了,现在兰山县连个知县都没有,这眼看着还有个把月就要秋收,收完之后怎么办呢,那都是事情啊!”

过来添水的店家给他们倒上水,无奈的说着。

“怎么的,老丈,难道有甚不妥的地方?”刀疤脸停止笑声,疑惑的问道。

“不妥,当然有不妥的地方了。你们想想啊,因为最后那一家的地,最后闹到把县太爷赶走的地步。可是啊,后边的事情该怎么办?要知道,别人家基本都已经签字画押,就等着全部银钱到位,他们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店家说着。

“那……是个难事啊,不过,既然官家钱没有到位,那就继续种田就是。”褐衣男子说到。

“我的小爷啊,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呢。您要知道,每一个签字画押之人,钱起码已经到手一部分,他们等待的就是后半截。而且啊,还别说,这到手的钱,已经拿去干了该办的事情,等着钱到齐,事情也就能解决。现在那些田,按说算是一半一半。

若是他们真的继续在上面耕种,万一到时候官家因为此事,扣掉一部分钱财,找谁去?”

几个人刚才还在说着兰陵人有骨气,但是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细节的故事。

想在想想,还真是,本来想要卖田之人,肯定已经做好计划。

并且相当一部人,已经开始行动。

就差最后一部分田,就能完成整个兰山县的计划,现在,就这么被耽误下来。

那么问题来了,被耽误的究竟是官府的事情,还是各家已经拿到部分田款,等米下锅之人呢?

522 究竟是谁在利用人心!

“按你这么一说,似乎也不完全算是好事啊。”另一个人小声嘀咕着。

老丈给边上桌子倒上水,苦笑道,“那谁说的清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人们都看见那人和英雄一样的事迹,谁还顾着其他老百姓的死活呢?”

老者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另一个桌子上,只有两个人,确切说是一个青年人和一个中年。

两人对视一眼,中年人清清嗓子,“如果说,最后事情没成,那些田地卖了一半的人怎么办?”

问题问的好,人们都在惊讶于民揍官的这份热血,齐齐为那些人喝彩。

却不曾有人考虑过,事情改如何善后?

事实上,在历史上无数次农民起义中,大部分时候起义政权失败,也是因为此类情况。

没有能很好解决争端。

不解决实际问题,只是看上去热闹,终究成不了事。

一个问题,闹得人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哪怕是方才吹牛山响的几个人,也沉默了。

那些人该怎么办?

“要我说啊,最难受的是他们才对,本来就做好的计划和用途,甚至已经开始安排。如果最后因为那一户没有完成,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情况,才最是令人无法接受。”

中年人话音刚落,边上有人接话到,“如此说来还真是,我听闻啊,那里不少人都在运河边上做买卖,他们平日里也没有时间打理农田。将那些卖出去之后,在运河边上置办好铺子,也是能传下去的活计。”

“此事不假,老张家那二儿子,早些年就整日东跑西颠,一点不像个能办正事的。后来就是在运河边上寻了个营生,要是在庄稼地里忙活,早就饿死他,现在日子不是挺红火。他们这样的,也不是少数。”

微山湖本身不算是粮食产区,但是他周围全是,加上又是运河关键节点,所以有很多转运仓储的事情。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运河存在千年,养活一大家子人,根本不是问题。

“那些去工坊的人呢?人家根本就没有时间打理农田。而且,你们不知道啊,兰山的田,不都是好田,西边还好点,东边啊,可是不少泛碱。要不然,也不至于卖的便宜。”

泛白碱?人们反应过来。

那可是个重头戏!

随着说话之人越来越多,人们对征集农田的事情越来越清晰。

原来,那些人要急着卖地,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涉及到土地本身!

靠近微山湖,按理说都是上好的河滩地,但是并非所有河滩地都是好土地。

不少因为土壤中盐类含量高,因此在水分少的时候,表面会有大量风干的盐类。

这也就是常说的盐碱地,根据盐碱含量的多少,也分为轻重。

此处还不是十分严重的类型,还不到不能生长粮食的程度。

但是么,有影响是一定的,同样风调雨顺的情况下,比别处要少两三成是很正常的情况。

一旦有洪涝灾害的话,会断断续续有两三年处于少收或者绝收的状态。

“怎么此前,从未听人说过泛白碱的事情?”

“是啊,若是这样,那急着卖田,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唉,我前几日还说他们短视,祖宗的田怎么能说丢就丢,原来中间有这样的事?真是该死啊,我这臭嘴!”

“你们也不想想,他们谁愿意说出去?现在,买的价格也就比一般农田低一点点。如果大肆宣扬出去,价格肯定会在原来的基础上下跌!谁会愿意?”

这样,人们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看起来,之前民怨沸腾的对象,似乎是错了?

合着,那里卖田的农户,是真的想把田卖掉!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什么是被知县逼迫!

也就是说,最后知县无端端的背上一个大黑锅。或许,他还是想解释来着,只可惜别人根本就不给机会。

两个一起的中青两人看看场内,悄悄交换眼神,中年人便继续说,“听闻那个刺头此前还说,别人家为了卖田,都悄悄使手段。要么就是害怕知县的淫威,不敢说话,看意思,那是胡说八道?”

另一人明显是知道的内情更加多一些,站起来说着,“嗐!总算是有明白人。不瞒诸位,咱和那个刺头打招呼可不少。他们家是什么人,就是耗子路过,都要掉几根毛的人。历来和别人斗气,从来就没吃过亏。

要说那个村子,和他关系好的根本就没几个!也就是离得远的人,不知道他的为人,才会被其蒙骗!他啊,最擅长利用别人的善良,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就这么说吧,听闻他家的农田要价,比别人高一倍。如果就这样,知县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是,听闻在要签字的那一晚,他又提出来,需要给他家三儿子解决县学和府学的学籍!那家伙,知县当时就火了!县学或许能办,府学怎么那么简单!”

“岂有此理,让着贼人占了便宜!”

“是啊,原来是将大家当傻子!”

“娘的,真是不要脸,兰山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随着人们零零散散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整个气氛顿时变了。

原来对官府的抨击,全部换成对那户人家的鄙视。

百姓虽然容易被舆论操控,但是当他们清醒之后,反噬也同样厉害。

至于说官府洗白?

那不存在的,知县已经为此丢掉乌纱帽,如果想要息事宁人,将锅扔给前任知县就是。

看现在,新官还没到,事情就爆出来,想必是那些知道实情的人,应无法忍耐下去。

若是骗骗人也就算了,还利用民愤,那可就招人恨了!

两个人看见事情进展的比他们预料的还厉害,便悄悄将茶钱压在桌子上,慢慢的退开。

等到走的远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中年人才小声说道,“观少爷,咱们这么干,真的能行?难道他们就意识不到?”

“平叔,现在啊,不过是让人们先知道情况是怎样,紧靠着这一件事情,就想让形势逆转,还是差点意思。等咱们到了地方,见过此地的分包商,和他们再计划下一阶段!”

说话之人正是赴任的薛国观以及他的从人,薛平。

其实两人已经到兰山几日了,没去赴任的原因便是在暗中观察,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局面。

此前,他们也以为,此地不过是一个贪官耍官威失败的事情。

可是等到实际接触以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那个叫做王俊生的人家,实际上是个当地有名的刺头。

平日里,他的邻居跟他都没有往来!

也就是那些离得远之人,受过他一些小恩惠,还以为王俊生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当作乡绅典范。

只有和其有过深入接触之人才会明白,那就是个笑面虎,吃人还不吐骨头的那种。

这样的人,确实难对付,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薛国观想不明白,上一任知县少说也有几种方法能收拾他,为何就放弃,让自己背上污名呢?

没有太多时间让薛国观去琢磨前辈,他需要在自己正式露面之前,先将整体形势打好,那样他便能一招制敌,根本不给对方有什么反扑的机会!

……

不过两天时间,王俊生是怎么撒泼耍滑的事情,便在整个兰山县散开,有些此前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待王家人的目光,已经变了。

似乎王家人是欺骗了他们的感情一样!

实际上,还真是欺骗百姓们的感情。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多王家的影响也不会有多大。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第三天,据可靠消息说,工部下来的官员,决定更改路线!

这样的消息,让兰山县惊爆了!

规划铁路线路的事情,此前经过实地观察,如果不是有特别情况,几乎就是选最为经济以及方便的线路!

不过,事情总有意外。

如果遇见像是王俊生家里这样的情况,靠着蛮力不能解决的时候,便只有各种曲折的办法。

当中最为无奈的,就是改变规划线路!

兰山县,焦点从王俊生一家,迅速来到田地上。

因为人们都清楚,如果放弃原来的路线,那么土地的价格便会大大下降!

甚至于也有可能,官家会放弃对农田的收购!

那样一来,所有人做的事情,都要傻眼了。

眼看钱就要到手的情况下,竟然飞了,那是什么感觉?

更加要命的是,此前已经和别人约好的事情,难道因为上边钱下不来,就要选择失约么?

换回来再说,真要是执行,他们又没钱,能怎么办?

整个兰山县的风气,稍微纷乱之后,再改……

街头,几个短打脚夫见面之后,也都在议论着。

“唉,老九,你说啊,那王俊生干的这事情,就没有人过问?”

被换作老九之人,刚刚摘下自己扁担上的绳子,将其整理好,靠在墙边。

“谁他娘的说不是呢?当初我给那个王八蛋家里干活,狗娘养的,你们猜怎么着?就为了十个大子,老子差点那扁担砸他,要不是后边兄弟们拉的紧,我早就一棒子呼上去了!”

“老九,怎么的,你跟那人也有过节?”另一人问道。

“你可别说了,当时我还差点以为自己算错。现在总算是明白,那会儿可是不怪咱们,是那人太狡猾!”

“九哥,别的俺也不关心,你说那些等钱办事的人,可咋整?”

老九叹口气,骂骂咧咧的说着,“能咋的?那王俊生就不能用咱们的脸皮来看。不信你们瞧着,别人都指着他们家大门骂了三天,人家可有一丝丝悔改?”

“你别说,还真是,我见过,那家伙人们都是指名道姓的在门前骂。要是换做寻常人,肯定不会就那么等着。也就是王家人,愣是当作听不见!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开口了,“第一次见识,你还年轻,以后的,见识的人渣多了去。”

“九哥,你不觉得那些人家有些冤枉么?我是替他们觉得不值啊,好好的事情,最后成为今天的样子。他们啊,也真能忍,要是我,早将他们家门子砸个稀烂!”

老九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笑道,“怎么的,你们也觉得,他们家需要专门照顾吧。”

众人都是多年的朋友,一句话就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们说的照顾,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以往都是用在合作伙伴或者是不清楚自己什么处境的场合。

“来,都靠近点!”老九招呼几人,他们便都小心翼翼的聚过来……

或许是太多人觉得王俊生做的有些可耻,或许是,人们为卖地的其他人家抱不平。

总之,当天夜里,王家突然下起一阵雨!

噼里啪啦一阵响,此前还亮灯的王家,瞬间黑暗一片。

而那响声也不过是一阵,片刻之后,便没了动静。

翌日清晨,路过之人看见那阵势,无不是拍手叫好!

因为,整个王家像是掉进臭鸡蛋坑一样!

不管是院墙还是窗户、门子上,到处都是白黄相间的东西。

并且啊,伴随着清风,还能闻到里边腥气呼呼,同时也有着臭气的味道。

也不知道,那些人们是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的臭鸡蛋,能干成这样,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王家人早在天亮的时候,便离开家中。

半夜的情况在早晨看见之后,已经吓得不轻。

看样子,这仅仅是个警告啊,第一天是臭鸡蛋,第二天是石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是,先离开就是……。

围观的人群里,老九细细的看了看,臭鸡蛋覆盖的很是理想,几乎找不到什么缺陷。

他在辽东学过的掷弹兵技术,还是有些作用啊!

看着自己缺少一根手指的左手,他无奈的摇摇头,想当年,自己也是个纵横南北的精兵。

如今啊,只能在夜晚,像个盗匪一样,干着不能见光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王俊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他耽误的可是铁路!

铁路是谁提出来的,想想都知道,是方书安方少爷。

想到此,他禁不住回想起自己在辽东被方李两位少爷指点投弹的事情,欣慰的笑了。

口袋里的银子,似乎拿得的也踏实许多……

523 回光返照

王俊生善于利用人心不假,那要看他面临着什么样的情况。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玩鹰,有朝一日会被鹰啄眼。

按照现在的势头,若是还敢在兰山呆下去,只怕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两说。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现在人们看他的目光,恐怕都露着绿光。

不过,那绿光不是眼馋他的什么东西,而是因为挡别人财路,还把别人当二傻子一样利用。

他利用的一手民怨,想要从中取利,可惜啊,知县也是个不退缩的主。

宁折不弯的性子,就算是身上被人抹了屎,也懒得解释。

铁路承包商还没说什么的时候,知县直接承担了所有锅!

就是这般,利益还没到手的情况下,王俊生先得罪兰山官场,后边随着真相浮出水面,同样得罪了当地百姓。

双方都得罪,就是他想在兰山呆着,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谁敢保证,会不会有人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放一把火呢?

话说夜幕十分,不知道在何处躲藏着的王俊生,趁着夜色摸到承包商在兰山的办事驻地客栈。

因为此地是比较重要的地点,所以承包商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里边全部是铁路相关工作人员。

作为影响铁路工程进展的关键人物,王俊生偷摸来到此处,并没有被人们认出来,毕竟,见过他的也就是负责谈判那几个人。

别的人都是工程人员。

“站住,此地不可入内!”

正当他想要趁人不注意混进去的时候,冷不丁被一声吆喝喊住。

王俊生很纳闷,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在大门边上有个凉亭,里边坐着两个浑身武行打扮之人,看来,是此地的护卫。

“我有着急之事!”王俊生自然不想跟护卫们多废话。

“谁都说自己有要急之事!”护卫才不会客气,他也是见过血退下来的战士,走南闯北有些年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我和他们不一样,你们这地方,我混进来干什么!”王俊生有些急了。

现在他是真的感觉到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因此想要迫切将事情解决以后,好选择离开。

但是看这个意思,怎么还不给进去了?

这他娘的,前几日是求着自己来都不来,现在怎么反过来,还要求着他们?

“赶紧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护卫可管不了那么多,最近是多事之秋,兰山知县才免职不久,可不敢放奇怪的人进去。

尤其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就有些奸猾写在脸上之人。

“行,这是你说的啊,要是到时候,可别来找爷!”

王俊生脾气还有些起来,他也不是非要卖掉田不成,大不了一拍两散!

反正地契在自己手里,找个地方躲上几年,或许能过去?

护卫确实见过世面,但是他还真吃不准面前人的深浅,如果真是耽误事情的话,那就麻烦了。

“唉,这位先生莫急着走,不是最近事情多,怕是有人进来捣乱么。要不您报个号,我去告知老爷们。”

眼见护卫的态度变化,王俊生还是转变想法。

那些农田,是他家产的大头,如果真要是躲到什么地方,没有把农田置换成财产的话,还真不知道要过生么样的清贫日子。

因此,说归说,做归做,并非是真的要带着地契走。

“我是王俊生,告诉你们当家人,就说我来卖地了!”

说他是王俊生的时候,护卫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说卖地的时候,他瞬间就想起来,这些日子的事情,不就是因此人闹起来的?

护卫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鄙夷。不过没有多余的话,而是转头对身边人说了句,“你先盯着,我去禀告先生们。”

王俊生看见人进去通报,便拢拢袖子,那里边有地契。

他并不是担心会有人抢夺,毕竟青天在上的,强抢之事应当不会发生。

就在他感觉边上那个人盯着自己快要发毛的时候,方才去禀告之人总算是回来。

“去吧,先生让你进去!”

出于对其人品的唾弃,护卫连一般的客套话都没有。

王俊生感受到了他鄙夷的目光和语气,但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虽说平日里睚眦必报,但是不代表他没脑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能将田契卖出去,就先卖出去。

至于别的事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房间内,灯光不算亮,只见那人说到。

“当初我们还是三登家门而不得入啊,怎么,今天您是有时间来此?”

“我……我改变主意了!就按照你说的价格卖掉!”王俊生面对眼前人,还是没有足够的气势,毕竟人家是京城来的,见过真正的大阵仗。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的端起桌子上的茶饮子,慢悠悠的饮上一口。“上头已经在斟酌是否变换线路,所以啊,两倍的价格,是想都别想了。”

没办法,谁还没有个看菜下碟的本事?

“你们……”

王俊生听见他的说法,伸出手指就想骂人。

不过,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现在的形势,即便是骂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帮助。

“你们是真狠啊!”

“我们再狠,还能有你狠?直接将知县给办了下去,还让百姓们都以为,我们是喝人血的怪物。怎样,最近你也体会到个种滋味了吧。”

王俊生将手一横,打断他的话,“废话不多说,你们重新走路线,也需要钱。原价,原价我就卖!”

“原价啊,那也要等新任知县到了以后,我等请示一番才能做决定。”

“砍掉三成,七折卖!你们要是再不接,那就改线路去吧!”

王俊生果然够狠,一看两次开口都被拒绝,直接将价格砍到七折!

对面那人又喝了一口饮子。

那可是七折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他知道王俊生肯定是赶着跑路,要是使使劲,或许还能压下来。

但是啊,谁知道中间有没有变化?

现在的话,所有的还能按照原来的进行,如果此人真的死磕到底,那就只能改变线路了,又是一笔巨大的花费。

在别人的眼里,也就是两个晚上的时间,王俊生一家人走了,走的干干净净。田契也是偷偷的签完,原本打算上浮几倍的价格,直接打折卖!

别人不知道里边的细节,但是都觉得这厮真是跑得快,稍微晚点,钱能拿着走都两说。

最终,七折的价格,完成了对兰山境内所有农田的收购。

经过一番风风雨雨,最后落得这样,何必当初呢?

有些人啊,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按照最开始的计划,两倍的价格都能拿到,多好的事情!

经过折腾,不但没有拿到最期望的价格,反倒是搭上一个知县,当然了,还有王俊生的跑路。

谁是得利人?

似乎一个都没有。

有些人啊,总是喜欢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图了什么……

兰山的事情就这样解决,雷声大雨点稀,本来很多人都摩拳擦掌,就等着一些博人眼球的事情来做文章。

谁能料到最后是如此的结局?

不过,人们也没有心情再去关注小小的兰山,因为,京城有更关键的事情发生。

万历的生命,步入最后的阶段!

他执政的后半截,或许恶评如潮,但是有一样让人佩服,说放弃权利,就一点也不沾手。

说离开京城,就绝对不再回去。

哪怕到了弥留之际,也没有答应泰昌回宫的请求。甚至于在清楚的时候,下了他最后一道属于太上皇的旨意。

无论怎样,都不能再回紫禁城,就是死也要死在西山。

有这样的旨意,不管泰昌还是朱由校,都选吃住在了西山别院。

就连内阁和重要的官员,也都暂时在西山安排朝政。

皇帝在此,他们跑去皇宫干什么?

方书安也无例外的在西山候着,倒不是因为他的官职,而是因为万历的点名。

毕竟,曾经有些事情,万历也是想亲眼见到。不过,并非是方书安画的大饼都能在几十年内实现,所以,万历今次找他来,或许是想要知道事情最后能变成什么样?

万历所在的院子,是西山最高的别院。

再往上仍然会有建筑,但那些都是锦衣卫或者是东厂太监们监视四周的居所,再没有任何官员或者其他人的院落能超过。

作为太上皇,万历仍然拥有崇高的地位。

整个西山被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们层层包围,更远处则是京营的士兵,再远点,还有刘綎带回来的老人,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些在学院进修的军官组成的军官营。

自从去年京营出事之后,有皇帝出行的地方,几方不同守卫组成的防御圈,已经成为常态。

万历床头,除去泰昌之外,是王皇太后、大长公主以及一些此前还算近亲的皇太妃们,再有就是几个大学士和六部几个尚书。

就连在院子里候着的,也都不是一般人,也是六部稍微次一些的尚书,以及其他职能部门的一把手。

作为长子长孙的朱由校,此时也只能站在廊下,朱由检这样地位更差一些的,便只能在院子的边上了。

其他还有一些公主和东厂不经常露面的官员以及锦衣卫的几个主官,例如孙胖子、骆思恭和方世清等等。

至于方书安,离得就更远,此刻他和李尽忠在院子外边,远远的看着里边的情况。

“书安啊,你说太上皇传咱们过来,是几个意思?学院的事情,问问徐大人不是就清楚了?”

李尽忠对让自己过来的事情,既是激动,却又有些不理解。

徐光启作为大学士,能在屋里陪着,关于学院的事情,皇帝们都很重视,问他那个一把手,不是更好?

哪怕是不问徐光启,有一个方书安也就够了,为何还会将自己招来?

“你啊,不要妄自猜测太上皇的心意,现在是非常时期,让咱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的熊二姐啊,跑不掉的,放心吧!”

似乎一下子就给方书安看清楚他的目的,李尽忠不禁老脸一红。

“谁说就是因为芷雨啊,你……我怎么能和你……”

还不等李尽忠说完,他又改了语气,“谁跟你说的,是不是大姐?”

方书安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李尽忠啊,平日里也是个杀伐果断的汉子。

遇见熊芷雨的事情,就能一个混球一样,你看看,一句狠话还没有放完,就关注着话是谁说出来的。

真是啊,一点不像个将门出来的人!

“你啊,不管是不是芷晴说的,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现在芷雨就在那里,无人和你争,无人和你抢,她就是你的,你担心个什么?”

方书安一连串的提问,李尽忠抓抓脑袋,还是委屈说着,“我有没你的本事,要是和你一样,我也就不担心了!”

“滚你的臭鸭蛋,那也不是我蓄意而为啊!”

李尽忠所的,自然就是熊芷晴的身孕。

因为有这一层事情,陛下不但恩准了荣誉勋爵的提议,更是为了考虑熊家的面子,将林家赐予爵位。

放眼青史,能有几个人能被皇帝如此待遇!

不过么,好好的话在李尽忠嘴里说出来,多少会变味道。

这就是为什么方书安总是啐他的原因,你说说李尽忠,也是将门后人,算是得到祖宗血脉,各方面继承的都不错。

但是啊,偏偏在说话上总是差那么半截,说出来的总是让人不那么喜欢。

两人还在嘟囔的时候,冷不丁里边传话。

“方书安觐见!”

嗯?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似乎最后的时间到了?

方书安不废话,赶紧往里走。

等到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人群已经分开,专门腾出一条路。

李恩站在廊下,朱由校的身边,在向他招着手,脸上全是悲戚之色。

“快些,孩子,太上皇等着你呢。”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万历,房间内,不管身份多么贵重之人都和外边一样,闪开一条路。

不管是朱紫还是明黄,此刻自有方书安一个青袍小官走向床前。

虽然他不精通医理,但是能看出来,万历的的精神似乎不像是垂危之人。

但随后,心里便一咯噔,只怕,这是最后的时间了……

524 我来自四百年后

“所有人退下!”

方书安刚刚走到床头,万历便让李恩传话。

面对这样的旨意,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最后还是很顺从的先后退出。

毕竟,还是他老人家说了算。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你到底是谁!”

当李恩出去以后,万历双眼精光爆射,盯着方书安问到。

不过,说完之后便喘了两口气,看得出来,已经是油尽灯枯。

方书安叹息一声,“陛下,放心吧,我是华夏人,确切的说,我来自四百多年以后……”

万历想过各种可能,但是他根本就想不到这样……

“你……好……好的很啊……那你跟朕说说,四百年,我大明如何?”

“唉,别提什么四百年,原来的历史上,不超过三十年,大明就没了,最后入关的正是现在在国子监的多尔衮等几人……”

万历根本就不敢相信,在他眼里还是万国来朝的大明,怎么会崩坏的那么快?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陛下,恕我直言,现在您是什么情况,不用我说,有必要骗您么?”

“咳……咳咳……”万历似乎是一口气被呛到,换了片刻,悠悠的自言自语一样,“难道,都怪朕么?”

他看看方书安,想到什么一样,“你是未来人,什么都会,常洛和校儿他们,还要仰仗你啊。”

“你放心吧,我要是想打大明江山的主意,早就开始动手。而要帮你老朱家,是不想改变现有的状态。我经历过太多,也见过太多,只有一个稳定的政权,才能成为伟大的国家。至于国体,并不是多么必要之事。”

“好……好的很……”

万历说完,似乎是最后的疑问也得到解答,眼里的神采瞬间被抽离。

方书安叹口气,这个毁誉参半的皇帝,终于这样走了……

其实,要是时间充裕,他倒是想给万历讲讲,大明是怎样被那些败家子们败掉的,那样,说不定能多混点权力。

而在外边的廊下,泰昌一个人转来转去。

别人的心也跟着打圈。

人们心里都跟脑爪子挠了一样,都想知道,太上皇在和方书安说什么。

吱呀~

大门开了,方书安一脸木然的走出来。

“怎么样?”泰昌一脸希冀的问着。

“太上皇他……他……”方书安没说完,便哭了。

倒不是因为多难过,而是生死离别这样的场合,很容易让人情绪失控。

虽说他与万历关系一般,但是毕竟人刚刚故去,眼睁睁的看这一个活生生的人咽气,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父皇!”

泰昌冲进去之后,一声大喊,随即歪倒在一旁,他已经有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被刺激的有些过度。

这一下,人们都慌了。

“陛下……”

“太上皇……”

喊什么的都有,瞬间乱作一团。

好在方从哲和李汝华几个人都在,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喊道。

“慌什么,大皇子呢,赶紧请来!太医何在,速速为陛下诊治!布告天下,太上皇龙驭宾天!”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先不管泰昌怎么样。要确保朱由校的安全,毕竟现在他是合法的继承人。

至于泰昌,问题应该不大,但是现在重要顺序还是要在朱由校在以后,谁敢保证醒来是个健康的泰昌?

至于万历的讣告,没有藏着的必要,毕竟他已经是太上皇了,现在发出去,也不会造成多大影响。

“皇太后,李贵妃还请节哀,后边的事情,还多着呢。”

王皇太后性子稳重,片刻的忙乱之后,听闻方从哲的话语,也算是安静下来。

万历这一阵子一直在强撑着活,如此也算是解脱。

至于李贵妃,就没有那么从容了。

泰昌即位之后,尚未立皇后,李选侍作为最有权势之人,也不过得到贵妃封号。

至于朱由校生母,不过是一个妃子封号。

“陛下他……”李贵妃刚开口,老方便使了个眼色。

虽然她定力还不够,但是眼色还是有的,当即改口,“陛下无碍吧。”

“连日以来疲惫,当无大碍。”

经历过上次万历昏过去,因此人们都有经验,当时几个主官都在,所以事情还算是井井有条。

太医施针几次,泰昌醒转过来。

“方小子呢,传那小子!”

方书安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所以他并没有走远,就在一旁候着。如果不问他关于万历的对话,那才奇怪呢。

“书安,父皇与你说些什么?”

一番话问来,边上几个大学士和尚书们齐齐转过来,目光之中尽是灼灼之色。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说有什么两个人的秘密,非要避开他们?

“陛下,太上皇没有说什么,就是问问下官,学院能否和当初说的一样成功,下官过去说的那些事情,能否实现。”

这番话说来,泰昌若有所思,他思考之下,方书安说的应当是真的。

毕竟,如果现在面临着此类情况,也会是类似的问题。

“怎样,你如何回答的?”

他同样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目前看,学院的作用甚至大于预期,按照现在的形势,应当能实现。”

“当真?”泰昌有些激动。

“当真!”方书安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那就好!”泰昌呵呵笑道,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两人像是打哑谜一样的对话,让旁人如坠雾中。

但是有些人清楚,这分明就是莫大的荣宠啊,先帝临终时候,最后一个会面的是他。

而当今圣上,即便是在众人面前说些什么,也是和打哑谜一样,只有两人能看懂!

或者,别人也有人能听懂,但是他们不说?

……

……

不管别人怎么想,国丧始终是来临了。

虽然万历是太上皇,但是礼仪的要求一点也不曾削减。

一时间,整个国家从色彩斑斓,变成了黑白两色,最多,再有个灰色。

此时的方书安,也没有想到万历之死,会带来另外一个影响。

因为太上皇龙驭宾天,所以民间禁止各种娱乐活动三个月,包括宴饮!

这对白酒销售的影响是巨大的!

因为不久前,张田余他们刚开始在重点城市布局,并且已经进行过一轮密集宣传。

前脚刚刚宣传完毕,还没顾得上大规模铺货,便开始限制娱乐!

好死不死的,第一轮的宣传重点,也就是在宴饮用酒的选择上。

方书安刚从西山回来,就看见张田余一副死了父亲的样子在等着他。

得,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的到了小院。

而此处,林月华已经在候着,如此大的事情,按理说该共同商议。

不过么,毕竟现在宴饮是关注的重点。

所说他们聚集起来不过是商谈事情,但是被有心人杜撰之下,指不定会用什么样的名义传出去。

毕竟是多事之秋,所以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他们几个人商议的结果,也能代表大部分人的利益。

毕竟,如果方书安没办法,那么就没人能解决此事。

“书安、弟妹,眼下的形势,不用我说,你们心里大概也有数。虽然咱们几家没有大影响。但是那些小户和来得晚了,基本上钱都在里边扔着呢啊。猪和鸡都还在圈里,不到出栏的时候。剩下的都是粮食,满坑满谷的粮食。现在酒这个样子,他们真是记在心上啊。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指不定会有几家想不开。”

听他说的严重,方书安皱着眉头,“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用自己筹的钱,不要去找外边的资金?”

“唉,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当初你说的斩钉截铁,有些人就觉得,此事必定有利可图,于是在自有资金的外边,便去找了些钱财。”

张田余说着,发现方书安的表情渐渐凝重,赶紧说到,“你放心,他们没有去找那些吓人的驴打滚,也就是寻常人家的余钱。”

听到他这么说,方书安才稍微放心点。

如果那些人用了高利贷,还真是可怕的事情。倒不是说算不清楚收益和利息的事情,而是因为他们会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

一但有了这样的先例,后边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今天能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明天或许为了利益,还能背叛方书安他们!

“很多人如果一个月没有现银进项,或许真的就撑不下去了,书安,咱们要拉他们一把啊。”

林月华知道事情比较严重,但是没想到下边人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这些新加入之人,为何不好好问问那些老人!咱们做事情,怎么会如此鲁莽,手中的现银不够半年用度,那可不是做买卖,那是赌!”

看见她越说越气愤,方书安拍拍她示意消消气。

“好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过去的事情咱们先不说,即便是要教训他们,起码过了眼前的难关,才有机会去教训。等到咱们结束,你们将他们召集起来,好生教教他们,平时应该怎样控制风险。”

“知道了,你总是做老好人,下次再这样,以后看看他们谁还听话?要我说啊,这次就应该再等一阵,让那些人知道,世上没有谁的话,一定能实现。”

林月华有些生气的说着。

“先不放狠话吧,如果真有几个人出了意外,以后想要做事情也不好做。不过你们将话传下去,不要着急,过不了一个月,必定有法子!”

方书安其实早就有另一个推广路线,现在看来,只好先启动那个路线。

“我们呢,等着么?”张田余有些迷茫。

“你们当然有事情做,不然都等着我么?”方书安说到。

“哎呀,有事情做才好,要是让我等,浑身能等出毛病来!”

听到有事做,张田余一个激灵。

现在他已经习惯忙碌,哪天没事做的时候,就浑身痒痒,尤其是现在,面临问题的时候。

如果现在不去干,那就更加难受了。

方书安想想后,说到。

“你们将酒送往边境,主要是北边和蒙古诸部的和市还有海边的市舶司,要想办法让那些人们知道,咱们有这样的烈酒。”

张田余抱着疑惑的态度。,“可是,那些人们,怎么会有钱消耗咱们的酒,价格定得可不算低啊。”

“你尽管去折腾,要是卖不出去,我随你折腾。”

张田余先看看方书安,再看看林月华。“我说弟妹啊,我可不知道他说的何意啊!”

他赶忙撇清,方书安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滚,赶紧办你的事情去,就你话多!”

“好嘞,我这就滚!”

方书安将事情安排的妥妥的,张田余十分满意的滚了。

至于事情能不能成,那基本上问题不大,毕竟,此前那两人便讨论过,往外销白酒,是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其他地方还没形成规模化酿酒的时候,用规范的操作,均一的品质,将那些作坊一般的酒坊打翻在地,先行占领市场再说!

酒精饮料的市场有多大,方书安也不敢说。但是他知道,只要人类在繁衍,不管是战争还是和平年代,对于酒精的需求,从来不曾少过。

和平时期灯红酒绿就不说,哪怕是在战时,也少不了酒精饮料,甚至于在军队当中,酒类是重要的军需品,很多时候重要性不比粮食差多少。

最初的计划,其实并不是让白酒成为不可或缺的必需品,而是作为囤积品!

比如茅台,价格为什么贵?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被囤积。

自古以来,人民热衷于囤积自认为重要的东西。

囤积,源自于人性中的占有欲。它是一种强悍无比的力量。

罗马精英爱屯金币,结果成为帝国崩溃的导火索。

明末精英爱囤白银,结果也成为帝国崩溃的导火索。

现代很多人也爱囤东西,比方说囤房子。

其实房子本身就是钢筋混凝土,远不如金银。然而当大家都去囤积,也能炒上天价。上市公司就囤积了上万亿的房产。

囤茅台,其实是一种比囤房子更佳的选择,因为茅台年份越久越值钱。

等到老了,那些年轻时候的茅台酒,足以让人晚年吹牛时光变得优哉游哉。

尤其是年份茅台酒,更是稀罕物。一般人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能买到也未必是真的那种。

525 从内部倒塌

京城街头满是缟素,为太上皇服丧,是大明子民分内之事。

街道上,几乎所有人都有悲戚之色。当然,那表情大部分是发自肺腑,除却有些人,是要强作悲戚。

如果现在没有人的话,指不定他就能笑出来。

今日是大议事,关系到万历发丧后事,虽说罢朝数日,但要看是什么事情。

太上皇出殡的事情,还是要好好商议。

既然是大议事,御史们也都要参与,而结束之后,钱谦益正在路边的茶摊上,填补一番肚子。

他正在一口咬下去个包子,冷不丁面前出现个人影。

谁这么没眼色?

当他抬头看时,发现正是御史房可壮。

两人的官职几年来,一直没动过。

原因不言自明,两人都是东林党人,此前还在跟方从哲作对过程中出过力。

现在还是老方当政,没把他俩拿下,一方面是老方等人并不想赶尽杀绝。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并不将这几个底层官员当回事。

刘一燝等大佬不在位置上,他们这些年轻的官员,掀不起浪花。

算起来,东林党搞过不止一次阴谋,可惜啊,从来没成功过,每次不是他们损兵折将,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次啊,东林党人没有任何动作,却出现意想不到的局面。

莫非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小二,给我来份一模一样的。”房可壮指指钱谦益吃的,自顾自的坐在他对面。

“你最好小心点,现在有几个人坐在一起用饭?”钱谦益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四周。

虽然也有人在吃东西,不过大多都是一人一个小桌,即使偶尔有一家,也都是老小几个,不会有几个男人当桌豪饮的场面。

“无事,无事,你我说些正事,又不是宴饮,不会有人怎样。”房可壮自己就是御史,他断然不会去参自己一本。至于那些锦衣卫,也对他这样的小鱼小虾没有兴趣。

人们的目标,是那些大人物,抓到他们的证据,才会有点动静。

“怎么,找到目标了?”钱谦益刚夹上一个包子,听见房可壮如是说,以为他有什么新的动向。

“没有,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新君登基,人们都小心翼翼,不会轻易露出尾巴。”房可壮摇摇头,并没有什么新目标。

“但是,现在的事情,可比遇见目标还要有意思,难到钱兄不这么认为?”

“哦?房兄是何意?”

钱谦益最近忙着在处理手上的事情,没有关注太多动向。

“看来钱兄是真没注意到,这么说吧,此番没有人对他们出手,但是想不到自己陷入了难题。”

他们,指的是谁,钱谦益不用问,因为只有死对头才会如此称呼。

看着房可壮遮挡不住的笑意,钱谦益皱着眉,他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说?

“你最好注意管理下自己的表情,差点便要笑出来。”

“我……我实在是忍不住啊,尤其是见到你,不过你说的对,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房可壮强忍着,终于制止住笑意。

“说说,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钱谦益越发的纳闷了,至于太上皇的死讯,早就不在脑子里。

“看来啊,钱兄最近是真的没有关心过时局,其实,谁也没想到,太上皇的驾崩,会让方书安等人陷入将死之局。”

“什么?”钱谦益听见几个字眼,马上支起耳朵来。

方书安等人,实在是厉害,前后换过几波人和他斗,都没有能占得任何便宜。

没曾想,看上去几乎没有对手之人,最后却在无人攻击的情况下,出了状况。

难道是真的和别人说的那般,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反倒是没有敌人,内部出现问题?

“怎得,是他们自己起内讧?那到真是老天有眼啊。看看他们将各家霍霍的,原本花上一百两银子,就能过上一年,现在看看,每个月没一百两,活都活不下去!”

钱谦益很是为大户人家打抱不平,毕竟就连他自己家都因为一些新出现的东西,开支蹭蹭的提上去。

不管是男是女,家中人都和疯了一样的去买方书安他们造出来的东西。

不过啊,那倒不是怪家里人不争气,因为他也体验过那些东西。

确实做得极好,如果是那样的水平都不拿来用,真的是有些傻。

比如那些铁炉子,简直不要太好用。

在这一点上,钱谦益和别人不同。

那些人啊,实在是有些迂腐。有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用?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受罪?

利用那些人造出来的东西,养活好自己,然后在用笔狠狠的奏他们,用嘴狠狠的骂他们,不好吗?

就是这样,还不气死他们?

到时候,那些人意识到,自己的创造在帮着对手骂自己,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看着钱谦益想的出神,房可壮没有打扰他。

直到小二将食物端上来,才打断他的思路。

“怎得,是他们内讧了?那简直不要太好。”钱谦益说着,兀自咬一口。

“内讧?那倒是不至于,虽然目前出现问题,但是似乎仍在控制当中。不过,依我看啊,时间久不了。他们要是能再坚持一个月,都算他们厉害。”

坚持一个月?

钱谦益更糊涂了,看样子,不是起内讧。

“那到底是何事?”

房可壮吃一口东西,囫囵不清的说着,“这不是禁止宴饮三个月么。三个月,无人买酒,你看看到时候他们的酒庄会怎样!”

原来是酒庄啊……

钱谦益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方书安和张田余等人有了内讧。

不过……

转念一想,酒庄要是被限制卖酒三个月,那真的就完蛋了!

对于方书安等人的情况,东林党诸人清楚的很。当初为了要维持住粮食的价格,他们吃进去不知道多少粮食。

并且还是在有些人刻意将南洋粮食运来的情况下,那些商人们组成的联盟,恐怕买进的粮食,已经装满大小仓库!

如果说那些新出现的酒庄能大卖,或许能减轻不少压力。

将粮食变成酒,本身就是一个不断缠上利润的事情。

是以当那些人将酒摆出来的时候,东林党诸人觉得他们的似乎又要发一笔财。

但是啊,现在的意思,似乎,发财是没可能,能否活下去,都还两说。

“三个月,不可能坚持住三个月,他们收购粮食花了天价,现在看看从何处是能找到救兵!”钱谦益咬着牙说到。

“救兵?那怕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房可壮不相信,现在的局面,还有傻子会将钱扔进他们搞的坑里。

“看来,此番我们是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着他们倒下即可。”钱谦益想想,似乎真不需要他们动手。

“我也是如此认为,最好是让他们撑不住以后,内部再有矛盾,那样就是想成为一块铁板,都是不可能之事。”

房可壮保持同样的观点,现在能保持局面就是最好的情况。

如果让他们意识到,外边有人做对的话,没准会让他们再度联合起来,对付别人。

所以啊,越是没有外部的威胁,他们便越会在内部的困难下,渐渐发展出互相的不信任。

那样,对于东林党人来说,原本十分困难的事情,便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事情解决!

事实上,房可壮和钱谦益的想法,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而是代表了一类人的看法。

毕竟此前方书安他们超强的实力,众人都体会过,现在好容易看到要倒下的局面,就不去打扰,任其自生自灭就是!

方书安啊方书安,还有那个张田余什么的,再厉害又能怎样?

还能够抗得过朝廷的命令和大势?

而事实上,也基本他们想象的差不多。

整个京城新开的酒庄,几乎都成为摆设。

此前因为要效仿胡姬卖酒,因此酒庄里面有不少从西域请来的姑娘,她们穿着五彩斑斓,站在店里就是招牌。

现在倒好,因为不得宴饮喜乐,所以胡姬们都穿回了黑白色的衣衫,身上也没有半分不敬的意思。

捂得严实,穿着也保守的胡姬,自然引不起别人兴趣。

当然了,主要原因是他们确实也没有买酒的需要。

……

在酒庄附近的茶楼,总有人要上一壶茶,几个干果盘,坐着就是一天。

此时不许嬉乐,所以说书人和唱曲的小娘子都不在。

所以啊,茶楼的生意都十分惨淡,一天就没有几个人。

换做以前,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坐上一天。也就是现在,来茶楼的人少,所以他们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这些人啊,说他们是普通的食客,打死也不能信。但说是锦衣卫?那更不可能,虽然在京城锦衣卫也有便衣出来的时候,但是他们在人群里大部分都比较显眼,几乎很容易就能被发现。

不过么,只要是多来几次茶楼,人们都能发现,那些人分明是在盯着对面的酒庄!

此类情况,在整个京城都在上演。

有心人稍微思考就知道,肯定在盯着酒庄,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要大量卖酒,那样,定然意味着,有人要违反旨意,对太上皇驾崩大不敬!

方书安和张田余,远远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些人时不时看向酒庄,一副装作悠然却又神经紧绷的样子,十分令人好笑。

“书安啊,你说他们到底是东林党人,还是其他的手下?”

“这可不好说,我只能告诉你,肯定不是锦衣卫。”

“那还用你说,京城的锦衣卫,想要藏住自己不容易,外边的不用说,他们也不会在此执行命令。”张田余没好气的说着,方书安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出类似的情况。

“你知道还问,别人没有这般鲜明的线索,他们又不在脸上贴什么容易看出身份的东西,你让我如何猜?要我说,你管他们是谁,就让他们呆着吧,反正浪费的不是你我的时间。”

“行吧,那就听你的,不过,北边和南边,差不多还有消息了吧……”

张田余说着,目光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有他们的希望……

千里之外,杭州岸边。

易卜拉新有些纠结,昨天那两个京城商人找他的事情,究竟是做不做?

易卜拉新在大明的基地在泉州,他们很多货物从那里出海或者进行交割。

至于杭州市舶司,他来的频率要少很多,这一次见面,如果不是希望多带一些丝绸走,他自己也不会过来。

按照他的意思,只需要和制造局的那些官员和商人们谈清楚,稍微有些库存的,就多发一些货物给他们。毕竟,没有人喜欢空仓或者半仓回去。

不过啊,今年是个丰年,丝绸的产量也不少。但是架不住来提货的人多,所以想要抢到多一些丝绸,是很难办到的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苦苦思索应该如何解决空仓的问题时候。

有两个大明商人主动找上他,但是么,并不是说要给他多余的布匹以及丝绸,而是另类的东西。

酒!

如果是别的,易卜拉新不用请示任何人,他自己就能拍板做决定。

可惜的是,就是因为是酒,所以才陷入两难境地。

易卜拉新算起来是波斯商人,有着自己的信仰,在他们的信仰里,是不能饮用烈酒一类的饮品。

不过么,他自己是个例外。

毕竟要穿过几万里来做买卖。所以他的实验很是重要。

品尝完几个系列的白酒之后,易卜拉新知道,自己要面对更加困哪的抉择。

因为明国商人提供的酒,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味道,而且,十分好喝!

喝起来便无法停下!

据其他饮酒人给出的意见,这些酒还要能运到西边,怕是能卖出天价!

毕竟,此时西方那些葡萄酒园子,都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体系。也还没有搭配好相关的标准化要求。

所以啊,面对这些,方书安就是在开着挂,净拿些后来的东西带给现在人。

这简直就是把脚放在面门,使劲踩人家脸啊,碾压式的那种。

易卜拉新想了很多,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两个大明商人,已经很自然的坐在对面。

当中一个胖子先开口,“怎么样,易先生,您考虑的如何?如果不合适。我再去其他家看看。”

526 易卜拉新的决定

胖子崔大福早就看出了易卜拉新的纠结,而他们要找的,就是这样纠结的人。

至于原因么,反正他是不清楚,上边让干,就这么干。

这两年没学会别的,只要是上边让干,就去干,最后基本都沾了便宜。

那些犹犹豫豫之人,却是各种错过。

瘦子庞大海在一旁舔一把小火说着,“易老板,要三思而后行啊,别急着做决定。没事,咱们的买卖,不是非要强求您干。要是不方便,直说就行,东西还算不错,找别人家,问题不大,您不要有心理负担。”

一番话说将下来,像是个不愁卖的买卖。之所以找易卜拉新,是因为关系好,或者是处于某些目的考虑。

易卜拉新在大明几十年,从他做水手的时候,就跟这些大明商人打交道,不过,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现在还搞不清楚。

谁知道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脑子,为何大明商人能琢磨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要说那酒,只要运过去,利润肯定惊人,先不说远在西边威尼斯那些人,就是在奥斯曼都能卖出极好的价钱。

至于在果阿,那些佛郎机人肯定也喜欢。

虽然奥斯曼与自己的信仰差不多,但是在奥斯曼,饮酒并不是大问题。

尽管易卜拉新无法在自己的母国贩卖那些酒,销路却是不差。

只要自己不喝,应当就没有影响吧。

至少,这样也不违背教义啊。

而且,退一步不说,如果自己不接这一单买卖,再被其他商人,尤其是那些闻着味道的佛郎机商人知道。

如果那样的话,对于自家商队将会是严重的打击,此刻尼德兰商船开始在南洋坐大,再有此前就强横的佛郎机商船队,它们两者不管是谁能拿到这些白酒贸易的订单,都将会对自己的实力有极大提升。

很明显,面前的这两人,并不知道南洋商船的形势。他们来找自己,也还是因为惯性思维。毕竟几百年来,波斯商人和巴格达商人,一直是南洋的主力商队。

远在西边的威尼斯商人,过不来。

而佛郎机商人崛起还不到五十年,尼德兰商人更是二十年都还没有。

易卜拉新在权衡利弊,对面两人何尝不是在利用心理战术呢?

崔大福和庞大海的双簧,自然也是在营造一种假象,好像真的不缺人买的氛围。

上头说过,现在南洋上商船队的势力复杂,既有老牌的波斯人,也有新崛起的佛郎机和尼德兰人。

若是单纯的要卖高价,自然是尼德兰人合适,因为他们首先是纯粹的商人,基本上很少有附加的政治诉求在其中。

其次的选择是波斯商人,毕竟他们在华夏土地上经营超过四五百年,和奥斯曼算起来也能说是同气连枝。

最差的选择才是佛郎机人,不论怎么说,他们多多少少都有野心。

不过从另一个层面选择,尤其是涉及到稳定的问题,还是要说易卜拉新等人。

毕竟波斯商人枝繁叶茂,实力雄厚,距离他们的大本营也近。

尼德兰商人虽然纯粹,但是时间短,整体实力要差,能不能维持白酒的运输,还是个问题。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易卜拉新还是作出决定。

“二位老板,我此番船队还有三成空仓,先将这些装上,到泉州让长老们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最初不出一个月,就有答复,如何?”

按理说,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

但是上头给他俩的时间可没有那么多,所以还是要先拿到确定的方案,要是等一个月再出货,那造成的影响不知道多大。

“易老板,您的心思我们能明白,但是,真要是等一个月,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东西是不是好东西,您也算是亲眼见过了。

咱们两个虽然在杭州有些名气,但是在大明还排不上号。要知道,要不是因为国丧,这些酒根本就没可能卖给外地。本来吧,大部分是要拉到北疆,与那些蒙古人交易。可能你们不了解,蒙古人对好酒的渴望,全天下都找不到几个。”

易卜拉新知道现在面临的情况,这也是他为何要等一个月的原因。“蒙古草原上都是荒无人烟的草地,那里的贵人们才多点人,他们穷困潦倒,可是饮不起!”

得益于当年蒙古西征,中东和西亚国家,都知道蒙古帝国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但是么,今时不同往日,蒙古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横跨万里的大帝国了。

“易老板你可能有些时日没去过北边,这么说吧,两年来,蒙古自平民以上,兜里的钱猛地就多了起来。

“他们会有钱?难道是牛羊大丰收了?”易卜拉新不太相信,那些蒙古人怎么会有发家致富的路子?

“倒是也差不多,尼德兰商人们一舱一舱卖的羊毛布,就跟他们有关。”

“什么?你是说……真的?”

易卜拉新再也坐不住了,羊毛布有多火,他是真的没想到。

按照波斯的气候,对于羊毛布的需求有限,谁知道那些威尼斯商人和尼德兰商人看见之后,疯了!

对羊毛布的渴望,直接促成尼德兰商队不远万里越过果阿,越过泉州,直接到杭州来接货。

要知道,此前他们大多是在果阿以西活动,了不起能到南洋诸岛上去收购香料。

就算在满刺加和淡马锡落脚的时候都少的多。

直接到大明,也是在广州和泉州,深入到杭州,还是羊毛布的主要功劳。

“原来那些羊毛布和草原有着重要的关系,那么看起来蒙古人真是富了。富了好啊,有钱好,省的他们再去打打杀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蒙古人弯弓上马。”

易卜拉新作为中东人,当然知道蒙古西征的影响有多大。

要是没有窝阔台的兵马,或许他们现在的国名还叫绿衣大食。

“易老板,话已至此,您可是想好了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要是你们现在不上手,下次再想进来,那可就不是现在,咱们俩给您谈。到时候,不管进了谁的嘴,再想出来可是不易。”

崔大福说到。

进嘴的东西,当然没有人愿意撒嘴。

比如说尼德兰人对于羊毛布的把持,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看好这些厚实的布料。

谁能想到,会在西边引起强烈的反应?

现在又有酒摆在面前,易卜拉新的国家虽然不会大量消耗,但是他明白,这些好品质的酒,价格还不贵,定然会崛起!

据他所知,那些盘踞在果阿和马六甲的佛郎机人,最喜欢美酒。

相比大明提供的纯净白酒,那些都是什么东西,浑不拉几的样子,过滤多少遍都没有办法做到纯净!

再看看大明的这些白酒,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配方。

每一滴都像是清水一样!

难怪他们敢于叫自己的东西叫做白酒,并且啊,还有不同品种。

有入口辛辣但是绝对够劲够香醇的京华醉,有入口绵柔香气悠长令人回味的醉美人,还有入口香甜十分带着果味的醉花阴。

总之,易卜拉新相信,这几种酒,都能在市场上找到他们的需求人群。

并且会是爱上就不会放手的那种!

关于运送美酒,其实不是难题。

因为自从大航海以来,运输酒水是最先得到解决的问题。

因为在很多时候,酒水都是作为饮用水替代者的身份出现的。

说起来,还是因为卫生情况差。

文艺复兴开始以后,虽然欧洲人都在努力的改善卫生环境,但是在工业革命之前,效果并不明显。

水污染的情况,十分普遍。

而民众如果引用生水的话,感染病菌的概率很高。

经过发酵的酒水,因为当中的营养成分已经被菌类代谢成为酒精或者其它物质。

当中的杂菌要么失去了营养来源,要不就被酵母菌等对人体没有危害的菌占据。

就很少有可能致病,因此,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低度酒作为普遍的饮料,来代替水的存在。

大航海上,卫生问题比陆地上还要严峻,所以他们也就养成在船上带大量酒的习惯。

不但能作为放松解压的好东西,还能成为代替淡水的重要来源。

所以对于远途运酒,各国商队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有神通。

“这样,两位,你们给我两天时间,我去杭州城内,找其他几家商号商议一番,若是可以,我们直接吃下未来两个月的货物,等到后面的事情,我从泉州过来,咱们再谈,如何?”

易卜拉新站起来,学着汉人一般的做拱手礼。

要是忽略他的白帽子,以及高鼻梁浅色眼珠,还真是一个白花花胡子老大爷的模样。

毕竟在大明的几十年,除了相貌上是个波斯人,其他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甚至于他的小儿子,说波斯语还不如说汉语来的流利。

看着他离开,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希望。

易卜拉新是不可能放弃机会的!

崔大福和庞大海在杭州忙碌,北方也没有闲着!

他两人可不是单纯的忽悠易卜拉新,因为不管在宣大还是甘肃,都有人在接洽!

别的东西,比如铁器或者是粮食,卖给北方或者西北方的时候,要全盘考虑,防止形成资敌的可能。

但是卖酒可就不一样了,酒水虽然消耗大量粮食,但是在产值上,要远远高于粮食。

本来这两年因为羊毛以及其他牛羊制品的事情,有些人已经有意见了,因为他们觉得,给蒙古人留的利润空间实在是太大!

当然,这件事最终涉及到国策,虽说有些人有意见,但是并不能影响到国策。

此间的道理,方书安当初曾经和李汝华讨论过。

毕竟现在户部在羊毛贸易当中,占据的是大头。

如果说给于蒙古的利润偏高,那么给大明留下的部分就少。

表面上看,账算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那些算账的官吏们,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边疆的稳定!

过去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穷,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也就只有去南边找吃的。

进而形成了大规模南下的局面。

但是啊,当草原上的人开始富足之后,谁还愿意丢掉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去抢劫还不如他们富足的农民呢?

因为羊毛贸易的盛行,近几年,草原的变化极大!

以前是人们拼命的向大明边境靠拢,因为那里能想办法“搞到”粮食。

但是随着牛羊产业交易的顺利进行,人们边开始向草原深处迁移。

因为集中在边境的话,草场根本就不够!

而在草场耐受前提下,尽可能多的繁殖牛羊,现在已经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以前是羊皮和羊奶、羊毛、羊肉卖不出去。

现在么,反正收奶干的贩子都已经套着车队在草原上串着收货,还有什么东西是卖不出去的?

这会儿让他们离开心爱的草场,去和边境的明国人做对?

打死他们才不去!

因为已经有人发现,除了和市周边,其他地区的大明子民,生活条件甚至还不如他们好!

大户们吃穿用度好起来后,对下边的剥削减少许多,于是底层牧民也有了生存的可能。

解决了吃饱和穿暖的问题,又不想去打仗,饮酒作乐是个好办法!

可惜啊,蒙古人从来就缺乏酿酒的基因,而那些和市运来的酒,好喝是好喝,就是,太没劲了!

一大坛子酒下去,都喝不倒人,像是喝了假酒一样!

长生天的子民,怎么能这样款待客人?

一坛子酒都还不倒,要么是招待不到位,要么是酒不行!

很明显,牧民们将罪过都归咎在酒水的问题上。

毕竟,酒水酒水,不只是说说而已,除了那些运来的高粱烧酒外,别的酒还真不够劲。

至于高粱烧酒,虽然有劲,可惜味道不咋样,有些辛辣呛嗓子,并且喝下去也难咽进去。

而这一切,突然都变了。

因为不知道何时,大明的商队送来不少新酒。

这些酒跟原来的那些比起来,简直是太好喝了!

货比货得扔!

原来的那些什么高粱烧,玉楼春,统统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看重了这些所谓的白酒。

因为听明人的说法,白酒价格不贵,而且,好喝啊!

527 一发入魂

蒙古草原,昼夜温差大,尤其是牧草枯黄以后,九月便开始飞雪。夜里面,不饮上些能发热的烧酒,人都要冻抽抽了。

此次大明商队带来的烧酒,品质极佳不说,售价还十分亲民,从几文到几十文都有。

让贵人们去喝几文钱的酒,不现实。同样的,让牧民们喝几十文、上百文的酒,同样不现实。

闻风而动的蒙古商人们,都涌向了张家口,据说在那里,大明北向的大商户,刘大康在等着他们。

刘大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挂钩蒙古草原的种种财富。

算起来,他也是宣府老人了。

以前吧,也就是做一些小买卖,被晋商压制之下,没有什么大动作。

但是从晋商在粮食大战中败退以后,北方与蒙古的交易,渐渐转到刘大康的手下。

他和张田余的沟通极为顺畅,也是晋商一派天生的敌人,做起事来合适且妥当。

再加上还有些工坊也在宣府,刘老板渐渐成为口内外数一数二的商人。

当然了,这并不是他机会把握的准,归根到底还是抱住方书安和张田宇两人的大腿。

在大明,谁不知道,做买卖抓住他两人,只要跟着走,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前往张家口的大道上,数骑纵横,掀起一面尘幕。

巴达礼很着急,因为最近科尔沁的地位越来越不重要了。

也不是说不重要,因为本来比人家虎墩兔那里就差上一些档次。

所以就更加要在其他的地方努力,争取迎头赶上,比如说提前一些时间赶到。

喀尔喀比起科尔沁,和大明的关系要更好。

要是仅仅喀尔喀也就算了,他们争不过,但是看现在的意思,就连其他一些部族的的贸易额也要追上科尔沁。

凭什么?

“扑尔盖兄弟,你们来的够早啊。”

巴达礼赶到张家口约定好的酒楼时候,发现喀尔喀的使者——扑尔盖,已经到了。

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巴达礼要到的更早。

侧面也能说出来,人们对于烧酒的事情,是多么重视。

“大王子,您来的有些晚啊。”扑尔盖说到。

“不敢和你们比,你们到底是近,我们要远得多。”巴达礼一边说着,一边找到自己的位置。

等他看看四周,似乎没有几个其他人,尤其是正在和他们竞争的几个部族,他们的代表似乎都没来。

“扑尔盖,那几个人怎么不在?”他嘴向一边呶呶,指向空出来的位置。“按照习惯,他们到的不是都挺早?”

“大王子,您可能不清楚,此番,来的人并不多,总共也就咱们四家。”扑尔盖小声解释着。

“只有四家啊,难怪没有他们……”巴达礼学着汉人捋着自己胡子。

不过这样一个动作,在扑尔盖眼里,更加表现出了巴达礼强作镇定的心理。

那样捋胡子的动作,都是上年纪的长者才会做出来。巴达礼不过三十岁上下,做起来怎么看都不协调。

即便是因为他常年在草原奔波,看起来和关内四十余岁之人差不多。

“难道说,这次的意思,是几家平分,而不是像原来一样,找到多个代理?”

巴达礼想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如果来的人少,那么看来就不是让几个部族合一个,最后分成四五个代理完事。

看现在的意思,一共也就到场四个人,那么最后下来应该不会超过两个。

“大王子,我与您的看法类似,这次他们的意思,应当是不要太多代理了,毕竟人多以后,更容易打架。”

扑尔盖说的很直接,巴达礼点点头表示赞同。

自从辽东建奴事件之后,大明在草原经营的策略进行了修订。

此前他们更加倾向扶持相对弱的一个,去对抗最强的那一股势力。

比如此前在辽东,叶赫部是最强的那个,建州部不过是用来牵制叶赫部。

谁知道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建州部慢慢变成的最强的那个。

而在辽东平复之后,朝堂对于草原的政策,最开始是倾向于喀尔喀。

但是啊,今时不同往日,因为财富的存在,喀尔喀膨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基本上一年时期,整个部落的财物情况就有了大幅提升。

如此一来,宣大总督赶忙向朝堂陈述详情,权衡利弊之下,后来的事情,便在草原找到几个不同的代理。

权力分散以后,至少无需担心喀尔喀或者科尔沁继续快速膨胀,不会发生一家独大之事。

一会儿,刘大康便陪着一个人进来。

打完招呼之后,那人的位置竟然挨着刘大康!

看来,是京城来的贵人,一般人不可能得到刘大康如此礼遇。

“诸位,首先感谢你们赶到此处,接下来,咱们也不废话,直接开始吧。”

刘大康并没有介绍身边人,而是选择开始。

如此,更让巴达礼郁闷了,一个地位能和刘大康平起平坐之人,竟然没有一点名声?

“大王子、扑尔盖大柜……”

刘大康简单做一个开场白,便继续说着。

“诸位想必也知道,我大明正值国丧,所以禁止欢愉。明人不说暗话,那些给各位提供的酒水,可不是特别制作的样品,它们是专门从库房当中取来,可以代表大明酿造的技艺!”

对于酒的品质,几个人度没什么说的。那些样品,已经能够让他们满意到惊艳!

此前前来,并不是来确认酒的品质,而是接下来的事情……

“好了,我说完了,诸位有何疑问,现在开始提问。”

刘大康说完,便端起茶水,啜饮几口。

说是喝茶,其实是思考一下下边该怎么说,顺便观察一分,几个人的态度。

“刘老板,我想问问,这个代理权,是每年更换还是和其他一样,一签三年,最后有优先权。”扑尔盖问着。

“很抱歉,每此番合约,只有三个月,到期是优先权!”刘大康回答的很干脆。

“什么,才三个月?”巴达礼有些着急。

原来还以为,没有三年的话,至少有一年吧。

结果,看这意思,是连半年都不想给!

当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不行,三个月太短,前期刚刚弄完,马上就要重新签合约,谁知道最后是怎么样的情况?”

对此,扑尔盖很快就表达了他的不满。

虽然都在反对,但是他们心里明白,也就是为了等到国丧以后,看看后边朝堂的政策。

“这个啊,我是真做不得主。不如你们去京城,向朝堂提出要求。我们说的的事情,他们可以不看,但是你们的想法,那就重视的多了!”

这样也行?

几个人面面相觑。

不过转念一想,刘大康说的应当是真的。毕竟如果只是他们商户们提要求,那说到天也不过是利益问题。

了不起也就是多卖些和少卖一些的区别。

但是如果放在朝堂上的话,就是另一种情况。

除了利益的问题,还会涉及到外交之事,甚至关系到边疆的稳定。

所以说啊,刘大康这样的说法,很是合情合理。

“现在是国丧期间,产量能够供应草原的需求,如果后来,大明取消限制,在销量极大之下,如何能够保证满足?”

巴达礼的问题也很重要,现在还好,毕竟大明没有多少消耗,真要是等到那时候,草原的市场已经打开,东西却没有的卖,那可怎么办。

“放心,我们的工坊很大,别说是供给大明以及草原,就是再往西,或者往北,都能供应充足!”

刘大康对酿酒工坊的信心很足,按照此前囤积的粮食,供应他们根本就不是问题。

“诸位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就把各自的条件报出来吧,和以前一般,一会儿直接公布结果。”

不管是喀尔喀还是科尔沁,都只不过是白酒在蒙古草原的代理,是纯粹的代理,并不涉及政治诉求。

所以此次展开的是纯粹的公开投标模式,也正是方书安开放新产品代理时候,在大明最常用的形式。

结果其实没什么悬念,另外两个来的部族,论规模比喀尔喀和科尔沁小上太多,体量不足以支撑他们给出特别好的条件。

并且,两部平日里,一个日常附议虎墩兔,一个则跟着科尔沁眼色行事。

所以在报价和条件上,或许就是多留个心眼,根本就没办法和两部相提并论。

如此,最后就是喀尔喀和科尔沁,两股最大的实力分享。

刘大康笑呵呵的与两人谈完合作要点之后,话锋一转,“烧酒上的事情,就是上边咱们说的。基本上,条件很不错,至于别的,想要谈的话,就随我去京城吧。”

从张家口到京城,没有几百里,过去也方便。

但是两个人有些犹豫,尤其是巴达礼,他甚至有些担心,这是不是大明做的局!

可是,他又很纠结。

因为现在的局势,大明没必要图他那点东西,并且两人的合作也很是愉快。

有人要联合刘大康搞自己?

巴达礼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啊,那些能和他竞争之人,已经在上次的兵变未遂里被干掉。

如此一来,便更加无人能够干扰到他。

“刘老板,您交底一句,我们去,到底能争下多少,如果少的话,我们索性就不去了!”巴达礼这句话,一半算是试探,另一半就是找台阶。

如果刘大康回答的不肯定,那么他就不去京城了,反正有几个月,还有优先权,到时再去干就是。

不过,刘大康的回答很直接。

“实不相瞒,朝廷里有人不看好烧酒,你们去,就是告诉他们,是真的有订单,而不是空生产烧酒。”

刘大康的回答,实在是太直接。

按照他的意思,两人就是去现场当托去。

不过么,他们是要真的下单,也确实是有这样的需求。

那样的话,去京城看看,似乎也不错……

南北都有人在想办法卖白酒,为了钱奔波。

而在京城的方书安,最近没有安排特别占据时间的工作,因为,他有另一件事情要忙!

时间终于到了……

一大早熊芷晴的肚子就开始阵痛,方家花重金请了三个稳婆,都是京城里最有经验的接生婆子,三个稳婆见惯大场面,其中以姓马的稳婆为首,其他两个打下手。

平时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接生这个方面都是盛名人物,谁也不服谁。

这是方书安第一个孩子,他也不敢怠慢,早早就开始准备,但找三人接生的很多,其中不乏皇亲勋贵,方家的牌子并不好使,三人开始都没接,还是朱由校听说此事,让人用自己牌子去请,三人才来。

到中午时,熊芷晴呻吟声已经由开始的高亢变得虚弱,孩子仍没有生下来,急得方书安就想冲进去,被家中婶婶拦住,急说使不得。

此时的观念不同,男人无论如何是不能进产房,否则,便会沾染血光之灾。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担心。

大明的医疗水平,很多在后世算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都不好解决。

林月华和灵儿两人离得不远,方书安原说不让两人过来的,但林月华坚持要来看看。

她的心里,还是不服气啊!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播种这样的事情,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有人辛辛苦苦耕耘,只要日子差不多,几乎每天都在努力。

结果一两年时间过去,愣是种不上。

而有些人,纯粹是无心插柳,甚至是有意避开日期。

但就是这般,仍然会一发入魂。

或许,终究还是运气问题?

林月华心事重重,按在廊柱的上的左手青筋鼓胀,右手的指甲也已经掐进肉里,内心的痛苦此时才露了出来。

灵儿没去注意自家小姐异样,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熊芷晴的惨叫声吓到。

没有见证过之前,还以为生孩子也就是瓜熟蒂落,到时候按时自己爬出来就是。

谁知道,她还是太年轻了,原来竟是这般的夸张!

女人生孩子原来这么痛!

她抱着一根廊柱,俏脸苍白,却还不时向熊芷晴产房瞄两眼。

早点出来吧,早点出来,谁都能少受点罪……

方书安已经如同一只即将暴走的凶兽,他在产房前来回踱步,方家仆役躲得远远的,怕被方书安怒火烤着。

少爷何曾像是今日一样!

他们都没有见过此等状态,如果真的遭道枪口上,还不知道会怎样!

所有人的心都在悬着,忐忑的厉害。

这样的煎熬,何时才会是个头?

528 双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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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处在过度的压力当中,尤其是还在从事某件事情的时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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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说的好,越是担心一件事,越是避免错误。已然不会阻挡错误的发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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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件,当年正当气氛紧绷的人们都受不了的时候,忽然,传来声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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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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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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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支棱起来耳朵,听那声音似乎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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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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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婴儿啼哭响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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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其他时间,婴儿的哭喊,可是做母亲和仆役的噩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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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们敢哭,必定会占用大量的时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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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与眼前的事情来说,就是截然不同的情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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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哭喊对于等候的人来说,是解脱,是大解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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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简直就是来自仙界的音符,方才还在团团转的方书安,马上便停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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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响,不但救了方书安的心,同样也是其他人的救世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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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气氛一直紧张,压力一直持续下去,神仙知道还会发生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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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方书安,也是调控情绪的高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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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声喊,瞬间让他改了状态,立马变得气息沉稳,一派高人气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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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之前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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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下人们纷纷揉着眼睛,确认他们是不是看花了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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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翻书比翻脸快,那翻书还需要时间,看看他们家少爷,根本就不需要翻书的时间,瞬间就能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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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别的来说,这份功夫实在是一个高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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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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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产房终于有了动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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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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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姓马的稳婆打开门,冲出来报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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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劲头,比她自己得了孩子还要兴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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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管家早就说,不管是公子还是千金,赏赐都少不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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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是,方家今时今日的地位,钱财自然是不缺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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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老方来说,如果是儿子,那不错。如果是女儿的话,反而更好。<r/>

<r/>

至少是女儿的话,不用那么纠结应该如何排名的问题。<r/>

<r/>

“恭喜方大人,贺喜方大人,是个千金,老婆子这厢跟您讨喜了!”<r/>

<r/>

方书安笑道,“哈哈,同喜同喜,辛苦您了。”<r/>

<r/>

说着,便掏出来几张票据,塞给她。<r/>

<r/>

马婆子也是个机灵人,现在给的都是多余的赏钱。既是赏钱,当然没有道理就这样子打开,她满脸堆笑,直接将之收了起来,只是一个劲的表示感谢。<r/>

<r/>

反正……<r/>

<r/>

多说感谢又不值钱。<r/>

<r/>

比她更高兴的,还有一个人!<r/>

<r/>

那就是林月华,她也听到马婆子报喜声。<r/>

<r/>

尤其是在听到是个女儿之后,瞬间收摄心神,面露笑容。<r/>

<r/>

方才的嫉妒啊,着急啊之类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r/>

<r/>

好啊,很好,女儿好啊!<r/>

<r/>

只要是女儿,那么她就还有机会,她和熊芷晴的而关系就还有缓和的空间。<r/>

<r/>

如果是个儿子,那就是十分尴尬的局面。<r/>

<r/>

虽说熊芷晴会是平妻,但她到底进门晚。虽说是长子,但并非是嫡子,所以说,女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佳。<r/>

<r/>

将来无非嫁妆丰厚些罢了,不会涉及到争位子等层面。<r/>

<r/>

想到如此,她终于放宽心清,可以去面对该面对的人了。<r/>

<r/>

检查一番衣服和妆容,没有什么差错以后,就想去看看熊芷晴……<r/>

<r/>

后宅当中,方家祖母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待什么什么。<r/>

<r/>

她一手扶额,在闭目养神,但是周边伺候的人一点也不敢怠慢。<r/>

<r/>

“生……生……生了……”<r/>

<r/>

仆役一边喊,一边跑着,将消息呆了过来。<r/>

<r/>

“老夫人……那边生……生了。”<r/>

<r/>

“是男是女?”老祖母没有睁眼,动作也没有变化。<r/>

<r/>

“是位千金!”<r/>

<r/>

“哦?”老祖母睁开双眼,手也不再撑着额头。<r/>

<r/>

似乎一声轻叹,她便抚了抚膝上的一只锦盒。<r/>

<r/>

只是,周边之人看老祖母的面庞,何曾有半分的可惜神色?<r/>

<r/>

那声音是和少许人传来?<r/>

<r/>

那也难怪,老祖母什么年纪,何种风风雨雨不曾见识过?<r/>

<r/>

眼前的事情,虽然会让她有心情是的波动,但是还不至于形成重大影响。<r/>

<r/>

这,就是大家族曾经的掌舵人,该有的气度吧。<r/>

<r/>

一时间,整个方府都变成欢乐的海洋。<r/>

<r/>

新添一个小千金,尤其是方书安的孩子,方家年轻一代最看重之人的后代,别的不说,赏赐的事情,肯定少不得!<r/>

<r/>

人们议论纷纷,都为之高兴。<r/>

<r/>

不过,正在在众人以为万事结束时,姓刘的稳婆冲了出来。<r/>

<r/>

怎么得?<r/>

<r/>

看见她脸色之人,心齐齐提了上去。<r/>

<r/>

看样子,绝对没有那么简单!<r/>

<r/>

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r/>

<r/>

果不其然,刘婆子在马婆子耳边耳语一番,马婆子立刻变了脸色。<r/>

<r/>

方书安见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难道说,真出了什么意外?<r/>

<r/>

而且还是那种,两个人都无法解决的事情。<r/>

<r/>

那……<r/>

<r/>

实在是太可怕了。<r/>

<r/>

身在大明,很多后世事情还没有好的解决办法。<r/>

<r/>

不说别的,像是羊水栓塞,此中难题就是在科技高级发达的后世,都是死亡率极高的事情。<r/>

<r/>

若是在大明,那基本上就需要放弃治疗了。<r/>

<r/>

除此以外,很多已经能完整解决的问题,在大明都是无能为力。<r/>

<r/>

比如说,大出血;比如说,妊娠高血压等形成的综合性反应;放在这里,都是难以挽回的局面。<r/>

<r/>

脑海中做了最坏的打算以后,他才敢开口问。<r/>

<r/>

“究竟出了何事?晴儿可还安好?”<r/>

<r/>

不过他着急归着急,却没有办法。<r/>

<r/>

但是看看眼前的两个婆子,方才的瞬间过后,也没有了主意。<r/>

<r/>

马婆子示意刘稳婆赶紧回去,向方书安施礼笑道,“夫人确实出了些问题……”<r/>

<r/>

“啊,真的有问题!”方书安听到,脑袋嗡一下的炸了!<r/>

<r/>

看来究竟是没有多过去啊……<r/>

<r/>

该怎么办!<r/>

<r/>

“大……大人……莫要如此,先让婆子说完。”<r/>

<r/>

“你……先说吧。”方书安无奈的揉着额头,他确实有些头疼,不知改怎样开始。<r/>

<r/>

“我是说,夫人怕是双生子。”<r/>

<r/>

双……双生子?<r/>

<r/>

方书安听到这句话,瞬间像是满血复活一样。<r/>

<r/>

娘的,白担心了白天,这婆子啊,手艺好是好。但是说话大喘气的样子啊,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r/>

<r/>

如果是个情绪耐受能力差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抢救了。<r/>

<r/>

“老婆子要去忙活,方大人勿忧。”<r/>

<r/>

婆子说完,也跟进跟了进去。<r/>

<r/>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方书安的本事如此之强,你们看见没有,咱这个就叫,不发不已,一发双靶!瞧瞧,这可是能力的体现啊!”<r/>

<r/>

方才还抑郁的方书安,瞬间再改换状态。<r/>

<r/>

好家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是双胞胎!<r/>

<r/>

那自然是极好的,现在他家大业大,多养活个孩子算什么!<r/>

<r/>

双胞胎女儿的生活,想想就是极为幸福的。<r/>

<r/>

眼看他迈步的姿态,已经变成老员外才有王八步。<r/>

<r/>

而已经走了几步的林月华,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些摔倒,心又提了起来。<r/>

<r/>

双生子是几个意思?<r/>

<r/>

究竟是一男一女,还是两个女儿?<r/>

<r/>

两个女儿的话,还好些,如果是一男一女……<r/>

<r/>

天啊,她连想都不敢想,以后熊芷晴在方家的地位,那还了得!<r/>

<r/>

虽说自己年长,还是个大,但是在两个孩子的加成下,熊芷晴才会是最有存在感的那个人!<r/>

<r/>

传信的仆役飞一样的冲向后宅,老祖母还在抚摸着盒子,同时在笑眯眯的接收别人的祝贺。<r/>

<r/>

“老夫人,大……大喜事……”<r/>

<r/>

仆役虽然喘着粗气,但是没有等到老夫人询问,便自己说出来,“少奶奶怀的是双生子!”<r/>

<r/>

“嗯?”<r/>

<r/>

老太太尽管涵养极深,但是闻言之后,再也按捺不住。<r/>

<r/>

“扶我起来!”<r/>

<r/>

她不带一丝感彩的话语,让人们心里一咯噔。<r/>

<r/>

刚才还好好的老夫人,怎么会因为一句话,而改变的这么快呢?<r/>

<r/>

被人搀扶着,老夫人上了步撵。<r/>

<r/>

毕竟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尽管实在院子里,老方也安排了步撵,供老夫人在府里行走。<r/>

<r/>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小院。<r/>

<r/>

听闻老夫人到来,方书安赶忙迎出来见礼。<r/>

<r/>

“好了,无需多礼,坐下说。”<r/>

<r/>

“是,奶奶。”方书安一边说着,一边着人拿来一把椅子。<r/>

<r/>

“奶奶,您先坐,咱们慢慢说。”<r/>

<r/>

而刚才还要离开的林月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回来坐好,侍候在一旁。<r/>

<r/>

看着面前俩人,老祖母欣慰的笑笑。<r/>

<r/>

多好的孩子啊,都不是捣乱的。不过,毕竟是老江湖,虽然两人都很平静一样。<r/>

<r/>

但是么,实际表现仍旧有差距。<r/>

<r/>

虽林月华在竭力装作平静,但任谁都能看出其身子紧绷。<r/>

<r/>

都现在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r/>

<r/>

老祖母经历过类似的大风大浪,她也明白林担心的是什么。<r/>

<r/>

她微笑的摆摆手,让林月华走近,温言道。<r/>

<r/>

“你是个好样的,熊氏这第二胎无论是男是女,并不重要,书安自己也不是什么嫡子长孙,可方家还是要交到他手上。”<r/>

<r/>

这一番话,虽然没有承诺什么,但是起到的作用很好。<r/>

<r/>

林听闻之后,表情瞬间就从就变得如沐春风。<r/>

<r/>

而且,绝对不仅仅是装出来的那种,而是发自内心的解脱。<r/>

<r/>

或许,这就是老而为妖的真实写照吧……<r/>

<r/>

好在,婆子们很快也传回消息。<r/>

<r/>

第二个仍旧是千金,皆大欢喜的局面……<r/>

<r/>

熊芷晴生产的问题完美解决,方书安也总算是有时间,来兼顾到白酒的外销事情当中。<r/>

<r/>

要说实际操作的话,确实也有些困哪,不过么,都在控制当中,尽管不断有新问题产生,却总是能够及时解决。<r/>

<r/>

相比之下,阻力更大的地方,不是国外那些商人们对白酒的认可问题。<r/>

<r/>

最大的阻力,来自国内,来自朝堂,尤其是因为涉及到粮食。<r/>

<r/>

几乎清流和东林党人们,都在反对白酒的大规模酿造和外销!<r/>

<r/>

朝堂之下,为此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r/>

<r/>

老方为何不在府里,就是因为有一只在争吵,所以他只能在宫里和那些反对者斗法。<r/>

<r/>

尤其是消失一段时间的左光斗,此刻正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疯狂的攻击着卖酒的政策。<r/>

<r/>

“陛下,酒是何物,酒乃粮华。他们不单单是谷物所化,更是集天地之灵气精华!原本就应该是少数人能品尝到的好东西。<r/>

<r/>

如今我大明风调雨顺,仓廪殷实,所以能让更多的老百姓,尝到粮华的味道。<r/>

<r/>

这样的话,本无可厚非,但是,将烧酒卖出去的做法,实在是有失思考!”<r/>

<r/>

左光斗的观点很明确,白酒是稀罕东西,尤其是高度数白酒。<r/>

<r/>

他多多少少了解过白酒尤其是烧酒的生产过程,虽然别的小工坊达不到方书安他们的效果,但是中间需要消耗多少粮食,产生大致多少酒,他也算清楚。<r/>

<r/>

所以在此事上,他还真是做得游刃有余。<r/>

<r/>

“陛下,此事臣不敢苟同!白酒固然是粮华,但是要看什么样的精华。如今他们酿造的酒,虽说比一般的技法时间长久。但是酒的产出率却很高,算起来的话,粮食消耗量,会比小工坊低上很多。”<r/>

<r/>

李汝华作为次辅,此事他不方便直接下场,但是酒本身的情况,还是要有人说清楚。于是,便有了工部官员刚才的一番言论。<r/>

<r/>

“这些还是次要,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价格大降。要不是商人们用保底家收购粮食,今年粮农们还中不种?这些个问题,也要考虑在其中啊。”<r/>

<r/>

“为陛下分忧,为大明分忧,本来就是每个臣子和子民的本分。难道做这些,还要求怎么样的回报么?”<r/>

<r/>

左光斗准备的很充分,他抛出一个问题,对面便有人开始时讨论起来。<r/>

<r/>

可惜啊,别人没意识到,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东林党在提出,而且啊,问题似乎是一个套着一个。<r/>

<r/>

看那样子,分明是故意在找到无法解决的问题!<r/>

<r/>

“陛下,本朝也不过短短几月的禁酒时间,等到事情过去,人们还是会喜欢本地酒。那时候,朝廷已经将单子做出去,产量都给了远在海外的其他国家。那样的概况下,究竟该怎么办?是该优先订单,还是优先本国子民?”<r/>

<r/>

事情怎么看,都是一个坑啊……<r/>

<r/>

<r/>

529 清流的反击

<r/>

反正现在,作为方书安等人的对手,他们是学乖了,不到特殊时刻,绝对不会站起来反对。<r/>

<r/>

在后边打冷枪,掣肘,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效果不一定差。<r/>

<r/>

“陛下,今年粮食产量虽高,但是不能保证每年都如此,臣以为,还是不要大量酿酒的好,还是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才是最好的打算。”<r/>

<r/>

清流当中,老顽固不少,他们执着的认为,粮食就应该拿来吃,而不应该大量酿酒。<r/>

<r/>

东林党众人,尤其是左光斗,看见清流那些人开始冒头之后,便选择了低调。<r/>

<r/>

他们引火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怎么交锋,是清流的事情。<r/>

<r/>

泰昌登基之初,提拔不少清流和东林党人。<r/>

<r/>

这些都是按照万历的要求,要平衡朝堂。<r/>

<r/>

按照他的意思,是担心泰昌压不住朝堂。毕竟万历在位几十年,当初能和他对手的张居正之类,早就被搞的名字都成了禁忌。<r/>

<r/>

现在么,泰昌刚上位,朝廷还都是以老方马首是瞻。万历担心儿子没有自己的手段,所以初衷就是让朝堂上多两方势力。<r/>

<r/>

至少不能让齐楚浙党为首的老方一家独大。<r/>

<r/>

不过么,泰昌心里知道,清流和东林党的作用,也就是防止方从哲等人权势过大。<r/>

<r/>

要是说想办好事情,还必须靠方从哲等人。<r/>

<r/>

东林党和清流,想要办好改革的事情,那是万万做不到。<r/>

<r/>

计划很美好,但是赶不上变化。<r/>

<r/>

谁能想到,最初的目的是保驾护航,等到现在,却成阻碍改革前进的事情了?<r/>

<r/>

如果现在朝堂上没有这么多清流和东林党,那么白酒外销根本就不会遇上什么问题。<r/>

<r/>

毕竟此前茶叶、瓷器、丝绸的销售,都已经十分成熟,每年只要定期做好订货即可。<r/>

<r/>

同样是外销,到了白酒这里,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唱反调?<r/>

<r/>

当然,也有粮食关系国计民生有关,出发点没有问题,可是不分青红皂白,有些说不过去。<r/>

<r/>

如果说粮食的产能有问题,那么大规模卖酒肯定不合适。<r/>

<r/>

东林党和清流们,此前并没有做过调查,自然不清楚,今年粮食的产量和进口量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r/>

<r/>

如果他们知道,光是整个商业联盟存的粮食,都能供应大明小半年的量,会是什么样的想法?<r/>

<r/>

当然,方书安和张田余,绝对不会说他们囤积了多少粮食。<r/>

<r/>

一旦有风吹草动,粮食的价格必然会大幅度下跌,那可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现象。<r/>

<r/>

但是吧,这个事情又不能一点都不提,要不然,那些清流还以为,粮食会是影响大明生死存亡的危机。<r/>

<r/>

好在,除了商人,户部也清楚粮食大致有多少富余。<r/>

<r/>

因为他们几个大型粮仓,已经存满……<r/>

<r/>

李汝华本来不想出列,但是看着那些清流们只会夸夸其谈,他也不打算让小弟出面,干脆自己出马得了。<r/>

<r/>

现在,他是越发的觉得,要和清流划清界限。<r/>

<r/>

此前吧,作为户部主事,他并没有在齐楚浙三党联合之内。<r/>

<r/>

事实上,作为户部一把手,那时候更多的是和老方顶牛。<r/>

<r/>

毕竟,不管老方要做什么事,只要是花钱,都需要向户部伸手。<r/>

<r/>

那时候,李汝华手里可是没钱,尤其是在辽事问题上。<r/>

<r/>

库房里干净的耗子都要饿死了,他怎么可能会与老方相处的高兴?<r/>

<r/>

事情么,总是不断的在发生变化。<r/>

<r/>

随着方书安等一项项行之有效的建议拿出来,整个大明的财物情况,迅速好转。<r/>

<r/>

于是户部在几年之内,从库房里漏风变成塞的爆满,这样的户部,怎么可能再和首辅对着干?<r/>

<r/>

更何况,他李汝华还因为工作能力的突出,成功进入内阁,成为次辅!<r/>

<r/>

这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啊!<r/>

<r/>

可以想象,在可预见的未来。<r/>

<r/>

只要不是有什么突然的变故,他就将是下一任首辅。在大明内阁历史上,基本就是论资排辈的过程。<r/>

<r/>

除非是,皇帝有意看重某一人,先将排在前边的某个人暂时拿下,发配到边疆当个什么要职,待上半年以后再调整回来,依旧进入内阁,虽说只是转了一圈,但是排名已经发生变化。<r/>

<r/>

此时,那些原本排在后边的成员,在顺位上已经靠前。<r/>

<r/>

不过,李汝华这次可不是为了投桃报李,他是真的清楚,方书安和张田余为了粮食事情,在背后做了多少工作。<r/>

<r/>

不说其他,在粮食疯狂跌价的时候,要不是那些商人们常开口袋收粮,粮价不知道会低到什么样子。<r/>

<r/>

也正是户部和商户们一起保住粮价,才让农户们有继续种植庄稼的动力。<r/>

<r/>

万一当时他们不想再种粮,那下一年的问题可就大了……<r/>

<r/>

想完这些,李汝华排众而出。<r/>

<r/>

“陛下!此事,绝对不是其他大人想的那样。没有调查过的人,万万不敢在此事上评论。先听我道来!”<r/>

<r/>

他说的十分强横。<r/>

<r/>

“圣上……”<r/>

<r/>

清流那人还打算说话,谁知李汝华直接打断。<r/>

<r/>

“先听我说完,各位了解情况以后,再说你们的观点!<r/>

<r/>

这一遭海外的买卖,先不说低价果酒占据很大比例,哪怕是粮食酒,也是在粮食大丰收的情况下!<r/>

<r/>

几位大人恐怕不清楚,今年粮食丰收到何种地步了吧。我就这么说,几个大库,现在都已经装满。就是这样,还都是商户们同时收购大量粮食的情况下!<r/>

<r/>

拜某些人所赐,今年我大明粮食大丰收,但是海外进来的粮食,不但没有减少,更是大幅度增加!若是灾荒年景,外来的粮食还真能雪中送炭。至于今年,按理说不应该有更多粮食进来,但是就不知道为何,偏生有大量粮食!<r/>

<r/>

再者,各位大人都清楚,今年的粮食都有个好收成,紧紧按照以往的良田,都会有大量的粮食富余。<r/>

<r/>

更不用说,如今朝廷在辽东大量开采农田,土里流油的黑土地,一天都能开采几千亩,这些农田出产的粮食,难道都要存着?<r/>

<r/>

只要是正常年景,粮食都会有富余,这个时候,不拿去产生更高的价值,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虫蛀发霉?”<r/>

<r/>

李汝华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r/>

<r/>

可是啊,老顽固们,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透彻?<r/>

<r/>

“李大人,你说的话,或许是事情。但是,谁又能保证,人家国外是真的有需?别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借机把酒卖到国外,实则是在偷偷贩卖吧。毕竟现在我大明国丧期间,寻常人是不允许宴饮。”<r/>

<r/>

“你!”<r/>

<r/>

李汝华几乎被这个老顽固的话气笑了。<r/>

<r/>

偏偏啊,他还骂不得,因为,对方的年纪,看起来比方从哲都大!<r/>

<r/>

也不知道,当初泰昌登基的时候,是谁从哪个角落里将这个黄图埋到胸口的老家伙挖了出来。<r/>

<r/>

常言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r/>

<r/>

那也要看清形势,如果是饱学大儒或者是老资格有能力有见识的官员也行。<r/>

<r/>

但是,看眼前这位胡子花白的老家伙,怎么都像是那种,把别人熬死以后,留下的最平庸之辈。<r/>

<r/>

因为别人都死了,他辈分高,就成那个权威之人!<r/>

<r/>

此人存在感之低,以至于李汝华都想不起来他叫什么,看站立的位置,也不是大官。这个岁数还能在朝廷当个小官,也真是难为他。<r/>

<r/>

“大人,怎么,我大明商人也是忠君爱国的好商人,朝廷既然说不让宴饮,他们断然不会将造出来的酒随便的卖给宴饮的人家。要是大人不信的话,大可以去一家一家监视他们的出处,看看谁敢!”<r/>

<r/>

说到后边,李汝华已经着急了,就差眼睛喷火。<r/>

<r/>

这都是什么样的人!<r/>

<r/>

当初户部犯难的时候,他们这样的老东西,是半个屁都不敢放,生怕找他们要钱一样。<r/>

<r/>

现在倒好,商人们辛辛苦苦想出来赚钱的法子,这些人却还要来捣乱。<r/>

<r/>

还是不是人?<r/>

<r/>

也难怪阁老不愿意和清流打招呼,虽然他们有时候会明事理,但是在改革这个事情上,似乎一直在唱反调啊!<r/>

<r/>

“老夫一把年纪,自然是有心无力,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不劳李大人吩咐,这就自请去监督那些人!”<r/>

<r/>

一句话差点将李汝华噎住。<r/>

<r/>

他倒是忘了,清流虽然大多时候也是嘴炮,但是真要是逼急了让他们干,他们也是能干!<r/>

<r/>

不像东林党有些人,只剩下嘴炮,一说真的去干,纯粹缩的没有影子。<r/>

<r/>

“老大人不能去,我们去,我从酿酒开始,就去酒厂看着那些人,看看他们敢不敢将酒卖给大明的子民!”<r/>

<r/>

李汝华听到这话,还没什么,毕竟他不是那么敏感。<r/>

<r/>

但是徐光启就不一样了,作为技术官员出身,他自然知道,在方书安的产业里,每一个都有很多的技术机密在其中。<r/>

<r/>

若真是让这些人去现场监督,那么还有什么秘密可言?<r/>

<r/>

这个事情不能答应!<r/>

<r/>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在别人表态的时候。<r/>

<r/>

徐光启噌的站出来,“陛下,此事不可!”<r/>

<r/>

李汝华纳闷了,他们想去就去吧,还能怎样,答应他们,整个事情就能够顺利的推进。<r/>

<r/>

现在突然改变主意,谁敢保证这些老家伙们,不会继续出幺蛾子?<r/>

<r/>

“徐大人……”他伸手招呼着徐光启,想要控制一下节奏,或者至少两人有个沟通。因为他不清楚,徐现在站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r/>

<r/>

“李大人,请听我一言。”徐光启朝他拱拱手,便继续说着,“陛下,此事不可!”<r/>

<r/>

泰昌也有些纳闷,徐光启不是和方书安站在一条战线么,怎么现在突然跳出来,难道是有什么内部矛盾?<r/>

<r/>

不过,身为内阁大学士,泰昌也只能先听听他的话。<r/>

<r/>

“诸位大人,徐某有一言,先听完,再做决定也不迟!”<r/>

<r/>

徐光启拱拱手,便展开自己的意见。<r/>

<r/>

“众所周知,方小子他们弄出来的技术方案,每一种都是独一无二的创新,即便是已经存在的东西,在他们的改良下,也能成为最优的组合。<r/>

<r/>

而这些,恰好就是他们的价值所在。试想,如果有人去现场看着,那么,他们的机密便会暴露在人前!再次,也不是不相信谁,毕竟人多嘴杂,万一有人不小心流传出去,那么他们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东西,很快就会被别人知晓。<r/>

<r/>

那样的话,以后还有什么心思去琢磨新东西,如何能造出来好东西卖给番人,去挣他们的钱?所以,我怕并不同意从最开始就看!”<r/>

<r/>

“徐大人,你这是不相信我们的为人了?你怎么就敢说,我们的人就一定会泄密呢?或许是那些伙计们说出去呢?”<r/>

<r/>

“就是,不想从一开始就看着,难道是当中有何猫腻不成?莫非是容易被人发现当中的机密?”<r/>

<r/>

徐光启一番话,马上跳出来两个人来反对。<r/>

<r/>

要命的是,这些人说的还真有些道理!<r/>

<r/>

总不能说,他们一定能泄露机密,而且把,源头藏起来产量,别人也不知啊!<r/>

<r/>

“怎么,你们也说了,不敢保证一定能泄露,那万一呢?凭什么让商人们将自己的秘密交给被人的手里去掌握。换做是你们,愿意么?”<r/>

<r/>

徐光启气愤的说着。<r/>

<r/>

“大丈夫当为国为民,不过是自己的一己私利,拿出来,让给大明的利益,有何不可!难道他们的圣贤书,都是白读的?叫他们过来,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不?”<r/>

<r/>

随着话题的深入,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r/>

<r/>

不管他们嘴上怎么说,表面上的大仁大义,道貌岸然。<r/>

<r/>

但是,有人却在一边冷笑。<r/>

<r/>

此人正是骆思恭,身为锦衣卫高层,他当然知道大部分官员的情况。<r/>

<r/>

别人不敢说,现在正在大放厥词的这个人,看上去人模狗样,其实则是一肚子男盗女娼。<r/>

<r/>

此前锦衣卫在追踪别的案件时候,可是无意中查到,他帮别人办事情的时候,竟然将一对母女齐齐收到帐下!<r/>

<r/>

要不是因为那两人是主动在先,骆思恭当时就要想办法将他办了!<r/>

<r/>

哪知道那会儿仁慈一番,现在他却在此处装起了大瓣蒜?<r/>

<r/>

正在朝堂焦灼的时候,门外侍卫大声通报……<r/>

<r/>

<r/>

<r/>

<r/>

530 早就挖好坑

<r/>

今日朝会的另一个主题,便是北方草原的使者。<r/>

<r/>

宣大那边早就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了过来,是以朝廷已经做好准备。<r/>

<r/>

恰好今日有大朝会,在进行完此前的议题之后,便是召见使者的环节。<r/>

<r/>

虽然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但是来往的礼节不可少。<r/>

<r/>

毕竟是双方的正式场合,该有的流程要有。<r/>

<r/>

两人站在门口,心中都有些激动,身边的礼仪官员小声的和他们说着一会儿的注意事项。<r/>

<r/>

巴达礼和扑尔盖,都不是一次觐见大明皇帝,但是他们还没有这次一样,心怀忐忑。<r/>

<r/>

“大明皇帝陛下,草原喀尔喀(科尔沁)使者扑尔盖(巴达礼)向您请安。”<r/>

<r/>

两人按照标准的礼仪流程,进行完之后,便站在一旁。<r/>

<r/>

吏部官员见两人站定,总算是松一口气,没有出岔子就好,不然他们又会成为焦点。<r/>

<r/>

接见使者的大朝会和一般的大议事还是有些不同,不过该到的人也都到了,不算失礼数。<r/>

<r/>

“二位使者,可有什么话说?”<r/>

<r/>

泰昌已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依旧还是要问一问,步骤不能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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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帝陛下,小臣此次前来,是来恳求大明能够允许最新的白酒卖到草原去。去年的冬天,实在是冷,今年春天来得晚,秋冬来得早,只怕是比去年更加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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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和焦炭能缓和体外的寒冷,然而牧民们还是希望能有喝下去就火热的白酒来抵挡严寒。前些日子,和市还能买到,最近的日子,都卖断货,牧民们迫切希望,大明能够将白酒卖给我们!不然,他们整日里都去和市等着,实在是于心不忍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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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达礼说的话很委婉,但是有些人听出来其中的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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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人么,以前为了些许利益,就敢南下劫掠。现在有白酒这么一个东西,他们就更有胆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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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现在人们变得比以前富有,但是为了白酒那么好的东西,再发点疯,也是有可能之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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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们这是在威胁我大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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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还没有说话,又有个老家伙站出来说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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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清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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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当时用清流也就算了,好歹多选点年轻些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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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的意思,大家都能听出来,就不要明说了行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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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巴达礼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有组织的南下,而是那些人会自己组成小队,南下去抢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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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蒙古的牧民组织体系,远没有大明那么有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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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达礼也只是在暗示,有些人可能会因为白酒断供,失去控制,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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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个傻子非要说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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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可不敢如此说,巴达礼王子是来请求售卖白酒,你那句话听出来威胁之意了?如今喀尔喀、科尔沁与大明是是休戚与共的状态,怎么会有其他意思,老大人不要信口开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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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人正是礼部侍郎,他负责联络草原方向的外交事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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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话,如何过因为这个老家伙一句话,可能破坏掉现有的大好局面,他要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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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你们说,喀尔喀和科尔沁不可能大规模采买白酒。现在,科尔沁的王子和喀尔喀的大人已经站在朝堂之上,你们还说他们威胁大明。难道说,你们就是不想看见这桩生意的成交?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祸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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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也忍不了,白酒的税率很高,刚开始有销量的时候,收上来的酒税很是令人高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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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刚开始高兴没多久,就突然没了来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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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容易外销有了来源,那些人还要破坏,这个不能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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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对草原上的民众有用,我大明又是粮食丰产,没那么送出去就是,为何还要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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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出来,人们当即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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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开口的两个老家伙,快速的站回队伍,他们一意识到,说这句话的人不是白痴就是傻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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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在议事的时候,说说也就是了,现在可是当着巴达礼和扑尔盖的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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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说,非要把大明官员当中,最沙雕的那一面露出来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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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本别人都在愣神的功夫,他又继续说着。“我大明富有四海,昔日有三宝太监下南洋,那时候可不是想着卖东西,是宣威与海外,如今国富兵强,不应该再现当年的盛世,让万国来朝么,区区草原多少人,白酒我们送的起,何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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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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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装闷葫芦的方从哲,直接打断他的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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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独相多年,内阁首辅的威严还是有的,而且,比起年龄,比他的小官几乎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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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威之下,那人停顿下来,不敢说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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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巴达礼王子和扑尔盖大人亲自来我大明寻求购买白酒。而且目的很明确,是为了牧民暖和身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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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也是苦寒之地,大雪降落后,天气会冷的可怕。如果有些白酒,至少能保证他们在活动的时候,不会感觉到从头到脚都是凄寒彻骨。为了草原子民的考虑,我以为,应当向喀尔喀和科尔沁部出售白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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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方从哲说完之后,再也无人反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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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党众人,一个也没有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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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光斗何曾不想站出来说几句,但是如今的形式,摆明是没有机会。此前反对最大的原因,就是假借蒙古的要求,说他们会将白酒在边境贩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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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人家蒙古人是真的需要,都求到门上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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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刚才那个说要白送的,简直是……脑子让驴踢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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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时期是何等国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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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说,那时候宣威南洋和西洋,虽然有大量的赏赐,但是带回来的好东西也不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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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么,刚富足起来没有多少时间,竟然有人叫嚣着送给蒙古人白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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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不管是方书安等人,还是方从哲和李汝华,都将白酒外销视为重大财税来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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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们正在搞铁路建设,需求大量的钱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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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断掉他们的财源,要用能说的过去的办法,将下的金蛋拱手送出去,泰昌不可能做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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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按方阁老的说法,尽快拿出一个章程,与两位蒙古使节达成一致,不可耽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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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的命令也是斩钉截铁,挣钱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不可能放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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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万历,泰昌可是讲究实际效果的皇帝,像是征潮鲜那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的任上,泰昌会不会出兵,还难以确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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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除此之外,来袭满刺加、淡马锡的波斯商人,联合泉州之波斯商人,请求全权代理白酒在南洋的贸易权,为期三年,为此,他们愿意出高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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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刚刚说完,话尚未完全落地,李汝华便站出来补充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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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个消息前两天就到了,但是他故意压制,一直没有上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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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么,自然就是想着趁机借蒙古人的东风,现在见皇帝发话,当然要赶紧抓住机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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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单独议事的话,可不敢保证是否会像今天的朝堂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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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想过反对派会用各种各样的原因来否定,但是他真的没想到,竟然有些清流会无脑如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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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卖给蒙古人,就没有理由不卖给波斯商人,至于说几年独占的经营权,那都不是问题,反正现在波斯人在南洋上和大明没有利益冲突,也就是佛郎机人才需要注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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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结束,各路管员小声议论着退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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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是国丧时间,如果有谁没有眼力的边说边笑,十有是会被拿出来作为鸡进行重点照顾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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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东林党诸人,本来是打算让清流那些人出面,给方从哲制造困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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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他们不出面还好,一出现竟然是笑料百出。愣是让左光斗他们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又恶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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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不能说清流无用。实际上,那些清流之中的聪明人,早早的便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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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站出来开口之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边缘人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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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把年纪,但是仍旧是愣头青,不然怎么会一把年纪还是个小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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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人,就这么结束了?”钱谦益快步跟上在前边走的左光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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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怎样,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蒙古和波斯商人的事情,他们早就心中有数。这次之所以到最后次啊说出来,就是不想让陛下觉得,他们是以势压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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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倒好,他们不但得了好名声,还让陛下以为咱们和清流那帮人不懂理财,不懂赚钱,就会在关键时候扯后腿,以后的日子啊,只怕会更加难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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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光斗现在总算是看清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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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用等到大朝会上来决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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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阁就能讨论个不离十,方从哲、李汝华、徐光启,都是为了赚钱能想各种办法的人。只要他们三个人一致,别人反对也无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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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现在的户科给事中又是他们的人,只要内阁通过,断然不会有封驳的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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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用朝议就能讨论的事情,非要拿出来让他们说,无非就是想要让皇帝看清楚,提拔上来的这些人根本就起不到什么好作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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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那些清流的家伙们,还是分配合的展现出自己傻乎乎的一面,方从哲等人,想不赢都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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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将事情做的曲折翻转,他们还专门邀请蒙古贸易当中最大的两个部族前来。<r/>

<r/>

并且,还跟波斯商人提前谈好细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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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左光斗无奈的摇摇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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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今日靠着东林党那些人和才能,怎么可能与方从哲党人斗智斗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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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开始的时候,他们为自己能利用清流与其之间的矛盾,来坐收渔利,等到最后的结果出现,才发觉原来都是早就挖好的坑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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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望去,只见方从哲和李汝华并肩站在大殿的屋檐下,笑眯眯的看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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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分明就是在看着他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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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微笑,怎么看都像是讽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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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瞬间,左光斗真想一走了之。今时今日内阁的势力,方从哲的手段之高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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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做都是输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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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散朝的官员们,都在小声讨论着白酒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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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今天这场好戏,他们可是从头到尾的见证了。原本以为,白酒说什么也不可能翻身,谁知道就这样轻松的将反对者的声音挡在外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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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以前,凡事涉及到粮食的问题,都毫无疑问的会保证百姓的吃食。<r/>

<r/>

这次,竟然是赚钱优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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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心里再不关心粮食产量的人,也能对今年的产量有个直观的了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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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他地方的土地,并没有变化。哪怕是常规的丰年,也不会与这么多的富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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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看来,辽东的农田,真的是和传说中那样,多到种不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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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所有人都经历过往辽东发配犯人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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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现在,哪怕是不够上流配的人,也都会被塞到辽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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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总算明白为何辽东要那么多的人,种粮食的人手是真不够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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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有官员的热闹,方书安他们却在忙着进行调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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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已经酿造出来白酒,还没有进行分装。按照易卜拉新的意思,他们是打算和红葡萄酒一样,装进木桶之后,再到目的地分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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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木桶运输起来很是方便,但是这个方案被否决掉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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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书安和一众酿酒师傅的讨论下,都发现木桶用来装白酒的话,并不能和红葡萄酒一样相得益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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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在没有进行大量验证以前,并不合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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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装成普通的一斤或者两斤的小坛子,又浪费空间,最后决定,普通白酒装五斤坛子,廉价品种装十斤坛子。至于那些品质好的,则直接进行分装,用一斤的陶瓷瓶子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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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将方案所用的瓷瓶给到易卜拉新的时候,后者直接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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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瓶子,当然了,是一次性用来售卖的瓶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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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大明产的装饰瓷瓶有更加好看的品种,而这些瓷瓶,哪怕用作艺术品,都能卖出不错的价格。<r/>

<r/>

现在,竟然用来装酒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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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整体的价格并不低,但是美酒和漂亮的瓶子在一起,让人有种超值的感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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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 产不了庄家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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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产品的包装上,将其他国家捆绑在一起,也不是大明的对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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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世界手工艺的中心,波斯商人对高端白酒的包装形式有着充分的信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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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这么好的东西,如果还卖不出去,那就是商户本身的问题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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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方书安和张田宇等人,此前下边的商户都在等消息,现在有了结论,自然是马上开始行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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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户还好,实力雄厚,小户若是不赶紧出货见到钱,日子会很难过。<r/>

<r/>

执行的层面,不再需要方书安来安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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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产品出口不管是王草原还是海外,张田余还有下边的商队都有着丰富的经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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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商议完,总算能喘口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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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端来两杯饮子,两人便靠在方书安做出来的软塌上歇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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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是进不了他这个房间的,都是在花厅,花厅是标准的明式家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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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小会客厅,则是专门打造的家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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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就是他在新世纪经常挺尸的沙发,经过改良和设计以后,他让木匠给自己打制一些,分别放在家里、别院以及学院办公的场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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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奢侈的还弄了两侧的贵妃榻,别提多舒坦了,尤其是忙碌完之后,短暂的在上边躺上半个时辰,简直能像重生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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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田余摸着他的沙发,左右坐坐,学着方书安靠下去,才发现当中的真谛。“书安啊,还别说,刚开始看见你这个东西,床不像床,他不像榻,我还以为弄弄得什么四不像东西,谁知道,嘿,这样半躺着是身舒服!”<r/>

<r/>

方书安舒心的喝完一大口,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这可是让木匠师傅废了好些心思弄出来的东西,怎么样,合你胃口吧。不说是你,只要是长期伏案写东西或者是干活之人,中间休息的功夫,在这样的榻上休息片刻,对脖颈是极有好处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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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对脖子有好处,张田余感觉不出来,但是整个东西的造型太让人喜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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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传统的榻或者是床,这个极为方便,它有坐的位置,并且还能靠着,比一般的圈椅要舒服很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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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不喜欢靠着的时候,还能在两侧的贵妃榻上躺着,而且设计的长短十分合理,不需要必须脱掉鞋子才能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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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一切就是为方便休息兵器而不需要额外的更衣或者脱鞋等动作,太适合放在办公场合作为临时休息之用!<r/>

<r/>

看着他十分好奇的在研究,方书安只是笑笑,不在多余的解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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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好不好用,亲身感受最是明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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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经过几百年的进化,在方书安过来的时代,已经达到顶峰。不管是人体工程学设计还是说选材用料上,都到了巅峰状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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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完全达到那样的状态,难度不言自明,毕竟现在没有高强度海绵,也没有各种耐用的化纤以及混纺布料。<r/>

<r/>

没有那些,一定程度上会有些不足,退而求此次,稍微降低下标准,也是能达到他的需求。<r/>

<r/>

并且,在很多细节上,也经过此时工匠的优化设计,更加符合大明的生活条件。<r/>

<r/>

张田余没有使用过后世那种几乎完美的沙发,所以方书安房间的这套东西,在他眼里就是完美的存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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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不释手的又摸了一遍之后,才叹口气。“都知道你在各方面都有超越凡人的眼光,谁知道,就是弄出来一套家具,都能如此完美。等到过一段时日,咱们理顺了白酒,我们把这套软塌也推向市场,要是他不火爆,那真是天理难容!”<r/>

<r/>

越是让人能偷懒的东西,越是能火爆并且形成潮流,沙发这样的家具,在日常家庭社交当中,可比什么圈椅好用多了。<r/>

<r/>

方书安此前没雨想着推广,主要是真没有注意到。<r/>

<r/>

毕竟沙发虽然是大件,消费量不如其他东西,但是卖出去的话,也不是个小数目。<r/>

<r/>

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和马车一样,受到产能和需求的限制。<r/>

<r/>

沙发撑死也卖不出多么昂贵的价格,它的市场容量会十分巨大。<r/>

<r/>

新式马车不同,因为有板簧悬挂和胶圈轮胎的存在,见过的人都知道方家的马车好用,但是没有多少人能用得起。<r/>

<r/>

毕竟他们设计的马车,上边没有什么额外的装潢,已经比起现款高端装饰的马车造价还高。<r/>

<r/>

所以啊,马车一直没能成为爆款。<r/>

<r/>

“你说,不会像马车一样,不好卖吧。”方书安想了想,还是问道。<r/>

<r/>

“不会的,马车是好东西,但是因为弹簧等成本还高,所以售价也高。虽然他行走起来十分安稳,但是真正长途走马车的人并不多。他们买辆新式马车的价格,能够买上好几辆现有马车,等到将来价格下降,才会有销量吧。”<r/>

<r/>

作为方书安旗下最不走量的产品,他们也没有办法,有此可见,大明的消费者,对于价格情况还是十分敏感。<r/>

<r/>

尤其是不能有重大变革,或者是他们能直观感觉出来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做决定。<r/>

<r/>

在城里,普通马车并不会颠簸的让人难受,而常年在野外走远路的,不是车夫就是掌柜之类。<r/>

<r/>

他们对马车的颠簸早就习惯了,要是再习惯减震好的马车,还需要不少时间。<r/>

<r/>

最主要的是,那些人要么不是自己出钱买,要么就是对价格比较敏感,所以才有如此状况。<r/>

<r/>

两人商业互吹一番之后,张田余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小声道,“书安莫要回灰心,两个女娃没什么,下一次好好努力,不行就让大夫看个好时机,到时候必定能一击中的!”<r/>

<r/>

女娃?努力?一击中的?<r/>

<r/>

方书安有些蒙,这都是在说啥,刚才还在好好的讨论业务,怎么就要说到房事上来?<r/>

<r/>

“张兄,你是何意?是有人和你说什么?”<r/>

<r/>

如此一问,差点给他问住。<r/>

<r/>

“啊,这个……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只是听说一些消息,还以为……还以为你有什么想法,他们让我找合适的时机,劝劝你。”<r/>

<r/>

???<r/>

<r/>

不说还好,一说他更加郁闷了,自己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啊,怎么就有人开始造谣?<r/>

<r/>

“不行,今儿个,你得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个意思!”<r/>

<r/>

张田余哪里敢说!<r/>

<r/>

“就是……啊,就是……没什么,你自己稍微注意,节制些……啊,你这茶真不错,我先走了!”<r/>

<r/>

“站住……你个兔崽子!”方书安一边喊着,一边作势追几步,哪里知道,这家伙跟兔子似的,窜的飞快!<r/>

<r/>

有节制?<r/>

<r/>

难道说,还有谁把自己的房事频率说出去么?<r/>

<r/>

林月华说给张田余?<r/>

<r/>

不能够,虽然几人是合作伙伴,但是这么私密的事情,林月华是说给张田余的,不管是他本人或者是他夫人。<r/>

<r/>

毕竟不断提出需求的是林月华自己,不是方书安非要拉着她一起造人。<r/>

<r/>

一般也就是男人在外边宣扬,吹牛说自己一晚七次郎,或者一晚八次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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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女人在外边说,我一晚上要求十几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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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吧,那是窑子里的姐儿炫耀自己收入才会拿出来攀比,正经人家谁说这个?<r/>

<r/>

不是林月华,还能是青儿或者是灵儿?<r/>

<r/>

那就更不可能了,自己的丫鬟担心自己身体受不了,去找张田余说?<r/>

<r/>

怎么可能?<r/>

<r/>

不……<r/>

<r/>

等等,或许……<r/>

<r/>

还真有可能。<r/>

<r/>

毕竟青儿做事,和一般的丫鬟不同,她的地位也远高于一般人。<r/>

<r/>

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或许真的会就此事和张田余沟通,让他来劝说?<r/>

<r/>

想想的话,还真有那么一些道理,但是再深入的思考,也并不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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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青儿的话,他肯定会找关系更好的李尽忠,那厮前日才过来撬走了不少好东西。<r/>

<r/>

何必会舍近求远的去找张田余?<r/>

<r/>

想来想去,只能是家里其他人吧……<r/>

<r/>

毕竟张田余年长,与长辈的沟通更加顺畅,也更方便说。<r/>

<r/>

好歹他也是有家室之人,不像是李尽忠,还没有成亲,在长辈的意识里,那就还是个孩子!<r/>

<r/>

此外,他还在话里边察觉到别的意思。<r/>

<r/>

莫非是近期自己对熊芷晴那边有些少,所以长辈们借着告诫他注意房事的节奏,顺便提醒自己注意那边?<r/>

<r/>

似乎,真的有些频率少了!<r/>

<r/>

想到此,便稍微收拾,去那里看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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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无奈的看着熊芷晴,只见她抱着两个女儿又亲又疼,左手放下这个,右边又抱起那个。<r/>

<r/>

小不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在她们的意识了,还对整个世界没有概念呢吧。<r/>

<r/>

他也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但是每当要去伸手接的时候,都被打断了。<r/>

<r/>

“您不能这样接着,等着我告诉您,手是要从下边伸过去,托着她,不能和你那样,硬生生的抱着。小娃娃骨头还软的很,经不起你那样折腾。”<r/>

<r/>

其实,方书安是会包小婴儿的,不过刚才看见孩子,一时忘记,差点用了错误的动作。<r/>

<r/>

女人啊,果然是善变的动物。<r/>

<r/>

熊芷晴的态度转变,也是来的很快。<r/>

<r/>

不过么,说起来,还是与他自己有关系呢吧。<r/>

<r/>

前两日还对女儿爱搭不理,哭着非要换换,说什么不是男儿,自己不中用之类。<r/>

<r/>

当时哭笑不得的方书安好一顿安慰,产妇吗,得哄着,如果产后抑郁,头疼的还是自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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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多好,父亲贴心的小棉袄,尤其上边两个是大的,以后也能成为父母的小帮手。<r/>

<r/>

虽说他们家里不缺带孩子的人,但是方书安并不想和同时代的人一样,父亲很少参与到子女教育当中。<r/>

<r/>

他想更多的见证孩子们的成长。也正是见方书安对女儿实在疼爱到了骨子里,熊芷晴才阴转晴,主动奶起了孩子,更多的和孩子们互动。<r/>

<r/>

她暂时不能伺候方书安睡觉,对于方林两人折腾的事情,反倒很是认同。<r/>

<r/>

毕竟自己孩子都畜生了,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换作是她,也会索求过度。<r/>

<r/>

也就是在方书安面前,她才露出小女儿样子,要知道,堂堂熊大姐无论在官宦人家里还是京城商界都是响当当一号人物!<r/>

<r/>

别人想要看见她如此模样,根本不可能的事情。<r/>

<r/>

方书安抱着女儿,他其实分不清哪个是大哪个是小。但是熊芷晴和是清楚的很,这或许就是母亲的天生能力吧。<r/>

<r/>

他一边摇晃着手里的娃,一边看着正在做鬼脸的熊芷晴摇头说到,“两个女儿还不够你得瑟的,前两天还说那浑话,哼!”<r/>

<r/>

与方书安处的久了,熊芷晴自然明白得瑟是什么意思,但对方书安的话浑不在意,自顾自与怀中小女儿说着婴语。<r/>

<r/>

片刻后才叹口气说到,“奴家怎么知道,您是对女儿爱护的紧。别人家大业还不如您的那些。对自己家的女儿,仿佛不是自己亲生的一般。莫说是抱着她们,就是能正眼看上几眼的都是少数。您可倒好,真是当两个宝贝在养着。要不是看见您这般,我还真不敢与海儿们如此亲近。”<r/>

<r/>

熊芷晴的话,是时代的真是写照,在男权社会里,尤其是三纲五常的封建社会,女子的地位简直是低的可怕。<r/>

<r/>

对于熊大姐来说,作为母亲,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r/>

<r/>

之前她是不清楚方书安的真实感受,如果说他对女儿不上心,熊芷晴也只能跟着他,无法投入太多精力。<r/>

<r/>

但看看现在,不但要亲自抚养,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能有这样的夫君和父亲,简直是她和孩子们修来的福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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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个孩子睡着,熊芷晴看了眼坐在桌前打瞌睡的方书安,叹息一声,这个嫩人有多累她是知道的,工坊、朝廷、学院、商家,十分之纷繁复杂。<r/>

<r/>

下了床,摇醒丈夫,熊芷晴柔声道,“回去吧,这院子里丫鬟婆子又多,有人伺候,倒是你,老往我这里跑,冷落了房中人可不好。”<r/>

<r/>

冷落?这也就是客套话,现在人们都在劝他注意身体了,也就是熊芷晴还在觉得冷落……<r/>

<r/>

对于熊芷晴的大度,方书安很是欢喜,握住熊芷晴玉手,“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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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方书安出门,熊芷晴冷不丁来了一句,“可怜我夫君,大晚上的还得去耕一块产不了庄家的田。”<r/>

<r/>

“哎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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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一步踏空,差点没闪到自己老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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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训斥熊芷晴一句,回头时她早就关上了房门,只好作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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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无论如何不敢传到林月华耳朵里去,否则她非得气疯了不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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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 尼德兰传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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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方书安在床上奋战的时间并不多,虽然他很想就这样播种成功,但是没有各种试纸的今天,哪怕是命中靶心,也需要时间来确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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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在没有确认之前,只能不断的努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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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个彼此都高兴的事情,但是渐渐的差点让方书安操劳过度……<r/>

<r/>

可惜啊,好日子总算是有限,没有两天清净的忙碌日子,徐光启找上门来。<r/>

<r/>

不仅仅是徐光启,确切的说是徐光启和丽塔以及苏菲娅。<r/>

<r/>

三个人还带着另一个老外,丽塔和苏菲娅跟自己的关系,根本就不需要再让徐光启开路,现在看来,应当是那个老外有事情。<r/>

<r/>

“您三位这是作甚?这位外国友人又是?”方书安明知故问,他们还没有介绍来人,只能自己先开口了。<r/>

<r/>

“书安,实不相瞒,此次是有事相求。”徐光启倒也干脆,在方书安面前,他没有摆架子的必要,直接开门见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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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就是,小子听着,不过是不是先介绍一下?”<r/>

<r/>

徐光启哈哈一笑,你看我这脑子,“苏菲娅,你来介绍吧。”<r/>

<r/>

苏菲娅盈盈一笑,来了个大明的礼节,朱唇轻启,“这位是菲利普,来自尼德兰的传教士,他找到了我们。虽然说现在我们也有一些实力,但还是认为,来找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r/>

<r/>

菲利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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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一个人,但是说到他背后的尼德兰传教士,那就有些微妙了。<r/>

<r/>

因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某些人,最开始就是用传教士的名义在世界各地活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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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名义上是传教士,实际上干些不知道什么勾当,有些是刺探情报,有些是间谍工作,有些则是串通当地的实力,颠覆原有的政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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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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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先生,您是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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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先是一愣,随便表情变得十分微妙,后来更是红着脸,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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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在遥远的大明,也有人知道联合东印度公司,十分惭愧。实不相瞒,我的确是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但是我也是地道的传教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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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东印度公司的,方书安心里一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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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是从香料群岛里,还是从东印度群岛而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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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来到大明的传教士,肯定不是直接从尼德兰本土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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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般都是在香料群岛或者是东印度群岛活动一段时间,在跟哪里的华人商人学会一些汉语之后,往往会随着商船北上,到传说中的中国来看看,见证马可菠萝笔下遍地是黄金的国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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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东印度公司是第一个可以自组佣兵、发行货币,也是第一个股份有限公司,并被获准与其他国家定立正式条约,并对该地实行殖民与统治的权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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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2年荷兰建立的具有国家职能、向东方进行殖民掠夺和垄断东方贸易的商业公司,又叫做联合东印度公司。其平均每个海外据点有二万五千名员工,一万两千名船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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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世界上第一家跨国公司也是第一个发行股票的公司。这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特大公司,政府持有股份,有为战争支持薪水,与外国签订条约,铸造货币,建立殖民地等权利,在世界贸易中有重要影响力,每年给政府分红18。<r/>

<r/>

而在发展过程中,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地成为荷属东印度,在19世纪又扩展到整个印度尼西亚群岛,形成了现代意义上的印度尼西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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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您对东印度公司的熟悉程度,令人惊讶,但是我不是您认为的那种人。我从尼德兰而来,本来是打算在大明传教,但是当我见识您印刷的那些启蒙教材之后,我改变了想法,想来请求您的印刷厂,帮我们印刷书籍,当然了,费用有我们东印度公司承担。”<r/>

<r/>

菲利普的汉语并不好,但是还能够交流,看的出来,他在大明这一段时间很是努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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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倒也正常,从前朝开始,进入中华大地的传教士就越来越多,在一次次碰壁之后,他们先从中华文化入手,为此,很多人都成为学贯中西的大学问家,像利玛窦之类的学者,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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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不知要印刷何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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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是买卖,方书安便来了劲头,菲利普来大明,或许是真的有什么想法,但是在他方书安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折腾出什么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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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约!我要印刷十万册,不,贰拾万册!”菲利普豪气干云的伸出来一个指头,随后觉得似乎是不够霸气,又伸出来第二个。<r/>

<r/>

印刷二十万册旧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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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外贸单子来说,那还真是大买卖,但是在大明,就有些微不足道,毕竟他们就是印刷启蒙书籍,都是随随便便一批十万册起步。<r/>

<r/>

对于如此大的一个订单,方书安有些疑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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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古登堡印刷术在欧洲已经流行了一百多年,虽然说自己的印刷技术比古登堡的可能先进些,但是路途遥远,经过运费抵消之后,并不是那么明显。<r/>

<r/>

“美因茨和斯特拉斯堡不是已经有写进的印刷技术?为何你不远万里来到大明,来我们这里印刷旧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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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提到美因茨和斯特拉斯堡两个地名,菲利普神色一黯,低下头道,“想不到,您连古登堡印刷厂都知道,天啊,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实不相瞒,就算是丽塔和苏菲娅殿下,她们恐怕都不知道,在斯特拉斯堡有这样一个印刷厂,不是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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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说着,将目光转向两个美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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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和苏菲娅不约而同的摇摇头,她们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在德意志有这样新进的印刷技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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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您知道斯特拉斯堡,那肯定也知道,在我的家乡,不只有路德宗、加尔文宗,还有天主教,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要比大明境内的教派更加繁多,恰好,我与他们就属于不同的教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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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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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算是听明白了,菲利普在尼德兰,那里新教徒比较多,或许他们就是路德宗以及加尔文宗,而斯特拉斯堡,也就是古登堡印刷厂的大本营,或许是在天主教的掌控之下。<r/>

<r/>

在大明同时期的欧洲,不同教派间可是势同水火,要不然,也不会有清教徒们冒着死亡的危险,乘坐五月花号去美洲。最后创立了雄霸天下的新罗马帝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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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是路德宗活着加尔文宗的传教士,去信仰天主教的工厂印刷自己版本的教义,那肯定行不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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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那些德意志乡巴佬,不愿意帮您印刷。”方书安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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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是一方面,虽然古登堡不能印刷,也有些倾向性不是那么强烈的小印刷厂,只要给他们钱,就能办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里印刷的效果,不如您印刷厂的清晰,并且,价格要贵上很多,哪怕计算运费,也不如在此印刷合适。当然,我们也不瞒着您,在香料群岛以及满刺加等地,也需要大量的教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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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理由加在一起,倒是很容易令人信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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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都能理解,但是你说的我们印刷的效果,会比古登堡的更清楚,这是真的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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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有些不敢不相信,铅活字印刷,古登堡已经发明有两百年,在两百年过程中,经过各种改良,不能比他现在的效果还差吧。<r/>

<r/>

“古登堡印刷术,也不过两百年,东方的印刷术,可是有千年。还有,您不知道,西方的纸张,那是天价,很多时候,他们宁可您在羊皮卷上,也不愿意用纸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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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对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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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抓住了要点,这个事他是了解的,在明初期,造纸还是个投入产出比不高的行业,大规模生产柔软的印刷纸,也是痴人说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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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一代代工匠的努力之下,到了万历年间,印刷用纸已经变成白菜价。<r/>

<r/>

但是这个工艺,并没有传播到欧洲,因此菲利普说的还是很有道理。<r/>

<r/>

如果那些人无法降低纸的成本,那么他们只能用劣质的纸张或者是羊皮进行印刷,材料不行的话,很容易影响印刷效果。<r/>

<r/>

“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是他们的纸张质量不好,所以印刷出的效果不可。”<r/>

<r/>

菲利普摇摇头,“据我所知,不仅仅是纸张的问题,斯特拉斯堡的墨,一直不过关。”<r/>

<r/>

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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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差点忽略油墨问题,印刷用油墨,是一直困扰印刷水平的问题,别看古登堡早早的搞定印刷活字的工艺,但是油墨一直到18世纪19世纪才得到很好的解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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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菲利普过来的理由就很清晰了,宗派之争是最基本的原因,再有就时纸张的质量和成本,还有就是油墨的技术不行。<r/>

<r/>

这些政治和技术上的原因,确实不好解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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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最后一条就是使用地的问题,他们传福音的传教士,手里怎么能没有东西,随身带上基本教义,遇见能聊得来的,自然就送上去一本,一起学习探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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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现在不是最初的那些年,传教都是依靠这刀枪棍棒,毕竟现在已经征服该征服的地方,香料群岛等等值得殖民的地方,已经成为东印度公司囊中之物,菲利普他们要干的,就是让那些殖民地的原住民,成为主的信徒。<r/>

<r/>

对于这样一笔纯粹是赚钱,不掺杂其他条件的买卖,方书安还是同意做的。何属东印度公司虽然听上去是个庞然大物,在和佛郎机舰队的相争过程中都能不落下风。<r/>

<r/>

但是在大明面前,他们都是弟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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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明末风雨飘摇只是,他们才窃取了湾湾岛,现在兵强马壮的情况下,就凭在香料群岛的那些人和枪,还不够大明一个舰队塞牙缝!<r/>

<r/>

卖给他们一些书籍,也不算是问题。<r/>

<r/>

不过,他还有别的想法在里边,反正做生意是做,不如,再多加点东西进去!<r/>

<r/>

“老菲啊,我觉得,咱们除了印刷书以外,还可以谈点别的生意……”方书安说着,露出奸诈的笑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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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表情,不管是徐光启还是苏菲娅两人都很熟悉,每到这个时候,一定是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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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要这个样子,菲利普先生是正经人,他不会去干那些违背神职的工作的。”丽塔有些愤愤不平,这就出来指责方书安要带坏好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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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我说丽塔,我都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不知好事呢。这些年,咱干过坏事么?不要胡乱琢磨,再者说,老菲是传教士,又不是神父。他也是世俗之人,做买卖还是可以的。”说着,他转向菲利普,“你说对么,老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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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不说,他这一口一个老菲叫得十分难受。<r/>

<r/>

“方先生,我的名字是菲利普,不是老菲……您或许可以叫我,老菲利普?”<r/>

<r/>

“我知道菲利普是你的名字,但是大明就喜欢简单的在前边加个老字,这不是显得亲切么,和年龄无关。”<r/>

<r/>

菲利普无奈的摊摊手,“好吧,如你所愿。那么,我想知道,您说的另一个买卖,是什么呢?或许我们真的刻意谈谈。”<r/>

<r/>

方书安说的没错,菲利普是传教士,并不是神父,他不是严格的教会中人,算起来不过是传福音的信徒,在生活方面,受到的限制并不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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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那些借着传教士之名行着各种龌龊事的人们,早就应该被他们的主惩罚了。<r/>

<r/>

所以,对方书安提出来的主意,菲利普也很有兴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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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泉州登陆之后,菲利普逆流而上,先后考察过杭州、江浙沿海、南直隶,对于大明的情况有了基本的了解。<r/>

<r/>

因此,他对于近两年屡创奇迹的方书安还是有所耳闻。<r/>

<r/>

换成是别人,想跟方书安搭上线,都很不容易。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为何能放手?<r/>

<r/>

毕竟,他从认识徐光启到丽塔和苏菲娅,背后都有着不小的花费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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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有印书的名义,上边也不可能给他那么多活动经费,让他去公关和打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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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出去的东西,总是要收回些成本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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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 军火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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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们联合东印度公司对大明的兵器,有没有兴趣?”<r/>

<r/>

方书安总算是说出来自己的计划,他要卖武器给这些海上马车夫!<r/>

<r/>

兵器?<r/>

<r/>

菲利普一愣,随即摇摇头,“不,那真的不需要,您知道的,大明的火枪和火炮,前些年还是从佛郎机进口。虽然我们的火绳枪没有他们的先进,但是应当不会大明的差很多。”<r/>

<r/>

他对于现今世界主流的武器装备,还算是比较了解,稍微考虑下如今的情况,便能做出决定。<r/>

<r/>

事实上,菲利普也是捡着客气话再说,说起来,前些年大明的火器,连东瀛都比不上,怎么可能跟尼德兰生产的东西相比?<r/>

<r/>

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很客气,但是徐光启脸色还是有些变得难看。<r/>

<r/>

不好用也不能说的这么直接吧,换个说法不行?<r/>

<r/>

这就是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吧,要是换做大明的官员,无论如何不会说的如此直接,怎么着也会换个委婉的口径来说。<r/>

<r/>

方书安还是比较能理解,他思想观念开放的多。<r/>

<r/>

至于说徐光启,毕竟和老外们接触的多,也没有进一步的反应。<r/>

<r/>

方书安看着菲利普的反应,摇摇头说着。<r/>

<r/>

“不,不是像您说的,我们不卖热兵器,我们卖的是弓箭和刀这样的冷兵器,我想,你们在香料群岛或者其他地方,还是需要低成本冷兵器的,对不对?”<r/>

<r/>

冷兵器?<r/>

<r/>

菲利普犹豫了,如果说火绳枪之类,大明或许不够先进,但是刀剑之类的冷兵器,可没有多少能比得上。<r/>

<r/>

大马士革钢刀那是个例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装备。<r/>

<r/>

他们在香料群岛的统制,还真需要一些冷兵器,用于日常维护稳定殖民统治。热兵器都在东印度公司来自尼德兰的士兵手里,那些本土招募的士兵,也需要武装,拿着刀剑,总比烧火棍好吧。<r/>

<r/>

再不济,买到手再转手一卖,也是不错的办法。<r/>

<r/>

自古以来,军火生意向来是最为暴利的生意之一,其他的工业产品,就是附加值再高,都没得和军火比较。<r/>

<r/>

而且,不管是多么落后的武器,都会有需求,大明淘汰下来的武器,在蒙古或者北方女真,都是上好的制式装备,哪怕就是蒙古他们淘汰下来的武器,卖给东瀛也都是先进装备。<r/>

<r/>

哪怕就是东瀛淘汰的装备,卖给满刺加或者是香料群岛,也是好东西。<r/>

<r/>

这样的鄙视链,一直存在。<r/>

<r/>

所以说啊,做武器贸易,就不存在亏本的可能,落后的旧武器在大明没有用,在其他地方就是好东西。<r/>

<r/>

菲利普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他看看徐光启,再看看方书安,“方大人,此事,您做主就能卖么?”<r/>

<r/>

他这次很机智的没有去问徐光启,而是问方书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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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老徐若是说能,那怎么都好说,但是说不能,还是有些丢面子。<r/>

<r/>

问方书安,好歹还有个缓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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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别说,菲利普真问对人了,如果此事他问徐光启,老徐还真不知行不行。<r/>

<r/>

虽说他是内阁大学士,但是在卖武器的事情上,徐光启并没有多少发言权。<r/>

<r/>

“只要您有要做的意向,我们就能卖,毕竟随着换装,大明还是有很多剩余的库存装备。”<r/>

<r/>

“换装?”菲利普很敏锐的捕捉到关键字。<r/>

<r/>

原来大明军队在大规模换装,难怪他们要卖武器,看起来,将会是一笔很大的买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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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同样也有疑惑在心里,毕竟他也知道,明军刚刚在北方完成作战任务,可以说是完美的粉碎了那里一支盘踞十余年的地头蛇。<r/>

<r/>

现在正是威震四方的时候,为何会有大规模换装的需要?<r/>

<r/>

但是吧,这个事情,他还真不方便问,毕竟换装备怎么着也算是一个国家的高级秘密。<r/>

<r/>

“另外,武器装备我都能用很低的价格给你,但是有一点,结算用黄金,怎样?”<r/>

<r/>

“用黄金?”菲利普有些疑问。<r/>

<r/>

他不明白,方书安为何要点名用黄金交易。<r/>

<r/>

说起来,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西班牙从美洲的阿兹特克以及印加王国搬回来很多黄金,所以黄金的价格一度跌的很低,直到后来又有大量白银产出,两者才渐渐恢复正常。<r/>

<r/>

而现在,白银的产量并没有完全赶上黄金的增幅,所以现在用黄金结算,并不是很明智的选择。<r/>

<r/>

如果换成菲利普,他站在方书安的角度,肯定会选择白银,毕竟白银换成黄金,中间都能有差价!<r/>

<r/>

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要么他是傻子,要么就是有很深的图谋!<r/>

<r/>

菲利普心思电转,但是想不明白,方书安为何会做出决定。<r/>

<r/>

最后只能得出结论,一定是在他想不通的地方,方书安留着什么后手!<r/>

<r/>

实际上,不止他想不明白,徐光启也是有些纳闷,甚至于眉头已经皱起来。<r/>

<r/>

现在用黄金结算,明显是亏本的买卖。<r/>

<r/>

就连不怎么关心国与国结算的丽塔和苏菲娅,也知道现在黄金的结算比例并不合适。<r/>

<r/>

徐光启很想问问方书安,他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r/>

<r/>

卖武器就卖武器,反正随着新式装甲、兵刃和枪械的搭配,库存的旧式装备越来越多。<r/>

<r/>

如果全部销毁,那毫无疑问是暴殄天物,能卖出去一部分,对于大明的财税收入,也算是锦上添花的事情。<r/>

<r/>

偏生用黄金,只能说,这小子又要玩什么计谋了吧。<r/>

<r/>

随着方书安从不失手的情况称为人们的共识,他每次做出来不符合常理的决定,人们都会去推理,究竟是又有什么新路子。<r/>

<r/>

甚至于,只要是他做的事情,哪怕一点都不符合常理,与他同一阵营的人也能想出来各种各样的借口活着理由帮他圆过去。<r/>

<r/>

其实,方书安也是心里有苦啊。<r/>

<r/>

因为现在大明用银作为结算货币,并且还是天下最大的贸易顺差国家。<r/>

<r/>

所以啊,每年都有海量白银流入大明。<r/>

<r/>

换句话说,从明中期一直到明末,白银作为货币,整体是处在贬值的情况下。<r/>

<r/>

所以一直有人在说,到明末的时候,物价疯涨,通货膨胀的厉害。<r/>

<r/>

但是他们都忽视了一个重要现象,那就是大明的白银储备,实在是太多。<r/>

<r/>

在生产力和物资没有大规模增长的情况下,货币贬值也是一种必然!<r/>

<r/>

所以,方书安有意识的增加黄金的输入。<r/>

<r/>

毕竟,作为贵金属,黄金的长期价值远远高于白银,尤其是现在,黄金整体处于低位,正是入手的好时机。<r/>

<r/>

本来就是不打算销售的武器,先在用来换黄金,怎么看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r/>

<r/>

当然,还有一层隐藏的意思,方书安一直没说出来。<r/>

<r/>

因为,他一直在准备的币值改革,也已经在计划当中!<r/>

<r/>

此时的国际结算,西班牙银币已经初步形成规模,除了东方市场,在整个西方,西班牙银币作为一种国际货币来发行。<r/>

<r/>

可惜啊,虽然西班牙现在有铸币权,但是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铸币的精髓!<r/>

<r/>

因为工艺和技术的限制,尽管西班牙银币换算成为大明银两,会有一定优势,但是他还没有完成成为符号化的货币,仍然需要通过重量来确定币值。<r/>

<r/>

毕竟西班牙银元看上去铸造精美,但是他们还没有完全能做到防伪的技术,只要是资深工匠,经过一定程度的努力,也能造出来伪造的货币!<r/>

<r/>

这样一个根本原因,导致重量才是决定币值的因素。<r/>

<r/>

方书安要解决的,自然就是将币值与重量剥离,因为他有着别人所不具有的技术!<r/>

<r/>

一个是合金的冶炼,再一个就是大型水压机的应用!<r/>

<r/>

在西方还没有解决模具硬度的前提下,他们很难生产出可重复冲压的模具。<r/>

<r/>

没有高强度的模具,也就无法连续用大压力冲压货币。<r/>

<r/>

所以啊,当方书安拥有这些技术之后,冲压货币对他来说就不是问题!<r/>

<r/>

只要能生产出别人无法仿制的货币,他就能够将币值和重量剥离,从而能够将铸币的历史,展开全新的一页。<r/>

<r/>

至于纸质货币,此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那太考验君主和内阁的定性,如果他们准备的准备金不够,活着是滥发纸钞,对于国家的货币信用体系将会是极大的破坏。<r/>

<r/>

全新的货币系统,一定会是铜合金、银合金、金币几种组成形式。<r/>

<r/>

华夏版图上,历来不是盛产黄金的地方,如果他将来的币值改革,能成为覆盖整个东方乃至于全世界的,那可就是剪全世界的羊毛啊,想想就很激动。<r/>

<r/>

当然了,那将是另一个长远的计划,不是现在一年两年就能做到。<r/>

<r/>

从眼前就开始收集黄金,还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情。<r/>

<r/>

“方大人,我回去同上司商讨一番,如果能同意,那自然就是一桩大买卖,到时候,还望您从中间多走动一番。”菲利普由衷的说着。<r/>

<r/>

“那是自然,只要是能做成这一单子买卖,你放心,以后的合作,定然少不了!”<r/>

<r/>

方书安也是十分豪气的说道。<r/>

<r/>

他并不担心,那些尼德兰人不购买他们的武器。<r/>

<r/>

作为全世界做运输的商人,他们不可能找不到买主!<r/>

<r/>

这也是方书安找他们做武器买卖的原因,佛郎机毕竟和大明有过冲突,虽说规模并不大,也算是有。<r/>

<r/>

想要和他们做买卖,那实在是太难了,内阁根本不可能同意。<r/>

<r/>

将武器卖给自己的敌人,谁也不会同意!<r/>

<r/>

至于尼德兰商人,则是另一个概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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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两个国家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过正面交锋,卖给他们的话,要说服内阁会好很多。<r/>

<r/>

再者,尼德兰商人,很有可能将武器一直卖到西方教会世界,毕竟西班牙军队虽然已经火器化,但是在欧洲大陆上,胸甲骑兵和其他兵种仍然是两个宗教对抗的主力。<r/>

<r/>

尼德兰商人能将武器带到西欧,而另一方面,他们可以将武器同样交给波斯商人,那些人能将武器带给奥斯曼!<r/>

<r/>

双方持续千年的战争,从未停止过!<r/>

<r/>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会比买武器给战争双方,更加赚钱的买卖呢?<r/>

<r/>

想当年,米国一直不愿意参加二战,不就是因为他能够吃定双方,一方面在给英法等过提供贷款以及武器。<r/>

<r/>

另一方面,又把石油、橡胶、钢铁等战略物资,源源不断的卖给日本。<r/>

<r/>

如果不是后来同盟国逼得紧,米国指不定将他货卖两头的生意做到何时!<r/>

<r/>

当然,此事是不能当着苏菲娅和丽塔说的,毕竟广义上来说,他们属于西方阵营。<r/>

<r/>

甚至于连徐光启,方书安都不好说,他也算是亲西方阵营一员。<r/>

<r/>

也就是在本土那些官员,比如李汝华和方从哲面前,方书安才能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r/>

<r/>

大明的火器越发的先进,钢铁产量,特别是精钢产量越来越大,此种情况下,多卖出去一些武器,回来钱财,多么好的生意啊!<r/>

<r/>

送走几人,他赶紧收拾东西,出去准备去和几个内阁大学士们讨论一番。<r/>

<r/>

自己的爷爷并不是第一位,因为老方的意见虽然很重要,却不是最具决定性的。<r/>

<r/>

此事涉及到户部以及兵部,核心的核心便是户部。<r/>

<r/>

如果他能够说服李汝华,那么其他人都讲不是问题!<r/>

<r/>

而对李汝华来说,他有n个理由相信,自己能搞定。<r/>

<r/>

钱财不用说,虽然现在户部进项越来越多,但是赶上修铁路和再建钢铁联合体,钱花的也是很厉害。<r/>

<r/>

而且,随着盈余增多,越来越多人提议,是时候重建三大殿了!<r/>

<r/>

三大殿,是大明持续性伤痛啊,经过几次重建,却又几次损毁!<r/>

<r/>

因为三大殿的缺失,就连泰昌登基,都不得不在武英殿举行。<r/>

<r/>

日常大朝会,也只能在武英殿。<r/>

<r/>

对于明帝国来说,武英殿的格局还是小。<r/>

<r/>

以前在皇极殿举行大典礼,殿内站不下,殿前巨大的广场,也能站满低品级官员。<r/>

<r/>

而武英殿的广场就小的多,根本放不下此前那么多官员。<r/>

<r/>

是以举办大典礼的时候,很多按照祖制能参与的官员,都没有机会参加。<r/>

<r/>

李汝华被此类事情烦恼着,毕竟他一边需要准备大的花销,一边还要为皇帝考虑,何时能动工重修三大殿。<r/>

<r/>

河工要钱,赎买产业的股份要钱,再加上各种建设,就算是财税收入屡创新高,也不能满足下边官员提出来的预案啊!<r/>

<r/>

<r/>

<r/>

<r/>

534 次数多是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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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兵器给尼德兰商人?”李汝华对方书安大开脑洞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r/>

<r/>

“是的,大人。”方书安回答道。<r/>

<r/>

“你为何不先去问问阁老,他老人家点头,我自然是没有意见。”也不知道李汝华是在说客套话还是怎么的。<r/>

<r/>

至少表面上,应当是这么个意思。<r/>

<r/>

“大人,爷爷那里,并不是决定性因素,我要先说服您同意,爷爷的主意还是要听您户部主官的意见。”<r/>

<r/>

虽然知道方书安说的话基本上不怎么靠谱,但是还挺让人受用。<r/>

<r/>

卖兵器的事情,还是要经过户部一把手点头。<r/>

<r/>

“你将利弊好生与我说说,待我看看有何难度在其中?”<r/>

<r/>

还真是像方书安想的那样,现在李汝华对各种赚钱的事情都感兴趣。<r/>

<r/>

主要不是涉及到大明的根基,能做的买卖他恨不得都能做。<r/>

<r/>

这不是才促成白酒贸易,这就又开始琢磨兵器交易了。<r/>

<r/>

两年前找他,肯定不同意,也就是这两年,老兵刃和老式甲胄退役不少。<r/>

<r/>

那些东西如果化了再重新打制,付出的成本也不也是个小数目。<r/>

<r/>

直接换钱,自然是最好的。<r/>

<r/>

方书安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如何赚尼德兰商人的钱。<r/>

<r/>

不过里边涉及到货币改革的部分,先没有说。<r/>

<r/>

李汝华听完,思考一会儿,说到,“此事,我是同意的,毕竟也算是废物利用的好事。不过,要想推行下去,恐怕还需要说服更多人才可。”<r/>

<r/>

“只要您同意,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办,您放心就是。”<r/>

<r/>

李汝华贵为户部尚书,又是内阁大学士,让他居中奔走,不现实。<r/>

<r/>

虽说方书安挣回来的钱,都要到户部的口袋里,但是还是需要一个代理人来执行。<r/>

<r/>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那些将门干起来最合适,比如李尽忠,比如英国公或者是其他国公的后代。<r/>

<r/>

所以啊,方书安也有了计划,此时并不适合张田余参与……<r/>

<r/>

不过,李尽忠这几日不在,去了天津卫,那里有更换火器的事情,过两天才回来。<r/>

<r/>

反正,事情也不着急这两天,他先将方案再完善一番。<r/>

<r/>

熊芷晴也搬到了小院,整个院子里甚是热闹。<r/>

<r/>

从院子的规模来说,其实是有些小了,毕竟当初方书安的地位不怎么样,所以他占据的院子挺小。<r/>

<r/>

后来,即便是他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但是院子却不曾变化过。<r/>

<r/>

毕竟在外边有别院,还有另一处年初再买下的别业,搬出去也能住的开。<r/>

<r/>

而不想搬出去的原因,是为了大家族的体面,如果他现在搬出去的话,还不知道背后会有多少闲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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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换院子,算是住习惯了吧,人们轻易懒得搬家,虽说他现在的小院子有些紧张,但是能住下两个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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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边的院子本来就是空的,现在打通,将熊芷晴安置过来,也是不错的选择。<r/>

<r/>

而她也搬过来之后,两个人的区别也便体现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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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在方家的群众基础很好,毕竟双方都是官宦人家,在待人接物的事情上,更有共同语言。<r/>

<r/>

相比林月华商人出身,虽然都是是大户人家,行事还是有不少区别。<r/>

<r/>

比如在对待亲近的下人身上,虽说都是让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命,手法却是截然不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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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主要是用情感牌,让她的丫鬟与主人休戚与共,有归属感。<r/>

<r/>

而林月华更多的是用的商人常用的手段,在金钱上找齐,虽然偶尔也会用情感,但是更多的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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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钱砸出来的关系,说出来比较容易深入,却同样容易破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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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在方家下人当中的号召力,熊芷晴是要远远超过林月华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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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上来说,官宦人家出身之人,例如熊家大姐,身上天然就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又会施恩于人,极得人心,林月华比较之下就是星辰相对皓月,虽也是女强人,但差了档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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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华照例每日都要去探望熊芷晴,此前离得稍微远,她都要坚持去,现在离得近,去的便更加准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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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每天用完早饭以后,都会带着灵儿和青儿去上门“问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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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毕竟是从林家带过来,跟着她再正常不过,至于青儿,却被林月华绑上自己的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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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以前也算是院子的半个女主人,但是在真正的女主人面前,还是要听人家的安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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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林月华其实也不安排青儿做什么事情。这一次么,应当是让青儿也尽快熟悉和熊芷晴的关系,所以他们几乎是倾巢而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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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院子里一共只有三个人,他自己基本上吃完早饭就出门,也就是晚上回来才会和熊芷晴见一面顺便逗弄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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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见面,明面上的火花闪电不存在,貌似气氛融洽,但是言语中仍免不了夹枪带棒。<r/>

<r/>

然而屋子里却不时传出两人笑声,单纯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可是看不出什么异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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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现象,也就令屋外侍候的丫鬟婆子纳罕不已,两位夫人关系这不是挺好的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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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私底下却说,两个人势同水火,互相看不顺眼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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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都是谣言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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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嚼舌头根子的下人实在是太可恨了,什么都能成为他们传播的闲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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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两个人“和睦”的对话仍旧在继续。<r/>

<r/>

“妹妹,看看这个,是我从江浙松江府那里,找当地有名的匠人,花了大价钱给你专门做的。别小看它,可不是一般的蚕丝被,选料时候,用的都是同一大小的健康蚕,最好的嫩桑叶饲喂,再选择其中颜色洁白,光泽闪亮的茧子,用十年缫丝经验的女工精心缫丝。后边都是十年以上的一等一的匠人来制作,她们做出来的蚕丝被啊,比市面上一般的不知道好了多少。<r/>

<r/>

还有这个,是松江府一等一的棉花,纺织的精线,用双十年华的女工做出来的布匹,再有十几年经验的绣娘和女工纺织剪裁,她们做出来的小衣服啊,最受王公贵族欢喜了呢。”<r/>

<r/>

林月华拿着几件东西,献宝一般的给熊芷晴介绍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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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家大业大,找到好东西,熊芷晴打着灯笼也比不上她。<r/>

<r/>

“那我就替两个娃娃谢过姐姐,让您为他们忧心,真是折煞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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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哪里的话,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操劳呢?两个娃娃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呢!”<r/>

<r/>

林月华笑呵呵的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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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话说到这里,熊芷晴的笑容突然间就僵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要从她手上拿走一个孩子的抚养权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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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方家奶奶有意无意的还提了一嘴,问她能否一个人看顾孩子,莫非是真的?<r/>

<r/>

那可不行!<r/>

<r/>

孩子是自己生下的,当然是跟着自己最好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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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给到林月华那里,会怎么样,谁能说的清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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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她用什么卑鄙手段,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想到此,熊芷晴也微微一笑,但是明显笑容没有那么自然,“姐姐,两个娃娃是我的娃,是相公的娃,自然也是您的娃,不过啊,您最近也是一直在尽力,说不定,也快了呢!”<r/>

<r/>

林月华听完,脸色嗖的一下就变了!<r/>

<r/>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熊芷晴是什么意思?<r/>

<r/>

自己不过是说了对她的孩子如同对自己孩子一样,怎么就突然出言嘲讽呢?<r/>

<r/>

她将东西往边上一放,摆出一个僵硬的笑脸。<r/>

<r/>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情去做,妹妹好生养着,天往凉处走,小心为上!”<r/>

<r/>

两个人嘴上的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心里已经对垒起来。她们都觉得,自己在彼此面前吃了亏,落了面子,不小的那种……<r/>

<r/>

有火气,自然就要找撒火的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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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月华这边厢来说,可就苦了方书安……<r/>

<r/>

他也是有苦自己知啊,每天回去林月华都要痴缠他。<r/>

<r/>

闺房之乐,那是在合理的情况下,次数合理,时间合理,才是两情相悦的好事情。<r/>

<r/>

什么事情不能超量,尤其是房事,多了也就成了苦差事。<r/>

<r/>

方书安的身体,一直在坚持训练,加上他的体质本来就强健不少,比较起一般人,那简直就是铜皮铁骨。<r/>

<r/>

可惜啊,要看那是面对什么事情,在房事上,好像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加成……<r/>

<r/>

以至于,忙碌的他经常都是后腰和大腿会抽筋……<r/>

<r/>

林月华,太能索要了。<r/>

<r/>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虚过,黑眼圈越发的明显,这婆娘真疯了!<r/>

<r/>

他刚刚从外边回来,满身酸痛的正打算让青儿捏捏,回头却看不见这姐姐的身影。<r/>

<r/>

“青儿?青儿?”<r/>

<r/>

喊了几句没人,他只要自己先活动活动,好在桌子上还有一盏热茶,看样子是刚放下,估计是忙别的事情。<r/>

<r/>

不止一个人提到过,往他的院子里再加上几个下人。<r/>

<r/>

方书安统统拒绝了,即便是在后院照顾熊芷晴的人,也不能住在前院,偶尔有个洒扫门厅之人,也不得踏入方书安的房间和书房。<r/>

<r/>

这并不是他的规矩大,而是方家下人的一条共识。自从老方和方世清强调过以后,没有人再敢随便踏入他的院子。<r/>

<r/>

那里边藏着太多方书安的秘密,每一种都能带给大明巨大的变化,如果被有心人窃取,流传到外面,对于方家的损失,将会十分巨大。<r/>

<r/>

嗯?<r/>

<r/>

咕咚喝完一口,他感觉有些不对,这不是平常他爱喝的红茶啊。<r/>

<r/>

嘴里嚼着一根东西,方书安看看杯盏里。<r/>

<r/>

娘的,这都是什么东西,切片的人参,还有鹿茸,那一些似乎是某种鞭???<r/>

<r/>

呸!<r/>

<r/>

难怪感觉味道怪怪的,别人都是用动物的鞭做汤和,谁给他这是泡来当茶!<r/>

<r/>

不是青儿,这可不是青儿干的。<r/>

<r/>

青儿知道他的饮食习惯,从来不随便给他弄乱七八糟的东西。<r/>

<r/>

恐怕又是林月华让灵儿弄得吧……<r/>

<r/>

可是真行啊,这都有些近乎于揠苗助长……<r/>

<r/>

以前从来不动的补品,现在当饭吃还不算,更要在茶水里加上!<r/>

<r/>

要怪就怪那些送东西来的人,一众损友贴心的给他往家里送各种补品。<r/>

<r/>

人参、虫草、鹿茸、虎骨、鹿鞭、虎鞭,总之是各种虎狼之药啊,都往他家里拿。<r/>

<r/>

一开始还能泰然处之,但是啊,随着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方书安也有点挂不住。<r/>

<r/>

这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有些力不从心?<r/>

<r/>

以至于上街时街上百姓不时对他的马车指指点点,然后窃笑,臊的他都不敢露头,现在还换了个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r/>

<r/>

原来那个,实在是太过于扎眼。<r/>

<r/>

还是年轻啊,没有那种唾面自干的老贼面皮。<r/>

<r/>

各种措施做上,回来还是逃不过家里的手段,尤其是灵儿搞的这叫什么味道的东西!<r/>

<r/>

她把那鹿鞭泡在茶里,是要泡出来尿的滋味么?<r/>

<r/>

喝还是不喝?<r/>

<r/>

要是不喝?似乎真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现在林月华,可不是要一次完事,一晚上总是要求三四次,说什么是正对着日子,不能浪费……<r/>

<r/>

这就有些胡说八道了,对于女人的周期,他还是知道一些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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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人那里,好时机都是不超过十天,但是在林月华这里,除了见红的日子,就都是方便的日子,说出去谁信呢?<r/>

<r/>

他现在已经深信不疑,林月华一半原因是真的想要怀上身孕,至于另一半,应当是喜欢上,云里雾里的日子,毕竟,费劲的不是她啊!<r/>

<r/>

顶多也就是某个时间段,会换个姿势,那时候才会辛苦一下下,但是也都有方书安在帮忙扶着她啊!<r/>

<r/>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喝完,不喝吧,或许真供不上,喝了吧,味道还甚是让人难以下咽!<r/>

<r/>

“相公,您喝完没有,奴家来伺候您了……”<r/>

<r/>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林月华出现。<r/>

<r/>

方书安一抬头,我的个乖乖!<r/>

<r/>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差点就流鼻血了!<r/>

<r/>

天气都往凉里走,她这是唱的哪一出?<r/>

<r/>

这看上去就是蜘蛛网的衣服,是从哪里弄来的东西?<r/>

<r/>

穿上它还不如不穿,也就护住几处要害,若隐若现的样子,比直接漏出来还要诱人!<r/>

<r/>

咕噜~<r/>

<r/>

一声响,方书安咽了口水以后,将茶一饮而尽!<r/>

<r/>

管他娘的什么尿不尿呢,先干为敬!<r/>

<r/>

好喝难喝不重要,主要是,他口渴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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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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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 买卖不好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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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这驴鞭茶啊,喝进去除了尿骚味,没有别的什么效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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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有喝尿的感觉外,并没有感觉能提高房事水平,不管是缓解疲劳还是提高效果上,都没啥效果。<r/>

<r/>

日常一次之后就开始没有体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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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折腾一身香汗,躺在床上的林月华,方书安终于叹口气,拉住被子盖上睡觉。<r/>

<r/>

入睡之前,心中想到最后一个念头娘的,啥时候才是个头啊……<r/>

<r/>

这事早就闹得满京城皆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方书安家出了什么事,肯定是路人皆知……<r/>

<r/>

涉及到军火的事情,泰昌需要亲自过问方书安。<r/>

<r/>

而在朝堂上,召见方书安时,他那一股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无所遁形了。<r/>

<r/>

看着他哈气连天的劲头,泰昌想佯做不知都难,底下太监早将方书安的事当笑话讲给泰昌听。<r/>

<r/>

现在瞧见他,果真是和传说中没有差多少。<r/>

<r/>

轮到方书安时,还没开口,只听泰昌笑道,“方卿着实辛苦了,要不朕给你放一段时间假,好好休息休息?”<r/>

<r/>

放……放假?<r/>

<r/>

他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现在放假对他来说,那是噩耗!<r/>

<r/>

若是要休息在家,那两个婆娘不得折腾死他,忙躬身说道,“谢陛下,但小臣……小臣不累。”<r/>

<r/>

累不累,自己还不知道么,男人苦啊!<r/>

<r/>

说累就会更累,不说累,还能咬着牙扛着!<r/>

<r/>

“果真不累?”泰昌笑眯眯的问着。<r/>

<r/>

“不……坚决不累,必须不累!”<r/>

<r/>

“哈哈哈,好,你说不累便不累,这份忠君为国的心,朕知道了。眼下,说说你要卖兵器的计划吧。朕问过李卿,他是很乐意。兵部的崔尚书,也认为可以,可惜啊,还是有些人觉得,你们的法子并不合适,不知方小子可有何说法?”<r/>

<r/>

方书安仔细注意了泰昌说话的语气,因为当中会有很多信息,比如说第一句还是客套的方卿,到后边就是他常说的方小子。<r/>

<r/>

这中间的细微差别,只要是有心的官员都能听出来,分明是对方书安的宠溺。<r/>

<r/>

他也有些纳闷,崔景荣和李汝华都同意的前提下,再有反对意见的,就是张维贤那拨人吧。<r/>

<r/>

别人,怎么会在泰昌面前有着如此之大的影响力。<r/>

<r/>

但是啊,关于军事上的事情,皇帝也不可能不问问将门的意见。<r/>

<r/>

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土木堡之变以后,能算的上将门的,本来就剩的很少。<r/>

<r/>

而一百多年过来,传承有序的,便更加的少。<r/>

<r/>

即便是英国公张维贤没什么水准,前些日子还犯了错,但是在这样比较重大的决策下,还是要问问他们。<r/>

<r/>

大规模卖现役兵器,对于大明来说,是头一遭。此前卖兵器,都是捡一些不重要的或者专门定制的武器。<r/>

<r/>

现在的那些刀枪剑矛之类,可是不少明军还在用的标准配置。<r/>

<r/>

至于部分退下来的甲胄,更是有些卫所军都装备不上。<r/>

<r/>

像是天津卫这样的地方,一不靠边境,二没有市舶司,没有蒙古人骚扰,也没有倭寇骚扰,所以啊,他们的军官都没有钢盔钢甲,充其量也就是布盔布甲。<r/>

<r/>

第一个提出来反对意见的不是别人,算起来还是楚党领袖之一,吴亮嗣!<r/>

<r/>

现在他官至太常寺卿、中宪大夫。<r/>

<r/>

按例说,太常寺也就是管管礼乐和祭祀的事情,中宪大夫更是虚衔,没有什么实际职责。<r/>

<r/>

但是么,知识分子的事情,是自己分内的事情,要管,不是自己分内的事情,也要插上一脚!<r/>

<r/>

虽然说,齐楚浙党当初为了反对东林党,结成一个宽泛的联盟,彼此以浙党为尊,更是将方从哲奉为第一人。<r/>

<r/>

但是啊,那也要看个人,虽说齐楚浙三党联盟,但是吴亮嗣是个纯粹的官,敢于向任何人开炮的官员……<r/>

<r/>

他初任南充知县,因办事干练,升为兵科给事中。<r/>

<r/>

看升迁路线,基本上和孙传庭一样,除了受大佬赏识,本身还要有极强的能力。<r/>

<r/>

吴亮嗣能力是有,但是因为脾气太硬,所以任谏官十余年。<r/>

<r/>

议事不避权贵,不畏内宦,敢于直言,曾多次上书讽谏时弊。<r/>

<r/>

当时万历怠政,不理政务,内阁只有朱赓一人,吏部没有掌印官,不能给牒,以致于数千人在京中等待赴任,动弹不得。<r/>

<r/>

别人不说话,他可是三天两头的催着皇帝办事,可惜啊,都被压下去,泥牛入海,基本上都没呈到万历面前。<r/>

<r/>

再后来,朝廷委派尚书舒应龙守边。<r/>

<r/>

你说一个尚书去守边,那在过去就是使相的级别,比一般的宰相还要高一阶,哪里是一个普通言官能够参动。<r/>

<r/>

但是啊,吴亮嗣不信邪,上书言其衰老不能胜任,又弹劾内监桂茂杖杀四品武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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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的言官,两件事说一件,基本上都会被人穿小鞋,可惜人家是吴亮嗣,愣是将两人的事情都搅黄了。<r/>

<r/>

两件事办成,已经是言官的高峰,普通人早就等着升迁。<r/>

<r/>

别人当言官是为了什么,很多人都是为了博取名声,然后快速升迁。<r/>

<r/>

可惜,吴亮嗣不一样,他似乎是上瘾了。又开始揭发内监高采在福建肆虐多年,在广东作恶,激起民变之罪;奏劾杨镐为辽东守备时,与总兵争礼不和;此两件事,同样起到作用,内监高采被拿下,而杨镐也暂时回京。<r/>

<r/>

几件事办完,总该调走了吧,别的言官都在眼巴巴的猜着,他下一任应该去什么地方,毕竟一连办了几件响当当的大事,能去的肯定也是响当当的地方。<r/>

<r/>

不过,当时是在万历末年,或许是他自己还要再办些事情,或许是有些人刻意选择忘记他。<r/>

<r/>

但是呢,吴亮嗣从来不会忘记自己,他疏理熊廷弼冤案,敢担风险为之廷争,使熊复出。<r/>

<r/>

可以说,在熊廷弼复出,出任辽东经略的过程中,虽然方书安和方从哲两人出了大力气,最初的发起人,可是吴亮嗣。以至于,当初老方还以为吴亮嗣改了性子。<r/>

<r/>

一堆闪亮亮的事情,和他在言官生涯最后做的事情比较起来,都微不足道。<r/>

<r/>

吴亮嗣于万历末年的奏疏中说,“上每晚必饮,每饮必醉,每醉必怒。酒醉之后,左右近侍一言稍违,即毙杖下。”<r/>

<r/>

此事,朝野之中凡事和万历亲近的人,都知道,但是人们都心照不宣,半分不敢提!<r/>

<r/>

也就是他,不但上书,更是在朝堂之上亲自宣读,就是怕阁老再给压下去……<r/>

<r/>

奈何啊,即便是这样的手段,万历也没有任何反应,当然,也没有给他什么难看。<r/>

<r/>

反正言官的嘴,想说啥就说啥呗……<r/>

<r/>

尤其是出名的言官,越是说的难听,越是活命的几率大。<r/>

<r/>

终于,在万历昏迷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发往太常寺做少卿。<r/>

<r/>

泰昌登基,太常寺没有正卿,他也就转正了。<r/>

<r/>

转正之后,此前有泰昌登基,后边有万历葬礼,太常寺正是忙碌的时候,吴亮嗣也是忙得脚不沾地。<r/>

<r/>

谁知道刚刚有些缓和,就又发挥他十几年言官的职责,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卖兵器的事情,便给泰昌上奏折。<r/>

<r/>

得知是吴亮嗣上书以后,方书安觉得,自己要好好应对一番,如果是别人,他就直接怼了回去。<r/>

<r/>

此人不同,毕竟他是楚党领袖之一,还与熊廷弼关系匪浅,如果处理的不好,会对齐楚浙联盟形成负面影响。<r/>

<r/>

那样的话,会动摇现在老方执政的根本。<r/>

<r/>

想想之后,方书安整理下词汇,缓缓说道。<r/>

<r/>

“陛下,吴大人所担心的事情,确实是现在面临的问题。我大明的卫所军,有相当部分没有装备铁甲,更有相当部分还是用的老掉牙甚至是崩了口的兵器。<r/>

<r/>

若是秉承逐步替换的做法,那些地方的军队确实需要更换。但是啊,吴大人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大军,已经在逐步更换新式车营的装备了,到时候大刀和长矛的数量会进一步缩减,现在朝廷府库里大量存货,如果真等到全部换装时候再去售卖,连现在的价格也卖不了啊……”<r/>

<r/>

方书安说的也算是清楚,趁着兵器还算是明军现役,能稍微卖上价,若是全部封存,便是两码事。<r/>

<r/>

可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r/>

<r/>

比如说,同样参与廷议的张维贤。<r/>

<r/>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张维贤基本处于半隐退的状态,毕竟五军都督府本来就是名存实亡的状态,有那么的一段时间,他将权利暗搓搓的收回来一些。<r/>

<r/>

可惜随着京营兵变,连最后那些训练的权利都落到刘綎手里,现在他的五军都督府,更加像是一个吉祥物。<r/>

<r/>

“英国公,您有何看法?”<r/>

<r/>

张维贤等的就是这句话,虽然他现在基本上已经影响不到决策,但是方从哲和方书安两人,当初可是与他对线的主要人物,现在有机会给他们使绊子,怎么可能放弃到手的机会?<r/>

<r/>

“陛下,老臣以为,方小哥说的不妥。什么叫趁着现在能卖个好价钱,就要卖出去?那按照他的意思,岂不是卖迅雷弹和连环铳,更能卖个好价钱?<r/>

<r/>

那些红毛鬼,与佛郎机人一样包藏祸心。佛郎机在南洋占了不少地盘,甚至还在打着我大明的主意。别看红毛鬼现在的地盘小,等到他们和佛郎机一样,在南洋占得地方足够,便一定会打主意。<r/>

<r/>

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们现在卖给他们武器,那不是帮助敌人发展?陛下,前车之鉴尚不远啊,您忘记辽东李家做的事情了?”<r/>

<r/>

张维贤这番话,说的夹枪带棒,但是又不无道理。<r/>

<r/>

就是方书安,都被他的思路所折服,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他口中的红毛鬼,也就是尼德兰人,在几十年后,还真的会趁着明清交际的时候,偷偷占据湾湾岛。<r/>

<r/>

此后更是让郑成功废了一番力气才收回来。<r/>

<r/>

说起来,张维贤的一番见识,还真是超过普通人。<r/>

<r/>

这样的结论,肯定是见证过尼德兰人在南洋的发展,并且对他们未来有着充分推演之人,才能得出来。<r/>

<r/>

很明显,以张维贤现在的水平,绝无可能做出如此的推演,想来,在准备攻击方书安的提议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不知道在哪里找的高手,帮他们做了形势推演,并且很好的找到合适的位置,四两拨千斤的,就能将方书安的提议化解。<r/>

<r/>

这还不算,他的一番话,更有另一层含义在其中。<r/>

<r/>

当年李成梁和李如松在东北养虎为患,甚至不惜给建奴直接输送物资。<r/>

<r/>

看看现在卖兵器的事情发起人之一,赫然就有李家的子孙,如今正是李家响当当的年轻人物,李尽忠!<r/>

<r/>

虽说李如梅在潮鲜之战当中爆发过闪光点,但是他也同样爆出来致命失误。<r/>

<r/>

现在李如梅的儿子再来策划给红毛鬼也就是尼德兰卖兵器的事情,谁知道不会历史重演呢?<r/>

<r/>

张维贤越是搞的逻辑严密和天衣无缝,方书安就越是知道,背后是有高人在指点。<r/>

<r/>

如果他早早有这样的水准,怎么可能会丢掉,到手的五军都督府的指挥权?<r/>

<r/>

坦白说,方书安是真的没有做好对此类工作的应对手段,如果真的让他硬着头皮来回答问题,只怕要说的稀碎。<r/>

<r/>

张维贤的谋划,不可谓不好,换做别人,在突然发难之下,还真有可能傻在当地,被他问住,从而丧失在泰昌面前陈情的机会。<r/>

<r/>

可惜啊,张维贤准备的再充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遇见的是开了外挂的方书安。<r/>

<r/>

对于天下大事,别人只能用推演,依次来分析,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r/>

<r/>

方书安不一样,他是穿越者,未来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几百年前的历史。<r/>

<r/>

有这样的差距,哪怕就是张维贤背后高人做的预案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啊。<r/>

<r/>

方书安微微一笑,自信的开口。<r/>

<r/>

“既然英国公提到尼德兰在南洋的作为,那么下官就斗胆相问,您应该知道,尼德兰在南洋主要的目的是什么吧。”<r/>

<r/>

“这……”张维贤真的是愣住了!<r/>

<r/>

他怎么会想到,方书安上来问的这样一个问题?<r/>

<r/>

若是别人问,他肯定张嘴会说,为了土地、为了人口、为了得到能得到的东西!<r/>

<r/>

可惜啊,问题是方书安问的,他不禁要好好琢磨一番,难道说,这些红毛鬼,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r/>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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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536 商人思维的国度

<r/>

张维贤想不通尼德兰人的心理。<r/>

<r/>

他用大明朝的思维,当然想不明白海上马车夫的心理。<r/>

<r/>

尼德兰人奉行商业至上,他们也是第一个商人立国的国家。<r/>

<r/>

联合东印度公司能存在的原因,便是他们可以给国家分红。<r/>

<r/>

如果商人有选择,他们绝对不会费劲巴拉的去占有殖民地。<r/>

<r/>

能够开着船运货物就把钱赚了,不香么?<r/>

<r/>

“管它是什么佛郎机人还是尼德兰人,目的不都一样,无不是为了土地,人口?”<r/>

<r/>

张维贤不屑的说着。<r/>

<r/>

“国公爷,但凡是换成别的国家,都没有问题,偏生就是尼德兰,他们和别人不一样。”<r/>

<r/>

“能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们除了红毛碧眼,真的还能吃人?莫非他们买兵器,建立军队,目的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看着好看?”<r/>

<r/>

“嗯……国公爷,还别说,他们是真的不吃人……至于打仗的话,还真的不是他们的军队。打仗的是东印度公司的护卫队,或者说,他们在海外打仗的都是一个大公司也就是超大商号的保镖们,而不是军队。”<r/>

<r/>

方书安说的一本正经,却让张维贤像是看着傻瓜一样的看着他。<r/>

<r/>

怎么的,平日里精明的跟够猴子一样的方书安,现在也开始胡说八道?<r/>

<r/>

那些红毛鬼,如果真的让保镖们来打仗,那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么?<r/>

<r/>

“方书安,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什么红毛鬼的军队不打仗?难道他们都是摆设么?保镖们的战力再强悍,又能如何?”<r/>

<r/>

张维贤抓住这样的档口,自然是毫不客气的进行反击。<r/>

<r/>

但是啊,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哪怕是在大明,都有类似的例子!<r/>

<r/>

“国公爷,保镖战力超过一半军队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敢问您家里的卫队和您麾下的军队比起来,谁更强悍?<r/>

<r/>

当年宁远伯在蒙古,要不是他麾下的精锐卫队在潮鲜损失,怎么可能败在蒙古人手里?更不可能身死人手,这些铁铮铮的事实,难道您忘了么?”<r/>

<r/>

方书安这句话,等闲人可不敢说。毕竟李如松之死,到现在也算是朝廷一个不小的禁忌。<r/>

<r/>

因为一直有人在阴谋论,说李如松之死,是朝廷怕他继续坐大,用手段除了他身边的亲卫,然后再令其去蒙古作战,最后在会中伏而死。<r/>

<r/>

如果他身边还有精锐卫队,哪怕中伏,都不可能会战死!<r/>

<r/>

方书安说着几个事情,就是说给某些人听,尤其是他现在的说法,不管是真是假,但是对朝廷来说都是有利,泰昌必然会乐意接受他这个解释方式。<r/>

<r/>

至于张维贤卫队战力和明军战力,那不用问,肯定是张维贤卫队更强。<r/>

<r/>

这在明后期都是公开的秘密,将军们的亲兵因为武装到牙齿,并且招募的都是军中好手,训练经费也是大大优于他人,能成为冲锋陷阵的先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r/>

<r/>

凡是强横的战将,无不是用这些卫队作为开路先锋,或者是攻坚的硬骨头。<r/>

<r/>

有些怕死的人物,比如说李如柏之流,也会用卫队家丁作为最后护送他周全的存在,保着他从万千敌军当中逃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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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说李如柏不行,就他那些家丁,都是跟着李成梁和李如松等人混过的悍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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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放在攻坚或者刀刃上,当初也不会一败涂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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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这就是他和两人的区别,李成梁和李如松用自己的家丁卫队攻城拔寨,而李如柏则用这些人逃跑。<r/>

<r/>

“这……”张维贤一时说不出话来,平常大家都是这么干,却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现在真的要说,确实有道理啊……<r/>

<r/>

“就算你说的那些尼德兰红毛鬼们的保镖是厉害人物,那不是一样?既然他们的军队不用来作战,这些保镖是打仗的主力,那么卖给他们武器,和卖给红毛鬼军队有什么区别?”<r/>

<r/>

他也是老油条了,虽然打仗的水平不怎么样,但是做内部斗争的水平可是不差。<r/>

<r/>

你不是说他们去装保镖们么,那不也就是大明的家丁和卫队?<r/>

<r/>

他们当中,真有区别?<r/>

<r/>

抓住方书安言语当中的差别,张维贤马上就用子之矛,攻子之盾!<r/>

<r/>

看看方书安还有什么手段!<r/>

<r/>

“国公爷,尼德兰立国,和天下大部分国家不同。我们大明有天子,有皇帝,但是尼德兰不同,他们的权利,来自议会,而议会的主题是商人。<r/>

<r/>

所以啊,商人们认为有利的事情,便会去做,商人们认为无利可图的事情,便不会去干。因此,尼德兰商人们,也就是在南洋无人岛上打打杀杀,抢夺一些他们认为重要的香料,再种植一些能卖出去的东西。<r/>

<r/>

但是真的要让他们和佛郎机或者是南洋其他大国打仗,他们根本就不会。因为在商人们的眼里,出兵打仗只有赚钱或不赚钱的事情。<r/>

<r/>

与我大明作战,对于尼德兰来说,是肯定亏本的买卖,他们不但没有可能拿到什么东西,更加可能会赔掉在南洋占据的香料岛,换成是这样的尼德兰商队,尤其是东印度公司,您觉得,他们可能会干么?”<r/>

<r/>

方书安举的例子,不是特别好理解,对于家国天下为情怀的读书人,他们对于利益至上的商人行为拿到国家层面上,难以明白脑回路。<r/>

<r/>

其实吧,这样的事情,到了新罗马帝国成为地球一极的时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r/>

<r/>

但是在泰昌年间,人们铁定想不明白。<r/>

<r/>

想不明白不要紧,有实际例子在眼前。<r/>

<r/>

因为尼德兰商队特别是东印度公司,在香料岛已经盘踞多年,当视线扩展到整个南洋,而不是在南海,便能发现,他在南洋的商队规模和护卫队规模,都要比佛郎机要强大。<r/>

<r/>

可惜啊,他们从未同佛郎机开战,也没有与其他相对落后的小国开战。<r/>

<r/>

这不就是商人思维作证的绝佳体现么?<r/>

<r/>

张维贤想要说话,发现真的说不上来?<r/>

<r/>

这个时候,他心里就更加难受了,这王八蛋兔崽子,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资料?<r/>

<r/>

自己准备的已经足够充分,怎么还能让这兔崽子占了上风?<r/>

<r/>

思来想去,一定是徐光启和那两个金毛胡姬给他的消息!<r/>

<r/>

大意了啊,大意了!<r/>

<r/>

听说那两个胡姬还有着王位的继承权。<r/>

<r/>

张维贤也不了解西边那些国家的继承情况,连女子都能当国王?<r/>

<r/>

那不是个个都跟武则天一样?<r/>

<r/>

胡姬?王位继承权?<r/>

<r/>

张维贤心里突然眼睛亮了,或许他现在没有办法,但是他又发现一个可以攻击的点!<r/>

<r/>

……<r/>

<r/>

没有了张维贤的阻碍,军队上别人也没有意见。<r/>

<r/>

除去张维贤,熊廷弼在辽东带着几万人,他们早就换装新式配置,对这些存货没有任何念想。<r/>

<r/>

至于刘綎指挥的那些还在“休养”的军队,也在逐渐换装,再说他们都是上过战场,跟建奴们死磕过的,对火器的理解更加深入,也知道新式甲胄的厉害,所以和熊廷弼一样,也没有念想。<r/>

<r/>

而京营当中即使有些人想要再出幺蛾子,但是在张维贤都已经碰壁的情况下,当然也是没有任何办法。<r/>

<r/>

最后的结果就是,卖武器的事情,就这么通过。<r/>

<r/>

这可以说是大明历史上,开启正式军售的先河,当他们尝到其中的甜头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r/>

<r/>

因为,卖武器得到的利润,根本就不是卖其它东西能比的!<r/>

<r/>

更多时候,都是想要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r/>

<r/>

至于还价的情况?自然是允许的,但是根本就别想着能压价,因为没有人和大明的武器竞争。<r/>

<r/>

已经掌握先进炼钢技术的他们,可以很轻易的做到量大质优。<r/>

<r/>

并且因为商业的发达,还能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这是一项超值的服务!<r/>

<r/>

而在几千里之外,同样的情况也在上演。<r/>

<r/>

菲利普正在努力劝说着范霍恩,东印度公司在香料群岛的经理,或者说总督更合适。<r/>

<r/>

毕竟他们干的事情和职权范围,比西班牙或者佛郎机的总督不差,甚至权利更大一些。<r/>

<r/>

范霍恩作为香料岛总督,其实有更多的想法在其中,比较起其他的东印度公司同级别官员,他更像是一个来自英伦三岛或者北欧的海盗。<r/>

<r/>

虽然同样唯利是图,但是同样具有冒险精神!<r/>

<r/>

虽然上边给的指令是不允许和周围的大国甚至是有大国罩着的小国作战,但是他依旧在上任后,成功的将香料岛向四周扩大。<r/>

<r/>

如果按照原有的习惯,他今年很有可能亏本。<r/>

<r/>

因为向四周扩张,虽然没有成建制的抵抗,要征服当地土人,还是要消耗武器弹药和合格的卫兵。<r/>

<r/>

军费和抚恤金,直接消耗掉了上半年的盈利!<r/>

<r/>

要不是后来有大明的商人要粮食,最后就是亏本的结局,那样的话,他也就别在香料岛当总督,趁早滚蛋回家。<r/>

<r/>

在这样不需要管理就能长出香料的地方,想要亏本实在太难了。<r/>

<r/>

“你说要买甲胄和刀剑?还是东方的刀剑?那么,我亲爱的菲利普,请你告诉我,我们买到这些,能干什么?你见过别人做么?”<r/>

<r/>

范霍恩虽然激进,但他不是傻子。<r/>

<r/>

菲利普当时信誓旦旦的北上,说去寻找发财机会,难道他认为,买来东方的兵器,会有什么样的发财机会?<r/>

<r/>

简直是太天真了,如果说贩卖东方兵刃会发财的话,佛郎机人早就做,怎么会轮到他们?<r/>

<r/>

就连现在手里的香料生意,也是那些大食人早就做的买卖,此前佛郎机人和大食人,都因为香料岛过于慌蛮,并且蛇虫巨大,再加上他们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才没有到此。<r/>

<r/>

如果不是勤劳的尼德兰人民,和能干的东印度公司能够在这样的地方坚持,怎么可能会有香料岛的今天!<r/>

<r/>

“总督大人,正因为没有人做,所以我们才有机会。如果我和其他人去做青白瓷或者是茶叶的买卖,基本上没有发财的机会,了不起就是赚个辛苦钱,而且有那些波斯人在中间,想要做好茶叶和青白瓷的事情,很难。”<r/>

<r/>

“我的菲利普,你也发现了,为何会没有人做?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不挣钱的买卖,你是以为自己太聪明,还是别人太傻呢?”<r/>

<r/>

范霍恩的话,已经很客气了。<r/>

<r/>

他很忙,要不是这个菲利普和他夫人有些关系的话,他不可能给这样一个初出茅庐没有多久的人机会!<r/>

<r/>

当然了,另一个关键是,他承诺会在未来几个月,提供大量的旧约,据他所说,印刷质量都和他拿来的样品一样。<r/>

<r/>

说实话,范霍恩从心里是不打算信的,毕竟那些东西印刷的真是太精美。<r/>

<r/>

就算是美因茨那些巨匠们,也不一定能印出如此好的效果,能与之相比的,也就是中世纪那些僧侣们手抄出来的经典!<r/>

<r/>

但是,就是有人愿意买单,也愿意相信,因为那些人迷信北方的大明,认为一定能做出来。<r/>

<r/>

“总督大人,因为他们都没发现,兵器和甲胄的用途,在哪里。”菲利普神秘的说道。<r/>

<r/>

“哦?你倒是说说看,用途在何处?”<r/>

<r/>

虽然范霍恩认为他是在胡说八道,但是还是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来!<r/>

<r/>

“我们伟大的卫队,或许可以配上一些刀剑,给火枪不足的部队,然后,我们可以将那些替我们看护场院的土人们换上刀剑,比起木棍,那些要更有杀伤力。那样一来,暴力抗争的事情,能少很多。<r/>

<r/>

再有就是,我们完全可以,转手再卖掉!我调查过,明国卖给我们的价格,真是低的令人可怕,如果不是他们急于出手,肯定不会有这样的价格。我调查过他们的工匠上交价,是要高于售价!这样一来,东边那些岛国,我们就能有卖货的地方了!<r/>

<r/>

再者,十字军在巴尔干辛苦的和奥斯曼骑兵作战,他们不是每个人都能装备火枪和胸甲,把这些卖给德意志那些骑士的卫兵,我认为,他们会需要……”<r/>

<r/>

“嗯?”<r/>

<r/>

范霍恩陷入了沉思当中。<r/>

<r/>

仔细那么一想,菲利普说的这些,似乎都有可能实现啊。<r/>

<r/>

尤其是在和奥斯曼进行圣战的那些人,突然多了来自东方的神秘兵器,肯定能打的敌人措手不及!<r/>

<r/>

<r/>

<r/>

<r/>

537 足利名人

<r/>

菲利普得到的消息,都是方书安想让他知道的部分。<r/>

<r/>

尤其是价格之类的信息,方书安可没打算骗他,都是实打实的数字。<r/>

<r/>

老人传下来的话,如果撒一个谎言,就需要用更多谎言来弥补。<r/>

<r/>

所以方书安告诉他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时间上有一些交叉。<r/>

<r/>

兵器上交的价格,放在三年前,都没有问题。情况从去年开始,已经有了很大变化。<r/>

<r/>

只是没有几个人知道而已。<r/>

<r/>

毕竟,武器从作坊是生产乃至分散上交变成大工坊生产以后,成本核算就是工坊几个核心人员清楚。<r/>

<r/>

别人根本猜不透,也只能根据此前的工艺和经验进行猜测。<r/>

<r/>

以前,箭杆之类的材料,有武器作坊生产,也有工匠上交。工匠上交部分,都是按照此前核定的价格结算。<r/>

<r/>

纯手工的年代,箭杆耗费的工时并不少,所以价格定得不算低。<r/>

<r/>

在工业化面前,箭杆的价格直接跌到谷底。<r/>

<r/>

不少手工匠人都直接被征发到机器工坊,承担其中关键环节,而其他工匠,则转到相关上下游行业,比如说木匠,再比如说造船。<r/>

<r/>

反正虽然有了依靠水力带来的初级机械化生产,却并未造成手工业者的大规模破产。<r/>

<r/>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大明内在消费需求在不断增加,另一方面就是,出口不断扩大。<r/>

<r/>

前几年,方从哲主导适当开海禁,瞬间便令杭州和泉州广州的贸易额翻倍。<r/>

<r/>

此前人们都是偷偷摸摸在滩涂交易,小舢板运货,能运多少?<r/>

<r/>

现在这些优良大港口能光明正大的做生意,能拿到阳光下的交易量也就蹭蹭的上涨。<r/>

<r/>

此前偷摸着干,或许能规避一部分关税,可惜啊,带来的不便还有被查抄等风险,并不比给市舶司缴税来的更有优势。<r/>

<r/>

现在制作同样的箭支或者是兵刃,质量比以前好,费用却降低一半以上。<r/>

<r/>

所以啊,菲利普以为,方书安是在打折促销,其实是双方都赚了,而东印度公司那些人,还以为有大便宜而沾沾自喜。<r/>

<r/>

不过么,他们并不是唯一被套路的人,东瀛那些大名们,心里更高兴。<r/>

<r/>

自从丰臣秀吉兵败潮鲜,东瀛政权到德川家族手下,表面上看,又回到了统一的局面。<r/>

<r/>

实际上,因为德川家康的政策,亲藩大名和谱代占据了大量富庶和重要的土地。<r/>

<r/>

因此,很多大名并不满足于现状,此次彼伏的叛乱从不曾少。<r/>

<r/>

作为在亲藩大名和谱代大名之外的大名,尤其是那些有能力之辈,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蜗居偏僻地方做自己的小地主。<r/>

<r/>

只要是有人心向背的地方,便会滋生出各种想法,而当想法出现以后,也就有人要去实践。<r/>

<r/>

足利名人便是其中的代表。<r/>

<r/>

算起来,他祖上要比德川家康辉煌的多。<r/>

<r/>

在德川家成为征夷大将军之前两百年,足利义满的爷爷就成为征夷大将军。<r/>

<r/>

后来几经波折,足利义满的各路子孙也是散落东瀛。<r/>

<r/>

就连足利名人,现在也不敢用自己的姓,而是隐姓埋名,用他祖宗曾经的称号,室町幕府的室町作为姓氏,化名石厅名人。<r/>

<r/>

这样的做法,也是为了保命。<r/>

<r/>

足利家族因为当年醍醐天皇,后来又流放天皇,所以被列入逆臣当中。<r/>

<r/>

不过,这也只是德川家以及部分人的观点。<r/>

<r/>

东瀛大名数百,受过足利家恩惠的也不少,虽然很多后来被清算,但是仍旧有不少传承下来。<r/>

<r/>

而且,足利家也是出身源氏,非是德川家那样的野路子。<r/>

<r/>

有这样的背景,要和德川家亲戚一样成为亲藩大名,或者是德川家狗腿子一样成为谱代大名,那简直是对足利氏的侮辱!<r/>

<r/>

此前,足利名人,也就是石厅名人,虽然心里有想法,但是却不曾行动,只是在观望。<r/>

<r/>

直到最近,听闻有商人要卖兵刃,还是大宗的明国兵刃!<r/>

<r/>

足利名人心里的火苗才重新燃起。<r/>

<r/>

从他们祖上出足利义满那一支开始,已经两百余年了啊。<r/>

<r/>

现在足利家嫡系式微,是时候靠他们这些旁支振兴的时候了!<r/>

<r/>

“将军!”<r/>

<r/>

正在思考的足利名人,被手下贴身武士的声音唤醒,此刻他们在海滩,正在等着接头人的到来。<r/>

<r/>

此时,东瀛还是德川家势大,他们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r/>

<r/>

比如现在连见接头人,都不敢光明正大,只有在天还没亮时候,偷偷的见面,防止白天被那些狗腿子们发现。<r/>

<r/>

“怎么,来了?”足利名人问道。<r/>

<r/>

“那边刚才闪了三下灯光,如果等下还有三下,我们就能回应了。”手下人话音刚落,只见远处有有三点亮光闪过。<r/>

<r/>

“没错,正是暗号,将军,我去回应……”<r/>

<r/>

说完,他便带着身边几个人,一大块黑幕,去往一边准备。<r/>

<r/>

片刻,一盏白色灯笼点着,被四面黑幕围着。<r/>

<r/>

随着口号声响起,他们回了两个三次的闪光。<r/>

<r/>

慢慢的,远处的似乎有个黑影,有远及近,渐渐的靠过来。<r/>

<r/>

终于,能够看得出来,那是一艘不小的船,看样子,能比一般去海外劫掠的海盗船还要大。<r/>

<r/>

既然是大船,那靠岸的距离就极为有限。<r/>

<r/>

没过一会儿,他们刚刚听见船破水的声音,也就是刚刚听见的功夫,声音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几艘小舢板划过来。<r/>

<r/>

“来人是红毛碧眼,他们是西洋人?”足利名人眉头一皱,这不是开玩笑么?<r/>

<r/>

他们要大明的装备,来个明国人或者是琉球人,都有可能会,怎么来着西洋人?<r/>

<r/>

“事情,怎么回事?”他问贴身武士。<r/>

<r/>

“将军,请您放心,给我们介绍之人十分可信,或许,他们就是做买卖的中间人吧。您知道的,大明的商人十分傲慢,他们很少出海做买卖,大部分在港口或者市舶司就已经装船,极少有人会外出。”<r/>

<r/>

手下人这番话,足利名人是知道的,他门此前就和明国做过买卖,大部分都是中间人在联系,以琉球人居多。<r/>

<r/>

这次来的是西洋人,有些出人意料。<r/>

<r/>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大明买武器,都能调动西洋人,足见大明那些人,已经强到什么程度!<r/>

<r/>

“想不到,当年丰臣秀吉一战,我东瀛如同山崩地裂,丰臣秀吉更是身死人灭。而看看大明,几乎就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才几十年,就能动用西洋人给他们卖兵器,真本事厉害啊。”<r/>

<r/>

足利名人感叹的时间,菲利普已经进入十余丈的距离内。<r/>

<r/>

自从他发现买卖武器能发财的路子之后,传教士的职业都快忘光了。<r/>

<r/>

说起来,过程真是魔幻,他是从传福音开始,进而接触到印刷本,后来因为他不平凡的想法,想通过印刷教义,成为一个成功的传教士。<r/>

<r/>

不曾想,因为印刷找到方书安,后来就在渴望发财的路上,一发而不可收拾。<r/>

<r/>

现在回想起来,传福音和发财,究竟哪个才是他的初心呢?<r/>

<r/>

好像,发财才是吧……<r/>

<r/>

“您好,石厅将军,在下是联合东印度公司东瀛首席专员,菲利普。”菲利普在大明学语言和礼仪,在潮鲜和东瀛都能直接使用。<r/>

<r/>

相比东瀛和潮鲜的基层,他们上层贵族,谁要是不会汉语读汉字,那不可能成为上层。<r/>

<r/>

尤其是想足利名人这样,作为大家传承的后代,不可能汉语差。<r/>

<r/>

“专员阁下好,本人正是石厅名人。”<r/>

<r/>

对于这些土皇帝的心理,菲利普在来的路上,已经和通译们研究的清楚。<r/>

<r/>

这些所谓的大名,其实就是一个个土皇帝,不过他们因为有着天皇这样的信仰,所以没有人会自称帝王。<r/>

<r/>

而相对于那些幕府的将军而言,这些大名对于别人称呼自己为将军,基本都是笑着接纳。<r/>

<r/>

怎么,只允许你们征夷大将军叫将军,他们这些地方手握兵权的实力派,就不能叫将军?<r/>

<r/>

客套过后,就是简单的寒暄。<r/>

<r/>

这些汉家传统,被东瀛人以及菲利普学的很像是那么回事。<r/>

<r/>

毕竟比起别的,东瀛真是个合格的学生,就差奉大明为自己皇帝了。<r/>

<r/>

至于说菲利普,他也是没有办法,当初想要混进去大明当中,只能是从体制和日常熟悉。<r/>

<r/>

所以他一套礼仪,他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r/>

<r/>

两人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总算是将话题转移到今日的正题。<r/>

<r/>

“菲专员,我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拿到,明国武器售卖权的?据我所知,明国的武器,连他的藩属国都买不到。”<r/>

<r/>

作为邻居,足利名人对大明的做法还是比较熟悉。按照他们的做法,是不可能将武器卖给外人。<r/>

<r/>

这样不好的地方就是,原本先进的武器,在缺乏交流的情况下,慢慢的落后了。<r/>

<r/>

在明初,大明的将军们对火器的使用,那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无法比拟。<r/>

<r/>

谁知道不到三百年,竟然被西方远远甩下。<r/>

<r/>

“将军,在下也不想隐瞒您,明军现在装备的迅雷弹和火枪越发多,而刀剑之类的兵器,他们的需求小很多。再加上当中有些库存和退下来的封存装备,所以售卖出去,也能增加自己的钱财来源。”<r/>

<r/>

“明国真的在大规模换装火枪?他们现在的财政,已经富余那么多?”<r/>

<r/>

不是足利名人不相信,火枪需要多少消耗,他清楚的很。现在的东瀛,除了德川家族的亲信,能装备上火枪的,都是那些扮演海盗以及倭寇之辈的大名。<r/>

<r/>

而这些事情,光荣的足利家族后人,是不屑于做的。<r/>

<r/>

不装备不代表他不清楚中间的东西,所以,菲利普所说的大明此刻大规模还装火器的事情,还真是难以教人相信啊。<r/>

<r/>

“将军,没有到过大明之前,我也是不相信,但是在他们几个富庶的城市走一遭,您就会知道,他们完全能换的起!尤其是杭州、泉州等市舶司所在的港口,那些地方的买卖,现在和疯了一样!几乎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船只,装满货物发出,而这些货物,有些发到南洋、有些发到满刺加,有些发到果阿,更远的到巴士拉甚至是巴格达。”<r/>

<r/>

“哦?现在明国竟然已经港口开放到如此地步?”足利名人总算是知道,为何他们会那么有钱了。<r/>

<r/>

尽管他们不参与抢劫等行为,但是做海上贸易多有钱,还是清楚的。<r/>

<r/>

为了琉球那些地方能独立成为王国,在东瀛的多次攻击之下都不会失败,就是因为他们在贸易航线上,在南洋往返东瀛的船只,都会在哪里补给。<r/>

<r/>

而南洋到东瀛的航线,并不是最主要的航线,可以想象,在南洋那些航线上的岛屿,会富庶到何种地步。<r/>

<r/>

“看来,我们也要找机会,去大明做些生意啊。”足利名人很现实,虽然他有着一个辉煌的背景却从来不矫情。<r/>

<r/>

脚踏实地是他这一支能存活到今天的关键。<r/>

<r/>

“将军也对这些黄白俗物感兴趣么?”菲利普也就随口一问,他没有想别的什么。<r/>

<r/>

“如果菲专员有可靠的货源,我到是愿意为您充当卖货郎。”<r/>

<r/>

嗯?<r/>

<r/>

足利名人看似无心的一句话,让菲利普支棱起耳朵。<r/>

<r/>

他派人在东瀛接触过几个大名,有人表达了要货的意愿,有人将他视为骗子,却不曾有人表达过想要做经销商的想法。<r/>

<r/>

如果……<r/>

<r/>

石厅名人真想做的话,那或许是条路子。<r/>

<r/>

他所在位置,远离濑户内海,虽说不是主要需求区,却恰好能够避开幕府将军的眼线。<r/>

<r/>

而且交通便利,往来的水道通畅,更关键的是,还能避开往来京都的繁忙水道,不容易被人发现。<r/>

<r/>

似乎,这是上天给他的发财机会啊!<r/>

<r/>

菲利普没来东瀛前,他的合作伙伴都不同意他来,毕竟他现在是能和大明上层说上话的人。<r/>

<r/>

想要有这层身份,很不容易。<r/>

<r/>

但是他不这么认为,以后他们要直接和大名们做买卖,太麻烦了,如何过能在当地找到一个代理商,那将会是很好的操作方式。<r/>

<r/>

而除他以外,别人还真不好拍板,与其一来一回的耽误时间,不如他来考察市场的时候,直接就确定好,那样省的来回请示等等。<r/>

<r/>

看来,还真是选对了啊!<r/>

<r/>

“将军要是真有兴趣,我们可以详谈……”<r/>

<r/>

<r/>

<r/>

<r/>

538 偏离了初心

<r/>

事实无常,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是出乎意料。<r/>

<r/>

更多时候,目标乃至于过程,都和最初的设想南辕北辙。<r/>

<r/>

就像菲利普最初的愿望就是做传教士一般,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会成为成功的商人。<r/>

<r/>

足利名人的想法也不过慢慢的恢复先祖的实力,至于眼前,则是是趁机折腾一下德川家的统治。<r/>

<r/>

一下子掀翻他们不可能,但是捣捣乱,扩大自己地盘,让他们疲于奔命,总是能做到。<r/>

<r/>

在他这一带,无法恢复足利家族的荣光,但是下一代,下下代呢?<r/>

<r/>

只要心在,梦就在!<r/>

<r/>

就像是浪花一样,一点点拍打海岸名将那些大石头慢慢的敲碎成大块卵石,再慢慢的磨,最后磨成砂砾,随后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r/>

<r/>

而菲利普遇见方书安,足利名人再遇见菲利普的时候,情况就有了变化!<r/>

<r/>

他们的命运,从此悄无声息的因为武器贸易,联系在一起。<r/>

<r/>

菲利普要扩展在东瀛的贸易规模,最好的方式就是寻找代理商,而他并没有抱着多少希望的情况下,阴差阳错的找到了石厅名人,一个在他眼里不起眼的大名。<r/>

<r/>

这样的大名,或许没有多少号召力,但是作为闷声发大财的中间商,却是不错的选择。<r/>

<r/>

如果他找的是那种整天唧唧歪歪、咋咋呼呼的角色,说不定没多久,就会被德川家发现,那样的话,再找一个代理是小事情,如果被他们禁了贸易的路线,那才是损失最大之事。<r/>

<r/>

抱着这般心思,他瞬间做出决定,或许这个人,真是不错的选择。<r/>

<r/>

菲利普不知道,他自己思来想去做出了决定,却找上的是整个东瀛除去德川家,最具有影响力的大名之一。<r/>

<r/>

如果现在足利名人打着足利家的旗号,或许不会有登高一呼响应者遮天蔽日的局面,但是让他去卖兵器,仍然有着被人难以比拟的优势。<r/>

<r/>

轮低调,足利名人低调了数百年,论影响力,他还有。<r/>

<r/>

东瀛不缺金银,但是缺铁,尤其是缺乏武器级钢铁。除去少部分富庶的时间,百年以来,一般的武士都无法准备一身钢甲,平常的士兵,更是使用削尖的竹子作为兵刃。<r/>

<r/>

有了大明卖过来的钢刀和铁甲,他们面对有部分火枪装备的幕府亲军,都不会惧怕。<r/>

<r/>

装备火器的军队,在东瀛可比什么都稀罕,想要他们像大明,哪怕是像女真一样,摆出大规模的火炮火枪阵,那是要他们的命。<r/>

<r/>

至于东瀛的弓箭,那就更不必说。<r/>

<r/>

普通士兵的弓箭,不管弓力还是箭支威力,都没有办法与大明的先进装备比较。<r/>

<r/>

此前买不到东西,固然有限售的因素。<r/>

<r/>

潮鲜将他们视为宿敌,不会卖给他们,虽然潮鲜能得到大明的小部分兵器。<r/>

<r/>

至于大明,更加不可能,不管是此前的倭寇犯边,还是万里初年和丰臣秀吉在潮鲜之间的战争,注定大明不可能卖兵器到东瀛。<r/>

<r/>

这就直接导致,虽然偶尔会有兵刃流落到东瀛士兵手中,也都因为物以稀为贵,层层加价之下,根本就没有多少大名买得起。<r/>

<r/>

现在,菲利普进来,直接将整船的货物,运到码头来,那物美价廉,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r/>

<r/>

足利名人此前已经见过送去的样品,当时便有些吃惊,这比从前走私过来的货,高出来不知道几个档次。<r/>

<r/>

如果以后都是这样水平的话,价格只要不是特别离谱,他就能保证全部卖出去!<r/>

<r/>

这可都是此前抢手到发疯的货物啊!<r/>

<r/>

不过,买卖的事情,他还是懂的。<r/>

<r/>

能拿到台面上作为样品的东西,肯定是同一批货物当中最优秀的那些。<r/>

<r/>

至于剩下的,不可能做到与之相差不大。<r/>

<r/>

门面担当,谁不知道,剩下的只要有样品的五成,足利名人就满意了!<r/>

<r/>

菲利普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既然初步达成共识,那剩下的就是探讨一番价格的问题。“打开货物,让将军看看!”<r/>

<r/>

菲利普大手一会,后边刚才抬箱子的大汉拎出来一根撬棍,便要打开箱子。<r/>

<r/>

“慢着……阁下,我能否选择一箱子打开?”足利名人及时制止住要撬开箱子的行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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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可以……”菲利普停顿一下,便想明白其中的原因,眼前这个家伙,是不相信他们所有的东西都一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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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就……那一箱吧!”足利名人走过去看了看,找到一个压在下边的箱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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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一般人的做法,想要隐藏什么,肯定是压在下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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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他们为何不敢平着放,而是选择摞起来?<r/>

<r/>

大汉毫不犹豫,拿起撬棍便干巴利落脆的干活,足利名人有意识的看着边上的菲利普,他想要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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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菲利普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丝毫没有慌张之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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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请看!”菲利普摆开手势,请足利名人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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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行人拿起东西,只一打眼,就知道东西不错,甚至比给他的样品还要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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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另外一个!”他有些不相信,便喊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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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撬棍的大汉看了菲利普一眼,菲利普微笑着说,“都打开让将军看看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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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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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串撬棍声音响起,足利名人的眼神已经从震惊变成了狂热。<r/>

<r/>

这他娘的,一个个都比样品更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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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人拿起兵刃试试,不管是刀还是弓箭,都是一等一的存在,远超过他们现在手里的家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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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足利名人贴身武士的传家双刀,都没有箱子里的大路货来的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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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大明和东瀛的差距,已经到了这种地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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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东西,比拿过去的样品还好啊,抬不寻常了。”足利名人拿着兵器,喃喃的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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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原来你们是在看这个,这么说罢,送过去的样品,不过是我们就近搬下去的,还真没筛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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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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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利名人被深深的无奈感觉所包围,谁能想到,大明的武器厉害如斯,更想不到,这些做买卖的中间商,拿过去的样品,比大宗货还差!<r/>

<r/>

真是一个敢看,一个敢卖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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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您还满意么?”菲利普笑眯眯的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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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啊……不,看是说说价格吧。”足利名人虽然不是个天生的买卖人,但他好歹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r/>

<r/>

“价格,您不用担心,我们的价格,能做到您根本就想象不到的价位,并且,还不损害您的利益情况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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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别人帮着卖东西,该有的利润还是要让给人家的,不然谁愿意帮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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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时间上溯一百年的话,东瀛并不缺刀,甚至曾经卖给大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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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铜钱的话,价格还不便宜。<r/>

<r/>

不过,仗不能这么算,因为在东瀛缺少铜钱,所以他们的兑换比例区别很大。<r/>

<r/>

如果才用白银交易,那么在东瀛的价格比在大明要贵。<r/>

<r/>

但是按照铜钱交易的话,则完全反过来,真是差了很多!<r/>

<r/>

而在室町幕府之后,东瀛长期陷入内乱,一方面产能下降,另一方面需求增加,所以他们的刀剑不但粗制滥造,还供应不足。<r/>

<r/>

至于甲胄方面,那不要说了,东瀛从来就没有多余的钢铁来造战甲,他们的钢铁都是从大明或者南洋贸易得来,真是有人为制造上好的武器,还专门购买过乌兹钢。<r/>

<r/>

多方面原因下,菲利普很机智的选择用白银交易!<r/>

<r/>

因为,大明给他们要求的正是黄金!<r/>

<r/>

东瀛的黄金比例比大明合适,但是比他们在南洋还是要差些。<r/>

<r/>

谁都知道,佛郎机和西班牙在满天下的寻找黄金,他们的黄金比例相比东瀛,更加合适。<r/>

<r/>

所以啊,在此用白银,可以说是利益最大化的表现了。<r/>

<r/>

“每把刀,我给您三两银子结算,你用五两卖出去,如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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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足利名人还以为自己听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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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白银结算的话,那太合适了!<r/>

<r/>

因为东瀛缺铜,此前的兵器都是用珍贵的铜钱结算。<r/>

<r/>

室町幕府时代,刀剑最便宜的时候,也要一千文一把,可别小看一千文,在那时候,多的时候,能换五两银,少的时候,能换三两银。<r/>

<r/>

东瀛缺铜,他们流通的也是大明钱,银铜比例,在生产白银和缺铜的情况下,就是这样的比例。<r/>

<r/>

那时候的兵刃,虽然比起大明一般的武器强,但是比眼前的这些,差别可就是天上地下了!<r/>

<r/>

眼下他们手里的东西,在东瀛,或许就比乌兹钢经过百炼出的武器差,甚至比一般的百炼钢都要强悍!<r/>

<r/>

这样的精品武器,就是在刀剑最便宜的时候,也要比现在的成交价贵上一倍!<r/>

<r/>

划算,简直是太划算了!<r/>

<r/>

足利名人转念又一想,便明白为何大明在几十年的战斗里,屡屡获胜。<r/>

<r/>

看看他们的兵刃已经强大到什么地步?<r/>

<r/>

就是这样一个远超东瀛平均水平的刀剑,已经都到了退役的地步,他们现在用的,该是多么可怕!<r/>

<r/>

不去管大明怎样,这些武器流入东瀛,对德川家的打击将是巨大的。<r/>

<r/>

“成交!”思考片刻的足利名人,便做出自己的决定。<r/>

<r/>

转手就能转一多半,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买卖更合适?<r/>

<r/>

而且关键是,东西好啊!<r/>

<r/>

现在让那些大名们拿出数千两白银对应的铜钱,那是难上加难。<r/>

<r/>

但是换成白银交易的话,那就太方便了,谁家还不存着万两白银?<r/>

<r/>

东瀛的大名们,什么时候缺过白银?<r/>

<r/>

足利名人很快的速速便同意,让菲利普心里有些难受价格说低了啊!再提高一两,对方还能同意啊!<r/>

<r/>

不过话都说出去,他也没啥要改变的了。毕竟,他自己从中间也赚不少!<r/>

<r/>

谁能想到,大明此前报价要一两多的二两的兵器,方书安竟然用不到一两的价钱给了他?<r/>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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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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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自己本职工作的菲利普,在赚钱的路上一发不可收。<r/>

<r/>

南洋和东瀛同时下了不小的订单,让他忙的根本脱不开身。<r/>

<r/>

兵刃的特殊性,他的过关、出口、报税,都十分严格。<r/>

<r/>

不过同样的,上头十分重视,所以尽管手续复杂,但是放行的速度很快。<r/>

<r/>

为了防止运输兵器的船只发生什么意外,大明甚至贴心的安排几艘装备有新式佛郎机和大型虎蹲的炮舰护送。<r/>

<r/>

美其名曰,为武器护航!<r/>

<r/>

但是船长心里跟明镜似的!<r/>

<r/>

船上那些他管不到的锦衣卫和东厂幡子们,才是船只跟着南下北上的关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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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这些锦衣卫虽然一言不发,却也不曾有什么逾越的事情出现,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似乎在记录什么。<r/>

<r/>

甚至于,要比一般的锦衣卫还要客气,因为每次给他们送饭的时候,那些官爷们,竟然会说多谢。<r/>

<r/>

太不寻常了!<r/>

<r/>

而有了菲利普之后,方书安终于能从军火贸易中解脱出来,但是么,他还有些烦心事要办。<r/>

<r/>

普天之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起名字更加麻烦了……<r/>

<r/>

方书安为两个女儿的名字翻遍古籍,总算挑出几个来,却又犯了选择困难症,只好拿着选好的名字去找爷爷。<r/>

<r/>

老方也算是学术等身,如果不做阁老,他也会是一方大儒。<r/>

<r/>

方书安才走到主院里,便遇见老方。<r/>

<r/>

也是凑巧,方从哲刚下朝回家。<r/>

<r/>

现在,老方虽是首辅,但内阁的日常运转已经不需要老方。<r/>

<r/>

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外,一般的细枝末节,他不怎么参与讨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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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蒜皮的事情,泰昌和内阁并不愿意劳动老方,这并非是排挤和弃用,而是担心老方身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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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党和清流什么德性泰昌清楚得很,方阁老倒下的话,改革就得中断,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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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从哲不是张居正,泰昌也不是万历,大明还离不开老方坐镇中枢,方从哲门生不少都是大明的府县官员,论及对大明官场的影响,目前谁也比不上老他<r/>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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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看了眼方书安递上来的纸张,右手中指轻敲桌面,思索良久之后,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了一首诗,方书安探头一看,读了出来<r/>

<r/>

怪得清风送异香,娉婷仙子曳霓裳。<r/>

<r/>

惟应错认偷桃客,曼倩曾为汉侍郎。<r/>

<r/>

这首诗比较生僻,方书安没有读过,心里默念两边,明白了爷爷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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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 平反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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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将之说给熊芷晴听,熊芷晴歪头想了片刻,又看看那些挑选的名字,说道,“还是爷爷起的好,当然,你是孩子的爹,你来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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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客气做什么,既然是爷爷的好,那边用爷爷的的名字,方娉、方婷,好名字!”<r/>

<r/>

“只要决定就好,两个小家伙现在也算是有自己名字了。娉儿、婷儿,你们也喜欢,对不对?”熊芷晴一边逗弄着两姐妹,一边笑呵呵的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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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三个人其乐融融,方书安也很高兴,忽然他想到什么一般。<r/>

<r/>

“对了,芷雨的婚礼也快了吧,咱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份大礼?”<r/>

<r/>

万历葬礼办完,几个月的限制期限也快到了。<r/>

<r/>

按理说,今年是不是和办婚礼,可是啊,事情总有特殊。<r/>

<r/>

朝廷在赐婚给方书安和熊芷晴的时候,了解到了熊芷雨和李尽忠的情况,在征求李尽忠和熊廷弼的意见后,也给他们的赐婚。<r/>

<r/>

名面上说,是要给熊廷弼解决后顾之忧,其实也是拉拢他和李尽忠的方法。<r/>

<r/>

熊廷弼在辽东展现出现的治理水平,让一种大臣汗颜,此前万历刻意压着熊廷弼,没有对他进行提拔,中间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就是留给下一任提拔的空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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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刚上来,泰昌就挥出橄榄枝。<r/>

<r/>

两个家伙,也算是郎才女貌,李尽忠虽然不如方书安星光璀璨,但也是当代年轻人里出类拔萃的存在。<r/>

<r/>

他家世不弱,虽非掌门嫡子,但是近些年也算是有不小作为,按照趋势,断然不会亏待熊芷雨,两个人怎么也是成婚,有皇帝的赐婚,那高了不是一个半个档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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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没什么说的,对于这一对,他比方书安那里满意多了,好歹熊芷雨在李尽忠那里,是顶门大妇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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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微笑道,“您是个疼她的,父亲此番应当能回来,到时候有个好礼物,也是给他老人家长脸,毕竟咱们的事……”<r/>

<r/>

“咱们的事……唉,我知道岳丈心内不痛快,但是你也知晓,林家与我家早就有婚约在线,月华对我也算是支持有加。此事啊,归根到底还是怨我自己,不怪你们,是我不好啊。”<r/>

<r/>

方书安说着,熊芷晴捂住他的嘴巴,“不许胡说,您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怎么会是您的不好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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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会了,我是说,是我太优秀,让你们难以自拔啊!”<r/>

<r/>

方书安哈哈大笑。<r/>

<r/>

“呸,不羞,不羞,什么话你也都好意思说出口。”<r/>

<r/>

“此事怎么只是我说呢?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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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正在调笑的功夫,门外丫鬟一声招呼,“大夫人到……”<r/>

<r/>

林月华年纪比熊芷晴大,虽然是平妻,但是大夫人,二夫人的叫法还是跑不掉的。<r/>

<r/>

“夫君,妹妹,芷雨妹妹的婚期快到了吧,咱们是不是要准备些礼品送过去。刚巧我这里有些别人送来的礼品,你们看看是不是喜欢?”<r/>

<r/>

林月华说完,方书安咪咪眼看着她。<r/>

<r/>

这个女人今天怎么如此知趣?<r/>

<r/>

是了,想必是方才在门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r/>

<r/>

好险啊,幸亏没有在背后说什么坏话,下次还是要注意些。<r/>

<r/>

不过,青儿这个丫头去哪了,今天怎么不是她在汇报?<r/>

<r/>

他含在想着青儿的事情,林月华已经拿出来一份图册,在向熊芷晴展示着。<r/>

<r/>

要不说她是商人出身,还是会做人,看那册子的模样,根本就不是临时准备,明显是专门早早的已经安排下。<r/>

<r/>

“一对南洋的红珊瑚树,还是泉州海商送来的。别看他们不大,难得是一对。珊瑚树好找,一对模样差不多的可是极难。”<r/>

<r/>

珊瑚树这样的宝贝,熊芷晴也是见过,她在别人家见过些不小的同类,不过像是林月华说的,天生就想一对,那还真是凤毛麟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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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红珊瑚树,另外难得就是一对玻璃种红翡制作的手镯。<r/>

<r/>

此时还没有玻璃种的说法,但方书安还是知道玻璃种和冰种的区别。<r/>

<r/>

如此通透的红翡,颜色还正,搁在后世都是天价宝贝。<r/>

<r/>

也就是现在,翡翠的价格还没有炒上天,所以虽说难得,但不算十分贵重。<r/>

<r/>

“这一对红翡是商队从永昌府所得,实属不易,也是能拿出手的珍品。”<r/>

<r/>

林家大本营在川蜀,云南一带过去是他们重要的贸易方向,尤其是永昌府这样出产翡翠的地方,也是林家商队重要的节点城市。<r/>

<r/>

他们能搞来顶尖红翡,倒是正常。<r/>

<r/>

其余的对如意,一对蛋大的南珠,虽然都不是常见的物事,但也都是俗世的礼品。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r/>

<r/>

“这些是奴家想到的,还是差了些,别的,您看再加点什么合适?”林月华很知趣的说道。<r/>

<r/>

这些东西,放在一般关系作为婚礼礼品,那肯定是足够。但是方书安和李尽忠的关系,熊芷晴和妹妹的关系跟前,这些礼物还是有些分量不够。<r/>

<r/>

“这样吧,左右是花钱,不如给他们一些铺子的股份得了,你们意下如何?”<r/>

<r/>

铺子的股份?<r/>

<r/>

林月华点点头,没说什么,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r/>

<r/>

反倒是熊芷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光是眼前的宝贝们,就有些贵重,如果再加上股份的话,会不会有些过了?<r/>

<r/>

“相公,林姐姐,这有些太多了吧,他们可受不起!”<r/>

<r/>

“唉,话不能这么说,芷雨是一方面,还有尽忠那小子呢,我与他的关系,可比亲兄弟,这样亲上加亲,少不了。这样吧,反正芷雨是女孩子,就看看家中女性产品的股份拿出一些吧,算是她的嫁妆。梅兰竹菊的股份怎么样?”<r/>

<r/>

方书安稍微考虑一番,已经做出决定。<r/>

<r/>

“我看可以,一成如何?”林玉华补充道。<r/>

<r/>

“一成可以,就这么办吧,不能亏待他们。”方书安想想,拍板到。<r/>

<r/>

“太……太多了……”熊芷晴说话都有些颤抖。四君子系列一年赚的钱有多少,她还是心中有数,给她妹妹这么多,远远超出她的心里范围。<r/>

<r/>

“多么?不多啊,这才是咱们家产的零头的零头。”方书安笑呵呵的回应着。<r/>

<r/>

“是啊,妹妹,无需担心,相公心里有数。”<r/>

<r/>

既然两人都这么决定,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此大手笔,特别是出自林月华口中。<r/>

<r/>

熊芷雨对她的观感马上就变了,看来,林月华真没把当外人啊。<r/>

<r/>

实际上,熊芷晴防御心里确实多了点,可能与两个年幼的娃娃有关。<r/>

<r/>

眼前的局面,也是方书安希望看到的,财物上的事情,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他有意让林月华出头,就是为了修补两人的关系。<r/>

<r/>

毕竟,自从传出去关于孩子抚养的流言以后。两人从磨合期的客套后,相处的状态就直线下降。<r/>

<r/>

有这样的机会纠正两人的关系,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r/>

<r/>

将时间交给两人客套以后,方书安出得门来,看见门口候着的丫鬟,遂问道,“青儿呢?”<r/>

<r/>

“青儿姐姐今日去了书院,说是有什么事情。”<r/>

<r/>

“去了书院?”<r/>

<r/>

方书安有些纳闷,好端端的,她去书院干什么?<r/>

<r/>

最近需要她出现的事情,已经很好了……<r/>

<r/>

数十里之外的书院,青儿此刻在后院某处偏僻的角落,正与那个洒扫庭院的老者交谈。<r/>

<r/>

“您说的是真的么?可靠性如何?”<r/>

<r/>

“小姐,不离十,应当十分可信。现在就看看,会有多少人帮着家里说话,如果少爷能够脱罪的话,老爷的也能洗脱罪名了。”<r/>

<r/>

“爷爷怎么会有罪名,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当年爷爷在位的时候,怎么会担心国库银钱不够花的局面。哪怕就是辽东,也不可能任由建奴做大。都是那些平庸之辈嫉妒爷爷!”<r/>

<r/>

青儿说着,伸手拽下一缕树枝,用手攥得稀碎。<r/>

<r/>

“唉,说到底,还不都是那些人,揣摩先帝的心意,在那里胡乱折腾。要是老爷还在,那些人也不敢如此欺负少爷,不敢欺负咱家!”<r/>

<r/>

老者说的义愤填膺时候,恨不得要择人而噬。<r/>

<r/>

“好了,原本还以为没有希望的事情,现在又有曙光,希望这一次,能让老爷蒙受的冤屈洗的清白!”<r/>

<r/>

“好,那我回去就收集相关的信息,必要的时候,就向方少爷求助,您觉得如何?”<r/>

<r/>

老者犹豫了会儿,开口说,“按照现在的样子,方少爷应当会支持你。再者,方阁老也会站在我们这一边。”<r/>

<r/>

“那么,皇帝陛下呢,那才是关键吧。”青儿有些着急的说。<r/>

<r/>

“这才是关键,我想啊,此次事情露出风头,应当就是在试探皇帝,如果他给出的反应不好,那么应该已经终止。<r/>

<r/>

现在还能进行,至少说明陛下并不反对此事,看起来,是默许此事的进行。要是相反的态度,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r/>

<r/>

想来也是寻常事情,历朝都是在上一任皇帝死后,才会对前朝受委屈的官员们进行平反,按理说,今年是大行皇帝下葬的时间,一般不会说。<r/>

<r/>

现在如此匆忙,一方面是新君凭借几个手段,已经牢牢抓住权利,另一方面,就是对老爷蒙冤有意见的人,越来越多啊,而这些,说不得都和方少爷和方阁老有关!”<r/>

<r/>

“您是说,因为少爷和阁老他们搞的那些改革?”青儿似乎想到什么,问着。<r/>

<r/>

“是啊,正是他们的改革,让整个大明都尝到甜头,现在钱财疯也似的剑来出去,虽然很多人的财富并没有增加,但是日子可是实打实的比过去好过太多。有这样的改革在前,人们也都能明白,当初老爷的那些,不也是为大明造福么?”<r/>

<r/>

一老一少两人说完,没有闲聊,便各自离去了,一天家里事情没有平反,他们就要注意会面不能被有心人发现。<r/>

<r/>

而刚刚和熊芷晴结束和平对话的林月华,此刻赶回林家宅子。<r/>

<r/>

这边刚刚有些笑脸,又要被家里的人气死!<r/>

<r/>

林月华也不废话,作为林家生意的执掌人,刚回家就找人去喊林天华。<r/>

<r/>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啊……<r/>

<r/>

林胖子听说之后,感到院子观察,听了几句,便溜了。<r/>

<r/>

这姐弟俩,主要姐姐还在训斥弟弟,那就是好事!<r/>

<r/>

而在房间里,林天华被林月华指着鼻子骂了好一会儿。<r/>

<r/>

他听了媳妇主意,投了一大笔钱跟人合伙做生意,按理说,林家出来的子弟,还没林月华点醒过很多次,怎么着不能再栽跟头了吧。<r/>

<r/>

不曾想,人家就是抱着他这根大腿,借的就是林家的势,各种障眼法和手段,那叫一个高明!<r/>

<r/>

林天华没想到是个陷阱,银子打了水漂,好在啊,他意识到的不算晚,跟着他一起准备进来的人没砸钱。<r/>

<r/>

如果那些人一起进来,亏得可就是大发了。<r/>

<r/>

不过,损失一大笔钱,马上到了月末盘点,浙西的窟窿,怎么都填不下,眼看实在瞒不住,他才说了出来。<r/>

<r/>

交学费的事情,谁还没有过,要是普通的投资亏损,林月华也不说什么。<r/>

<r/>

但是啊,眼见骗局太低端,林天华应该能看穿却仍旧进去了!<r/>

<r/>

此事才让林月华动了真火,不光是林天华,连他老婆,弟媳妇都被训斥了几句。<r/>

<r/>

哪知这弟媳妇是个爆裂性子,当场跟林月华顶了几句,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该管林家的事什么的。<r/>

<r/>

林月华是什么人,岂会受这个委屈,坐下喝了口茶,开始给弟媳妇算总账,将她进门以来的桩桩件件骂个通透。<r/>

<r/>

弟媳妇哪受得了这个,冲出门就要投水自杀,得亏有人拦住。<r/>

<r/>

林月华骂累了,坐下喘了口气,叹道,“当初选她我就不同意,她虽是李家远亲,却也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没一点长远眼光,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r/>

<r/>

林天华实在惧怕姐姐,成亲之后原想着自己也算顶门立户,开始参与林家生意,却指挥不动林家的掌柜们,尤其是林月华使出来的六大掌柜,没人拿正眼瞧林天华就。<r/>

<r/>

也是林月华明白,她不能永远保护弟弟,就开始放权,林天华这才插的上手。<r/>

<r/>

小心看了姐姐一眼,林天华小声道,“雪妹也没你说的那般不堪吧,你受了熊大姐儿的气,倒拿我当出气筒。”<r/>

<r/>

这话就是戳林月华心窝子,气的拿起桌上的茶杯作势就要砸林天华,得亏灵儿见机的快,将林天华拽出去。<r/>

<r/>

<r/>

<r/>

<r/>

540 兵器库的窃窃私语

<r/>

大明的贵族有多奢侈和享受,从张惟贤就可以看出来。<r/>

<r/>

那日上朝以后,他便有心搜集消息,这会儿正在听手下人收集来的学院情报。<r/>

<r/>

可能是中午吃的汤水多,也可能是刚才喝的水有些多,突然有了尿意。<r/>

<r/>

“停!”张惟贤说一声,便挥挥手让人暂时退出去。<r/>

<r/>

手下人也不知道为何,但是知趣的收起手里的记录,行礼之后便往外走。<r/>

<r/>

张惟贤走进帘幕后边,拍了拍手,便有四个俏丽侍女鱼贯走了进来。四个人手上都抱着东西,为首的就是个外表华丽的青白瓷夜壶。<r/>

<r/>

要说一般人家,也就是陶夜壶,有钱人家大体是铜夜壶,大户人家撑死也就是银夜壶或者金夜壶。<r/>

<r/>

而他这个青白瓷就了不得,青白瓷是现在的叫法,搁在后世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青花瓷!<r/>

<r/>

经过蒙元的发展,青白瓷到了它的巅峰,尤其是大罐,那简直是瓷器里边集大成之所在。<r/>

<r/>

虽然不是说工艺多么复杂,至少技术难度有,而且艺术形式也好,尤其是青花要烧好,那十分见技术。<r/>

<r/>

只要是一件成品,里边都是匠人的心血所在。<r/>

<r/>

张惟贤这个青白瓷夜壶,还是有人送给他。上边还不是一般的福寿纹,也不是普通的花鸟山水,是洛神赋图,讲述的是洛神的故事。<r/>

<r/>

蒙元开始,在青花瓷上绘制故事,变得十分流行起来,后世的鬼谷子下山大罐,拍卖到了4亿6千万的高价。<r/>

<r/>

他这个夜壶,上边洛神赋图,要是能传到后世,只怕也要几亿起跳,虽然说器具不雅,但是里边的故事比鬼谷子下山要有意思的多。<r/>

<r/>

尤其是当中的仕女画,可比一般写意画要写实多了,传统仕女画,不会如此。可能原画作者,是个擅长话春x图的匠师吧。<r/>

<r/>

第二个人手里是一块香帕,香帕也不是一般的素帕子,而是苏绣而成的仕女帕巾,一般小家碧玉都用不起的那种。<r/>

<r/>

第三个人端着个铜盆,铜盆也并非是普通铜盆,而是上面有鎏金的饕餮纹!里面是温水,盥洗所用。<r/>

<r/>

第四个则捧着个熏香炉,里边燃着的味道芳香又沁人心脾,使用樟脑、龙涎香、沉香木等材质混合而成,端的是珍贵异常。<r/>

<r/>

抱着夜壶的侍女跪在张惟贤跟前,举着夜壶,将位置对好。<r/>

<r/>

端着铜盆的侍女将盆放在一旁矮几上,然后过来给张惟贤解开腰带,伺候他小解。<r/>

<r/>

完事后,拿着香帕的侍女过来给他擦干净,再伺候他系好腰带,全程不用张惟贤动一下手。<r/>

<r/>

都是好东西,用在小解上!<r/>

<r/>

那方帕巾,在外售卖不知道要几两银子!这就是权贵人家的穷奢极欲啊。<r/>

<r/>

要是方书安见着此事,恐怕要感叹一句这架势,老子怎么还能尿出来?<r/>

<r/>

等净完手出来,他招呼一声,手下人已经在桌案前等着。<r/>

<r/>

张惟贤仰在太师椅上,腆着大腹便便的肚子,说道,“如此说那两个胡女跟方书安没半点关系?呵呵,姓方的以前可是无肉不欢,现在倒成了正人君子?”<r/>

<r/>

他那日字朝会上,还以为能抓到一些把柄,谁知道,竟然是什么都没查出来。<r/>

<r/>

不对,这不可能,定然是有什么地方他们忽略了。<r/>

<r/>

侍从回道,“据小人得到的消息,那两个番邦女子对方书安并不是没有意思,只不过方书安拒绝了,好歹两个番邦女子都挂着王室头衔,一个不好就是一堆麻烦。”<r/>

<r/>

张惟贤冷笑道,“王室?哪里的鸟王室?方家两个狗爷孙多次坏我好事,那日朝堂上竟不给我半分颜面,实在可恨。你去找人去城里散布消息,就说方书安与两个胡女勾搭成奸,方书安答应等登上高位就助她们恢复王位,两胡女也扬言要帮他,方小贼狼子野心,有不臣之志。”<r/>

<r/>

侍从阴阴一笑道,“公爷放心,小人再给他添油加醋,两日之内保准四九城内都是这小子风言风语。”<r/>

<r/>

有时候,事情并不见的是真的有事实,谎话说的多了,有些人也就信!<r/>

<r/>

张惟贤不信,如此罪名的话,泰昌还能保得住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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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问题,或许都好说,但是谋朝篡位这种事情,想来是所有帝王的禁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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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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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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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最近很忙,一方面他要忙着准备自己的婚事,另一方面,还要协调兵器出售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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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事,本不应该有他来协调,不过似乎是上头有意识磨练他,便将协调的事情放在他身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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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说起来,李尽忠确实合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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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李家人,尤其是大名鼎鼎李如梅的后代,本来在军中的头面是有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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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在辽东战役当中,他表现的很好,比他那个二伯好到不知哪里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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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也是最主要的一点,他在辽东回来之后,一直担任新装备的试装和军官轮训的职责,所以,他在军营的面子不算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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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贩卖兵器一事的锤炼,对他掌控全局的好处显而易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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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如此,所以即便是在他大婚之时,也不敢忽视兵器的交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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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他来操办此事,还真是对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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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京营一处仓库交接,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早,不过是库房的库大使刚刚开门,一行人也就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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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到武器的转运,整个队伍构成十分复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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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负责运输的商队人手,还有兵部和户部的书记官,锦衣卫也有一小队人马负责保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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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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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运输出去商队的人手之外,剩下都是抽调出来的精兵强将组成的护卫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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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人敢来劫掠武装到牙齿的兵器运输队,他们绝对是嫌弃自己命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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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人,我等前来提取库存兵器,此乃兵部、户部公文,上有刘老将军的大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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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说着,将一沓文件递了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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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马虎不得,需要一样样确定文件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才能放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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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柳的库大使是个识货的人物,看见东西,两只眼睛弯的像月牙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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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您这还自己来,让底下人知会一声,咱们准备好给您送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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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不以为然,库大使们哪个不是见人说人话的高手?要是把他们客套话话当真,那可就是大傻子的做法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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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姓库大使虽然说的客气,但是手上翻阅的动作一点不敢耽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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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套话归客套话,但是流程不能耽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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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确认无误的库大使,继续双眼眯成月牙般,笑眯眯的说道,“文书全了,东西咱们已经准备好,各位大人请进来查验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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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谢李大人,各位大人请进吧。”方书安说着,闪向一边,让后边各部门的人进去核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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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和兵部的人手不固定,每次都是新面孔,为的就是防止他们和李尽忠等人串通一气,发生什么意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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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锦衣卫虽然也是每次轮换,但是基本上都是那几波人,所以李尽忠和他们不是那么陌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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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办事的时候,都是下边人,李尽忠安排好,手下几个得力之人去清点东西,他便在外边站着,呼吸几口信新鲜空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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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忙碌,都没有时间看见绿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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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军营,身处京城西北,周围有不少山林,算起来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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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现在时间尚早,人们还没有大规模活动和训练,所以整个军营都透着一股子清新的味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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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人,在此地几年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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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姓库大使没有进去,在外边陪着李尽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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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说起来也有十余年了,您知道的,库大使这样的位置,都是架在火上烤。我当初阴差阳错的上来,结果就一直在此没有动换过,算起来军营的主将都换过三任了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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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主将,不会更迭如此之快。京营近几年又是大换血,又是有哗变,才会如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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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库大使,一般就是两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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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跟军中主将或者副将关系极好,油水什么的也也多,毕竟是裙带关系而来,干的就是捞油水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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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另一种,就是眼前柳大使这种,可能就是在多方博弈之下登场,最后成为各方受气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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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军营的物资,并不见的会按数量下发,那么如何在有限的物资之内,做到让主管和下边带兵将领们满意,那可是一项技术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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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完成此类事情的库大使,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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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又是在京营地界上,所以他的位置便很稳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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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来,柳大人可是能吏,军中库大使,一般人可干不好,您是真的厉害,几任主官更迭,您却不曾动摇半分,绝非凡人啊。要是在其他地方,现在也是能撑起一摊事情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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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净说笑,我是年过而立,却仍旧一事无成。不说我了,您和方书安方大人,那才我辈典范,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假以时日,定然成为朝堂上耀眼的明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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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您夸得有些过分了啊。我是大老粗一个,您要说书安是个厉害人物,那是有目共睹,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至于我来说,是真的不够看啊。”李尽忠对自己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他有什么好处,也是占了方书安的便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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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啊,您这是过分的谦虚,方大人能力强悍不假,那您也不是纸糊的啊,换成是愚钝之人,怎么可能会跟上方大人的脚步,所以说啊,还是您的本事也不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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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随便聊着点什么,场面总算不是那么尴尬,至于互相吹捧这回事,那再正常不过了,商业互吹的事情,多正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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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有想法要动动么?您这样的专业人士,在哪里都能有大用,在一个小兵营里当库大使,有些屈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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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笑眯眯的说着,总算是表露出他的真实想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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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才两人的交谈中,他已经做了初步的观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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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使此人,是个难得人才。在库大使的职位上,虽然他有些被世俗的风气沾染,但是却未变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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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知道李尽忠是处理此事的牵头人后,也没有丝毫的放松,虽然表面上客气,但是办事的时候,仍然十分小心翼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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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说话又能办事的人,放在哪里都能派上用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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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说,换过几任主官之后,他仍旧能作为库大使,一切都说明他是个人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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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李大人美意,但是此处也需要有人来厘清头绪啊,尤其是最近,不但有装备更新,还有武器出售,还是需要一些时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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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使的回答,李尽忠思考一番,便明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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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这不是单纯的拒绝,毕竟他的意思并不是回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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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同意,那也不是,还是给自己留有后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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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是李尽忠,或许他都不能做出如此回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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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与柳大使是初次接触,谁知道是不是胡说八道,再者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弄清楚,表达出自己要先将岗位上的事情干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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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意思,其实也是在暗示以后多接触两次再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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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这些年别的本事增长的同时,对于和读书人沟通的事情,也算是有了很大进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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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到此处,突然都沉默了片刻,应当是都陷入对刚才问题的思考当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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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一阵窃窃私语声传过来,听起来是两个人边走路边说,由远及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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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看看柳大使,示意他先不要训斥,听听说的是什么细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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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一个声音说到,“你们听说了吧,据说这次卖军火,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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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声音回答。“废话,还用你说,大家都知道,名义上是卖给红毛鬼,其实都是卖给东瀛人和南洋人,赚他们的银子,多好的事情。你们难道不知,早些年,咱们还从东瀛买过兵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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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声音说到,“你可别胡说了,又是听说而已,算起来,也就是在库房里见过一些东瀛刀,看样样子,至少几十年都不曾动过,老金头都没见过那些东西入库,算起来超过五十年了,你能听说过那些东西进来?可别胡说八道,要我说啊,至少也是百十年前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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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啊,说到哪里去了,我要说的不是此事。”第一个说话的声音又响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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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是此事的哈,那还能是什么,难道说卖兵器还有什么大阴谋不成?”第二个声音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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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别说啊,今天一早来的时候,我该真听人说……”那个声音说着,渐渐变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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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两人屏住呼吸还是能听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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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消息,听起来的确令人吃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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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脸色都变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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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 西城猛驴

而那几个声音还在继续,“听说没有,这次要东西给什么尼德兰人,是为了避嫌。”

“避嫌,避什么嫌?”

“听说啊,学院那边,有两个女先生,她们的身份可了不得,都是佛郎机流落到大明的公主,本来都是能继承佛郎机王位。”

“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有公主能当皇帝的,你看看咱这,就是武则天当女皇,她也不是公主啊。”

“你懂个什么,人家佛郎机和咱们不一样,女王什么的,从来就不少,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的是什么呢,这两个公主啊,如果回去的话,都还有机会问鼎。但是呢,她们不能白白回去送死啊,所以就想到了兵器身上!”

“那你是胡搅蛮缠,佛郎机公主,直接卖给佛郎机商人就算了,干什么要卖给尼德兰?多一道手,费不少事。”

“傻不傻,那就是避嫌啊!你们不知道吧,为何方书安要寻思觅活费了很大劲的去弄什么兵器?还不是那俩公主吹的枕头风!”

“啥?枕头风?你快说说……怎么吹的枕头风……”

“你他娘的,净听啥呢,枕头风怎么吹,我哪里知道,但是啊,方书安还真把人弄上手了!不然,他们怎么进的书院?还不是当初看重两人的姿色!再不然,为何方书安会只有两个平妻,要知道他以前是真么名声!青楼都叫他西城野驴,是有原因的。”

……

……

西城野驴?

前边李尽忠听的特别生气,但是到后边这一句,他差点没绷住。

什么会后,方书安有西城野驴这样的称号了?

也真他娘的能胡编乱造!

驴多厉害啊,方书安以前可没有那样的水平,按照时间上来说,可比他要快多了!

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柳大使使了个眼神,李尽忠会意,向一边走去,闪身到营房一边。

看见他藏好,柳大使故意往远处挪挪,随即咳嗽两声。

刚才还嘀咕的几人,瞬间没了声音。

“谁在嚼舌根不干活,给老子滚出来!”

随着柳大使声落,几个伙头兵站了出来。

“你们几个不去做饭,在我这里唧唧歪歪什么,注意管着点自己的嘴,官人们的事情,是你们穿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们在胡说八道,我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不被扒皮!”

“柳大哥,冤枉啊,咱们可不敢胡说八道,都是城里在传,咱们今早去采买时候听见的。”

“我管你们哪里听到,要是别人听见你们说,还是把你们供出去,一个个都拖家带口的,吃口饭不容易。好好留着脑袋吧,祸从口出!”

柳大使将他们打扰走,回到李尽忠身边,说到,“叫李大人笑话了,兄弟们胡说八道,您别当真。”

李尽忠冷笑道,“此事,谁都知道是极为低劣的手段,书安手里有造迅雷弹的技术,他就是真要往外鼓捣东西,填饱自己,为何不用更好的?

我看啊,这确实是有人要栽赃陷害。他们现在此处忙着,有锦衣卫在,没有问题,我要赶紧去趟城里,跟他们说说此事!”

“李大人自去,此处我会帮您看着,绝对不会出差错。”

两人告辞后,李尽忠毫不含糊,在营门口骑上自己的马,向城内狂奔而去。

此事毫无疑问,是栽赃陷害,但是他不敢大意,毕竟是涉及到武器之事,还涉及到私心。

如果往深处想,极有可能还会有人在传说,是方书安想要弄兵器,然后屯着造反。

那个罪名,比什么和两个外国公主私通更要严重!

一路上,很是忙碌,清早集市刚刚散去,茶点摊位们也都收拾起来。

正常的店铺在开张,各项不需要在凌晨进出的东西,现在正有秩序的进城。

平日里,这样的情况,李尽忠绝对不会骑快马的,但是近日的事情有些着急,他也顾不得许多。

近日守城的是崔老西和贾海,两个人一个是新人,一个是老人,老带新,是常有的配置。

“吆喝,崔爷,有人要闯门这是?”贾海看着远方马匹扬起的尘土,兴奋的说着。

“怎么的,这两日有军报?”崔老西老成精了,先问问这几天的情况。

“没听说过啊,宣大的快马不走咱们这里,甘肃那里,许久没有动静。”贾海这几天执勤时间多,说了下自己的印象。

“好,只要不是军情,不是学院的快马,一会都给老子拦下来,倒要看看,现在谁敢撒野?”崔老西摩拳擦掌的说着。

万历年间,不少人喜欢张扬跋扈的骑马冲门,严格来说,要按照规定,除了一定品级的文武官员或者是急报军情,别人不能骑马跑过城门,即便是阁老,也需要打马缓步通过。

泰昌上位,不少人还是按照老习惯,不当回事,但是被上头命令很查了几次,都已经改掉了。

现在还有人,那分明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李尽忠一时也想不起来这茬,没留神,马匹穿过众人,就要劲道门洞。

说时迟那时快,崔老西和贾海同时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李尽忠心里急迫,根根就没想着他们所说的话,依旧在往前冲。

看这架势,要拿出来家伙事了,崔老西使个眼色,贾海就知道什么意思,马上吵起来他们的木头架子,就是对付这样冲门之人。

“看我手势,我松手你就放!”崔老西给贾海说完,便密切的关注着李尽忠马匹的进度。

“放……唉,别……你他娘的抱住了!”崔老西突然看清楚过来的是谁,赶紧让贾海抱住东西别撒手。

贾海也是一愣,刚说撒,有赶紧去抱住,奈何东西比较重,他一时没有抱住,只好随身一倒,扑在一旁。

随着一人一马走远,贾海也站了起来,拍着身上的图。

“怎么崔爷,怎么猛地变了?”

崔老西拍拍身上蹭的土,小声说道,刚才的人你不认识,是李家李尽忠,也算是一带有名有姓的人物,以前就是个小霸王!

李尽忠?

这个名字,贾海听过,听闻自己当初的教头,就受过李尽忠的操练。

而崔老西,此刻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尽忠的背影,想必他现在着急忙慌的过来,和早上听到的那些谣言有关系吧。

唉,天可怜见,好不容易有人办实事,就在背后造谣言,都是什么世道。

“崔爷,还要报告此事么?”贾海在一旁谄媚的笑着。

“报告?报告什么?不用!要是李尽忠都敢谋反,大明就没有几个能相信的了。”

……

……

方书安还在院子里溜着弯,最近他是迷恋上正常作息的感觉。

学院那里几个问题说是有了进展,今天他需要抽时间去看看。

在一个就是昨日老方说的大事。

如今熊廷弼在辽东,已经将黄台吉撵的鸡飞狗跳,早不不敢露头了。

而在辽东的军队又是经过战火洗礼之人,熊廷弼在开荒事情上,创造不少成绩,所以朝廷就有了想法。

按照老方揣摩出来的意思,泰昌是准备将其调回来,重新出任一些职务,当然了,肯定是要高升。

在辽东一人掌握全局,交出一份不能更加精彩的答卷,适逢熊芷雨婚礼,所以应当是此番回来就不再过去。

而关于信任辽东主事一职,老方也在犹豫,究竟是将谁调过去合适?

现在辽东事情告一段落,不需要经略那么大官职,有个总督也就能掌控局面。

而在总督选谁的位子上,正好是个博弈点。

东林党和清流都有些拿得出手的人选,但是浙党就差点,他们现在没有年富力强又能主任一方的官员了。

要么就是年龄偏大,不适合外出。

要么就是过于年轻,难堪大任。

至于齐楚两党,也是有几个人选,但是在东林党推到台前之人面前,还是差了些能量。

因为东林党当那里推出的代表,赫然是孙承宗!

这些人还真实鸡贼,但凡是换做别人,方从哲直接否定完事。

可惜是孙承宗,他却不能随便一棍子打死。

因为孙承宗也是当初给朱由校找的师傅之一,眼下的意思,将他推出来,浙党还真没有同样重量级的人才。

而方从哲也能看出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公布太子的合法继承权,那样的话,孙承宗的位置就更上一层楼。

所以啊,孙承宗去辽东,基本上板上钉钉的事情,老方找他说此事,也不是非要下绊子,而是想想什么应对的方法。

对此事,方书安比别人认识更家深刻,孙承宗虽然是东林党人,但是他是个实干的官员。

在任上能做实事,不像大部分人一样,都是嘴强王者。

所以他给出的办法,便是将熊廷弼拉回来之后,尽快安上新身份。

太子少保这样的官职是别想了,三公三孤之类的加衔,想要获得的话,地位要十分崇高才行。

以熊廷弼此时的资格,还不够。

不够三孤,那自有安排其他的官职,在这一点上,泰昌和老方是有共识,至于安排的具体职位,就需要老方从中参谋了。

他正在一边遛弯一边琢磨,青儿慌里慌张的进来。

“少爷,大事不好啊少爷。”

嗯?

方书安有些纳闷,青儿从来没有如此着急,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

“怎么的,慢慢说,不要着急。”

“少爷,不着急不行,我早上去采买,给二夫人找些新鲜食材,谁知道,听见十分可怕的传言,他们说你……说你……”

青儿很少吞吞吐吐,能让她害怕的事情,天下还真没有几件。

“好好说,怕个什么。”

“他们说,你是要谋反,名义上是要将兵器卖给尼德兰,其实是卖给佛郎机人,那些佛郎机在南洋准备了军队,就等着你和两个佛郎机公主振臂一呼,军队会进攻京城,最后夺下大明!他们还说,你与丽塔和苏菲娅他们有……有染……”

青儿纠结着,还是将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

谁知道,方书安听完之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这样青儿有些不习惯。

“怎的,少爷,你也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一眼假的事情,有什么好操心的。这些人啊,也是想要把事情弄得像真的,就越假,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办的像样点?”

方书安说完,青儿伸出手来摸摸他的额头,随即再摸摸自己的,“少爷您没有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他们可是要对付你。”

“青儿啊,我有那么傻?你听不出来吗,咱这是反讽。散布谣言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干过,但不是他们这样的办法。

谣言嘛,要说的的含而不漏,不能什么都说出去了,要直说一点点,别的要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才有点让人猜想的空间。如果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就是被人强制将一个观点灌注到你的头上,想想,哪个更加真实?”

青儿仔细思索,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明明都是谣言,怎么就能把来龙去脉所的那么详细呢?

好像每件事都是当事人都经历过一样!

传闲话的事情,不都是听说了一些细枝末节,然后人们在说说,才越传越有意思么。

哪里有话说的如此符合逻辑,就和已经调查完毕的案子一样。

有时候,过分的详细或者是合理,偏偏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那您不准备反击么?”

青儿还是问了问,虽然是一眼假,但是有些事情,经不起别人再三胡说啊。

“你说的也是,我会想办法的。”

“少爷!李公子到了!”

两人刚说完,便听见下人来报。

“请他进来!”

说完,方书安看着青儿,“想必他也是为此事而来啊。”

“李公子和您的关系,听闻之后,肯定会马上赶过来的。”

下人汇报的时候,李尽忠已经进了二道花门,换做是以前,他就直接奔门口了,现在毕竟方书安成家,还有两个小娃娃,还是需要注意些,不能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进来。

该有的环节,还是要有。



542 比立储还重要

“外边都在传,你要买武器,是因为和丽塔以及苏菲娅有染,还说你要帮着她们夺回王位,说不定还会再反击大明。”

李尽忠和女主人问好之后,便笑呵呵的说着。

“就是招数有点难看,或许是他们没经验?”方书安也戏谑的回答。

“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总要回应一番吧,不然谁知道他们是否会干出真有威胁的事情。”李尽忠说到。

“那也要知道对头是谁啊,总不能搂草打兔子,一搂一大片,给你树敌,瞎回应。”方书安有些自嘲的说道。

“怎么,要不我帮你查查,是谁在背后弄鬼?”

“好,那就有劳你了,不对……现在还要筹备婚礼,你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要我看还是找骆兄算了。”方书安想想重新提建议道。

“也是,有骆兄在,他们锦衣卫更加擅长,确实不需要我这个门外汉。好了,消息我告诉你,那里还在运送兵器,我回去了。”

李尽忠说完就要走,以方书安的水平,也就是他算计别人,想要算计他的人,现在还没有出生呢吧。

“反正有人干,你先喝杯茶,青儿,茶呢,快些。”方书安一边招呼着青儿,一边和李尽忠坐下。

“对了,现在你带几个亲卫?刚才过来带着几个?”

李尽忠略一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要问这样的事情,说到,“亲卫?怎么?现在也就是带着四个,此刻都在库房帮忙。”

“只带着四个?还在库房帮忙?那不行,回去至少也要带上十个,等下你要是走的话,我让家里过去八个人陪着你,一直到你进行完这次,自己带上人,再给我换回来。”

“怎么,书安,你担心我?那不应该,现在明摆着,别人的目标是你。”李尽忠有些纳闷,现在明显针对的是他方书安。

“你啊,新婚快到了,还兼着运输武器的差事,先不说是不是别人的目标,万一你有点什么事,我们不是照样会受到影响,所以啊,咱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存在只打击你而不影响我的事情。”

听方书安这样说,李尽忠点点头。

随着他们逐渐成长,对头们越来越多。敌人多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有些可能还有原则和底限,有些就没有了,基本是无限制攻击,只要能伤到他们,基本上是不择手段。

说曹操,曹操到。

还不等方书安去找骆养性,他就派人来传话。

“方大人,骆千户命小人前来。”来人是个锦衣卫百户,如果在一般人家,只要不是一等一的大员,基本都是能鼻孔朝天走路。

但是在方家这样的锦衣卫世家,就显不出来他。

“大人客气了,骆兄有何事?”

“千户说,京城的流言,他会帮您查到源头,请您放心。”

方书安闻言哈哈大笑,“骆兄真是神算子,我刚刚有想法,他已经派人前来,好,谢谢百户大人,那我就骆兄的好消息!”

百户说完,便去了,看来是他负责流言的事情。

等到人走了,熊芷晴走进来,小声说着,“这又是哪家在作祟?”

“谁知道呢,谣言是怎么都敢传啊,我过去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丽塔和苏菲娅的名声不容他人胡言乱语。”

“我看你啊,是巴不得他们传闲话,最后真的收入房里,对不对?”熊芷晴酸乎乎的说着。

“唉,话不能这样说,你可是要对自己的话负责啊。我们那纯粹是工作上的交流,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方书安瞪着眼睛说。

“我还没说什么呢,您就这么多话开始辩解,怎么的,是不是心里有鬼,被我说中?”熊芷晴笑眯眯的叉着腰。

“得,不跟你说了,我是那样的人?”方书安有些无奈,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讲理呢?

“您是不是那样的人,心里没数?要不是,我打哪来的?”

“你……”她这么一说,方书安还差点急了,拿手指着熊芷晴,偏偏啥还说不出来,将手收回去。

那叫一个憋屈啊!

他心中暗暗想着您是怎么来的,心里没数么?还来问自己……

啪~

方书安给了自己一巴掌,“得,怨我,行了吧,和你们讲不清道理。”

他也是想不开,和女人,怎么会有讲道理的事情?

两人还在日常口角,青儿轻咳一声进来,“少爷,老爷寻您。”

“哦,爷爷今日回来的晚啊,好的,我这就过去。”

方书安一边和熊芷晴继续斗着眼神,一边回头往外走,只不过,他经过青儿身边的时候,发现她两只手很不自然的在一起来回做小动作。

那是,有什么心事么?

方书安瞥了一眼,没有想那么多,继续去找老方。

赶到中心院的时候,老方在花厅喝着茶,几个侍奉的侍女在一旁伺候着。

方书安进来,挥挥手让几个侍女下去,他亲自给老方松松筋骨。

“爷爷啊,您这肩膀比前一阵还要僵硬,这几日还是要注意啊。”

“老了,不中用,这才没忙过几天,就成这样。好了,现在比刚才好多了,你先坐下,有几个事情要说。”

方书安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拿起边上的茶,先喝一口,“是孙儿的事情么,那个我知道了,正在调查背后的黑手,查出来之后,必然不让他们好过。”

谁知,老方摇摇头,“不是,那件事全是漏洞,要么就是他们有意弄的如此糟糕。不过么,还不需要如此重视,眼下是别的事情,之前只是有预计,现在要真的开始。”

“哦?难道是立储之事?”

方书安纳闷道,能让老方如临大敌的,也就是立储的事情,别的,应该没有更加严肃之事。

“立储只是其一,现在并不是最紧迫的事情。”

不是立储?

方书安更加疑惑,难道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立储更让人惦记么?

“除去立储,别的也没有更紧迫的事情吧。”方书安思考片刻,他一边说,想到什么,“不会是有民变吧……”

说着,心里一咯噔,进入到泰昌朝之后,方书安一直在留意陕西甘肃一带,因为那里将是掀翻大明最后一块砖的发源地。

现在手上暂时腾不出手来,而且今年也是丰年,陕甘那边不应该出什么问题。

“民变,你在胡说什么?今年到处都是丰收,也没有加赋税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民变?”

“哦……也是……”

老方一说,方书安才缓过神来,陕西民变有个前提,就是因为辽东战事不断给大明放血,国库钱财见底的情况下,只好加重赋税。

而长此以往,往复循环,最后导致不断增加赋税,恰逢陕西大旱,又不断绝收,最后才造成农民军席卷大地。

现在辽东事情动用的是债券,并且最后还赚钱,随着新产业的开辟,财税不断增加,随着农业进口的增加,农民田赋的负担更是在减小。

如此前提之下,怎么可能会发生农民起义的事情。

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方书安也叹口气,怪自己神经有些太紧张。

按照目前的趋势,等到他腾出手向西北用兵,也不可能会有民变的发生吧……

但是,如果真不发生,西北用兵又有什么借口呢?

思维刚刚要扯那么远,又被拽回来,既然不是民变,还比立储重要,那能是什么?他是真的想不出来。

“爷爷,还有什么更加重要的,孙儿是真的想不出来。”

“行吧,此事不说,你还真的想不到,最近啊,陛下想要给张白圭翻案。”

张白圭翻案!

方书安瞬间就来了精神。

泰昌真是忍不住啊,这边万历不过是刚刚下葬完事,才从大丧当中出来,就要迫不及待的给张居正正名了!

这似乎有些太着急。

“爷爷,现在是否有些太着急?毕竟先皇刚刚入土为安。”

“书安,此事我也细想过,若是能错过今年更好。但是啊,你有没有想过,陛下现在就要动手,定然是有着他的考虑在其中。”

“嗯?如此着急,那是为了什么?是为树立威信,表明态度?这些,陛下都不缺吧。”

方书安想了想,泰昌上任伊始,几件事办的都不错,不管是处理士兵哗变还是别的事情,几乎都是雷霆手段,早将福王之类的对手们整治的服服帖帖

至于朝堂之上,方从哲早就是泰昌的铁杆支持者,新上来的几个内阁又都是他提拔的,所以朝堂内外都十分稳定,没有必要此时来立威。

等等,除了立威,还有些事情一直没有机会推广,比如说改革!

明白了,这样的话,一切就能说得通。

泰昌要给张居正平反,更重要的是象征性。此前他的变法,不少事情都被废止,比如说考成法,而唯一施行的,就是一条鞭法。

而泰昌想要改革,就不可能再让张居正有污名。

作为历史上重要的改革者之一,给张居正正名,他们在法理上行事也会更加有底气。

这样一来,再行变法,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相反,如果张居正都没有得到正名,别人包括老方来主持改革的好,下边办事的人,心里都没有底气。

看看,上一个主持改革的大官还没有得到肯定,别人会怎么想?

“爷爷,孙儿想到了,陛下要给张文忠正名的意思,是要让大家知道,他支持改革变法,并且会确保人们的安全!”

“孺子可教,我也是如此考虑,不然,等到明年再说翻案,会比现在阻力小的多。”方从哲捋着胡子,十分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孙子。

也就是方书安,能从几句话推演出他的意思。换做家里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水平。

自己的孙子,果然和自己想法一样!

“那咱们按照陛下的想法去做不就可以了么?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方书安纳罕,既然是泰昌想要做的事情,那么直接干就是,谁有反对意见,留着。内阁首辅和皇帝达成一致的事情,还能有谁反对?

“现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总不能有陛下来提及此事吧。”

“这……”方书安想了想,老方说的还真是。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有老方或者是泰昌亲自下场,需要有个人来牵头提起。

“让下边的官员找个由头递个本子,不是更好么?”方书安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递个本子,好,你来说说,用什么名义?”

老方笑呵呵的说着,似乎在考校方书安一般。

“嗯……您让孙儿想想……”

方书安脑子飞速旋转,只是,他想了好几个由头,随即给自己否定掉。

前后找到几个,都没有那么强的说服力。

也是,如果简单的话,他们早就提出来合适的主意,怎么还需要他们爷俩在此发愁呢?

“老爷好,少爷,您的东西落在院子里了,我担心您需要,给您送过来。”

青儿小心翼翼的走进来,递过一沓资料。

“哦,这个啊,现在不需要,那是拿到学院的东西,今天不去了,你拿回去吧。”方书安看看,不是需要的东西。

“好的少爷,那老爷,奴婢去了,还以为是少爷需要给您回报时候用。”

青儿说着,行礼之后慢慢退了出去。

等等,青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早上就是她整理的,为何会觉得自己找爷爷时候用上的啊?

方书安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几天,青儿总是奇奇怪怪的。

那边老方还等着他回话,方书安只好无奈的道,“爷爷,孙儿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你啊,平时那么聪明,现在怎么就犯傻了呢?如果说,张家后人去递状子,你觉得怎样?”

递状子翻案?

那肯定是最理想的流程。

有苦主去立案的话,后边系列工作都会更好的展开,先从一般的罪名入手,随着案情的进展,朝廷在有意识的把冤假错案纠正过来,最后便能顺理成章都给张居正完成翻案。

一番流程走下来,将罪名按在那些断案的人头上,既不会影响万历,又能给张居正翻案。

实在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只是,张居正后人,现在去哪里找?

他在后世历史上知道,张居正后人在其死后,被清算的很是厉害。

现有的情况,不可能找到他名正言顺的后人去起诉啊。

“爷爷,您的意思,是找人假冒文忠公的后人,让他来递状子么?”

方书安想了想,这样是个办法,反正没有人知道张居正后人的真实身份,他们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名义而已!



543 张居正后人真相

“假的?”

老方愣了片刻,他想不出来,方书安竟然能给出这样的建议。

“亏你想的出来,也不想想,有多少人盯着他的后人,又有多少人,根本就不想着他翻案。若是真弄一个假的,那不是将自己的把柄塞给对头?你平日里也算是机智,今日怎么相处如此主意?”

“这……”方书安很少被老爷子批评,这次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叹口气,“孙儿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唉,怨不得你,要不是今日得知一个消息,我也就和你一样无奈。”

今日?得到消息?

方书安眉头一挑,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老方现在说得到消息,那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此前一直没有人提起。

“怎么了,爷爷,是很重要的事情?”

方从哲并没有着急回答,他端起茶盏,先饮了一口。

看见他如此做法,方书安心里更有底气,每次老方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的时候,都是这样,此番,应该没有什么差别。

“骆思恭今日悄悄和我说,他父亲骆秉良曾经追查到,当年,张氏后人并未全部赶尽杀绝,不少人只是改名换姓,继续苟活而已。”

“这?”

方书安有些吃惊,因为按照此前的说法,张居正的几个儿子中,老大敬修自缢身亡;老二嗣修和老三懋修被发配,据说也是死在外边;老四简修被削职为民,最后穷困而死;老五被抄家逃难,回报说是已经死了;老六在张居正抄家后下落不明。

明明白白各种奏章上都说死完,怎么,难道都是?

方书安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一脸不敢相信。

“孩子,谁还没有几个誓死追随之人呢?我就这么说吧,六兄弟,现在活着的,少说有两个,多了有三个!”

“还能这样?”方书安真是傻眼,瞒天过海的技术也太高明了。

“张白圭虽然被无数人攻讦,但是他也提携过许多人,尤其是底层官员,受过他好处的大有人在。当年他老人家在位时候,有几个敢尸位素餐?有几个敢连吃带拿?给下边发多少俸禄,基本都能到个七八成。再说,他们家也有人在锦衣卫,三子简修曾经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在当中没有人?”

老方把话说到这份上,方书安就明白了。

虽然说攻击张居正那一拨人都是此前受过损失之辈,但是下层得到好处之人,以及部分他的盟友,还是在暗中保护。

那些达官贵人总不会亲自去现场查看,张居正的儿孙们是不是都被干掉。

而去执行行动的人,要么是受过张家好处的锦衣卫,要么就是被他的盟友们收买,出去应付差事之后,随意的交差。

方从哲顿一顿,又说道,“骆秉良行事小心,虽然他知道有些人没有死,却没有将他们的下落告知骆思恭,如此一来,寻找也是难题。”

老骆办事……真是不留余地!

连自己儿子都不告诉消息,看来他明白,在他们两代人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平反。

话说的让方书安愣神片刻,随即明白。

那些人,尤其是被流放的,指不定在什么犄角旮旯里藏着,如果骆秉良没有留下他们的消息,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寻找。

除非有公告颁布天下,传讯九边,那些人才有可能出来。现在没有公布之下,哪里也找不到,似乎也没有什么没用吧。

“爷爷,如果不知道他们的去处,咱们去何处寻,那有没有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若是那样,我自然不会与你说,他透露了另一个消息,说是六子静修的一个女儿,当初阴差阳错的被截下来,没有逃出去,最后可能就在京城或者不远处,可能出不了北直隶。

不过,那女孩被保护的很好,他只余一个管家或者是护卫相依为命,并且,他们并不知道,张家还有其他后人。”

“哦?”方书安有些反过味来,如果能找到那个女孩,也能是个说法。

当初张居正的女儿,现在恐怕没有几个在世,即便他们还活着,也都是谁家夫人的身份,并不合适做代表。

“那,还能联系到那个孙女么?”方书安发现问题的重点,只要能找到张居正的孙女,那就不是问题。

“不好办,现在只能通过一些消息,知道他们确实在京城有眼线,但是背后的人还没有浮出水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为何警惕性还是那么高。要不是骆老弟当年放他们一马,现在人都没了,怎么现在还如此谨慎。”

“爷爷,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现在毕竟只是传说,陛下也没有明确的说法,万一他们当成是诱敌出洞呢?像您说的,以前在回报里,人们可都是死了啊,现在突然出来,当初保他们的那些人,都会遭罪。”

方书安替他爷爷分析了一波,老方点点头,“孙儿说的是,让他们再去找找吧,此事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三两天。至于立储的事情,我看也不远,大皇子那里,现在怎样?”

“大皇子现在已经意识到他所处的特殊时期,一直很安静,基本上就没出过房门,在悉心听从几个师傅的教诲。”

“那就好,只要现在不出问题,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最近去一次即可,就不要找机会再去大皇子那里,以前的话,还说的过去,现在是敏感时期,要注意保持距离,以免落下刻意结交的名声。”

方书安闻言点点头,“您放心,近期我去一次也就不去了,不过其他人可能没有那么安静,我想还是要提醒皇子注意些。”

立储的风声,不可能只有他们知道,外边肯定还会与传闻。

这个时候,让朱由校安稳些很有必要。

毕竟,铺垫工作已经做了那么久,朱由校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出宫门,为的就是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对了,大皇子那里,是否有你的人?”

老方突然问道。

“嗯……算是吧……”

方书安脑子停顿片刻,回答到,他差点就忘记,自己还有个人手,安插在王选人……现在应该是王贵妃身旁。

许久没有和那个小丫头联系,不知道她是否习惯自己的生活?

别的事情比起这两件,根本就不足所道,因此两人也就一带而过。

老方安排完后,便闭目假寐,方书安行礼之后,退了出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外边侍候的丫鬟,突然想到什么。

他走到最近的一个,小声问道吗,“刚才,青儿等了很长时间么?”

侍女不明白为何方书安突然有此一问,应当是关心吧。

“少爷,青儿姐姐刚才等了片刻,怕打扰到您,后来可能是担心您用,就把东西送进去。”

“哦……”方书安回应一声,随即走了。

看着他远走,侍女叹息道,“同样是丫鬟,看看青儿姐姐,再看看咱们。议事的时候,青儿能进去,咱们可从不允许。”

“你怎么和青儿比,人家是知书达礼的人物,要不是出身不好,怎么也是个端庄的小姐。你提笔能写几个字?能读几本书,老实干自己的活吧。”

“唉,我就是说说,自然不敢和青儿姐姐比较的。”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完,听见屋里有动静,便去伺候方从哲。

方书安回到房间,拿起来自己的炭笔,抽出一张纸,在上边画起来。

他先画出一个圈子,写上张居正孙女几个字,接着在边上画了另一个,写上张静修官家(侍卫)几个字。

然后又在边上画了几个圈,每个都是有一点接触点,最后在另一边画个圈,写上骆思恭几个字。

而在中间几个圈还打上问号,并不确定中间有几个人。

另一侧则是他自己、陛下、爷爷几个字。

中间写了个大大的平反。

这是他惯采用的方法,每当需要梳理一些较为困难的问题,他便画出来一个鱼骨图或者是关系图,来确定还差什么东西。

画来画去,现在只有两个点没法确定。

一个是找到那个孙女,并且确定她是都还愿意站出来为自己的爷爷说话。

另一个就是,吏科给事中那里,会不会扯后腿。

虽然说六科有封驳的权利,但是行使的时候很少。

偏生对于给张居正平凡又是个敏感的事情,在没有确定对方的口风之前,什么都不好说。

至于别人的看法,极有可能遭遇很大的阻力,但是在内阁首辅支持下,其他有两个反对,也被会有什么问题。

吏科给事中,还能想办法套问口风,至于联系张居正孙女,目前看是最没有把握的事情,因为都不知道中间人有几手,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

而这个事情又很重要,假手他人恐怕不合适,他想了想,似乎只有自己出马,才能确保安全。

初步梳理事情之后,方书安看看时间,还早,能去学院一趟。

别的不说,就是有关谣言,至少也要和丽塔和苏菲娅打个招呼。

出门时候,他也没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看见青儿,跟她打个招呼。

“我桌子上的东西先别收拾,等到回来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主意。”

说着,将随身的小本本带着,去前院招呼几个护卫一起出发。

随身携带小本本已经是他的习惯,因为很多灵感都是转瞬即逝。

此处不是从前,没有那么给他展现灵感的外部条件,所以方书安现在都是一有想法便赶紧记录下来。

等到他再想起来的时候,就不知道什么时间了,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还记得。

出去大门,方书安想了想,“不走大路,走些人多的小路出西门。”

车夫闻言,愣了片刻之后回答到,“是,少爷。”

家里人也不傻,都听过这两天的传闻,现在去街上,尤其是人多的地方,还不就是想知道,目前的传说到了什么地步。

他们此时坐的是两匹普通马车,至少外观看不出什么区别,在别人看不见的地盘下,是减震设计,车厢也是内衬钢板和绸布的防护设计。

外边再有四个骑马的老供奉,一点看不出来是大户人家的车队。

“路上慢些,听听百姓们在说什么。”

“是,少爷,您放心。”

随着第二个命令的传来,车夫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他长吁一声,让马车缓缓降下来速度。

一行人也不惊动旁人,就鸟悄的前进。这样不惊扰别人,也能听见外边的动静。

等到他们不声不响的走过三两条街道,却一点也没听见有人在讨论方书安的事情。

不科学啊,昨天还传的和真的一样。怎么突然没了动静?

方书安想了想,说到,“前边靠边停下,咱们找个小摊去吃点东西。”

现在也不到饭点,他们并不饿,吃东西不过是需要有个和别人交流的地方而已。

看着几个人都要跟着,方书安皱眉道,“别都过来,我先过去,你们来两三个就行,人一多,别人就要有疑心。”

几人应诺以后,他溜达着想拐角的一处馄饨摊走去。

馄饨是少数能从早卖到晚的吃食,别的小吃摊,早晚买的东西不一样,只有他们等少数几种,能对付早饭,晚饭以及饭后的加餐。

“店家,一碗馄饨,一个酥饼。”

“好嘞您呢!”

店小二过来招呼着他,将桌子简单擦擦。

他们家收拾的还算干净,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少顷,几个手下走了过来,在他相邻的桌子上坐下,也都点些东西。

现在人不多,店小二上的很快,方书安的东西刚端上,几个人的也端上来。

方书安趁着和他们交换个眼神,便有人问道,“小二哥,昨天听见说,阁老家的孙子要卖兵器造反,是真的么?我们在路上听见,吓了一跳。”

哪知道,小二像是被惊到一般,赶紧做着噤声的手势。

“嘘……慎言啊,诸位,慎言!”

嗯?

这样意外的表现,让方书安有些吃惊,他也没有下达过什么封口之类的命令吧。

小二收拾完,就想要走。

那人也是机灵,手一伸,一枚散碎银子落在桌子上。

还别说,一手玩的挺漂亮,方书安都没看清,是怎么出来的。

谁知道,这还不算什么,小二哥笑眯眯的回来,黑影闪过,银子就没了!

果然啊,还是术业有专供,论起收银子,还有谁能比得他们?

几个人一愣,随即洒然一笑。

小二哥谨慎的看看四周,小声说着,“昨日啊,有几个泼皮在说那事,但是今日一早,那几个泼皮匆忙过来,说昨日事情,一点也不要再说了,若是有人敢传,打断他们的腿!”

“他们说你们就听?”

“听啊,怎么不能听,泼皮们下手黑着呢,可没有人和他们做对!”

方书安听完,眉头拧成了疙瘩。

是谁在背后帮着他们呢?



544 史可法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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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想了想,此事虽然有蹊跷,却并不是现在工作的重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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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已经托付给骆养性,有他处置,没有比之再好的人选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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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大,论起追踪查案的事情,还有谁能比得上锦衣卫?又是涉及到方家的事情,于公于私,骆养性必然会十分上心,在大明,只要是锦衣卫全力追查,不留后手,能逃出他们眼皮子的事情还真不多,想必一两天会有答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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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此地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他们也就没有再继续盘问,纷纷低下头去吃些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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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等着,能多吃点东西,顶的时间更长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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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吃完,回到车上继续路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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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里,贴身护卫的老供奉想了想还是说到,“少爷,这样一来,会不会有些人说咱们在暗中操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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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种看法很正常,没有才稀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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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本来就来的蹊跷,现在背后有人搞事,等着骆兄去调查吧,咱们先干别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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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这样说,别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主事的是方书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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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更加忙碌一些,方书安现在来学院的时间变少,她更多的承担起一些教学任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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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娅相对而言,课程少些,她还有些科研的项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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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看见的是史可法,他是年轻一代的教师代表,老人们都有自己的实验项目或者是学科研究,史可法为代表的年轻教师,则成为答疑解惑的主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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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看见他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带着一帮学生们进行拉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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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校园面积扩大,附近工坊运输队越来越多,除非特别需要长距离拉练的时候,才会出门,一般情况下,都会选择在校园里进行体能练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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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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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招呼一声,便回头让另一个老师带着学生们继续,他也有不少事情,要找方书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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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小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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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方先生,哪里都好,就是喊人名字时候,总是有自己的特色,别人都是称呼表字,叫比辈分低的人,叫名字也没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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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总是加上小或者老是怎么回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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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说起年纪,他好像跟方先生差不多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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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不是在意细节的时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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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啊,先生,总算是看见您了,上次我给您的申请,您觉得如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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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申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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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把方书安问懵了,搞的他有些摸不到头脑,一点也想不起来,史可法找他干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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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摸自己脑壳,思来想去也想不起来,此前答应过史可法什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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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是太忙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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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他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张嘴说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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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史啊,上次是什么事情?要不,你再简单跟我说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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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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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哔哔了狗的表情,他就知道,方先生肯定是又忘了,要不然,按照习惯来说,不可能那么慢都没有回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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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的结构,现在名义上没有山长,因为按照此前的政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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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会由太子兼任,此前的太子朱常洛,已经登基为皇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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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皇子朱由校,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之人。只不过,一天没有太子名分,学院的山长就没法确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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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祭酒,仍旧是徐光启兼任。可是自从徐光启任内阁大学士以后,本来就紧张的时间便更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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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常态化的情况是,没有山长、没有祭酒,方书安以前负责教学,现在也不常在。<r/>

<r/>

所以很多行政的事情,都落到宋应星身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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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还有别的问题,因为学院一直在鼓励学生和老师搞科研发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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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这些事情,都是宋应星、徐光启、丽塔、苏菲娅,再加上方书安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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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手少,但是取得成绩也比较客观。<r/>

<r/>

后来随着发展,人手越来越多,学习过基础科学知识的人也越来越多。<r/>

<r/>

就是这样,依然没有能引起他们主动进行研究的兴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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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改变是从假期的时候,朱由校从他自己的收益里提出一笔钱,专门设置为皇家奖金,就是为了奖励做出突出科技进步之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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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忽悠朱由校开展之后,他自己也出钱搞了个理论研究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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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张田余他们也很快跟进,搞个实用发明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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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学子,都有自己的节操,那就是为生民立明、为天地立心、为往生继绝学的信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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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啊,没有什么能比得过白花花银子的奖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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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人们还在坚持自己的八股文时候,同僚甚至同窗拿到了高达五百两甚至一千两的奖励,那是什么样的概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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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学院读书给的补贴不少,但是在一大笔奖励之下,必有勇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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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嫌弃自己钱多,尤其是本来就想从事商业和科学以及技术之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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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干好本职学习工作之外,还能拿到钱,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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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国子监还有人在喷学院的学生不务正业,但是在金钱威力之下,根本就不算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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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还有人窃窃私语,说费劲很久只能拿到一千两,如果好好做足学问,进入官场,以后可是平步青云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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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样话的人,忽略一个重要的细节,那就是搞出的发明,如果能实际生产以及售卖,最后能拿到提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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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话,就是躺着收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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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别说是一千两,就是一万两白银都不算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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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了奖项以外,学院还有各项资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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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励是要拿出成果才能到手,而资助和经费就是后世各种基金和科研经费的思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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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里的经费,由学院教师或者学生提出申请,方案经过宋应星的初步审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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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以后,再有方书安决定是否能够实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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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是出经费的大头,所以他来决定,没有什么不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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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方书安知道历史上那些科学弯路啊,能提前预知避开弯路能剩省下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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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史可法不是特别缺钱的人家,尤其是他进入学院成为教师之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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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那句话,谁会在乎自己钱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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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还能做贡献的情况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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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上次我给您说的方案,我们尝试新型建造防御设施的办法,利用钢条作为骨架,再用细钢丝和竹蘖作为辅助,织成大致形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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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用水泥砂浆进行灌注,等到他们硬化之后,用条砖或者是夯土填充空余部分,然后在外侧或者是需要强化部位进行强化。这样筑城或者是修建城楼,要比现在的方法快,成本低,耐用性也不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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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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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有些纳闷,上次他肯定没有看到史可法的项目书,要不然不可能错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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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水泥产量越来愈大,在筑城上的使用并不是主流,所以目前筑城还是用最开始的方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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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钢筋使用量很少,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当初钢铁产量跟不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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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熊廷弼将黄台吉驱除之后,他手上有大量的骑兵,也有先进的火枪、火炮和迅雷弹,所以并没有在辽东大规模筑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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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筑城的工艺便落了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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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方书安知道,筑城的思路,至少还有两三百年,所以不断优化水泥钢筋混凝土的工艺,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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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史可法的方案,令他眼前一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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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什么人干什么事,史可法在历史上便是善于守城,现在果然还是在琢磨守城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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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他没有意识到,筑城是一方面,因为他的思路还没有向民用转变,那里,才是更为广阔的用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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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史啊,你的方案我批准了,回头你将老宋那里签字的计划给我,我给你通过,随后展开就是。不过啊,我给你再追加一些钱,你要在筑城之外,再想一些应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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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用钢筋和水泥砂浆盖民居的话,怎么盖比较好,成本能降低多少,是否能替代现有的建房形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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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筑城来说,钢混结构在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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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筑边城才多点规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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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建民居,那才是涉及到衣食住行的大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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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史可法提起来,方书安还真想不到,只是有些事情必须未雨绸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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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东北开发,粮食产量增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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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未来几年有减产的情况,但是整体上粮食产能会逐步增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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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南方沿海已经开始有玉米和土豆红薯等大宗农产品出现,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粮食产量已然会大幅增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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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人口爆炸,居住问题也会越来越明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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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人们的建筑,大多是夯土搭配房梁以及檩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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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造价确实低不少,但是另一个问题也不得不忽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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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口的增加,绿化的规模已经在逐渐减少,去年焦炭开始普及之后,砍树作为燃料的情况有所缓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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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现在不有意识的引导,等到开始显现出问题的时候再去纠正,有些太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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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现在修建房屋,仍旧保留着小农经济的传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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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将大明打造成为工业商业化社会,衣食住行的每一个层面都要涉及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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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来进行钢混建筑的开发,如果史可法能找到合适的方案,那是再好不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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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谈完,各自高兴的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以至于,谁都没有意识到现在大明的很多研究项目,都是别人来提出,方书安进行引导,而不是最一开始,都由方书安提出来,后边别人实践和完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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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的变化是越来越大,方书安每次来,都能看到新气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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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学生,比去年足足多一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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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很多人其实都是方书安坑蒙拐骗而来,但是随着名声打出去,今年很多人都是实打实的人才,只要好生教育,肯定能成为某一方面的顶梁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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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的半路出家学生,依旧不是方书安的核心,他最关注的还是那些从辽东带来孩子的发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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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幼开始培养,一张白纸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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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学生,很多人人生观世界观已经基本上定格,想要给他们灌注某些想法,并不容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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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除了那些从辽东带回来的孩子,方书安也让别人在福泽院里找些天资聪颖的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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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才是学院最初的计划人选,也是学院的将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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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建筑一片片起来,此前一进门能四下张望的广场便越来越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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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在建设的是一个新图书馆,上次方书安来的会后,不过是刚做好低级,现在已经除了地面,基本有了形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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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结构的好处就是,建设的速度很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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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地基需要等上一些时间之外,上边没有其他建筑形式需要的硬化和晾晒时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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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从开始搭建主体结构开始,进度便非常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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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边热火朝天的劲头,方书安很是感慨,多多少少有些后世基建狂魔的感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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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广场边的主干道,他往办公区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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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栽种下去的柳树,终于有了点样子,不再是光秃秃的枝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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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招展的枝叶,多少有了学校的味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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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银杏,基本上还没有变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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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需要时间积累的树木,十年都不得的有什么变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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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能够乘凉的时候,只怕方书安都入土为安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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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待他有感叹时间流逝的情怀,已经到了丽塔的办公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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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她好找,苏菲娅不知道去哪里忙了,看不见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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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许久不见,可曾想我?”方书安开着玩笑说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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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现在怕是不敢,外边谣言传的厉害,你就不怕当真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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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哪里话,我一个男人怕什么,巴不得是真的才对,哈哈哈。”方书安一边说着,一边大笑向丽塔的教案桌子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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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方书安在自己办公室摆上一个大大的方桌后,人们也都有样学样,摆个大长条桌在自己房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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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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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边写写画画,能摆的东西也多,尤其是查找资料的时候,可以摊上很多在桌子上,不需要一个摞一个,时间都耽误在翻东西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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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他看一眼丽塔桌子上的东西以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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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们要尝试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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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笑笑,“是啊,现在很多实验都在等着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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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 工业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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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随着学院研究的展开,很多技术性的工作,都有留校的教师带着技师和匠人们在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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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手艺货,还是匠人们更擅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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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现在画的东西,正是方书安曾经说过的三酸两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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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是说起来,不管在欧洲还是华夏,硫酸和硝酸的历史都比较悠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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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8世纪,黑衣大食炼丹家贾比尔通过干馏硫酸亚铁晶体得到硫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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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早期对化学有研究的人,如拉齐、贾比尔等,还写了有关硫酸及与其相关的矿物质的分类名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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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一些人,如伊本·西那医师,则较为重视硫酸的种类以及它们在医学上的价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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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发展到此时的欧洲,德意志化学家将硫与硝酸钾混合,蒸汽加热制出硫酸,在这过程中,硝酸钾分解并氧化硫令其成为能与水混合并变为硫酸的三氧化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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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药剂师和炼丹师们使用的硫酸,都是此法制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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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丽塔也了解过一些细节,大致知道,所以她的设计方案,也是用硫硝酸钾法生产硫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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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丽塔的思路,没有问题,只是容器的选择上,会有些不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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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据我所知,你选择陶瓷反应罐,并不合适。你知道的,德意志那些药剂师使用的陶瓷罐,反应速度有限,生产硫酸的效率并不高。因为单个陶瓷罐的接触面积有限,并且散热也不好,会有大量的酸雾无法沉降,影响反应效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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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化法制取硫酸,温度是关键,必须要有温度,才能方便反应进行。而同时,产物需要冷却下来才可凝结成为产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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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啊,此时的欧洲同行们,都没有办法大规模量产硫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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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给出的方法是用几个陶瓷的反应罐串联。整体思路没问题,但是容器选择不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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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虽然耐硫酸腐蚀,却不利于散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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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方书安根据后来的发展趋势,提出来更换丽塔设计当中的反应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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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陶瓷材质更换为金属铅,铅耐硫酸腐蚀,并且具有相对陶瓷更好的散热性,能够兼顾防腐蚀和散热的特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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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方书安前世的了解,这样的方法能制造出浓度为65的硫酸,如果改良过后,多几级反应,使其能制造出浓度高达78的硫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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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此时人们是不断向其中添加硝酸钾,认为硝酸钾是消耗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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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明白了反应的本质之后,才清楚,氮氧化物不过是促进反应进行的过程,真正起到氧化作用的是氧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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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需要解决好氮氧化物氧化硫以后,继续跟氧气反应形成高价氮氧化物即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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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整个反应里,硝酸钾便是催化剂所用,那样的话,生产成本便能够大大减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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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再提高浓度,就需要进一步改善反应装置,将现有的铅室法改为塔式法或者是接触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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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能以更低成本制造出三氧化硫以及硫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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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华夏历史上,在古代稀硫酸被称为“绿矾油”。唐高宗时,炼丹家孤刚子在其所著《黄帝九鼎神丹经诀》卷九中就记载着“炼石胆取精华法”,即干馏石胆而获得硫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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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干馏胆矾的方法作为实验室制备没有问题,将来要是作为工业生产用原料,还是有些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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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华夏历史上,制取硫酸的方法没有过突破性进展,也就没有大规模应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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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硫酸开始吧,你这里的经费没有限制,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工业化方法即可。比起德意志的同行,你比他们有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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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看着丽塔在修改计划,鼓励的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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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比研究经费,全天下没有人能比得过方书安,那些欧洲的药剂师们,虽然意识到硫酸会有用,但是他们想象不到,硫酸可是现代化工业之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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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时期,华夏人民能用少量耕地种出世界上最多的粮食,丰产的原因,包括三个方面种子的大幅度改良,农药的大规模应用以及化肥的使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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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哪个最重要,自然还是要归属到化肥的应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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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们提供足够的氮磷钾,种子再好也是白搭,而虫子或着灾害,可能都因为植物营养不足饿死而灭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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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学产业的发展,是带来化肥产业飙升的关键。可惜,不同于硫酸工业,此刻就是在现代化学的发源地,人们都没有真正形成化肥工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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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科学家们开始研究植物生长与土壤之间的关系,可能有少数人对生长和化学元素之间关系有初步认识,但是要等到正式形成体系,还需要到19世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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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比希研究植物生长与某些化学元素间的关系。他阐述了农作物生长所需的营养物质是从土壤里获取的,并且确定氮、钙、镁、磷和钾等元素对农作物生长的意义,并预言农作物需要的营养物质将会在工厂里生产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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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人工生产化肥,要到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时,人类企图用人工方法生产肥料,以补充或代替天然肥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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磷肥和钾肥的生产开始得比氮肥早,原因是农业耕作长期施行绿肥作物和粮食作物轮作制以及大量使用有机肥料,所以对氮肥要求不很迫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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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硫酸制取成本大幅度降低以后,生产磷肥才成为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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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磷酸盐能化学生产以前,更多的是开采天然的磷酸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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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并非所有地方有和瑙鲁一样,有着几十米的鸟粪沉淀磷酸盐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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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磷酸盐容易开采的部分产量有限,根本无法满足大量的产品需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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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硫酸出发制备磷酸,再生产磷肥,也就是化肥的主要路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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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0年,李比希用稀硫酸处理骨粉,得到浆状物,其肥效比骨粉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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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英国人劳斯用硫酸分解磷矿制得一种固体产品,称为过磷酸钙。他建了工厂,这是第一个化肥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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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后,德国首先生产湿法磷酸,用它分解磷矿生产重过磷酸钙,用于制糖工业中的净化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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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磷酸能连续生产以后,重过磷酸钙成本降低,才成为磷肥的主要来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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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钾肥则主要是开采矿石,钾矿富集和精制工艺的开发成功,为提高钾肥的品位奠定了基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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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困难的是氮肥,一直到合成氨的工艺成熟,大规模生产氮肥才成为现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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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到19世纪末,人们开始从煤气中回收氨制成硫酸铵或氨水作为氮肥施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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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挪威建厂用电弧法固定空气中的氮加工成硝酸,再用石灰中和制成硝酸钙氮肥,两年后进行了工业生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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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用石灰和焦炭为原料在电炉内制成碳化钙,再与氮气反应制成氮肥──氰氨化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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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发展下去,便是鼎鼎大名的哈伯法合成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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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方书安能够解决化肥的问题,那么未来几百年,华夏的生存都将不是问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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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也能改变长期将碳水化合物作为主食的习惯,饲养或者圈养家禽牲畜,能提供更多的肉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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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习惯丰富以后,对提高百姓的身体素质也有好处,到时候,便能形成正向循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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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改变带来强健的身体,强健的身体让民族和国家强大,从而更好的提供食物和经历来源,周而复始,便会不断强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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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成产化肥,硫酸还有更多的用途,核心之一便是合成炸药的生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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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方书安对火器改变了很多,比如颗粒化、模块化的概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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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仍旧无法满足他的需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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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他没有见过后世各种猛炸药,那么也不会对现在的黑火药有什么苛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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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经过改良以后,大明的火器已经是当世最先进,领先世界至少几十年以上的优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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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出去作战,不管对手是强大的西班牙军队,或者是后来居上的尼德兰军队,都不可能是明军的对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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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颗粒黑火药,尤其是他们装备的模块化颗粒黑火药,基本上是黑火药的巅峰,想要再进一步,要么添加铝粉,要么添加氯酸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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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两种他添加剂成本更高,并且,同样需要工业条件的支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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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有铝粉,怎么也需要有电解铝工艺才行。但是现在连电力工业都还没有,去哪里搞电解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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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电解铝,遑论作为炸药添加剂的铝粉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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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氯酸钾乃至于高氯酸钾,同样需要工业体质的支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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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硝酸都还没有影子,发烟硫酸或者浓硫酸还制造不出来,如何去生产氯酸钾乃至于高氯酸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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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药添加法不成,则是直接改变火药的配方,放弃黑火药,改用新式炸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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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式炸药也存在同样问题,生产硝化甘油、硝化棉、三硝基苯酚或者是三小鸡甲苯等合成炸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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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离不开硫酸,还是浓硫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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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回到试验台前,一旦丽塔能很好的解决硫酸,特别是浓硫酸产业化的问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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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明的化工业,便能实现飞一般的突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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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式炸药能不能量产先不说,至少可以为生产雷酸汞打下良好基础,那样的话,将底火研发出来以后,击发发射弹药将迅速提上日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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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哪怕依旧是使用黑火药作为发射药,也能答复提高作战效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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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后装枪配上击发栓动的方式,明军横扫世界将不是笑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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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还在排队枪毙时候,明军已经能实现栓动连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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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因为后装,可以使用膛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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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弹速度和准度大大提高的情况下,战场形势将会大幅度改变,直接从现在的排队枪毙时代,进入到连发后的堑壕以及冲锋时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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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丽塔交流完硫酸工业化的方案出来,方书安在走廊上长出一口气,看向远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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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酸两碱为代表的现代化工业,绝对不是他和丽塔两个人能搞定,需要大量的化学工程师才能一点点攻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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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学院招生人看上去不少,但是分到每个方向上,根本就不够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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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现在甘心做化学的人本来就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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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需要发展一批技术工人啊,先让他们顶上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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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得出的结论,从零开始培养一个化学工程师,周期太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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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等着,不如先让丽塔一边研究一边带人,反正有宋应星从旁帮衬,那些头脑灵活的工匠,能知道该如何操作他们需要干的事情就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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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未来一批批的能培养出化学专业工程师的时候,情况便能好上不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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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们第一届学生留了几十人,当时还觉得有些多,目前看来,根本就不够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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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只计算教授课程的老师,或许有不少富余,但是涉及到科研上,差太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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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均每个方向,都匀不上三个人,就这,还是大明最为精通同学科之人,再想去找,根本就不存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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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新入学的学生,接触的东西还很少,不过是刚刚接手新的数字模式,让他们能在科学研究上帮忙,怎么也要到头一年快结束的时候才有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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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么,学生们上理论课,最好的实践形式就是在各种试验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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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老师们做各项试验,也正是实践形式的重要组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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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未来计划以后,方书安便继续在办公区转悠转悠,他要去看看,其他人还有没有像是丽塔一样的爆炸性项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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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看见史可法的东西,觉得他很不简单,不愧是毕业生当中的佼佼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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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看完丽塔的项目,才知道,教授和教师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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硫酸工业化这样的事情,史可法搞不出来,毕竟他没有对世界范围内的化学工业全局化了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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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娅哪也不在,他见了好几个老师,却唯独不见苏菲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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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姑娘啊,又不知道在琢磨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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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叹息一声,准备去找宋应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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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承担着整个学院行政管理和项目实施情况,可以说是整个学院最为忙碌之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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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别人,恐怕早就是抱怨,但是他不一样,每天都乐乐呵呵在其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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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认为他是傻瓜,不知道该如何平衡工作和休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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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方书安知道为什么,因为比起别人,宋应星是纯粹的科技狂人,哪怕他做官,也不能影响他对于科学的狂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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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应星那里,总算是看见了苏菲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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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两人弄的东西,方书安惊讶的合不拢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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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 烟草与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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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苏菲娅像是献宝一般,端着一盘东西,让方书安查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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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正在折腾的,正是烟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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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草传入华夏已经有百年,当年随着佛郎机人和波斯商人一起传入,最开始仅限于南方种植,后来,喜欢这种东西的越来越多,便开始向北发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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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现在,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已经流通到很多地方,从泉州港到辽东,都有人开始抽烟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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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应星为了找寻灵感,也会在没有思路的时候抽烟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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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那些像草一样的东西,还挺神奇,在思绪纷乱的时候来上一口,还真能让人从乱码当中理清楚些思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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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抽烟的方法,此时还没有成熟的方案,大多数人都是用烟袋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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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的时候,从烟袋里舀出来一些,点燃之后,吧嗒吧嗒几口,就算完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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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烟袋锅的灵魂,则是抽完之后在鞋底磕的几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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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多么有格调的姿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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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乡下土财主来说,拿个烟袋也没什么,但是登堂入室的话就差点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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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应星和苏菲娅的改良方案,一种就是向西方一样,使用烟斗,毕竟绅士们也是使用烟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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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另一种,则是运用纸筒,制成筒装烟丝,也就是后世香烟的雏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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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制作纸筒,耗费工时如何?为何不考虑,直接采用纸卷?”方书安看着他们的样品,拿着一个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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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卷?那样的话,太过柔软,强度不够,会影响结实程度,收放也不方便。”宋应星说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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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本来就是消耗品,为何要做的像是耐用品一样结实呢?”方书安反问回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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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苏菲娅有些明白方书安的意思,“你是说,它反正是会烧掉,所以就不需要额外的包装,是不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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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苏菲娅明白,你们看啊,你们弄出的卷烟,是要替代现有的旱烟。眼下,烟叶已经成为市井百姓以及大户人家通用的消费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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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啊,你们看,烟袋锅委实不便拿出来,那些随时拿出烟袋锅抽一口的,往往都是车把式,让主家或者员外们当街掏出来烟袋锅,定然不合适。”方书安解释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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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娅接着说,“对,方说的极是,在欧罗巴,绅士们都是拿着烟斗,大明的烟袋锅真心难看。所以我们才设计纸卷烟,因为平日里,也看见不少人,都是自已用草纸卷烟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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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卷烟不错,但是你们的方向错了,纸筒虽然硬,但是抽到嘴里,有纸的辛辣味。所以,不能用纸筒,要选择厚薄适当的纸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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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也不要用如此粗大,要细一些,和小拇指粗细就差不多。现有的设计太长,抽很长时间能抽完,而烟袋锅也就几口的事情。再一个,就是包装的问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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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产品的高度,一在品质,另一个就是包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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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娅已经算是审美不错,如果按照宋应星的设计,那就是散装,到时候和烟叶一样,给顾客称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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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很实惠,但是不符合方书安对烟草的定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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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低端走量的烟草,那不如直接取缔,反正不能带来多少利润,还对人体有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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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禁止,不现实,烟草并非是危害特别重大的东西,虽然成瘾吸的时间过长,会影响健康,但是它不会某些东西一样,影响人的身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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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大规模禁止会让一部分人不吸,却仍旧会有人偷偷种植。<r/>

<r/>

归根到底,也达不到禁止的目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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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无法禁止,那么只能学着后世绝大多数国家的做法一样,对烟草课以重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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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在后市,每一个烟草上,绝大部分是税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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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1世纪,华夏的烟草收入,达到了惊人的万亿规模,也就意味着,一根香烟下去,绝大部分都是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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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禁不住,那就提高税率,提高售价,让穷苦人家远离烟草,又能享受烟草带来的巨大收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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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和盐专卖带来的走私盐不同,烟草虽然也有走私买卖,却很难影响到大宗烟草的销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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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到底,烟草除了商品的属性,还带有交际属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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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一个商品告别单纯的商品,有了其他附加值以后,事情就有些不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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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共和国成立后,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渐渐形成华溪楼王为代表的几个特色烟,分别牢牢保持着不同社交场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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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牌绝对是认识度最广的那个,玉溪次之,黄鹤楼和芙蓉王则分别有自己的拥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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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不管是家常闲聊或者是商务谈判,掏出的香烟便代表着彼此的身份地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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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钱人,定然不会拿出五块钱的石林来招呼客人。而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拿出中华烟的时候,或许意味着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平无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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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看见他们要制造卷烟,便想同时将香烟的社交价值发挥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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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要设计不同的包装盒子,每盒装十支或者二十支,不要多装,方便贵人们带在身上。拉开不同价格,让烟卷区别出人们的地位,如此一来,不同人购买不同的需求,相信我,绝对比你们现在设计的好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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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宋应星知道方书安有天大能耐,但是真正见识过后,还是佩服的五体投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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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开始他的表情来看,宋应星能看出来,方书安绝对死第一次见识到他们的烟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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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仅仅片刻功夫后,就能想出如此完美的方法,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具有的能力,除了天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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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安啊,你的想法,简直是令人拍案叫绝,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不过是在眨眼间,你就能想出如此好的主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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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是您想的那样,不过是举一反三,我们在白酒的售卖策略上,就是此种方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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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价格越高,品质真的越高,但是从一两提高到五两,真正提升的品质绝对没有那么多,多出来的都是税金和利润。毕竟,真正需要那些的人,不会因为区区价格而在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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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高端白酒一样,能花三五两买一瓶白酒的人,自然不会在乎价格是不是合适。对于他来说,白酒带来的额外附加值,就是身份的认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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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白酒,烟草更加容易确认,只要从口袋里掏出来,便能显示出彼此身份和阶层的差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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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从头卷到尾一般粗细的话,那会浪费许多。”宋应星对方书安描写同样粗细的卷烟,还是有些顾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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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设计方案,只要在嘴刁的那一头,设计细一些,只是通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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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方书安给出的建议,是全部一般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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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在意浪费多少,外观的美观,要比浪费的更要重要。”方书安笑呵呵的说出来卷烟的本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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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书安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是拿出来的门面,自然就是美观为主,所以,我们还是先琢磨,该如何做好看包装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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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娅领会到方书安的精髓,便和宋应星去更改方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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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女生,天生对审美敏感,哪像是宋应星,一个大老爷们,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审美是什么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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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一圈,方书安发现自己这趟,收获真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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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有钢筋混凝土建筑方案,还有硫酸生产方案,更有能大幅度增加收入的烟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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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绝了,看来以后啊,他还真的不能来的太勤快,要不这些人憋不出好东西。真是需要都给他们一些时间,用来想更多的好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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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院的时候,西方只有余晖,今日收获很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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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过去,他基本会选择在办公室休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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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一样了,家里除了有两个老婆,还有一对小宝宝等着他回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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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心情和原来有很大区别,只要不是太晚,或者离得很远,一般都会选择当天回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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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西方没有一丝亮光的时候,车队到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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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刚要穿过花门时,管家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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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方才通报,说熊大人明日到达京城,老爷说,让您尊卑迎一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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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丈要来,那我是要去迎接,好嘞,您放心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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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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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回京,跟孙承宗交接完就登上早就准备好的车马往回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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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刚到城门前就被请进宫,皇帝召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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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府门口,熊芷雨带着一众亲朋还在等着,熊廷弼没等着,反倒是运送熊廷弼行李的车到了,问过护卫才知道老熊进宫面圣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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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一大早就来,送来不少酒肉,酒是方家商号最顶级的好酒,调制极为繁琐,成本高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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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除了草原来的上好羊肉,还有几只熊掌,是山中猎户打的,被路过的李家商队买走,李家掌柜知道自家少爷要成婚,便费力替主家弄了不少好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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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李尽忠今天是要拉方书安一同来的,不过待了一会被老方找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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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方书安昨晚想了想,自己现在出现还真不合适,反正老方哪里也有事情,刚好有借口,他知道熊廷弼对自己正气不顺呢,才不自己朝着枪口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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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武英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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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啊,不,应该说东北,绝对是我大明意外的收获,谁能想到,在辽东苦寒之地北面,还有如此适合耕种的土地,可惜,一年只能收一次,若是和北直隶一样,能收两茬,那可是大明万世基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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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对开发北大荒很是满意,当初万历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谁知道真有奇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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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目前的统计,已经超过北直隶的耕地,根据探马的回报,总体下来,应该比北直隶加上山东还要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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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增长的粮食,绝对是天文数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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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现在人手不够,他们能一直开垦到天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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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些,那都是方小子的功劳,当初没有他的献策,臣也不可能做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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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卿莫要谦逊,他说是他说,也不能保证成功,论起来,还是治理有方,才能让大明拓地数千里。放心,你的奖赏少不了,给朕一些时间,朕给你慢慢加上来!”泰昌满是期许的眼神,都是真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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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诚惶诚恐,慌忙行礼道,“臣惶恐,大丈夫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些都是臣分内之事,不敢向君王邀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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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不适合搞关系,说客套话的花活,但是面对皇帝的表扬,可不能生生的受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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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套话该说一定要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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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对于大明传统的势力范围,自然有很大不同,泰昌是个勤政之人,比他父亲要关心更多的细节,两人交谈之下,时间过的很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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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用膳,都是让尚膳间传到武英殿,两人一起用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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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这番奏对足持续了有一天,直到快结束,泰昌才问了自己想了许久的问题,“熊爱卿,朕想赦免张居正,为他正名,不知爱卿意下如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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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闻言,不做任何等待或者疑惑,站起身来,整理衣冠,大礼参拜泰昌,道,“如此,臣为陛下贺,此乃我大明之幸,百姓之福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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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是个爽利人,虽然张居正在改革的同时,确实做得跋扈,但是他大明的贡献,熊廷弼也是知道的清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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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起码,张阁老在内阁的时候,从来不会因缺银子而耽搁打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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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也不会像他去辽东时候,都是敷衍了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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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今陛下想要有作为,那么为张居正平反,早晚要经历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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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不管皇帝是否在试探,直接了当表达自己的看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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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对于老熊的回答十分满意,他抚须微笑,道,“既如此,朕知道了,赶紧回家去吧,想必你早就归心似箭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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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一回府,熊芷雨立马开了宴席,宴席之上,李尽忠面对未来岳父马屁不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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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熊廷弼虽对李尽忠不是很满意,但女儿喜欢,他也就不说什么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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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选择,李尽忠并不是最佳人选,京城比李尽忠人品好学识好的人,不在少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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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别的,也不是问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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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啊,真要是说做出的成绩和他比,还真是没几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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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那就只有方书安能超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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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方书安,熊廷弼发现他没来,心下微怒,这混账小子,竟敢不来见自己,明日有他好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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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己生他气,但是他怎能不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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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7 张居正孙女

从方书安本身来说,他确实不想来,但是如果不是老方找他,是不可能不到。

老丈人远道而来,当女婿的不出面,算是怎么回事?

就是他不懂礼数,也不能这样干。不过么,老爷子找他,那就另当别论。虽然迎接老丈人是大事,可是朝廷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还是要听他爷爷的。

要是让老丈人知道,为了见他而耽误朝廷的事情,那迎接他的恐怕会比第一次见不到面更加严重。

能让方从哲急着召回方书安的原因,是因为,找到联系张居正后人的方式!

“爷爷,孙儿回来了。”方书安着急忙慌的赶回来,甚至还有些喘气。

他的体质,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如此,能看得出来,方书安很重视。

“怎么,让你从熊廷弼那里离开,你是不是很轻松?”方从哲打趣道。

“哎呀,爷爷,您就不要取笑我了,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么。现在熊大人恐怕还憋着一口气,如果我撞上去,怕不是还要惹他生气。”方书安无奈的说着。

避开一时锋芒也不错,总归后边解释再说。

“好吧,他也不是个小气之人,等此间事了,和他好好解释一番,不是多大问题。”

老方说的在理,熊廷弼到底还是因为一口气,让他过劲即可。又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老丈人总不至于让女婿多么难看吧。

“好吧,那爷爷您先说什么事情吧。”方书安将话题扭转到要办的事情上。

“已然找到张家那个小姑娘,你去与她谈吧。”老方的表情很是玩味,不过方书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如此之快的么?”方书安有些不相信,他这里还没有什么反馈,那里已经找到了人?

“是啊,就是这么快,人家藏的好,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发现。”方从哲笑呵呵的说着。

不过吧,这次,方书安总感觉他爷爷那笑容里有一些东西。

老方已经不止一次如此了,方书安没多想。

“人在哪里呢?”他问道。

“就在花厅候着,你去吧。”老方端起茶饮了以后,指指前院花厅。

方书安告辞之后,便去往前厅,张家的孙女,究竟会是怎么样样子,他是充满了期待。

走到前院,几只喜鹊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这样的生物在家里,最是找人喜欢。

“吆喝,你们也知道,家里有喜事啊,真是有眼光,回头给你们找些好吃的。”方书安看着安歇喜鹊,心里也是高兴,这些牲口还是懂事的。

不过么,进入花厅后,就有些失望,里边除了青儿,根本就没有别人。

难道说是等的时间长,去别处了?

而且,青儿还是在背对着他收拾东西。

方书安很纳闷,“青儿,你知道这里的人去哪了么?”

“少爷,我不知,来的时候,只有我自己。”青儿还是没有转过来。

“你在收拾什么?茶么?给我来一盏,从熊家跑回来,刚才有和爷爷说了一通,还真有些口渴。”

方书安一边招呼着,一边往外看看。

说好的张家人,究竟去了何处?

她总不能自己去转悠,那也太没礼貌。

青儿将茶递给他,自己闪在了一旁,默不作声。

“你来的时候,一个人没见?”

“是的,没看见。”

“行,没见就没见吧,我在等会,你先回院子,这里没事的。”方书安喝完一口茶,交代着青儿。

青儿嗫喏着,手搓着衣角,并没有走。

方书安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

等他再看青儿的时候,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青儿根本就没穿着平时那套家里的高级丫鬟穿的衣服,而是一身秀金红色襦裙,外批一件淡粉色褙子,标准富贵人家小姐的打扮。

“吆喝,今日怎么舍得穿这一身了?”

对她身上的衣服,方书安还是有些印象。

那是有一日两人一起出去,不知不觉的走到一个成衣店,恰好碰上青儿看着有套衣服舍不得走,方书安专门买了下来。

从那以后,除非是出门需要,否则青儿是不穿的,到如今一共也就穿过两三次吧。

见青儿不说话,方书安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她的身份,在方府看着是个丫鬟,但是老方和方世清都拿半个女儿看待,穿上小姐衣衫,也没什么。“行,你想穿着,以后都穿着就是,在咱家里,你有这个身份。”

“那就谢谢少爷了。”青儿总算是给出一个反应。

“好了,客气什么,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可……可是……我不能走。”青儿吞吞吐吐的说道。

“不能走?什么意思?难道说也给你安排了什么?”

霎那间,方书安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他突然站起来。

“你……你就是张……张家的孙女!!!”

他是真不敢相信,原来一直找的,就在身边。

青儿看着她,表情从微笑渐渐变成了啜泣,“少爷……是我少爷,我叫张青儿,家父姓张讳静修……”

双手终于不再悟出安放,放下了衣角,坦坦荡荡的垂在身侧。

现在

她终于把心底

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以后在方书安面前,终于没有隐瞒之处。

方书安上千揽住她,轻轻抚着后背,劝慰道,“辛苦你们了,辛苦你们张家,是朝廷对不起你们,是那些小人们对不起张先生!”

“少爷,我不是有意瞒着您,以前是害怕,害怕自己身份泄露,会害了您!后来,后来就是习惯了在您身边,不愿意……不愿意离开。”

青儿似乎是想过各种各样的开场白,却不料最后变成如此。

“嗯,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放心,只要不不走,没有人让你走。”方书安也是内心感慨万千。

他曾经怀疑过青儿的身份,却没有想到,青儿竟然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合着,前些日子,你就知道我们在找你,为何还能假装下去?并且是先找爷爷,再来找我?”

弄清楚了人,剩下的时间就是事情,不过在正式办事之前,他还是要明白一些细节。

“家里长辈说了,需要跟老爷确认过事情的真伪,才能说。”青儿轻声道。

“行吧,老人们考虑的周全,没有问题。所以你在我来的时候,是因为紧张,所以在去假装倒水的?”

“这……青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只好如此。”她也是没办法,尽管在见方书安之前,已经做过各种构思,在真等到到了事情跟前,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

“也好,掩饰是情绪,不至于十分激动,不过啊,你掩饰情绪的手段,可不怎么高明。也就是十来岁孩子的水平吧。”方书安调笑到。

“又捉弄人家,您才是十几岁的孩子,奴家也二十多了!大女人!”青儿愤愤的说道。

看着她波涛汹涌的样子,褙子都阻挡不住。

方书安咽了口口水,“对……你说的对,你是个大!女人!”

看着他的目光,青儿无奈的啐了一口,刚才还好好的方公子,怎么恁快就现原形呢?

“好了,不跟您贫嘴了,我听您的安排。”

经过一番玩笑,青儿总算是从刚才悲戚的环境中缓过劲来。

而这正是方书安的目的,如果青儿一直在哭哭啼啼或者是压抑着情绪,肯定没办法好好谈。

不如给她一个宣泄的空间,将注意力转移,也就不会只是沉浸在痛苦当中。

现在看来,目的已经达到。

“好,那我就说正事,倒是也简单。就是让你作为张家后人,写一份奏章,爷爷再安排人递上去,然后就不用管,后边的事情,自有人来安排。”

“是否有些过于简单?”青儿也不太相信,她要做的仅仅是出面。

“其实,奏章都不用你写,有人来完成,你只需要出面,递上去即可。其他的事情,我们会安排好。”

泰昌和方从哲,需要的就是一个借口,至于说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来完成,不需要他们出手。

青儿自始至终,就是作为张家后人,来为泰昌想给张居正平反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毕竟现在万历刚走,那些死硬排挤张居正的人也不少。

要名面上压制住他们,还是要有过硬的理由。没有什么能比张家后人更加有说服力。

“好,少爷,我相信您,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青儿跟方书安这么久,还是相信他的行为。

“那咱们就按计划准备就是,别的也没什么,走回去吧,早知道是你,咱们在自己院里,就能把事情办了。”

“可是……”青儿有些犹豫。

以前他是青儿,自然可以在方家作为丫鬟,现在是张青儿,成了张居正孙女,再做丫鬟,有些说不过去。

而没有丫鬟这一层身份,她自然也就失去在方家待着的可能!

“没关系,你还在这住的,不是丫鬟,是我方书安的干姐姐,谁又能说什么。父亲和爷爷,想必都很乐意!”

方书安瞬间便想出解决方案。

不当丫鬟怎么了,做个干姐姐,总可以吧。

张居正生前官不小,方从哲也不差啊,做方家的干女儿,并没有亏待青儿的意思。

“此事……此事再议吧。”

青儿并没有应承下来,倒是在方书安意料之中,有些事情,三言两语不可能有结果,确实需要给她时间考虑。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青儿眼里失望的眼神。

因为,如果真的成为了方家的干女儿,另外的可能性,或许便彻底没有机会。

“现在没有决定也不要紧,踏实在方家住着,反正也不差你一个人,以后下人的活不能再干了,有灵儿盯着别人干就是。不过,这样就能光明重大的聘请你去学院当老师!张阁老平反在即,他老人家的孙女做学院的教师,多么合适!”

方书安又灵机一动,想出个解决方案。

此前青儿顶多是作为助教出现,甚至没有在学院名义上的职位。

原因么,她的身份到底是个丫鬟,虽然学生们可能不在乎,但是国子监等对手,绝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攻讦的机会。

因此,即使青儿的学识水平已经足够担任教师,但是方书安依旧没有安排。此事,就连被人手短缺困扰的徐光启也没有办法。

“学院的教授?”青儿思考了片刻,感觉不错。

有苏菲娅和丽塔两个外人女子做教授,张居正的孙女能成为教授,也就没什么不良影响。

更关键的是,这个身份,并不和她心中所想的事情冲突。

想到此,挤出一个微笑,“若是能做教授,那奴家……我也想做女教授!”

现在,学院的教授身份也不是一般读书人能比,起码两榜进士在他们面前也不算什么,毕竟有进士在此继续进修。

虽然名义上,学院教授没有和国子监一样的官职,但是在地位上,可是一点都不差。

很多时候,学院教授更加受人尊敬!

两人结伴回去,方书安给灵儿升职为大管家之后,嘱咐了林月华对青儿看顾好,以后不能按照丫鬟对待,转身就要走。

“相公,难道你不应该说明青儿的身份么?”林月华问道。

“现在先不着急,等到我回来时候,才能说,现在时间还不够,需要保密。”

方书安说完,没有等着林月华说话,便转身走了。

背后,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奇怪。

这方家人尤其是方书安院子里,都是那么奇怪呢?

昨天还是丫鬟,今天就翻身把歌唱?

林月华只是好奇,片刻她就想起方书安的安排,相公交代的事情,只要不是家里多个人,她都能接受。

“灵儿,你去安排个房间给青儿,以后家里的活计记得多盯着,弄出岔子,打烂你的屁股!”

看着主人说的严厉,灵儿十分委屈。

“小姐啊,我哪里敢啊,您和姑爷双双安排的事情,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乱来的。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要提醒您。”

灵儿表情古怪的说着。

“提醒我,提醒我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灵儿一番话,让林月华颇感意外,难道说灵儿有什么新发现?



548 背锅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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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眯着双眼,似乎是看透什么大机密一般,神神叨叨的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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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想想,一以前青儿和我一样,是大丫鬟,现在的意思,不能当丫鬟了,那是何意?恐怕是要扶上位了吧。以前早就听说过,青儿不简单,那时候还以为是他的通房丫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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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的意思,林月华能听明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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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人们都以为青儿是通房丫头,结果后来发现不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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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嫌弃通房丫头名声不好,说出去拿不出手,或许是别的原因,比如说没有名分。<r/>

<r/>

现在的意思,似乎是要有名分了?<r/>

<r/>

难道说,要做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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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的种种表现和灵儿的一番话,让林月华心里一咯噔,或许是真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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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嘴,真是靠不住,以前还说要怎样,结果不声不响的就把熊芷晴收了,还先生出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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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又要把青儿收入房中的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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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要不咱们先……”灵儿凑了过来,跟自己主人出主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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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胡思乱想,现在什么都不清楚,胡闹个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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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华训斥着灵儿,事情还不到那个地步。虽然她很介意方书安身边再多女人,但是也要分情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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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新来的,那肯定要和熊芷晴联合起来对付她们。这次是青儿,情况有些不同,算起来,青儿和方书安在一起的时间,比她俩都要久,比她俩都要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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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生活上陪伴如此之久,真要算起来,比她们更算是半个女主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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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即便是真要有所行动,也要等到熊芷晴回来后,商议一番再行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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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再去找老方的时候,颇有些哭笑不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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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门看见爷爷还在看书信,却并没有请安,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下首的椅子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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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从哲见状,会心一笑,开口说道,“怎样,你们应当交谈的比较顺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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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啊,被自己爷爷给算计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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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知道是青儿,直接告诉我不就是了。完了我过去只看见青儿,还以为她做什么事情,差点闹出笑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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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孙子,谁让你反应慢半拍,人安排妥当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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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还在我那院子里,然后让他做父亲的干女儿,您觉得如何?”方书安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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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女儿之事,还是要听本人意见。不过一定要让她在方府,现在如果有人知道张家孙女在京城,肯定会有所动作。让她自己在外,或许有危险。你安排好,我命人加强你院子的守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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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爷爷,孙儿这就去安排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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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着急走,等下安排上,你就去熊家看看,现在想必熊廷弼已经回去,你没去迎接他,这个熊瞎子,心里指定有想法。陛下应该跟他说了张居正之事,此刻才去跟他说明原因,倒也无事。对了,记得东西不要拿太多,虽然你是他姑爷,也是家财万贯,但礼物不能过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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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从哲嘱咐孙子一些细节,便让他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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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暮色降临,临走前,他去院子里又让林月华准备些礼品,同时将好好注意安全的事情说了一番,并且告诉她,小院的保卫会加强,但是不要过分担心。<r/>

<r/>

越是这样说,林月华越是不安,想要问具体的事情,最后还是忍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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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方书安的习惯,只要是能说的事情,他一定会说,如果没有说,要么时间不到,要么就是不合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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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华一边思考,一面坐下,边上灵儿小声嘟囔着,“看来您说的是,果然是家中有什么大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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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若非如此,相公怎么如此?也就是你啊,跟谁学的那些有的没的,以后少跟别院里的丫头们学乱七八糟的,跟我学学做买卖的技巧。以后嫁出去,或许能用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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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才不要嫁人,灵儿要一辈子守护者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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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瞎说,女人家家的,哪能不嫁人!以后找个好人家,我给你点产业,以后自己负责,也能补贴家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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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华说的一点产业,在别人面前,也是很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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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真不嫁人,真的要嫁人,也不能要您的东西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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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此事就不需要客套,我的人,不能亏待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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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在谈论的时候,方书安已经带着东西,到了熊府。而他的到来,终于缓解掉李尽忠和熊大尬聊的局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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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丈大人,小婿方书安给您行礼,之前在门前候着您,后来家里说张阁老后人求见,让我去见见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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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熊廷弼的时候,比在辽东变化不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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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经常在户外走动,也或者是因为操心的事情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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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明显比方书安离开辽东的时候,苍老的多,不过许是因为后来没有打仗等劳心劳力的事情,所以看起来比过去富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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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方书安没第一时间出现,再加上熊廷弼本身心里就有想法,所以他没有给方书安好脸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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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他是想正经的把自己女儿说给方书安,谁知道竟然没能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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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没成就没成吧,买卖不成仁义在,谁知道,后来就把人家女儿给霍霍了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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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正经的霍霍也罢,还是未婚先孕,孩子都有,才补上的婚礼。换位思考一番,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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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还是熊廷弼这样,还在上升期的官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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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熊芷晴和李尽忠干看着,也不好开口,这会儿是熊廷弼面子问题,不是其他的事情,插嘴不合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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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熊廷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但是听到是张居正的后人,瞬间表情变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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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得,刚才你是去见张家后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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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办事的人,从来不会把个人恩怨放在国家大事面前,听见方书安的话,他马上就将思维转移到要重视的话题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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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跟熊大说完张居正的事情,他就已经在心里盘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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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方得出的结论一样,如果有张家人出面,那是最好的结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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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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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们的安排,没有别的想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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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好说话?”熊廷弼纳闷了,张家后人怨气小不了,怎么半分条件也不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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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是他,就算是要出山,也要对方许点什么,才能甘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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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您有所不知,张家的孙女,名字叫做张青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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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说到青儿,熊芷晴、熊芷雨还有李尽忠都坐不住了,齐齐站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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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青儿竟然是张家孙女?”熊芷晴带头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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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谁能想到张静修之幼女张青儿,竟然在方府给我当丫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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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难怪青儿姐姐不像是一般的丫鬟,她要是个男儿身,中个两榜进士不成问题!我就说她不简单,想不到竟然是张家后人。”熊芷晴和青儿接触的时间最久,自然能感受到,那个奇女子的不简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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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明白为何方书安对其尊敬有加,如果是此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方书安,还真配不上这样的伴读加丫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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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他后来突然像是醍醐灌顶一样,才值得青儿这样的丫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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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你与张青儿相处很多?”熊廷弼见自家女儿说话,便转过头问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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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让那小子先晾会再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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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青儿是书安的丫鬟,其实更多时候是伴读的角色。您从小就教育女儿要多读书,多明理。但是在青儿姐姐面前,女儿那点微末学问,根本就不值一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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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的描述,让熊大陷入思考之中,自家女儿的话,没有什么问题,不需要怀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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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方书安说出来,他肯定要好生怀疑一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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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青儿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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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她为何一点要求也没有?”熊大还是揪着不放,因为没有要求的话,未免有些不合常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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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大人,青儿的意思,只要能给他们家平反,就是最大的条件。”这句话当然不是青儿的原话,是方书安自己补充上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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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是他,肯定会有要求,青儿不说,兴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没有那么强的痛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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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张家其他人,应该就有些条件,比如说要惩戒某些人,或者给些什么说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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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样的话,事情到好办,因为有明确的条件,越是这样模模糊糊的,后期越难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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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就没有吧,先给张居正平反,后边肯定会让他的其他后人当官或者是赐给封号,那时候再去讲条件就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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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青儿的做法,反倒是会引起朝中各方势力的好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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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有意为之,那将是十分高明的手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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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这些,熊廷弼没有再犹豫,他将喝完手里的酒说到,“好吧,既然人家如此仗义,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尽快安排便是,来,你也饮一杯酒,其他事情慢慢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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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指着一杯酒,给方书安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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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傻,知道这是熊大给他台阶,马上端起酒杯,双手捧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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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婿谢过岳丈大人!”说完,便一饮而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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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杯酒结束以后,赶来的宾客走的走,散的散,只有熊廷弼以及方书安和熊芷晴两口子以及熊芷雨和李尽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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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在花厅里,打发走下人之后,由熊芷雨伺候着说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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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奶妈将方娉和方婷两个娃娃抱上来,弄得熊大双眼冒出了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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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隔代亲近,尤其是看到外孙女,那疼爱的眼神是怎么都遮掩不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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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取两块上好的熊皮,给两个娃娃!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熊廷弼越看越高兴,抱起一个放下那个,乐的笑开了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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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粉色襁褓是姐姐,烟色襁褓是妹妹。”熊芷晴在一旁说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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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好,你看你看,这俩小家伙,眼睛像我,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熊家血脉,真好,真好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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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和方书安早就猜到,孩子的感染力是巨大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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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将孩子带来的目的,就是借着孩子光,让熊廷弼消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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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效果简直太理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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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有句话,女儿不得不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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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吧。”熊廷弼一边哄着外孙女,一边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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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时怪不得书安,是我趁着他喝多了以后,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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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熊大一听,老脸顿时挂不住!这叫什么事,还以为是方书安霍霍自己女儿,原来完全弄反,是自己女儿送上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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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情况,就是完全不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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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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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刚才他说话声音过大,怀里的娃娃被吓到,哗一下哭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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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别哭,别哭,是你母亲的错,不是你的错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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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一个纵横南北,所向披靡的猛人,面对着弱小的娃娃,竟然熟手无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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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熊芷晴出面,“父亲,给我吧,我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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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瞪她一眼,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小心翼翼的递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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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又想发脾气,又小心谨慎的样子,让熊芷雨和李尽忠憋的难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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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又不得不憋着,此时可不能笑出来,否则难受的就是他们两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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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还是,娃娃跟娘亲,孩子到熊芷晴怀里以后,稍微晃几下,便不再哭泣,随着熊芷晴逗弄,竟然笑的咧开了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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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那个无奈啊,他一腔脾气,让孩子给拿捏的一点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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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母女在那里欢乐,熊廷弼大袖一挥,“行了,事已至此,坐那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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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啊,知道消息也不跟我说半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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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还是有气,他只好将矛头转向李尽忠和熊芷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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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他们倒成了受气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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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说完家常,便各自分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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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嫁为人妇,自然是要回去。李尽忠两人尚未成婚,他便和方书安他们一起出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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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了垂花门,李尽忠便苦着脸说,“书安啊,这次我可是替你背锅,下次我有什么难处,你可要记得帮我,都是你啊,要不是你,我今天也不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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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抱着闺女,冷不丁的说着,“跟我没关系啊,岳丈都说了,不是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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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一想,还真是,最后的事情,不是熊芷晴么,他刚刚将目光转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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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便盯着他,“怎么的,你要跟我算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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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小子不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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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是谁,虽然现在是他嫂子兼大姨子,但是在此前,也是京城圈里霸主啊,跟她过不去。以后自己的日子能好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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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尽忠深切的体会到,今天来此,纯粹就是背锅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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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9 杀手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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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已经回京,他的官位很快会有安排,而留给他的位置,其实并不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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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朱由校的身份,也会尘埃落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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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朱由校太子位置落实,给熊廷弼加的官职也方便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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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趁着还没有什么风声的时候,方书安赶紧去趟宫里,与朱由校见面,顺便叮嘱一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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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行走在皇宫大内,感觉明显不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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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万历在位,整个皇宫死气沉沉,到处连个人影都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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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即位以后,皇宫里不足的人手得到填补,内廷银子也不缺,很多年久失修的地方都在干活,再加上新进来很多年轻的面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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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来说,到处是一副朝气的模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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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方书安能察觉到,这个二百多年的皇宫,像是重生一般,再次焕发青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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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变化就好,只要有变化,说明有人在努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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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能赶上泰昌皇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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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垂垂老矣,刚愎自用,不可能说动。想要在万历任上改革,难于上青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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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泰昌皇帝,虽然在位只有几个月,但是表现出来的治理国家的愿望还是十分强烈,结果走的太早,朱由校没有多少耳提面命就被按在皇帝座位上,最后只能被叫做木匠皇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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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泰昌来革新,再给朱由校成长的空间,大明终于能有新局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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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思考,一路走着,总算是到了朱由校的居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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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其以前,经过几个老师的教育,朱由校的面貌有了很大改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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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是传统的文人,虽然他是东林党人,但是在教授皇子之事上,还是勤勤恳恳,没有什么挑剔的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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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更多的是带给他对西洋的认识,也正好符合朱由校喜欢机械和手工的性格,两人在科技上,一说能说很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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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们偏向于哪一方面,在学识上都不差,现在的朱由校,总不会成为以后的木匠皇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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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的时候,他的变化非常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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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方书安南下中牟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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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最开始是个小胖子,当时万历对朱常洛放养,朱常洛对待他也是放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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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几个人整天在一起行动,也把朱由校变成一个精壮的少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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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候的友谊,最为深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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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后来,方书安和朱由校的交往变少,总算也没有让客氏有机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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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见面,朱由校没有以往见面的激动,但是眼神里的感情却是掩藏不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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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心里的感情没有变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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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安,许久不见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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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朱由校,身上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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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他身上更多是有一种跟屁虫的感觉,那样,怎么看都不是太子有的感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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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么,随着孙承宗和徐光启的教授,总算是有太子的味道。<r/>

<r/>

不过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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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绷了片刻,朱由校便哈哈大笑,“怎么样,书安,我的劲头可以么?”<r/>

<r/>

“可以,相当可以,以后保持啊,即便是咱们见面,也应当如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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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朱由校摇摇头,“不一样,那可不成,别人是君君臣臣,咱们可不是,用你的话说,咱们是一起玩大的小伙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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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讲的话很多,但是对于小伙伴这个词汇,他有着很深的感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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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咱们都是纨绔,没有什么分别。今后不同了,您注定会是帝国的太子,将来要登大宝,总归是要分出君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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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看见他的领子有些歪斜,帮他整理整理。“以后啊,我可就不能给您整理领子了,以后您是老大,我是老二,我是您的跟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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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说的哪里话,太客气了。不过,你说的对,以后我是老大,你就是老二,咱们就配合着,把你过去说的话,我说过的事情,咱们都给他,一件一件的实现了!”<r/>

<r/>

“好,都实现!”<r/>

<r/>

方书安很放心,朱由校并没有因为一段时间的不见面,与他生分了,只要这份情谊在,定下太子之位后,一切都好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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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的娶妻之事,定的如何?”方书安突然想到,差不多快到给他选秀的时间,不知道他的选侍,会不会还是那个张嫣?<r/>

<r/>

“说起来,前些日子给我送来几个画像,我看了看,有几个意向,怎么,你帮我看看?”<r/>

<r/>

朱由校笑呵呵的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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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使不得,使不得,那个是皇家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是。我可不管你,挑花眼的事情,还是要自己拿主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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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竟然看出来我自己看花眼!不会是好兄弟。”朱由校反过来拍拍方书安的肩膀,自己的那点小伎俩,还被他看穿了。<r/>

<r/>

“你啊,下次使心眼,稍微遮掩点,总是被属下猜出来,可不好。”<r/>

<r/>

“我这是故意让你猜出来,既然来了,可不能让你轻易跑掉,必须让你给我看看。别人?想要知道我的心思,可是要好生想想才成!”<r/>

<r/>

朱由校也是有些小得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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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就这一次啊,下不为例。”方书安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r/>

<r/>

明面上的话已经说到,实际上朋友的帮助还是要做的。其实,他当然更希望,朱由校有什么事情,都能问问自己,那样的话,以后办事会更加方便……<r/>

<r/>

方书安可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后世怎么会有此类体验。<r/>

<r/>

除非是去会所什么的,有一大堆技师给你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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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就算是相亲,也不会有一大堆资料在手上,看来看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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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出来,王贵妃对儿子的事情很上心,当中少不了李贵妃的参谋。<r/>

<r/>

她们都知道,这基本上就是选以后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当然要万分小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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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一沓资料,方书安有些头疼。<r/>

<r/>

画师们已经尽力写实了,但是他依旧看不出来,人和人有多大的区别……<r/>

<r/>

画啊,还是写实画更好,尤其是画人物肖像的时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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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朱由校有选择困难症,放在他的面前,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千人一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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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犯难,朱由校在一旁乐了,“怎么样,知道我为啥为难了不,你就说说,这些画师收人家多少银子?人再长,还能长得一样喽?”<r/>

<r/>

“哈哈哈,他不见得是收钱,而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人物中间的区别啊。”方书安无奈的一张一张翻着,不过,当他看见个名字的时候,便知道该谁!<r/>

<r/>

张嫣!<r/>

<r/>

原本历史上,天启帝的皇后,既然她在,还用选别人?<r/>

<r/>

看着方书安的目光,也停在同样的纸上,便咧开嘴角。<r/>

<r/>

看样子,两个人的审美果然是差不离,还是朋友了解朋友的审美啊!<r/>

<r/>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跟我想的差不离,张嫣还在我的备选里,要不,就这个?”<r/>

<r/>

“还是要选几个见见真人吧,最后再决定。”<r/>

<r/>

方书安拿着张嫣的资料,一边看一边说。<r/>

<r/>

“好,我选出来几个,让母妃帮我安排。”朱由校像是下决心般。<r/>

<r/>

方书安一边归拢着剩下的资料,一边问到,“对了,那个在贵妃那里的宫女,现在如何?”<r/>

<r/>

“哦,芸娘?很好,再回宫以后,她就是母妃里的得力帮手,仅次于贴身宫女和两个老嬷嬷。怎么,书安要将她调走么?”<r/>

<r/>

对于萧芸娘,方书安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r/>

<r/>

此前两人说好,是帮还是王选侍的朱由校生母,度过难关。<r/>

<r/>

现在看,任务早就完成,还附赠了不少时间,不知道她是如何想法。<r/>

<r/>

“对了,她有时间过来?”方书安还是决定,要问问本人。<r/>

<r/>

“有,你说过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耽误,已经着人安排好了,现在需要见面,我便命人去请来。”<r/>

<r/>

“那便差人去叫吧,咱们再说些别的。”<r/>

<r/>

“其实,让她留下,也是不错的选择,母妃上次也提过。”朱由校还是强调一句。<r/>

<r/>

“我明白,只要芸娘愿意,就遵从她的意愿,也让贵妃放心。”<r/>

<r/>

对于他的要求,方书安还是乐意的,萧芸娘漂泊多年,如果能在皇宫里谋生,还能当王贵妃身边的红人,那将是最为理想的选择。<r/>

<r/>

再者说,有她这样的高手在宫中帮忙,方书安对朱由校的敌对势力捣乱,也会有多一种应对方式。<r/>

<r/>

两人聊着一些宫里宫外的趣事,有阵子没见面的老友,随便一件事情,都能乐呵许久。<r/>

<r/>

“殿下,芸娘到了。”<r/>

<r/>

俩人正在哈哈大笑,小太监便来回报。<r/>

<r/>

“好,进来吧。”<r/>

<r/>

两人先后整理下妆容,芸娘虽然也是亲近人,但属于他们两个之外之人,主仆间,还是要有些区别。<r/>

<r/>

“哎呀,天气不错,我去外边看看,你们聊聊!”<r/>

<r/>

朱由校很知趣的起身,借口去外边溜达,将空间留给他们。<r/>

<r/>

再见到萧芸娘时候,方书安都不敢相信,这还是当初那个女杀手?<r/>

<r/>

“公子万安~”萧芸娘深深一福,随即站起身在旁侧,等着方书安说话。<r/>

<r/>

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

<r/>

以前的萧芸娘,就是个桀骜不驯的小辣椒,站在那里固然有气势,却是杀手的气质。此刻在那里,虽然身姿微微前倾,却有深宫大院才有的端庄肃穆。<r/>

<r/>

虽然气质卓绝,但是绝对不会抢夺主人的风头。<r/>

<r/>

“看来,你是很喜欢在宫里啊。”方书安打趣道。<r/>

<r/>

“唉,也不能说是喜欢吧,当初说好是保护完贵妃以后,我就完成任务,离开此地。但是啊,等到真的在宫里留下以后,发现没什么不好。”<r/>

<r/>

萧芸娘过去做刺客杀手,虽然是天高海阔任她飞翔,却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性命。<r/>

<r/>

此前睡觉,就从来没有睡过囫囵觉,有几次还真的是因为睡觉,差点耽搁,要么就是任务失败,要么就是被对手干掉。<r/>

<r/>

“皇宫内,虽然规矩多,但是并没有比我们那一行难多少;皇宫里虽然难与人相处,但是总能找到相信之人。最主要的是,贵妃她是个好人,性子总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小时候。”<r/>

<r/>

方书安其实能猜到这样的情况,如果说萧芸娘要走,早就想办法与自己取得联系。直到现在还没有联系的原因,肯定是已经有些留恋。<r/>

<r/>

他感叹道,“皇宫真是有魔力的地方啊,竟然能让你这样敖翔天际的鸟儿,心甘情愿的留下。反正,你自己的路,自己决定,要是一直留在贵妃身边,也是好事。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将他们安排的安全的地方,并且会按时给他们钱财,你放心就是。”<r/>

<r/>

“我就知道,你这个大好人会把一切安排妥当,你承诺的事情,我放心。你也放心,我一定不会做对不起贵妃还有大皇子的事情。毕竟,你才是我的老板。”<r/>

<r/>

方书安哈哈一笑,“不,贵妃才是你的老板,我只是给你发工资的掌柜,所以啊,还是要听贵妃的。”<r/>

<r/>

“怎么,难道说,小女子以后对你没用了么?”萧芸娘突然有些俏皮的说道。<r/>

<r/>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嘛,方书安还以为,她已经忘记过去自己的习性。现在看来,不过是有意压制而已。<r/>

<r/>

事实说明,她是真的喜欢此处,为此,甚至有意磨练自己的性格。<r/>

<r/>

此前,方书安可是几次三番告诫于她,都没有改变啊。<r/>

<r/>

“如非重大紧急必要之事,我不会找你,所以你放心,踏踏实实做自己的女官就好。从一个浪迹天涯的女子,到如今皇宫能叫出名号之人,你是真的不易。”<r/>

<r/>

“知道啦,你放心就是,我是不会再和那些人有联系!”<r/>

<r/>

萧芸娘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们的组织虽然厉害,但是以现在皇宫的守卫能力,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她待的这样要害部位,那是极难的事情。<r/>

<r/>

泰昌登基以后,先加强的便是宫廷的防御。<r/>

<r/>

梃击案那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在他的治下发生!<r/>

<r/>

“以后,想嫁人了,跟我说,我帮你求情。”<r/>

<r/>

“放心吧,不会的,天底下能入眼的男人,也就那么三两个,等闲人,我才不嫁!一想到要给那些凡夫俗子们相夫教子,我就浑身难受。”<r/>

<r/>

“吆喝,你果然是你,眼光也是不一般,那么说说,天底下哪几个能入的芸娘的发言?我去帮你说和说和。”<r/>

<r/>

“呸,你少臭美,自己脸没那么大。反正没有你就是了!”<r/>

<r/>

萧芸娘说完,行礼转身便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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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哈哈一笑,低头饮茶,他没有发现,芸娘的双肩猛然颤抖了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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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0 坏事也在丈母娘

<r/>

林家一大早门前就开始热闹,热闹的不像话,不是一般的人多,而是一堆捣乱之人。<r/>

<r/>

也不知从哪来了七八个骂街的泼妇,走到林家门口一字排开,口吐污言秽语,骂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月华。<r/>

<r/>

有人说林月华是母老虎,有人说她是石女,有人还说是不下蛋的牝鸡。<r/>

<r/>

总归是怎么难听怎么来,按照如此情况,一般都是叉出去打个半死。<r/>

<r/>

“管家,怎么办,人不少,要不,咱们还是老规矩?”<r/>

<r/>

护院头子问道。<r/>

<r/>

“你个傻帽,整个二百五脑壳,那么多人,现在要是按住她们打,明天信不信顺天府能把咱们打个血淋淋的?”<r/>

<r/>

护院头头看看,也是啊,围观的人太多,如果打个皮开肉绽,还有十分恶劣的影响。<r/>

<r/>

“那怎么办?人太多,咱们要是什么都不干。他们能把小姐骂成啥样,这帮老娘们,什么话说不出来?要是传到小姐耳朵里,我可不担罪名。”<r/>

<r/>

护卫头也有些要撂挑子,要是让小姐知道,非好好罚他。<r/>

<r/>

管家也是想来想去,只好说到,“去吧,驱散他们完事!记得啊,人多,用棍子招呼,别弄出血来!”<r/>

<r/>

人多,也只能如此。<r/>

<r/>

不过,当护院头带着人们下场的时候,发觉事情没有发现他们想的那么简单。<r/>

<r/>

“赶紧滚蛋,不然小心……”<r/>

<r/>

后边的话还没说出来,便察觉出新困难。<r/>

<r/>

“好啊,连你都敢在我们家头上撒野了是么?来啊,有本事打死我啊,打死我,我看看他怎么解释!”<r/>

<r/>

管家定睛一看,八个骂街妇人当中就有林天华岳母,护卫们自是识得,相互看看谁也不敢上前动手。<r/>

<r/>

护卫们慢慢聚集在一起,既不向前,也不退后,小声说着,“老大,怎么样,动手么?”<r/>

<r/>

“动手,动手你大爷啊。你也不看看那是谁,咱们谁能惹得起他?等着吧!”<r/>

<r/>

自那日被林月华当众教训,他媳妇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做马车回了娘家,扬言要跟他和离。<r/>

<r/>

开始林天华没当真,以为过几日等媳妇冷静下来就去接回来,顶多多说几句好话。<r/>

<r/>

谁知去了三次都被骂了出来,带的礼物也被扔了一地,看着那满地的好东西。<r/>

<r/>

林天华发现,或许此番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因为那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r/>

<r/>

他那个丈母娘,一直都是视财如命,如果连宝贝们都不在乎,也只能再想办法。<r/>

<r/>

林天华叹口气,无奈之下,唯有回家想办法,他对媳妇还是有感情的。<r/>

<r/>

他岳父原本不过是京城周边昌平县的一个小小狱吏,他们这一支与李尽忠家血脉已算疏远,但好歹也受到照拂,日子过得虽不富裕,温饱起码没有问题。<r/>

<r/>

与林家结亲后,家里跟着做起生意,短短半年就小有资财,不但买了宅子,置办几十亩好田,出入也都是马车代步。<r/>

<r/>

林天华岳父也从一个小狱吏升为牢头,光每月的油水就颇不少。<r/>

<r/>

然而这一切,他们从来不认为是林家带给的,只认为是李家起的作用。<r/>

<r/>

他也不想想,作为李家人,以前都没有给他们多少帮助,现在又怎么会呢?<r/>

<r/>

若不是借林家的光,谁会给他面子?<r/>

<r/>

不过,话又说回来,林家现在的身份地位,岂是一般人?<r/>

<r/>

他们在整个大明,只怕紧紧次于皇家和户部的产业,至于和张家谁大谁小,还真没有人敢拍板。<r/>

<r/>

反过来,林家虽是豪商,但林天华岳父家这种破落户都敢瞧不起,可见商人在大明的地位。<r/>

<r/>

士农工商的顺序,在明初被太祖皇帝制定之后,几乎就没有改变过。<r/>

<r/>

现在,虽然情况有些变化,部分人也对大商家偶尔也会有憧憬的眼光,但是在更多的时候,还是打心眼里看不起。<r/>

<r/>

这不是么,林家现在受了爵位,也没多大改变。<r/>

<r/>

“少东家在屋里,要不去找少东家?”护院头说着。<r/>

<r/>

“少爷可不成,他在这帮老娘们面前,沾不上任何便宜,要我说啊,还是赶紧去请小姐回来,也就是她能解决问题。你这就去,别耽搁。”<r/>

<r/>

管家想了想,嘱咐他赶紧去。<r/>

<r/>

听到消息的林月华匆匆赶了回来,从后门进家。<r/>

<r/>

家中只有林天华主事,林胖子昨日就出远门谈生意去了。<r/>

<r/>

此时,知道消息的林天华,早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乱了阵脚。<r/>

<r/>

他对这个屠户出身的岳母很是惧怕,看到姐姐总算舒一口气。<r/>

<r/>

“姐姐,您总算是回来了,这些还是要靠您,我是真不行。”着急的林天华,甚至都带上一丝哭腔。<r/>

<r/>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一个爷们,还被丈母娘逼着在家里出不了门,甚至都要哭,像什么话?”<r/>

<r/>

“我的好姐姐啊,您是知道的,那个丈母娘,可是个老虎,我是真的惹不起!”<r/>

<r/>

林天华是真的无奈,他是从心底有些忌惮。<r/>

<r/>

“你啊你,灵儿,帮我更衣。”<r/>

<r/>

灵儿帮林月华卸下披风,关上门退了出去。<r/>

<r/>

刚刚,有灵儿在,有些话不能说的太过分。<r/>

<r/>

现在,林月华脸罩寒霜,越过林天华坐在主位之上,冷声道,“李家不知今日他们的所有皆是我林家给的么?昌平知县还是你姐夫同榜进士,没有这层关系,你岳父能坐那个位置?当真欺我林家太甚。”<r/>

<r/>

林天华嗫喏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有些事情,他只能知道一些大概,却不知道具体的实际情况,就比如说安排岳父家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清楚。<r/>

<r/>

见他摇头,林月华说着,“是时候,展现我林家实力了,既然他们家愿意当做靶子,那就让他们当靶子!”<r/>

<r/>

她算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让人们知道自己的能量。有时候,不知道你的实力,别人都以为你软弱可欺。<r/>

<r/>

毕竟算是一家人,门前的叫骂,林月华没有任何反应。<r/>

<r/>

围观的人们,第一天还饶有兴趣,第二天也有零星的围观,第三天,连想要看的热闹的都没有几个人。<r/>

<r/>

反反复复是那几句话,没有什么创新,谁还有兴趣看?<r/>

<r/>

并且,人们都以为,因为是理亏,林家只好捏着鼻子吃了亏。<r/>

<r/>

林天华的丈母娘是个狠人,连续骂了三日,仍没有放弃。即便是没有观众,即便是有些人已经嘴角满是泡,他们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r/>

<r/>

看那样子,是要骂到不知何时。<r/>

<r/>

第四日起,事情起了变化,李家的货源断掉!<r/>

<r/>

李家的掌柜,屁滚尿流的跑回,汇报情况。<r/>

<r/>

“老爷,老爷,不好了啊,咱们的货半点也没了。本来说好一早去提货,但是去了之后,再也提不上。”<r/>

<r/>

“那些老伙计们呢,他们怎么说?”<r/>

<r/>

“别提了,老爷,那些主顾说了,现在没货,并且以后不再合作。”<r/>

<r/>

“没有问问他们什么原因?”李家老爷想不明白,为何突然终止合作?<r/>

<r/>

“我问了他们,但是啊,问起原因也都是一副看傻瓜的表情。”<r/>

<r/>

看傻瓜?<r/>

<r/>

李家老爷仿佛突然抓到什么一样,但是啊,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外边一声招呼。<r/>

<r/>

“知县大人到!”<r/>

<r/>

知县大人?<r/>

<r/>

李牢头更家郁闷,知县老爷何时来过大牢?<r/>

<r/>

“老爷,那我赶紧出去避一避。”<r/>

<r/>

“出去,你出去个屁啊,现在出去还不是碰上。赶紧去,找个地方,蹲那里别动!”<r/>

<r/>

他有些急了,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r/>

<r/>

知县大老爷突然视察监牢,除非有大案子。<r/>

<r/>

在两个衙役的陪同下,知县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r/>

<r/>

“大老爷,您怎么来了,这里脏……”<r/>

<r/>

话还没说完,知县直接伸手打断,“开门,进去看看。”<r/>

<r/>

不过是个照面,他已经察觉出事情不简单。此前,知县对他不是非常熟络,也算是礼敬有加,怎么突然间,变成这副模样?<r/>

<r/>

李牢头陪着小心,在后边慢慢跟着,前边有衙役在引导。<r/>

<r/>

“你们大牢到底克扣了多少钱,早就跟你们说过,将那些稻草换掉,怎么还在用?那些拨给你们买被棉的钱财呢?”<r/>

<r/>

被棉?<r/>

<r/>

李牢头有些愣,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提过,向来是牢里不明说的秘密!<r/>

<r/>

一般都是和当官的分,上次送给知县的时候,他没收,还以为是年轻官员,想要一清二白,不给别人把柄。<r/>

<r/>

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是在此等着他。<r/>

<r/>

他还没有想起该怎么解释,又是一番,“怎么的,牢里发霉的地方,都不知道修理么?”<r/>

<r/>

几次三番之下,知县将林天华岳父骂了个狗血淋头。<r/>

<r/>

就这,还不是结束,等到知县离开的时候,不声不响的说了句,“这样吧,你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吧,等到想清楚什么地方错了,再来说。”<r/>

<r/>

啪嗒!<r/>

<r/>

他缓缓靠在墙上。<r/>

<r/>

李牢头这是等于被免了他的职啊!<r/>

<r/>

好在几个手下还算有义气,“牢头,牢头。”<r/>

<r/>

“你们……你们先去忙着。我去想办法……”<r/>

<r/>

这些日子,他们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连忙想起来,只有自己夫人为了给女儿讨面子,去林家闹去。<r/>

<r/>

“老天爷的,忘记林家是尊大神。这个娘们啊,真是坏事!”<r/>

<r/>

回到家,惶急之下,他总算是想起来事情的来由。<r/>

<r/>

但是么,现在去直接找林家,那肯定不行,面子直接就没了。<r/>

<r/>

“快,备厚礼,我要去京城!”<r/>

<r/>

此时此刻,只有去别人帮忙。<r/>

<r/>

他备厚礼去找李尽忠,又让李尽忠一顿训斥。<r/>

<r/>

要不是林家的关系,他想进李府的门,都不可能。<r/>

<r/>

只有去李家,也是能找李尽忠,毕竟和林家的关系,还是李尽忠更紧密。<r/>

<r/>

“老李,你的事情我大体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能成为牢头,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给你家提供东西。”<r/>

<r/>

“我知道,我知道啊,都是林家帮忙啊。”<r/>

<r/>

李尽忠摇摇头,“你啊,我看你还是不知道。你就能想到林家,但是没想清楚背后却不是林家,那是方书安啊!也不想清楚,昌平知县是方书安同窗。<r/>

<r/>

而那些买卖不是方家就是林家的,都是抢手的东西,而在你那里,都是原本的买卖。为何会给你让出来?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女儿和林天华的关系?”<r/>

<r/>

“这……还真是啊……”<r/>

<r/>

李牢头总算是反应过来,明面上看是林家,实际是方书安。<r/>

<r/>

林家尤其是林天华和林月华,或许会给他们面子,但是方书安可不会!<r/>

<r/>

给脸不要脸的事情,方书安不会干。<r/>

<r/>

“知道怎么做了?”李尽忠问道。<r/>

<r/>

“知道,知道了,回去这就让不孝女,好生相夫教子。”<r/>

<r/>

“这就对了嘛,林天华是什么水平,大家心知肚明。他要是有做买卖的头脑,早就去撑起林家的门楣。现在看,林月华已经嫁出去,却还负责生意。<r/>

<r/>

不就是因为,林天华靠不住吗?林天华也就算了,他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那么你女儿呢?难道以为自己是下一个林月华?难道没发现,她林天华都不如?心里没数?”<r/>

<r/>

“是,我回去好好教训……”<r/>

<r/>

李牢头此前,一直将女儿捧在手心。<r/>

<r/>

毕竟,他知道,是女儿带来的变化。<r/>

<r/>

可是啊,捧在手心的时间长,也就变成骄纵,这会儿,便是骄纵带来的后果。<r/>

<r/>

女儿还在家,颇有些得意洋洋,就等着林天华来跪地上了。<r/>

<r/>

可是,她并没有等到林天华,等到的是父亲。<r/>

<r/>

“爹爹,这次一定给他好看!”<r/>

<r/>

啪~<r/>

<r/>

李牢头一巴掌下来。<r/>

<r/>

“好看,好看你娘了个腿!你娘个混蛋不懂事,你他娘的也不懂事?林家是商人不假,但是他们有爵位在身,再说,林家还是方家的亲家,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r/>

<r/>

“你打我……”<r/>

<r/>

“我打你,我看你是不知道问题,我看是很久没打你,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r/>

<r/>

啪!啪!<r/>

<r/>

李牢头又是劈头盖脸一阵,打的他女儿从开始的犟嘴,便到哭腔,再到最后便是求饶。<r/>

<r/>

“你给我听好了啊,我告诉你,要是下次还敢在林家撒野,还敢鼓动林天华胡闹,你就别认我这个爹,以后有事,你自己去处理,我们管不着。”<r/>

<r/>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林家的势力,比她家高出不知道几个层级!<r/>

<r/>

只是,当她去诚心道歉的时候,却发现林家两姐弟都不在家,宅子里也是乱作一团。<r/>

<r/>

“怎么了,管家。”<r/>

<r/>

管家看见是她,本不打算理人,想了想还是主人,便说道,“出大事了!”<r/>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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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551 大火掩盖的真相

南城大火,黑烟冲天。

京城,大部分有钱人都不会选择住在南城,所以此地多是中下层居民,正因如此,私搭乱建十分常见。

原本能过去两辆马车的巷子,因为你家往外砌个棚子,我家向外垒个菜园子,他家有个茅房。

如此下来,大部分巷子最后马匹都过不去,只能容两人擦身而过。

大火不知从何处开始,迅猛发展,因为是在下午,大部分青壮都不在家,火势极难控制,蔓延的很快,过火面积很快就冲破两个街道。

到处都是茅草屋和木板房,在火焰吞噬下,片刻就成为熊熊烈焰。

万幸又是在下午,大部分人都不在家中,而且看见火焰也能跑出来。

如果南城和其他地方一样街道整洁,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正是因为私搭乱建,火龙和水车等等根本就进不去。就算是有人提着水上去泼,也因为道路难走,大大耽误时间。

后来,也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将火场周围的房子拆倒,才算是彻底控制住火情。

林家姐弟赶到现场不是为别的,南城虽然也有他们的店铺,但是很少。那里都是穷苦人家,他们的买卖很少能覆盖。

以前,林家还在南城有些库房,毕竟南城地价低廉,租金也便宜。

不过随着实力的增长,库房有些盘了出去,剩下的也都是存些陈年老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玩意儿们。

每次灾难之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出来义务赈灾。

像是粥棚,或者是帐篷等等。

火灾现场,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都在忙着救人,虽说大部分人都逃出来了,还是有些年纪大的,不是摔伤就是烧伤灼伤之类。

林天华和林月华站在被士兵们隔开的一处高地,看着远处的惨象。

目力所及之处,都是黑黢黢一片,很多地方还有明火,大部分已经化作灰烬,只有些青烟。

“姐姐,火是真厉害啊,多少人家都被烧的什么都不剩,还有四五个月入冷,你说他们怎么办?”林天华不适合做生意,但是脑子还是有的。

“此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看看朝廷大员们怎么说。对了,这几天你不要去干别的,让几个掌柜大开粥棚,你就看着这些吧,不要让有些人坏了咱们林家的规矩。

还有帐篷,让几个工坊赶紧赶出来一些,好歹让百姓们有个遮身之地,至于成衣,也先做一批短打衣衫吧。朝廷如果派发,咱们就给官府,如果他们不发,咱们就自己去发。”

“是,姐姐,我这就去。”

赈灾的事情,跑不掉,走在朝廷前面,并不会被人忌惮,历史上有钱人都是如此。

林天华最喜欢干的是别人给他安排清楚的事情,放在后世,算是一个合格的执行者,没办法成为决策人。

林月华站在高地,看了好一会,也是一筹莫展。

南城造成的损失不见得有多大,但是百姓们何去何从,是个问题。

因为很多人家,平日并没有什么积蓄,等到场地收拾出来,他们能不能自己建房子,都两说。

恐怕到在最后,依旧会成为户部的负担。

想起来方书安前阵子给他说过,户部有个大事情要搞,谁知道一把火烧起来,恐怕又要耽误。

……

……

方从哲前脚刚刚回府,就被太监传了回去,同样的还有熊廷弼,他也是刚到家,也是宣回去。

等到内阁到齐,六部主官到齐以后,人们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但是当张惟贤和顺天府的人都到后,大家反过味来,是有大事。

“李大人,听说南城大火?”

李汝华回到,“是啊,我来的时候已经听闻,据说损失重大。”

他一边说着,心里一边在打鼓,刚计算好,能挤出一些钱财来修复三大殿。按照现在的情况,怕是没那么容易。

好不容易随着白酒和兵器交易带来大量的盈余,眼看着又要花出去,作孽啊!

老方眉头紧皱,趁着泰昌还没到,问道,“损失几何?伤亡几何?”

“阁老,损失不好估量,伤亡并不多,事发在白天,在家之人本就不多。人们也都清醒着,很快便逃生出来。可是……”

“可是什么。”老方追问到。

“可是啊,那里巷子狭窄,火巡铺的人根本进不去,否则,哪至于烧成一片焦土!”

另一个声音说着,“如此看来,最大的损失,就是百姓们的房子重建。”

房子重建……

李汝华的心直往下沉。

重建房子是个大窟窿,若是在小城或者是村里,重建房子不需要多少钱财,不管是檩条还是椽子,都是自己去找树木砍伐了加工好就能用。

稍微有钱的人家,房子上是瓦片,买些瓦片花点钱。

差些的人家,房顶上是茅草,花费更少。

不管用什么,基本上都是邻里互相帮助,主家只需要管饭就行。

可是在京城,这样的路子行不通。

数量巨大的房屋需要重建,谁给谁帮忙?

没有人帮助的话,从砍树开始到做成椽子,一年都不可能完成修房子的过程!

再者说,京城四周,没有无主之田,哪里能提供大量的木材?

泰昌到的时候,也是一脸冰霜,好好的计划被破坏,怎么会有好脸色?

“顺天府,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陛下……臣疏忽,眼下正在调查,初步排除有人恶意纵火,因为起火点只有一个地方。”

“无人纵火,怎么损失如此之大!”泰昌愤怒了,没有人纵火,都能烧成焦土,要是有人放火,那还不将整个京城烧掉?

“陛下,也是事出有因。现在过了雨季,正是天干物燥之时,近几日气温又居高不下,很多地方是干的冒烟。但凡是早几天,也不会烧成这般。”

顺天府也很无奈,上一场大雨,不过半个月功夫,算不上干旱。

谁知近日,都是万里无云的天气,气温虽然渐渐向凉处走,也起了北风。

正是这北风,更加坏事。

北风干燥,平常三五天就会将空气中的水分谁敢,现在一连十天,到处都是点火就着的局面。

“当务之急,是先施粥棚,安顿好灾民,等到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清理干净之后,再看看如何重建吧。”

李汝华站出来建议到。

“也好,今日暂且如此,李卿负责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等待明日有损失统计之后,看看如何重建。”

“陛下,时间不等人啊,还有几个月天变凉,到时候灾民受到影响极大。”徐光启在一旁说到。

“那就让下边人干活快一些,早点统计上过火房屋。”

众人再讨论一番细节,便散朝,各自安排去了。

京城大火,烧掉大片棚户区,是要让国外使节笑掉大牙的。

高层会议,方书安并没有机会参加。

但是,不代表他们没与有想法,在张府,一众合作伙伴已经忙碌起来。

各家都在调兵遣将,准备粥棚。

不少人也将平时仓库用的大型苫布拿来,准备临时搭造窝棚使用。

越是这时候,越要跑得快。

他们这些赚的钱的商人,天灾的时候,人们都在盯着,谁要是没有干点什么,就等着人们戳脊梁骨骂吧。

“书安,你说吧,咱们都听你的。”张田余知道,如果按照老法子,方书安也就不会组织他们在一起议事。

看着骨干都到的差不多,方书安缓缓开口,“众位,如果说朝廷将重建的重任放在我们头上,你们觉得,多少钱?”

他的问题,使得刚才还有些热闹的人群,陷入到沉思当中。

“前不久,我家在城外盘了几处房屋,作为车夫脚店以及库房用,合五十两一处小院。若是在城里,至少要翻倍。南城虽然便宜,但是一处小院,少说也要百两。”

“路掌柜所言,还是一层房屋,南城虽然贫穷,也是两层居多,算下来,怎么也要到二百两。”

林月华接过话头,“来此前,我在现场查看,过火少说也有四五条街,算下来,几千户是有的。”

几千户……

人们长吸一口气。

难怪要让朝廷紧急上朝,大官们悉数到场。

哪怕是四千户,也要将近百万两银子……

四千户,受灾人口可能没有几万,但是京城居大不易。

让几万人吃饱饭是小事,后期如何安排重建,才是大问题。

百万两,恰好,现在朝廷有钱。

可惜,钱的用处已经做好去向,正是重建三大殿!

泰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钱,眼看着又要被用掉。

理论上来说,重建的事情,并不是朝廷必须要帮忙,朝廷可以帮着你吃饱穿暖,但是没有义务帮你一分钱不花的重建好。

“遭灾的人数,极有可能会多于计算人数。因为南城很多人,并不是一户一院,很多人是两三户住在一个院子。更有甚者,是栖身在路边随意搭建的草棚当中,这些人,应该怎么办?”

作为常年和下边人打交道的掌柜们,他们对南城的构成还是比较清楚。

如果这些人都要安排,朝廷肯定安排不起。

人们讨论的热闹,但是方书安没有说话。

不对,他不说话,一般代表着,又有什么好主意。

“书安,你怎么不说话?肯定又有法子了……”

方书安呵呵一笑,“谁告诉你们,修房子就一定是花钱?或许能赚钱呢?”

修房子还能赚钱?

人们不可思议,要是能赚钱的话,那为朝廷解决了大难题!

“你们听着……”

方书安神神秘秘的说着,不过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翌日,大朝会。

规模比肩一般的朔望大朝会。

南城火灾的事情,一晚上便能传遍京城。如果有人细心观察的话,便能发现,头天晚上,大小官员们纷纷走动串联,似乎都在密谋着什么事情。

而锦衣卫那里,也是忙个不停。

骆养性此刻正在听着汇报,属下说完之后,他眉头拧成疙瘩。

“消息准确?”

“大人,差不了,小的们从连个不同渠道,得到都是如此。”

“好,你们继续追查,我去和方大人说说。”前一阵子,方书安的传闻之事,总算是调查出一些端倪。

按照锦衣卫的线索,不出两日就能有结论,谁知道,正在他们追踪的线索在南城的时候,发生火灾之事……

骆养性赶到方家别院的时候,方书安正在与众人探讨着可行性方案。

“书安,你来一下。”

见是骆养性招呼,方书安让他们继续讨论,自己随着他一起走到院子里。

“除了冬日,暖棚真是去不得啊。”骆养性看着窗户齐开,却依然水汽蒸腾的暖棚,说到。

“是啊,也就是冬日有优势。其它时候,在里边十分受罪。”

骆养性将目光收回,小声说道,“散布你谣言的事情,有些线索,本来明日指不定就能给你结论。谁知道,昨天断了。”

线索断了?

方书安突然想到什么,“难道说,跟南城有关联?”

骆养性点点头,“岂止是有关联,关系大了,这么说吧。南城的火灾,很有可能便是此事引起!”

“什么?”方书安站不住了,他可想不到,自己的事情竟然会和南城火灾联系在一起。

“我也不相信,但是经过仔细分析,似乎只有这样一种可能。散布谣言之人,正是在南城聚集。而反对散布消息的人,老巢也指向南城。

昨日,几个孩子们找到些线索,但是怕打草惊蛇,决定晚上过去,谁知道刚走不久,火就烧起来,而且,起火点,就是他们追踪的院子。那里,也是少有发现尸体的地方。”

“如此看来,真是要掩盖行踪?”

“不只是行踪,还要毁尸灭迹,那里的尸体,似乎都是死后才被火烧的样子。”

“所以,最终是没有找到幕后主使?不是东林党吧。”

“不是,东林党人,没有那么傻,反倒是背后的势力,可能与之前一股很强横的反贼们有关。”骆养性皱着眉,并不是很肯定的说道。

“怎么,繁峙县那些?”方书安突然想到什么。

“可以这么说……”

繁峙县,方书安明白了,想到在南直隶见到的那些人。



552 净地拆迁

这也就能理解,为何就会有人来平息谣言。

因为在神秘组织面前,他们觉得现在时机尚不成熟。

如果朝廷,尤其是泰昌皇帝,真的因为一些小道消息怀疑方书安。

那么他们原来的方案,都会泡汤。只有方书安获得上边的认可,并且不断重用,才能继续。

现在方失去信任,只会坏了他们的计划,要从头开始布局,将是大大的不妙!

为此,不惜自己手下出来,平息谣言。

这样,整个过程也就差不多清楚。

可是,散布谣言的人呢?不是东林党,会是哪股势力?

骆养性很忙,能抽时间过来,就是让方书安有个心理准备,如果火灾的事情深挖下去,没准真能找出些关联。

但是,方书安并没觉得害怕。

挖出来就挖出来,又能怎样,既然双方敢于毁尸灭迹,便说明,他在南直隶写的那个东西,暂时会是安全的。

屋里依旧在讨论细节,有张田余和林月华主持,方书安决定不进去了。

他是把握大方向和战略之人,小细节,让掌柜们去制定。

此前在建设各路工坊的时候,已经有了施工队伍的雏形,此前又让张田余他们注意培养专业施工队伍,现在就是在他们的基础上进行扩充。

十个人的队伍,分成五个两人组,两人组出去作为正副队长,挑选人手重新培养,很快就能成为五个队伍。

这是方书安一贯坚持的原则,前期队伍都是精英化原则,先熟悉各种流程,等到需要大规模扩编的时候,极短时间,就能通过老带新,以及实践代练,很快便能具备战斗力。

大朝会,大小官员都会参加。

方书安刚在院里还没有遛满一圈,便被人找到。

宫里,老方正在等着他……

此时的武英殿,正是热闹的时候。

清流们正在口沫横飞说着,朝廷要负责重建的必要性。

在他们眼里,只有建好房子,将所有流民安置,然后吃穿用度全部包圆,养着他们到明年夏收,才是最好的朝廷!

清流们脱离实际,李汝华很是清楚,但是他想不到,那些人竟然能无视人性到这般地步。

如果因为一场火灾,他们就能从破烂房子里搬出来,住上宽敞明亮的新房子,还不用工作,躺在家里便能吃到来年春天。

家里的东西也都一应换新,那样的日子,以后大明就别想干别的了,请等着一场又一场的火灾吧!

火灾怕什么,烧死一了百了,烧不死的话朝廷还安排,天底下还有更好的事情么?

“这也是权宜之计,南城都是清苦百姓,他们都没有享受过大明的福利。如今,财政宽裕,当然是要靠着国家的支持,保护子民。要不然,留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在库房里发黑么?”

清流们才不会在意那么多细节,在他们眼里,只要有钱,就必须要花在老百姓身上。

有钱的时候便使劲造,等到没钱,自有没钱的办法!

他们也不想想,朝廷有钱没钱,还不是一张嘴的事情,总不能让百姓们去国库里看。

如果此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朝廷对待的条件有区别,人们不闹事就稀罕了!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东林党眼看着清流们在出头,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先看看两边的区别。

其实他们知道,李汝华留下这笔钱,肯定是要修建三大殿!

如果事情成功,内阁的功绩又会多一分。

作为现任内阁的死敌,东林党人肯定不会看着他们成功。

直到现在没出手,就是因为找不到机会。

他们早就计算好,打蛇七寸,只要李汝华露出七寸,东林党人们便会蜂拥而上,不死也要让内阁扒层皮!

“陛下,万万使不得啊,朝廷现在有银钱不假,但是事情可不能如此办理。今日给灾民重建房屋,那么下次有类似的情况怎么办?

甚至往更坏的地方想,如果说有些穷人,因为自己家里住的房子破烂,想要换上新的,他放一把火,烧掉整个街区怎么办?人不患贫而患不均,正是此理!以臣之见,还是不要重建为妙,让百姓们自己想办法!”

李汝华的观点,正是处理事情的常规做法。

历史上,还真没有哪个皇帝,帮着灾民完全重建,再好吃好喝一样不落,全部供给。

“此一时彼一时也,今日国朝府库充盈,正是彰显我大明胸怀的时机。

古有千金买马骨,今日不是同样的道理?若是海内听闻大明对待百姓,无不称赞我为礼仪之邦,倒是敬仰之下,威加海内尤其是空言?再者,人之初性本善,百姓怎么会那样做?李大人怕是搪塞世人吧,留下的钱,不知道要干什么!怎么,你敢不敢说出去?”

听闻此言,李汝华疯了,这话谁敢说出去?让灾民知道,恐怕要直接冲到他家里,谁都拦不住的那种。

真是一帮糊涂蛋!

“难道说,按照李大人的意思,是不管灾民们重建?”

有人说道。

“我何时说不管?休得曲解我的意思。”

李汝华冷眼一瞪,知道这帮人要出幺蛾子了。

“怎么,难道李大人说的意思,不是不管么?户部没钱的时候,不管也就不管,现在有钱也不管,这是朝廷的态度,就不怕灾民们闹事?”

李汝华不认识此人是谁,看官服,官职不高。

但是说话的语气,妥妥清流无疑。

“当然要管,管也要有限度!你敢保证,现在手把手帮着灾民们修建好房子,安排他们住进去,再安排好吃喝,会没有其他事情?我来问你,真要是有人效仿,你怎么办?”

“人之初,性本善,百姓又不是刁民,谁会和你说的那般无赖!”

李汝华无奈了,这特么的是没有遭受现实的毒打啊!

看的出来,眼前人应当是个翰林或者是类似的官员,没有在基层工作过。

但凡是当过知县或者县丞之人,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真是天真,百姓若都是这般,天下又怎么会有人犯罪?人性当中,本恶不少,休要飘在天上,脚踏实地才是正理!”

李汝华此话一出,东林党众人眼睛瞬间亮了!

他们等的就是这般机会,人性本恶,也敢说。

身为御史的钱谦益随即出列,“陛下,各位大人,李大人所言不妥。我大明百姓王化教育两百余年,又不是没有开化的野人,怎么会是人性本恶,这是对我大明的诋毁,是对陛下仁政的诋毁!”

房可壮同样出来,“陛下,钱大人所言甚是,李大人怎能用先秦的眼光来看待我大明。太祖立国以来,我大明广兴教育,老有所祜,幼有所养,鳏寡孤独者,皆有归处!李大人此言,将百官和大明两百年的努力,尽付流水!请陛下治罪!”

“陛下……”

李汝华现在是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多大的官啊!

御史们等着就是这样的好机会,只要能在他身上咬下肉来,那对自己的名声可是有大大的好处!

就知道东林党人们不会闲着,刚才他们没下场,看来是没有等到时机。现在不过是有些小错误,就抓紧扑了上来,果然是一帮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当然了,这个词还是从方书安哪里得来的。

心中想着,李汝华并不着急,他和方从哲已经商议好。只要是两个反对的声音都出手,也就是他们反手出招的机会,不过么,还要等到方书安过来。

至于说陛下会不会听信几个人的摸黑言论,那更是不可能,如泰昌要是信,内阁早就将东林党人赶得一个都不剩。

看着老方依旧气定神闲的态度,就知道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但是,李汝华还需要跟这帮人废话一些时间。

要不然大朝会,人们都等着也不是办法。

“你们啊你们,人之初性本恶,是韩非子的话,又不是我说的。再者说,谁告诉你们,朝廷就一点不管,我们只不过是没有说出办法而已!”

老狐狸!

钱谦益小声骂道,李汝华刚才不说,现在才开口,摆明就是等着他们都扑出来……

简直太不要脸了!

好在,他们也有所保留,没有一窝蜂都上,要不然,李汝华这些老狐狸回头跟他们来一下子,东林党人在朝廷又是一番打击。

其实方从哲他们此前通过气,此番,东林党人和清流们,肯定还会跳出来反对。

放在以往,是打击竞争对手的好机会。

但是,这次,他们并不打算让对手多难看,或者说,不打算打击他们特别厉害。

因为泰昌的目的很明显,要让朝廷有不同的声音。

现在这些人在朝廷,虽然时不时的会造成一些影响,但是整体上并不影响大局。

真要是将他们逼得紧急,来个狗急跳墙,会有什么样的局面或未可知。

泰昌也不希望,他们过于打击异己,那样的话,继续加强东林党的力量,也不是没有用可能。

现在朝廷那些人,看上去左光斗是核心人物,但是他的真正实力有限。

反倒是钱谦益更有可能成长,这是几个人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

所以啊,李汝华和方从哲的意思,是给东林党人落一些面子即可,浅尝辄止,不必要赶紧杀绝。

万一他们这些低能之人下去,上来一批能人,局面再有反转的话,便是得不偿失。

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应对东林党人的手段。

什么时候,泰昌能完全放弃他们,也就是下死手的时候。

“你们说的轻巧,拿出办法来,空口无凭的说大白话,谁不会!”房可壮才不会示弱,别说李汝华现在没有办法,就算是有,他也能将白的说成黑的!

李汝华好整以暇,“急什么,人到了自然给你说。”他向泰昌行礼到,“陛下,宣方书安进来吧,他已经草拟出来方案,可以不用花费朝廷的钱,帮助灾民重建!”

不花朝廷的钱!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不可能,方书安肯定有什么阴谋!”

“不花朝廷钱,那定然是让老百姓出钱!”

“百姓怎么会有钱,我看是要让他们做苦力,不可!”

李汝华说完之后,下边便是沸反盈天,谁都要上来踩一脚。

“肃静!”

李鋕大喊一声,作为左都御史,他有权利监督朝堂秩序。

“能不能行,一会儿听方书安说说,便可知晓,现在吵得不可开交,成何体统!”

没有多长时间,方书安便带着一份手稿进来。

“方卿,说说你的计划。”

泰昌对他的计划充满了期待,方书安说能做的事情,肯定能成!

能不能做?

当然能,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净地拆迁!

一把火将地面上的建筑物烧了个干净,半点都没有残留,还有比这个更容易开头的么?

至于说地契,那就更不是问题。南城都是穷苦人家,很少有大户人家拿着几十亩地地契的那种。

更多的都是在朝廷手里,毕竟,南城过去不少是兵营,还有些工坊,即便是后来建造了库房,也都在户部手里。

而少量在私人手里的地契,也有办法。

“只要将那一片土地,交给我们来做,必定能保证,不花朝廷的钱财,就能重建。”

这是方书安说出来的。

“那么,你钱从何处来!”

“朝廷只管将那些无主的地给我,就算是经营的费用,至于私人地契,不用管,我们有办法。”方书安早就做好了,方案,但是具体操作不能说。

“那些有地契和没有地契之人,怎能混合对待!”

“我没有说一样对待啊,有地契的人家,去找到地契,我们按照比例给他们换算成建好的院子。至于没有地契的人群,若是想要建好的房子,就来工地上做工换取。

既没有地契,又不能做多少活计的百姓,就等着最后建成之后,租赁我们建造的公租房吧,不过那个要经过严格的报名和筛选,最后合格之人再能发放!”

“那照你说,人们不都忙着去申请公租房?”

“不一样,大不一样,有地契之人,能得到一套院子,多退少补。

做工之人,如果全家统计的工作量足够,自然能换取房屋,如果不够,就签署一份合约,每年还钱到钱庄,也能够提前住上房子,不过么,这样的房屋和有地契之人不同,要小很多。

至于说公租房,便没有院子可言,仅仅是能够保证有一块地方遮风挡雨。”



553 皇帝要抢好处

“你说的好听,但是又怎样判断谁是真的有地契?南城很多人当年在买卖房屋之时,都是口头约定,没有在官府留有地契,那些人,怎么办?”

方书安好整以暇地说到,“自然以官府备案算数,大火中,烧掉的地契不计其数,所以只有靠官府存底为准!”

笑话,这样的问题还打算难住他?

那些口头成交的房屋,要么是产权不清楚,要么就是有什么其他无法过户的因素,虽然有些人是真的被忽悠,可是,那又怎样,自己去跟上家打官司去!

如果每个人都靠着口头约定就提要求,怎么可能都解决?

想不到,他在大明搞房地产的生涯,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开始,本来的方案是要徐徐图之,他们连专门的建筑队伍都还没有准备。

火灾的出现,打破原有计划,仓促之下这就要开始了。

经过商议和讨论,形成初步方案。

按照规划,地契持有人,根据自己地契,按照行情价折合银子。在上浮一定比例之后,选择标准的小院。

多亏少补,当然,家里人口多,选择两套也未尝不可。

小院是方书安选择后世的乡村别墅设计,砖混主体,方便短时间统一修建。

至于大小,则是标准的五间房屋,上下两层。其它诸如东西配房一应俱全,南面则是放置杂物的地方。设计上来说,没有下人房,也没有前后院。

看上去不够合理,但是符合南城人的身份。

居住在南城之人,本来就不是能雇佣下人的人家,他们大多数人不是帮着别人做活,就是在市井之中谋生。一年下来,年景好了有些积蓄,年景不好还需要借钱度日

这样的人,哪里有钱财去雇佣下人?

次一级的设计,便是三间两层房屋,只有一面配房,要么在东边,要么在西边,根据具体格局不同,会有些变化。至于院子,则会更小一些,也就能放一些杂物。

与五间房院子作比较,一个像是后世独栋,一个更像是双拼的模式。

至于公租房,按照他的设计,便是后世三室一厅的设计概念。当然院子是没有的,只有几个房间,并且是三层楼或者四层楼。

厨房可以在阳台,厕所则是公共卫生间。

毕竟现在人口还没有紧张到后世的程度,公租房没有必要控制不超过一百平方米面积。

公租房的概念,合作伙伴们听完方书安的阐述,惊为天人,也就是他能设计出如此完美的方案!

至于建筑形式,和学院的宿舍建造形式差不多,也是方便快速建造的类型。

具体的细节,方书安没有在大朝会上阐述的很清楚,他只是将大致的概念说了说。

不过,就是这样,也将那些人说傻了。

公租房!

如此神奇的想法,方书安是如何想出来的!简直是太完美了!

他自己也想不到,能让人们惊叹的,不是别的什么方面,竟然是公租房。

那毕竟不是方书安的首创,是他从后世借鉴而来。

说起来,他的公租房模式,并非是传统的共和国模式,而是借鉴了李家坡的组屋,将两者混合。

现在的大明,生产力距离后世相差很远。而他也不想将京城搞成大明版的香江。

毕竟在后世,香江房产和李家坡房产是一对对立面。

说起来,香江和李家坡的经济曾经伯仲之间。

但是在住房上,李家坡采取类似公租房的组屋模式,人们获取住房的成本低很多,可以用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创业以及工作当中。

相反,香江则是彻头彻尾的将自己捆绑在房产经济当中。

当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住房负担加重之后,经济也就失去上升的动力,人们也都被捆绑在住房之上,无法动弹。

香江弹丸之地,没有纵深,即便是不想被房产经济绑架的年轻人,也找不到其他的出路。

最后的结果就是,李家坡在后来的二十年间,人均生产总值几乎超越香江一倍!

方书安见证过后世房产绑架经济的实例,不管是香江还是东瀛,都深深陷入泥淖当中。

因此啊,他并不打算将房产作为大明经济的提升机,而是仅仅作为工业化的发动机之一。

清流和东林党们,哪里见识过方书安这样的玩法,虽然都想反对,却想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反对词汇,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他的方案,足足领先时代四百年,早就经历过各种论证,被无数人推敲过。

一时半会儿想找出来缺陷,怎么可能!

近乎完美的方案,让反对者闭嘴之后,大朝会便在喁喁私语当中结束。

在他们眼里,方书安的策略,简直是上天才能找出来的方案!

其他无关官员退朝以后,只剩下内阁以及熊廷弼、工部尚书、侍郎,户部尚书、侍郎等人。

泰昌还是要弄明白,方书安所说的建造模式,收支平衡点在何处。

“书安,现在没有闲杂人等,你来说说,商人们是如何保证盈利的。”泰昌很是直白,没打算跟方书安弯弯绕,上来开门见山。

天下没有白白吃亏的事情,此前商人们还说要一起收买粮食,当时还为他们能慷慨解囊,保证粮食稳定而感激不已,谁知道后来就出现酿酒赚翻了的例子。

几次事实说明,方书安肯定会安排有后手,哪怕一时半会无法盈利,也在不远处准备着。

按照他对其了解,没有利益可图的事情,这些商人们肯定不可能干。

方书安皮皮赖赖的说着,“回陛下,大家都是想帮着朝廷做一些事情,真没有什么利润啊。”

“行了,将你的空话收起来,现在问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朝廷不会跟你们抢。现在要是不说,后边真有利润的话,你们可是欺君之罪哦。”

虽然泰昌笑眯眯的说着,但是李汝华和林如楚的目光,则是变得有些灼热了。

他们就知道,方书安一定有盈利的路子!

现在,欺君罔上的名义在那里,谅方书安也无法承担。

“唉,小子就那么点心思,还是被陛下看穿了……实不相瞒,我们大体计算过,南城土地上,有地契的面积不超过三成。

给这三成人修建的房子,实际占用一成半的土地即可。

剩余的一成半,我们计划拿出来售卖。而公租房占用的土地,不过一成,却能解决几万人的住房。剩余的四成,都将建成用作售卖的小院子,所以,这些才是大头。按照我们的计算,盈利几十万两,不成问题!”

嘶……

人们想象不到,方书安竟然有着如此严谨的计划。

本来要花费百万两的事情,竟然还能盈利几十万两!

“那么还剩两成的土地呢,你们干什么!”户部右侍郎问道。

“绿化、园林、广场,我们将会修建几个小广场以及园林,使其美观漂亮,适合居住。如此,才能吸引小商户或者是手里有积蓄的匠人们,在此置办房产。”

绿化?园林?广场!

绿化和广场好说,这些本来就是官家修建的东西。

至于园林,向来是私产。

按照方书安的意思,是要在现有的街坊里,修建上园林和广场,那会是……

就在人们想象的时候,方书安拿出一副示意图。

“诸位请看,这就是设计的方案……”

他直接将后世的成熟设计方案拿出来,在现在官员面前展示。

毕竟领先者几百年的设计眼光,和大户人家的园林自然是无法相比,但是和南城此前的风格比较的话,那是天渊之别。

“哎呀,真是奇思妙想。按照书安的设计,只需要走出家门几十上百步,就有小园林。虽非是自家所属,但是晨昏之间能漫步其中,也是非常快意。”

“那这个沟渠是?”工部左侍郎指着路边一些放大的局部问道。

“哦,那是排水沟,深挖下去形成地下管路,到时候让脏水顺着水沟排往城外,免得街巷污水横流。”

排水的概念,在江南和皇宫都有,但是在南城,还没能普及。

“那很好,若是能提前挖掘好,便能解决街面脏污,妙!”

“可是,那么多的房屋,京城的房价也不便宜。那些做工之人如果工时不够,并且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积蓄,如何购买?”

“房屋借款!”

住房贷款!

这才是方书安的杀手锏!

别的什么砖混结构的房子,或者是三层四层的单元房,不过是在建筑形式的改进。

而住房贷款,则是方书安此次计划的核心!

“房屋会根据行情价格,制定合理的售价,需要购房的人群,在将工时结算成房价之后,便可提前搬进房屋当中。

而后每三个月到钱庄付一笔钱,等上五年十年之后,钱付清,就将房契还给住户,这便是住房借款!

若是住户有意中断或者是偿还不起,那么钱庄则会将房屋收回,将其售卖时候,房主已经付清的部分结算回去。只要有房契在钱庄押着,就不怕他们不给钱!”

后世金融市场里,住房贷款是所有银行最愿意做的贷款之一。

除非遇到重大变故,不然住房贷款都是一本万利最为稳当的贷款。

即便是借款人因为种种原因断供,银行将房屋拍卖之后,都能收回成本。

所以,住房贷款几乎是没有风险的贷款。

正因为如此,方书安才敢将住房贷款用房屋借款的名义引入。

在债券开始普及之后,是时候将消费信贷产品引进。

“不错,不错,果然是好办法,不过我觉得,赚几十万两,太容易了,你们不如分出来点?”

泰昌话锋一转,让方书安有些站不住。

这哪里像是个皇帝啊,分明是在跟他抢肉吃的土狗!

不过,越是这样的皇帝,越是能爱民如子,抢富人手里的吃食,总比抢百姓的好。

就不应说的那么清楚,现在倒好,皇帝来抢买卖来了。

“陛下,您不是说不抢么?”

“对啊,没有抢,只不过让你们帮衬着修筑三大殿,怎么了?”

三大殿!

这一句话,让人们都惊了!

三大殿可是烧钱巨大啊,当年严世蕃修建三大殿,花了足足数百万两。

现在重修,只怕成本更要上涨。

方书安清楚的很,前些年核算过成本,下来怕是要将近千万两白银!

就算是天启朝,在朱由校亲自督办之下,还花费了六百万两白银之巨!

让他用区区几十万盈利来修建三大殿,不可能办到!

“陛下,三大殿光是楠木就要数百万两,微臣办不到啊。”活不能接,方书安当机立断,这就跪下了,三大殿是坑,是大坑。

就算是李汝华和李鋕两人不想从中捞取多少,下边还有一层层官员。

他们谁不想从中摸点油水?

再说了,三大殿都用的金丝楠木,成本就占据大半。

这个是个巨大的烫手山芋,搞不好,他们都要折进来,以后的改革也甭想了。

“谁跟你说让你们出钱了,朕的意思是让你们来修建,工部负责督办。”

听意思,是要将三大殿承包出去?

谁也没想到,泰昌脑子转的如此之快,不过是看见商人们能将花钱的事情办成赚钱的,还不劳民伤财,他就想着将修建三大殿的事情转包出去。

但是……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

方书安明白,泰昌其实是想做最好的选择。

如果在已有的体制内,让工部修建,只怕三大殿真要消耗几百万。

但是,这活,不能接,起码现在不能接。

金丝楠木的来源,工部和营造能提供多少帮助,都是未知数,若是早早的答应,后边想要讨价还价的环节都没有。

“陛下,三大殿不是修建民居,民居要简单的多,三大殿工艺难度极大,还是先看看商人们修建的民居如何,再做计划如何?”

也就是方书安敢这样拒绝皇帝,即便是老方,表达起来也要婉转许多。

泰昌神秘的笑笑,“好,朕就先看看你们能做成何种样子。”

说完,还不忘看看李鋕和两个工部侍郎,眼神当中满是深意……



554 三大殿可行性分析

奏报完毕,方书安先行出来,官员们商议着其他的事情,通道上只有一人,不知何时,他已经出了一后背的汗。

皇帝果然不简单啊,尽管自己的方案将他们震慑住,但是也感受到来自帝王的压力。

泰昌当太子的时候,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让人们觉得是个憨憨。

若是他一直保持刚开始的状态,那么内阁便不用过分顾忌帝王的感受,甩开膀子迈步干就是。

现在看,能在太子位置上安稳多年,就是万历想拿下他换人都办不到。

其人,怎么可能简单?

放眼前朝,废太子刘据,愍太子李承乾,都是在太子位上干的太久,最后没能耐得住,丧失登上大宝的机会。

看看泰昌,长子身份二十年才立为太子,太子位上又是二十多年隐忍,才有机会成为皇帝。

所以啊,谁敢说自己比他更聪明?

以前人家铁憨憨的形象,不过是保全自己的手段。

现在掌控天下,又巩固好权利,是时候展现自己本性。

出宫的路上,方书安在想,泰昌究竟是真的想要干,还是随口一说,给工部施加压力。

今年还不到年底汇总统计之时,但是他觉得,去年的盈余加上今年的盈余,几百万两是有的。

如果按照泰昌现在的治理水平,控制在几百万修建好三大殿,不是没有可能。

严世蕃修葺,也就是三百余万两白银。天启年间再重建,说是六百万,其实要考虑到白银大量输入以后的通货膨胀,还有金丝楠木在收购以及运输过程当中让人胡乱加价的部分。

严世蕃不用多说,嘉靖不理朝政,票拟决策大权在他父亲严嵩手里,中间有多少水分,鬼才知道。

至于天启,能控制的部分也极为有限。

泰昌不一样,现在他除了有锦衣卫和全新的东厂为他发觉上游材料的贪腐,更有一招监税司能用。

三个手段一起使用,最大限度降低金丝楠木的成本也容易办到。

其他的则是建造过程当中的人工费用,三大殿都是木质结构,榫卯是最为消耗工时的事情。

市井匠人们没有工部以及营造局那么好的技术,无法担当关键榫卯工艺,但是在一般活计上没有问题。

问题越想越难,没有一点简单之处。

方书安只好摇摇头,算了,三大殿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议,现在更为着急的是灾后重建工作。

他们的时间不多,回去就要开始准备,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施工,在黄叶落尽的时候,要让百姓们搬进去。

冬日严寒,普通的帐篷,根本没有办法让百姓过冬,要是耽误到那时候,恐怕会造成数量不小的寒冷致死案例。

那样的话,内阁的压力会大很多,而官员们肯定会将矛头指向他们,疯狂攻击,最后借机再将方从哲拉下马。

不过,方书安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情,给灾民们重建,朝廷在各方面都能大开方便之门。

数万受灾民众,光是劳动力就能腾出来很多。

要不是户部和顺天府上报的人数差不多,方书安根本就不敢相信,怎么能烧掉那么多房屋!

直到他看见别人给他的草图,再结合一部分实际例子,总算是明白过来。

最初时候想过南城交通不便人口密集,没想到有那么密集。

着火的中心点在南城人口最为密集且混杂的地方,别处的街巷,有些还能过去一个人,火场中心那里,巷子已经不能叫巷子了。

很多巷子上边都盖着茅草顶,白日里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小作坊或者摊位,到了晚上则是很多人安身的场合。

连巷子都是这样,别的可想而知。

连日干燥之下,茅草都是噼里啪啦的,一把火就烧起来。

再加上火场短时间没有被控制,等他蔓延起来之后,在西北风的助力之下,毫无准备的人们压根就反应不过来。

竹木的临时墙壁,茅草顶,不烧这里烧哪里?

很多人即便是土墙,外边也都靠着各种各样的柴草,烧起来那叫一个快。

明白了过火快的原因,便更加让他们有改进的理由。

南城民居大量采用竹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主要是成本限制。

好在,竹木结构的房子虽然搭的快但是在砖混面前,速度优势并不明显。

砖混结构的优点就是快速建造,传统的榫卯结构,准备榫卯结构件的周期很长,快的是最后的组装。

方书安的钢混结构,随着筑城的应用以及学院教授们的改进,已经形成系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主体。

至于墙面,白灰墙面或许有些奢侈,并且不适合在没有充分干燥的情况下使用,所以他们准备的是麦秆泥浆抹墙,想要用白灰,等到明年自己重新装饰。

现在先解决的是房屋的有无问题,并不是居住质量。

现有情况下,水泥和钢材现在都能满足要求。

开平煤钢已经能达到三成设计产量,京西钢铁也开始试产,只要他们的订单能下去,新型刚才生产出的盘条钢也不是问题。

当然,现在的技术,盘条钢也就是钢筋的水平无法和后世相比,不过现有的条件下,完全够用。

水泥经过几年的产能扩充,加上年初在京西南为扩建西北工厂群投产的水泥厂,只需要稍微再扩大些产能,问题不大。

至于水泥砂浆的另外两样东西,石子和石灰,就更好办了。

石灰在华北平原从来就不缺,不管是太行山还是燕山,都是石灰石为主,找个合适的地方开挖就行,在水泥厂旁边将原来配套的石灰厂进行扩建即可。

经过几年的建设,水泥砂浆以及砖头都有配套工坊,产能跟不上的扩产,在现有厂房上扩大就行。

目前看来,最受限制的其实是瓦片,瓦片也算是产量不小的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如此大规模的需求。

加上他是附加值比较低的产品,也没有哪个大商人是做瓦片出身,所以都是小工坊,少有大厂。

那些瓦片行是从周边进货,平日里周边的瓦片窑厂,都是一炉一炉的烧制,按照他们的生产进度,根本就不可能供应上。

别的,就是基础的建筑用工具问题,除去手上用的泥抹,瓦刀,还有铁锹等等。

小型工具,直接让钢厂生产。大型设备难度大些,修建两层房屋还好,用脚手架就行,修建三层乃至四层,需要用到龙门架,龙门架他们都是用钢架组装,需要用到的角钢不少。

虽然现在开平和抚顺都能产角钢,但是量能否保证还需要确认。

在东北筑城时候,方书安已经设计出来使用滑轮组合的龙门架,现在看,即便是角钢的数量足够,还需要大规模装配。

原料,工具再加上人员和灾民的利用,一切都是摆在面前亟待解决的事情。

在他来之前,商业联盟的人们就在讨论这些细节,现在回去,必须要拿出章程。

官府统计完损失情况之后,便会将土地移交给他们。清场需要五天时间,就算是灾民们一起帮忙,来往也需要大量的车队清理废墟。

早知道,该让朝廷出这一部分钱啊!

就算是不出钱,出人工也行!

等等,出人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几万人来打下手还行,真要是用他们建房子,建好之后各回各家,那不是白白培养?

如果能找到一些人,成为专门的施工队伍,那多好?

就像是共和国大裁兵时期,不少队伍直接转成建筑公司,也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又打起注意。

若是兵部能给他们运过来一些士兵的话,那自然是极好的,尤其是三四十岁的老兵,没有经历过什么战争,平日里不是在种地就是在帮着主将干别的,这些人最是合用……

回去的时候,人们分作几群,有的还在热闹的讨论着,有的争得面红脖子粗,个别的在喝茶吃点心,闲情逸致的看着别人。

“我说你们几个是什么意思,他们吵得热闹,你们也不拦着点?”

“那拦不住啊,他们愿意争就争吧,愿意多出钱的事情,咱不拦着。”

听刘青说是在争着出钱,方书安也不说话了,这是好事情,不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

别人家办事,想让人多出钱都不成,他们倒好,争抢着来出钱。

“不去管他们,让他们争着,青兄,我问你啊,现在宣化府那里的边军,待遇如何?”

刘青不明白,为何突然问他宣化府边军的事情。

不过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便说道,“像你所知道的那样,前些年,边军的日子十分难过,很多军户都是吃不果腹。也幸亏这里是北疆,此前一直有蒙古人骚扰,若是和其他地方一样,只怕家里也要做半掩门的买卖了。”

说到这里,二人唏嘘不已。

宣府和大同,到底是九边,战略位置重要。

以前一直处在抗击蒙古的第一线,前些年还时不时有骑兵下来骚扰。

自打和市越来越弱甚至取消以后,卫所的军户们常年都是挣扎在糊口的边缘,近几年,贸易力度加大,他们的生活才稍微好一些。

“宣大确实好点,虽然不像辽东,但是也比陕甘和西南要好,那里的军户真是生不如死。”刘青继续说着。

宣大因为有草原方向的和市以及偶尔的骚扰,下边的军将做的不算过分,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那就是难看的紧了。

“你说,那些不算紧张的方向,我向朝廷讨要些军户,让他们转成匠人,干不干?”

方书安提出来自己的打算。

“这……”刘青有些犹豫。

若是在永乐朝,甚至是嘉靖朝以前,人们肯定不会干。

军户们虽然钱少,但是实打实的有东西继承,再不济,地位还是有的。

而匠户就更差劲了,匠户连军户都不如,根本没有可能去做其他行业。

不过,现在是泰昌年间,事情早就有了很大变化。

嘉靖朝开始,户籍之间的限制就已经松动,方从哲锦衣卫户籍,都能考中进士,成为首辅。

军户和匠户之间的界限已经不是泾渭分明。

现在很多匠户的事情,都是军户来做,而那些匠户,早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凭本事读书当官的也不少。

如果可能,西北西南那里多余出来的军户,给他们口饭吃,巴不得脱离原籍。

“军户们本身,应当没有问题。”经过思考的刘青,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不过他随后继续说,“现在的困难不是在军户本身,而是那些统兵的将领们。”

军户自然是要找到吃饱饭的机会,可是将领们并不那么想。

军饷的发放,是按报上去的人数,而吃空饷,几乎是大部分将领都会做的事情。

将他们手底下的士兵们抽调走,那等于是断人财路。

刘青顿一顿,“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可得考虑完善后再伺机而动。”

是啊,没有几个将领心甘情愿放走手下人,多一些人在册,就能多一些收入,拿着喝兵血来的钱,对他们来说,也挺香啊!

“此事我再想想办法,咱们上次的邮政,帮着兵部消化了不少老兵和伤兵,多大的人情啊。这次,也该还回来了,西北和西南那里,我也算熟悉,在辽东时候,与他们有些接触。待我问问爷爷,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如果爷爷能够支持,别人也不是问题。”

刘青点点头,多一条腿走路,再好不过。

按照他们的计划,以后建筑队伍要出去承接各种活计,在京城的可能性会很小。

而受灾的百姓当中,大部分都是有其他活计在身,很难成为专门的泥瓦匠等等。

他们两人说的差不多了以后,刘大康和张田余也凑了过来。

两人刚才还吵得挺热闹,转眼间变成没事人,现在么,就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他们情绪转换也是够快的……

方书安想了想,还是决定说说,“不瞒你们,今日在朝中,陛下有意让我们承担三大殿的想法,说说吧,你们意下如何。”



555 商业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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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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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三个人当中见惯世面的张田余,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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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建民居和三大殿的难度差多少,他想象不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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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并不影响他对自己实力的评估。用他们现在修建的民居比较三大殿工程,一个是新技术的基础应用,一个就是传统技术的巅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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榫卯技术,老祖宗已经用了几千年,从小建筑慢慢的开始向大规模建筑发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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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皇宫三大殿上,几乎是榫卯技术的皇冠,需要的技术难度极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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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木料和榫卯,愣是修建单层高约十丈的单体建筑,其中的技术积累,不是他们这样的门外汉所能掌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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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安,别的或许咱们能试试看,但是皇极殿级别的建筑,咱们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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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皇极殿听说都十分巨大,莫说是皇极殿,就是一般寺庙的大雄宝殿,里边的梁架都是专门的老师傅才能下手,让一堆小木匠去干,怎么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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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陛下在试探,想要货比三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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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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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康的观点,其余几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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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商场中人,皇帝或许也就是问问,让工部营造的那些人心里有点数,并不是只有他们可以选,民间的建筑队伍如果能兴起,也不是没有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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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说如果,陛下同意将当中的金丝楠的柱子换成是混凝土浇筑,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张田余看着屋里的柱子,摸着下巴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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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浇筑的柱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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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心里一动,如果将部分结构换成水泥和钢材,这活他们真的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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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不算是心血来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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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田余知道学院在做的研究,就是琢磨着如何用钢筋水泥优化大型建筑的结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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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其他项目,方书安真不敢说别人能同意,但对于三大殿,还真有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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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两百年来,三大殿已经被焚毁数次,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木质结构天生不耐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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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照明,又只能用火烛,要是燃烧起来,大殿上端够都够不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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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水泥浇筑,也能够做成古色古香的飞檐形制,在后市的首都,很多新建筑都是飞檐斗拱的头加上砖混或者钢混的身子,外立面做装饰之后,也算是和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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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说服皇帝需要过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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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火防虫抗老化,最主要是成本低,希望这些能够说服泰昌以及内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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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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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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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重建方案很快便通过朝廷的批复,方书安能给户部省钱,给工部省人工,两个部门答应的很是迅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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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具体实施涉及不到他们,所以两部都想着越快跳过去越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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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后重建的事情,历来是御史们盯着的重点,而且往往拨付的银钱不够,工部的郎中们一点也不打算在此占便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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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情都是烫手的不行,能甩出去都甩出去,没有人愿意凑上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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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其中一个细节被兵科给事中驳回了,因为方书安奏请调用官兵帮助运送废墟上的土灰等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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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科给事中给出的说法是,如果是单纯的救灾,官兵帮忙也就帮了,没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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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朝廷已经将救灾重建的事情委托给商人们来完成,那么运输杂物也就是商人们的事情,反正他们有利润在其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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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找士兵们来运杂物,就不是帮朝廷或者帮助灾民们做事,而是帮着商人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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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被允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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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毕竟是帮助灾民们。商人们要么支付费用,要么就自己想办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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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观点,得到朝廷不少人的支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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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方书安大包大揽下来要重建,别人都觉得他是傻子。在有些人放出消息,说是重建能赚钱以后,人们发现傻子不是方书安,是他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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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种情况下,再来找外力支援,人们的态度明显不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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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修房子还有利可图么?那就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运输的问题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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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挣钱又想利用朝廷的资源,那是万万不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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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和老方的讨论,方书安他们捏着鼻子认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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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狗日的官员们啊,明知道修房子是赶进度的事情,动用官兵,能更快的解决问题,他们就是不给机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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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劣根性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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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没有办法将赔钱的事情变成能赚钱的过程,商人们能够解决,却又暗中下绊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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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排除有些人知道,如果不用官兵,进度会慢上很多,如果在入冷之前无法成功入住,会激起民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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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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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田余急匆匆的赶到方书安家里,抢过他的水一饮而尽,气呼呼的做到椅子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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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华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知道又失败了,劝慰道,“张兄,切莫着急,办法总是有的,如果调动不了五城兵马司和三大营的官兵,就给灾民们加大些动力吧,多给些钱财,也是解决办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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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啊,你有所不知。也不知道哪些王八蛋,将咱们要售卖建好房子的事情全盘泄露出去,现在可好,那些灾民也在闹腾。一帮人联合起来不干活,还说咱们赚他们的血汗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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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田余确实被气到了,兵科给事中的奏章被流传开以后,又有人在人群当中散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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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商人们肯接下重建活计的原因,就是想要在中间挣钱。而且,建好的房子是不会白白给他们,到时候还要花大价钱购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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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民们听闻,炸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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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自己的土地,明明都是自己的房子,自己给自己干活也就算了,还要花大钱买回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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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道理,如果少花些钱,人们或许能接受,听闻要花大钱,索性就都不干,集体跑去要朝廷给个说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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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正是群情汹涌的时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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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们的说法,朝廷不但不管他们重建,还将他们抛给商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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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们是什么,那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生物,想要商人做好事,那不是白日做梦么?因此,这些人不但连商人们一起抵制,顺便将朝廷也一起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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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田余是真没想到,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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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安,你说句话。”张田余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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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进屋以来,方书安一句话都不曾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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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华也是怀着期待的目光,“夫君,你可有何妙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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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叹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说到,“也怪咱们考虑不周啊,以前就想过对头们要捣乱,却想不到他们会在此等着。我还以为,他们拿咱们建房的事情没办法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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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田余郁闷的说着,“也不知道谁将咱们修房子赚钱的事情说出去,若非如此,人们也没有红眼病,便不会发生现在的情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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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将细节都透露出去?”方书安诧异的问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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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说的绘声绘色,几乎要将价格都说出去了。”张田余很是气愤,不知道是谁那么嘴上不把门,连他们几乎属于核心的手段都告诉别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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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田余气的跳脚,方书安却跟没事人似的,笑笑,“还好,还好,没有说出价格,那是咱们的底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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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心思说笑,咱们的合作伙伴有如此不把门的,你还不准备点手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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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张,凡事不能这样想,你看,咱们前前后后,兄弟们一起实行过不少项目了吧,此前很少有泄密的事情,为何这次会有?而且,就算是有人泄密,也没有将价格说出来。你觉得合理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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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被说,一番话让张田余怔在那里,“嗯……还别说,真是如此,怎么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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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绝非故意泄露,更有可能是在非常情况下,被人套路,结果最后却没有问到咱们的价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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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么?”方书安的话让张田余茅塞顿开,思路瞬间便透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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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等我这就去问问。”说着,他就要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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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啊,那件事情泄露都泄露了,现在的关键不是找到泄密人,而是应该找解决办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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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田余一拍脑子,“咳,你看我这脑子,被那帮人气的差点分不清主次。快快,有什么方法,咱们赶紧解决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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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兄,夫君,可否听听我的?”林月华突然说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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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夫人是有主意了,那就请您说说。”方书安一副谄媚的笑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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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弟妹,赶紧说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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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华也没有矫情,正色道,“现在的局面,人们都已经知道我们要卖房屋,并且会将工时折价。人们的谣言,集中在价格上,对不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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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说,还是女性在细节问题上比较敏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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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跟她吵架,便能很快的分析出主次矛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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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正是。”张天宇回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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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价格,那我们就公布价格!”林月华斩钉截铁的说到,露出坚毅的面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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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价格?那岂不是……”张田余打算反驳,但是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想了片刻之后,忽然一拍桌子,“哎呀,弟妹,要不说你们两个是强强联合,太聪明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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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他们给房子定价相对贵了一点,同面积的院子,卖不到这般价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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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有着更好的配套以及规划,如果算上绿化和公共设施,比起现在的房屋,绝对是超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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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在宣传过程中,将那些优势说出来,跟本就显现不出有什么离谱的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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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售卖的价格要公布,房契抵扣的幅度也要有个解释,最重要的是,要将人们干活的工时统计出来,能让钱财不够的人,有更多的向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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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华刚才一直没说话,就是在思考解决方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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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说出来,张田余那叫一个佩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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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夫妻档啊,真是厉害,本来他们都以为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轻描淡写的就找到答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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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奉承到,“夫人果真是厉害,不过为夫还是要补充一小点,公租房的事情,现在还不适合说具体的政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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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两人都没有考虑到,闻言俱是点头同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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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租房性质不同,早早说出去,并没有什么好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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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的焦点就是人们觉得不公平,将成品沙盘放出去,再把价格说出去,看看人们会不会疯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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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真正受灾的人来说,能通过房契以及工时抵扣购房款,他们不同意才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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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简直就是后世的拆迁户和内购名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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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户或许会难做工作,那是在谈拆迁以前。现在是一无所有,白白得到房子或者是低价格购买资质,绝对没有人会放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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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从来没听过有哪个楼盘的内购名额是不被抢的,就算是本人不要,也会加价卖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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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讨论好细节,张田余便兴高采烈自告奋勇的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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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高人都给他指出了招数,想不成功都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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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时刘大康家里,他正在向刘青诉苦,“青兄啊,我那天真没想到,他们请我喝酒,是来套我的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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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要把自己脑袋埋进身体里的他,刘青叹口气,“你也是老江湖了,还能着了他们道,说明啊,人家就是奔着那些秘密去的。你也真是,平日里喝酒也算是有分寸,怎么那天喝醉成自己都迷糊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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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的青哥哥啊,这不都是高兴的么。我还从来没能在项目上占据如此大比例。这一激动,就忘记自己几斤几两,活生生的让他们套路了,他娘的,真不是东西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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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康说着,一边给自己耳刮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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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如此,刘青抓住他的手,“好了,你这是给谁看呢。要是觉得自责,你就去书安面前谢罪,在我这抽自己,我也不能代表书安原谅你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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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康没法发力,只好狠狠的叹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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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那人是谁的关系,你知道么?”刘青突然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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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康闻言,开始思索着,“那人,我想想啊,谁在背后使坏?东林党不应该,他们和江浙的丝绸商人势成水火。对了,此前和山西那些醋商关系不错,是不是晋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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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商?”刘青疑问着。“你还别说,真有可能,此前在辽东,书安将他们折腾的够呛,这几年都没能缓过劲。现在那些人不甘心,再出来捣乱,已解心头之恨,而且吧,他们还不需要费力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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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6 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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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商那些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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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方书安将他们打击的够惨,一两年都缓不过劲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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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些人也算是做生意的人才,以前是因为站错队伍,跟着建奴发国难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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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打压之后,没有胆量也没有实力跟方书安的商业联盟抗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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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深知,想要回头来贴上方书安,跟着他混,是不可能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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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已经几乎结下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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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城粮食一役,几乎将晋商多年在辽东积累的现金流消耗殆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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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们在张库大道和西北方向也有积累,现在早就没落,完全被宣大商人顶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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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咬着牙,“狗日的,以前那帮人就在背后算计我。给了他们教训之后,不但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看来,对于这些人不可手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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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兄的遭遇,我是听闻过。当年他们仗着自己和建奴关系密切,没少压榨别的商人。不过也真是不长记性,上次都已经被收拾过,还敢动手。要我说啊,他们恐怕是找到了新靠山。”<r/>

<r/>

新靠山?<r/>

<r/>

似乎很有可能,若非如此,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r/>

<r/>

刘大康的话让他茅塞顿开。<r/>

<r/>

对啊,那些人肯定早就被方书安的手段吓傻了,他们哪里还有勇气再去面对。<r/>

<r/>

这会儿,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许诺,才敢再站起来面对他们。<r/>

<r/>

“将此事和张兄以及方兄说吧,他们还能找人调查一番。仅有我们两个知道,也没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刘大康总结道。<r/>

<r/>

“好,只能如此,我去和他们说项。不过现在要紧的还是解决事情,对付那些人,恐怕要延后了。”刘青有些不甘心。<r/>

<r/>

刘大康爽朗笑笑,“唉,让他们蹦跶几天,回头再收拾他们。”<r/>

<r/>

两个人猜得不错,在他们寻找罪魁祸首的时候,背后弄鬼的几个人没有闲着,也在讨论着事情的发展方向。<r/>

<r/>

此次,虽然是晋商集团,却不是范仁宽等人,那些人只是在背后串联。<r/>

<r/>

事实上,在明末,范仁宽等八户,是伴随着建奴的壮大而壮大。<r/>

<r/>

此时的山西商会,还有另一个主要势力。<r/>

<r/>

比如,太仆寺少卿,王谦。<r/>

<r/>

王谦不是一般人,虽然现在他的官位不算高。<r/>

<r/>

但是熟悉朝政的人都知道,太仆寺是朝廷管钱的机构之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太仆寺的库房,要比户部库房更加有钱。<r/>

<r/>

尤其是在张居正改革之后,太仆寺库房的余钱曾经达到四百万两之巨。<r/>

<r/>

后来么,随着万历花钱越来越厉害,本来富裕的太仆寺,渐渐的成为清水衙门。等到征伐建奴之前,太仆寺都拿不出银钱。<r/>

<r/>

如果大家一直穷下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r/>

<r/>

可惜啊,事与愿违,随着老方在方书安的建议下,一项一项采取新政策,形成户部钱财越来越多的局面。<r/>

<r/>

如此一来,太仆寺面子上过不去,想当年,大家都是穷苦人家。<r/>

<r/>

后来,太仆寺富起来,户部时不时还是穷小子。<r/>

<r/>

现在倒好,方从哲祖孙两个作用下,户部已经变回高富帅,太仆寺却失去了资金来源。<r/>

<r/>

若是变化发生在数十年间,或许主官能一点点接受。<r/>

<r/>

但事情静静发生在三五年内,这就让太仆寺官员们很难受。<r/>

<r/>

王谦作为太仆寺少卿,对于户部李汝华和方从哲,本能上就有些排斥。说起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是晋商当中盐商的代表人物。<r/>

<r/>

而他家也是出过人物,乃父就是当过兵部尚书,追认太子太保的王崇古。<r/>

<r/>

王崇古可是在西北坐镇数十年的老将,麾下将领门生不计其数,王崇古家族能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并且死后声名不堕,就是因为他的人脉。<r/>

<r/>

算起来,王崇古有个外甥,叫做张四维。<r/>

<r/>

没错,就是曾经跟在张居正屁股后边,却在张居正死后,力主清算张家的张四维!<r/>

<r/>

张四维的一个儿子,张甲徽,原来是工部侍郎,后来因为犯错,降为工部郎中。<r/>

<r/>

如果方书安等人仅仅是要拿下火灾重建,张甲徽或许没有多大反应。但是他们也想要在修建三大殿分一杯羹的话,就让张甲徽记下了。<r/>

<r/>

张甲徽有着张四维一层身份,人脉关系自然匪浅。<r/>

<r/>

如果他能拿下三大殿主事,完成之后定能升任工部侍郎,说不定还有机会窥测工部尚书!<r/>

<r/>

张甲徽和王谦,虽然目的不同,但是有同样的敌人,那就是方从哲和方书安祖孙。<r/>

<r/>

而他们背后的张家和王家,又都是在山西经商的盐商。<r/>

<r/>

论起地缘关系,都是晋商一脉,虽然范家等人和建奴私通,但是在晋商眼里,还是京城商人对他们的打击。<r/>

<r/>

再说利益上,张王是盐商大帮,此前盐商可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商人。<r/>

<r/>

盐商所到之处,谁敢不给面子。<r/>

<r/>

可惜啊,事情在张田余等人出现以后,便迅速发生变化。<r/>

<r/>

顶级盐商的面子,不管是淮扬盐商,还是山西盐商,在中小商户的眼里,地位都不如张田余和林月华等人!<r/>

<r/>

所以啊,综合各方面的矛盾,王谦和张甲徽发现。<r/>

<r/>

方书安等人为首的集团,赫然成为他们在天底下最厉害的敌人。<r/>

<r/>

是以,在确定有方书安的商业联盟负责重建以后,众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便开始运作。<r/>

<r/>

张四维是清算张居正的发起人,如果老方要平反,反过头来必然会影响到张家根基。<r/>

<r/>

因此,面对此次之事,他们不得不出手。<r/>

<r/>

王谦府上,张甲徽和泰徽兄弟二人在喝茶,讨论着此次行动的效果。<r/>

<r/>

“大哥,您觉得这次,他们还能过去么?”<r/>

<r/>

说话的是张泰徽,现任湖广参政,此次来京述职,在等着下一阶段的任命。<r/>

<r/>

王谦是两人表兄,年长他兄弟二人不少。<r/>

<r/>

“此次可是灾民们闹,和普通人不一样,朝廷最忌讳的就是灾民生乱。普通时候,百姓们不缺吃穿,闹也闹不起来,若是灾变时,灾民稍微有些不稳,那就是大事故了。”<r/>

<r/>

“大哥,方书安此人,最是急智,或许他们能想出些什么了不得的办法?”张甲徽说到。<r/>

<r/>

“我看未必,除非他们放弃挣钱,现在赚大钱的消息撒出去,灾民们群情激愤。想要平复,只有在白忙活的前提下才有可能。<r/>

<r/>

若是想挣多少钱,到最后白忙活一场不说,或许百姓都难以说好。这次啊,他们是栽进了大坑。”张泰徽在下边当官的时候多,更清楚灾民的奔本性。<r/>

<r/>

“若是能阻止他们,倒是能解你我众兄弟一口气。太仆寺和工部的风头都让他们抢了,那可不行,尤其是甲徽,主修三大殿的事情对你来说至关重要,一定不能让他们拿住。”<r/>

<r/>

“放心吧,大哥,侍郎们都没有心思,别人也无意,这次我志在必得!”张甲徽握着拳头,表示自己的决心。<r/>

<r/>

“对了,太原府那帮人,将说好条件的东西送到了吧。”王谦问道。<r/>

<r/>

“听家里人说,已经送到。他们现在实力不济,不敢跟方书安等人做对,只好找到咱们。”王谦的儿子,王之桢回答。<r/>

<r/>

“好,东西到了就抓紧时间让队伍散了去,那些皮货在手里不是办法,早出去换成钱心里踏实。”<r/>

<r/>

“儿子遵命!”<r/>

<r/>

王之桢回话之后,便先行告辞,后边有些话,就不是他做小辈能听的了。<r/>

<r/>

厅内只剩三人之后,他们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害怕隔墙有耳一般……<r/>

<r/>

火灾之后的局面,从一帆风顺变得云谲波诡起来。<r/>

<r/>

方张两家接手的事情,很少出过差错,现在突然翻车,在京城引起恁大慌乱。<r/>

<r/>

整个南城灾区,已经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零零散散堆着一些物资。<r/>

<r/>

而几个入口,此刻却被灾民们挤得满满当当,将运送物料的队伍拦在外边,寸步难行。<r/>

<r/>

伙计们见情况,知道一时半会走不了,只好下车将东西都用苫布盖好。有些东西是不能淋雨,若是在门口淋雨,虽然损失不大,却令人不甘心。<r/>

<r/>

“直娘贼,一帮白眼狼,咱这是给他们盖房子,怎么一个个红着眼睛作甚!”<r/>

<r/>

车队大把式老杨,揣着双手靠在车上,怀里抱着他的大鞭子。<r/>

<r/>

多年的赶车生涯,他手里的鞭子能舞出花来。<r/>

<r/>

可惜啊,现在不是刷花鞭子的时候,车都赶不走,鞭花耍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r/>

<r/>

“老杨,听说没有,下边都在传,东家们要借着这次盖房子,大赚一笔。你想啊,这地方是什么地方,里边都是老实巴交,手里没几个大子的穷苦人家。东家要从他们手里赚钱,人家可不是要闹。”<r/>

<r/>

“小孙说的有道理。”另一个还算老的把式,张二蛋跟着说。<r/>

<r/>

哪里知道,老杨突然抽出鞭子,像是赶羊群一样的驱赶着他俩。“去去去,你俩黑豆吃多了?就知道乱放屁。你们也不打听打听,东家什么时候赚过穷苦百姓的钱?<r/>

<r/>

他们向来是专门捡着地主老财的钱赚!我看啊,这次肯定是有小人在背后捣乱,东家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r/>

<r/>

老杨是张田余在路上救下来的,老杨在宣化府放羊,羊群被蒙古人抢了不说,身上还挨了一箭。要不是张田余仗义救了他,现在早就投胎两次。<r/>

<r/>

张田余和方书安的为人,他这样的老人清楚的很。<r/>

<r/>

“你们还别不信啊,看着,不出两天,事情肯定有变化!”<r/>

<r/>

就在他们话音刚落的时候,张田余已经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到现场。<r/>

<r/>

车队们接到消息,都在原地候着,灾民们知道他们拉的都是石子沙子之类,也没有人傻的去抢车。<r/>

<r/>

抢上一堆石子,能干啥用?<r/>

<r/>

张田余一行人的都来,像是水倒进滚烫的油锅里,瞬间暴沸!<r/>

<r/>

“那不是张田余么!”<r/>

<r/>

“对,是他,走找他说理去!”<r/>

<r/>

“是,要个说法!”<r/>

<r/>

“奸商还我们房子!”<r/>

<r/>

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整个现场混乱一团。<r/>

<r/>

张田余身边都是推搡的人群,不过好在他身边都是身强力壮的好汉,还有不少车队的把式挡着,人们想冲也进不来。<r/>

<r/>

他一看这架势,站着是甭想说好了。<r/>

<r/>

看看边上有已经卸货的石子,堆跺的还有些高度,便站了上去。<r/>

<r/>

“安静,各位安静!”<r/>

<r/>

人们群情激昂,哪里会听他的话?<r/>

<r/>

张田余扯着嗓子喊了几句,也是没有办法。<r/>

<r/>

“东家,要不直接张贴吧。兴许能将人群引走。”<r/>

<r/>

“好,贴!”张田余大手一挥,将人散出去,去贴公告。“多贴几处,贴完就给扯着嗓子喊!”<r/>

<r/>

“好嘞!”<r/>

<r/>

人们应诺,纷纷拿着浆糊和写好的布告,四下张贴去了。<r/>

<r/>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当布告张贴之后,马上人流就被分出去不少,只有很少人还在围着章张田余他们。<r/>

<r/>

但是啊……<r/>

<r/>

人们看见内容之后,更加无法控制。<r/>

<r/>

因为上边写着的售价,普通的小院子要二百两!<r/>

<r/>

若是平日,价格就不算便宜,何况现在是灾后,人们哪里还能拿得出钱?<r/>

<r/>

“奸商!”<r/>

<r/>

“去死!”<r/>

<r/>

“王八蛋!”<r/>

<r/>

“狗娘养的!”<r/>

<r/>

骂的话是越来越难听,张田余见状却露出邪魅一笑。<r/>

<r/>

边上围观的王谦手下,同样笑着,不过他们笑的极为开心!<r/>

<r/>

张田余这群傻子,此前他用尽办法都没能从刘青嘴里套出价格,那样威力差不少。<r/>

<r/>

现在倒好,他们直接将价格张贴出来,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么?<r/>

<r/>

“这怕不是傻子吧,咱们拿不到的价格,他们自己交底,看着吧,一会百姓要是骂不死他们,我跟着你姓。”王齐冷哼的说着<r/>

<r/>

王强并不同意,“别,咱们别玩那么大,此事不用你说,我也能看出来。你看看,那些乱民们都开始推搡了,我看啊,一会儿他们说不定要往里冲!”<r/>

<r/>

“冲进去,那多傻,地上不是有石子么,要我看,等会乱起来咱们就拿着石子往上扔,砸不死他们,也得落点疤。”王齐看着石子,出着主意。<r/>

<r/>

“我看成,石子隐蔽多了,别人也看不出来是咱们。”<r/>

<r/>

两人还在密谋着,发现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r/>

<r/>

原来,第二轮张贴布告开始了。<r/>

<r/>

“还敢去贴,也不怕将他们撕了!”王强啐了一口。<r/>

<r/>

<r/>

<r/>

<r/>

557 更名费

<r/>

“骗子,都是骗子!”<r/>

<r/>

“赚灾民的钱,你们真不是人!”<r/>

<r/>

各种喊声此起彼伏,不过中间,突然出现一股整齐划一的口号,边上零零散散的声音被冲击的七零八落。<r/>

<r/>

“各位百姓,价格没错!但是针对灾民,咱们有地契能折成钱,没有地契,也能做工,按工钱折钱,折的工钱还很高,请看!”<r/>

<r/>

那边贴着布告,这边一群人大声的喊着口号。<r/>

<r/>

能折钱???<r/>

<r/>

还有这种说法?<r/>

<r/>

人们一听,瞬间涌向布告张贴处。<r/>

<r/>

看见地契折合的价格,还有工时折合的比例,大部分人都安静下来。<r/>

<r/>

因为上边的东西,难以令人置信。<r/>

<r/>

“这是真的?”<r/>

<r/>

“白纸黑字错不了!”<r/>

<r/>

“俺的娘啊,真是青天大老爷啊。”<r/>

<r/>

“这哪里是大老爷,这是活菩萨!”<r/>

<r/>

王齐和王强刚开始还洋洋得意,以为事情会失控,但是听见人们说的话转眼间大翻转,同样疑惑开来。<r/>

<r/>

当他们看见价格以后,也都傻眼。<r/>

<r/>

“娘的,这些人真是舍得啊!”<r/>

<r/>

“太……大哥,这事情真他娘的地道啊。”<r/>

<r/>

王齐反手就是一巴掌,“你是谁的人的,这是你该夸的?”<r/>

<r/>

他的一巴掌,声音有些大,说话也没控制住火气,边上人听的一清二楚。<r/>

<r/>

瞬间,人群都怒目相视。<r/>

<r/>

感情,这是混进来两个挑事的啊!<r/>

<r/>

他俩看这情况,秒怂了。<r/>

<r/>

“各位大哥,小的刚才说笑呢,你们别当一回事。”<r/>

<r/>

“是啊,是啊,我俩就是开玩笑……”<r/>

<r/>

两个人的说辞,并不算合理的解释。<r/>

<r/>

面前大汉搓着拳头,“说你马呢,你们手里拿着石子,想干啥,是不是混水摸鱼,搅乱事情。滚他娘的蛋,老子的宅子,不能让你们搅黄了,乡亲们,有王八蛋闹事捣乱,狠狠的打!”<r/>

<r/>

啊……<r/>

<r/>

救命啊……<r/>

<r/>

随着嘶吼声,人群将两人围着,狠狠揍起来。<r/>

<r/>

一直到他们趴在地上,都没有想明白,刚才还是好好的局面,为何突然间便翻转了?<r/>

<r/>

热闹过后,方才还是满眼血色的人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表情转换的没有一点痕迹。<r/>

<r/>

“方大人英明!”<r/>

<r/>

“朝廷英明!”<r/>

<r/>

“陛下英明!”<r/>

<r/>

此前咒骂的声音半点不见,都是赞美,好像他们是来自两个不同的场合一般。<r/>

<r/>

张田余看看现场,也是无奈。<r/>

<r/>

说他们只看见了好处?<r/>

<r/>

那不是应当的么。<r/>

<r/>

说他们前倨后恭,那也是受人蒙蔽。<r/>

<r/>

人群越是在不断的奉承着什么,他心里就越是觉得,方书安说的有道理,尤其是百姓需要提高民智,有自己的主见。<r/>

<r/>

要是那样的话,现在不会被有些人三言两语就左右。<r/>

<r/>

“时机差不多了,将沙盘送出去。”<r/>

<r/>

人群的热度比刚才有所下降,算是平静些。<r/>

<r/>

但是,张田余给他们的惊喜还没有结束,是一个接着一个!<r/>

<r/>

随着人们再度将一些桌子抬出来,分开摆放,人们再度围了上去。今天消息不断,倒是一个比一个精彩。<r/>

<r/>

沙盘摆开,边上还站着人讲解。<r/>

<r/>

“姑娘,这是什么?”<r/>

<r/>

“将来房屋的沙盘,现在能看见的样子,便是将来房子的样式。”讲解沙盘的姑娘都是从此前售卖护肤品的。<r/>

<r/>

一个个都是形象好气质佳的美女,职业性的笑容来讲解房子,个个吐气如兰,南城的灾民们,何曾见识过如此阵仗?<r/>

<r/>

“丫头,你别骗我,那街道横平竖直,还能是咱们的?我看是大户人家的吧。”<r/>

<r/>

“老先生,您看的那些地方,就是一般人家的住所。大户人家的是靠近园子边上的几个街坊,那里绿树更多,园子也多,广场也多,确实好上一个档次。”<r/>

<r/>

听着解说,人们将目光挪向另一侧,老天爷,那是给大户人家住的?那不是王公贵族才有的待遇?<r/>

<r/>

南城的大户人家,也就是一些过小买卖有成的商贩,跟东城的没法比,哪里都是一片一片的大宅。<r/>

<r/>

既然人家说是,别人便仔细观察。现在发现,那些挨着园子的房屋,外边看着美观,但是都不大,也就是一进院子。<r/>

<r/>

“还真是给老百姓准备的啊。”<r/>

<r/>

“娘唉,那真是太好了,几百年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r/>

<r/>

就算是他们没有任何区位的概念,单单看周边的配套,依旧能看出来,半分都不简单。<r/>

<r/>

路边的树木排布,比有钱人住的街坊,差不了多少。<r/>

<r/>

“我说闺女啊,这些真的是给咱们住的?”<r/>

<r/>

“是啊,您放心,咱们家做买卖,向来是有一说一。只要说是给各位的,就一定会配上。”<r/>

<r/>

这话别人说,会被人当成是吹牛皮,张田余他们说的话,大家都表示认可。<r/>

<r/>

不为别的,多年以来,看看方家和张家的商队,什么时候做过不要脸的买卖?<r/>

<r/>

“你们看看,这些人真是不要脸啊。刚才说咱们东家是奸商,适才又说是误会,现在就称赞上了?他们也不脸红?”<r/>

<r/>

老杨看着手下人,鞭子轻轻一甩,“他们一点也不少,东西只要对自己有利,与他们而言,都是好事情,至于脸面,呵呵……”<r/>

<r/>

“老杨,真他娘的让你说准,这不事情就变化了么。”另一个刚才去看热闹的车把式,跑了回来。<r/>

<r/>

“是啊,可用不了两天,还是老杨知道主家。”<r/>

<r/>

“这不是废话,要不然为何老杨是车老大,咱们是小把式啥呢。”<r/>

<r/>

看着他们又要开始恭维,老杨甩甩鞭子,“滚滚滚,就显得你们嘴能耐,赶紧给老子滚去干活去。”<r/>

<r/>

他们在这小闹腾,那边也开始闹腾。<r/>

<r/>

因为沙盘展现出来的环境和设计,远超出他们对房子的理解。<r/>

<r/>

原来,房屋、居住环境、园子和广场,能够很合理的结合在一起,设计成十分宜居的情况!<r/>

<r/>

大明的一般人家,哪里见识过后世的设计方式,虽然说在园林的繁复性上,没有办法和大户人家的园子相提并论。<r/>

<r/>

但是综合利用程度,远不是个人家园林能比较的。<r/>

<r/>

见识过沙盘的情况之后,人们议论纷纷,于是乎,不少人意识到。<r/>

<r/>

这样的房屋,建成之后,一定十分抢手!<r/>

<r/>

虽然他们不少人家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但并非所有人都把鸡蛋放进了一个篮子,也有些人在钱庄有积蓄,或者是在其它地方还有住处,那里也有财产。<r/>

<r/>

“我要再买一套院子,我家有两个儿子!”<r/>

<r/>

“我也要,我们家一儿一女。”<r/>

<r/>

“你女儿捣乱什么,我家三个儿子,再给我两套!”<r/>

<r/>

谁能想到,人们多是奔着维护自己利益而来,现在却变成了抢着要买院子?<r/>

<r/>

现在可是连坑都还没挖呢啊!<r/>

<r/>

方书安这会也来到了现场,他想要看看是怎么样的情况。<r/>

<r/>

恰好,张田余被下边人追问着,是不是要开卖?<r/>

<r/>

“书安,书安。”他像是看见救星一般,大声喊着。<r/>

<r/>

“怎么了这是,火急火燎的。”方书安皱着眉,还以为遇见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r/>

<r/>

“来来来,大好事,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r/>

<r/>

张田余抓着他的袖子,就说明了现在遇到的情况。<r/>

<r/>

院子是不是卖,需要拿个主意。<r/>

<r/>

听闻具体情况,方书安真的想笑啊,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般。<r/>

<r/>

原来按照他的计划,房屋至少要修建到基本完工的时候,才会对外出售。那样的话,对于购买房子之人,才没有风险。<r/>

<r/>

可是啊,看现在的情况,灾民们想要逼迫着他们马上就卖!<r/>

<r/>

这和后世那些不正规的房产市场,就一样样的了。<r/>

<r/>

新世纪,很多地方的房产不规范,按理说应该在封顶以后,拿到预售许可证,才能合法卖房。<r/>

<r/>

但是有些小体量的开发商,就是因为他们财力不够,资金链不充分。<r/>

<r/>

所以很多人刚刚圈地挖好坑,便开始卖房子,等到建好的时候,三四年出去了。<r/>

<r/>

若是能按时修建完,还算是好的。有些人愣是等了十年,仍旧没有进展。<r/>

<r/>

挖好坑开始卖房的,相对还算有良心。有那么一些人,不过是刚刚圈地,甚至还没有任何施工的手段,便开始卖!<r/>

<r/>

拿到首付款之后,再用这些钱去竞拍土地。如此一来,前期收上来的钱便用来买地。而要继续进展,便没有了施工资质金。不过,因为手上有地,便将地皮抵押出去向银行贷款。<r/>

<r/>

修建房屋的资金就有了,等到封顶之后,拿到预售证,便能签订正式的购房合同,银行也就能放按揭款。<r/>

<r/>

房款到位之后,他们再将此前的贷款或者是过桥款以及施工方的工程款还清。<r/>

<r/>

综合运作下来,那些小开发商们,只用极小的资金就能撬动房地产楼盘。<r/>

<r/>

对方书安来说,他并不需要现在就卖出去。<r/>

<r/>

满大明,有一个算一个,有几个商人会比他们商业联盟的现金流更充裕?<r/>

<r/>

可是啊,他们不想,并不代表别人不买。<r/>

<r/>

看意思,是需方逼着他们提前开始售卖啊!<r/>

<r/>

“看意思,不提前卖都不行啊。这样吧,就说三天以后,开始售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坚决不能发生。此次以后,需要户部或者工部立下一条规矩,以后房子没有建好,不能售卖!”<r/>

<r/>

“这是何意?”张田余有些不明白,如果下次还是人们有需求,该怎么办?<r/>

<r/>

“这次是咱们。实力雄厚,没有任何问题,若是换上几个没多少钱的商人,他们拿着沙盘将自己吹的天花滥坠,最后卷钱跑了,该怎么办?”<r/>

<r/>

“哎呀,还真是,那我去想想办法……”<r/>

<r/>

事情只要有开头,便会有人想到要钻空子。华夏历史上,从来不缺聪明人,只不过很多时候,人们聪明才智用的地方不对。有些人,总会被利益牵扯着,不知不觉就会进入一个新的境地。<r/>

<r/>

然后趁着别人没有找到缺陷的情况下,迅速利用各种漏洞或者是机会,大发横财。<r/>

<r/>

方书安要干的,就是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r/>

<r/>

两三天的时间,呼声太高了,人们都在强烈要求房子开卖。<r/>

<r/>

他们一番好意,却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r/>

<r/>

眼看着人们要求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只能开始一批批的售卖。<r/>

<r/>

毫无疑问,第一天刚开张,一百套房源便售罄!<r/>

<r/>

这是合作伙伴们根本都不敢想的情况。<r/>

<r/>

方书安倒是猜到了,但是他也被吓了一跳。<r/>

<r/>

原本打算着至少半年的赚钱周期,现在看来,几天时间,就能把利润全部拿到手!<r/>

<r/>

思来想去,他将自己的担忧和林月华以及张田余分享,两个人同意他的观点。<r/>

<r/>

房屋先压一压,慢慢的卖。<r/>

<r/>

最起码要留一些,等着完工以后再卖。<r/>

<r/>

如果现在都卖出去,难保合作伙伴们觉得钱太好赚,而不好好盖房子。<r/>

<r/>

所以呀,几千套房屋,都是压着,一点点往外卖。<r/>

<r/>

到了后边,排号,摇号的手段都用上了!<r/>

<r/>

谁能想到,未来发展数十年才用上的手段,短短几天都用了个遍。<r/>

<r/>

没有卖之前,人们在闹,都说方书安捂着不卖。<r/>

<r/>

现在开始卖之后,人们闹得更厉害!<r/>

<r/>

说是他们房子盖得太少,卖的太少,应该敞开了卖,满足需求。<r/>

<r/>

娘的,谁能想到,不过是阴差阳错撞上的第一个房产项目,竟然能火成这般?<r/>

<r/>

刘大康和刘青联袂而来,一方面是将他们调查的情况上报,另一方面是说他们遇到的新情况。<r/>

<r/>

“书安,我们听到一个新事情,你们想不到。”<r/>

<r/>

两人苦笑着,说一件极为稀罕的事情,“有些人啊,买不到那些公开卖的房子,便想了一个办法。他们从灾民手里购买名额,将有些没钱买院子人的名额买下来,用他们的去买!”<r/>

<r/>

林月华很是吃惊,“竟然有人如此做?太不像话了,我们应当禁止!”<r/>

<r/>

方书安拦住她,“夫人啊,开始的时候没有限定,现在说禁止,你让那些已经达成协议的人怎么办?他们想着占便宜是么,那就说清楚。凡是占用别人名额的,到时候交房时候,需要交纳一笔更名费。费用你们合计一个合适的数字。想要占便宜,哪有那么容易。”<r/>

<r/>

灾民购买的价格本来就合适,并且还有工时折合的费用,下来就更加合适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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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方书安不打算让别人赚走这些差价,想买名额是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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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交了更名费就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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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交的话,名字只能是灾民的,看看那些购买名额之人怎么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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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8 扭捏的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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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桢匆匆忙忙的进了家门,迈步就往里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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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还以为是什么人闯进来,看清是自家少爷后,很是纳闷,许久没见过他如此这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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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几年前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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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语几句后,门房回去了,自家少爷的事情,非是他所能掺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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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王谦和张甲徽的表情都不乐观。前几天的翻转,他们也听说了。眼看着能重创他们,却形势突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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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方书安和张田宇能力强大如此,眼看着必死的局面都能翻转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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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此子能力强悍,想不到竟至于斯!”张甲徽叹口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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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说不是,若非敌我分明,我都想去买一个作为别院,修建的是真好啊。虽然规模极小,确实五脏俱全,条理分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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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是对头,却能够给对方客观的评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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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看出,虽然他认不清形势,但是认知并没有问题。是对手,是个难缠的对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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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敌人来势凶猛,强横无匹,就怕是知道动脑子,又能认识彼此优缺点的人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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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子不是对手,就好了。”他又感叹一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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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啊,他们爷孙要给张居正平反。咱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其站到一起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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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甲徽也是有些遗憾,这样一个人,终究只能成为敌人,能不让人难受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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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兄弟二人就别再遗憾了好么,咱们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办?”王之桢在一边酸乎乎的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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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兔崽子,知道个什么?但凡是你有他一半的水准,咱们也不必如此被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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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莫名其妙的发火,让王之桢很是难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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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如方书安这件事,不需要他父亲提醒,自己清楚的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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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半分能追赶上他的希望,王谦也不会如此难受。没有一点追赶的可能,便只有羡慕嫉妒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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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不能将怒气转移到儿子身上啊。天下之大,青年俊杰数不胜数,没有一个能追上方书安。要我说,他根本就不是人,最起码不是这个世上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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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搅蛮缠,你又在乱说什么。不是人,不是人是什么,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以后少说没用的,去打听打听,咱们的消息有没有被泄露出去。”王谦怒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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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老子要发脾气,王之桢赶紧软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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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方书安引起的火,他要是再说,没准会引火烧身,烧到自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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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咱们出去散布消息的时候,就是借着范家的名头。除非动用大刑,否则不可能泄露。我打听过,最关键那两人仅仅是被打了一顿,并没有抓捕。因此,他们肯定不会泄露秘密,反而因为对方书安等人仇恨,会更加记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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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那你办事也还算利索。行了,既然他们没有泄露,咱们暂时先不出声。此时,房屋带来的声名,让他们几乎被神话。反正后边还有平反的事情,还有修建三大殿,再不济还有立储,每一件事,都是机会,不比纠结于一城一地的得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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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甲徽对王之桢的表现还算满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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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方书安没有横空出世以前,王之桢也算是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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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识做事也算是上乘,在世家当中算是比较优秀的那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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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货比货得扔,方书安出现以后,王之桢那点才华,半分也没法拿出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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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范家和王家那里怎么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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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底是收了人家的钱财,事情没办成,有些说不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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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皮货卖出去的财物,一个大子不差的送回去。他们只要是敢接,以后再也不要与之来往。他们想要的盐,自己去想办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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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说的坚决,嘴里带着不同质疑的态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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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样不好吧。虽然他们过问,咱们也不能做的如此决绝吧。此番虽然没帮成,以后要走些皮货,还是要找他们。”张甲徽劝说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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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就看看他们的觉悟了,若是做的漂亮,以后该合作还是合作,要是不像话,那就老老实实自己玩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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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一直打心眼里看不起范仁宽等人,都是挣钱,那些人是跟蛮夷合作,甚至是出卖大明的情报给女真人,什么玩意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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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们给的皮货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王谦和张家根本就不会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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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想他们不会那么蠢,大哥消消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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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甲徽知道,王谦与其说是跟范仁宽等人生气,不如说是跟方书安生气,毕竟是方书安引起的局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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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没有任何作用,还是看下一步吧,方书安盖房子的法子,要好好学学,将来,我们或许也有机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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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经过考虑,说出这样一番话,张甲徽和王之桢的眼同时亮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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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过敌人怕什么,走他的路,跟着他发财也是办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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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甚至有可能,会在弯道超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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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家出手,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要转移目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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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放弃了在灾民重建房屋的纠缠,是必然的结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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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招拿出来,人家分分钟化解,并且还造成了房屋出售的火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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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谁也顶不住,本来是要做对,却逼出来对方的潜力,哪有这样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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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乱的一方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便只有放弃的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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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方书安他们,正在沉浸在下一步的计划当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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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产这样的事情,只要开始,便停不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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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火灾改造的功夫,将房产的概念推广开,他们便要抓紧时间,趁着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进入到专业房地产开发的过程当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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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占据先行者位置,设置各种门槛,等到其他玩家进入的时候,已经落后不止一步两步,除非有跨越时代的方案,否则无法完成超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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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书安四五百年的经验面前,别人想要赢,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争夺谁是老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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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还是要等到此处完工,才能开始下一个项目。”张田余十分无奈,收起手里的炭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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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和方书安争执了半天,以为会对局面有什么改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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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论到最后发现,方书安是对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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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让人无奈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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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项目,只有在受灾房屋完成之后,才有可能展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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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限制的原因来自于方方面面水泥和钢筋,甚至石灰和石子的产能,都要全力供应,要不然,没办法在入冷前完成目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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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更为关键的是人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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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瓦片产能受限制,要分出很多人去瓦片工坊做工,加大瓦片的产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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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等人并不想在瓦片这样低附加值的商品上浪费时间布局,所以就派出去人手,去给能大量生产瓦片的人家帮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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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的是能合格提供的瓦片,而不是去接管瓦片行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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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的人手,一边要分配给瓦片,一边要非给烧砖的窑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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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都要帮忙修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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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看着人挺多,但其实用上的并没有多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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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过后,如果没有大量人手补充进来的情况下,要按时完成很困难,更不要说是同时开展新项目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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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们纠结的时候,门子来报,熊廷弼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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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来家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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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肯定要去陪着的,“爷爷在哪里,我这就过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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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老爷不在,但是熊大人说了,见您也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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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子的话,更加让两人诧异,熊大来家里不找老方,找他做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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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先让二夫人去照顾下,我这就过去。”方书安这衣衫不整的在和张田余讨论事情,穿的十分随意,要是这身衣服去见老丈人,那指定不能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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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换好衣服过去的时候,熊芷晴在抱着两个孩子,陪着父亲聊的很愉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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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这是熊大第二次看见一对外孙女,对俩小丫头那叫一个爱不释手。他抱抱这个,再抱抱那个,简直笑成了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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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想不到,杀伐果断,习惯黑脸的熊大,对儿孙也是别样溺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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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丈大人,让您久等了。”方书安谄媚的笑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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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婿啊,来坐,我有事与你商讨。”熊大笑呵呵的回应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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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的态度,让方书安很不习惯,他极少见到熊大如此做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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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的就提高警惕,要是老丈人没有点别的想法,打死他都不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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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么,熊大也是浸淫多年的老江湖,不会轻易的显出自己的目的。于是乎一家人在山南海北的说了很多,话题不知道从哪到了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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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尬聊了半天,还是要转向目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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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婿,听闻你们最近的房屋改造很是热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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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还是转到房屋改造的话题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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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夫问问你,你们修建的房子,可有卖不出去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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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不出去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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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安差点没翻过味来,熊大他这是何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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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芷晴在一旁补充道,“唉,父亲也是害怕你发愁,如果有些卖不出去的,父亲也能帮忙想办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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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父莫若女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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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一唱一和,方书安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熊廷弼的意思,说什么还有房屋没卖出去,摆明就是问还有没有剩余的房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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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老丈人有些话不能明着问,换一种说话的方式,更加委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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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房屋倒是……还留着一些,敢问您是有需求么?那小子送您两套就是。”虽然不知道老丈人为何要房子,但是方书安还是知趣的赶紧送上去,先舔一波再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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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套院子又没几个钱,若是能讨老丈人欢欣,那自然是极好的。换做平常,送个千两银子,说不定还要换一张难看的表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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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啊,熊廷弼发现,他这女婿显然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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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熊大脸红的赶紧摆着手,似乎在表示自己清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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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想哪里去了,我也不缺两个小院子。那是有属下来求,他们还没有在京城购置房产,听闻你那里不贵,这才动了心思。但是听闻需要买上很费劲,知道老夫与你的关系,便来求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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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老丈人的手下求帮忙,那肯定也要帮啊,帮他们的忙,就是给老丈人长脸啊。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干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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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他们几个合伙人手下,都有几套机动的院子,就是留着在这样的时候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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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房屋咱们手里有,只要您发话,是送还是半价卖,都可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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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旗帜鲜明的表明了立场,不嫌弃没有别的说法,就直接送,若是有别的说法,那就半价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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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话不能这么说,那是你们吃饭的买卖。老夫不能让你白送,也不需要打折,正常市场价卖给他们即可。我那些属下,不是爱占便宜之人,若是对他们太市井,会折了他们的心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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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岳丈,按您说的意思去办就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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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这个人情,他是给定了,下次再给自己甩脸子,也好有点心里负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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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的目的达到,也就没有在府上多待,再和两个外孙女玩一会儿,便起身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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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现在他还没有完全确定下一步的官职,也幸好他不是个纯粹的武官。要不然,哪怕是亲家的身份,现在来方家,明天也会被御史们奏一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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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走了,方书安继续回到后院,跟他们讨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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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安,既然没办法,就按照你说的进行吧。”张田余无奈的摇摇头,看来想抄近路还真是没有机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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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见另一张图纸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他们学院里的大阶梯教室,基本完成最主要的工程,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r/>

<r/>

那样的话,他们或许可以试一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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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爷爷就和他说过,陛下想召见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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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时机就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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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陷入沉思,后来更是不经意间露出傻乎乎的笑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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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田余和林月华相视一笑,方书安如此表情,说明有戏,意味着他们有了解决办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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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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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老方听,方从哲便答应了他的话,第二日便去安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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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有过两天,便有旨意泰昌单独召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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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是别人,恐怕要高兴的睡不着觉。那可是当今圣上召见,早就激动的不能自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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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于他来说,并没有多么兴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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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9 能力不能力无所谓

方书安为人风趣,说话俏皮,便是泰昌面前也不拘谨,身为皇帝,他很久以前就发现,这小子缺乏对皇权最起码的敬畏。

举手投足,与他人有很大不同。

虽有时故作姿态,但眼神里却无丝毫变化,并非是从内心生出的崇敬,眼睛骗不了人。

如此作为,令泰昌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时间久了,也就释怀。

高人之所以是高人,总是有些不同的地方,昔年李太白敢在唐明皇面前,让高力士给他脱鞋。

方书安的才能,比之高到不知何处,虽然有些膈应,却还不到李太白的级别。

两相比较,方也算是低调的多了。

所以啊,即便是君臣私下相处时,方书安敢说很多人不敢说的话,也从不说假话,这是他的价值所在。

也就是这样的性格,才让泰昌了解许多人间疾苦,世间百态。

所以啊,终归不过是个贴心的小子罢了!

得出这个结论,他就不再纠结。

泰昌闲时有时会去东苑骑马,他身体不算好,但按照方书安的指导锻炼后,康健了许多。

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利用徐光启给他的那个单车,后来知道是方书安的主意,也就让他多提供点方法。

没有人喜欢病恹恹的自己,尤其是发现,方书安提供的方法,确实能明显提升房事能力以后,他就更加愿意抽出时间来坚持。

房事不房事的无所谓,只要是喜欢运动的感觉!

而对于骑马,也是得于其他运动的原因。

骑马虽有一定危险性,但是天大地大,有时出行,还是靠骑马,那时候,总不能只是在太监牵着马的情况下遛弯。

身为男人,技术要有!

因此,骑马这种运动也就愿意去接触,作为大明皇帝,如何没有想过像成祖爷一样驰骋疆场。

只是,成祖的光辉事迹,是建立在他特殊的情况下。看看后来者武宗皇帝,被臣子们黑的也是厉害。

因此,纵马疆场的事情,也就想想罢了。

君臣对答着,泰昌看看天空,慨叹着,“天气好极,正是出游好时节。只是这内宫深墙,出宫门就免了,随我去走走。”

明内廷比后来大上很多,景山,东西苑,大上一圈不止。

但是么,也不能说在宫廷上花费比清代更多。

虽然皇宫修建的大,但没有各种造园子的消费……

方书安落后两步,有意识的和皇帝保持距离。

虽然说他对皇权没有神化的敬畏心理,但是毕竟天老大人家老二,还是要有应有的态度。

只不过,皇宫有啥好看的,就是那些建筑,泰昌也是走的无聊,说着,“走,陪着朕去骑马。”

方书安知道,这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骑马不过是借口而已,至少能让身边大多数耳朵听不见他们说内容。

“谨遵陛下旨意。”方书安应诺到。

于是,很多太监熟悉的画面出现了,泰昌在东苑骑马,牵马的却不是太监,而是方书安。

到底是陪着皇帝骑马,与他之前和朱由校出去,有很大不同。

没有跑上几圈,主要是没有多快的速度,都是遛马。

溜上几圈,速度慢下来,基本上就是马散步,两人正顺着马场遛弯,泰昌总算开口道,“说吧,你个机灵鬼,又想如何诓朕。”

方书安谄媚道,“小臣怎敢诓骗您,只是说一些想法,还是一些有利我大明有利于百姓的想法。”

“少弯弯绕了,你最近的动静很大,现在来找朕,怎么可能无事。看机会给你了,抓紧时间快点说。”

泰昌都这么说话了,方书安也不墨迹,迅疾将心理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大明西北和西南边军苦寒,小臣想招这些地方的军户训练成为专业施工队,以后水泥产量只会越来越多,盖房筑城需要人啊,原本想着将此次灾民转为专业的工匠。

但是我们调查过后发现,他们大部分都是有自己的职业在身,有自己吃饭的本事。所以说啊,能够否成功,还很难说。”

“让你爷爷方阁老去协调就是,有什么为难的?军户们的日子,朕是知道的。立国两百余年,军户的人口增加,土地却不曾增加,他们的生活,想想便知道很差。”

泰昌是务实的皇帝,存在的问题他也了解过。

军户经过两百年的发展,需要改革。

“陛下,您说的是,可是……可兵部和地方的将军们不同意。”

方从哲思来想去,还是让方书安来试探一下泰昌口风,毕竟如果皇帝同意,兵部和地方反对也没用。

泰昌沉吟片刻,想透其中关节,这件事兵部没有理由反对,边军将领吃空饷历来都是兵部头疼的事,至于地方将领们反对就很正常,动了谁嘴里的肉谁也不乐意。

算起来,都是地方顽疾,换成过去,想要插手还没机会,现在好了,刚好趁着此事,好机会整顿边军,也不是不可。

想通关节,泰昌笑道,“你啊你,少给朕成这幅鬼样子,不单单是为这件事吧,朕不信阁老没有办法解决此事,说吧。”

方书安嘿嘿笑道,“就知道瞒不过您,小臣思虑良久,如果三大殿的柱子不用金丝楠木,而是水泥浇筑,不知陛下能不能接受?如此,三大殿的费用会大减……”

眼看着泰昌变成锅底黑的脸,方书安声音越来越小。

皇宫殿宇的建筑规制绵延了千百年,到自己这就没了?

泰昌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等回过神来,方书安早像兔子一样跑了,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大殿是大明心中永远的痛啊,他清楚的很,一次次火烧,一次次修建,耗费不知凡几。

若是按照工部的预算,高达七八百万两白银,那是干什么?

即便是近几年岁入大增,可是要拿出一年的收入去修三大殿,他是难以下定决心。

换成水泥柱子,能比金丝楠木更加高大宏伟么?

泰昌并没有直接否定,他心里其实还是实用为主,金丝楠木的房子是好东西,可是,钱财也花的厉害。

该如何是好?

……

……

英国公府上,此时没有任何特殊情况,风平浪静,好像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一样。

实际上,并非如此。

国公府只是表面上的平静,背地里也算是暗流涌动。

此时府里的一个小会客厅,门口没有个支应的人,在外边三十步,站着一圈守卫,没有半个死角。就是耗子来了,都不可能进去。

“国公爷,当初说的好好的,结果你们没有完成计划,便由我们来接手。算起来,你们至少浪费三次机会了吧。怎么的,这些我们要动手,为何你们又在背后下手?”

说话之人很是傲慢,站在张惟贤面前。只不过,他并没有全部露脸,而是将其藏在宽大的袍服下边,袍服是少见背后带着巨大的半身斗篷,翻上来便能遮住自己。

不过,仅仅凭借露出来的部分,也能确认他的身份。

如果方书安在场的话,他便会发现,此人不是一般人,正是他在南直隶遇见之人。

“怎么,我们执行计划之时,不仅仅贵使也在布置任务。如果当时双方通气,自然不会有误会!”

“误会,此次的误会可是大了。你的手下为了不泄露机密,才放火烧屋。想要毁尸灭迹的心情,倒是能理解。可惜啊,他们太傻,竟不知,南城干燥的厉害,一把火烧掉大片白地。要不是他们的手段,方书安和张田余他们,这次可是没有占便宜的机会!”

“天意如此啊,若是我知道,你们要对方书安下手,一时半会儿不能动他,也不会在他身上用那些小计俩。现在倒好,损兵折将不说,还给方书安创造恁大机会!”

张惟贤也没未曾想到,当时他们要在背后制造谣言,给方书安来些压力,最好是能影响到她。

谁知道,那些办事之人一点也不靠谱,造成的效果几乎是让明眼人随便就能看清。

但是,他们的计划,真的有可能会影响到方书安的名声,那样的话,上次在南直隶蓝家好不容易拿住方书安的把柄,便会做空。

他们在没有到达实施计划的时候,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这个内应。

尤其是,破坏方书安名声之人,还是没有完全断绝合作关系的张惟贤。

于是乎,双方下边人,便在针对方书安名声的事情上,展开了一次攻守,甚至于最后发展到拼杀。

结果就是,双方死伤不少,张惟贤手下之人,为了要毁尸灭迹,便放一把火!

可惜啊,那些人没有好好接受过安全教育,若是他们参加过学院的安全培训,便会知道,在南城那样的情况下,一点火星都不应该见到。

火势凶猛,他们还洒了油,转眼之间就烧的铺天盖地,也是南城火灾的直接来源。

张惟贤,原本的计划是削弱方书安和张田余等人,最后却阴差阳错,帮助他们实力更上一层!

可惜啊,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现在他们想后悔,也没有办法。

“贵使准备何时动手,说不得我们还能配合。”张惟贤为了缓和尴尬的局面,随便找了个话题。

“英国公,有再一再二再三,没有再四啊。这里浪费过三次机会,不会有第四次,下次,还是看我们的吧。”

“哼哼,没有我手下人协助你,我倒要看看,你们去何处找军队帮忙!”

“军队……国公爷,我想问一句,您手底下,还有多少能指挥的军队呢?”

张惟贤听到这话,瞬间惊了,他的表情,似乎要将面前人吃掉一样。

不过,或许是忌惮于其实力,又或许是有其他原因,最后,他只是涨红脸,使劲捏着拳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国公爷,事情非是我们所做,您的风光是被谁剥夺的,想必一清二楚。”

张惟贤当然知道,拿走他带兵权力之人,看上去是刘綎,实际上是泰昌皇帝。

或许是泰昌早就看出来张惟贤是个嘴上把式,中看不中用,也或许是单纯的为了摆着三方人马在京城,有了什么动静能马上派上用场。

不管泰昌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反正作用是起到了。

他将三支不同来源的军队汇集在京城附近,极好的解决了政权过渡。

福王的计划败露,英国公的兵权也被架空。

不过,张惟贤自然不会将原因归咎于自己,在他认知里,还是泰昌偏信别人,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他张家世代英国公,竟然得不到皇帝的重用。

刘綎是有些战绩不假,但是他的忠心,又怎么你能和世代为英国公的张家人相提并论?

“天真,你们以为,世袭的英国公,仅仅是手上这点兵力么,未免太小瞧大明的世家!”

张惟贤也不知道和何处来的自信,面对眼前人,突然有种不明原因的强横。

“国公爷,您别忘了,若是我们祖上不被卸磨杀驴,现在的位置,恐怕比您家里要高得多吧。那些东西,我们也有所耳闻。您说的不错,世家的价值,就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啊,当别人都意识到你是麻烦的时候,试问还有谁敢上来?若非如此,当年的蓝家,怎么可能让人眼睁睁的干掉?”

……

张惟贤想反驳来着,但是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们家累世国公不假,但是眼前人也不简单,虽然他不是蓝家直系,但是能成为核心成员,便代表着身份特殊。

能在东厂锦衣卫等等机构的围追堵截下,在暗处发展两百余年。并且实力没有多少衰减,说起来,要比他强上不少……

“国公不必着急,到时候上边有了想法,定然会通知您。毕竟,您和福王不一样,他是胆小鬼,您可是什么都敢干。”

说完,他哈哈大笑,转身走了。

即便是一语双关,张惟贤冷哼一声,却是古井不波。

要说沦落到现在的情况,还真的只能怪他自己。

如果当初他逼得福王再紧一些,或许现在完全就是两个局面。

谁能想到,朱常洛那么坚强。在万历几十年不看好的情况下,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来!

并且,最终拿到皇位。

当时人们可都是人为,朱常洛被拿下,是早晚的事情……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当初的目的,不过是要加强勋贵世家的权利,能跟那些文官们斗上一斗。

谁知今日,竟成如此局面?



560 简单粗暴如方书安

在官场,方从哲的名字当然是如雷贯耳,但在民间,方书安则更有名。

大明百姓经常将方书安与晋时屠龙的周处和三国吕蒙相提并论,来教导儿孙。

若是一个人,打小就聪明,长大之后更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那没有太多的传奇色彩。

像是方书安这样的逆转人生,才来的畅快。

原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大成就的那种,却在忽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展现出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智慧。

不管他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管他是如何做到,反正人家现在是真的厉害。

不管三七二十一,吹一波就是了。

在树立榜样的事情上,吃瓜群众能做的刚好。

所以嘛,方书安也就从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败家的玩意儿,成了后学努力的典型。

方书安初听这个传言,还洋洋自得了一阵子。

谁不想自己成为传奇呢?

可是啊,事情并非像是他想的那样发展,在流传过程中,甚至于开始变味。

说好的是典型,那就说好的地方便是,怎么的,还要挖掘人的短处呢?

比如,不知道是羡慕嫉妒,还是故意混淆视听,有人就将他以前的生活散布出来,若是老老实实的说也就罢了,偏生还要添油加醋。

关于青楼的段子在纨绔里流传更广,什么与名妓郑云儿大战三日,尤好胡姬云云。

说的话,正经的说也就是了,不要戏太多。

关键是很多人将细节描绘的跟亲眼所见一样。

方书安就纳闷了,难道他办事的时候,这些人在床底下偷听呢?

细节也就细节,他也不说什么。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他小!

小就算了,还快!

娘的,那不能忍,说不小,你知道啊,难道你看见过?

怎么的,要不脱掉裤子看看?

甚至于有人说,他如此不进女色,就是因为当年亏了阳气,所以一直缓不过来,就没有了曾经的锐气。

要不然,流连青楼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为何要要天天的努力工作?

并且,人们说的还有理有据!

因为自从林月华进门以后,一直没有身孕,你说说,如此一传言,人们想不信都很难。

毕竟,事实如此,没有身孕的事情,做不得假。

有次被一纨绔当众问起详情,脸上挂不住的方书懒得搭理他们,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传言日盛。

在别人眼里越是不敢面对,便越是说明有情况。

方书安的行为,正好让造谣之人不断添油加醋。

为此,人群转换目标,既然方书安不想说,那就换另外一个人。

有好事者去问郑云儿,各种问题言无不尽。

什么,方书安是不是真的小,还有他是不是真的快,亦或者是否能力差劲。

总之是问题没有一个想着他好的。

想想,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一个人希望,别人全方位的超越自己。

方书安强,很强,不管在做生意,或者是处理其他事情上,都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能力。

人嘛,在这件事上拼不过你,便要在另外一些事情上找补回来。

尤其是,男人雄风,那可是决定一个男人的根本啊。

若是在此事上能将方书安压下去,也能极大的找回场子。

他方书安牛又怎么样,房事不行,还是完蛋!

郑云儿也是有想法之人,此事不管真相如何,不能说破。只要一天没有真相,人们便会趋之若鹜,更加好奇。

如果说不好,那是跟方书安做对。如果说好,又会得罪不少纨绔。

所以啊,此事不如什么都不说,留着悬念让人们去猜测。

正是她的深思熟虑之下,碰见有人问询,每每都是笑而不答,结果就是艳名大涨,生意极为红火。

不过呢,说到底,此事都是在消费方书安的名声。虽然她不是故意的,却逃不开事实。

纨绔们吃瓜吃的高兴,都拿方书安的事情找乐子,但是当事人可就不愿意了。

尤其是涉及到没有娃的问题,更是激怒了林月华。

林大老板将整座青楼都盘下来,把郑云儿当街吊了半日。随即解散青楼,改为救济孤儿的慈善堂。

换做是别人,郑云儿也不会受恁大委屈。

但是,谁让她装疯卖傻,用方书安的事情来变相的吸收人气呢。

林月华本身就为没有孩子的事情发愁,又有人在这件事上占便宜,她当然受不了。

她的一番作为,引起孑然相反的两种反应。

有些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林月华虽然有钱,但是也不能以势压人!

当然,她也不乏支持者,青楼是个什么地方,踏实挣钱就是,却想要就着方书安的名头拉客,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么,在支持的人当中,有几个重量级人物,比如说,连向来低调的大长公主都公开称赞。

大长公主是何等身份,一般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关心。现在倒好,她老人家都直接发话了,别人谁敢站到最里面?

于是乎,扬言要为郑云儿讨公道的纨绔们瞬间哑了火。

他们可是知道大长公主的为人,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请得到她站台。

林月华也没有这等脸面,现在老人家主动站出来,其他人要是再跳脚,纯粹就是自己作死了。

不过么,世上总有些人,头硬如铁,比如说御史等。

有御史弹劾方书安,纵妻伤人,有伤风化!

此事在朝堂上还是引起一些讨论,老方因为涉及到自己孙子,选择回避。

徐光启和李汝华等人主持,不过么,他们一直认为,此事不应该拿到政事堂来讨论,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朝廷上议论,实在不像话。

最后,他们还是将之发回给顺天府,让顺天府过问一番。

毕竟此事没有苦主,当事人躲都还来不及,她们可不想出来招惹林月华。

要是方书安或者其他男人,都还好一些,毕竟男女之间,有些事情好商量。

但是啊,林月华可就不一样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最容易起纠纷和纷争。

顺天府接到这烫手的事情,眼见实在甩不掉,便像模像样的传唤当事人。

事情总是拖着不是办法,不管是御史和看热闹的纨绔那边,还是大长公主那里,都等着看事情的进展。

有些人是纯粹的不怕事大,有些则是看看,涉及到阁老家的事情,究竟会如何处置。

其实,顺天府也很为难。

此事是个焦点不假,但是在他们面前,却是进退两难之事。

你说好公平公正的从严处理,那样对方书安不公平,本来就不是一个刑事案件,甚至于连民事案件都算不上。

民事案件好歹有苦主,此处,人家苦主还没有说话,一切不过是御史们闹出来的事情。

你说从轻处理,那更有问题了。肯定会有人起哄,说是顺天府是迫于阁老的压力,从轻发落,官官相护之类的话,肯定都会出来!

所以啊,顺天府十分为难,左思右想也想不清楚,究竟该怎么去处理。

不过,事到临头的时候,他们做的规划都没有使用上,因为,意想不到的变化还是发生了!

过堂当天,顺天府门口是人满为患。

一方面,是京城最有传奇色彩的佳公子。

只是,那并非是最为主要的原因。

更受人关注的是另一方面,也就是御史口中的受害者,也就是青楼的女子们。

这些,才是那些围观群众最为关注的地方。

“堂下可是方书安!”顺天府拍拍惊堂木,算是正式开始。

“正是下官。”方书安拱拱手,算是回应。

他有功名在身,原本就不用和普通人一样跪拜。

而且他有官职在身,还不是一般的小官,理论上应该有座位。不过么,方书安为了不让围观之人有更多的说法,便选择放弃座位,站着问话。

郑云儿等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她们整整齐齐的跪了好几排。

虽然现在身上没有多么厚重的脂粉,但是因为没有收押,所以还都是风姿绰约。

就这一点,便让围观群众们高兴的不得了!

总算是不枉他们跑过来,围观热闹。

“哎呀呀,你看看,那个就是郑云儿,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是不是没白来。”一个人兴奋的说着。

另一个人仔细看着,回应道,“还真他娘的好看,难怪人家艳名远播,就这长相,难怪人们喜欢!”

“唉,我说啊,你们别只盯着那几个看啊,地上跪着的另外的也都不错,虽然她们不是花魁,也是一等的姐儿吧。”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别闹了,一等姐儿谁还在这么个不知名的地方,人家在别处,挣得多上许多。”

“我滴个乖乖,难怪都说青楼是销金窟,你看看这一个个长的俊俏模样,那能少的了!作孽啊作孽,多好看的姑娘,嫁个好人家多好啊。”

听着在四周传来的声音,方书安也只有叹气。

看来,自古以来,男人们的爱好都差不错。

一般都是劝良家下水,劝妓女从良。

从古到今,不外如是。

他摇摇头,看看上边,顺天府还在翻阅卷宗,尚未看到几个郑云儿他们吧,没有开始点名核对。

边上人们的议论,就不曾停止过。

“你还别说啊,要不是此事,打死咱们,都没机会啊。”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他们,咱们怎么有机会在这里看见姐儿们的样子,做梦去吧。”

“你说的也是啊,那是真的难得,快闪开,让我再看几眼。”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挤。反正吧,整个事情从严肃的过堂,渐渐的换了性质。

“肃静!”

顺天府总算是又要点验人名。

“堂下可是……”

随着一声声点名,总算是能正常进行,叽叽喳喳的人群也安静下来。

看美女是事情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八卦事情的进展。

“此事,方书安,可有什么话说?”

通报完性命,看完卷宗之后,习惯先问一遍双方,问到方书安的时候,人们瞬间安静下来,他们都想听听,他要怎么说。

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此事啊,倒也简单,大人请允许我办件小事情,不会耽误时间。”

说着,他掏出一沓纸张。“大人,让我家下人带上来些东西。”

此事又不是案件,没有那么严肃,顺天府点点头,下人便送上来一个铁盆。

方书安展开到说着,“这些是她们的卖身契,诸位请看。”

他将那些卖身契在人前晃晃,大家都扫了一眼,没有问题。

“此物没有问题吧。”

方书安将那些在郑云儿等人面前闪过之后,说到。

“没有问题。”

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没有问题就好。”说完,他取出火折子,将卖身契直接点着了。

没人能想到,他有此一手,人们都傻掉了。

至于郑云儿等人,呆在当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顺天府皱着眉问道,“方书安,你这是何意!”

“大人,没有什么意思,他们现在自由了。”

自由了!

将卖身契烧掉,自然意味着卖身合约终止,他们现在是自由人!

“等等,还不算完。”方书安微笑着继续说着,同时从怀里取出来一叠东西。

“还有!”

人们惊了,这又是要打算干什么。

“此乃张家银庄的票据,天下任何一家张家银庄或者店铺都能兑现。现在么,一人一张,就当是路费了。”

他笑眯眯的展示一边,将那些路费发下去。

“五百两!”

有个姿色并不算出色的姐儿喊了一句,极为兴奋。

或许花魁们有过一次收获五百两的经历,她们可是没有的。

不过,五百两的路费,也不算少,她们拿着,何处不能去?

关键的是,赎身的费用才是大头,方书安直接给烧掉,她们存下的银子,便都是自己的资产,不需要花钱去赎身了。

谁也没想到,方书安会如此处理。

其实他们想一想,这样是必然,也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本来就不是刑事案件,也不是民事问题。归根到底不过是一次商业收购,涉及到郑云儿,也就算是惩罚。

一时间,此事竟传为美谈。

而等着看热闹的东林党掉了一地下巴,要知道,长夜宫可是个日进斗金的销金窟,堪称京城第一青楼,背后主人一直极为神秘,坊间传闻林月华盘下长夜宫花了超过十万两白银,也有人说二十万!

至于到底是多少,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之事了。

扔这么多银子,就为了置气,饶是东林党不少都是家资颇丰,也没见过这么扔钱,林家家底之厚,让人好奇。



561 巨大的造价差

学院的新阶梯教室,是京城现在最大的单体建筑之一。

里边为了能保证坐下上千人,并且不影响学生的观看角度,采用了全新的设计方式,没有用到一根立柱!

后世,类似的设计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几千人的宴会厅,随便就没有一根立柱,而且还是多层建筑,不只一层。

在大明来说,多层难度很大,不过解决无立柱单层,相对需要克服的困难小点。

即便如此,在工部建造师眼里,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千百年来,没有柱子,如何做到支撑?

但是,方书安等人做的,自然是惊掉下巴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们做到了,并且事实摆在眼前。

泰昌并不甘心放弃金丝楠木的形式,但是,省钱两个字,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

大明有钱不假,可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将钱财都花在修建三大殿之上。脸面重要,百姓吃饱肚子同样重要。

何况,金丝楠木为主体的木制结构建筑,存在着先天缺陷,不耐水火,容易虫蛀腐蚀,已经先后被烧掉两次。

虽然有时候说是天灾,泰昌却不止听到一个声音提起过,或许那些火灾,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要在重建当中牟利。

对此类说法,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三大殿建设的计划,每次不知道要间隔多少年。等到下次修建的时候,最开始放火那些人,说不定已经黄土埋了,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这几日,三大殿的选择,如芒刺在背,让他十分纠结。

除了涉及到他自己以外,还有万历的因素在其中。

毕竟万历对自己的定位不低,当年嘉靖能修建完成,他自我感觉不差,也想要完成同样的事情。

可惜啊,时间不等人,钱财不等人,最终是抱憾离去。

万历皇帝虽然对他一般,但最后能将大位给自己,还是舐犊情深。

泰昌如此上心三大殿,固然考虑到那是大明的脸面。

可是,真要是跟务实比起来,泰昌宁愿用几百万量去干别的,在修筑大殿之外创造出巨大的价值。

当年隆庆朝,并不和万历皇帝一样好大喜功,办了不少实事,本质上,泰昌更像他爷爷。

另一个关键因素,也就是万历心心念念。

当年,在万历最为光辉的时候,三大殿倒在火灾当中。所以啊,他就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修好。

可惜,失去张居正这个开源节流的理财能人之后,大明的国库再也没有能恢复,六百万两存银巅峰状态一去不返。

想到此处,他看看手边内阁递上来的条陈,那是对于张居正平反的看法。

虽然有些许阻力,但是问题不大。

最大的担忧,就是要给张居正孙子荫封的事情,能不能成功,还很难说。

一边是官员反对,另一边是他的而后人会不会拒绝。

此事,现在谁都说不准。

“王安,如你是张居正孙子,现在荫封你,会不会接受?”

王安听闻,心里一凛,陛下这是要做决定的时候了。

“朝廷有赏赐,那是为人臣子的荣幸,自然是要感恩戴德。“王安恭恭敬敬的回答。

泰昌愣了片刻,随即摆摆手,“那是你的想法,张居正家人,和一般人不同,他们极有可能,不会接受。“

“那样做,不识抬举啊。”王安和张家后人素不相识,不可能与之站队,他效忠的目标只有泰昌,余者,不是操心的对象。

“他们家也是受过委屈之人啊……”泰昌叹息一声,拿起折子,旋即又放下。

看的出来,他的内心是真的纠结。

皇帝也就是皇帝,不会在一件事情上一直纠结下去。“罢了,左右是先帝对不起他们,即便是拂了朕的面子,又如何。”

最后,他终于做出决定,“批红,让内阁去执行。”

“可是,陛下……”王安话没有说完,便被泰昌伸手制止,“朕心意已决,无需再劝。”

太监不得干政,皇帝要是问一些问题,他自然能答话,要是做出决定之后,他们在唧唧歪歪,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王安知道孰轻孰重,便闭口不言,将那奏章用印。

既然此事都做出决定,泰昌也不再纠结,“走吧,摆驾去学院,看看那里。”

人最艰难的时候,是做选择的过程,结果才不是最难的部分。

决定去学院,毫无疑问,就是要去参观那些水泥铸造的建筑,看看在恢弘程度上,是否能和金丝楠的建筑相提并论。

……

……

方书安得到消息的时候,刚好也学院处理事情。

听说陛下要来,他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能来看,也就意味着,对混凝土结构感兴趣,对于三大殿钢混结构代替木结构,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要是能替换,省钱省大发了!

世界主流建筑形式当中,分为几个流派。

木质结构,石料结构,混凝土结构。

木质结构兴起最早,考证的万年以前,已经有木质结构的存在。华夏历史更是将木结构登峰造极,三大殿之类的建筑,几乎就是木结构巅峰。

石料为主的结构,历史稍微比木结构晚一些,在历史的长河中,一直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展而进化,甚至于在新世纪,依然有石料结构的建筑物在产生。

几种建筑形式比较的话,毫无疑问,木质结构是最快的。

完成前期准备以后,在现场组装,花费的时间很少。

当然了,因为木质结构受限于榫卯结构的精细和对木匠手艺的要求,所以,木质结构的速度并没有甩下混凝土结构多远。

石料结构速度奇慢,尤其是人手不够的时候,一个建筑物的完成,需要几十年。

历史上很多有名的大教堂,因为使用石料,他们的修建周期,往往几十年起步,上百年,几百年工期的也不少。

不过,他最大的好处俱是保存时间久。

因为古巴比伦河古埃及很多建筑采用石料,所以他们能保存几千年而不朽。

至于混凝土的发源,有人说是在古埃及,有人说是古巴比伦,反正算是三种当中最晚的一个。他结合和石料耐久和木料方便修建的特点。尤其是在钢混结构产生以后,依靠着工业带来的巨大原材料优势,和集约化操作方式,竟然具备了超过木质结构的速度。

虽然说,在持久度上,钢混无法与天然石料相比,但在建筑速度优势明显,而与木料比起来,耐久度和大的空间跨度也成为现实!

泰昌来的时候,阶梯教室已经基本完成清场,闲杂人等已经全部清理出去。

现在,制高点和主要门户,已经有锦衣卫看守,防止出现意外。

陪同泰昌查看的,除了方书安和宋应星这两个设计师,也就是徐光启。几人都是懂技术和原理,便于现场解释。

大阶梯教室的挑高也很高,因为要求无柱设计,没有设计成平顶,设计了一个大大的尖顶。

虽然尖顶很大程度上没有什么用,但是方便实现理学支撑。

以现有的材料,要求无柱并且平顶的话,技术还达不到。

虽然进门并没有三大殿高,但是泰昌已经被震撼了。

将近十丈高的尖顶,没有一个柱子!

十余丈的方圆,那空旷的感觉,谁看见不吃惊?

尤其是顶棚上错落有致的玻璃,将阳光洒向地面,透亮的感觉可比三大殿明亮多。

这是继暖棚之后,泰昌又一次见到透亮的建筑。

“书安,你来给朕解释解释,为何要用水泥?”

方书安看看徐光启和宋应星,既然皇帝点名问他,也只有上去了,想给宋应星的机会并没有。“陛下混凝土的好处便是,干的块,硬度高,耐火性好。若是采用水泥浇筑,第一天施工完毕,五日之后,便能达到设计的硬度的八成,此时便能进行后续的工作。

水泥一次浇筑成型,短时间内即可进行,无需像是木料一样,一点点的刻画榫卯,也无需像是石料一样,还要一点点琢磨石料。另外就是,取材便宜,现在大明已经实现水泥钢筋以及石灰的大批量加工,短时间能即可汇集大量的原料,而无需动用金丝楠木等贵重木材。保守估计,造价是金丝楠木成本的一成到两成。”

一成到两成?

饶是泰昌有所准备,也是深深的被成本吓到。

能降低到一成,即便是七八百万两,也仅仅需要七八十万两就能完成!

实际上,就这还是方书安将一些局部采用高级装潢的费用计算在内。

比如说黄花梨或者金丝楠的一些细节装饰。

如果仅仅是钢混主体,甚至不需要那么多银钱。

水泥的产能和造价,大大降低,就算是钢筋的价格,也降低到原来的一两成,大工业化的优势太明显了。

当然,因为钢混结构的钢筋,并不需要他们的高素质钢,只需要比炼铁强一点即可,那样的炼钢成本,比原来降低太多太多。

金丝楠木可不一样,一根就要成千上万两!

两者比较,价格相差的让人无法直视。

泰昌已经深深的被低成本的优势所吸引!

随后,其他的细节参观,对于皇帝来说,也就是锦上添花,更加深入的了解钢混结构特点。

方书安看的出来,在说到价格的时候,泰昌已经动心了,那个眼神,瞒不过他。

一直到离开,皇帝的眼神都离不来那个尖顶。

硕大的尖顶,意味着他们能在上边建造复杂的形状,对于斗拱飞檐来说,都不是问题。

刚开始,人们都觉得,有柱子的大殿,才能称得上大殿。现在他意识到,有柱子说明技术差,没有柱子才说明技术的高超。

支撑越少,技术越难。

回到宫殿以后,泰昌仍旧还是心不在焉。

八百万两和八十万两,哪怕是一百六十万两,差的太多了!

按照现在岁入,一百余万两,只需要户部两三个大工厂就能做到,更不要说商税。

但是要说八百万两的话,那可就是两年的财政盈余。

为了两年税收,真的有必要利用金丝楠木么?

怀着如此的心事,泰昌一连几日上朝都心不在焉。

一直到内阁奏事的时候,他仍旧注意窗外。

现在,大朝会逼不得已都在武英殿。内阁奏事,现在的季节,基本是在紫光阁,等到冬日时候,会搬到暖阁。

紫光阁的面积不算大,仍旧用着好几根柱子,自从见识都无柱子的建筑之后,他越发觉得,柱子的建筑上绝对是个没有什么用途的存在。

有他们,建筑物只能被迫分成若干部分,也就是去大殿的意义。

李汝华的奏报,原本就是大量的数字,这让本就心不在焉的皇帝,更加容易走神。

泰昌的表情,他自然能够注意到,眼见着皇帝看着窗棂越来越入神,他明白,这是在走神了。

“陛下……陛下?”

一直到叫了好几声,泰昌才堪堪回过神。

方从哲人老成精,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陛下,今日就到此吧,咱们明日再议。”

泰昌见如此,便到,“也罢,明日再议。”

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内阁几人和三个尚书便行礼。

只是,皇帝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人们好奇之下,抬头一看,只见他扶着柱子,上下仔细查看着。

“诸位卿家,你们可曾见过学院的大阶梯教室?”

泰昌没来由的疑问,让几个大臣面面相觑。

谁也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尚未去过,陛下。”

“哦。”泰昌回答一声,自顾自的去了。

人们更加纳闷,皇帝没来由的问一句,究竟是要干什么?

别人不清楚,但是徐光启前几日此陪着泰昌在学院,人们便将目光转向他,希望获得一些信息。

“徐大人,你可知道,陛下是何意?”

“几位大人,你们莫要为难我,陛下的心意,我可不敢推测。不过,既然陛下说没有见过,为何不去看看呢?或许会有些发现。”

徐光启的话,让人们回过味来。

皇帝说的事情,自然是需要他们去现场看看,才能更有感觉。若是仅仅在这里讨论,怎能有多大收获呢?



562 杀人诛心

内阁几个人都希望少花钱,方从哲作为拍板的那个,当然希望钱花的越少越好。

主事户部又是次辅的李汝华,同样不希望多花钱。国库从能跑耗子到有些积蓄,太不容易了,他不能让钱财随便花掉。

徐光启更不用说,新建筑代表着科技的进步,他一定支持。

内阁当中,排名前三的大佬决定的事情,本来没有可能更改。

可惜啊,事情就是如此魔幻,因为工部和下边百姓的激烈反对,竟然遭受到极大的阻力!

这一点,方书安都没有想到,阻力是预料之中,但是为何民间会那么大?

工部反应激烈,谁都能明白背后的原因,他们是修建三大殿当中的直接受益人和监工。

监工可能存在不熟悉的情况,新技术的实施,意味着监工们要从头学起,换成钢混结构,工部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的钱袋子要少一大截。

修建三大殿,原本油水极为丰厚,对于整个工部不管大小官员,都能喂饱。此时突逢重大改变,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掉,他们怎么可能忍受,这般变化,基本上人们都在反对。

其实,也有些明事理之人,他们能认清形式,也知道当中的原委。

清楚归清楚,实际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可惜啊,大部分人并不愿意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是在人群之中选择沉默。

在他们的意识里,即使自己不想占便宜,也不能耽误同伴们。

自己不吃饭,去不能将锅碗瓢盆打破,说不得要被人戳着后脊梁,骂个数典忘祖。

老好人们不动手,规矩之人不传谣,却抵挡不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他们原本就要从中渔利。如今却要另起炉灶,不甘心的那些,便选择将水搅浑。

也不知谁将还在议论的事情传出去,并且添油加醋,搞的外边传的风风雨雨。

此事对于御史们来说,并不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但是么,事情涉及到金丝楠木上下游一些列产业,当中的木匠和相关的商户以及为商户服务的工人,都不在少数。

几百年来的习惯,已经形成上下游连接的产业链。

如果三大殿放弃金丝楠木,对于市场的打击十分巨大,几乎等于直接砸掉他们的饭碗。

对于老百姓来说,没饭吃可不行,因此,在有心人的带节奏下,很快相关产业的百姓都疯了。

自古以来,华夏就不缺少看热闹之人,围观的,叹息的,那叫一个热闹。看热闹的人大有人在,很多人不明就里的被裹挟在其中。

涉及到百姓,御史们闻着味道扑上前来。

大朝会上,御史们又开始发难。泰昌的性子,做了决定轻易不会改变。他是有些想不明白,为朝廷省钱,天大的好事情,为何会有人要反对?

难道说,百姓们都想着要花大钱?

紫光阁,像往常一样,严肃而又神秘。几个太监在门口值守,不远处是锦衣卫。

平日里,大佬们说话的声音,十分谨慎的控制在一定程度。

要不说大佬就是大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控发声,能让房间内人们听清的同时,又能保证门口的太监们听不到。

今日不一样,门口的太监们听的一清二楚不说,就算是远处的锦衣卫们,也能听清楚,因为泰昌正在大发脾气。

“林如楚,你给朕说说,这几百万两银子,省给谁的?到底是谁在裹挟百姓?御史们,一个比一个要命,说什么,朕要是真用混凝土修建三大殿,会饿死数万百姓。来,你给朕说说,数万百姓是怎么饿死的,朕是真的想知道啊!”

泰昌拿着一本奏章,狠狠的扔到林如楚站的面前。

工部尚书一般很少参加内阁会议,他不是内阁成员,即便是在六部当中,位置也就比礼部好一点点。

这次不同,因为有修建三大殿的事情,并且涉及到金丝楠木引起的反应,必须要将他喊来,还有别的高官,算是内阁扩大会议。

林如楚那个冤枉啊,此事虽然涉及到工部,虽然涉及到下边的人,但是他是一点都不清楚。

“陛下,此事当中定有蹊跷,请容臣去调查。”表面如此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此事定然是他那些下属从中捣乱。

金丝楠木涉及到几百万两的大生意,那些人要是不从中牟利,天底下没有一个人相信。

为了要让朝廷改变想法,那些人只有出此下策。看上去是比较完美的行为,有基层官员的抱怨,有百姓们的沸反盈天,还有御史们的讨伐。

只要泰昌稍微动摇一点,就有可能成功。

可惜啊,御史究竟是御史,他只能做普通的御史,却无法经历带节奏的过程。

不过,也有可能,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被利用,却还心安理得。在他们的眼里,为民请命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事情,只要有机会努力向上爬才是正道。

凡是正经点的御史,谁看不出来,背后是有人在弄鬼。

只有不正经的御史,才想着办法,要混水摸鱼。

相差十倍的价钱,即便是御史再傻,只要他没有私心,也知道该支持谁。

“凡就三大殿上书的御史,只要是说金丝楠好的,一律记录在册,五年之内,不得升迁!”

泰昌震怒,直接下达旨意。

按理说,不能这样堵住御史们的嘴,最起码内阁肯定不会通过。

但是这次不同,吏部赵焕应诺之后,没有一个人反对。

不管是方从哲、李汝华,还是徐光启,都认为就应该这样干。

不过,身为左都御史的李鋕还是站出来说到,“陛下,御史干的就是上书谏言的事情,因言获罪,不应当啊。”

泰昌还没说话,方从哲站出来回答,“李大人,此事可不能怪陛下之令。那些人是否心怀鬼胎,你一清二楚。改用水泥之后,能省下六七百万两白银,那些钱干什么不好,为何要浪费在金丝楠木上?此番陛下没有追究你失察之罪,已经是意外之恩。还不赶快谢过陛下,难道等着要再去追查吗?”

李鋕同样是浙党的成员,此刻他其实很为难。

身为左都御史,不为御史们说话,那肯定不行,当官的不给属下说话,以后谁还跟着当官的人混?

但是他明知道背后有什么不可言明的交易,却又不得不说,那是官场惯性带来的原因。

至于另一件,则是身为浙党二把手,方从哲提拔他上来的原因,就是要把握好督察院,现在看来,基本上效果有限。已经三番五次,让方从哲成为御史的攻击目标。

以至于浙党都有些迷,究竟李鋕和方从哲两人,究竟是唱一出什么戏?难道是不让皇帝怀疑他们的关系么?

兵部尚书崔景荣和礼部尚书何宗彦,两人在一旁小声嘟囔着。

此时和他俩关系差不多最小,是以他们没有站着很靠前。

“何大人,现在说来说去,好像仍旧没有解决金丝楠木的事情,那该如何是好?即便是最后真的不用,那些做金丝楠木的百姓和商人们,难道真的要饿死?”崔景荣发现,还没有人真正提出要怎么安置金丝楠木产业。

“谁说不是呢,原来它们都是只供给皇家,一般人家也不能用,如果不说好的话,还真有可能发生饿死人之事。”

何宗彦同样有些担心,虽说能省出几百万两,但是那些从事金丝楠木之人,绝对会是致命打击。

如果真要是发生饿死人的事情,还会遭遇一波民意汹涌。

“还有这本奏章,说什么,金丝楠木是祖宗的事情,不可轻易更改,更改之后会伤到大明的气运。这人是谁,朕要当面问问他,说祖宗的事情不能更改,那么好,当年太祖爷的律令,贪墨超过六十两白银就要剥皮萱草的事情,要不要恢复?”

大明的皇帝们啊,都一个共同的法宝,那就是太祖爷留下的剥皮萱草。

只要是他们想要改革或者是变法遇到困难,被老顽固们阻挡,就会拿出来剥皮萱草的法案。

不是说祖宗之法不能改变么?那么好,恢复一下那个法律试试?

所以很多时候,那条法令都能将大臣们怼的无话可说。

剥皮萱草的事情都能改变,那么还有几个事情是不能改变?

别人在前边吵,他俩在后边小声嘀咕,按理说不容易被发现。

但是泰昌也正头疼着,看见他们两个,便说道。

“何大人,崔大人,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让大家伙听听。”

正要继续说话的崔景荣,刚好被点到,只有笑呵呵的回答,“回禀陛下,我与何大人,刚才才讨论一个细节。不过不影响大局,似乎不说也可。”

方从哲说道,“若是关于三大殿的细节,那边说出来让诸位听听,现在正是各抒己见的时候,怎么能够藏着掖着。”

“是,阁老发话,那么臣便说说。我们刚才讨论的是金丝楠木产业的问题,此前一直在说,金丝楠木的成本能够大幅压缩。但是好像从来没有提到,如果真的不使用,那么整个产业上边的工人们该当如何安置?”

这……

别人一听,还真是,此前一直在说,应该降低花销,可是那些工人们该怎么办?

金丝楠木因为本身极为贵重,所以一直被限制使用,除了皇家,一般人坚决不允许使用。

所以,如果三大殿放弃,那么金丝楠木也就没有了市场。

几万人没有饭吃,还不会别的手艺,真是个难题。

不过,烦恼的是方从哲和李汝华外之人,他们两个并没有陷入思考当中。

或许是,阁老已经考虑过?

崔景荣和何宗彦互相看看,似乎都是有些惊奇。

“两位大人不知,金丝楠木本身就是上好的木料,与黄花梨和小叶紫檀一样,如果不用来作为柱子,制作家具也是一等一的木料。朝廷如果不选用整根金丝楠木作为柱子,只要允许民间使用,会有更大的楠木使用量发展起来。”

对于金丝楠木的使用,方书安已经和老方以及李汝华做过探讨。

那么好的木材,以前只用来做柱子,那是极大的浪费。

整张黄花梨的桌子,现在的价格已经十分可观。如果是使用更加珍贵的金丝楠木,价格可想而知。

所以,老方和李汝华才不担心整个行业的饭碗。

李汝华适时补充道,“两位大人可能不了解,在福建和两广,红木家具是一等一的存在,红木当中,只要有红酸枝、大叶紫檀、小叶紫檀、黄花梨,几种材料的价格依次增加,他们是富裕人家的首选。

如果金丝楠木能够放开使用,那么这些木料都将闪开,将木料之王的位置拱手让出。皇宫修修补补,每年用的都是大料,当中产生的人工十分有限。如果让它在流通环节,会有更多的从而有人员加入其中。”

老方简单说了说金丝楠的可能性,李汝华则更加具体的进行了分析。

两人说完,轮到别人叹气。

内阁这几个老狐狸,早就将事情研究的透彻,这也就更能说明,那些挡路之人是多么的自不量力!

只不过,他们讨论的热闹,却和外边联系不到一起。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王安听见太监耳语,便皱着眉到泰昌耳边嘀咕。

几个官员看见,知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不然给王安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扰官员们讨论事情。

泰昌愤怒的拍着桌子,“岂有此理,咱们在此给他们讨论出路,那些人倒好,在下边捣乱!”

原来,有些金丝楠木从业人员,因为心里慌张,便联系通州码头工人,一起闹事。

一群人封锁、码头,打出旗号,严惩破坏祖宗风水的贪官!

罢工和示威,影响不小。

有几个大的棉花仓库还被烧了,附近的一些仓库也受到牵连。

“你们看看,背后若是没有人捣乱,朕这皇位给他坐!”

泰昌很少如此愤怒,竟然说出皇位的事情!

吓得官员们连忙行礼,“陛下息怒,臣等马上彻查!”

皇帝都喊出来让出自己座位的口号了,众人可不敢再耽搁。

“不用那么严重,阁老,只要将两种材料的差价公示出来,印在邸报上,我相信,那些人绝对不敢再蹦跶。”

“你啊你,还是你这计策厉害,杀人诛心啊!”



563 蹊跷的火灾

通州码头刁民聚集还有库房闹事,是皇帝钦点的案子。

洪承畴不敢怠慢,亲自带人调查。

最近一段时间,洪承畴和通州码头的缘分不浅,经常有案子涉及到这边。

他们赶到的时候,场面与传说中完全不一样。

都说这里暴民聚集,并且是火焰连天。可是他们到了以后,就没有看见几个人毛,至于大火,基本上也都灭了,有一些顺天府的衙役们在恢复秩序。

洪承畴此番带的人不多,不过都是精锐,手下的齐大力和王京乐,是狠厉角色,不少大案要案都出自他们之手。

此次前来,顺天府负责维持秩序,他们是来调查背后主使。

“大人,那些暴民们,一个都没看见。”王京乐比较直,一路走来,没有看见半个闹事的百姓。

“老王,你没看见那些个告示么。陛下说了,不用金丝楠木,省下六百万两白银。此前他们不知道,被人利用,现在知道事实,谁会跟着他们胡闹。我还听说,那些带头的御史们,家里都被人泼了大粪,墙上还用大漆泼洒的乱七八糟,那叫一个惨。”

“怪得了谁,他么愿意作死,这不是得偿所愿?”

两人办案能力有,但是废话也多。

“你们好好查看,莫要放过细节。”洪承畴知道他们的脾性,说到。

“是,大人。”两人齐声称诺。

几个人眼看此处没有什么可看的,决定换个地方。

“暴民们走了,我们是否去过火的库房看看,那里应当会有些线索。”

找不到闹事之人,先从火灾查起来,应当会快一些。

他们赶到火场的时候,发现另一些人也在,他们不是顺天府之人,但是吧,也算是老相识,此前见识过。

这些人到的早,已经在勘察。

王京乐小心的挪过来,“大人,他们来了,六扇门那帮人。”

六扇门,本意不过是对三法司衙门的称呼。

但是在万历年间,先后发生梃击案等案件,万历便组织一些人,专门对重大刑事案件进行调查。

他们不属于锦衣卫,不属于东厂,和三法司有有着关系,大部分都是刑部大理寺抽调过去之人,并且武艺高超,不少人都有一手绝活。

于是不知道怎么叫的,便用六扇门代替。

“我看见了,想不到,这次连他们也都惊动。”齐大力凑近了说到。

“干好咱们的,陛下震怒的事情,动用他们也是平常。”

六扇门出现,就是为了帮助万历解决一些疑难杂症,现在他们出面,并不出意外。

洪承畴没有去找他们,却不影响他们过来。

“洪大人,你们也来调查?”六扇门小头领,冷削恶冷冰冰的打招呼。

“冷大人也在,我们奉上官之命,来看看有何线索。”

“那便祝洪大人早日破案,我等先走了,告辞。”冷削恶打完招呼,带着人便走了。

六扇门之人向来自视甚高,莫说是刑部十三法司,就是锦衣卫和东厂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部门,在六扇门眼里,也不过是办一些别人不方便的案子,只有六扇门专门来办大案要案,尤其是涉及到江湖纷争的事情。

金丝楠木背后涉及到商会,也涉及到民间一些大的团体,说起来,他们参与也是情理当中。

齐大力看不惯他们目中无人的样子,啐了一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们才六品,跟您差着两级,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六扇门的冷削恶,官职并不高,也就是正六品。而作为刑部郎中的洪承畴,是正五品官员。

要不是刑部郎中的地位有些特别,他根本就不可能出来办案,也算是级别不小的官。

王京乐咂咂嘴,“谁让人家原来都能直接面圣呢?咱们十三司可没有如此待遇,正五品在人家眼里,或许就是小官吧。”

洪承畴听他们说的阴阳怪气,一人踹了一脚,“就你们话多,给老子干活去,在我面前唧唧歪歪,想干什么?”

其实王京乐和齐大力潜在的意思,洪承畴知道。

六扇门的兴起,是万历皇帝搞的事情。

现在万历和当初的首辅都不在了,六扇门也不是当初的强势,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和他们硬杠。

不过胥吏就是胥吏,想的不够深远。虽说刑部郎中们升迁的概率不大,但那不代表没有。谁都知道六扇门是个暂时的机构,说不定哪天就会撤销,他洪承畴为何要去做第一个吃包子的人?

让他们继续目中无人,就是迟早会有人来收拾。

越是想要他们摔得重,现在就要抬得越高……

如此道理,两个胥吏难道不明白?

两人吃了一脚,效率突然高了起来,可能就是不打不中用?

“大人有些奇怪啊。”王京乐看了看四周,回来说到。

“说说。”洪承畴一边看着地上燃烧的痕迹,一边说到。

“您看看顺天府圈起来这一块,十分有意思。”

王京乐指着地面的痕迹,向远方延伸,如果画一条延长线的话,便发现事情不简单。

再从另一个区域划过去,画出一块地方,能看出比较清楚的界限。

齐大力和洪承畴跟着过去,都看出来异样。

他们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棉花库房烧的一干二净。而其他库房,看上去也烧了,过火面积却很是敷衍,给人的感觉只是意思意思,甚至于有些潦草。

“大人,事情蹊跷了,您看,几个棉花库房中间,隔着防火墙,现在又不是大风天气,火苗想要过去,根本不不可能。”齐大力看出来些端倪说到。

“对,挨着棉花库那么近的麻库,半点问题都没有,真是稀奇。麻虽然没有棉花烧的快,但是它本身油脂含量高,更容易持续燃烧才是。”王京乐试着分析。

棉麻都是容易过火的东西,又都是纺织品的主要原料。

相比之下,此处并非是棉麻加工的主要产地,但是么,此处的仓库确实北方最大的棉麻储备库。

如果这里的棉花有异样,肯定会影响……

洪承畴正在思考着,突然察觉出不对劲。

“谁!”他喊道。

就听见边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跑!

齐大力迅疾弹了出去,追上前。

“你也过去。”洪承畴命令王京乐道。

后者听命之后跟过去。

没有多久,他还在勘察现场,两人前后脚回来了,只不过双双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看上去便是没有完成任务。

“那厮非是普通人,我的脚力算是快的,根本追不上他。”齐大力掏出水壶,喝上一口水后,擦着嘴说道。

“绝对是高手,大力的脚程,六扇门那几个高手都不见得能甩掉。今日追那人,却让他们溜的无影踪。”王京乐叹口气,十分无奈。

他们两个联手,很久没有让敌人逃走过了。

“可有其他发现?”洪承畴并不纠结,能发现有人跟踪,就说明事情不简单。

越是高手,越说明问题的严重性。这让他十分兴奋,已有一阵子没有见过让人有兴趣的案件了。

此次从普通的刁民闹事到仓库失火,居然能挖出背后有人,那就很有意思。

“大人,看来有人在耍弄奸计啊。”齐大力难得深入进行思考。

“你也知道动脑子了,那是好事。说说吧,还有什么发现?”洪承畴敲敲齐大力的脑壳问道。

“啊,对了,我发现此物。”齐大力突然想起什么,掏出一个东西。

“你啊你,不说是不都都忘了,下次记得长点脑子。”王京乐看见他才想起,也拿巴掌打他的脑子。

“老王,不能打了,再打我下次更傻。”

齐大力这么一说,王京乐乐了,“你好知道,自己注意点。”

两人开着玩笑,洪承畴看着眼前的东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此人不是个探子,也不是长期做如此事情之人。”

“那他是否故意丢下的?”王京乐问道。

“不会,虽不值钱,但是磨的黝黑发亮,定然不是普通东西,有可能是信物之类。若是普通探子,自不会将信物带在身上。”

“信物?”王京乐接过那个东西,仔细的看看,别说,真的像是荷包之类的东西。

但是,上边的图案和文字,出卖了它。

“看样子,是西域人啊。”他笑道。

“也不见得,有些蒙古人,也用类似的文字和符号。”洪承畴拿到那个物件,便看出了来源。

根据上边图案的风格,应当不是喀尔喀或者科尔沁的东西,极有可能是西北或者西域那边过来的人物。

“他们来干什么?”齐大力有些纳闷,那些西域人或者西北人,很少犯事,都是在做买卖。

平日里,要比喀尔喀和科尔沁诸部低调多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听说过,西域那边有些地方适合产棉花。但是他们产量又不大,如果是他们放火烧的,虽然暂时能拉高价格,但是最大的受益人,明显不是他们。”

洪承畴对于大明的棉花来源,还是比较清楚。

如今,松江地区是大明第一大棉花产地,西北那里虽然也有人,但是规模要小上很多。

即便是将这几个重要库房的货烧掉,便宜的还不是他们。

现场调查完毕,几人获得不少信息。

回去的路上,他们刚好路过一堆人在堵着户宅子,骂个不休。

“老哥,怎么回事?”王京乐知趣的前去打听。

老者一回头,看见是个捕快,当即说到,“哎吆,是官爷。好教您知道,这是个御史,听闻上书说了,必须要用金丝楠木造大殿,据说,就是他怂恿的那些人去库房闹事。这下倒好,人们知道是他带头干的,都来了,泼大粪的泼大粪,泼生漆的泼生漆,我看啊,他们是别想好。这人啊,好好做人不行吗?非要收别人的黑心钱,把几百万两国库银子都花出去,真是不要脸!”

老汉边说边骂,王京乐感觉他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身上。

将情况和洪承畴一说,洪并不想管,带着人走了。

此事乃是治安问题,说到天是顺天府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必须要他们出面的重案大案,再者说,他们也是有些不忿。

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真是不要脸,几百万两的银子啊。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要给那些人站队。

现在倒好邸报发出去之后,百姓们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下,那些人们都知道自己被卑鄙小人利用,于是都反过来找麻烦。

此事,再正常不过了,既然想要利用裹挟民意,就要接受他的反噬。

洪承畴在忙着破案,张田余等人也没闲着。

朝廷除了在邸报中公布金丝楠的前因后果之后,还允许民间使用和销售。

此事对于木材和家居行业来说,是了不得的事情。

以前,不是没有人用,不过因为皇家限制,人们即便是用他加工,也要遮遮掩掩,不敢明说。

所以嘛,那个时候,金丝楠木虽然贵重,在民间却卖不上价。现在,能光明正大的使用,价格体系自然不能和原来一样,至少也要堂而皇之的摆出来。

若是论贵重产品的销售,满大明没有人能比得上张田余和林月华,甚至于自信点,放眼天下,无人出其右。

“此次金丝楠木放开,将是极大利好,不过几位老板一定要注意,千万不敢超出尺寸,到时候有人找麻烦,影响很大。”

朝廷虽然放开民间使用和销售,但是规定尺寸,不能使用超过尺寸的大料。

“既然是放开使用,那索性就全面开房,为何还要遮遮掩掩?”有个家具掌柜说到。

“我觉的还好啊,这也算是一次进步,以前都是直接禁止掉一个颜色,现在至少让我们使用,知足吧。

方才说话之人听他一说,想了想便坐下。

说起来也是,有些颜色和图案,到现在都是皇家使用。

金丝楠木能开开口子,已经是重大的改善,不能再强求更多。

“现在就等着看看,西南的报价是多少了,如果合适,我们这就采购。对于商人来说,卖给谁都是挣钱,卖给皇家他们拿得不一定多,只要合理,我就拿下。”

“那是,秦老板,他们不给你,还能给谁。北派雕工,全天下就是你家,黄花梨的东西,经过你们家,能高一倍,就这还抢着买,那是真本事。”



564 规划西北

“嗨,你们也别这么说,谁家里还没几个人物。我弄不好啊,要碰壁,到时候哥几个记得顶上。”

不管事情怎样,至少秦老板嘴上说的大气。实际情况也不由得他做更多的想法,其实他很清楚,那些木料商人,不见得会给他。

毕竟按照过往经历,他并没有和西南木材商人打过交道,此前主要来源在海南,金丝楠他从来没打过交道。

这次来张田余处,其实也是受到他们商业联盟的启发。

现在张田余和林家两家为首,联合起来众多商户形成的联盟,能够很好的进行分配和内部竞争。将原本杂乱无序的事情理顺的条理分明。

两相比较,家居行业没有大商会,没有人居中协调,导致的结果就是以前经常内部打架,弄得十分难堪。

有先例之后,人们自然而然的便想要抄作业。学着他们组建类似的联盟不就是了,至少能减少内耗。

选择来张家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名声在外,而且利害关系不多。

张田余虽然家具生意不多,但是他现在在京城商人当中的地位,那是相当超然。

一众商人过来,也是借着他的名气,给整个行业立个规矩。要是他们一窝蜂的扑上去,不知道那抬价成什么样。

金丝楠木是好东西,确实比黄花梨等木材还有前景,但是都扑上去,原材料大涨将是必然。

现在好了,大家前后脚过去,至少不会打成狗。

人走的差不多,张田余准备起身离开,最后一个商人突然说到,“张老板,最近棉花库失火,你们的羊毛布,需求量恐怕要大些。”

“放心,我们放大供货,天杀的,不知道谁,想起来去烧棉花。”

有了羊毛布以后,百姓特别是富户对于棉花的需求有所下降。

但是作为重要的保暖来源,棉花也有他独到的地位,比如说被窝铺盖等等,还是要棉花。

有些严寒条件下的大衣,还是要填充棉花。

所以此次失火的影响,还是不小,那里集中了京城或者说是京城周围大宗棉花,等到入冷之前,只怕会有一次涨价。

……

方书安看着各方面汇集来的信息,皱着眉头,这些都是李尽忠汇总而来。

李尽忠自打新婚之后,很少出门,此番破天荒的也是因为一些小道消息。

尽管是小道消息,联系起来还是能让人浮想联翩,因此他还是拿了过来,小消息汇总在一起,或许就是真实情况。即便不是全部实情,也能认识的七七八八。

“看来,西北真的有异动了?”

方书安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说道。

“看样子,应当是真的。这下子,你从西北调人的希望可就破灭了。”李尽忠颇为无奈,他知道方书安的计划,是要从西北和西南抽调一些军队,组成新的建筑施工队,为后期的建筑积攒队伍。

命令都写好了,就差去执行,没有想到接二连三的收到棉花被烧和西北有战事的消息。

“其实,想来想去,也是正常。以前兀良哈部会和喀尔喀以及科尔沁有联络,想办法从他们手中获取必备的物资。

如今,两部与大明走的很近,但是兀良哈却迟迟不想靠近我们。不和我们亲近不要紧,但是喀尔喀和科尔沁不傻,他们不想和兀良哈的关系影响自己和大明的关系,于是就断绝往来。

换做是以往,兀良哈没准就要来硬的。但是现在两部都很强势,兀良哈占不得便宜,只好向西用兵。”

李尽忠分析着西北的情况,介绍下目前的可能性。

“兀良哈是因为物资短缺?”方书安问道。

“据说是的,去年他们储备的粮食不多,很多牛羊冻死,吃不完又没有出路,到今年秋天如果还不想办法,冬天就有人要饿死。”

冬天一年比一年冷,方书安是知道的。草原上每年都会冻死很多牛羊,往年喀尔喀和科尔沁也不例外。

自从他们和大明的贸易顺畅以后,每年只留下第二年繁殖的牛羊即可,那样就能很好的集中做保暖工作。吃食有买来粮食以及牛肉干、压缩饼、罐头,所以过冬不再和过去一样难熬。

兀良哈没有这样的条件,他们只能按照原来的方法,可惜他们没有粮食储备,没有其他的食物,牛羊也没有出处,只能按照此前的模式。

如此条件下,遭遇白灾,便是致命打击。

“你说他们攻击西边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派人烧毁棉花?”李尽忠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是兀良哈人做的,或许是其他人。他们现在对西边用兵,又要烧毁棉花,那岂不是明着挑衅?”方书安回到。

“怎么说,按照你的意思有人在里边捣鬼?”李尽忠有些迟疑。

“我看,很有可能,这是逼着我们跟兀良哈作对!”

方书安很是怀疑,往西用兵,谁有这样的诉求?

说完,两个都陷入思考当中,这样做的话。背后那些人有什么好处?

两人思考的时候,孙传庭来了,彼此交流信息后,他开口说,“兀良哈并非是真的兀良哈。”

原来,现在的兀良哈,虽然还是那个名字,但其实跟原来的有区别。

其实,更像是一个鸠占鹊巢或者说是占别人名字的故事。

原来的兀良哈,现在有个更加响亮的名字,叫做朵颜三卫!

他们在草原几经迁徙,在明初时候,已经和大明关系密切。

当年帮着成祖不少忙,早就成为大明众多藩属的一部分。

现在的兀良哈是厄鲁特蒙古自称而已,他们南下占据兀良哈的土地,别人传来传去,他们也就这么称呼自己。

在很多人眼里,兀良哈要有名的多。

孙传庭不说还好,说完两个人更郁闷了,那他们到底为的是什么?

“今日,已经正式收到吐鲁番国王的国书,正式请求大明出兵!”孙传庭主要带来的是这个消息。

吐鲁番王国和大明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洪武年间,大明出兵到嘉峪关西,设立哈密卫,永乐年间,哈密卫仍旧是大明边陲。

但是到了成化年间,情况就有所变化。

哈密卫几乎成为来往争夺的重点,再往后,干脆退守嘉峪关,西边没了驻军。

在这个过程中,吐鲁番王最开始臣服,后来争夺哈密卫,最终控制,成为了嘉峪关西边的老大。

几次和大明征战以后,渐渐进入对峙状态,不过基本也是以经济制裁为主,很少动刀兵。

也就是到了隆庆年间,情况有所缓和。

双方互市又热闹起来,到了现在,甚至想到求助。

这不是,遇见蒙古的攻击,开始请求大明出兵!

换做以前,火中取栗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内阁肯定不干。

但是这些人在西北作战还不算,犯边之余,还有人将京城的棉花烧掉,这样的行为,可真是作死。

如此大背景之下,或许能让内阁有些想法,但是想要出兵,依然不够。

“南边那里,可有什么反应?”

南边说的是吐鲁番王国南边的叶尔羌,两国也是并不太平,但是面对草原或者高原上的敌人时,他们自成一体。

“叶尔羌没有任何言语,还不清楚他们会如何。”

叶尔羌和吐鲁番也是打来打去,互有攻守,如今蒙古进军吐鲁番,却没有叶尔羌的事情,本来就让人意外。

“尽忠,此次出兵吐鲁番,或许是机会!”

李尽忠和孙传庭都有些纳罕,进军吐鲁番,有什么机会?

“那里的土地,适合种植棉花,他们种的不多,一直没有成气候,如若大规模推广,收入将十分巨大。”

棉花的事情,方书安十分上心。

因为那是下一个战略目标,现在,他还没有开始插手,就有人琢磨着吐鲁番和兀良哈,这是谁在中间搞事情?

“朝廷是怎么个意思?”

老方一直没有回家,方书安不知道内阁会如何决定。

“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我是怕你不知道情况,特地跟你说声。”

李尽忠不清楚,方书安却清楚,先不说是否会对外用兵,因为有这一层因素在内,就不可能撤走西北的卫所军。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就地重新整编,让西北的战力也提起来,再不济,还有一些军队依旧在京城周围“待命”。不管他们是从何处而来,现在如果要出兵,至少有人能够派出去。

“书安,你说咱们会不会打?”

“我看八成不会,但是啊,咱们要让它变成可能。”

“变成可能?”对方书安的说法,李尽忠弄不清楚,难道说要主动出击的意思?

先不说其他,在方书安的眼里,华夏的版图,至少要是一只大公鸡才能完整。如果能够多出来,那当然就是赠送的一般。

此前,明军最多在嘉峪关,这让他很是难受。

他甚至想着,如果哪天时机成熟之后,他想办法朝西北用兵,先将哈密卫拿回来,然后再征服吐鲁番和叶尔羌王国。

现在么,有兀良哈出现吗,他们连出兵的理由都不用想了。

以前不愿意占据哈密卫,主要是朝廷觉得,那里就是亏本的买卖。自从掌握之后,一直反复拉锯不说,也没有能带来多少收入。

别的不说,粮食都需要从内陆长途跋涉运输过去,其他的更不用说,那种情况下,占着都是巨大的靡费,也难怪内阁不会同意。

但是么,在棉花出现以后,特别是大规模种植以后,一切都不是问题。

西北有土地能种出粮食,只要适当的人口密度,自给自足不是问题。至于盈亏的问题,就是棉花和葡萄干以及其他水果干了。

后世那样直接将新鲜瓜果运输到内地的事情,现在还难以做到,但是葡萄干,水果干,甚至是红枣这样方便运输的东西,还是很容易做到。

果不其然,他们还没有商量出什么来,方从哲便回府。

方书安想了想,将两个人一起带去见老方。

这还是第一次带着朋友见爷爷,不过方从哲知道,两个人都不简单,并非是孙子要拉着他俩来走后门。

几人见礼以后,分清主次坐下。

“爷爷,朝廷是什么意思。”

方书安上来就直奔主题。

“你们消息倒是很灵通,都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今日没有做出决定,但是有一点,你想要在西北调兵的事情,别想了。”老方还以为他孙子是惦记这个事情,上来直接告诉他结果。

“爷爷,您想多了,孙儿不是惦记着那些卫所军。孙儿是问,我们是否要向哈密卫派兵,或者只是在边境做好准备。”

说到此处,方从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帕巾扔向一边,“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他对方书安已经足够了解,每次提出类似的事情,必然是有什么想法。不然也不会现在就着急过来,并且还带着两个同伴。

方书安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小心的问道,“朝廷是不是不同意进军哈密。”

老方看看他们,见三个人都是渴望的目光,便笑道,“你们啊你们,既然知道结果,为何还要问老夫?”

其实聪明人不用想,最后的结果很难是出兵。

因为此事和潮鲜问题完全不同,潮鲜作为大明的藩属,各方面做的没有任何问题。

每年的朝贡和各种事情,做的那是一点都不漏,所以在东瀛侵略的时候,大明能够派出军队去作战。

吐鲁番王国的性质就不一样,他们几百年来,一直和大明龃龉不断,总是在归顺和背叛里反复。

这样的地方,不可能会让内阁下定决定去帮助他们。

不过,一切都是在利益的基础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还有开疆拓土的名声,不信内阁不动心。

“西南的人手能确定就行,至于西北,咱们的几个军队完成新式火器换装也有一段时间,现在刚好让他们去尝试下,向来松弛的西北边军,现在也能恢复吧。”

方书安一直很重视西北的武备,毕竟,在原来的历史上,与其说是满洲人入关,不如说是西北的农民起义,将明王朝倾覆。



565 糜烂的西北

所以,趁着此时西北有战事,赶紧将松弛的武备紧张起来,顺便将那里的问题厘清,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听你的意思,是支持出兵?”老方从孙子的话里,已经听出弦外音。

“爷爷,有好处的事情,为何不干,吐鲁番王朝这些年都快分崩离析。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土地是宝贝,不如我们帮他们认识清楚……”

所谓帮他们认识清楚,不过是借口罢了,方书安的心思,他爷爷自然能看出来。

“什么宝贝,那个地方可是苦寒之地,无人愿意去。你不要琢磨了,前汉前唐倒是有西域都护府,但是并没有给国家带来多少帮助。相反,还一直靡费国力。”老方对孙子的话不以为然。

“苦寒之地,可不是那么回事,爷爷,那些话都是说给咱们听的。实际上,西域虽然不少地方是沙漠戈壁,但是也有很多绿洲,稍微利用好,产出的粮食不是小数目。最主要的是,那个地方的气候和土地十分适合种棉花,只要能在那里大规模推广棉花,得到的收益将会十分巨大。”

“棉花,能有多大收益?”

“下一个羊毛布,甚至比羊毛布更广的市场!”

方书安的说法,让老方陷入到沉思当中。

他孙子说的事情,没有失手过,但是西北有没有说的那么好,他也有疑问。历史上,还没有人能在西域获益,方书安真行?

“朝廷很难同意,除非你能拿出来,说服大臣们的证据。”

这是老方能想到的办法了,真要是想说服大臣们,必须有说过去的证据。

而对于此,方书安从来不缺。

“两天时间,我就能给出您东西来。”方书安激动的笑着,说服他爷爷,也是个开始。

羊毛纺织用的机械,最开始就是为棉纺织开发,原型也是方书安在后市见过的棉纺织机器。

实际操作来说,棉纺织的难度要比羊毛纺织小,调试和转化也更快。

有老方的态度之后,他们便赶紧去工坊,将之前改造过的棉纺织设备继续优化,拿出来强有力的证据,来说服朝廷大员。

事实证明,老方说的一点都没错。在西北之事上,成化年间以来,内阁很是专一,那就是置之不理。

内阁扩大会议上,一众人都不同意出兵嘉峪关。哪怕是兵部尚书崔景荣,都持很谨慎的态度。

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李汝华,甚至连提高嘉峪关防御等级的建议都不支持。

自从国库开始变得充盈之后,李汝华反倒是越来越小气了。

穷的时候穷大方,富裕的时候开始抠门。

以前该花钱的时候,他还是能支持花钱。现在倒好,就算是该花的钱,他都要犹豫一阵子。

赵焕作为吏部尚书,对于西边的事情也不看好,那边官场的情况,他很是了解,不具备支撑大规模作战的基层组织。

“陛下,从您登基开始,我们就在尝试恢复西北地区朝廷的编制。现在,实不相瞒,西边还差不少,若是几万大军开过去,莫说是粮草,当地连配合的官员都还不全。”

西北陕甘地区,布政使自然是有的,但是一级级下去,尤其是知县以及县丞级别的官员,到现在还是空缺。

很多地方,县尉竟然是实质上的一把手。

说起来,也是历史遗留问题,并非是朝夕之间酿成。

“为何还没能修复完毕,到底是什么原因?”泰昌有些恼火,关于恢复大明架构的问题,从他监国之初,就已经开始。中间经过到万历禅让,再到太上皇驾崩。

两三年时间,不可谓不充分!

难道说找人去当官,还要拖上十年八年?

起码京城朝廷的缺编,很快都填补的差不多。

“陛下,您有所不知啊,从万年早年征伐宁夏开始,西北人口一直吃紧。这人口吃紧,当地的财税也就成为问题。很多知县和县丞,在当地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成上级的任务,最后无法完成考评,更谈不上升迁。

长此以往,造成的后果就是没有人愿意去西北做官。县尉不同,他们多是当地的世家,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知县和县丞都不愿意做官,最后只好有他们出面,完成基层的治理。”

赵焕阐述的,就是西北地区的现状。

从当年万历第一次大规模征伐,也就是宁夏之征开始,西北的基层治理就开始出现破碎。

原本人们在此地的生活条件就十分艰苦,再经过战乱的祸害,便更加不成样子。

后来的播州之乱,潮鲜之战,朝廷都在西北人民头上不断加赋税。

沉重的担子,让原本就困难的百姓生活更加要命。人们都活不下去,也没有了对官府的敬畏,当地官员莫说是想要加赋税,原有税务都收不全。

越是这样,那些原本能收上税的百姓受到的压榨就会更强烈。

总数不变,地方官要完成任务,只能去变本加厉。

到了后边,百姓们实在过不下去,便只有不断的来闹事。

一边是收不上来的税银,一边是不断闹事的百姓,再加上此地还是贫瘠的苦难之地。

综合之下,没有一个人喜欢在此地当官,因为永无出头之日!

即便是任命了官员,人家也找各种借口不去上任,有什么办法。

赵焕将实际情况说出来,也是不住叹气。

实际上,这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大明的遗留问题。原本的历史上,就是因为西北地区人们生活压力太大,最后只能成片的起义……以至于到最后,李闯带着过不下去的灾民,席卷天下。

泰昌听完,良久不说话,他是没有想到,西北现在已经是如此局面。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像李汝华说的那样,休养生息,给西北三年时间,或许能缓过来。

但是,他清楚的很,休养生息是在基层官员健全的情况下。现在的局面,地方官都找不到几个,何谈休养生息?

即便是朝廷发出轻徭薄赋的指令,或许还有人趁着信息阻塞的情况,会自己从中渔利。

“何大人,如果我们不出兵,可有别的办法?”泰昌问问何宗彦,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通过外交手段就能解决。

“陛下,如果是蒙古草原任何一个民族,都能用和市的手段来和他们谈判。只要他们想要维持和市,维持东西的买卖,就都不是问题。可是,偏生到他们这里,就有问题。

由于那些人与喀尔喀等部族并不和睦,因此他们没有从合适当中通过贸易得到东西。而他们自己,又从来没有与我们开展过和市。所以啊,这一手基本无效。”

何宗彦对双方的关系了解的很是深刻,也对他和其他部族的事情很清楚,如果想要通过原有的渠道,还真是无法解决。

何宗彦说完,紫光阁安静下来,其他人不知道是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吐鲁番王国的事情,如果我们不加理会,会怎样?”泰昌想了想,看看放弃会造成的损失“

“陛下,若是我们放弃,对名声肯定是有损失。毕竟现在吐鲁番王国在纳贡,也就是我们的藩属国,如果他们请求出兵,我们没有任何理会的话,在某些国家的操纵之下,或许会有很大的影响。”何宗彦回答。

“何大人,也不能这般说,吐鲁番王国虽然是我们的属国。但在历史上,他曾经不停的叛变和归顺,硬要是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听话的国家。所以啊,若是真不错,和别的国家也不同。”

两个完全相反的声音,泰昌更加难受了。

现在但凡是有一个支持者众多的意见,他就会按照去执行。

瞬间,人们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往往都是阁老出来说些话。要么是鼓励,要么就是场面话,他已经很少直接提出来自己的意见。

但是这个时候,情况真的有些不同。

“诸位,你们有没有感觉,此次出兵和当年兵发辽东一样?当时人们都觉得,三百万两的饷银,根本就不够支撑辽东之战。可是结果呢,大家都看到了,不但很小的代价获得胜利,更是很好的解决了费用的问题。你们就没想过,在西北用兵,也有可能不用花费太多?”

方从哲突然说出来的一番话,让人们陷入沉思当中,想要在西北挣钱,谈何容易?

“阁老,西北那种地方想要赚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李汝华自认为做过研究,对当地的情况算是了解。

“是啊,阁老,我同意李大人的意见,在西北想要赚钱,那真的是靠运气。而且赚回来的也只是小数目,想要捞回成本,根本不可能!”崔景荣对于在辽东的花销很清楚。

西北的战事不需要像辽东花费巨大,可是能赚回来的钱差更多。

辽东虽然也是苦寒,但是那里物产丰富,人们不知道能获取皮毛、人参、鹿茸多少各种各样的宝贝。

而西北,真的就是纯粹的荒凉,除了沙子就是一丁点绿洲,那些绿洲小块的很,种田的庄稼都无法生产,还能干什么?

“棉花,想要赚钱,从棉花来开始!”方从哲总算是匠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棉花上来。

“棉花?”

人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阁老,那里真的能种棉花?”林如楚有些不相信,棉花虽然不是特别需要水的作物,但是也不是能在西北很好的生长。

“你放心吧,能大量种植棉花,书安此前已经派商队进去探险过,那里的水热条件再适合种植棉花不过!”

老方在向人们推销者着他孙子的观点。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到棉布和棉花机能出来,更好的阻挡住别人提出来问题的时候,事情说起来才更方便。

可是啊,看今日的意思,非要定出个子丑寅卯来。

那可不行,如果今天内阁通过,方书安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很有可能就决定,不对西北用兵。

那将是方书安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虽然说老方也不想要去出兵,但是孙子坚持的事情,就一定要有他的道理。先将棉花的事情提上日程,至少也要让皇帝相信,如果真的要做决定,要三思而后行。

“阁老,你说的意思是,真能在哪里大量种棉花?”泰昌听明白了,那话是方书安说的。

现在民间可是有传说,只要是方书安说的事情,就一定会成功。

“正是书安。”

“那,他可曾说过,能产出几何?”

泰昌的问题,其实也就是在盘算,如果真要是进军西北,凭借那里产出的棉花,能不能对得起他们的消耗。

“经过调查,现在对于西北的看法,多有偏颇,很多消息都是吐鲁番王国故意流传出来,让我们以为那里是一毛不拔之地。其实真的情况是,那里的粮食,绝对能自给自足,产出来的棉花,都属于额外的收入!”

什么?

西域那鬼地方,竟然能做到粮食自足?

怎么可能?

还有在粮食自足的同时,还能完成棉花的增收!

那究竟是怎样的环境?

“阁老,你说的可属实?”泰昌动心了!他是真的有想法!

如果能满足几个条件,那么去西北不会是白花钱的战斗。

“陛下,句句属实,另外,书安他们还在紧急改造现有的羊毛布机器。等到他们做好,便能用棉花做出不同以前的布料,到时候就能知道,为何他们在有羊毛布的情况下,还会坚持使用棉布!”

“既然是方从哲提议,还是方书安琢磨出来的东西,那就给他一些时间,过几日做好,赶紧呈上!”泰昌算是对一天的讨论做了小结。

剩下的压力,就给了方书安。

时间很快,根本用不了三天,也就是第二天,方从哲带着方书安,继续此前的话题。

此行,他们甚至还带着机器,似乎是要现场演示!

对于方书安能带来奇怪的东西,城门守官很是理解,他又不是首次干这样的事情。

守卫皇城的锦衣卫,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也看不出来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啊,老方前两天说的事情,已经传遍皇城。

“阁老,这就是您说的那个么?”

“正是,可有何问题?”

“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下官都看不出来,它是如何干活。”

老方捋着胡子,“若是你们都能看出来,不是都和我孙儿一样聪明?”



566 棉花的浴火重生

棉花作为纺织品,在大明出现的时间比较晚。

在此之前,麻布和丝绸是主要的纺织材料。

归根到底,还是棉花本身的特性,早年间的棉花并不是这个棉花,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人们的认知存在差异。

说起来,棉花的原产地是印度和阿拉伯地区。传入华夏之前,本地只有可供充填枕褥的木棉,没有可以织布的棉花。

此前,棉花和木棉经常被混淆,哪怕就是在大明,仍旧有很多人分不清他们谁是李逵谁是李鬼。

两者的区别,其实在文字就能看出来差别。南朝宋以前,只有“绵”字,没有“棉”字。

可见棉花的传入,也就是南北朝时期,刚刚进入华夏势力范围,并没有推广的机会,作为外来物种,还不能吃,很难入主中原,成为广阔天地的主导,此时棉花一般在边疆种植。

等到开枝散叶、大量传入内地,是在宋末元初。人们逐渐意识到,棉花也能成线,作为纺织原料。也正是如此,才有了黄道婆在南方发展和更新棉花纺织技术。

史书载,“宋元之间始传种于中国,关陕闽广首获其利,盖此物出外夷,闽广通海舶,关陕通西域故也。”

由此可知,棉花的传入有海陆两路。泉州的棉花是从海路传入,并很快在南方推广开来,海南甚至形成棉花中心。

等到太祖皇帝登基,凭借棉花的特点,便开始在全国推广。

因此,棉花产量是一个先增加后减少的过程。开始时候,全国人口不多,可以有多余的土地来生产棉花。但是随着人口的增加,粮食的需求增加,棉花的产量也就越来越少。

到了现在,棉花产量比之此前,下降有一半以上。

朝廷对于单个农产品,很少做专门的而研究课题,也就是因为涉及到棉花的种植,泰昌便要求大臣们说说棉花的历史。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偏听一家之言是泰昌的特点,哪怕是屡创奇功的方书安,也没有那样的待遇。

皇帝的命令,自然是要争先恐后完成,方书安写有一部分,户部也写了一部分,才有前面的介绍,一番解释,大臣们总算是明白棉花这种作物的来由。

此前,棉花没有得到大规模推广,不受人喜欢,主要是因为棉布生产工艺粗糙,生产出的布料和麻布有的一比。

传统工艺的棉布,一直延伸到新世纪还有人使用,也就是偶尔还能见到的老粗布。据说是有些人怀念粗棉布那种颗粒感,有童年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他的颗粒感,是传统工艺当中无法避免的问题,难以具有丝绸顺滑的感觉,所以棉布也就无法进入大家之眼,只能沦落到和麻布一样的水平,作为平民用料。

方书安要解决的,便是这样的痛点。

他拿出来几块布,交给太监,让他分给各位官员。

“书安,你的真是棉布?”泰昌拿到手染成花色的棉布以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棉布他自然是接触过,但是方书安提供过来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是棉布的质感。

可是,不是棉布又是什么呢?

丝绸的质感要光滑很多,呢绒也就是毛纺的手感又要绒上很多,麻布就算了,不可能做成如此。

这种温暖舒适一点不带凉意的感觉,带来其他任何布料不能提供的质感。

“陛下,除了棉布,再没有其他布匹能给出类似的触感!”方书安拿着布料,向泰昌解释着。

“诸位卿家,你们怎么看?”泰昌扬起手里的印花棉布,问向众人。

他这些官员们虽然不识百工,但是都算博闻强识,如果有其他的材料,不可能逃过他们的双眼。

“陛下,臣从未见过类似的料子,但是它和一般的棉布差距也太大了!”身为左都御史的李鋕先开口。

屁股决定脑袋,奔着怀疑一切的原因,李鋕有充分的理由保持怀疑态度。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已知的料子,但是也不敢确认就是棉布。

如果方书安是弄其他东西过来充数,当作是用兵西北的借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陛下,臣也说不清此物是否棉花,但是臣有一问,刚好问问方书安。”身为礼部尚书的何宗彦,将问题对准方书安。

“尽管问就是,有什么问题,当庭就说个清楚。”泰昌通过何宗彦的请求。

现在不就是解决疑问的时候,谁说服谁,就看此时。

“谢过陛下,那么敢问方书安,棉花既然最多也就在陕南甘南种植,它是如何能在西域种植?若是在前唐时期已经传入中土,为何未曾在唐时流行?亦或者说,棉花在西域,紧紧是部分地区能种植?”

何宗彦提问的角度很刁钻,或者说是很精确。

汉代不说,因为前边引用的史书记载,汉代并没有棉花的出现。唐代如果真有棉花在西域种植的记录,为何没有人能意识到价值呢?

“何大人,棉花传入中土,在南朝宋便有记载。至于为何没能在大唐兴盛,我等分析过主要原因。如是作为填充之物,并不比木棉产量高,而且占用耕地,十分麻烦。也就是在蒙元时期,黄道婆改进棉花的纺织技术,棉布作为一种布料,才开始广为流传。”

何宗彦的问题,方书安还真没有提前准备,不过恰好问在关键处,因为在前世历史书上,介绍过黄道婆对于棉布的功绩。

方书安说了一半,继续说,“甘南和陕南气温较高,相比之下,西域冬季持续长,温度低,看上去并不适合棉花种植。事实上,并非如此,棉花的生长周期并不长,而且在吐鲁番王国等地,夏日的气温要比甘南更加炎热,生长棉花不是问题。”

对于气候的问题,他清楚的很,作为华夏地区高温记录之一的吐鲁番盆地,热量甚至比他低纬度的一些地区更加充分。

至于西域炎热的问题,各种传说记载还是有的,火焰山的故事,早早就有流传。

“看来书安调查的很是清楚,既然没有影响,老夫也就没有问题了。”何宗彦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他有问题当然会问出来,既然没有问题也不会强求。

西北的事情,现在由他在交涉。

说起来,难度很大,那些人和喀尔喀、科尔沁不一样,他们到现在都以为,大明军队不敢将他们这样。

事实上,换做以前,或者真的只是打嘴炮而已,毕竟大明的军队已经一百年没有踏上漠西蒙古的土地了。

正因为他们盲目的自信,所以将喀尔喀使者带过去大明的照会当作废纸一样的烧掉。

何宗彦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必须要去做,谁知道尝试以后,对方会不会轻易的同意呢?

那样的话,他们只使用一纸文书,就能解决吐鲁番王国的危局,对四周藩属国的影响力,会加强很多。

但是么,很想然,那些人继承了兀良哈名字的同时,也将原来漠西蒙古的彪劲儿也继承。

使者的话不听,大明的照会也不予理会,而吐鲁番王国的使者还在一波接着一波,此时再不动手,他就要黔驴技穷了。

但是,何宗彦可不是为打仗而打仗之人,打仗只不过是外交的手段,他是懂得。要解决西北问题,还是要又软有硬,才能事半功倍。

“何大人和李大人都问了相关的背景,那我有一个疑问,方小子说此物是棉布,有何直接证据?”

林如楚的问题,可谓是问到点子上。

身为工部尚书,他对工程技术上的事情,有着天然的敏感。

不是说那东西是棉花纺织而成?现在是拿出证据的时候,若是这都没有,那不是谁都能找点东西编瞎话?

方书安知道肯定会有人问类似的问题,他做的准备也很充分。

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就是要现场演示给他们看,从原料到产品,一股脑展示出来,看看还有什么借口。

“陛下,林大人提到此问题,那么接下来,就由小子演示一遍吧。”

方书安恭敬的向泰昌申请着。

“尽管尝试,就等着你的展示呢。”林如楚的问题,问到了很多人的心坎里,他们也都想看看,棉花那种东西,是如何变成一块块布料的。

要塑造一个较为成功的实验,前期的准备必不可少。

“陛下,整体全部显示,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们今天开展的实验,仅仅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到时候会演示如何进行,但是展示实物的话,会采用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随着方书安的招呼,太监们抬上了一筐棉花,方书安将棉花取出来,向泰昌和各位大人们展示,确保他们看见的原料没有错。

棉花看完之后,剩下的就是粗处理环节,取出毛发杂物等等。

随后,是比较重要的环节,就是梳棉。

棉花在经过初步的处理之后,仍旧不能直接上纺纱机。这也就是新工艺和老式工艺的显著区别之一。

因为棉花纤维目前呈现松散棉块、棉束状态,并仍旧含有不少杂质。

当然,已经不是大的杂质颗粒等等,多数为细小、粘附性较强的纤维性杂质,例如棉籽表皮,棉花结等等。

这些如果带入下一环节,势必将影响到成品的光洁度。所以必需将纤维束彻底分解成单根纤维,清除残留在其中的细小杂质。

如此一来,使各成份纤维在单纤维状态下充分混和,制成均匀的棉条以满足后道工序的要求。

大臣们谁会见识过如此精妙的环节,将那些毫无规则可言的棉块放进机器之后,经过处理,展现出光洁均匀的棉条。

这是什么样的奇思妙想?

精梳之后才是纺纱,这也是方书安机器先进的地方,他一机数锭的工作效率,远远高于此前的方法。

“这就是新式纺纱机?真是好用啊。”

“谁说不是,我小时候曾经见过家里用的纺织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准。”

“对啊,这样的机器才叫纺纱机,百姓用的那个,充其量就是个大玩意。”

官员们不少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见过家用的原始纺纱机,虽然那些东西已经让人惊为天人,但是在方书安的机器面前,余者都是小道伎俩。

随着纺纱机的运转,一条条棉线也成型了。方书安将带来的棉线和现场纺出来的线给围观的官员们看,大家都是叹服不已。

这是要怎样的天才才能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随后的织布环节,人们就更加好奇,飞梭织机的使用,彻底打消了众人的疑虑。也难怪方书安他们弄的羊毛布能赚钱。

多锭纱机和飞梭织机的使用,出布效率提高了七八倍,那样的效率,成本大幅度降低之下,怎么可能不赚钱?

只降低成本也只是一个环节,关键是成品要比手工织布好上不知道几倍。

经过一系列前处理和生产出来的棉布,根本就没有传统粗棉布上边的绳结或者是杂物等东西贴敷在身上的感觉,远不是其他材质能比。

一番演示,人们明白,方书安真的能大规模解决棉花的加工问题。

至于精梳棉布的手感,那是真的好!

方书安看着人们交头接耳的样子,心里开怀一笑,此番行动,固然有着打消官员们的想法在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此前人们对新式机械的效率没有直观的感受,现在看见科技带来的巨大进步,他们想要轻视科学的力量都会想想,当初不过是见证过一些小事情,和目睹一整条流水作业的直观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方书安的行为,让官员们打消了顾虑,剩下的就是决定,应该以什么样的形式选择什么时间来出兵。

如果西北都是能赚钱的地方,那么没有理由不拿下来!

开疆拓土的功劳,自古以来就是士大夫们的最高愿望。捞钱之类,只是小事情,除非捞成巨贪,不然没有可能留下名字。

开疆拓土可是一定会记录青史。

事情还没有讨论出个结果,另一件事倒是先开始。



567 叫花子军队

从西南出发的军队,终于赶到京城。

但是,因为西南地区的军队最近的一次大规模作战,也就是在几十年前为播州治乱掠阵过,自此以后他们甚至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

因此,几乎可以说是九边当中,最穷最差的那一方面。

形象差到什么地步?要不是军队打着旗号而来,没准在来的路上,就会被什么地方当作是逃难的百姓。

事实上,那些卫所军比人家逃难的百姓还不如。逃难时候,百姓们也都是带着自己的家当,推着独轮车,大包袱小包袱,什么都不少。

而南来的军队就不一样了,尽管也叫军队,但是除了队伍争气点,很难有样子。人们没有盔甲不说,兵刃也都没有带着,行走在路上,更多人还以为,他们是成群结队的叫花子。

“路上伴行的军队,根本不敢相信那是他们的袍泽,相比之下,西南地方的军队,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带领军队之人,也不陌生,在辽东时候,方书安曾经见过,是邓显魁的弟弟,也是在西南地区声名响当当的邓显武。

当然,若是跟名噪一时的武将比较,两人的名气都不算大,他们能当上中高层军官,还是因为大伯的原因,也就是著名将领,官至副总兵的邓子龙。

想当年,可是力压刘綎一头的存在。

不过邓子龙在露梁海战战死之后,他的子侄辈也就没有了靠山。

就比如邓显武,直到现在也不过是定国将军头衔,挂着都指挥同知的名号。

看上去官位也不低,实际上那是在贵州,山高皇帝远,常年没有像样的战斗。

尤其是在邓子龙平定西南之后,因为他的名号在,又有邓显武坐镇,便更加没有造反。所以啊,他的定国将军头衔,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成为副总兵。

如今已经六十多岁,更加没有希望了。

因此,将邓显武调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只有他才能带出来西南十七个卫的卫所军,另一个就是,朝廷要考量一番,是否要让他重新带一支换装的军队回去。

虽然那里没有战事,如今带着几万人出来,力量会薄弱不少。

并且西南地区的卫所军,比其他地方条件更差。

虽然那里气候田间好的多,能生产大量的粮食,但是与其他地方一样,伴随着人口的增长,现有的土地已经远远无法满足要求。

而周围不是瘴疠之地就是苗民,同样没有扩充土地的空间。

种种条件之下,西南地区的卫所军没有任何出路。

所以,这里的军户们,更加有着要走出去的愿望,现在有朝廷的命令,又有邓显武的协调,大部分指挥使或者是千户,都很积极的分出麾下的部分人手。

有些人并不愿意,走掉一部分人也就意味着要少很多兵血。但是在邓显武的指挥下,他们不同意也要同意。

方书安跟刘綎、崔景荣一起迎接的军队。

说是军队,其中有多半是妇孺,一个男丁下边,少说也有两三个孩子。整体下来,可不就是这样的局面。

看着衣衫褴褛的众人,刘綎直叹气,崔景荣双眼噙着泪花,就差落下来了。方书安不争气,已经是泪流满面。

难怪大明最后要崩塌啊,看看这些军户,都成什么样子了。西北可能会比西南好一点点,但是有能好得了多少?

刘綎和邓家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他当年和邓子龙可是出了名的山头,与邓显武也有过龃龉。

但是刘綎的能力要比邓显武高出不知多少,这些年南征北战,麾下的事情光是甲胄都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指挥的更是武装到牙齿的新军,看见西南军的样子,他早没有了往日的仇怨,心里都是对这支军队的同情。

当然,很快他们就不是军队了。

“难为你了!”刘綎握住邓显武的手,使劲上下摇了摇。

邓显武苦笑一声,“刘将军,让您见笑了,在下只能带出这样的军队。”

“哪里的话,这怪不得你,朝廷信任你们,将你们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菜,实在是太菜了,要是邓子龙当年带领这样一支军队,根本就不可能和刘綎麾下的老戚家军底子相抗衡,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啊。

“邓将军辛苦,放心吧,交给我们安置,定然能让军户们过上好日子,不用再这般清苦。”崔景荣代表兵部,也代表朝廷说出了计划。

既然万里迢迢的将军户们拖家带口的迁过来,自然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你就是方小子吧,真是人中龙凤,家兄没有少夸你。”轮到方书安,邓显武露出笑容,一拳打在方书安胸口,这样的见面方式,要比那些假惺惺的客气要亲密的多。

“邓将军笑话了,正是区区在下。”方书安还是客客气气的行礼道。

“唉,太客气就过于客套和假惺惺了,你的身份地位,可比一般的年轻人要厉害的多,放眼大明,有谁不知道年轻一辈当中有个不世出的人才,就是大名鼎鼎的方书安你啊。”

作为武将,邓显武夸人不会像文官那样浮夸,有啥说啥,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好了,先不要互相吹捧,咱们先安顿下来人马,来日方长,回头慢慢叙旧。”刘綎看着他们说个不停,也不知道要寒暄何时。

不过方书安有些问题,便说道,“将军,小子有个问题,不吐不快,不知可否?”

“你呀,客气个什么,有话尽管说!”邓显武大方的很,什么都不打算隐瞒似的。

“为何西南的卫所军里,都是妇孺,怎么就没见过老人呢?”

他这一说完,几个人一愣,尤其是邓显武,眼神明显暗淡下来。

“唉,想不到你这小子,总算是看出来了,也不枉费他们一番心意……”

卫所军世代军户,流传两百年的卫所军队,不可能没老人家。

就算是年纪太大的行动不便,有些年纪差不多的,总能跟着队伍一起到来。

眼下,莫说是老人家了,就是中年人都不多,这样的状态有些异常,根本就不是应该出现的情况。

“实不相瞒啊,老人家都不想来,他们知道自己什么都干不了,过来的话只能是拖后腿,造成负担,所以都选择留在本地……”

刘綎和崔景荣多少猜到一些,听闻他说完,都是隐忍不住。

多好的老军户,他们知道自己会造成负担,竟然做出了不随家人一起背上的决定,这需要多的勇气啊!

“将来有机会,把老人接出来吧,他们会过上好日子的。”刘綎说到。

“既然都能过上好日子,这些崽子们肯定会送钱财回去,那出来与否。便不再那么重要。”老人家们选择留下,就已经想好了结果。

他们不少人已经一把年纪,真要出来一次,能不能顶的住还两说。

再者说,调令里也说,出来的军队会转为专业的建筑工队伍。

虽然他们无法理解建筑工干什么,但是提到过会辗转东西南北,那样还是会四处飘零,不如就在老地方,不耽误年轻一辈。

老人们能做出这样的牺牲,方书安是由衷的感动。

“您放心吧,邓将军,建筑工会是个很挣钱的行业,比一般种田的收入要高得多,只要大家愿意,钱是挣不完的。”

先不管京城存在很多需要翻修的建筑,就是以后打算大规模开展的修路和治理黄河等项目,都有大量的用工需求。

虽然他们此次出来带着的人手不少,足足几万人,即便当中只有一半能劳动,也是建筑队伍的基础。

只要将那些没有长处的灾民们一起混合进来,揉沙子,就能形成很好的队伍。

几万人看着吓人,分出一半的劳动力来说,再散下去,也看不出什么来。

“城西空出来大片的临时营地,此时应搭建好了临时居所,等到修整两日,习惯之后,咱们就去施工的地方边看边学,等上半个月熟悉以后,回来一部分人把住处修好。以后啊,那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崔景荣和邓显武说着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几万人的定居点,不是小数目。让他们直接住进城里,太不现实,那里没有多余的土地,购买价格要高不少。

再者说,如果朝廷将他们安置进城里,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都要比照着来,哪里有那么多银子用来安置工人?

也就是在西边找些空地,圈起来修建定居点合适。

城里的建筑队伍都在忙着赶进度,他们没有多余的人手来修建此处住房。而在计划当中,这些房子最终是会安排给军户们居住。

如果是全套免费到位,不付出什么,会让人觉得过于容易,不但引起他们的不珍惜,还会让其他百姓眼红。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学会如何修建房屋以后,统一在定居点干活,由他们自己修建自己的住处。那样一来,最后将房屋再分配下去,遇到的阻力便会小上很多。

“按照朝廷的吩咐即可,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待遇,都是些苦命的人,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都是肯出力气的好汉子。”

邓显武清楚了解这些人,他们是军户不假,但是却没有其他地方的狡黠。

因为西南地区,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基本上都保持着淳朴的民风,只要给他们承诺好的东西,不用花里胡哨的好听话,他们就能踏踏实实的工作。

“您放心,钱粮我们会悉数安排到位,绝对不会亏欠。”方书安拍着胸脯保证。

他现在缺的是时间而不是钱粮,现在卖出去的房屋,早就赚回来的投入,剩下将近一半的房屋还没有卖,就已经开始盈利。

算起来这几乎是他们单笔最大的收入之一,就怕他那些合作伙伴们,赚了这些快钱之后,就不愿意从事其他行业……

暂时来看,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初期工业化的脚步才刚刚开始,每一个行业引进工业化带来的优势都是颠覆性的,在现有的情况下,生产制造的利润率也足够吸引人们的目光。

“都是你们商人提供粮食的话,是否安全,会不会到某一天,突然没有粮食?”

邓显武表达除了自己的忧心,如果粮食是朝廷提供,他肯定就没有问题。

现在看来,是方书安等商人提供,那就值得商榷和讨论了。

商人毕竟是商人,即使他们有钱,也要花到能赚钱的地方,几万人白吃白喝,换成是邓显武,如此巨大赔钱的买卖,他铁定不可能答应的。

听到此话,刘綎和崔景荣都是笑笑,并不开口。

“邓将军啊,此时你算是看错了,这么说吧,整个朝廷现在富余粮食最多的,恰好就是他们这些商人。”

粮食竟然控制在商人之手?

邓显武不但没有放心,反而将眉毛拧成了疙瘩。

如果粮食不在国家的场控制下,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商人们有所诉求,控制粮食的供应,那么百姓怎么办,朝廷怎么办?

“难道,现在朝廷缺少钱财买粮食?还是说他们控制着粮食不卖?”

邓显武常年在西南,不知道此前发生的粮食事件。

“我的邓将军啊,您就不要操心了,咱们库里的粮食多着呢,下边大粮仓的存粮,能保证百姓们吃上整一年!”

“既然粮库是满的,那商人们的粮食又是从何而来?他们是怎么做到更多的?”

几个人越说,邓显武就越是迷糊,粮食这是凭空多出来的?

朝廷只有丰年时候,才有可能存上一年半载的粮食。

按照现在的意思,是在存满之后,商人们还有多余的存货!

以前要是有这样的产量,西南卫所们也不至于穷苦如斯。

“说来话长啊,此事要从一个故事说起……”

刘綎和他年纪差不多,比较有共同语言,见邓显武十分困惑,老刘便将发生过的粮食价格保卫战讲述一番。

以老刘纵横多年的表达能力,愣是将一个粮食购买的战争说成是史诗级决战一样。

不过,在听完方书安他们的事迹以后,邓显武是真的佩服,商人们能做到这个程度,那是真的没得说。



568 热火朝天

穷人固然有着他们的局限性,比如说小气、抠门、故步自封。

通常只会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折腾,所以一直有小农的说法,可是啊,那也是有客观原因,毕竟他们的见识有限。

有人给他打开一扇门,露出一丝光亮,展现出机会的时候,他们也会使出最大的力气。

就比如说西南过来的卫所军,他们在当地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在干活,什么活都干。

可是效率是真的一般,同样是那些人,同样是差不多的工具,也就是改变了干活的地方,还有干活的动机。

整个形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邓显武将军队中仅有的一些不愿意留下的军官带走后,那些屯堡兵们也就恢复了正常生活。

所谓正常,不是他们原来的生活,而是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

以前可不叫生活,顶多叫做生存。

好几万人,不能让他们自由散漫的没有组织,里边还有一些技巧。

本着掺沙子的原则,刘青将几万人和灾民们混编,混编的好处就是,某一部分有不同来源的人们组成,遇到一些事情,不会抱团捣乱。

经过几天的分配和编组,初步的训练和讲解以后,劳动力们终于都能拿起工具下地,他们总算是拥有了将近七八万人在现场作业。

那么多人,赶鸭子一样没有安排是不行的,所有人分为六个坊,每个坊下边十个大队,大队下有十中队,中队下边则是十小队。

平均每个小队十来个人,基本就能完成大致的管理。

对于小队长来说,管理十个人已经是极限,人再多的话,就会有混乱和命令传达不到的地方。

实际上,根据后世的经验,一个人管理不超过七个才是最佳选择。

不过么,他们都是类似的体力劳动,会好上很多。

大多数人,对自己新角色适应的都很好。

天刚刚放亮,宋阿七就起床收拾,昨天另一个大队刚将地基挖好,今天他们要做的就是布置好地砖。

说起来,修建房子的过程,跟在西南建造邬堡差不多的意思。

首先都是地基,一定要打的牢固又结实。这一点,大家都差不多,先挖坑,然后用石头夯将地基砸实。

后边就是砌上条砖,条砖不是一般的青砖,是一种专门烧制的蓝砖,看上去要比青砖疏松很多,上边能看出来一些细小的孔洞。

若是按照传统的砖块要求,那是完全不合格,不能使用。

但是新工艺也就有他独特之处。

据说,现在造房子必须要用这样的砖,尤其是打地基的时候,因为墙的主体尤其是拐角等地方,都是用水泥浇筑。

而用多孔的砖块好处就是能让水泥砂浆当中的水分以相对较快的速度散发出去。

如果是用那种难以透气的砖头,水泥砂浆想要彻底干好,都不知要用多长时间。

地基砌好以后,上边要做的不是继续砌砖,而是要立箱板,后边用水泥砂浆灌注,在墙角和有些关键部位,也会类似的操作,不过钢筋含量有所不同。

用行话来说那叫做底梁圈梁角梁,都是类似的操作,里边都是用钢筋织成网子,后边再将混合好的混凝土倒进去。

要说混凝土,其实和原来做土坯差不多。

不过差别就是天壤之别,土坯最后硬了之后,硬度也就能跟土块相比。

而钢筋混凝土的硬度,他们是见识过的,相比之下,一般的石料都没有混凝土结实。

因为有钢筋混凝土的存在,所以修建起来很快,往往只是需要一个早上,搅拌机就能将水泥砂浆搅拌好,然后那些吊车就会在巨大的绞盘作用下,吊起来到需要浇筑的地方。

同一个地方的水泥砂浆,前后倒进去不能超过半天时间,要是隔夜再想要操作,那么对不起,整个批号的水泥砂浆,都会彻底凝结成块,本身就形成石头。

浇筑凝结之后,下一阶段的工作就是砌墙。

这里的砌墙,更多的也就是充当填补的角色。

用的还是长条砖,而且,比地基砖不一样的是,这里的长条砖上都是孔,据说是用来减轻墙的重量,节省材料。

这样的说法,宋阿七起初听到的时候,还以为官员们是要鱼肉百姓。

好好的砖到墙上,都还怕强度不够,现在不想办法克服他的硬度不说,还想要在上边打上洞,那是什么样的脑残行为?

幸亏,在系统学习完以后。他们终于有机会重新认识新式建造方式的细节。

尤其是多孔砖,因为最后修建房子的硬度不是靠砖头来实现。

他整体的结构,主要是钢混结构支撑。外面的硬度是靠着灰浆抹好的墙面,等到水泥砂浆干了成型以后,那家伙,真叫一个结实。

简直就是将石头粉碎后,重新造石头的过程。

如此手段,可以说是神仙般的手法。

谢鲁安一直和宋阿七的小队搭档,而且每次来的都会比对方晚一些。

倒不是说谢鲁安非要占便宜,他们一队灾民组成的队伍,已经算不错的表现。宋阿七他们虽然是叫花子军队,但是那也都是军户,虽说是一年到头没有几次剿匪之类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都在种田。

但是他们军队里带出来的那些本事还是有的。

“今日我们来砌砖,你们监督吧。”宋阿七跳出坑来,和谢鲁安说到。

“行,反正你们这些日子学的很快,现在上手定然没有问题。”

谢鲁安作为第一批参加修建的工人,因为他有着泥瓦匠的底子,所以稍加训练就成为主力。

等到他熟悉基本流程以后,将他外放自己单独去带小队。

谢鲁安第一批带的队员,也放出去技能较为熟悉的五个,他们分别进入不同的队伍里,和技术更好的人搭档,成为新小队的骨干。

这一切,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

要是没有这样裂变一般的速度,他们也不可能用极快的速度,进入到房屋修建当中。

按照此前的计划,如果有四五万人,那么在入冷之前,也就刚好能完成房子的修建。

但是人数扩大一倍以后,所有的情况都发生了变化。

按照原来的工作进度,可以肯定提前一个半到两个月完成工作。

谢鲁安一边巡视,一边帮他们递着材料,有错误的话,还时不时进行纠正。

宋阿七对手下的表现还算满意,那些人都能很好的而将学到的东西发挥出来。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工地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趁着天气凉,一帮人使劲干了好一会儿,今日的工作量就是砌好整栋房子的地基,按照他们上午的进度,下午早早的就能收工。

速度快的好处是能够挤出来更多的时间来休息,正当两队人都坐在地上,一边闲扯淡一边呼扇着风让自己凉快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嘈杂之声。

谢鲁安眉头一皱,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又有人打架?

上次的惩罚可是很严重,难道人们还不长记性?

人群聚集在一起,青壮居多,磕碰拌嘴难免。

“好像是二坊的,离咱们不远,要去看热闹么?”谢鲁安问道。

宋阿七不是那种爱看热闹的人,再说,以前在西南的时候,他们经常遇见为了争东西互相砍的人。

现在只不过是动拳脚,相对来说差太多。

而且,极有可能还是因为彼此影响了进度而爆发的冲突。现在整个工地都在和时间赛跑,谁能快速完成任务并且达成要求,都会得到奖励。

奖励不用说,都是真金白银。

本来是个激励大家的手段,但是在任由其发展以后,情况也就变得不是那么纯粹,有些人奔着拿奖励的目的去,为此他们不但百般强化自己的办事速度,更是会比自己快的人使用一些手段。

而上次的斗殴事件,就是因为有些人在耍阴谋诡计的时候,被人家抓个现行。

结果就是双方混战一团,很快便有双方的支持者加入,最后眼看要变成地区的一大问题。

好在上边处理的及时,将双方的队伍分开。

最后更是加重处罚,这才将那人群的情况遏制住了。而且针对其展开一些优化措施,让它不是单纯的比拼速度去抢奖金的事情。

不过,叫喊声很快平息了,两人还没有看够热闹,就这样消失,多少让人觉得不够激情。

可是,下一刻他们就知道为何会如此。

因为整个工地现在的项目负责人,都还没有很好的落地执行,所以来回巡视现场的频率很高。

就比如现在,看那人群,应该就是刘青带着人来现场。

张田余和林月华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照看建筑施工队,其他人倒是有人表现出作为建筑施工队一把手的愿望。

可是,事情不能谁想要就给谁,那样的话,不是天下大乱了?

谁知道那些想要走管理权的人,是不是就一直卧底在此,等到他们放弃机会。

所以啊,经过慎重的考虑,便计划将负责人交给刘青,由他来督导完成。

与其给一些不熟悉的人,还不如交给知根知底的人,来的放心。

只是现在还没有正式的通告,尚未落实到纸上。

等到刘青一行人走进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是刘青、方书安陪同邓显武前来参观。

“原来是有重要的人物来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引起的斗殴。”

“好吧,大头头们都来了,赶紧起来,坐着多难看。”

在宋阿七和谢鲁安的催促下,刚坐下没一会儿的人们边再度起身,拿出迎接别人的样子来。

“宋阿七,表现不错,你当初也是一块好料子,在这继续发挥吧,希望不要给西南来的弟兄们摸黑。”

“您放心把,将军。”

宋阿七恭恭敬敬的行礼,以后再想要见到邓将军,可就不容易了。

当初要不是起争执,也不会被邓将军记住。

想不到再见面的时候,竟然是在京城这样千里之外,想想人生的际遇真的是很神奇啊。

简单转完现场,邓显武发现一个问题。

“书安啊,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现场的人手,似乎是有些多啊。”

刚才全是围观之人,他不好说这个问题,现在没有额外的耳朵,他便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将军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问题所在。现在不用所有人都去修建,是因为还有一些生手,等到他们熟悉操作之后,便会去进行同样的工作。而那些已经习惯之人,则会被调遣出来,前去皇宫大内,修建三大殿!”

邓显武哪里敢相信,这些人竟然要修建皇宫大内的房子,听听,那说的是人话?是要抢来工部的事情么?

看着几人踌躇满志,他的笑容也变得十分正式,“怎么,你们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邓将军,我们就等着正式订立合约,这就去宫里准备了……”

上次棉花仓库着火事情以后,原来有意见的工科给事中以及工部几个郎中,瞬间闭上嘴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如果仅仅是正式的反对声音,那也没有什么,可是当情况发生变化,有人要用阴谋将他们裹挟进阴谋里的时候,情况可就大大不同。

谁也不是傻子,站队的事情不能干,尤其是出现形同造反的案件时候。原本不过是想挽回金丝楠木的地位和损失。

但是朝廷一纸公文,等于给金丝楠木上游商人一个更大的机会,他们有时间进入到牌桌上,和其他高级木料一起耕耘。

如此釜底抽薪的办法,换成是谁也受不了,所以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场,再也没有对水泥修建三大殿的疑虑。

最开始的混乱过去以后,越来越多的人熟悉了钢混结构的修建方式。

那样的话,刘青便有意识的选出一些人,针对修建更大的单体建筑进行训练。

仓促上马的话,对于一些突发的事情,都不可能及时处理。

不说建极殿的体量,就是学院的大阶梯教室,当时准备工作都做了很久。即便当时方书安说,阶梯教室的经验能够直接转移到三大殿,但是真干起来,成倍的放大带来的难度可是指数级别的提高。

尤其是各种现有的工具,已经不能满足要求。



569 墨菲定律

比如其中一个面临一个问题,要将巨量的水泥砂浆在尽量短时间内完成,而且高度不是四丈,是翻了几倍,高达十丈的操作面高度。

那么,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在十丈高度以上的浇筑问题。

以前用的龙门架,都是经过特殊设计,想要加高到十丈,现有的设计无法完成。

幸亏现在没开工,也幸亏早点发现问题。

如果等到进场以后才发现工具不能使用,那可就是大事件。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越是担心他会发生,就越有可能发生。

大工地上一般也就是三两层的建筑,所以没有太高的危险,同时都是小规模建筑,不存在超限的情况。

尽管此前在学院尝试过大型单体建筑的实验,但是体量不是一个档次,所以没有特殊情况。

这次为了要修建好,队伍在完成基础的训练之后,在学院新圈了一块地,进行一比一的实验。

当然,学院修建好之后,也不会浪费,将会作为大礼堂使用。

如此大手笔,别说是工部了,内阁诸位大佬都感觉可怕。

也就是钢筋混凝土的结构造价成本低,如果换成是当初的金丝楠木结构,想要单独建一个,也要百万两银子的消耗,谁都不会傻到要去做。

虽然此前建极殿皇极殿等建筑的规模都不算小,但是那是木质结构,修建的方法有根本的区别,比如不存在搅拌水泥和频繁吊装以及运送的问题。

十余丈的龙门架,对刚才的结构和强度都有新的需求。

好在,重量还不是那么离谱,用大一号的钢材进行双倍固定以后,尚能使用。

而最困难的,就是要在十丈的高度上搭建脚手架,而且脚手架不仅仅用来走人,还要让工人们一趟趟的反复推着斗车来倒混凝土。

以前的建筑,只需要用木材作为支撑柱子搭建脚手架即可,但是他们有着负重的要求,所以要用到钢管。

在此之前,因为钢管生产有困难,所以方书安宁可使用角钢,也没有想过使用钢管。

但是在脚手架的问题上,再也没有逃避的可能,所以在项目开始之前,方书安已经给开平钢铁下了订单,要求他们生产一些钢管出来。

大明所在的时代,生产钢管的成本不少,而且还不是无缝钢管。

就这样,他还是下了订。总不能因为有生产难度,就放弃使用,以后其他地方使用机会还多着呢。

生产好钢管之后,以后进行大型工程搭建脚手架都能用到,怎么说也不是一次性的产品。

最主要的是,方书安想着通过钢管的工艺,让钢铁厂有所准备,将来的某些产品,不可避免的要使用钢管。

钢管解决脚手架问题,也终于能开始尝试在超高作业面上进行水泥砂浆浇筑的工作。

在进行了五天的预备以后,在一个稍微有些凉的早上,随着刘青一声令下,人们总算开始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单体水泥建筑的建造。

几十个搅拌机,排成整齐的阵地,边上提供动力的脚踏翻车有两组,每组搅拌完成一锅钢筋混凝土,便会休息,由另一组进行替换。

看现场的壮汉们,都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进行操作。

以往翻车上有三四个人就行,今天为了加快速度,并且保证砂浆的质量,人们采用增加一倍的操作,将翻车做成六个人操作,如此一来,整个搅拌过程也就不存在力道不足的问题。

加满料之后,搅拌机哗哗开启,一会儿功夫,一锅砂浆搅拌完成。

“出料!”

随着现场指挥挥着旗子大喊,伴随着哨响,砂浆倾泻出来,进入一个个斗车。

身强力壮的汉子们,拉上斗车,就向龙门架走去。

龙门架的平面很大,一次能装上三到四辆斗车。

十个龙门架一起工作,一次就能上去三四十车砂浆。

没有振动棒,人们只能利用钢管不断,保证砂浆能很好的流动,不会产生缝隙。

随着一车车的水泥倒上去,在刚开始的紧张之后,渐渐步入正常。

刘青紧张的心情总算是放下。

因为现在的工艺水平,还达不到完全无立柱的状态,所以人们会在中间浇筑几根巨大的柱子,而为了方便建造,施工并没有采用单独搭建柱子箱体的方法,而是将内部也搭建了脚手架,可以直接在上边进行浇筑活动。

四十个搅拌机,每个一次就能出产三方的砂浆,也就是一次能运送将近一百二十方的砂浆上去,单纯柱子的话,基本上一次就能完成一根柱子。

比起柱子来,圈梁和角梁以及关键部位用到的砂浆就要多很多。所以每出货一次,基本上也就是一尺的高度。

一天下来,从天亮到天黑,大概也就是能完成一丈的浇筑。

高强度的工作,即便是翻车会有人替换也都是累的一身汗。

至于说其他人,即使不用一直要干活,但是一趟一趟的也很累。刘青知道人们辛苦,专门准备了大量的酸梅汁和茶汤等等,点心也糕饼也是无限量供应。

要是吃的供不上,能量不够,那肯定不行。

第一天平安无事,第二天也就习惯了,两天时间,眼看着建筑从无到有,从一点点变成两丈高的建筑,那对人的刺激绝对是前无古人。

来参加的人都算是相对表现好的工人,但是比较起此前修建阶梯教室的那些,还是差了点。

那些人磨合的时间更久,也不会出多少问题。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越是像要加快速度,就越会碰上问题。

就在第四天,刘青也就来的晚一点,事故就发生了。

五六丈高的脚手架,在第一批车上去的时候就塌了!

当即有十几车人掉了下去!

他赶到现场的后,那里已经乱成一团。

方书安闻言,也赶到现场,突然出现垮塌的事情,那是巨大的安全事故。

他一脸冰冷,一声不发的在现场查看。

“书安,你小心点,那里还有安全隐患。”张田余拉着方书安,不想让他进入现场。

“不想我进去,你们就告诉我事故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有人能告诉我么?”

他很生气,却不知道该向谁发火。看上去是直接责任人的问题,但是主要的责任也在他自己。是他将浇筑的手段带到大明,但是啊,并没有将那些先进的工程管理经验带回来。

高空作业,尤其是在高空还有重物的集中作业,本就容易出危险的事情,当初没有搞好安全措施,安全生产教育也没有到位。

要是早点将那些意识关注到位,根本就不会发生类似的意外。

事情的调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原因还显而易见,并不是任何地方的质量问题。

不管是脚手架本身或者是其他部件,都没有明确的缺陷。

最后倒塌的原因,不是因为损坏,而是产生了共振!

在没有普遍物理知识的大明,想要给人们讲解这样初级物理知识都无法办到。

事发时候,人们一起上的龙门架,又一起到了作业面。

为了要有气势,空中作业的指挥让人们一起出发。这就是要命的地方了,因为头天傍晚刚刚将作业面加上来。所以脚下才的是一层全新的脚手架。

而随着整个脚手架的加高,本身的固有频率便产生变化。

再加上人们喊着口号,几乎整齐划一的开始推车。

于是乎,悲剧也就发生了,随着人们迈步的力道整齐划一,渐渐引起整个脚手架的震动,在到达一定频率之后,甚至整个架子都要跳舞的感觉。

最后,随着人们意识到时候,已经晚了。

轰隆隆声响,少半脚手架直接垮塌。

经过抢救,伤亡一人,重伤六人,还有十几个轻伤。

刘青站在方书安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说。张田余看着也是着急,好不容易让刘青挑大梁,谁知道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怎么办,还能不能由他继续指挥,那些都是问题。

“书安,咱们找找问题,重头再来就是。都到了现在的程度,浇筑的事情不能停啊。”张田余看见两个人都不说话,最后还是他出言打破沉默。

“不,该停还是要停,既然出了事故,我们就应该发现其中的问题,赶紧解决掉。如果是带病作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方书安知道,此次是大事故,但是并非不可避免,找个时间停一停,将所有事情从头理顺一番,没有什么不好。

他们的想法不错,可惜别人知道后,可不想让事情轻易的过去。

方书安接手三大殿,并且要用水泥砂浆替换金丝楠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热点话题。

现在倒好,话题上的项目,还出了巨大的质量问题!

问到味儿的官员,管它什么问题,先冲进来,把水搅浑再说。

此前还以为方书安他们赢定了,谁能想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竟然出了人命,竟然还有别的可能!

工部送上去的折子,将方书安喷的一无是处。似乎他就是大明的妖星,只要能解决好他,别的都不是问题。

而至于其他人,尤其是督察院,那奏章可是一张接着一张,势必要将方书安搞下去。

似乎在他们的眼里,让三大殿倒塌和失败的都将会是方书安。

可惜啊,工部忘记了,当年着火的时候,不是嘉靖就是万历年间,跟方书安可是没有关系,现在说成是不祥之人,那不是两个皇帝一起骂?

内阁对于这样的事情,尽数留中不发,甚至连上报都不给泰昌。

毕竟这不是多大的事情,哪里修建个东西还没有点小意外了?

不过,内阁能这样做,有些人却并部想让事情简单的过去,尤其是李鋕和林如楚。

两人一个是左都御史,一个是工部尚书。他们手下的人都要闹翻天了,为了维持正常的管理,两人还是将事情拿到桌面上进行讨论。

“陛下,最近朝野对三大殿能否建好,都是忧心忡忡。”作为工部分管的事情,林如楚先开口。

“怎么。又是谁要用回去金丝楠木了么?”

泰昌对于那些人的诉求,还是心中有数,他们想的跟本就不是要解决问题,而是要单纯的和方书安抬杠。

“回陛下,那倒是没有,只是近日用作实验的建筑发生意外,不少伤亡发生,所以下边的官员们认真议论过后,都认为如此有风险的项目,不该在皇宫当中进行。”

“陛下,御史们也都如此,他们认为,大殿还没有正式修建,就发生垮塌,说明是上天不允许,所以啊,现在用水泥做柱子的行为,是逆天而行。”

李鋕一番话,神神叨叨的,瞬间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

“李卿,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御史们的意思?”

泰昌的问话,李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话确实不是他说的,但是那些人又都是他的人。

虽然说自从着火事情之后,不少御史都开始夹起尾巴,低调做人。但是么,仍然有一些人,还是要千方百计的发现问题。

“什么逆天而行,这样的话,以前别人说过几次?当年嘉靖爷时候,三大殿坏了,人们都说是什么老天爷作弄,后来修建完成,不是也没什么?等到后来,又在先帝眼前烧了,那和先帝有什么关系?这样无稽之谈,以后趁早不要说!”

泰昌是什么人,他当然清楚,那些神鬼直说,大部分是用在宗教信仰的场合,或者说是用来让老百姓们信服。

若是鬼神之说有用,那孝敬好鬼神就是。

李鋕和林如楚说着自己部下反应的问题,而内阁其他人却一个人都没有出言反对,这样的情况,让泰昌很是意外。

换做以往,双方早开始争辩起来。

现在看的话,是几个意思?

气氛有些诡异,泰昌意识到以后,两人也发现这个问题。

今日就他们自己在说,那边一边反驳都没有,事情有古怪。

“方卿啊,内阁怎么说?”

方书安颔首说到,“陛下,此事涉及到我那孙子,所以还是由徐大人来说比较好。”

方从哲将徐光启推出来。



570 手指口述

徐光启也布不客气,拿出一份东西说到,“这是方书安他们最近拿出来的东西,叫做《安全生产条例。》”

“在此事上,臣和他们的观点一致。虽然说在实验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但依旧不能说是大问题。放眼天下,任何时候都有过问题。要找到问题背后的原因,将其解决掉才行。十丈高的建筑,在大明本来就是第一个,更何况,他们还是使用的新技术,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出一些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徐光启的说法,其实代表了大多数人的观点。

一项新技术从出现到广泛使用,当中难免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就像是煤炉刚出现的时候,可是死了不少人,但是人们不都还在用?

至于督察院那些御史还有工部的郎中们,不过是因为有着利益纠葛,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有意识的要和方书安做对而已。

徐光启拿出来的东西,正是方书安他们这几天赶时间整理出来的一套完整方案。

此前,他们并没有如此赶时间的修建进度,也没有这样的操作方式,这样也就导致整件事情的组织有问题。

所以说,出现事故,算成意外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要说上天阻拦,那就有些过分了。

方书安等人吸取教训之后,制定了现在的操作手册,里边对很多环节都做了细致入微的要求。

比如说,从事类似作业的时候,尤其是在搭建的脚手架以上,不能进行整齐划一的动作,也不能在一起行走。

要尽可能的减少共振……

“等等,何谓共振?”

泰昌突然开口,打断正在说话的徐光启。

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对这么一个名词感兴趣。

“陛下,所谓共振,是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简而言之,就是有个东西,他和另一个东西本身震动的条件类似,只要是达到接近的水平,就会一起震动。共振之下,就会发生很大的偏移,也会导致内部结构的变化,最后就像现在一样,发生倒塌。”

泰昌并没有什么物理知识,想要他明白这样的专有名词,实在是为难,不过好在徐光启说的够简明,倒是也能让大致听懂。

徐光启继续说着,将方书安在下边的计划说的清楚。

安全操作,不是凭借一两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除了做好培训之外,监管也十分重要。

而对于工地来说,监管措施仍旧匮乏。

虽然此时有工部的人员现场跟踪,但是他们也没有专门的操作规范,起到的作用并不明显。

好在,后世都成型的方案直接拿来就能使用,那就是引入监理。

监理不属于任何一方,他们独立于官府和建筑队伍,是专门的机构,就是用来检查施工现场的各种不安全因素和违规操作。

虽然说监理的钱是由建筑施工方来出,但是付钱的是上层,并不是施工队伍,目的是防止下层人员偷奸耍滑。

在监理的检查复核下,让整个生产在安全的范围内进行,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听着徐光启淡定的说着他们的打算,两人都感觉脸颊有些烧地荒。

事情虽然是下边人提出来,再由他们表达出来。他们当初也应该相信那些人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案,只需要有时间就能阐述。

现在倒好,逼着他们说出来,又是另一个性质。让别人看来,就是在为难内阁一样。

而且,还没有难住人家,可谓说的是对答如流,头头是道。难怪人家能淡定的等着,原来早就想好解决的方案。

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有些懊悔,仍旧感觉脸上无光。

议事结束之后,方从哲慢悠悠的往外走。

李鋕一直在观察老方的动静,看见他身边没有人,便凑了过去。

“阁老……”

老方一回头,看见是李鋕,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何事啊,李大人。”

“您折煞小人吧,在您面前,可不敢叫自己大人。”李鋕心有戚戚的说道。

谁知道,老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做的没有任何问题,以后还是这样做。”

还要这样做?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以后还要和阁老他们做对?

李鋕傻了,阁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真的当自己是对手了?

想了想,他决定追上前去说说,并没有真打算要做对之意。

不过回头一想,现在去说,如果阁老真的在气头上,那肯定还不如不去。

几句话搞他现在是更加郁闷了,走路也慢了许多,如此一来,李汝华在后边哼哼着小曲上来,看得出他很是高兴。

抓不住方从哲,李汝华是内阁次辅,跟他说总可以吧。

“李大人,我等今日……”

“无需解释,我们都懂。”

怎么又是一个什么都懂的?

李鋕刚想问他一句,但是转念一想,换作另外一句,“你说,阁老是什么意思?”

“阁老是什么意思?没有其他意思啊,就是告诉你们,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点也无所谓,那样才能让人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

难道是要在人前让两人的距离显示的更远?

似乎也只有这样一个解释了……

李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说法,启程离开皇宫。

再度复工的实验楼,跟以往同样热火朝天,但是人们干活的状态有了本质的区别,在一些关键岗位,一人操作一人复核成了常态,手指口述的方式也被带进来。

在有些人眼里,他们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多余的还会耽误时间,但是方书安起草安全事项之后,人们都在诟病这一点,有那时间能多做几个动作。

不过,任由别人怎么说,方书安都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意识,现在培养的就是意识,早早的形成良好的习惯,比什么都重要。

或许手指口述这样的要求,在先行条件下没有多少用途,等到越来越多的大型设施上来以后,再去培养习惯,就已经晚了。

安全培训执行以后,在监理和工部双重巡查之下,工程进展的虽然慢了一点点,但是却井然有序,没有此前的隐患。客观上来说,其实是加快了进度,毕竟只要与小问题或者是事故,就会耽误时间。

慢就是快,还是很有道理之言。

内部检验合格之后,便邀请工部的人来现场核查。

要说这些人,还真是有骨气,若是换做商人,自己竞争对手搞出的事情,他们肯定会不屑一顾。

但是工部的这些官吏,还真是有一说一,是什么就是什么。

钢混结构的牢固程度,自然不是金丝楠木主体能够比拼的。

几个工部郎中站在撤去盒子板的殿内,感叹不已,要是换做传统工艺,从备料到搭建完毕,半年都是快的,看看人家,不到一个月,主体都完成了。

众人的眼光是雪亮的,在事实面前,即便是有一两个人想要耍心眼都不成。

工部递交的报告,对等比例样本建设的很满意,他们到处都在表扬方书安和他的钢混机构。

如此一来,那些没见过的人更纳闷,难道说工部都被收买了?不然他们此前还在争执的厉害,现在这就改变主意?

一定是被收买了!

不管其他官员们怎么想,建筑本身通过验收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朝廷争执决定,启动三大殿修建事宜,将会按照工程进度,分批付款。

在首笔钱到位之后,他们就会赶赴宫中,开展建设。

主体要求在入冷前完工,其他细节要求在来年夏天雨季来临的时候完成。

给的工期不算长,但是也不能说短。

毕竟他们造一个实验建筑,用了也不过一个月时间。

三大殿其他东西都是现成的,连地基都不需要重新修建,毕竟此前的台座可以说是十分结实,用作水泥浇筑的话,相互需要进行定点加强就行,比如说在一些圈梁部位打下去一些柱式地基。

众人还在完善这设计方案和图纸,另一个重磅消息接踵而至。

泰昌正式宣布,朱由校获封太子,督办三大殿事宜!

消息来得很快,人们有点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有些懵。并不是因为大家不知道朱由校封为太子的消息。

而是获封当天就直接给太子委任了差事,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但是督造三大殿,也是对个人的看重。

负责修建和督办是完全两个概念,想在嘉靖朝,负责督办的是当朝红人,也就是大家眼中的小阁老,严世蕃。

所以说,立太子是泰昌不得不做的事情话,再让其督办三大殿的建设,就向众人展示另一个信号,也就是他对太子的重视而不仅仅是敷衍。

在这个重大消息之下,另一个消息没有人重视。

因为太子监工的事情是,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

由监税司从头开始,跟踪整个工程的花费,并且将对所有的消耗进行财务核算!

除了方书安以及内阁和一些清楚内情的人,没有其他人会意识到此事的价值。也就是在他的开展下,大明的公众项目总算是有一个公平的监督机关来执行,这对整个大明的财税体制的影响极为深远。

紫光阁,泰昌在座位上认真的看着财务审计方案,为他们的奇思妙想感到欣慰。

多好的办法啊,都是自己臣子想出来的。

“李卿,这是方书安的办法吧。”泰昌敲着手里的奏章,笑眯眯的问道。

“陛下,您说的没错,正是书安提出来的方案。”

李汝华回答的恭恭敬敬。

“陛下,也不全是,书安只是提出来一个观点,重要的细节还是由户部和监税司做出来的。”

老方知道户部也付出了很多辛苦,虽说按照实际,肯定是方书安的主意占据主要位置,但是他说出来肯定还是要将户部的功劳带上。花花轿子众人抬,要一个人吃独食,那不可能。

“好了,朕知道,你啊,别人要是家里的小子立功,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倒好,明明是自己孙子的功劳,非要掖着藏着,怎么得,难道还要怕别人说他锋芒毕露不行?”

“陛下,木秀于林,终归不是好事。只要事情对国家有利,就算不给他又能如何。再者说,他人在此事上努力颇多,并非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方从哲已经清楚泰昌的风格,他是绝对务实性的皇帝,不需要专门溜须拍马,有什么话喜欢直接说出来。这样的性格,跟上一个万历是天壤之别。

所以啊,他才不担心泰昌会将自己孙子的功劳记在别人头上。

太子获得名分,最高兴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张嫣。

这个出身一般的女人,马上就要成为帝国的太子妃,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

要说张嫣,相貌自然是没的说,只是在历史上的风评,因为天启走的早,所以有些奇怪的传说。

朱由校见过一面之后还是对这个姑娘很在意,毕竟,男人有几个不是颜控的?

张嫣的相貌在画像里不是最佳,但是本人绝对是极美的那个。

中间的门道,朱由校还是清楚的,此前他还算是皇室底层的时候。对下边太监的做法很是清楚,如今即便是身居高位,还是能想到张嫣的画像上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对于朱由校来说,他最高兴的事情不是别的,正是督造三大殿,方书安清楚的很,那对于他来说,绝对是耗子掉进米缸的那种。

自从接到督办三大殿的事情,他除了上课,跟着师傅们学习,就是在施工现场。

以前是他自己想玩,方书安让他使劲克制着。现在好了,身边有现场,还需要去琢磨什么?

工部的郎中带着人在查看现场的条件,结合设计图,看看是否合用。朱由校一点也不闲着,同样站在一旁,听他们分析。最关键的是,他说出的东西一点都不外行,有着很重要的价值。对此,不管是工部官员还是刘青,都很是叹服。他们不知道朱由校此前的爱好,还以为太子做了很多功课。

对朱由校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看看人家太子,为了份差事,都能很好的要求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干不好?

一行人在建极殿基座上讨论,泰昌刚好带着王安和一众护卫路过,看见他们的架势,便阻止了王安要喊的架势。“别急,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顶点

571 去西北!

太子做事的态度,很是认真,不过是让他来监工,只需要注意整体没问题即可。

但是可能因为三大殿实在是重要,所以他在现场盯着,并且还很认真的在看着各种细节。

或许在在别人来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泰昌觉得这是极为认真的表现。

一个人做事情,只有将每一件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才能保证别的事情能做到最好。

太子这样的卖力,泰昌十分认同,让他干活,有这样的心态,说明敬重祖宗,尊敬他这个皇帝。

总之,看了一会,他对太子的好感度大幅提高。

……

朱由校忙着他的三大殿,方书安则是一直忙碌。

当初在一起的三个小伙伴,只有李尽忠还没有自己的事业,如今他仍然从事着当初的职业,就是训练人们使用新式火器。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知那是一个能接触各方兵将的活计,能结识不少关系,或许能有各种机会也说不定。

但是,随着干了很长时间之后,李尽忠有些难受,如果长时间做一件事情,每天都是机械重复,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无聊。

一直窝在一个地方,得不到提拔,很是令人无奈。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找方书安,无论怎样,肯定能给他提出来不少意见。

找到方家的时候,发现这厮是真的忙,等着见他的人是一个接着一个。

当中比较熟悉的就是刘青和张田余。

“你们两个这是忙的没边了啊。”李尽忠说到。

“唉,我还好,习惯了。倒是刘青,刚开始这样的生活,有些不习惯。”

刘青嘿嘿笑道,“张兄说的是啊,我还真不习惯,以前就是小掌柜,你们让我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走,不用自己费脑子,事情也好办。现在不一样了啊,要建房子,还要修建三大殿。里边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遇到难处,我这不是就想着找书安么。”

刘青确实第一次体会到,想要做出决策是多么的不容易,以前总觉得方书安他们挣钱简单,现在看起来,他们挣钱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首先是战略判断,选择的事情一定不能有大的方向性错误,那样的话损失的就不知道有多少。

再一个就是在制定计划过程中,要通盘考虑,事情的可行性怎样。

之后就是最困难的一部分,要想办法说服在整个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对手。

在能说服的情况下,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他们。只有在事情僵持不下的时候,才有必要使用各种手段,干掉对手。

刘青将自己的心得与两人说了说,张田余深以为然,虽然他不做战略性的选择,但是会做很多重要的决定。那些过程的纠结,他是历历在目。

至于李尽忠,他目前很少有此种经验,两人越是说着难办,他们就越是想尝试尝试类似的感觉。

……

方书安看见是李尽忠,给他端了杯饮子,坐在边上。

“怎么的,想起找我来了?”

“不想瞒你,有些厌倦现在的事情了,想找点别的事情干干。”

方书安抬头想了想,“嗯,时间不短了,在此地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常人来说,三年时间才有升迁的机会,但是作为世家子弟,那自然有优待。不知,你想去何处?”

“本来我今天也没有想法,但是方才在外边听了听刘青和张兄的对话,我觉得也需要一个能自己做决断的地方。”

自己能做决断的地方?

方书安明白他的意思,此前李尽忠虽然参与过不少行动,但是大多时候,他都是负责执行,很少有拍板的时候。现在看来,是真的有些想法。那是好事情啊,至少说明,他有想要向更高级的人才发展。

“所以你现在其实已经有了大致意向?”

“有一个,书安你来帮我看看,我的决定如何。”

“说来听听。”

“我想去西北,参与作战。”

嗯?

方书安有些意外,李尽忠其实并不喜欢作战,上次在东北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来。

有些人是为战场而生,就是离不开战场。有些人不一样,他们去战场上,就是为了自我证明,刚好是寻找自己的价值。

“可是,芷雨不是才有身孕,你就这么里开,合适么?”方书安问道

“家里人多,家母也还在,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她姐姐照顾呢。她也想让我出去看看,但是么,她不想我去先锋营这样的地方。”李尽忠说着他的情况。

“芷雨也是担心啊,当年在辽东,她也是遇到过一些突发情况,自然知道战场一线有多么残酷。但是,你若不去一线,就很难真正有自己做决定的机会。所以啊,此事目前看是可行,但是要决定具体的职位,还是要看谁当主将吧。”

方书安其实也是想让李尽忠抓住此次机会,历练一番。

不光是他,还有孙传庭、卢象升。

现在是他们展示自己的机会了,要是这次抓不住,下次再有战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东北方向现在已经扩张到三江口,据说按照熊廷弼最初的计划,要将一切能耕种的地方,都圈下来。

孙承宗过去以后,发现一个十分严重的情况。

熊廷弼阔张的虽然快,但是统治十分疏松,除了在边疆地区有些成建制的军队以外,很多地方都是只有百十来人的村子。

这些人都是庄稼汉,手上有些武器来抵御盗匪或者是熊貔。但是当有大规模的军队来袭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如此一来,一旦黄台吉来偷袭,那就是望风而逃的局面。所以啊,他在第一时间就停止了继续向外扩张。给朝廷上奏章,意思是要修整两年,等到手里的地盘都稳定以后,再继续看下一步发展。

稳下来也是不错的选择,现在内地迁过去人,不像前两年那么方便。

因为随着粮食大规模的收获和运进来,大明的粮食现在都不少储存,没有了吃不饱饭的压力,人们去北方荒凉地方的意愿就会大打折扣。

没有办法招募到贫苦人家,就只有等着有流放和发配的人群。

但是经过一年多的发配,现在的治安得到了极大好转,可以说是已经达到路不拾遗的程度。

人们都知道一丁点事情,都有可能会被判罚流放东北,所以做事都是谨小慎微。

能商议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非要强出头。

西北将来或许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以前师出无名,国内外都有可能反对,现在趁着吐鲁番求援,有大义上的名义。同时,也有赚钱的门路,背后的商人和世家大族也都支持。

只要能找到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他们从来不吝啬支持。

三大殿的事情有方案之后,户部仍然有着足够的钱财,支撑他们前往西北。

并且,听闻棉花的事情之后,闻到味道的商人们,都在要求由他们来提供后勤保障。

人们不傻,依样画葫芦的事情都愿意干。

上次辽东之战,张田余和方书安等人背后的商队就是在那时候起家,现在虽然不会有爆发的情况,但是能在当中捡到好处,也就达到他们的目的。

最主要的是,大家都知道棉花的事情。

那动心的人可就更多了,一个羊毛形成的毛纺产业,带来的巨大收益,此前别人都不敢想象。现在看来,简直是闭着眼睛捡钱一般。

现在又有棉花,没有人会再次错失机会。

自从太祖在全国推广种植棉花,人们渐渐意识到这种东西的宝贵之处。尤其是最近方书安在朝堂上展现出来精梳棉以后,人们就更加疯狂了。

精梳以后,棉花似乎像是换了个东西一样,不但有着平整细腻的表面,更有着丝绸没有的柔和,尤其适应夏日以后其他的季节。

在他们的评估里,棉花产业一定会爆炸。

可惜现在在中原地区,并不好推广,没有大规模的闲置农田来种植棉花,农民们自己种植一些,大部分都会留下来使用。

想要成规模的收购原料棉花,还是有不少困难。

而西北局面打开,按照方书安的说法,那里将建成大规模的棉花种植基地,如此一来,想要开展棉纺织产业,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方书安将自己的意思和孙传庭和卢象升说了之后,两人联袂而来,不过他们带着三个不速之客。

两个都是熟人啊,袁崇焕和马士英。

剩下一个,方书安反倒是更加重视,满桂!

袁崇焕本身也就是充满争议的人物,所以方书安一直有选择的离他远些。

至于马士英,纯粹是一个混蛋,当年他们几个认识,也就是这厮的功劳。

不知道马士英今天来,是要干什么,难道他们几个是忘记自己跟这厮的过节了?

相比之下,满桂是第一次见面,他对满桂的印象不深,但是知道他是个能打仗的将军,并且也是个忠烈之士。

“书安,几位朋友说想见见你,我们没有经过你同意,带过来了。”

孙传庭拱手道。

有孙传庭的面子,他也不便发作,“来者是客,请坐吧。”

袁崇焕和马士英等人,是第一次来方书安家里。

能见到这大明第一的年轻人,几人心里还是有些想法。尤其是看见他这里与众不同的装饰,更是感觉,难怪人家和别人不同,就说这装扮,一般人也不能有。

“方兄,当年,我和马兄与您乃是一榜出身,只是随后各有造化,我等也是现在次有机会拜访你啊。”袁崇焕在没有成为大拿之前,说话的能力还是不差,尤其是在待人接物上,要是现在就很差劲的话,是不可能成为后来蓟辽督师。

要说袁崇焕还有些节操,马士英简直就是跪舔了。“方大人,小人也是与您同届的两帮进士,您贵人事多,小子没什么名气,您可能不记得。”

不记得?

马士英你真是看得起自己,忘记了谁,也忘不掉你啊,当初要不是搞事情,不可能早早的认识孙传庭和卢象升。

转眼间,这是三年考评期要到了,难怪他们找过来,看来他们也是知道风向在哪里,想要往方书安这里靠一靠。

按照此前他的计划,袁崇焕此人,与他保持距离就是。如果他能守住初心,踏踏实实做一些地方工作,也很不错。

至于在战事上,还是能少参与就少参与吧。

对于马士英,方书安是一直没有考虑过。

既然他现在能不顾以前的事情,软下来,就证明他还是那个见风使舵之人。这样的人物,早晚一天都会被他坑了。

满桂,还没有接触过啊。

按照他的本意,三个人里边,留下满桂也就足够。

但是,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事情。

像是袁崇焕这样的人,能力是有,虽然是在某些方面差一些,但是也能算是争取的对象。如果他们不接纳,势必就要投入敌对阵营的怀抱。

那样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位满将军是?”方书安装作一点不知道,让他介绍一番。

“书安,这位是我在下边物色的一个将领,现在还是总旗,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一起参加战事。”

满桂当然是个人才,方书安清楚的很。不知道孙传庭是怎么说服他的,竟然能跟着一个六品的文官混。

不能不说,孙传庭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这就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

“若是满总旗愿意,我倒是可以想办法。”

“那就先行谢过方大人。”满桂站起来抱拳说到。

解决满桂的事情,下边就是令人头疼的了。

“袁大人,马大人,您二位也要去西北?”

马士英看见提到自己,赶紧说到,“不,那到不是,若是方大人有什么地方用到小的,您尽管言语,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他拍完马匹,袁崇焕那叫一个尴尬,这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不过,袁崇焕毕竟是袁崇焕,他整理一番思绪说到,“若是能去西北历练一番,那是再好不过。”

572 姐妹们的算盘

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人,去而复返。

“书安,你的意思是?”孙传庭先问道。

“你们带来的三个,满桂得用,袁崇焕与你我同届,虽然现在人微言轻,但是将来不好说。至于那个马士英,我看还是算了。倒不是说记仇,此人溜须拍马,尤其擅长结党营私。虽然他有些小手段,但是用在大路上差很多。”

“书安说此人不用,我们便不用,也是他屡次找我,找的烦了,实在没办法。”孙传庭边说边摇头。

“哈哈,孙兄,你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要不然小嫂嫂也不会看准你不撒手。”卢象升开玩笑说着。

“好了,好了,休要说我,这是说到哪里去了。”孙传庭自从让那小妞入了门,就落下了把柄,不管是谁,每每都要提到此事。

当然,也是要相熟的人,一般人也不敢提起此事。

“好了,你俩莫要为此事纠结,原则上咱们就这么定,至于去西北的事情,你们能有机会,就一定要去,在那边能带来的功绩,不是京城能比的。”

“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去,昔日去辽东,凶险不知道几倍,照样过来了。此去西北,我们知道那里不如辽东凶险,也知道你的深意。”孙传庭说到。

“我此次能去带兵么?”卢象升摩拳擦掌,似乎对他现在的事情很不满意。

“莫急啊,文官想坐镇指挥,至少也要等几年,不过今次去西北,作战的机会不见的会多,更多的是谈。万一要是需要长途跋涉,一定记得带好补给和物资。西北不同辽东,那里不能随地补给。”

方书安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和要注意的事情,都和他们仔细说说。

大明一百余年来,没有走出嘉峪关一步,对于西北的概念,早就模糊了。要是细说起来,上一次汉人军队成建制的在玉门关外驻扎,还要到追溯到前唐五代。

所以啊,首次作战,极有可能会遇到物资跟不上的情况,准备不足。

方书安将自己主要的意思说出来后,就没有说别的,毕竟那些话又不能单独留下他两人说。

两个人走了之后,他在犹豫,是先跟爷爷说此事,还是等到西北主帅确定之后。

虽说大家都明白,此番去西北肯定会是捡功劳,但是西北和辽东还不一样。

西北到处都有可能遇见风沙,饮水都成问题,比辽东天然有困难。

尽管很多人都想着去捡功劳,但是想起西北边陲的困难,很多都打消了念头。

辽东再苦寒,也拼不过西北。

正在琢磨的时候,有个人不声不响的走进来。

能进他书房的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方书安抬起头,看见来人,不禁呆了。

这,也太好看了吧。

青儿穿着一身华丽的贵人小姐才穿的衣衫,笑意盈盈的进来。

“哎吆,看看这是谁,怎么,朝廷的旨意正式接了?”

“嗯,在雷州的哥哥接旨,听了朝廷的封,但是辞了官。”青儿说到。

“这样也好,有个封号,以后能方便很多。你那远方哥哥,或许没经过官宦生涯,能不能当官还另说。反正有你们能蒙受祖荫,也是张阁老苍天有灵。”

“苍天是不是有灵,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少爷和老爷可是费了大力气,朝廷不少人都让你们得罪了。”

“嗨,那不叫事情,得罪那些人也没有什么,都是些墙头草。现在方家势大,陛下也强势,他们连嚷嚷也不敢嚷嚷。”

“行,您说的是……”青儿笑笑,给方书安按摩到。

“怎得,现在也是有身份之人,朝廷也赐下府邸,你是搬过去。还是在我这当一个小头头。”

“怎么,少爷您嫌弃我了么?”青儿顽皮的说道。

“那不能,怎么会嫌弃青儿,你就是在这里一辈子,我都不会嫌弃你。”

“一辈子,一辈子做什么呢?”张青儿明知故问。

“当然是做……”方书安说道一半,感觉话锋不对,里边似乎隐藏着什么,“怎得,你是何意?”

“何意,难道……算了,不说也罢,我去找夫人。”青儿说完,跑了。

方书安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说到什么话题,怎么突然间就跑了。

回头来一想,张居正的那个孙子不想出来做官,不知道他几个儿子怎样。

现在的情况,朝廷已经为他平反,按理说几个隐藏的儿子也该出现了。

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要出头的打算,难道说是还有什么担心不成?

此事,他有些想不透彻,还是要找老方去商议。

不过,老方还没回来,他老子方世清先来了。

“儿子,你要去洗浴?”

方世清劈头就问。

“我不去西域啊,怎么了,父亲。”

“哦,不去就好。”方世清缓缓坐下,“我听闻朝廷要向西北用兵,会有不少青年才俊随军。还以为你也去呢,特来问问。”

“咱都名满天下了,这机会还是要让给别人的啊。要是有人觉得咱们表现的太抢手,在背后捅一刀,那也很有可能。”

方书安十分拽的开始吹牛皮起来。

方世清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即便如此,也是十分高兴。

想想以前那个混蛋,简直什么都不是,纨绔子弟不说,在为人处世上,还不如他们这一辈。

现在好了,不但是整个方家的未来,更是大明年轻人的象征。

放在以前,让方世清发挥想象力的去想,他都不敢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不去就好,不去就好,把机会给他们,现在你身后跟着太多人,不是过去,能自己冲锋陷阵的时候了。”方世清语重心长的说道。

“放心吧,父亲,此事不用您说,我也清楚的紧。现在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去做,已经给人家吹牛下去,不可能不办的。”

方书安自然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轻易不会将自己至于危险境地。

两人说完,方世清并未起身离开,而是尴尬的说了句,“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啊。”说完,方书安看看外边的天空,阴沉沉的,还有些雾蒙蒙,哪里来的好?

所以,此话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父亲,您是有什么事情吧。”方书安察觉出来,他父亲定然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不知大为何,就是没有说出口。

“唉,此事我原是不想找你的,但是他们烦我的紧,所以还是来找你。”

“他们?”方书安有些纳闷,是谁的关系,竟然找到老爹的门上,要知道,他可是锦衣卫高层啊。不管是谁,都不想和锦衣卫们打交道,是谁这么不忌讳,找到他老子头上?

“谁啊,这么大面子,都找到您头上了。”方书安笑呵呵的说着。

“此事啊,也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在,你爷爷曾经严令。也是没办法,只好找我这里。”

方世清这么一说,他大概心里有数了,应该是一些远亲。

看见方书安这么厉害,肯定是想要沾些便宜。这样的事情,从古到今都是极为普遍的存在,要想完全避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其实方书安自己不是特别排除用家里的人,即便是远亲,也有血缘关系在其中,相比之下,可信程度也更高些。

虽说这些远亲在过程当中会有些其他的问题,但是将他们安排在一些需要可靠性或者保密性的岗位或者部门,也是很有效。

那些地方放一些外边的人,尽管他们十年八年可能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万一有一天变心,说不定便会将自己掌握的事情出卖出去,再或者是自己掌握了上下游的一些关键步骤之后,便选择另立门户,自己单干。

这样的事情已经是举不胜举,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

“您要不直说吧,跟儿子不需要客气的。”

方书安想了想,还是替他老爹说了。

“好吧,那为父就直说了,家里的那些姐妹们,也想要涉足到家里生意当中。她们也是没有办法,市面上一直传言,说你和家里不和,所以自己家的同辈一直不参与经营。

而你不相关的一些人,却各种原因获得店铺经营权,不但自己飞黄腾达,更是借着资源,能攀上更好的夫婿。如今,你的那些叔伯姐妹们,实在是没主意了,才来找我。她们也想着,能参与到家里店铺的经营当中,哪怕是用自己的私产来收购,高出外边价格收购,都是可以的。”

这样的么?

方书安有些愣住,他还以为会是一些远方亲戚,没想到是家里的兄弟姐妹。

“那……要不给她们一些就行,不用钱。”方书安有些发蒙,家里兄弟姐妹不少,每人发个百分之一,也没多少分散出去,但是那一年的分红,可不是小数目。

“不,不能,不能白送,都是我儿子打出来的东西,凭什么白白给她们?”方书安想送出去,但是他老子先否定了,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怎么可能轻松的送出去?

“那,要不您说个章程?”方书安想了想,方世清肯定心里已经有了方案,那就直接按照老子的办法就是,自己在这里胡乱琢磨个什么?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里也让他老子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挺好的事情。

“要是让我说啊,咱们这么干。首先白送肯定是不行,当然,也不能按照她们说的,加钱算。那样的话,虽然拿到手东西,表面也说感谢,但是心里肯定会说你的坏话。我看啊,就打折扣给她们就行,具体的你来看,八折或者五折,都行,反正你不在意这点钱。”

方世清条理分明,将他的想法说的很清楚。还是有经验啊,走过的路,吃过的饭都多,能清楚的认识到人性的本质。

“还是您说的有道理,就按您说的办,姜是老的辣啊。”方书安由衷的赞到。

“少跟那里拍马屁,对了此事最好你自己跟爷爷提一句,那样的话会更有好处。”

他想了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如果是方世清找老方去谈,难免会联想到是别人主动提出来的,那老方说不定还会阻止,即便是同意,他对其他人的好感也会下降。

但是换作方书安主动说,那就不一样了。一方面能够显示出,方书安心里在意家中的兄弟姐妹,愿意给他们分享家里的财富。另一方面,也不会让兄弟姐妹们显得过于媚俗。

总之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当然了,一切都建立在方书安不喜欢钱的前提下。

如果他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那些抠门之辈,想从他们手里拿走钱,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方书安其实也是个舍不得钱之人,为何现在会变得十分大方?那是因为钱太多了,实在是花不掉啊。他旗下的产业那么多,每一个都是十分能赚钱的买卖。

赚钱的速度,大大快于花钱的速度,就这样,还是他不断提高自己纳税比例的前提下。

眼看着钱越挣越多,却花不出去,那是多难受的事情?

方书安对于花出去的钱才是钱的道理,清楚的紧。如果仅仅放在手边,别说是钱,那不过是一些金属。

除非同时开展大规模的战争,才可能消耗掉赚回来的钱!

有时候方书安也在纳闷,那些大明的富户们,手里边到底藏着多少银子,他已将后世很多花钱的东西带过来,仍旧没能将那些人身上的钱挣完,难道说,非要服务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能让钱财大规模流动?

不对,想到这里,方书安突然想到有点。

还是缺乏监管啊!

从铸币到纳税的环节,不是所有人都和方书安一样,有花不完的钱,并且还为此发愁。

他们更多人的想法是要尽可能多的挣钱,不但要满足自己一辈子的花销,最好还要给下一代乃至下下代的生活准备足够的家当。

于是乎,窖藏银子也就成为此时的正常生活。

要不要趁着现在,将监税司的事情真正展开?

方书安陷入到沉思当中,现在虽然是对西北作战,但是真正面临的压力并不大。

只要过去的是良将,平稳突进就能将对手赶回去。除非朝廷大佬们派一个蠢货,那样很有可能在一开始就会遭遇到问题。

这些问题还没有想好,便有下人来传,说是老爷回府,让他过去说话。

顶点

573 大事三件

“爷爷高兴还是不高兴?”方书安一边整理自己衣服,一边问着。

“奴婢也说不上来,好像是高兴,又好像不高兴?”

既然婢女也说不清楚,方书安就不再乱琢磨了,一会看看时机是不是合适,再决定是否要将那些话说出来。

毕竟在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不适合现提出这样的问题。

“来了,坐吧。”老方正在拿着一本书信看,看见孙子来了,示意他坐到对面。

“孙儿坐到下边即可。”老方招呼着他。

方书安也不客气,自己爷爷邀请,自然要离近点。

“爷爷,有何大事?”

老方说着,竖起三根指头,“还真有,三件,你想听哪个?”

三件,老方这是不干则以,一干就要干个漂亮啊。

“都是好事?”方书安问道。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都是好事?”老方吹胡子瞪眼,似乎要生气的样子。

见他如此,方书安赶紧笑道,“我这不是开小玩笑么,看着您这么严肃。”

“好了好了,别说有的没的,咱们来说正事,这第一件啊,是朝廷要新升官,詹事府左中允。”

“左中允?”方书安翻过味来,此前孙承宗挂着詹事府的官,现在他走了,空缺出来,自然要加上一个。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方书安呵呵笑道。

“正常,那你听听是谁再说正常。钱谦益,怎么,你还觉得正常么?”

钱谦益,方书安可就坐不住了,这厮是死硬东林党不说,还是历史上有名的软骨头。‘’

让他做詹事府太子的属官,泰昌的用意很深啊。

看着自己孙子突然站起来,老方知道那是触动到他。“你现在觉的异常了。”

“是有些异常啊,我还以为前些日子和东林党人的那些斗争,已经让陛下意识到,那些人虽然小有才能,但是大多都是嘴上强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陛下还是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了。”

说这些,方书安也有些违心的元素在其中,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但是才能上很多时候并不差劲。

不过,那并非和方书安比较,而是他其他的青年才俊,要跟方书安比起来,那肯定个顶个要扔掉的。

“钱谦益已经是他们当中最能拿出手的存在,你也看出来了,当今圣上对东林党的防备并不像从前。反而是你们做的太好,可能给陛下造成一些压力,不得不再选择一些与你不同的人上来,将来也算是一种牵制吧。”

老方试着分析着皇帝的意思。

从七品官到六品,和方书安的级别一致,确实有着要制衡的意思。

“您是说,我们崛起的太快,让陛下感觉到不安了?”方书安有些纳闷,他们现在并没有一家独大,至少清流和东林党人都有自己的发言空间。

而泰昌在此时就要培养对手,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哪里说得准,古往今来,有些皇帝办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有人来分权,防止一个大臣独断专行。当年张居正尽管有冯保制衡,不仍旧是一个人说了算。或许是担心依然会有此事发生,未雨绸缪吧。”

是不是未雨绸缪,方书安不清楚,但是真要让钱谦益去影响朱由校的思想,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也说不准。

钱谦益虽然骨头软,但是在做官这件事上,十分有本事,否则也不可能成为阁臣,还是内阁重臣。

他本身就有天赋之外,钱家更是累世豪门,从五代钱镠开始,经历数百年屹立不倒,自然有着他们家为官的诀窍。

针对这样一个对手,方书安并不担心他在实务上造成多少损失。他更担心的是在实际过程当中,会用各种方法,影响改革的进行,进而在背后玩弄阴谋诡计,影响事情推进。

“孙承宗去往辽东,还以为朝廷暂时会缺少一个能算数的东林党人,想不到,他们又有了新上来的钱谦益。比较起来,我更喜欢和孙承宗相处啊。”方书安无奈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孙承宗虽然也是东林党人,但是在处理大部分事情的时候,他还是个能臣,比如说对朝局之事,虽然他有时候会站在东林党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是如果利国利民,他也会支持。

例如跟朱由校上课,也会介绍一些真正有用的学习内容,而非是以为的灌输东林党的那些理论。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决定如此,你们还想怎样?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你们的理解,等到将那些事情处理的都差不多,有没有他们也没有多大区别。”

老方说的自然方书安整个计划的进展,他有那么多项目要求实施,如果真的能达到,到时候方书安的地位,那就是海内第一人。现在的这些问题,到时候就根本就不能算是问题了。

“既然爷爷您这样说,那孙子就不纠结了,先将事情干好吧,谁上台与否,那是朝廷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就插手得了。”

两个人讨论完第一个问题,都有些无奈。

皇帝啊,不管是谁,都喜欢玩制衡,不管此人有没有能力,能让他们去制约那些能臣也是不错的选择。

“再一个问题,就是前几日你提到的,但是一直没有回复你,现在陛下也在犹豫是否要开始。”

“是否要开始?难道说,陛下要查税?”

方书安瞬间就精神焕发了,监税在下边,现在一直都是收集信息,引而不发。他们就是要等着机会,等着朝廷说可以开始,那些曾经短缺的税银,都能在最短时间内筹集完毕。

“陛下继位以来,已经连续办好几件大事,要说现在声名正隆,是动手的好时候。虽然说此时对西北用兵,但是按照目前的预计规模来看,应当不会动用多少银两。”

此去西北,在方书安的计划里,有两三万人马就行。

此前打建奴,兵马足足前前后后调动二十万,那样的花费都是百万级,现在人数少了一个零,花费控制在几十万两,问题不大。

而且,按照现在的用兵计划,那几万人马,到时候会驻扎在西域,用来震慑各方力量,到时候也能在西域自给自足。

所以说,此番打仗,花费有限,也就是这样,大人们才通过他们第一次资源之战,棉花战争。

“你的意思是,监税司也可以动了?”

方书安点点头,此前朝廷组建监税司,人们都知道是做准备,不见得什么时候就会执行。

此前他也悄悄问过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下边人准备的很充分,基本都不给他们机会。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发现那些税官们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拿着他们所谓的扫盲教材,去下边的村镇里当教书先生。

开始的几个月,人们都以为他们是在打掩护,但是将近一年时间过去,人们发现,那些人仍旧是在热火朝天的办着扫盲班。

这样的情况,让地方官们松一口气,渐渐的回复到以前的状态。

管它是税官还是教务官呢,反正查税的那些人,顶多也只有一年锐气,一年之后,他们已经习惯于扫盲和其他的工作,恐早就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忘记的一干二净。

此类思潮的泛滥下,人们似乎都忘记,朝廷还有个监税司,而监税司下边,还有一堆税官。

他们还以为,那些税官们不过就是换个名义,在民间当扫盲教员。

税是个十分庞大的事情,稍微有些能力不足,就会将此事弄巧成拙,那时候,全国的税收都有可能乱套。

“要动,就快些,让那些人都以为,我们今年不可能动用监税。”

在这一点上,祖孙俩保持着相当的乐趣,越是下边人觉得不可能的时候,越是要有大动作,只有这样,才能将事情尽可能的办成功。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昭告天下之后再行动,事情会打上不知道多少借口,到最后难以成行。越是这样的节骨眼,越是保持能让人们出其不意,才有可能看到事情的真相。

“好,既然咱们都达成一致,我就和陛下说此事,早日争取开工,早日完成!”

原来按照方书安的计划,是要连同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提出来,但是经过思考,还是想着在监察完成之后再进行。

那时候,他们手上的资料基本是最接近现实际情况,在其基础上,下一步的改革更加方便开展。

监税司是他们的重中之重,官绅一体纳粮简直就是下一阶段的发动机。改成那般税制,能多出来多少银子,方书安不知道。但是整体办税效率,将会大幅度提高。

“官绅一体纳粮就是第三个事情么?”方书安想了想,刚才的事情,监税司动手是一个,而官绅一体纳粮就是另外一个事情。

果然,老方摇摇头,“非也,那件事你知道还没有时间去执行,所以是另一件事情。”

方书安颇为无奈,他一个六品官,现在很多时候都要充当爷爷的顾问啊。难道是传说中的院外实力?

那样看起来,似乎是自己亏了,用一个六品官员的俸禄,帮着朝廷拿着内阁等一品大员的主意。

不用学会算账,是一个小孩子都能感觉出来,那些事情是亏本的买卖。

“西北主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啊?”

刚刚还在心里说,自己是院外内阁,现在看的话,还真没有胡说八道。你看看,一个统军大将的职位,都要咨询他的意见,这究竟是要闹哪样?

“爷爷,此事也要我出主意么……”方书安长出一口凉气。

“也不是,主要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陛下也没有特别好的人选,让我找到合适。”

“这……”

方书安也陷入沉思当中,他对大明官员的了解,还没有到十分熟悉的程度。

其实最合适人选,他有,就是熊廷弼。

只是,于理来说,有些亏。

毕竟他已经节制过二十万大军,现在再带着两万三大军出去,多少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

而且,泰昌又打算重用,短时间内,确实没有出去的档期。

熊大不算,还有什么人合适?

“爷爷,李怀信如何?由他统领军队。”

“李怀信?此时他还在辽东作战,孙承宗是否愿意放人都说不定。”老方想想,辽东有三人,有了他们,才能成功拿下。

熊廷弼现在已经回到朝廷,而李怀信和贺世贤仍旧在辽东统兵。

也是正是因为这两个在辽东真正带兵的将军在,所以朝廷才十分放心,

“爷爷,李怀信是能攻的矛啊,如今孙大人在辽东休养生息,巩固现有的地盘,那可不是李总兵喜欢的事情。再说有贺将军在,定然没有问题。其他经历过战争的将领们,也该向上提拔了。”

李怀信作为一个代理总兵,是时候扶正了,而贺世贤是副总兵,也应该官升一级。

那样,西北作战就有了指挥大将。

有李怀信在,朝廷那是一百个放心,他在屡次和建奴的作战当中都能够不落下风,更不要说和西北那些蒙古部落的作战,如果拿不下,只能说明……

那恐怕就是上天的意思了,李怀信还没有锤不开的城门,至于和蒙古人在草原上追逐,他在和黄太吉捉迷藏的一年多时间,早已经习惯火器和新式火枪与骑兵的搭配,可以说解决他们简直是轻松的紧。

“好吧,带兵的武将有了,那么文臣呢?总要有一个吧。”明制虽然不和宋制一样,但是一文一武的搭配还是常事。

“文官的话,就地挑选可好?”方书安说到,

“就地挑选?那也不是不可以,陕西布政使高第,是个能臣。”老方想了想,说出一个名字。

高第?

此人方书安还有些印象,历史长河中,能留下定名的布政使可不算多。当年他也是经略蓟辽,打过胜仗还被陷害的人物。

这样的能臣,自然要用。

“爷爷能想到的人选,那自然是极好的。”方书安顺便也夸了一边爷爷。

“好啊,你个孙子,油嘴滑舌的本事也是厉害,那就先这样,等我向陛下奏明。”

“嗯……爷爷,我突然想到另一个事情,熊大人是要入阁,还是会做六部的主官?朝廷一直没说法,应该怎么办?”

熊廷弼的去处,现在是个问题。

“嗯……容我想想。”

顶点

574摊丁入亩

内阁向来是进一个出一个,想要重新塞进来,那不可能,除非让上一个退出。

但是对于现在的内阁来说,徐光启和朱国祯的资历,都没有比熊廷弼更加深厚。

如果将朱国祯提拔一级,让熊廷弼任东阁大学士,有些不妥。

除非将朱国祯挪出去,把熊廷弼提上来,等到朱国祯回来,再往上提一级。

方从哲对熊廷弼能不能做好阁臣,心里没有底气,但是泰昌的目的很明显,一直没有安排别的官职,就是等着他们这些人开口。

还好,现在有用兵西北的机会,不管是徐光启还是朱国祯,安排一个西北经略,也算是军国重臣。从阁臣的位置上出去,也就是一方经略能让人家不觉得难看。督抚都差了些底气,算是外放。

想通这些,老方心里也就有了底气,只要能明白泰昌的意思,下边人动一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光启有太子一条线,轻易不能动,现在由他教育太子,确实是不错的选择。而朱国祯在阁臣的位置上,一直存在感不强,从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表现。

当中固然有是阁臣末尾的原因,还有就是因为他没有地方督抚或者一方经略的经历,说话底气不足。

让朱国祯带着加衔去西北走一遭,回来之后,再进内阁的时候,就不是现在能比。

方从哲早朝议事之后,专门等着他们走了,泰昌心知肚明,自然知道他有事。

“怎么,阁老,可是有事?”

“陛下,臣正是有些事情,想请陛下定夺。”

“如今,熊大人一直没有安排好合适的职位,上次您让臣子们商议,倒是有个想法,让熊大人入阁。只是,如今朱国祯位列最末,若是让熊大人位列朱国祯之后,怕他会有微词。

所以臣想,若是让朱大人担任此次西北经略,熊大人进入内阁,任文渊阁大学士。徐大人则升一级,迁武英殿大学士;李大人同样迁任文华殿大学士。等到过两年,朱大人自西北归来,再进文渊阁大学士,陛下以为如何。”

泰昌其实也想着,要怎么样腾出位置来。

大明的内阁学士,从来是向上递增。在朱国祯占着东阁大学士的情况下,虽然文华殿大学士空着,也没有其他人空降文华殿的例子。

除非是和当年一样,内阁只有一个建极殿大学士,新人进来,建极殿以下随便挑选着给出去就行。

“此事,倒是也可,朱国祯尚未独领一方,他现在年轻,出去带兵历练一番,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做的能和熊廷弼一样,自然是大明之幸。”

“那……此事直接拟诏,还是臣先和朱大人通通气?”

方从哲考虑到朱国祯的想法,还是决定去问问。

“阁老先去打个招呼也好,万一朱大人死活不去,可就难看了。”

在大明,很多人拒不上任的现象,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

像是西北的地方官,经常就有人因为苦寒而不去赴任。所以此事基本上成为大明公开的秘密。

若是朱国祯硬顶着不去,还真是没有办法。

“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和朱大人好好沟通一番。”

对于此事,方从哲还是很有信心。朱大人别的优点不敢说,但绝对好相与。

要不然很难稳稳的进入内阁,而没有几个人攻击。

换成是别人,早就不知道因为精力不够,被人骂成什么样子。

老方也是劳累的命,一把年纪还要跑来跑去,可是内阁当中,也就他有这个资本。

哪怕是李汝华,都没有这个能力去劝说朱国祯。

虽然李汝华是次辅,朱国祯是小尾巴。但是他们两人是一同入阁,算是同年,上下之间没有多少差别。

若是李汝华稍微早上一年,就是另一个状态。

也幸亏老方现在年纪大之后,有方家出的减震马车,这也让原来颠簸的通勤方式好了很多。

若是再像年轻人一样骑马,或者是坐着颠簸的马车,他的身子骨早就受不了了。

“朱大人啊,陛下有一件事,想打听你口风,看你是否愿意。”方书安到了朱国祯家里之后,也没有废话,选择了开门见山。

“折煞臣了,陛下有事只要吩咐下来,臣一定完成。”

朱国祯的态度没得说,皇帝既然都来打听口风,他肯定不会反驳陛下的面子。

老方将事情一说,正如他想的那般,朱国祯对西北经略的事情,十分上心。

如今他虽然位列宰辅,但是因为经验和年龄的原因,更多时候都是充当一个点头的角色。

此番去西北历练一番,回来自然情况大有改变。

而且他不是被罢免,只是去历练,可以想象,两年时间,内阁的位置必然会给他留着,回来之后,至少也能是文渊阁大学士。

或许在别人看来,从内阁去边疆,是发配,但是对于他来说,还真是妥妥的镀金。

只是,朱国祯没想到,皇帝为了补偿他,直接给出了太子少保的加衔。

有明一朝,能得到加衔的大多是在内阁效力多年的老臣,没有官升的时候,才会加衔。

现在,仅仅是因为要补偿他,就给出了太子少保的头衔,不能不说是下了本钱。一方经略加上太子少保,朱国祯的买卖是赚大了。

若是他没有东阁大学士这一遭,怎么可能升迁如此之快。

同时晋升的还有李汝华、徐光启以及熊廷弼。

熊廷弼任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任武英殿、李汝华升任文华殿。

可见朝廷为了能让熊廷弼进来,下的本钱还是非常大。

伴随着出征西北,李守信等人的调动和任命让人充满期待,高第的任命是正常不过。

众多的人事变动里,只有洪承畴有些纳闷。

他一个刑部郎中,手里经过的都是正经的案子,怎么突然间就调任监税司了?

李怀信从东北回来,手下一个除了亲兵,谁都没有带。

他和贺世贤之间,两人是肩并肩的战友,能在一起打仗的那种,不是某些主将和副将之间就知道争执。

辽东虽然看上去没有多少危险,但是有黄台吉那样的对手,李怀信一点也不放心,便将麾下那些能征善战的兵马都放在原地。

反正京城周围还有数万支援辽东的士兵尚未归队,他在辽东时候就已经熟悉。现在又有李尽忠训练他们使用火器,可以说是战斗力已经不是以前在辽东那般的差劲,应对辽东的主力或许差点,但是去没有接触过热兵器战争的西北,那还不是秋风扫落叶。

朱国祯、李怀信,甚至孙传庭、李尽忠卢象升等人,都得到了满意的职位,偏生是洪承畴,对自己的位置纳闷不已。

监税司啊监税司,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办案太出色,所以被上官这样安排?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李汝华亲自到了他的监税司衙门。

还在堂上碎碎念的洪承畴,噌就窜起来。

“李大人啊,我的李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哼,我要是再不来,你恐怕就要在背后给我插小人了吧。”李汝华指着他的鼻子说到。

“那不能,咱是读书人,干不出那样的事情。”

“你也知道自己是读书人,怎么,听说你十分舍不得你那些活计,怎么着,是跟尸体耗上了?有事没事就喜欢闻那些尸臭?”

“那不能够啊,下官只是……只是觉得吧,有时候面对死人要比活人容易多了……”

洪承畴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好了,不要那么多牢骚,今日前来,就是有些事情给你安排。”

“有事情安排?”洪承畴一听,浑身就好了,刚才那点抱怨的劲头一点头没有。

“好啊,你小子,就是等着我们上门呢不是?”

“哪能啊,李大人,我不过是个小官,可不敢耍心思。”

原来,洪承畴的样子也不过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自从来到此地之后,他就知道自己面临的不是小问题。

毕竟他多年的查案经验,能看出来背后的蛛丝马迹,此前监税司里边都是新人,一个老人都没有。

现在突然换将,肯定是要行动。

至于要找他这样一个角色,必然是因为行动的内容会涉及到案情。

“我这就屏退左右……”

“你别了,跟我走吧,那里比此处安全。”李汝华说着,招呼洪承畴出去。

“看来是真有大事啊,这监税司衙门里都是新人,不存在隔墙有耳的情况。就是这样,仍旧要出去探讨,可见是多么隐秘的事情。”

路都是熟悉的路,但是洪承畴很少走过此地。

尤其是面前的院子,生疏的很。

推开门以后,他就明白,为何会说此处安全了。

因为里边锦衣卫站得到处都是!

谁在里边吗,不言自明。

“这是,陛下……”

李汝华点点头,洪承畴更加谨慎起来。

陛下要谈一件事情都到宫外来,可见事情有多么的重要。

到屋里的时候,发现都是老熟人。

泰昌不用说,作为五品官,他大朝会的时候还是能见到。

方阁老那不用说,也是大朝会见到。

至于方书安,他不止一次见到,但是现在的场合。

皇帝、首辅和次辅,再有他,剩下一个方书安,这样的配置,他才知道,方书安究竟有多重要。

“臣参见陛下……”洪承畴行礼道。

“免礼,好了,既然你来了,事情就能正式开始。书安,你来说说具体的细节吧。”

“是,陛下。洪大人,请看此处,我们管这次的行动叫做,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其实根据字面意思,洪承畴就能理解的差不多。

只是他从字面意思,看到的改革是多么巨大。如果真要推向下去,不知会有多大的阻力。

丁银作为一项重要的财政来源,却并不进入中央财政的系统。

有明一朝,丁银与里甲、均瑶等四差银一起,都有地方官员征用。

正因如此,大多时候都进入官员私囊,极少应用在当地的治理。

而在户部,也没有全国丁银的数字统计,只有户丁的总数。

甚至在行政法规上,也没有制定丁银的花费和支配问题。

层层欺瞒之下,丁银不知包含了多大的灰色收入。

某县有五万户,经过里正的隐瞒,收上来八成的丁银,再向上报送的时候,再减少八成。层层上报之下,大明的隐藏人口已经到了十分可怕的数目。

正因存在这样的弊端,所以现在朝廷下定决定,将丁银等费用,直接算在田税之上,让丁银成为历史。

而如此一来,那些隐藏的人口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遮遮掩掩,他们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工坊,成为初期工业化工人。

至于官绅一体纳粮,那就更是个大计划了。

自古以来,对于特殊阶层,都有免税的习惯。

正是如此,大量的农田都被挂靠到有功名的人身上,从而避开田赋德缴纳。

此次改革的内容便是,所有人员必须按照规定的税率进行缴税。

如果低收入的官员或者是高负担的官员,可以上报监税司,经过审核确认之后,可以考虑给与减免。

听到方书安的分析,洪承畴看看众人,明白他们都知道此事。

但是,他依旧有话说。“方大人,我打断片刻。这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遇到的阻碍要比摊丁入亩困难多了……”

“哦?你说说……”

泰昌自然知道有困难,他想听听,洪承畴的角度,会看到什么问题。

摊丁入亩,其实更多的是针对基层的地主等人。

因为他们的农田基本都是如实上报,反而是官宦之家没有什么压力,因为他们的农田很多时候都是隐瞒状态。所以官员和世家大族不反对摊丁入亩的话,也就容易开展。

反观官绅一体纳粮,主要针对的就是举人以上等等不需要纳税之人。

他们凭借朝廷的政策窟窿,也是大量的隐瞒收入,降低纳税。

如今要对付整个朝野在占便宜之人,怎么可能动的了?

575八百年,汉儿重回!

洪承畴自然有着自己的想法,现在突然要动,那对于整个大明上下来说,不亚于再开辟一条战线,无论怎么看,都将是十分巨大的变动。

所以他考虑再三,还是说,“前后脚行不行,既然手上有数据,先将摊丁入亩的事情办下去,将那些试图隐藏的人动用非常手段。”

他初步了解过现在的情况,知道下边的税官们,手里都有不少资料。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不影响大局的事情解决掉,后边再去干别的。

洪承畴这番话,其实别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汝华也有些担心,虽然现在他们钱粮都不缺,但是有备无患才行,谁知道西北是什么局面。

战争从来不是谁想要怎样就能怎样,背后说不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因素,都会影响战争的进程,所以啊,还是要在现有的准备之外,再做些预防性措施。

“我看啊,先发行一批西北债券,顺便征集粮食。虽说现在钱粮都不少,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看可以。”方从哲也同意他的观点,虽说他也坚信方书安说过的话,很短时间就能完成西北这场战事。

但是谁敢拍着胸脯说是一定能办到呢。

“也好,就按照你们提出来的办法,这几个可以同步开展,等到都差不多了,再行官绅一体纳粮之事。”

泰昌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效果了,在他漫长的皇子和太子生涯里,对于下边那些事情很是清楚。此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方法,或者是即便是有,也很难有时机去执行。

现在有众多的成功案例在手上,他的声誉也达到了巅峰,如果不趁着现在搞定改革的话,继任者想要再弄,机会很少。

一口吃不成胖子,泰昌虽然着急,却知道这是最好的打算了。“也只能如此。”

只是,朝廷的决议还没有开始执行的时候,另一个奏报差点将他们的准备打的稀烂!

烟草税,得到的回报十分惊人!

自古以来,盐铁专营都是朝廷挣钱的大买卖。

可是在烟草税面前,这两个连小弟弟都算不上。

方书安他们的卷烟推出去才两三个月,产生的收入已经有八十万两!

烟草当中,一半都是税收,也就是说,撑死三个月的情况下,烟草就创造了四十万的税收!

要知道,盐政一年也不过两百万的收入。如果再经过发展,烟草税毕竟超越盐税!

李汝华得到这份数据的时候,一点也不敢相信,但是他们看见完整的税务证明,才知道,烟草的收入是多么可怕!

难怪当初方书安曾经说过,在大明,烟草只要有秩序的控制,毕竟会是最稳定的税收来源之一。

李汝华将这情况拿到紫光阁时,人们都十分吃惊。

按照现在的势头,一年有一百六十万两,看上去没有盐税多。可是,这才是第一年,以后等着市场更加成熟,产生的利税更是不可限量!

泰昌看着数字,又是摇头又是笑着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何书安当初会说,烟草这个东西百害无一利,但是必须留下。你们说说,如此大的利税,要是当初浪费了,哪还有机会?”

徐光启也是叹气的说,“烟草确实没有多少好处,可是啊,人们还真都离不开他,若是禁了,人们肯定会自己偷偷的种植。如果是不禁,让他们随意的买卖,同样也没有多少好处。反倒是现在这样,包装上好一些,能代表着身份,同样价格高一些,让那些能不吸食烟草的人就不吸食,真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主意啊。”

此事随着社会发展,足足存在了数百年。

从最开始很多国家禁烟草,到后来都保持高税收的模式,其理由也简单,就是能通过高售价来获取利润,同时能排除一部分吸食者。

整个烟草在人类的发展进程中,扮演者促进税收的重要作用,不知道有多少福利和社会发展的资金,都来源于烟草。

一直到后来,大部分国家都进入高度发达以后,才考虑更多的限制烟草的消费。因为税收的来源够多,不需要靠着它来增加税收。而对税收的依赖程度降低以后,减少吸食烟草,也就能减少各种各样的疾病,并且延长寿命。

阁臣和部院的堂官们,都惊讶于烟草带来的收入。

不过,在吃惊之余,他们更有信心发行西北债券和大规模征收粮食了。

去岁高产,今年不少地方的夏收也不错。

粮食征收的很顺利,价格稍微低于往年,但是要比去年高。

一切事情,都在向着十分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们出兵西北,看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李怀信对于兵马的选择,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苛刻。按照他的计划,直接接管原来在辽东撤下来还没有回去的兵马就是。

但是去京郊各个兵营转了转,他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经过此前哗变事情的影响,刘綎接管了多只军队。在他老人家的统帅之下,和原来一样混日子是不会再有的事情。

不管是原来的京营,还是辽东退下来的兵马,或者是前来轮训的士兵,都表现出了不错的士气和训练水平。

说起来,一方面是李尽忠带领的训练团有效果,另一方面就是方书安在学院里开展的军官培训班。在那里参加过培训的军官,都比原来有更好的战术素养,当然,新式火器的指挥那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训练。

最终,在京营选择八千兵马,在辽东回撤的部分选择一万五,从京城其他营区选了七千,组成他此次出征的阵容。

至于装备,那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奢华啊。

每个人身上携带三颗迅雷弹,掷弹兵三倍数量,还是改良版破片。不管是车营还是重骑轻骑,每个人都配有一把鸟铳,轻重骑兵的箭袋都是三壶,他们在盔甲上的区别也就是半面甲和全面甲。

实际上,就算是重骑,也比以前的重骑兵轻量化很多,得益于盔甲工艺的进步,一身重甲以前要八十斤,现在只有四十斤不到,防御能力差一点点,但是重量却减轻一半。

这让整个重骑的反复冲杀能力有了极大的提高,正面和厄鲁特蒙古的骑兵冲杀,绝对能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而作为克制骑兵的利器,车营准备了大量的偏厢车,不过为了适应西北的地形,车子都经过轻量化,比原来轻很多,加强的钢板同样具有很好的防御力。

而作为火力构成,小型子母铳和虎蹲也都带了很多。西北没有建城,所以飞将军和灭虏之类的重炮,那是一门也没有带。

为了应对厄鲁特蒙古的冲锋,火枪兵除了鸟铳外,也带着濒临淘汰的三眼铳。厄鲁特和明军的交战比较少,他们没有女真人那么精锐的火器和甲胄,三眼铳的杀伤力还是十分理想。

除去随身携带的武器之外,迅雷弹作为战争的重要辅助,他们带着足足十万枚备用!用李怀信的话说,这次去西北,他就是想用迅雷弹将那些人砸死!

整个厄鲁特真正的战士,也不过几万人。

他们身上带着就有十万枚,再备着十万枚,平均每个厄鲁特人,可能都要禁受两三枚迅雷弹的攻击!

这就是穷人打仗和富人打仗的区别,一个是要性命取得胜利,而另一个则是依靠装备,这也是方书安一直推崇的方式。

迅雷弹和各种兵器,是进攻的矛头,防御有甲胄。而另一件被方书安提上日程,也被李怀信所中意的就是战场止血。兵部储备了大量学院研究出来的工字纱布,用来战争现场加压止血,那都是棉布所制,都是尽可能做到的无菌,生产成本可是不低。

但是李怀信可不管哪个,直接要了六万纱布出来,几乎拿掉一半库存。

一时间,京城都说李怀信是土匪头子,他要是看上谁的东西,就自己找上门去拿。还不用人动手的那种,他麾下的人就能自己搬好装走。

比如压缩饼和罐头,这两样并非是国家储备,只是户部有股份在其中。但是他们实在是太适合在西北作战了,所以李怀信亲自去京城商户们的库房,愣是拉着户部侍郎给他下了三万人一个月的量!

不过,商人们没有半点不高兴,还都屁颠屁颠的帮忙。

虽然价格打折,但是一次卖的数量大啊,中间省了很多的销售费用。除此之外,多少也有些家国情怀在里边。

春风不度玉门关,大明的商人现在出入玉门关,都是以异国人身份。这些听闻大军到了西北,就会在那里驻守。那家伙,以后他们的买卖多了地方,谁都高兴!

若非有成本在里边,很多人都想着白送物资。

要不是户部最后要保持生意做的长久,将很多人的钱财送回去,不知道多少人会捐出钱财。

此时之前就已经商议好,因为有西北债券,商人们的捐资一律不收。

毕竟以后还有各种作战的场合,要是总让他们吃亏,那肯定没有人坚持了。

泰昌三年夏末,李怀信带领三万人马,向西北出击。

兵出嘉峪关、玉门关,向吐鲁番进发。

那里,瓦剌人终于不再用兀良哈的名字来隐藏自己,他们终于亮出了厄鲁特蒙古的旗子,而顾实汗也终于敢用真面目示人。

此前他们一直用兀良哈的名号,一方面是在西域一代,兀良哈的名声更大。另一方面,则是厄鲁特和喀尔喀有矛盾在先。

他们就是要虚虚实实,让喀尔喀摸不清究竟是谁在动手。

现在,顾实汗已经占据吐鲁番王国不少要冲,他的人马也已经备战完毕,随时可以和喀尔喀或者是大明正面冲突。

尤其是听说,明军只有三万兵出玉门关的时候,厄鲁特人大牙都笑掉了。

三万人够什么?

他们厄鲁特虽然没有喀尔喀那么强大,但是老少皆兵,六万战卒也是稀松平常,明军是太穷还是自大,竟然只能凑出来三万人!

而在赶路的李怀信,并不知道顾实汗在讥笑他们。

从京城到长安,走的时间还好,可是从长安到玉门关,竟然又是和上一段时间接近!

李怀信喃喃的说着,“难怪太祖皇帝不想要玉门关,看看这西边都是什么,一路走来,不是沙子就是大风,这地方能有什么好的?我现在是越来越怀疑,西边能有土地种东西?”

孙传庭递给他一壶水,“大帅,要是让我说,我也不信。但是您看啊,书安从来没有失败过,而西边那些商人们也都说,西边有很多大片的田地,不是绿洲那种小的,而是天山雪水灌溉的土地。要是有那样的,咱们真的赚大发了。”

两人交谈着,走出了几个山坳,看见面前的景象,俱是惊讶的说不出话。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说的就是眼前的场景。

“大帅,说几句吧,将士们都听着呢!”孙传庭在一边鼓动着李怀信。

“是啊,鼓舞大家的士气吧。”袁崇焕也加入进来。

“大帅!”

“说说吧!”

“好,你们这些兔崽子,想看爷出丑,也就给你们出丑,哈哈哈。”李怀信数年戎马生涯,几乎快要忘记自己也算是半个读书人。

他踏上边上的沙丘,看看一望无际的沙海,顿生豪迈。

“儿郎们,这是咱们汉人的玉门关啊,上次出玉门关,还是明弘治八年冬十一月,甘肃巡抚都御史许进及总兵刘宁率兵抵达肃州,出师嘉峪关,入哈密,吐鲁番兵遁去。

那是什么意思呢,是刘总兵进了哈密,但是没看见敌人。他们都他娘的跑了,咱们不一样,不管他们跑不跑,这次咱们出了玉门关,就他娘的不走了!”

看着下边呼呼喝喝的大军,他豪气更甚。

“吐鲁番不要说,以后西域都是咱们的,只要大家勇猛杀敌,北庭同样是!”

李怀信看着西北,西域都护府啊、北庭都护府啊,八百年过去了,汉儿又回来了!

576 哈密城女守卫

李怀信不该随着前锋营行动,作为大军最高统帅,他应该坐镇中军发号施令。

但是,高第和朱国祯,一个陕甘总督一个西北经略,两人分别到了嘉峪关和玉门关。

他要是还在玉门关,那就整日在朱国祯眼皮子底下了。

虽然经略节制大军,但是朱国祯自认没有熊廷弼那一套,所以对李怀信几乎没有作战的指示。

即使如此,李怀信也不愿和经略在一起呆着,反正探马回报正面直到哈密城都没有大军,他就把自己的行辕放在前锋营之后,中军之前。

若是对手知道他们如此,恐怕早就派军队过来偷袭。

然而,李怀信不怕敌人不来,就怕他们躲猫猫,西北无边无际,真要是藏在旮旯角里,去哪找他们,难道要像挖耗子一样么?

经过一番低烈度的战争,大军停在哈密城外。

目力所及之处,天边只此孤城。

哈密,上次政令送达此地,还是在弘治年间,现在60余年过去,不知道末代哈密王拜牙即的后人,还在不在。

李怀信没想到,他们能进展的如此顺利,哈密外围的蒙古人,仅仅是和先锋接触后,就溃不成军。

刚开始还有人说是他们诈败,但是李怀信等人查看现场之后才明白,那可不是什么别人要装作溃败,是前锋的进攻方法太不要脸了!

就没见过这样打仗的,卢象升第一次带着前锋营,充分发挥了李尽忠嘱咐他的要诀。

那就是能用迅雷弹解决的问题,绝对不要进入弓箭的射程!

卢象升是聪明人,向来从善如流,他的军队里带着大量的旋风炮,一种能放在马背上的小型投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能将迅雷弹扔出六七十丈远。

有这样的东西,他们跟蒙古人照面的时候,对方连长弓都还没开。

于是在一个照面之下,就被漫天蝗虫一般的迅雷弹炸成筛子。

李怀信和孙传庭一前一后,饶是他们见过各种血腥场面,此时还要掩着鼻子。

地上找不到完整的尸身,几乎都是被炸成一块一块的碎肉,很多军官只是经过训练,从未见过如此,不少人都吐得天昏地暗。

“大帅,看来不是敌人诈败啊,他们可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天罚也不过如此吧。”

孙传庭躲避开半个人头,说到。

“是啊,谁能想到,迅雷弹密集使用,会是如此威力。这样一来好坏倒是参半。”李怀信看着破破烂烂的战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按照他的计划,是要歼灭至少一半生力军,让整个西北没有构成威胁的军队。

现在看来,恐怕很难办到了,如果明军的战斗力传出去,恐怕没有人愿意和明军做近距离战斗。

以前是明军惧怕蒙古人的长箭,现在是反过来了,在旋风炮加上迅雷弹以及鸟铳的威力下,蒙古长弓没有了半分优势,要冲到长弓范围内才能打击到明军的他们,已经成为绝佳的收割对象。

正因为这样狂风卷落叶的胜利,哈密的蒙古人瞬间跑的干净,那些走的慢的,也都被居民们抓起来,等待着新主人的发落。

当明军进入哈密城的时候,里边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兵丁。

其实,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已经伪装成为平民。

李怀信让人找了半天,惟一一个能说话算数的,还是上任城主的女儿,艾丽娅。

艾丽娅正是桃李年华,正常人早就该成婚了,可惜由于此前家里的权势还有后来的兵乱,她一直孑然一身。

又或许是因为,艾丽娅聪明才智过人,根本看不上一般人。

她被带到李怀信前边的时候,还是一副倔强的样子,似乎下一个就要英勇就义。

“你就是艾丽娅?”

“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

李怀信哈哈大笑,并没有打算怎么着她,说破天是个女流之辈。

“按理说啊,你应该由经略亲自处理,但事急从权,我就先代劳了,这哈密城,你说话算是不算?”

艾丽娅肚里的学识不少,“你们汉人说过,士可杀不可辱,你想要做羞辱我的事情,那不如杀了我,否则,我只有自杀,以证清白。”

“你的汉话说的不错,看的出来,长辈知道你早晚要和我们打交道,好吧,既然是老天爷选的你,我就直说了。以后哈密城就是大明的哈密卫,你仍然可以做你的城主,决断城里的事务。但是城里的防卫,需要有我们来保卫。这期间,你可以选择去大明,或者离开,都无所谓。但是有一点,你要是做对不起大明的事情,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怀信对女人没有什么恩威并重的策略,传达出自己的意思也就得到了目的。

“都说你们汉人都是说话藏五分说五分,怎么你这一点都没有回旋的余地。”艾丽娅瞪着她美丽大大眼睛,似乎要从李怀信眼里看出什么来。

她这表情,配上立体分明的五官,登时就让人们受不了!

难怪汉唐时候那些人就喜欢往西域跑,这里的姑娘是特么的真好看啊!

卢象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在他的心里,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种子发芽,不久的将来便会茁壮成长。

“那是跟男儿们斗智斗勇,跟女人,尤其是你这样美若天仙的娃娃,老夫不想扯那些没用的蛋。”

虽然李怀信用词粗鄙,但是艾丽娅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笑呵呵的说道,“想不到你们说起情话来也是如此直接。”

“情话?啊哈哈哈哈哈。”李怀信又是一阵大笑,“姑娘啊,你可能对情话有什么误会,在我们大明,情话可不是这样的。”

艾丽娅歪着脑袋,忽闪着她的大眼睛,似乎是在思考问题,而那长长的睫毛似乎是会说话一般,电的一众将官都是不敢直视。

也就是卢象升,傻乎乎的看着都要直眼了。

“你为什么要叫自己老夫呢?看着你还没有我大哥年纪大。”艾丽娅尽是问着奇怪的问题。

不过对于漂亮姑娘,哪怕是扯淡都能让人如沐春风,所以李怀信也耐着性子和她胡说八道。

“在我们大明,只要是成婚生子之后,都可以叫自己老夫,哪怕是只有三十多岁,当官以后在别人面前,也是老夫老夫的说。”

“哦,原来是虚荣心作祟!”艾丽娅似乎是掌握到的李怀信说话的精髓。

“行,你说是便是。这些都不重要,我再来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大叔,我看出来了,你们明军不是坏人。并不是那些蒙古人说的一样,杀进来就要吃我们的肉,还要扒我们的皮!”

“哈哈,那你是胆子真大,就不怕我们这么多人吃了你。”

李怀信在讲一个不怎么高明的笑话,但是下边的将官可就是想入非非了,吃了你有很多种说法,在很多时候,那是两个人在调情时候才会用类似的词语。

这个大帅啊,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才不怕,你们一堆男人,是不会欺负一个漂亮女人的。”

这次轮到一众将官们笑了。

欺负,自然是要欺负的,尤其是在床上欺负,相信谁都很乐意。

“好了,莫说这些,我来问你,哈密原来的守军哪里去了?”

听闻是个严肃的问题,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将官们瞬间安静。

就是这一点,艾丽娅就佩服的很,以前她见过父亲集合军队和官员,在大明军队面前,那些人就像是外出打猎的乌合之众。

然而,就是那样的人,统治了哈密几十年,可以想象,当年此处的竞争力是多么的小。

“哈密守军在前些年和叶尔羌的战争中,算是大半,最后剩余的都是老孺病残。这些人面对蒙古人的长弓和钢刀,只有坐以待毙的分。再后来,被杀掉大半的守军,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有些人当了逃兵,有些人则是不知去向。”

艾丽娅说的合乎逻辑,李怀信也相信了她的话。

从哈密城的交战痕迹就能看出来,守城和攻城的痕迹十分不明显,那只能说明一点,哈密城极为简单的就已经破了。

没有后顾之忧,他们要准备的事情就能开始行动。

哈密作为西进的落脚点,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在弘治以前,此处一直是十分重要的联络点,往西走的商队,毕竟要经过此处。

后来随着往西的贸易中断,哈密的位置也没有此前热闹。

再后来,和大明隔绝以后,地位越来越下降,竟然成了吐鲁番王国一个不起眼的城市。

李怀信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将哈密城进行加固,在他们完成控制以后,此处将会是整个西进计划的大后方。

为了保障安全,最开始他们计划用一些特殊手段,处理掉城内的人口。

可惜啊,似乎他们很是期待大明的统制,因此竟然没有人用到李怀信提前准备好的计划。

不过这样也好,与其让整个沉浸在血光当中,不如让他们生活的正常而且安乐。

毕竟,这些哈密人和大明之间没有多少血仇,甚至在几十年之前他们还是大明的铁杆粉丝,为此和叶尔羌以及吐鲁番那些人,不知斗争了多久。

“传庭,你有什么想要问的没有。”李怀信突然说到。

“我?大帅,我还真有。”不知道孙传庭刚才在想什么,但是被点到之后,他确实有所准备。

实际上,就是看见他神不守舍,又不是在看着艾丽娅发呆,李怀信才会将他点出来。孙传庭是进士出身,本身就有很好的谋略,他在辽东又有很好的军事表现,这个时候,最是展现他水平的时候。

“我来问你,原来哈密城内百姓的生活如何?”

“百姓的生活?好像,还是可以的吧。”艾丽娅想了想回到。

“可以的标准是什么,灾年能不能吃上饭,会饿死多少人,街上冬天冻死的人多不多?”

艾丽娅并没有比较的对象,所以她只能根据自己的印象进行判断。

“灾年哪里有饿不死人的时候,这里能种粮食的地方本来就少,而且只要是干旱,就连大明那里都没有多少粮食吃,所以饿死人是在所难免。至于你们说的冬天?冻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胡杨林的树,以前根本不让砍,后来有些人因为活活冻死,现在胡杨林已经没有几颗。”

“小姑娘啊,你可能对好的生活有什么误会,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生活好的地方,一个灾年不可能会饿死人。而在冬日,除非是有人喝醉到在街头,不然也不可能有冻死人的情况。还有鳏寡孤独,在一个生活好的城市,根本看不见这些人,因为他们都被官府养得很好!”

“你胡说八道!”正在孙传庭洋洋洒洒的说着的时候,艾丽娅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人间,那是天堂,人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艾丽娅不相信,她从来没有见过孙传庭说的情况。

“姑娘啊,这不能怪你,这个世界很大。如果有机会,你将来可以去大明看看,只要是一个较大的城市,都会有我说的情况。”

世间悲惨的情况俱是如此,当一个人将自己的日常说出来的时候,被人以为你说的是不切合实际的梦话!

“咱们现在在此讨论,是浪费时间,但是你听仔细了。只要你能令整个城里的子民都好好听话,按照我们的要求来踏踏实实的干活,我能保证,不出两三年,他们也能过上一样的生活!”

孙传庭还不信了,此处有大量可种植的土地,除了一些食物,很多不适合种庄稼的土地都能拿来种棉花。

收获两年的棉花之后,此处还像原来那么穷的话,那只能是再度陷入混乱当中。

他们随军而来的一些读书人,都相信这样一个潜在的事实。

“你说是不是,象升!”

“啊,是,正是!”卢象升终于被点到,刚说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差点在美女面前丢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正在人们祥和的讨论着哈密的事情,忽然有奏报到来。

“报!西边发现敌军,目测不少于两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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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 可恨的明军

李怀信和孙传庭突然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担忧。

“艾丽娅,叶尔羌人出现多久了?”

“一个月之前吧,叶尔羌联军就在附近晃悠!”

糟糕!

果然是被人忽悠了!

吐鲁番王自始至终就没有提到叶尔羌联军的存在,他们是有意识的隐瞒,让大明上下根本就不知道有叶尔羌军队打上门这件事。

在吐鲁番上下的认知当中,只要是有蒙古人南下侵扰,明军很有可能来帮忙。但是如果有南边的叶尔羌,希望就渺茫了。

因为中原王朝向来对南边不敏感,不像是蒙古草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要大军压境。

这些人啊,算盘打得真响,自己耍小聪明,要让明军替他们同时干掉叶尔羌和蒙古人。

可惜啊,他们觉得自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道明军才是真正的黄雀,大明想的正是要解决掉他们。

只是,根据原来的计划,并不是打算一起干掉,而是要各个击破。

谁都没有想到会是现在是这样的局面,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起解决掉。

反正一个也是打,两个三个也是打,如果都是兵强马壮,自然要重新评估,现在的局面,困难反而小很多。

北方,厄鲁特蒙古并没与喀尔喀和科尔沁的协同,他们自己能出击的方向有限,甚至那两部为了自己的买卖,说不定还会在背后来一刀。

吐鲁番和叶尔羌在此地的战争,已有多年,双方的军队从十万级别打到几万级别,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分成胜负。

按照原来的进程,一直拉锯下去的话,不过是双方两败俱伤的场面。但是伴随着厄鲁特蒙古南下,场面迅速翻转。吐鲁番王国军队腹背受敌,只能收缩起来,防御两三个城市,其他地方只能任由叶尔羌联军出入。

“需要朝廷增援么?”孙传庭有些担心的说道。

“增援什么,不用,三万人足够!”李怀信对于手下大军很有信心,此前那用三万大军,更差的装备,都能击破建奴的坚城。现在有更强的装备,要是打不赢,那这统军大将就别做了。

叶尔羌也是机会选的好,他们原本就有一支百战之兵,和吐鲁番互相攻伐之下,是越战越勇。

这样的人,吐鲁番自然也有一支。

可惜啊,在和蒙古人作战的过程中,并不习惯厄鲁特套路的吐鲁番王账军顷刻损失大半。

也正是如此,叶尔羌联军攻灭吐鲁番其他军队,军威大盛。在这样的情况下,北边的厄鲁特听闻之后,也是有些震撼,经过思考之后,他们便暂时撤回大部分主力,只留下一些军队驻扎在已经占领的城池。

同时还派出了使者,向叶尔羌联军表达了自己和好的意愿。

他们愿意同叶尔羌一起,瓜分吐鲁番的地盘。

可惜啊,想法不错,但是叶尔羌并没有买账,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正面回复。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吐鲁番王国的土地,怎么能有蒙古人来分,不管是东金帐汗国还是瓦剌人或者是厄鲁特,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将来是属于他叶尔羌的时代。

叶尔羌汗王,叶阿布都里提夫,又叫做阿布都,是个地道的叶尔羌人。祖先当年也是统领过吐鲁番地界的,父亲没有能恢复祖先的荣光,他便拾起衣钵,奋战多年,眼看现在,似乎是离目标越来越近。

阿布都干掉了宿敌吐鲁番大部分军队,又占据极大地盘,现在他们龟缩一地,只要找到就能一鼓作气。

此时,北边强横的邻居遣使求和,心里更是意气风发,似乎祖先未曾达到的高度,就要在他的手里实现。

这些原因汇总起来,阿布都便热血澎湃,提着两万人马就来,哪怕是得到了明军前来的消息,心里一点都不慌。

他们的先辈和明军作战过,那些也都是真正的明朝大军,而且叶尔羌还是胜多败少,这次他们来,不过是在自己的功劳薄上再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万大军,在阿布都眼里和二十万大军没有什么区别,气势如虹之下,就像是洪水猛兽,挥师而来。

两万人马并不多,可惜大明前锋才有五千人,四对一,如果明军有城可守,叶尔羌人根本就不能攻破。

可惜啊,这哈密城在西域时间久了,似乎就是为防御东边来的军队。

他在东边设置了不少障碍,当初但凡是有人好好守卫,明军也要费很大力气才有可能突破。

而在西边,那些防御工事就跟小孩过家家一样,看上去就跟闹得玩似的。

莫说是叶尔羌联军,就算是一般的土匪都防御不住。

哈密城曾经规模很大,如今是除了内城外,外边都是大片荒废的房屋。

两万人看上去不多,但是在哈密城外,也是浩浩荡荡,看上去满坑满谷。

内城就像是一艘船一样,面对大军随时可能倾覆。

若是厄鲁特军或者是吐鲁番军队,外边那些叶尔羌精锐轻易的就能攻下城池,进而将城里残存的军队消灭干净,不留后患。

甚至于,就算来的明军是原来嘉峪关的驻军,也很有可能会战败。

可是这一次,他们面临的不是那些菜鸡一般的吐鲁番军队,也不是守城能力几乎为零的厄鲁特军队。

他们面临的是一直经过战火洗礼,并且武装到牙齿,十分善于守城的明军!

一支火力超出这个时代的明军!

叶尔羌联军到了城下,并没有着急开始攻击,他们安营扎寨,似乎是准备持久战。

兵不厌诈,看起来是做长久准备的敌人,在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发起了进攻。

等到大军冲过来的时候,守城的卢象升才发现,这他娘的骗子们,昨天他们看上去是在安营扎寨,实际上是在修造战具!

哈密城外能做成战具的树木几乎没有,早就被人们取暖砍伐的差不多。

也就是说,其实他们大军是拉着战具拆散的辎重来的。

这帮人,真是狡猾,不过卢象升更加好奇了,一路上难道他们就没有遇见戈壁之类的地形?

那样的条件,他们是如何走过?

两万大军攻城,气势不小。

号角声穿破清晨的迷雾,笔直的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两万叶尔羌联军齐头并进,只见他们旗帜鲜明,刀枪如林。

战马整齐的敲击在大地上,更像是惊雷一般,令人不得不握紧手里的兵刃。

大军并不着急,他们似乎是故意创造威压,用整齐的声势来令人恐慌。

不少士兵推着覆盖牛皮和铁皮的盾车,希望能扛得住明军的弓箭和火器。

远远看去,宽达两里地的战线上,都是叶尔羌联军,充满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气势。

艾丽娅自然知道,如果那些叶尔羌人来了以后,他们将会面临何其困难的场面,所以正在找人帮忙加固城防。

晨雾之中,上到城墙上,不难看出,最外边的是哈密城的百姓,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盾牌,专门用来保护自己或者是保护明军。

而在盾牌后边,则是三人一组的明军,这样的情况下,能保证鸟铳最为持续的火力输出。

而更隐秘则是在城内矗立的投石机,这些东西已经许久不能用了,孙传庭带着人挑选了很长时间,最后也就组装出来不到十台。

十台投石机,要说起来自然是少的。

但是架不住他们还有很多的旋风炮,将那些搬到城楼之上,弥补火力的不足,也是不错的选择。

看着叶尔羌联军越来越近,卢象升低声喝道,“鸟铳准备!”

大明的鸟铳,有效射程不近,并且精度也不错,比之前他们使用的铳要好的多。

下令之后,一杆杆鸟铳从盾牌当中伸出来,黑黝黝的枪口冲着远处的叶尔羌联军,就等着他们到来。

这个距离上,瞄准一个人是没用的。虽然说鸟铳的精度高了很多,也要看距离。

像他们这样作为震慑用的第一枪,根本就是随缘击中。

“放!”

嗵嗵嗵!

伴随着一连串火药做功的声音,一千发铅子飞了出去,带着高温和动能,向远处的叶尔羌联军飞去。

在阿布都眼里,就见哈密城头像是在放烟火一样,一排红花腾空,紧接着就是烟尘四起。

那些红的花,黑的烟,搭配起来就像是九幽地狱里盛开的彼岸花。

即使那代表着死亡,阿布都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冷笑一番。

明军啊,浪费了好装备。

如此远的距离上,放火铳有什么用?

大部分铅子都是浪费,不可能击中目标!

可惜啊,阿布都何曾见识过先进的鸟铳?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大明使用的三眼铳上边。

那些东西想要伤人,必须要在十丈以内!

啪啪啪!

一连串金属撞击声响起,排头的步骑兵纷纷倒地!

他娘的,竟然能打中?

阿布都的冷笑瞬间就凝住了,看那样子,倒下大怕不是有上百人!

两百丈的距离,竟然有如此高的命中率!

明军到底在使用什么样的兵器,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人坠落下马,让阿布都突然有种不祥预感,似乎是有些轻视敌人了啊!

但是,那又怎样,只要他们加速,胜利的一定是自己!

两万大军,就算是一次倒下几百,他在冲锋到城下的时候,连三成都不会损失。

拿人命堆就拿人命堆吧,大不了等到城破的时候,所有东西让战士们随意取用!

第二排枪声响起的也很快!

明军为了保证火力输出,放弃了三千一起开火的准备,而是采用更加稳定的三段射!

这些人反复训练过装填,如今已经能做到在很少的间隔时间里完成装填,让三段射击变成是几乎没有中断的状态。

由于前进了一些距离,现在阿布都在望远镜里面看的更加清楚,只见那些军人身上像是被锤子锤了一般,同时绽放出一朵朵血化,那颜色甚是比刚才的地狱之花还要诡异,而那些被射中之人,几乎无一例外,都躺在地上难以动弹。

改良的颗粒化火药,推动力十足,展现在威力上,就是巨大的冲击力。

有些人拿出来自己的盾牌,一击之下,竟然击碎!

叶尔羌人的盾牌是用来防御弓箭,多是硬木或者较为坚硬的木料准备。

格挡一般的攻击没有问题,但是在高速的弹丸面前。你们看看,这不是就是多了一些增加破片的东西么!那些硬木被子弹击中之后尤其夸张,竟然能爆裂成更多的碎片!

虽然那些碎片不至于杀死人,但是制造出不小麻烦还是很有可能。

而那些倒下的伤病,根本就没有可能再站起来了。只要他们倒下,马上就会被后边涌上来的人马踩中,稍微人马一过,下边就死血刺呼啦的一大片。

前三轮射击,虽然是击中随缘,中了全靠蒙的状态,但是他们仍旧干掉了五六百叶尔羌军人。

经过一番打击。大军的速度明显没有刚才整齐。人群开始显出乱像。

正在他们散乱的时候,新的一轮三段击又开始了!

阿布都是吃惊的,明人怎么可能达成这样的速度?火枪装填的事情他们手上没有使用,但是他知道那东西的工作原理。

“难道是明军装枪的都是高手?”

枪声一片,又是火焰连天,此次依旧还是那么多枪,区别是叶尔羌军队离的更加近了!

铅弹呼啸而过,剩余的动能明显比上一轮好很多。

一片狼藉过后,叶尔羌联军的伤亡增加到八百余!

那些士兵从小到大,何曾见识过如此猛烈的攻击?

尤其是那些枪响之后飞过来的铅子,简直就是一个个儿小黑无常啊。

恐惧多了,就会变成大片的惊慌,叶尔羌兵脚下的速度已经落下来。其中最前面的士兵,现在更是充满畏惧。

此前他们脸上可都是狂热啊,似乎就是要捡钱的那种狂热。

现在,都是无边的恐惧和悔恨。

因为他们都不清楚,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

这些可恨的明军,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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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 奈何敌人太狡猾

阿布都通过望远镜看着情况,心里愤恨:他娘的,明军真是厉害。

无敌的叶尔羌联军,还来不及展现他们的长弓,就被明军的火铳打的凄惨。

叶尔羌的男儿不怕死,但是不能死的这样不值钱。

阿布都的咬着后槽牙下令,“传令,全部藏在盾车之后,人马不要冲在最前线!准备火炮,炸死这些明军!”

自从火药传入中亚,那里的人们先用在战争上,虽然阿布都远在内陆,但是跟波斯人的交流中,自然知道了火炮的存在。

虽然他们技术已经落后世界主流一百年,但是那毕竟是火炮,不是烧火的竹筒。

联军听令之后,迅速调整队形。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军队,虽说然菜一些,也是久经沙场。

他们躲在盾车止后边,才开始缓慢前进。

“不要停,现在那些火铳打不动你们,等到了火炮的射程,给我炸死他们!”

指挥官在忠诚的执行着阿布都的命令。

卢象升看见敌人都藏在盾车后边,也是束手无策,大军本身就没有带着重型火炮,至于那些轻便的火炮,也都在后方随着大军机动。

鸟铳应对一些硬木盾还行,面对盾车是无能为力。

他们现在手里的重型火器,也就是投石机上的高爆迅雷弹和火油弹。

这两样东西的威力,可比他们那些火炮强得多。

“发旗号,火油弹和迅雷弹准备!”

传令兵迅速用旗语将消息传递下去,后边的孙传庭能有机会准备投石机。

城楼上的直射没有用,士兵们也迅速变阵,安排在城墙的旋风炮摆放到位,人们也准备好硬弩,准备好下一次的抛射。

一时间,战场上突然没了动静。

叶尔羌这边没有了进攻的呼喊,都躲在笨重的盾车后边,缓缓前进。而明军那边不是在复装火枪就是在给强弩上弦,又或者是在为旋风炮准备发射。

总之刚才还是炮火连天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果然,叶尔羌的火炮实在是太差了,直到八十丈的距离,他们才停下。

“火铳准备!”随着叶尔羌指挥官令下,后边的炮兵迅速布置火炮。

他们还是笨重的臼炮,需要挖出坑来,将炮身下半截抵住,防止后坐力将炮身顶回去的太远。

而叶尔羌的长弓兵和弩兵,也蹲下布置,他们就在等着命令,让自己箭矢和火炮一起出现在明军的头上,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一切动作被城头上的卢象升看的清清楚楚,长弓兵准备好之后也没有开始挽弓,直觉告诉他,叶尔羌兵肯定是等着和炮火一起发射。

“不能等了,给下边消息,八十丈距离,急速发射。”同时下令给周围,“准备,跟随抛石机,自由发射!”

咻!

随着投石机发出破空之声。

咻咻咻~

众多旋风炮也发出类似的声响。

而强弩也开始呼啸。

联军的炮坑有的刚刚挖好,有的还没有挖好,正在紧急作业的人们,听见空中传来奇怪的声响。

人们愣在当地,都在疑惑是什么奇怪的鸟叫。

啪!

金木撞击的声音。

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轰!

随着一声爆炸,叶尔羌联军才意识到,那是武器的声音!

咻~

声响越来越密集,爆炸声也是此起彼伏!

明军也是坏,为了给他们心理压力,又为了出其不意,在最后放了一颗鸣哨弹,而后来装弹过程中,每三发就有一发。

第一枚造成的破坏之后,后边每一发都能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谁都不知道迅雷弹会砸向哪里!

连串的爆炸在联军群里炸开,刚才还堪堪能保持住的阵形,在爆炸的威力之下,顿时四散开来,抛射的弩箭集中在盾车后边,人们为了逃命,纷纷逃离盾车。

如果说刚才盾车是他们保命的手段,现在那后边简直就是阿鼻地狱。

尤其是那些火油弹,撞在地上的瞬间就会爆燃成片,泼散到哪里,就会引起成片的火海。

卢象升等的就是这个时间!

“鸟铳,发射!”

嗵!

连串的火枪声音再度响起,叶尔羌联军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能跑的地方,前边有连绵不绝的枪响,后方和四周有连续不断的爆炸。

这根本就不是战场,而是单方面的屠杀啊!

暴露在火力之下的联军,有的不甘心的骑上马,向城墙冲去,他们不想死的这么窝囊。

有的拿着长弓,想要靠自己的箭矢射死那些该死的敌人。

这些散兵游勇的表现,是整个叶尔羌大军的现状,因为他们的现场指挥官,在刚才连天的炮火中,不幸被一枚跑偏的火油弹砸个正着,他和身边的几个护卫瞬间化为火人,别人救都救不回来。

迅雷弹和火油弹的加入,让本就是沙尘的战场更是雪上加霜,烟雾和火焰加强之下,联军的视线更是被遮挡的厉害。

看不见敌人,听不见同袍,得不到号令,联军的士气瞬间崩溃!

“跑啊!”

“明军杀出来了!”

伴随着崩溃的人越来越多,各种呼喊也都接连响起,其他人见状,不管是真是假,全部开始逃跑。

叶尔羌联军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残酷的战争,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两万大军分崩离析!

卢象升看的清楚,城墙上的战士也看的明白。

“敌人败了!”

“敌人败了!”

战士们大声呼喊着,庆贺着自己的胜利。

正如李怀信预料的那样,叶尔羌联军号称是是百战之兵,在真正的当世领先的明军面前,不过就是渣渣一般的存在。

“都给我回来!谁敢逃跑,杀他全家!”

阿布都也崩溃了,从意气风发到全面崩溃,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这谁受得了!

他引以为傲的联军,百战胜多的联军,一个照面之下就被对方打得溃不成军。

而这些所谓的“精锐”,居然连放出一发兵器的机会都没有!

“侍卫亲军,去收拢这些兵,告诉他们,谁敢逃跑,杀他全家,还敢反抗,就地格杀!”

两万大军是阿布都的精锐,但并不是全部,他在喀什还有几万留守大军,真要是愤怒了,他会做出来自己说的事情。

侍卫亲军才是他精锐的精锐,那些四散的逃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是这些亲军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都朝着那些军官们追去。

只要能控制他们,大军就还有希望!

扑哧!

一个还在逃窜的军官被亲军洞穿后心,笔直的掉下马,亲军这还不算,拔起背后的乌兹钢刀,手起刀落,军官的人头咕噜噜的滚在地上。

“谁在逃跑,有如此人!擅离者,杀全家!”

亲军的雷霆做法,瞬间稳定住身边的数十人。

“阿克马尔,你现在是队长,收拢你的战士,与我一制止那些逃跑之人。大王有命,破明军者,有重赏!”

果不其然,在数个军官被击杀之后,其余之人有样学样,刚才星散的联军,竟然与被收拢的迹象。

卢象升见状,知道是时候出击了,别看这些人们归拢。

刚才的爆炸给他们造成的心里阴影太大了,而且那一阵损失,死伤怕是不下三千。

整个叶尔羌联军,现在恐怕连一万五的战力都没有。

而且他们的战马损失的极为厉害,很多战马被炮火吓得四散,还具备骑兵实力的兵员,恐怕不超过三千。

前锋营有五千人,上马作战,他们有四千可用。

随着他的请求,李怀信亲自答应了他的请求。

明军,上马出城,与联军决战!

这边,伴随着阿布都卫士的血腥手段,溃兵终于被收拢,渐渐有了队形。

不过么,已经不是完整的战争队形,很多人手里的兵器刚才随手扔掉。现在不是在火海中就是不知去向。

一直万余的军队,不知战斗力能不能到原来的七成。

杀啊~

联军刚刚集结完毕,哈密城门洞开,刚才还在城墙作战的明军,此时骑上战马,向他们发起冲锋。

“王,不过四千人!”

阿布都身边的卫士评估到。

“四千,我们身边少说还有一万人,给我杀!”

咚~咚咚~

战场上鼓声和号角声同时响起,一边是猛虎出笼,一边是残狼迎击。

嗖~

随着明军推进,联军军阵竟然还有不少箭支扔出来。

“看箭!”

卢象升大喊一声,放下自己的面甲,他们虽然是轻甲骑兵,但是面对联军的长弓,能防御大部分攻击。

叮当当!

连串金属撞击声之下,几乎没有箭支能穿透明军的铠甲。

噗嗤!

也有部分箭矢避开盔甲,扎到没有甲胄防御的部分。

明军的轻甲胄,胸前是轻钢甲,四肢是铁钉棉甲,面部没有防护罩。

这样多少会有些防御空地。

“掷弹兵注意,准备投弹!”

本来也就八十丈的距离,即使联军后撤,也不过一百二十丈,战马倾巢而出。也就是一次射箭的时间,明军就冲到十丈,扔迅雷弹的时机。

“投弹!”

掷弹兵马匹加速,超越众人,在十丈以内借着马力,将点燃的迅雷弹扔了出去。

刚才被炸的七荤八素的叶尔羌兵,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又来!躲开!”

对着几百枚迅雷弹铺天盖地的过来,有了经验的叶尔羌士兵迅速卧倒。

轰轰轰~

连串爆炸声,造成的伤害并没有首轮那么大,人们不再是四下逃窜,那样只有自己踩死自己人。

卢象升见状,暗道敌人狡猾。

现在说他们是百战之兵,还真有点信了,不过就是一个照面,就有了对付迅雷弹的办法。

趴在地上虽然无法机动,但是也成功的降低了被炮火击中的概率。

如此一来,迅雷弹的效果大打折扣。

而观战的阿布都,也终于露出了微笑。

“你们的火器厉害又能怎样,我麾下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现在总算是让明军的手手段失去了效果,只要熬过这一轮,马上就是短兵相接,孱弱的明军不会是叶尔羌勇士的对手!”

“大人,是不是上去肉搏!”

卢象升想了想,“不要,让掷弹兵继续投弹!”

不到十丈的距离,是掷弹兵最佳的投掷位置。他们甚至不怎么用发力,就能将迅雷弹投出去!

掷弹兵可是十枚啊,全都出去。他们就是在地上趴着,也能炸死不少。

轰轰轰!

掷弹兵们开始了自己的定点投掷,虽然那些人都趴在地上,但是在两三丈范围内,都会造成一定伤害。

尤其是很多人空爆的技术都是一流,投出去的迅雷弹能在敌军的头上爆炸。

阿布都刚才还笑着的表情,再度凝固了。

狡诈的明军,他们还是人吗!

究竟有多少该死的火器,能扔个不停。难道他们都会巫术?凭空变出来那些威力巨大的东西?

终于,联军被炸的受不了,纷纷起身,准备作战。

卢象升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全体投弹!”

嗖!

四千枚群雷弹,组成死亡的弹幕,飘了过去。

“冲啊!”

爆炸过后,卢象升带头冲了上去。

这下,看他们还有机会跑?

明军的冲锋,让叶尔羌联军们不得不仓促迎战,他们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轰炸,士兵们现在就想一个了断,如果能在死之前,杀死几个明军,那就是天下最为幸福的事情了。

一边是骑马的明军,一边是崩溃的叶尔羌士兵,战斗是一面倒的情况。

在明军的冲杀之下,叶尔羌兵只有等死的机会。

仍然有战力的联军,还在挥舞着自己的兵器,一个队长被明军连人带刀劈了过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兵刃已经是大马士革买来的上品。

但是在明军普通士兵的刀下,竟然被一击斩断!

叶尔羌兵当然不知道,他们旧时代的兵刃,怎么可能是工业科技加成下,高强度钢刀的对手!

类似的场面在不断上演,明军在完成穿透之后,放弃使用迅雷弹,开始了反复切割。

叶尔羌兵根本失去了抵抗能力,之声一片待宰的羔羊,即使有一些负隅顽抗之辈,也被三眼铳打成了马蜂窝。

“陛下,撤吧,这里不是呆的地方!”

阿布都的亲卫拉着他,他们距离战场还有两百丈,正是逃脱的好时机。现在不走,等会明军上来,不可能有机会了。

“唉!”

阿布都叹息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小土包,那里,再也没有任何留恋的价值。

顶点

579扬州瘦马

李怀信对作战的结果并不满意,按照他的计划,在第一次掷弹兵扔出迅雷弹以后,就应该解决战斗。

谁知道,一次没有解决不说,还成了白刃战。

虽说白刃战能提高明军的作战耐受力,打磨士兵的潜力,在以后的战争中遇到强劲的敌人能有韧性。

但是他们这次并不是奔着白刃战来的,两万士兵数千里远征,能减少伤亡就尽可能的减少伤亡,迅雷弹的使用量很大,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作战完成并且统计数量以后,最后的消耗竟然多达一万枚迅雷弹。那是他们一成的储备啊。

即便是后勤能再补充上足够的物资,什么时候能送到前锋营手里还是未知数。

如果中间有几场遭遇战,那将十分致命。

事实证明,叶尔羌军队虽然菜,但是经过长年作战,他们的战术素养还是有的。

和明军的差距,也就是在装备和训练上。

如果叶尔羌军队有和明军差不多的火器或者是甲胄,那么仗还真有的打。

起码敌人面对迅雷弹,在初次接触之后,竟然能在很多的时间里做出最为争取的反应,放在以前,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怀信的要求确实有些高,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五千胜两万,怎么看都是值得庆贺的战斗。

探马远出五十里,确认四周没有敌人之后,李怀信才让防备级别降低一级,开始专心加强城防,同时命令后边大军走快些,来哈密会和以及换防,他们准备向前进发。

西北太大了,趁着现在叶尔羌被打怕,厄鲁特收缩,正是他们进发的好时机。

卢象升这一仗,跟艾丽娅可是深深的交流一番。

原本就对彼此稍微看上眼的两个人,进展的飞快,要不是有军情和城务在身,这俩人只怕早就钻到一个被窝去了。

孙传庭眼睛像猫头鹰一样,将此事看的清楚。

他想了想,还是书信一封,同时给了朱国祯和方书安。

有些事情,不是两个人项决定就能决定的,涉及到民族大义,还是要上边做决断才行。

卢象升陷入情网的时候,方书安也有了麻烦。

西北大军出发前,他一边忙着大军出征的辅助工作,一边帮着洪承畴出主意,应该怎样推行新政的计策。

两件事都是劳力劳心,很是让他难受了一阵。

等到双方都进入角色之后,他也就暂时闲下来,反正每个方面都有人独当一面。

趁着这样的好时机,方书安也就在家好好当一阵闲人,感受一番恬淡的生活。

这一日,他正在玻璃暖房给青菜疏苗。

不干不行啊,虽然家里也有些园丁,但是他们都是园林的手艺,用在种庄稼上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为了避免浪费暖房的现象再次发生,作为这个时代最了解温室的人,他亲自下地,实践一番自己曾经的经验。

家里人口不少,本来他是要找几个人跟着自己一起干,至少也要熟悉里边的门道,以后在交给别人。

可惜啊,一个个都有事情,最后就是他和灵儿两个闲人。

灵儿就灵儿吧,有一个总比没有要强,然而她平时也是一个挺聪明的姑娘,现在要到干活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也不知是天分不行,还是故意干的差劲,可以逃脱。

一会儿功夫,灵儿糟蹋的秧苗比她干得活还多。

那怎么行,再继续下去的话,整个暖棚就差地干净了。

方书安实在是看不下去,将她轰到田边看着。

要不是一个人干活太寂寞,他是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干活粗手粗脚的家伙,也不知道林月华是怎么受得了她。

虽然被姑爷干出来,但是灵儿一点也不觉的羞愧,干力气活么,本来就不是她所擅长的事情,现在能解放,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吗,活可以不干,但是人不能闲着。

方书安来的时候,怕自己会劳累,可是带着几样东西。

现在么,全部都成了灵儿的战利品。

主人在田里撅着腚累死累活,灵儿则坐在暖房的石墩上跟一包糖炒栗子战斗。

方书安撇她一眼,都给气乐了,这是个丫鬟还是大爷啊。

也不对,他家里这几年进来不少人,原来只有青儿一个大爷。现在倒好,一下来了好几个大爷……

再说灵儿,变化还挺大。当初搓衣板似的身子,也变得该凸的凸,翘的翘。

你说这人吧,果然是不能比较,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大概就是说的像是灵儿这样的人。

有些人稍微不注意控制自己的饮食,身体就会严重走形,变得无法直视。这也是很多富贵人家的通病,但是看看灵儿,她可不是一个缺吃少穿的人。

虽然每天都在不停的吃东西,却是白白浪费。

她是一点都看不出习性,没有因为爱吃身子走样。

这会出落的更是亭亭玉立,要是出门不穿丫鬟衣服的话,那真是让人以为是谁家的娇小姐。

再加上本就长得漂亮,方家家将们的俊俏后生一个个的发起进攻,那场面不亚于林月华当时身边的追求者。

方书安是明白了,人家灵儿去林家就不是个丫鬟命,明摆是在借着林家的贵气,将自己养成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后代。

不过人么,不能太突出,就像灵儿,因为过于出挑,直到现在都没人得手。

林月华也很是为难,她同样替这个贴身丫鬟着急,曾经也给她说过学院的学生,也都没有结果。

说起来,灵儿平时还是要帮着家里张罗其他事情。

今日一早,熊芷晴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父亲入阁,一大帮昔日门生要给他庆贺,方书安本来也要去,这个时候不出面,肯定不行,让别人传出去,谁他娘的知道要怎样编排。

可惜啊,别人的想法与他的并不相同,比如说是他的岳丈熊大私底下传话,让他就不要去。

后边的话没有说,方书安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其实从泰昌几次三番提拔清流和东林党人,老方和方书安已经体会到背后的深意。

老方几年首辅坐下来,事情办的那叫一个漂亮,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动他。

而且泰昌还指望着这个内阁首辅凭借自己积攒下来的名声,好生帮着朝廷推进各项事情。

方书安更不用说,在他的带领下,大明的实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简直像是一个雨后的蘑菇一样。

如果将大明比作是马车,那么方家的一老一少就是马车的两个轮子。

他们是一点都不能被损坏,如果有一些变化,大明全面突进的速度就要终止。

可是,伴随着那些而来的,则是方家和背后的实力不断壮大。

如今皇帝对方氏一门势力之大心有忌惮,正在掺沙子,熊廷弼虽是直臣,这事也不能不顾虑。

林月华同样没有闲着,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停下的人,没有安排也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干。

比如说今天,林月华去了隔壁孙家找两位夫人说话,孙传庭在西北打仗,家里难免会有些事情。

不比方家大家族,孙家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家里男丁不在,真要是有些难题,或许无计可施。

林月华去的目的就是帮着他们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等着要完成。

原本很和谐的场景,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

别院的管家老刘,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灵儿看见老刘,发现他有些异样,那神情不是着急也不是严肃,是一种很俏皮的表情。

这个老牛,一把年纪是碰见什么事情,还能如此这般。

他跟方书安耳语一番,后者同样神色怪异,怪了怪了,两人究竟是在琢磨什么好玩的事情?

灵儿越发好奇,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过去。

两人交流完,方书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在水里涮了下手,搁身上的罩衣蹭蹭,脱下来就要出去。

自己家的姑爷啊,一点都不像是个少爷该有的样子,简直和田里老农一个样子。

要是晒得黑一些,再带上草帽,穿上粗布衣衫,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农。

好在她刚才凑近听到礼物两字,就蹦蹦跳跳去了前院,有人给方书安送礼,本就是常事。

她不关心送礼物的人是谁,更加关心的是不是吃的东西。

反正方家总是能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遇见吃食的比例还是蛮高。

要不是有礼物的来源,灵儿不知要在吃食上花多少。折算下来她一年光是小吃之类的钱就够一个中户人家整年的花费。

这样的消费能力,莫说是小户人家,就是家里有间店铺的中等人家,都要直呼真养不起!

再说灵儿,跑的那叫一个快啊,可惜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愣是跑遍了前院也没发现什么礼盒。

什么人嘛!

说送礼物还不放在显眼的地方,难道还要和主人家玩躲猫猫么?那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啊!

正在她懊恼的时候,路过偏厅时候,突然看见个抱着个琵琶的女子。

这女子从来没见过,但是她一眼看去就知道跟自己家有关。

细细打量之下,女子约有十六七岁,衣着打扮极为考究。身上的短袄用的线十分鲜艳,应当是用了孔雀线一类的贵重物品;那马面裙同样不一般,绣工超凡,应当是苏绣的佼佼者,说不定是哪个几十年老绣工的作品。

衣裳还不算什么,只是身外之物,但是这身衣裳在她的身上,那真是展现出应该有的水平。

此人长得那叫一个美!是一种清丽脱俗的美,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美人配上华丽的衣衫,若是不仔细来看,还以为是天上神仙下凡。

灵儿来回打量,看着这个比自家小姐还美上半分的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女子惊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礼物!坏了,坏了,我要去告诉小姐!”

这个不行,家里眼看又要多一个主人,青儿那个丫头,就这么成了张阁老家的孙女,眼看是地位早晚要有。

要是再多这么一个,那将来还了得?

作为小姐的忠实狗腿子,她要将这个问题及时上报,便顾不得那女子,一路小跑去了孙家。

原来,那女子可不是一般的礼物,正是大明大名鼎鼎的扬州瘦马。

林月华拿着手中的信件,似笑非笑的看了方书安一眼。

他急忙摇头道,“夫……夫人,你听我狡……啊,你听我解释……要相信我,这事事先我真不知道,信里也未说清送礼人的来历,人放到门口就走了。要是我给他们要的话,能让你们知道么?你说对不对……”

“怎么着,你还想着瞒着我们搞出来点动静?”

“那不能,可不敢,可不敢。”

不管方书安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这表面功夫还是很到位。

林月华没回来时,方书安偷偷瞧了两眼,他也没见过扬州瘦马,漂亮是真漂亮,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家中两只母老虎他已经无力招架,恢复了往日身份的青儿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他的日子过得并没有别人说的那般神仙眷侣。

现在啊,他是表明了态度,至于要怎么处理,就是主内的林月华的事情。

两人聊了半日,出来之后,神色复杂。

女子叫唐水仙,江南镇江人,自记事起就因家境贫寒被卖给别人,到现在起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被卖了多少次,倒过多少次手。

好在是作为大明顶级的礼物,她们的初夜得以保留。

破瓜之后的扬州瘦马,也就不能称之为扬州瘦马。

所以很显然,这个漂亮姑娘还是处子之身。

听闻她的过往,林月华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将她送走,还不知道会遇到一个怎样的人,等于再次将人推进火坑。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那样做都不符合她做事的习惯,经过思考之后,便将她送到长夜宫改的慈幼院。

“夫人果然是大善人,如此做法自然是大圆满。”

方书安由衷的赞叹着,虽然心里也有一些小遗憾。

“此外,我给了她一个小院子,让她专门负责照料慈幼院的孤儿。毕竟她女流之辈,也是精心培养起家,在那里和别人住一起,也不合适。”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啊。”方书安又拍马屁。

“但是,夫君,我可是警告你,少动歪心思!”

580 互相踢皮球

洪承畴黑着脸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最近的事情,忙的他要死要活,作为监税司的主管,官职不高,惦记的事情一点都不少。

“你他娘的出个好主意,劳什子摊丁入亩,布政使们都疯了,没有一个愿意配合。按察使们一是踢皮球,不帮忙,你说怎么办。”

摊丁入亩的事情,由户部牵头,李汝华算是总负责人,具体执行是由各省布政使和按察使配合。一个负责实施,一个负责法务上的配合。

看上去和洪承畴没关系,但是因为给他们监税的职责,所以更多时候比户部还累。

户部收不上来赋税,是常有的事情。

经常有些州府因为各种各样的会延迟上交赋税,最后也没怎么样。

但是到了监税司这里就不一样了,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找到缴税上的漏洞,让那些不按时缴税的人得到惩罚或者是处理。

可是摊丁入亩的话,原来还有些人缴税,现在变成抗税,干脆不交了。

这样的事情,找谁说理去?

洪承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上边解决,这个事情不能让他自己为难,至少也要让当官的知道,他们也是在很难的条件下工作。

说到不好办的原因,就不得不说说大明官职。

当初大明立国,那是后也是想来想去,专门制定了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的制度。

一直到现在,使用的都还算得当,除了在边关和战时设立总督和巡抚,一般也没有问题。

可是现在问题就出来了。

一些有巡抚的地方,在巡抚的指挥下,还算有进展。毕竟他是地方老大,没有人推卸责任。

在内陆地区,没有巡抚和总督的地方,就是互相踢皮球的局面。

在有巡抚的地方,表面上看,布政使的品级几乎和巡抚相当,基本是平级。但是在权力划分中,巡抚的权力远远高于布政使。尤其是地方军的事务,布政使根本不能插手。

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这三驾马车。在大明建立以后,为了防止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鉴于汉、唐后期的军阀割据情况,大明没有设立一个省的主官,而是把权力划分了三个部分,设立了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

在三个官职中,都指挥使的品级最高,但是布政使的实际地位最高。

在大明统治的前期,三驾马车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进入大明统治的后期,由于农民起义和边疆事物连续不断,三驾马车出现了相互推诿的情况。

为了统一各个衙门的意见,方便调动和指挥,便开始设立总督和巡抚。

但是,此前的情况,总督和巡抚都是临时性的,各方面并不成熟。

大部分总督和巡抚完成任务以后,对应的岗位直接撤销,有新情况以后,再设立其他的官职。

例如熊廷弼的经略使,就是借鉴大宋的宣抚使和经略使等设置。

只是大明的经略使,在权利上更高,几乎是凌驾于整个大明地方官员和军队之上,能够统领几个整个大战区的军政。

再说回大明的情况,由于某些地方常年有意外的事情,所以巡抚几乎成为常设,比如说山东巡抚,比如说辽阳总督,再比如说陕西巡抚和延绥巡抚等等。

经略这种临时性官员以降,常设性总督和巡抚以及其他官员比起来,就比较分明了。

在所有的地方高级官员中,总督的地位最高。总督身为从一品或者正二品的文官,负责两三个省的军务、粮食运输、河道治理、盐业整治等工作。由于挂兵部尚书或者都察院右都御史的头衔,一般被下级成为“总宪大人、部堂大人或者制台大人。”

提督属于从一品的武官,负责一方军务。虽然名义上的品级很高,但是由于文贵武贱等问题的影响,提督需要接受总督和巡抚的节制。

巡抚是地方的绝对权威,标准的一把手。巡抚负责承宣布政使司的全面工作,包括军务。巡抚挂礼部侍郎或者都察院右都副御史的头衔,属于正二品或者从二品的高官,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其他的承宣布政使司,则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情况,缺乏一省主官。

按察使,属于正三品的文官,负责地方的司法、治安和刑狱工作。属于地方副职,实际权力很大,被称为臬台大人。

在巡抚出现之前,布政使才是一个承宣布政使司的老大。布政使负责区域内经济建设、赋税征收、政策制定、人事任免等方面的工作。一旦巡抚调走,一般都是布政使接班。在巡抚衙门的大堂上,巡抚大人坐在中堂。两边各有一把椅子,是留给布政使和按察使的。这两位高官也被称为东司和西司,仅仅比巡抚低半级。

布政使和按察使不是巡抚的属官,而属于助手,巡抚无权直接罢免这两位高级官员。

布政使和巡抚相比,差距很大。例如治理河道、军务、盐业的管理等等,这些工作属于巡抚工作范围。所以说,虽然巡抚仅仅比布政使高半级,但确实难以逾越的半级,这半级至关重要。布政使无权调动军队,因此,底气不足。

但布政使拥有人事考核的权力,对各地的知州、知府、知县们的影响力很大。因此,下级官员们称呼布政使为“蕃台大人”。请注意,各个省的银库和粮库,也都在布政使的管理之下。

如此一来,有巡抚的地方,像是山东、陕西、延绥还有辽阳以及东北,尚且能够强制推行。

其他地方就是互相推诿扯皮,谁也不想出头。

而最难受的则是洪承畴,他下边人确实拿到不少证据,但是那需要有人配合才行。

布政使和按察使两个人合理对抗,没有巡抚和总督压阵的地方,监税司的税官们那叫一个哭诉无门。

他们总不能直接去卫所里,找都指挥使去拿人吧。

虽然每个税官身边都配有几个锦衣卫或者是东厂的幡子,也不能直接就去抄了地方官的家。

洪承畴说的事情,方书安清楚的很。

此前他就想到此类问题,但是那不是他能置喙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竟然建议朝廷在地方官上改革,那不是扯淡么?

现在问题出来了,那么就让朝廷解决就是。

“洪大人,您的困难我能理解,本来就应该是朝廷要解决,不如您上个折子给陛下,让陛下决定。”

地方没有主官,在重大问题面前,确实无法实施。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向各地方派遣总督或者是巡抚,专门来解决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等到理顺之后,再取消巡抚的设定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将自己的想法和老方汇报以后,便各自分工,由洪承畴直接上折子,来说明遇到的难题。

而方从哲就督抚的问题向朝廷提出建议,为期两年或者三年时间,设立总督或者巡抚,来解决地方上参差不齐的问题。

内阁扩大会议上,众人都赞成设置巡抚的做法,反正大部分地区的巡抚都不是常规设置,在完成对应的任务以后,都会撤销。

由于两件事对泰昌的税收很重要,并且要彻底执行,因此在推举上来的名单当中,一个东林党人都没用。

除了齐楚浙三党,就是一些能干实事的清流孤臣。

这些人去办事,不一定都能办的漂亮,但是至少不会办砸。让东林党那些人去办,看不见一点成功的希望,在东林党势力范围内,江浙很多商人与之沆瀣一气,许多东林党人成为了那些利益集团的代表。

奔着必须办好事情的原则,方从哲他们选择的人基本上都有两把刷子,目的就是要将事情干净利索的解决。

送给方书安扬州瘦马的人也是郁闷了,他选中的人物可是不一般。

就是希望能通过那姑娘的浑身才艺,来撬开方书安的嘴,进而在两件事上能有商量的余地。

听闻方书安并没有拒绝之后,还十分得意,认为自己完美的解决了问题。

谁知道后来听说姓方的这家伙,将糖衣炮弹分拆了,糖衣收下去慈幼院教导孩子,炮弹扔给一边,一点不提两件事。

收钱不办事,能有什么办法?

关键是人家还把收到的东西做了善事,就是想抓把柄都没有。

督抚们到了地方,可是可显神通。

孙承宗在辽东,那里几乎就没有困难。

因为很多田地现在都是无人耕种的状态,给东北的田赋又低,去了多少人大家都清楚的很,没有任何瞒报的可能和必要。

所以丁银的数量几乎就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少了部分。

因为整个现在很多地方执行的是五年减免,两免三减半。

将丁税换成粮税以后,他们还省了几年的税钱。

孙承宗珠玉在前,别人怎么着也要有狗尾续貂的程度。

高第在陕甘,前边还有两万大军等着他支撑,也幸好是两万大军,上边还有个经略朱国祯,所以他们的难度同样小。

由于陕甘良田本来就不多,所以他们分摊到头上的都是参照三等农田来缴税,算起来也都是比以前的税要少。

上有经略使,还有现在担任陕甘总督的高第,下边官员根本就没有懒政的可能。

尤其是前边还在打仗,几乎都是按照军令在处置,谁要是抗命,现在就是违反军令。

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先斩后奏,对下级官员的威慑力巨大。

所以陕甘地区因为战争的原因开始的晚,汇报的结果也比东北的晚,但是他们执行的极为快速。

可以说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将政令从承宣布政使司下发到基层,战时状态下的执行效率,确实要高。

再说江浙,几乎是难度最大的地区了,为此,朝廷不但分别安排了巡抚,还安排了江浙总督,目的就是解决这两处。

作为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的关键,如果江浙能做好,那么陕甘和东北那点降低,都会被补上来。

大明腹地在轰轰烈烈的改革,西北的战事进入僵持状态。

与其说是僵持,不如说是明军单方面修整。

他们等着大军来到哈密后,就会向西就发。

此处到吐鲁番,还有七八百里,中间只有鄯善算相对大点的地方,其余都是在坎儿井周边设置的小村镇,几乎没有成建制的大城市。

奇台现在暂时没有必要去,只要解决了吐鲁番。剩下的不过就是喊一嗓子的事情。

哈密城,有人欢乐有人愁,总体上是欢乐的多。

更有些人,不但欢乐,还兴奋。

从艾丽娅屋里出来,卢象升整理整理衣衫,趁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往自己营寨走去,营帐里亮着灯,孙传庭正就着茴香豆自斟自饮,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卢象升。

自己的事情被发现,多少有些难看。

卢象升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还没成为后来杀伐果断的统军大将,面皮有些薄,一直将孙传庭当做兄长,也没有遮掩的意思。施施然坐下,低头不语。

孙传庭叹口气道:“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好人家的女子有这般快与男人滚到一起的么?你想要女人,凭你的身份,有的是好人家的女儿任你挑选。”

卢象升鼓起勇气,对孙传庭道:“艾丽娅是好女子,你不要轻视她,他们这里没有我们汉人那么多规矩,我们两情相悦,并不丢人。”

孙传庭放下酒杯,皱眉道:“你娶个番邦女子,你知道你以后官场会有多难走?十年寒窗苦读,你为了什么?”

卢象升端起酒壶,灌了一大口,笑道:“你和书安将来定然是要入阁拜相的,再不济做个小官也就是了,有你们在朝中关照,我也不至于过得太难。”

听卢象升不思长进的话,孙传庭直摇头,艾丽娅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卢象升变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起来。

这要是让寄予厚望的方书安知道,还不定要怎么埋怨他。

说好了让这小子来西北历练,将来独挡一面,看样子是难了……

顶点

581 卢象升的机会

不过,孙传庭想到他的书信应该差不多到方书安手里,也就稍微安心。

这些事情,还是要让他来拿主意。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连这样的小事情,他都觉得,让方书安给拿主意会是最好的选择。

“希望到最后,谁都不会耽误……”孙传庭自言自语一番,饮下碗中酒,准备休息了。

他等的就是卢象升,如今既然等到,也就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只希望,他们两个人,真的不要出什么事情吧。

也就是第二日早晨,方书安收到孙传庭的书信。

“和哈密人谈婚论嫁,也不是不可,到了那时候,卢象升还能回来么?”

他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正在此时,林月华进来,听见了他嘟囔的事情。

“怎么,和谁谈婚论嫁?”对于这几个字眼,她现在很敏感,毕竟有张青儿在一旁,什么时候说不好家里又多一口人。

“一天天的,胡乱琢磨什么呢。是象升,传庭来信说,他和哈密城主的女儿好上了,问我能不能成。此事又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人家两情相悦,咱们又能说什么。”方书安将书信交给林月华,示意她自己看。

看完之后,林月华并没有像是方书安那样发愁,反而是笑着说。

“或许,这是机会呢?”

“机会,能是什么机会?我看他是脑子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自己的大好前程都放弃了。”

方书安没好气的说道。

“唉,这话就不对了,来夫君,您说说,什么才算是大好前程?”

林月华小脾气上来了。

“大好前程就是……”

方书安想了想,话说到一半不说了,男女的想法不同,自然对同一件事会有不同的看法。

不过按照林月华的角度考虑,似乎也很有可能。

“来,夫人,说说你的而看法。”

按照林月华的意思,虽说艾丽娅的出现,会影响卢象升的前程,尤其是他在官途的晋升。

但是在另一个角度,很有可能会是一条全新的路。

条条大路或有不同,却能殊途同归。

大明想要掌控西域,除了要有大军作战之外,还要有一些心腹之人来坐镇各地。

原来的头目能够确保权力平稳过渡,但是长期来看的话,将会是埋藏起来的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搭建有效的统治,尤其是上层统治。

像是艾丽娅这样的人,天生就会成为哈密城的城主。如果没有卢象升,哈密城最后应该就是交给她来管理。

而朝廷和哈密城的关系,还会类似于羁糜统治。

但是如果卢象升能够镇守哈密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卢象升是大明培养出来的官员,又和哈密人联姻,可以说是最好的统制组合。

有了他在,哈密城将能够牢牢的掌控在大明手中,从羁糜的关系也就能变成正儿八经的州府之类。

而且,有这样一层身份在,将来升迁也不是问题。

等到哈密城稳定之后,可以继续向西,同时往上升官,最后统领过整个西域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过头来,即便是不想在西域发展,掉头回来仍旧存在着可能。

在西域的经验,不管是礼部或者是兵部,都还有向上的空间。

经过林月华的一番分析,方书安终于稍微安心些。只要不是耽误了两人前程的事情,想做那就放手去做吧。

以前卢象升做什么事情都是本分守己,这次能如此决绝,定然也是心里有极为强烈的感情才会如此。

这就对了,这样的男儿才是卢象升,历史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两人分析完,也算是帮着方书安了了一件心事,不然他总想着此事,也不是办法。

“对了,芷晴回来没有?”方书安想起来什么,突然问道。

“尚未回来,熊家没有几个人,要应付的人多,让她多待会儿吧。”

……

十几里外,京城熊府,热闹渐渐散去。

送走宾客,熊廷弼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回忆今天的件件事情,看看谁是抱着别样的目的而来。

本来以他的脾气是反对办什么宴会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跟别人对仗到底。

但是后来,随着年龄逐渐增加,并且官位越来越高。

有些事情不想注意都不成了,换做几年前的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连搭理不搭理。

可惜啊,随着他自己的变化,有些人情世故和礼尚往来的事情,他不能什么都不在乎。

以前曾经也有一个人,要在内阁当中当孤臣。

出发点是好的,可惜官至内阁,已经不仅仅是他自己或者是洁身自好的事情。

很多时候,必须要有人配合,才能将事情办成。

明白了其中故事,他也就放开了,虽没有老方那般门生故吏遍天下,但他这两年提拔起来的青年官员也有十几个。

按照老熊的本意,他是提拔这些人上来,能够真正的做一些事情,不是非要他们怎么着。

可是啊,像是如此,现在那些人在朝廷,身上没有多么明显的标签。

可别人自然而然也就认为是他熊廷弼的人,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

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熊廷弼放任思想游走,想到哪里就是哪里。

不过,他身居高位之后,想要一些私人空间也不是那么容易。

刚理清楚一些头绪,熊芷晴端着一碗醒酒汤推门进来。

“爹爹,喝了这碗醒酒汤吧。”

熊廷弼是千杯不醉,尤其是他们喝地酒是方家的好酒,更不会有宿醉的头痛感。

但是毕竟是女儿的心意,而且真的有些口渴,该喝还是要喝的。

“还别说,你这手艺是见长啊。怎么,做了母亲之后,是不是不一样了。”

熊廷弼微笑着打量女儿,明显富态不少。

看那眉眼带笑,看的出来没有受什么委屈,知道方书安那小子对女儿不错。

不过,想到别的事情,又是神色一黯。

这小子优秀是优秀,可惜是太优秀了。

身边一个女人不算,还有两三个。

其实正常人有两三个,原本也不算什么。

要命的就是,方书安身边的几个人,都不简单。

自己女儿不好说了,现在好歹也算是阁臣的女儿了。林家那位,现在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商户,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

除此之外,还有个目前还不明朗的张青儿。

谁能想到,一个在院子里的大丫鬟,竟然是一代风云人物,张居正的孙女!

一般官宦人家,三个当中得到一个,就是上辈子行事积德的结果,他倒好,一下子身边就能凑齐三个,让别人找谁说理去?

“你挑的好夫婿啊,那张青儿竟是张居正的孙女,以后打架可莫要来找为父。”熊廷弼笑道。

熊芷晴将醒酒汤从托盘里放到桌上,听父亲说的有趣,含笑道“不过是个大丫鬟罢了,张家不比从前,女儿不是个妒妇,还不至于容不下个孤女。”

话是这样说,至于心里真正的想法,就只有熊芷晴自己清楚了。

熊廷弼摇摇头,想起这几天在下面见到的场景,心里仍然不平静,方书安的商业联盟将铁轨修遍了京城周边,每日在铁轨上飞驰的马车就没断过。

以前从京城到保定府的货物最快也要四个时辰,如果是贵重物品恐怕得要一天,如今两个多时辰就能到,时间缩短了一半,而且重新设计的车厢装货量翻了好几番,京城周边商业之繁荣已经远超南京。

近一段时间朝廷的商税收入已经比去年暴涨了两倍有余,大明立国,商税从来就不是大头。

现在看来,真是小看了这个项目,按照现在的增速,很快就能成为第一大岁入,远超盐税和丁税粮赋。

难怪他们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修铁路,对于货运是真的太重要了。

谁知道,就是这样傲人的数据,那小子仍然觉得不满意。

此前与方书安当面商讨时,那小子竟夸口说这才哪到哪,如果把他设计的蒸汽车头造出来,大明铺遍铁轨,将极大解决大明发展不平衡,并永无叛乱之忧。

蒸汽?火车头?

不是熊廷弼不敢相信,实在是弄的这些名词也太过于稀奇了,老熊之前听都没有听过。

他当时还疑问过,是从哪里学来的东西,为何闻所未闻。

方书安也是说了一通,无外乎是从别处的来的经验,只有说具体的物品,那是绝对没有实物可供参考。

为此,老熊还使劲怀疑了一把方书安,虽然都说方从来不说大话。

但是不靠牛,不靠着马,靠煤烧水,就能推动那么大的车,放谁也不能信啊。

可是啊,方书安从来就不是个只会胡说八道的人,他很快就拿出来例子。

蒸汽火车的来源,按照方小子的说法,是他参考了别人的设计,利用经常遇见的事情,尽心设计改造之后的东西。

越是说的多,熊廷弼就越是疑惑。方书安说的那些字,每一个他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竟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熊很是纳闷,难道自己的字典和他的字典不是一本?

方书安为了要让老丈人更好的相信那是什么东西,甚至贡献出来了自己没有成品之前从来不外放的图纸拿出来给他看,并将自己做的一个火车头模型也贡献出来。

看懂图纸需要一定的功力,老熊虽然没有接触多少看图纸的技能,但是他竟然能看出来些门道。

尤其是活塞和连杆的设计,很是为之惊叹。

越是想到这样的地方,就越是觉得方书安的可怕,究竟要怎样的脑子,才能想出来这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就算了,每个都有惊天动地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上天派来大明,帮着解决难题之人吧。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门房送来一封信。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就来了精神,来信之人是新任浙江巡抚,也就是楚党领袖之官应震。

熊廷弼作为后起之秀,此前被吴亮嗣和官应震屡次帮助。

当初他的起复,要不是有吴亮嗣,能不能成功还说不定。

如今,吴亮嗣因为身体多病,因此并没有去忙活新政。

而官应震则是从太常寺少卿的位子上,直接升任浙江巡抚。

当然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熊廷弼保举,说起来也是内阁当中其他人觉得官应震不但能有才能还与熊廷弼关系匪浅,于是就保举上来。

身为浙江巡抚,官应震到任之后,行事可以说是多用巧劲,现在进展的十分顺利。

别的地方都在强硬的压着下级执行,官应震就反其道而行之。

因为按察使最不愿意配合,他就专门派按察使去淳安县调查一宗案子。

将按察使调走以后,事情就好办了。身为巡抚,自然有巡查地方事情的职责,他带着人就好生去按察使卷宗里翻了翻,一翻不要紧,很多冤案错案都露出来。

按察使在任上,没少收银子。

如果没人找他,自然不会有问题,坏就坏在,官应震是什么人,他可是一级级爬上来,什么样的猫腻没有见过。

拿着有疑点的卷宗,去大牢里跟那些人核对,谁有问题,谁没有问题,那叫一个清楚。

还不等按察使回去,就被官应震拿下,弹劾的奏章连同各种罪证一起呈上去。

有按察使在前,布政使瞬间变成了乖孩子。

说浙江做起来有困难,但是他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去完成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的事情。

布政使的屁股也不干净,事实上,能做到这样的位置,除了极个别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而问题的大小,就看当事人的胆子了。

很明显,按察使的胆子更大,也更敢跳出来叫唤,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敢出头就给他按下去,一查到底!

布政使都如此,其他衙门更加配合,下边的州府也是响应的极为迅速。

开什么玩笑,以前就是喊口号,现在的意思是,谁要是不干,就想办法将他参了,查到证据就抄家!

两件事面前,孰轻孰重,官员们清楚的很。

抄家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下边人的孝敬,算逑,大势所趋!

582 真正的大头

其实,人们都还没有意识到,最大的阻力究竟在哪里。

现在说的是官绅一体纳粮,最核心的一点还没有动。

官绅,并不是只有当官的和乡绅,还有世家大族和花钱最多的群体。

那就是宗室!

按照方书安最初的建议里,不打算放过任何人,宗室也是要登记造册,将他们的收入进行核实,然后该免税免税,该缴税缴税。

大家都是人,宗室的收入更高,为什么不能带头呢?

可惜在其他地方没有稳定之前,同时动宗室的话,政权能不能稳住都还两说。

此前的预计,一年来布局,两年完成。

内阁还认为时间有些仓促,谁知道下边官员有压力以后,都是打了鸡血似的往前赶进度。尤其是随着江浙官应震使出各种手段,其他难办的地方纷纷效法。

一来二去,竟然大大加速整件事情的进度。

也就是个把月的功夫,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推进的程度出乎人们的预料。

来自官员层面的阻碍没了时候,还有士绅、地主等人,他们也是顽强的新政策反对者。

有些地方的士绅尤其是处在最基层的土豪劣绅们,长久以来,那些人才是历朝历代最基本的统治,他们才是接触广大百姓的人。

这些人有了想法,便会鼓动百姓闹事,百姓们抵触那是颇为棘手。

尤其是在边远地区的老百姓,什么都不懂。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要说舆论战,谁是朝廷那些人的对手,尤其是方从哲这样的老江湖。

在方书安几次舆论战的套路背后,老方也早就得到了舆论战的精髓。

毕竟方书安有着几百年的领先经验,在后世见证过无数种撕逼,他前几年使用的手段,不过都是小儿科。

那些乡绅们或许有些手段,却都是老掉牙的伎俩,在方书安的手段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回过头来看,士绅们的话能让百姓相信,无非是他们关系近。

官府的告示即使贴出来,对百姓来说也是高高在上,之乎者也的文章,要考虑到教化,并非后世通知写的那么直白。

既然很多人不明白,那么便会有空间,最后的解释是在士绅手里。

内阁看见密信上的情况,当即组织人手,编了不同的顺口溜出来,让那些监税司的税官和他们身边的锦衣卫门,将消息散播开来。

要说散播消息,这些税官和锦衣卫们都是好手。

锦衣卫们自不必说,他们可是见过各种各样的骚操作。

至于税官们,竟然比锦衣卫套路都多,那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其实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当初为何学院会来一门课程,就是关于宣传。当时人们都觉得,那一点用处都不可能有。

但是现在用上之后,发现那是真的一个好用啊。

此前,百姓们站在告示面前,虽然经过扫盲培训,但是他们发现自己能认出来一些字,却不知道是何意。

这不能怪扫盲班,也不能怪告示。

官府写出来的东西,要宣示王化,不能写的太通俗。

所以啊,中间就造成了沟通不畅。

但是经过税官们将那些通俗易通的顺口溜放出去,人们发现根本就不是士绅说的那么回事。

这时候再去请教那些读书却又家境一般的读书人,他们发现,原来是那些士绅在诓骗他们。

摊丁入亩的事情和官绅一体纳粮,对老百姓那是大好事啊!

经此一招,整个形势瞬间逆转。

虽然说士绅是统制的根基,但是老百姓才是支撑大明的柱石。

以前上层官员没办法接触到最底层百姓,所以那些政令传到民间,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有人绕过那些基层的官员和士绅,直接将消息带给他们,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看着源源不断增加的财税,阁臣们长出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一半了。

为何说是一半?因为另一半还没有开始动作,那一半才是关键。

很多大臣家里原来觉得改善之后,他们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算清楚以后,某些人发现自己的钱反而多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财务更加透彻。

此前发下去的禄米,只要遇到灾荒,上头就会说灾荒的原因,无法发足。

实际上,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大部分都是被上边截留了,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好年景还有多余的钱!

一番调整过后,那些边远地区的知县,到手的钱比原来多。

这找谁说理去?

明明觉得自己会少收入,却多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刚开始执行的时候,就不应该下绊子。

还有些安分守己的乡绅也是如此,乡绅一词,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其实很多地方,乡绅们也都是奉公守法。

对于他们来说,问题也就不期而至。

朝廷规定的赋税都有定数,正常缴纳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更多时候,尤其是下边黑心的官员,会和某些土豪劣绅勾结起来。

官员们弄出一些莫须有的税务,那些土豪劣绅们抢着配合就把税务交了。那样一来,本分的乡绅们也会跟着。

等到收起七七八八,又把土豪劣绅的退回去,最后到手就是本分乡绅。

经过税法改革,税官上门解释。

正直的本分乡绅发现,他们本来就不应该交那么多赋税!

就连一些有污点的官员,也觉得自己捡到大便宜。

毕竟那些冲锋在前的官员们,都被当鸡给杀了,专门给其他猴子看。

猴子们一看,那可了不得,自己顶多是多交点赋税,而那些被拿下的人,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用一些不义之财来换取官位,想想都觉得很值。

所以啊,本来一个可能会天怒人怨的事情,在各个级别都做好措施的前提下,竟然顺利的推进了。

当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品质没有受到影响,朝廷府库的银子还多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之事。

阁臣们在紫光阁齐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每个人眼中又有忧色。

今天,他们将要面临最为难办的事情。

到泰昌一朝,大明的宗室人口已经快十五万,已经成为朝廷的一大拖累。

想想吧,数量巨大的宗室人员,吃喝拉撒都要依靠财政。

如果说北宋是被冗兵冗官拖垮,那么大明离不开宗室的花费。

光每年需要朝廷拨付的俸禄就是个天文数字,不过俸禄很多时候并没有完全照发,这还是欠着的情况。

因为府库大部分都是亏损,因此很少能按时下发。以前朝廷财政穷困,都是拖欠再拖欠。

但是,问题来了,俸禄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他们的重要来源。

缺少了俸禄,宗室的日子根本不能够好过,可是他们就是过的很不错。

这成了一个大家都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何即使一直亏钱着,宗室们的生活依旧十分滋润?

也就是有了监税司的税官们,内阁和皇帝才清楚,为何他们在俸禄不全的情况下,还能那么舒坦。

首先,他们不用缴税,这就减了很多开支。

另一个就是隐匿的田产,宗室手里本来就有很多田产,多年以来他们还和当地士绅勾结,利用各种手段欺上瞒下,又占据很多田亩,并且做成不需要纳税的田。

手里边有大量好田,每年的产出就够吃饭了。

这些,还不是他们的全部,依然有很多东西在暗处隐藏着!

哪个王府不是经营着大量生意,身为宗室,他们的队伍有着各种各样的优惠。

宗室来往京城的队伍,一路都是没有关卡没有查验,谁知道里边装的什么?

想要在这样的车队里装东西,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啊,宗室们的生意,赚的钱一点都不少。

以上几点综合起来就是朝廷不给俸禄,还能没饭吃?

李汝华将下边人调查分析的汇总结果拿出来,每个阁臣发一份,让他们自己去看。

不看不要紧,阁臣们都是大吃一惊。

他们想到宗室会有钱,但是想不到这么有钱!

以前总说,朝廷没钱,户部没钱。

钱到哪里去了?这不都在宗室和那些乡绅们的手里么?

李汝华是分析他们的钱财,方从哲手里的奏疏就不一样了,是宗室们讨要钱财。

以往,俸禄欠着就欠着吧。朝廷确实缺钱,宗室们也不至于钱少的饿死。

但是,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两样政策的前提下,朝廷可是赚钱了!

如今朝廷有了钱,这帮宗室撒了欢似的跟朝廷要钱,欠的俸禄要着要不着他们不在乎,万一给了呢。

毕竟此前朝廷没钱,宗室们也算是给面子。现在有钱,总不能忘记兄弟们的好吧,是时候补上亏空了。

看到宗室们讨俸禄的奏章,泰昌鼻子都要气歪,什么时候了,还敢伸手讨要?

此前,因为福王一直在背后弄权,他一再削减福王府的待遇和用度,收回田地,甚至方家的商业联盟也出手挤压福王府的生意。

多方下手,如今的福王过得很是凄惨,手里财源紧张,遣散不少姬妾美人儿,可把福王心疼坏。

但是他上奏疏的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写的!

说什么最近身体不适,要再找几个年轻的丫鬟,帮他平日里推拿。

那特么是推拿么?

有谁推拿着就到床上去,然后做起少儿不宜的事情?

又有谁是弄个硕大的床,十来个女人在他身边推拿的事情?

这些话,原本泰昌不想说,也不想提。

毕竟福王现在打击不小,只要好好表现,踏实猫着,或许会有个好结果。

可惜啊,福王虽然怂过,但是找麻烦挑刺的话,他仍旧是一把好手。

可恨就可恨在,这样的时候,他仍然借着此前的名义来恶心泰昌,这是嫌弃自己生活的太舒服么?

其实泰昌做的已经算很厚道,要知道,福王府最鼎盛时期乐师就养着三百多个,美人儿有多少?没统计过。

比他这个皇帝过得日子都快活。

有福王的例子在前,这些宗室还敢闹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人居中联络,在中间挑唆。

“诸位,既然他们都上赶着来,那咱们也是时候动动了!”

泰昌终于迫不及待拿出他最后的手段了,有这一招,不信那些人还能坚持住。

“陛下,您想好就行,反正现在朝廷上下都支持您,再将咱们拟定好的消息放出去。他们就是想作乱都不可能。”方从哲说到。

“除了西北的军队,其他大军现在都在朝廷指挥之下,他们就是想要闹事,也要能找到敢于卖命的军队来。”崔景荣对现在军队的指挥很放心。

刘綎在京,秦怀玉也不远,至于其他地方,都是经过轮训的卫所军。

朝廷现在掌握最为精锐的大军,别人想翻水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是否要继续调查背后弄权之人?”

李鋕问道。

那些宗室的人能串联,不是一般人,至于是谁,东厂幡子还没报上来。

不知道是是对方隐藏的太深,还是东厂那些人有了变化。

“准备下诏吧,就说,永不加赋!”

永不加赋!

这才是放出的大杀招,也是要在动宗室以前的信号。

此事在商税大幅度提升的时候,方书安就曾经说过,只要将这个口号喊出来,天下人就没有不支持泰昌的。

有了这个口号,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此前在摊丁入亩的时候,方从哲就没舍得。

那个虽然会有人作乱,但是不会动摇社稷。

而宗室作乱就不好说了,控制不好极有可能又是一次靖难之役。

因此在动宗室的时候,必然要将杀招拿出来,先稳定天下百姓!

百姓们最为关注的就是赋税的问题,永不加赋!

一个多么有杀伤力的炸弹。

只要将这一点喊出来,百姓们绝对俯首贴地。

刚开始的时候,老方怎么都不同意,但是方书安将分析数据告诉他以后,老方真的释然了,原来商税能增加到如此高的程度。

同样还有大工坊的税收,将来也会超越。

这两点是泰昌同意的根本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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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3 藩王的出路

福王收到一封信,正是楚王来信。

福王和楚王不同,他不是新封的王爷,楚王是世袭的藩王,在诸王里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王。

来信很明确,楚王已经从某些渠道得到消息,说是朝廷将要对宗室下手!作为藩王里的代表,他认为两人应当带头做点什么,不能任由朝廷那些官员宰割。

朱常洵拿着信,读完之后,扔给了世子朱由菘,“早些时候干什么去,现在才想起来,迟了,迟了啊!”

福王当然清楚的很,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的感受到来自朝廷咄咄逼人的压力,他的权利都快让泰昌弄没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下一步要对宗室下手。

奈何别人以为能独善其身,就想等着看别人笑话,现在倒好,笑话没看成,一个个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都有,当官的和乡绅们都跑不了,作为最有钱也是最不公开更加是官员们心头一根刺的宗室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回信给楚王,就说,‘他们打我的时候,没人管;他们削我俸禄的时候,没人管;现在他们把刀伸向了别人,我也管不了!’”

“父王,不能啊!楚王都来了,咱们拼一拼还有机会。这是在行汉景帝刘启之事啊!也不怕闹出个七国之乱来?”

福王世子朱由菘喊道,他曾经还有着逐鹿天下的决心,现在看来就是想当个太平王爷都难。

“机会?有什么机会啊,从你父王我出京的时候,就没有机会了。你们也不看看,那些官员们什么时候就准备这样的阵容。再说,你都能看出来他这是要行汉景刘启之事,难到还看不出来,他是要想成为汉景那样的人?”

嘶……

“竟然有如此野心……看来是让他的后代出一个汉武啊!”朱由菘倒吸一口凉气说到。

福王后来看明白,从万历弥留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想法。

毕竟论起文治武功,还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

可惜这些事情背后都是大量的花钱,万历初年有张居正,还能有大量的余钱。

等到三大征过后,朝廷就没有多少余粮,正是如此,万历开始拖欠宗室的俸禄,目前就是为了削减宗室做准备。

辽东之战大获全胜,理论上是开展朝政整理的最佳时机。

如果当时万历没有遭遇重创,他或许能看着宗室整理的事情完成。

可惜啊,老天自有安排。

此时万历没能完成,只有把机会留给自己的儿子。

而在辽东之战以后,京城周围的军队,就是为一件件变革做准备。

现在几乎全部精锐的战士都在泰昌直接统治下,想要拿到这样军队的指挥权,想都不要想。

楚王等人现在才反应过来,福王却更加清楚的认识到,宗室早就是皇帝的眼中钉了。

朱由菘听完福王说的话,也是颓然的坐在地上。

他心里清楚,摆在他面前的机会早就没有了,之所以要缠着朱常洵不放,就是想着自己能有一个机会。

可惜啊,他老子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这份胆量和能力,现在老了,更不可能。

“时也命也!”

福王痛呼一声,失魂落魄的走进内宅,他知道,以后的命运,只能任由皇帝拿捏了。

福王没有回信楚王,不代表别人没有想法,事情到了节骨眼上。

藩王们顾不得过去那么多事情,他们书信来往的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对这样的事情。

朝廷竟然视若无睹,太不寻常了。

宗室惹不起泰昌,改将炮火对准了方书安。

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小子最坏,事情都是由他搞起来的,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后来各种各样的事情。

反言之,只要解决掉方书安,对宗室的削弱有可能不了了之。

另一方面,方家牵头的商业联盟遍布全国,将他们的生意挤得很难受。

明面上的生意,可能需求是需要技术和产品质量,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可是就连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也开始受影响!

商业联盟的项目,都是正经的买卖。

但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同样有人来做。不过那不是整个商业联盟在运作。而是一小批别有用心的人在干。那些人一边在商业联盟里发挥自己的作用,一边在其他生意上也发挥自己的特色。

朝廷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道。

莫说是朝廷,不说方书安,就算是张田余都清楚的很。

方家别院,张田余将最新的情报和方书安分享,内容就是藩王们打算做的事情。

听完他们的手段,方书安无奈的摇摇头。

“这些人的手段如此低端,他们是如何确认自己能成功的?若说那些办法是小商户们的手段,我倒是相信,竟然是出自藩王之手,说出去让人笑话。”

张田余叹口气,“书安啊,也不能在如此说。不是藩王们笨蛋,是我们太厉害了。此前他们经手的事情,别人基本都不会经手插上一脚。想要跟藩王们抢饭碗,也是想不开么?”

此前藩王们势力庞大,根深蒂固,一般的小商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面对方书安的商业联盟,则是另一种情况了。

商业联盟的商队,背景比藩王更加雄厚,不但有朝廷里手握重权的阁老,还有皇族乃至将门。

宗室靠的是什么,还不是背后的皇权,但是与他们背靠的皇权,怎么可能有直接接触皇权的那些人深厚呢?

“所以,我们继续吗?”张田余问着。

他是有点担心,逼得那些宗室们走投无路之后,会做出一些狗急跳墙的事情。

“继续,当然要继续了,现在才到什么地步。若是他们敢造反,只怕很多人乐意看到!”

方书安说的有趣,张田余却是心有戚戚焉。

大佬们考虑问题的方法,不是他们能够理解。

其实事情不是很难理解,藩王手里掌握的能战之兵,基本是史上最低的时候。此时他们真是要造反,手里的条件也十分有限。

莫说是大军,很有可能按察使都能带着典吏们将造反镇压。

如此局面之下,只要有人造反,那可就是行走的功劳簿啊!

以前,地方官都是害怕和宗室打交道。

现在么,巴不得自己辖区的宗室想不开,揭竿而起,那样他们才能堂而皇之的出来捡功劳。

“好,既然你决定,那我就发布通告,让那些人加把劲。”说着,他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那些见不得光之事,还让弟兄们做么?”

见不得光的事,这才是令人纠结的地方啊。

存在即是合理,他们的出现,暂时至少能挤压宗室商队的活动空间。

“先不管了,等到宗室的事情过去,再内部解决。”

方书安最终决定还是放手去做,现在正是最重要的时候,此时去让别人不干那些,无异于是给宗室们送上弹药。

方书安等人高估了宗室的能力,他们坚持没有半个月,便开始纷纷偃旗息鼓,向朝廷乞降。

不但纷纷献上自己王室麾下的资产,并且还自己削减俸禄。

是他们想开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皇权的强横无能为力。

尤其是那些王府的武装家丁,看见王府周围站岗之人,都是浑身上下挂着鼎鼎大名的迅雷弹!

好几个王爷更是被当地的地方官请到靶场去观看。

尤其是楚王,当他看见一百枚迅雷弹爆炸的场面和知道南昌有数千枚迅雷弹库存之后,回去就写了奏疏。

那东西可不是武器,那是天罚啊!

一百头羊,稀稀落落的散布在靶场,一顿迅雷以后,竟然再也找不到一个完成羊!

那是一百枚,要是五千枚一起扔,他手下那点人马,还不够迅雷弹听个响!

这怎么打?摆明去送死啊!

宗室们退一步,朝廷自然也有他们的表示。

梅之焕则是那个下来布恩之人。

梅之焕,字彬父,湖广麻城人,是侍郎梅国桢的侄子。十四岁时成为生员。御史到部中检阅武备,梅之焕骑着马冲进教场。御史发火了,命令他跟材官比试射箭。梅之焕九发九中,长揖上马扬长而去。

万历三十二年考中进士,改任庶吉士。七年之后,授职吏科给事中。

心智坚强,经验丰富,他作为候选人也非常合适。

现在的官职是太常寺少卿,当然了,还有另一个差事,俱是巡抚天下。

听着名头很大,其实就是来跟各个藩王谈判。

这份工作其实并不好做,原来朝廷的意思是让宗正或者礼部出人,可惜这两个地方都是装聋做哑。

刚刚提拔为太常寺少卿的梅之焕,自告奋勇,前来接手这一份,说不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工作。

梅之焕第一站,就是最有可能丢命的福王。

只要解决福王,其他人都不是问题。

福王府上,明显比过去冷清许多,就连福府里的植被都没有以前修剪的及时。

梅之焕会心一笑,那不过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事情。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一个愿意做,另一个也愿意看。

“下官梅之焕,参见福王殿下!”

殿下啊……

朱常洵叹息一声,他过去是无限接近陛下两个字啊。

可惜差了一个字,便谬以千里。

“梅大人是来那拿走本王多少东西?王府上下已经准备好,除了项上人头,其他予取予求。”

“福王言重了,陛下和大人们并非是这个意思。我是带来了三个选择题,不知殿下想选哪一个?”

“三个选择?”福王来了兴趣,不知道朝廷那帮人,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这第一么,就是王府的商队以后做买卖要缴纳税款。不过么,比起其他商队要有更多的减免,只是比以前多一点,但是不会影响。”

第一条听起来不算苛刻,福王说到“下一个呢?”

“要么就俸禄减少,各家自己做选择。”

减少俸禄?这个事情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倒是也没什么。

“第三条?”

这一条恐怕才是最有心意的地方。

“第三条则是,宗室若是在大明国境之外做生意。税务在市舶司之外,全免!并且,可以自带卫队或者是申请朝廷的卫队!”

“什么?”

朱常洵以为自己听错了,境外做买卖,竟然给出来那么高的待遇?

“你没有听错,这是陛下对王爷们的恩宠。只要是在境外,大明就不收转到的费用,只会赚取在市舶司以后的费用。”

减免税费,当然有着他的吸引力。

但是福王更在意的是后边的部分,就是可以带卫队!

带着军队啊,那是大明的王爷们两百年都没有染指过的事情了。

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这一条,是方书安提出来,让方从哲和大臣们商议过好几次才通过。

按照方书安的角度,王爷们在境外做生意,没有军队保护,怎么能说的过去?

其实在背后,大臣们也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与其让宗室们霍霍大明,不如让他们去外边闯荡,拿下一块地方,当个大明的藩王,那将是自己说话算数的藩王啊!

但凡是有点血性的宗室,谁不愿意去试试?

福王犹豫了一天,就和自己的世子朱由菘达成一致。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抓住的话,还要遭雷劈的!

也就是现在明军纵横南北谁也不惧,所以他们想起来向外开拓。

正好宗室们没有用武之地,两相结合,简直就是人人得利之事。

离开洛阳,梅之焕每到一处,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藩王们谢恩的奏疏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那些拒绝的官员们怎么都想不到,梅之焕究竟是如何做到,一个摆明是去送死的事情,竟然让他干得如此精彩。

难道说,那个人真的是有什么样的魔力?

背后的事情,别人自然不清楚,诏令没有出来之前,保密措施做得很好。

现在正是西征的关键时刻,如果此时因此局面的变化,就不好了。

所以藩王们谢恩的越来越多,都在等着朝廷正是命令的下达。

如此一来,全国都在盯着西北的战局,似乎那里是他们的未来。

584 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进度,竟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可以说是在预想之中减掉了八成困难。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有方书安。

毕竟他知道历史上当年做这两年是的难度有多大,只有强硬的手腕和强横的震慑力才行。

而这两点,泰昌都不缺。

毕竟继位前后他遇见过京城哗变,还完美的解决辽东战局以及全国的粮食低价危机。

再加上一系列产品的投放,对整个大明社会生活的提升,种种功绩都是他做事的底气。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各种产业带来的额外收入和方书安的经验,能保证两件改革能顺风顺水的进行。

缺少任何一个条件,泰昌都不可能完成如此重磅的改革。

想想当年,张居正为推行一条鞭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方书安要不是因为有新产品带来的收益,抵消掉官绅们因为税改带来的收入,他们只会比当时更加极端。

大事推进的七七八八,方书安也就忙着学院的实验。

现在那边人手很多,他去进行关键性指导就可以,适当避免科研人员走弯路。

这一日,天朗气清,他决定去溜达溜达。

刚出别院门口,就被人拦住。

随着自己的名声越来越大,方书安遇到这样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多了自然就不知道,眼前人是哪一路人马,或者是做什么行当。

而眼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别人送给他的扬州瘦马唐水仙。

她摘下头上的锥帽,露出自己面容。

不过此时换掉了那身价值不菲的华丽衣衫,取而代之的是布衣荆钗。

尽管如此,仍然遮挡不住唐水仙的绝世姿容,漂亮女人就是漂亮女人,身上的娇艳气质,想要遮挡都遮挡不住啊。

只见她左臂挎着个竹篮,伸出一只光洁玉手。

“给我钱。”

如水的双眸死死盯着方书安,开口就是三个字。

怎么回事?

方书安瞬间愣住,他是第一次遇上,开口就要钱的人。

虽然别人也要钱,但是并非这样冷冰冰的一张脸。

难道要钱不应该是一个付出笑脸的事情么?

眼前人是不是对要钱的事情有些误会?

局面整的方书安有些懵,怎么像是嫖客完事没给钱的样子?

还别说,面前的小娘子长的还真不错,就是不知道活计好不好……

把那些胡思乱想的意念赶出脑海以后,方书安随口问道“你认得我?你要钱做什么?是我欠着你钱财么?”

唐水仙以为他是在装傻,不想搭理自己,或者是有其他的想法在里边。

听闻他家里那几个女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于是依旧面无表情说道“天冷了,慈幼院又收拢了二十多个孤儿,棉衣不够,其中尚有些没有断奶的婴孩,需要雇些会针线有奶水的妇人。”

原来是这事……

害得方书安刚才心里一紧,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在某次喝多酒一样,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要什么抚养费用一类的事情。

那样的话,只怕林月华就要彻底爆发。

还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以后不能瞎联想啊……

方书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慈幼院的事,是林月华在打理,他不清楚具体细节。

不过是做善事,那钱财上是不能短缺的,从古到今再到未来,做善事一直是大户人家的必修课。

如果哪个大户人家不做善事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钱财不够了,要么就是行将破产,要么就是遇到什么重大困难。

所以啊,只要是家门不堕,有钱人家都会坚持自己的慈善事业。

方家作为现在的顶级大户,自然是不会在此事上有所欠缺。

他招呼着别院管家,“老刘,你来。”

“少爷,何事?”

老刘恭恭敬敬的小跑过来,说到。

“这样,你去取些银两,给了这位姑娘。”

对于方书安的要求,老刘忠实的执行,家里人花钱他都要问问,但是自家少爷,那是不能问的事情。

老刘去的很快,不过片刻就在帐房支了银钱出来。

方书安接过来掂掂,不多不少,便递过去。

“先用些时日吧,不够了再找夫人或者找我都可。”

唐水仙接过银子放进竹篮,向方书安轻轻一礼,“您放心,我一般都是找夫人,今日事出突然没有找到,只好来这里堵着您。”

见她说的委屈,方书安哈哈一笑,“不会,不会,放心就是。方家不会缺这点做善事的银子,夫人可能在忙别的事情而已。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不会小气到去省下做慈善的钱。既然是她安排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方书安以为唐水仙担心的是林月华放她鸽子,便出言解释道。

唐水仙表示明白之后,转身就走,走了没多远,她还是停下来,将自己想要说的事情说出来。

其实这才是她来的主要原因,因为她担心找夫人的话,很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不给解决。

“慈幼院的管事还是换了吧,方夫人每月拨给慈幼院的银子他起码截留了四成。”

方书安愣了愣,随即挥挥手,几个贴身护卫会意,跟了上去,她这样是怎么从慈幼院跑过来的?也不怕被人掳走!

方书安背着手进了家门,贪污的事情他不意外,只要做的不过分他一般不会过度管束,慈幼院管事好像是林家老臣,他不方便出手。

但是啊,事情还是要想想的,怎么跟林月华说。

现在他意识到为了唐水仙会来找自己,分明就是此事。

不过还真有技巧,她知道如果当面就提贪墨的事情,只怕自己不会搭理。反而是从要钱的事情出发,先让自己体会拿出银子的不舍,再说那句话。

如此一来,本来是做善事,却被人利用,成为赚钱的工具。

刚才拿钱的依依不舍结合自己被利用的错觉,瞬间就会因为贪墨的事情炸毛。

其实唐水仙是做好了方书安会爆发的准备,只是她没想到,方书安的耐心也太好了,都这样了竟然无动于衷。

也不能说无动于衷,并不是方书安不生气,只是因为那些银两的数目实在是……

不怎么大啊,一年一共才多少钱?

放在他面前,现在根本够不上操心的级别。

甚至是在林月华面前,都是一件小事情。

但是啊,此事是不得不管的事情。

自己的钱被人贪墨,和花掉钱财,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好心被人利用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

“老刘,你和那边的管事熟悉么?”方书安突然问道。

“那边的掌柜?”老刘回忆了一番,想不起来那边人长什么样子。

“少爷,若是看见或许能对上号,现在您让我想,还真是想不起来谁是。”

老刘是家里的管家,虽然是别院的管家,也要比那些外放的大掌柜们高一级。

那些统管一方的大掌柜,他还有些认不全,更不要说是这些分支下边的小人物了,心里更是没有印象。

“行吧,连你都不认识,那看来是在京城排不上号,到时候让夫人去处理算了。”

方书安想了想,还是将事情定下调子。

此事解决,便有空闲去想别的事情,比如此时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去刚才那个布衣荆钗的身影……

随着他想象的深刻,便越发感觉到这个女子有点不寻常,她还懂账目?

如果不懂账目的话,怎么可能看懂管事的手段?

等闲人拿着账本,一点点介绍都不可能看明白。

尤其是做到一方管事,至少都是在账本上浸淫几十年的存在,他们做的账,一般人可是看不懂。

唐水仙能看懂老油条的账本,便能说明她绝对接受过相关的教育。

管家老刘人老成精,看自家少爷表情,就知道他魂被勾走了,还尚不自知。

年轻人啊,终究是年轻人,不过就是小小的套路就能让人上钩。看看他们这样成熟的老男人,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会轻易的上当受骗。

唐水仙什么目的他一看就知道,从小被人调教怎么勾搭伺候男人,男人的心理把握极准,知道方书安是谁,还能没动作?

自家少爷身份、相貌、地位、学识、身家,大明青年人头一号,有的是女子想往上扑。

不过多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少爷这样的人才,活该身边有大量的女人。

就是么,少奶奶那里似乎有些问题。现在他们可是严防死守,就是怕少爷沾惹点花花草草回去。

要不然上次唐水仙被送来的时候,少奶奶也不会将其发配到慈幼院去。

难啊,难啊。

像老刘这样的人,也算是小富之家,娶了个大房,纳了个小妾,还经常鸡飞狗跳。少爷那样的大人物,按理说娶十几个都是应该。

可惜啊,也是因为后宅的安稳,就有这个两三个,想想都唏嘘不已。

或许家里传说少爷有些惧内是真的……

也可能在房事上还真是有些问题,否则到现在也不至于大少奶奶还没有动静。

方书安要是知道,老刘将他想成如此,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她们能不能回来?”方书安突然问道。

“回少爷,二少奶奶应当是能回来,带着孩子去了隔壁孙家打叶子牌。孙家主母邀请了许久,二少奶奶也是拗不过,就去了。看功夫,应当有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现在人们的娱乐方式可不多,叶子牌也算是有数的几种。

孙传庭不在,放熊芷晴去多陪陪她们也算是好事。

“月华呢?”

“哦,少爷,大少奶奶昨日就去了大宅。说是那边传过话,让去陪着拜佛。听闻是陪着祖母去了潭柘寺,说要住两天。”

“行啊,这俩还都不在……”

方书安有些无奈,好不容易有些想法,想要实践一下床笫功夫,怎么这俩正牌夫人一个都不在?

看来还是干活的命啊,他摇摇头,只好自己去书房忙活。

就这样,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天光昏的都看不清东西,他自己点着灯,才发觉一个伺候人都没有。

方书安饿的肚子咕咕叫,招呼一声,“人呢,去问问芷晴,还回不回来吃饭。”

没有动静,他要抓狂了,这边平常伺候的人就不多,现在俩人一人带走一些,就更没人了。

遂站在窗前喊着,“谁在家呢,给我过来!”

连喊三声,才有人应承。

“人呢?都在忙活什么?”

“少爷,这不是今日暖棚出东西么,现在还没干完。”

暖棚这两天在出货,平时使唤的人都去帮忙,其他人不是被带走就是在后院,所以还找不到人。

“得了,你去问问芷晴,看他还回来不回来。”

要不说这打的真有兴致,就是去问,才传话说让方书安自己解决。

“还真是能玩,你们吃什么,给我端一碗来,我一起吃完算逑。”

来人应声就要过去。

“算了,我去那边简单吃点。”方书安说着,跟着下人一起去厨房,反正他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等方书安吃完饭,又传来话说不回来了,她们要打通宵。

通宵?可真行!

这女人昨晚撩拨的方书安血脉贲张,却又说自己身子不便,今晚本想让她好看,却打牌上了瘾。

两只母老虎,没一个好惹。

他想了想,还是自己乖乖睡吧。

正琢磨着,外边一阵环佩声响。

只见青儿提着灯笼过来。

今日穿着一身衣衫,很是素雅,一点不同于前几日的装扮。

“怎么,事情处理妥当了?”

“嗯……”青儿银牙轻咬,像是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

末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

“少爷,我不想做您的丫鬟了。”

方书安闻言一愣,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来的还挺快。

“是啊,你现在的身份不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世坎坷的小丫鬟。没关系,方家是你永远的后盾,尤其是你少爷我。以后有事还找我就行,放心,一定给你办了。”

哪里直到,青儿并没有回话,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585 仇敌的合作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方书安有些疑惑,青儿这丫头,不想做丫鬟就不想呗,毕竟那不是张家后人该做的事情。

以后他那些叔伯兄弟来到京城,确实不好听。

“是什么意思,少爷您就没句话么?”

青儿说着,抬起头看着方书安,似乎要在他的脸上看到寻宝图一般。

“我说句话?那么我该说什么?”

“唉,真是的!”

青儿着急的在原地转圈,狠狠地跺着脚,就是这样,方书安仍旧是傻不愣登的。

“您什么都好,就是经常犯傻而不自知,走开啦!”说着,她一把推开方书安,一溜小跑走了,边跑似乎还在抹眼泪。

说着说着咋还就着急了?这不科学啊!

看见青儿的状态,方书安更纳闷了……

一个个,今晚这都是怎么回事?

方书安在琢磨事情的时候,洪承畴也没有闲着,他现在是红了眼,亲自带着人在下边巡查。

本来以为江浙那里会是最难搞的钉子户,等到真正进度出来,发现真不是那么回事。

江浙是有些集团作案不假,干掉那些,小散户们都不是问题。

现在难解决的反倒是凤阳和京城以及北直隶。

凤阳的问题比较复杂,交给宗正寺去处理。

京城和北直隶地界上,现在成为灯下黑。

这里的钉子户们比别的地方更多,归根到底,还是人们都仰仗自己在朝廷里有些亲戚当官,都是肆无忌惮。

他们又没经历过江浙那样的事情,没有遭受过江浙受过的鞭挞,所以没有畏惧心在其中。

毕竟北直隶很多人同意的速度很快,没有南边那种集体反对的情况出现。

刚开始的时候,有大片的人主动转换,洪承畴他们还以为北直隶的事情很简单。

等到现在看,虽然开始的时间较早,但是现在基本处于稀稀落落,拖后腿的状态。

天子脚下,怎么能有不听教化之人呢?

不能够,即便是有,也要让他们变成没有。

现在那些人,只是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已。

江浙那些官员和大户们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利益,北直隶这里不过是些没有实权的勋贵或者是宗亲,还想着特殊对待?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商量一番,洪承畴便亲自带着人,按图索骥,将那些还在坚持反抗的人扳过来。

监税司的人不够用,他甚至去学院找了很多学生来帮忙。

方书安开始自然是不肯,但是洪承畴也是耍赖。

反正计谋是你们出的,学院的学生将来不少人会成为税官,现在美其名曰是拉出去实习。

学生们拉走不少也就算了,洪承畴甚至还将史可法拉到自己手底下帮忙。

等到方书安听到消息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快马加鞭的到了高碑店。

望着南方,方书安感慨万千。

原本的历史轨迹上,两个人是死对头,现在竟然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事情啊,总是那么奇怪,变化来的也让人措手不及。

保定府,高碑店。

这里不少人都在京城当差,因此人们都很豪横,自认为皇帝第一老子第二。

谁能在他们头上抽走便宜,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改税是不可能改税!

也就靠着偷税漏税过过日子这样子!

税收正轨,那不是要他们出大血?

坚决无法忍受!

洪承畴带着一队人,一脚深一脚浅,打着灯笼在下边村子里走着。

还别说,这地方离京城多么近,但是道路差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不要说是人家了,不过是刚刚落黑,人们家里院子里,灯都不亮几个。

“还有几户?”洪承畴问道带队的里正。

“只剩下前边两户,走完他们,这个村子就结束了,剩下的咱们明天吧。”

“好,先办完这两个。”

高碑店这里别看道路不怎么样,但是一个个还真有钱,家里几百亩地稀松平常。

难怪他们都不想要摊丁入亩,这要是换了以后,多交上不少税呢。

“开门开门,有事!”里正带头敲着大门。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里边回话,“你个老狗,这么晚准没好事,明日吧。”

“李老狗你快点,有城里的差役来,要是不开门,治你个妨碍公务。”

“年老子,就你事儿多,等着,老子穿上裤子,正搂着老婆在床上腻歪呢,你他娘的就来了。”

没过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小四打开门,看见一大堆人,吓得赶紧就要关门。

里正拿手撑住,大喊一声,“你他娘的找死啊,这是京里来的!”

洪承畴笑呵呵的出现在面前,说到,“在下监税司洪承畴,有几个问题要在您府上调查一番。”

“别拽那没用的词,老子家里也有人在皇宫里办差,你们休想用那点名号压着咱。”

洪承畴并没有理会他这些,而是直接问道,“李老爷对咱们摊丁入亩的事情,怎么看呢?”

李小四听说是摊丁入亩,当时就来了兴趣,“摊丁入亩?那他娘的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在他的眼里,当然不是好事情。

李家只有八口人,但是积攒了一百多亩土地,算不上大地主,但是也是富农之家。

归根到底真就是他们家在京城的父亲帮衬,要不然怎么能在高碑店这样的地界置办一百多亩地。

如果转换成按照田亩缴税,他们肯定是吃亏的那些。

“李老哥,这事是朝廷的命令啊,咱们也不喜欢,那也是没办法,朝廷的命令咱们总不能不听吧。”

洪承畴说着他们的套话。

“朝廷的命令多了,是谁都要听么?那么多王公大臣,谁还不搞特殊。咱们家就这点田地,你们啊,也别打主意了。”

李小四说的很委屈,好像洪承畴要将他们怎么样一般。

“话不能如此说,以前或许有,咱们当今陛下,可是对此事严厉的很,要是真的对着干,要保不齐就要吃官司了。”洪承畴依旧尝试这说服他。

“怎么,姥姥,给他们脸了,我看看谁敢动我!”李小四越说越是激动,好像就好爆发一般。

洪承畴并不觉得怎样,甚至还有些想笑。

这样的事情,最近见的有些多,不少人都是这样,难道他们意识不到,个人就是再厉害,怎么可能跟大势相违背?

“他们真要是想动,那是谁都敢动啊,不信你问问我背后的弟兄们。”

“笑话,我看看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知道我是谁么!”李小四已经懒得和他们墨迹,准备发飙了。

“怎么,能免于此事的,目前只有太子。”

“你还知道太子,好啊,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詹事府司库李大奎的儿子,你们谁啊,还敢在这撒野!”

李小四说着,眼睛扫着四周,似乎他的对手是一帮渣渣。

洪承畴总算是等到他自报家门,这么一说,差点让自己腰闪了。

此前听闻他的口气,还以为至少也是个三品官,谁知道是个**品的司库呢?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太子太保或者太师之子!

别的不说,刚才那份装逼的气势真是够够的,就是一般的强手都没有他这样的状态。

可能在他眼中,司库就是顶重要的官吧,毕竟管着库房的在老百姓眼里那都是关系户。

等闲之人肯定不会安排管理库房的差事。

“我当谁,原来是司库,哼哼,弟兄们,亮牌子!”

哗啦啦~

众人拿出自己牌子,李小四一看,傻眼了。

东缉事厂!

南镇府司!

这他娘的,是什么样的阵容……

李小四登时吓得就不敢说话。

监税司,锦衣卫,东厂,传说中的几家都来齐了。

那些锦衣卫都是货真价实,各个都是雁翎刀在手,飞鱼纹曳撒在身,根本就不是别人能冒充的。

“完了,我的钱啊……”

李小四一边说着,从门板上滑下去。

那些钱财就是他的命啊,夺走了多余的税钱,和拿走他的性命几乎是没有区别。

一行人将咸鱼似的李小四架进屋里,他老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家里有多少田产说的一清二楚。

洪承畴看着李小四在纳税文书上按下手印,便满意的收起,终于事情快要干完了啊!

……

京城,林氏慈幼院。

唐水仙就着井台,手持捣衣杵捶打孤儿们换下来的脏衣,由于过度用力,刚收拾好的头发变得有些乱糟糟,有一缕已经垂了下来,落在木盆里。

饶是这样,她的美色一点不减少,却更加有一份美颜,若是有男人看见,只怕是死也要死在他的水盆里。

可惜啊,现在对面并不是一个男子。

而是一个使劲的观察唐水仙特点的女人,确切说,是一个在吃零食的丫鬟。

没错,那人正是林月华的贴身丫鬟,灵儿。

只见她坐在一把椅子上,不时从挂在椅子上的布袋子里掏出一把松子,边吃边看着唐水仙干活。

“你就是个狐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找姑爷要钱,趁机勾他的魂,哼!方家后宅没你的位置,不要痴心妄想了。”

唐水仙仿若未闻,依旧在洗衣服,嫌乱垂的头发碍事,索性拆掉发式,进屋里找了根带子绑了个马尾辫。

这样一来,仿佛又变换一种味道,整个人瞬间变得英姿飒爽许多。

虽是一副村姑打扮,但美人就是美人,这种别样风情更为动人,就是灵儿也一时忘了准备的话。

好一会儿,灵儿不留神没吃到松子,反而咬到了自己手指头。

“要命啊,你真是要命。就是我这样的女孩子,看见你都要忍受不住。我都能想到,我家姑爷看见你以后的样子,可怕,太可怕了!”

灵儿感叹着,也不再吃自己的松子。

她本意是过来埋汰人的,谁能想到自己反而被人家的美丽给魅惑了?

那不等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算了算了,你能耐大,我说不过你。但是你也别觉得我说不过你,你就能成了。我是不成,但是家里那两个,我家小姐不说了,大明第一的女老板,她说自己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二夫人也不用说,本来就是将门之后,为了姑爷更是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到最后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现在还有个老三,能不能进门还两说,也就是她,两位夫人不会拒绝。你猜猜是为何?”

说到这里,一直都不言语的唐水仙明显动作停滞。

不过她随即将衣服拿出来,顺势重新放一件进去。在灵儿看来仿佛就是停顿更换一样,没有别的意思。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她就是原来姑爷的丫鬟。你别以为是个丫鬟就能转正,我告诉你啊,因为青儿那个丫鬟,竟然是张居正大官人的孙女,这才有可能成为三夫人。别人啊,我看想是不要想了,除非她们能强过这三人。那样的人,也就只有学院的女先生了。可惜啊,那些女先生的想法一般人猜不透,所以你就彻底死心吧。”

灵儿在一旁嘟囔着,她没有发现身后有很多观众。

边廊下,慈幼院的孤儿们整齐的排成一排,趴在栏杆上看院子里的两人。

最大的是个小女孩,约么有八岁,背上背着个熟睡的幼童,她很羡慕灵儿的漂亮衣衫,她身上的衣服是进慈幼院时发的,如今洗的有些掉色,样式也不好看。

灵儿终于还是恨恨的走了,唐水仙不理她,这种骂人很累。

直到灵儿身影消失,唐水仙才挺直腰身,看了眼天上西斜的残阳,冷笑一声。

自己能活到今天没有沦落为别人的玩物,是因为自己够聪明,也发的了狠,方书安的名声她在扬州就听过,尤其方书安的那几首诗,早在文人雅客中传播许久。

若是论才能,或许她谁也比不上,但是么……

若论抢男人,方家几个女人绑一块儿也未必是对手,方书安她抢定了!

看着空出来的管事屋子,唐水仙冷然一笑,慈幼院的管事被林家大掌柜抽了几鞭子,赶出林家。

据说当晚就雇了一辆马车,拉着一家人,哭着回了蜀中。

若只是贪污,其实唐水仙并不想管,那管事几次调戏并试图动手动脚才惹恼了她。

586 热依木布告天下

内地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西北的战事也终于有了进展。

李怀信等着后续军队到了的时候,他的哈密城已经比此前坚固了很多。

更为奇妙的是,几方军队不约而同的没有来骚扰,给了他们经营哈密的充分时间。

跟随着军队上来的粮食,瞬间就收买了哈密人的胃。

他们何曾见过,瓜果还有肉类能放进罐子中,打开之后还能吃!

要是他们有这样的办法,怎么可能在冬天会饿死呢?

大量的粮食和罐头,很快就将哈密城的百姓的心收复,现在他们是大明官兵的忠实粉丝。

立足之后,李怀信命卢象升带着五千前锋营,他则带着一万大军随后,留下一万五在哈密城候着,三日之后才出发一般,等着去占据鄯善。

正如同情报当中显现的一样,鄯善根本就没有守军。

确切说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士兵,当地的武装见识到明军之后,马上匍匐在地。

头目还说他们足足等了很久,就是等着大军前来,他们好投降。

投降能求带成这样,卢象升也是第一次遇见。

秉承扫清障碍的目的,他将鄯善的那些残兵都编进自己的辎重,免得给后来的军队制造什么麻烦。

等赶到吐鲁番的时候,终于看见了正规军队。

曾经叱咤西北的吐鲁番军队,如今早就破败的不成样子。

叶尔羌和厄鲁特的双重打击下,吐鲁番数万大军如今只剩下八九千,如果还能称得上是军队的话。

因为他们的兵器都不全,上战场恐怕也都是送死的样子。

卢象升见了吐鲁番王一次,就没有再见第二次,因为他不具有谈判的权限,也不想听那个吐鲁番王忽悠他什么。

现在等候命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都是扯淡。

果不其然,在消息发出后的三天,孙传庭带着一队人马过来。

他的目的正是和吐鲁番王谈判。

吐鲁番王热依木,此时老气横秋,一点都没有国王的气势。

实际上,时间往回倒推一年,热依木依旧是个指点江山的国王,可惜这一年经历的事情太多。

原本看上去年轻十岁的热依木,现在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可怜人。

他只有四十七岁,作为西域人,年龄确实不小了,

但是作为国王,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这样的年纪没有能将他的吐鲁番王国发扬光大,却败在双方夹击之下,热依木心里不满,他仍旧想着自己能是整个西域之王。

可惜啊,那个称号一度差点被阿布都拿去。

热依木曾经表示过自己的愿望,他可以奉阿布都为王,只要自己能做一方诸侯就行。

可惜啊,阿布都认为自己完全能打赢,根本就不给热依木机会。

按照热依木本来的想法,阿布都是同族人,若是给了他也没什么。

但是,就是那咄咄逼人的态度,让热依木最终下定决心,将明人引来!

既然不能好好说话,那就让明军过来。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不如就这样毁掉!

朱国祯听到前方的报道之后,就知道他们面临的情况。

为此,已经跟前线下了指示。

吐鲁番王可以团结,但是最终取决于他的态度。

如果合作的意愿很强烈,那就留下来。

如果合作的意愿并不强烈,那么也有办法解决他。

朱国祯没有说的十分清楚,但是孙传庭大概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毕竟此前在熊廷弼帐下听命,对于那些临战谈判的事情,他还是有所了解。

原本应该是个严肃的谈判场合,此时更像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孙传庭象征性的坐在下首,但是态度一点都不像是弱势的一方。

他跟方书安学的那股子痞子劲头,正适合现在谈判的场景。

不是他不能正经的谈判,只是那样一来,效果不见得能好多少。

现在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善外交辞令之人,并不是什么坏主意。

一个正直的人,是无法使用什么臭不要脸的手段。

舍下脸皮,便可以用一个泼皮的姿态去谈判。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的挤压吐鲁番王的空间。

“尊敬的吐鲁番王,我们主将给出了三个条件,不知道您打算听哪个?”

孙传庭不墨迹,选择了开门见山。

那些外交辞令,他是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

因为他此前已经发现,和这些人说话必须要讲的十分清楚才行,稍微有些需要思考的地方,他们都不能很好的领会到精神。

“不知是哪三个?”热依木表现的很感兴趣。

孙传庭伸出三个手指,说到,“要么去京城当太平王爷。”

说完,他缩回去一个,热依木知道了条件。

“第二个,带着自己的军队一路往西,永不停留,直到大明的商队追不上的时候。那里得到的土地,就是你们选择的土地。”

热依木没有答话了,一直往西,能走到哪里?

大明那些商人,怕不是要走到海角天边!

“若是都不同意吗,那么只有被杀掉祭旗。”

杀掉?

口气未免太大了!

但是想想前方的回报,热依木还是没有直接反对,他思考一番,做出另一种反应。

“你们!好狠的心!”热依木几乎要跳起来。

“我们请求大明的军队,是来帮我们解决问题,不是要解决我们这些提出问题的人。”

热依木感叹这些人真是不要脸!

“国王,我请问您,当时您搬救兵的时候,可是没有说过现在的局势。我们面对蒙古人也就算了,还要再面对叶尔羌联军。怎么这些事情都要装作不知道么?”

“这个么……”孙传庭要是不说这个,他就差点忘记,好像真的是自己在坑这些明军。

“毕竟我们是您邀请来的,所以我们肯定不会难为您。给出的选择可以说是最优的待遇,别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热依木稍微寻思,站在他的角度,似乎条件有些苛刻。

但是将目光放眼到历史上,能给出这样条件之人还真不多。

他想了想,在中原王朝里,吴越王钱镠算是一个。

“看来,我要步你们吴越王的后尘了。”热依木看着王宫外边,似乎要看清楚他的江山似的。

“您不必难过,大国小国向来如此。再者说,这片土地几百年前,还是在中原王朝正统。所以啊,您是带着游子回归的英雄,可不是什么亡国灭族的罪人。”

看上去孙传庭给他的选择挺多,实际上热依木根本就没得选。

他手下的兵马已经是残兵败将,根本就不是兵锋强盛的吐鲁番国。

再者,往西的路并不好走,往北走又是极冷,听上去那样他会有更多的自由。

自由的代价有可能是整个族群彻底灭掉。

吐鲁番的百姓要的是吃饱穿暖,并不是跟着他苦苦挣扎。

他不用想都能猜到,那些用脚选择的人最后会选择哪条路。

热依木在王宫露台上怨毒的看着城外的明军,他连叶尔羌都打不过,更别说打明军。

监军那里他送了几箱金银,但对方东西照收,却什么话都没有。

热依木甚至向孙传庭展示了他的掌上明珠,好歹是吐鲁番的公主,拥有者女神般的美貌,如果孙传庭能让他继续统治,女儿就许给孙传庭。

可惜啊,孙传庭断然是不敢打公主主意的,热依木绝对是想害死他。

公主是什么身份,昔日不是没有大将管不住自己,尚了番邦公主。

只是后果么,大多都不怎么样。

不管热依木是有意还是无意,孙传庭连搭理都不搭理这一茬。

随着后续明军和海量辎重到来,热依木渐渐开始绝望,明军军队看上去不多,也就几万人,但是那帐篷一眼望不到边。

只能说明一点,明军的辎重和补给十分充裕,就是为了打持久战!

他以商队名义派出的几支哨探已经进入西域,手下的军队世代生活在这里,对四方还是有些控制力。

可惜啊,毕竟日薄西山,尽管在他的宣传下,不少人决定追随他,但更多的还是沉默不语。

明廷给出的政策那是相当诱人,已经派出官吏宣传朝廷政策,并当场兑现了承诺的补贴并签订文书。

如果再犹豫不决,他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将整个王国献出去,然后自己带着一家老小去京城当个太平王爷。

自己的治理水平,终究是不如大明的官吏。

百姓跟着他们,肯定会比现有的生活好很多。

再一个,就像是方书安说的那样。

几百年前,此处属于强汉,属于盛唐,原本就是中土王朝的土地。

现在给他们,也算是完璧归赵。

至于南边的叶尔羌,他们是什么东西。

曾经那些人不过是高贵的吐鲁番王室统领下的贩夫走卒,现在竟然想反过来骑到主人的头上,那怎么可能!

三天之后,热依木通告天下。

将吐鲁番王国土地和子民,悉数献给大明,他代表全族以及后人,彻底放弃吐鲁番王国的权利诉求。

消息一出,宇内哗然,尤其是叶尔羌和厄鲁特两部。

因为他们发现,吐鲁番王热依木将他们两部的土地都算到了吐鲁番王国当中。

严格说起来,两人确实有些地方是从热依木手里抢过来。

但是这厮为了讨好大明,将许多原来不属于吐鲁番王国的东西也都划了进去。

虽说西北是用拳头说话的地方,但是当明军手里有了这份文书,至少在法理上,他们就能对叶尔羌和厄鲁特提出领土诉求。

大明的动作很快,几乎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头天宣告天下之后,翌日,卢象升的五千兵马强袭奇台。

奇台驻有八千余厄鲁特大军,在热依木大军作战的过程中,这八千兵马可是起了重要作用。

要不是他们的牵制,热依木也不会输给叶尔羌联军那么多,进而丢失掉大片的土地。

明军进入哈密之后,奇台的厄鲁特大军进行了收缩,但是并没有后撤。

从明军在哈密的表现来看,奇台守军认为自己完全能抵挡地住明军的进攻。

甚至在明军到达鄯善高昌之后,奇台驻军已然不觉得有危险。

孙传庭开始的时候,也有些担心他们在使诈,等到后来才反应过来。

或许那些人并不是在使诈,他们只是觉得明军有什么了不起而已。

轻敌,那不能再好了。

以现在这支明军的战斗力,任何一个小瞧他的人,必然都付出鲜血的代价。

厄鲁特蒙古人的建制已然是蒙古骑兵的形制,这样的队形明军很熟悉,他们和蒙古骑兵对战了两百年,即便合着眼都知道该怎么应对。

而厄鲁特人常年远离边境,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明军作战模式已经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当他们排着骑兵队形,还想要和过去一样吊着射箭的时候,却被明军射程更远的强弩先折损一批。

这样的进攻可是热闹了厄鲁特人,他们几百年的过程中,向来都是射别人。

这次被别人射了,那还了得?

着急找回场子的他们,便催动自己的马匹,要和明军比试看谁的刀快。

可惜啊,明军根本就不给他们刀砍刀的机会。

当迅雷弹响起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厄鲁特人的溃败。

他们此前听说过明军的火药弹厉害,但是并没有将其想像到很高的高度。

毕竟他们在西北,也是常年和西边来的军队作战,那里的火药一点都不差,火器甚至比曾经中原王朝更加先进。

可是他们不知道,科技是会进步,而火器也会随着科技的进步而成倍加强。

明军的迅雷弹,那是颗粒化的火药,黑火药的巅峰,并且还设计了预制破片。

当破片肆虐的时候,厄鲁特人们才意识到,他们面临的明军是多么的可怕!

原来那些喀尔喀和科尔沁人说的一点都没错。

如今的明军可不是当年那些腐败的军队,他们的战斗意志和兵器,都远远领先于厄鲁特人。

两相对阵,厄鲁特如果没有绝对人数优势,难以取胜。

不听别人的话,吃亏是迟早的事情。

587 焦头烂额叶尔羌

奇台厄鲁特军队的缺点是他们古老没有变化的阵营,直接导致面对明军的先进打法全面落后,刚一接触便是兵败如山倒。

但是么,事情总有两面性,虽说战败和阵形有关,却不是决定因素,此时的战阵却救了一命。

他们的好处也正是古老的队形,相对疏散的阵形,让其在逃跑的时候更具有优势。

两军对垒的地方又是一马平川的地势,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更加方便转进。

八千厄鲁特人,战死不过两三成,剩下的几乎是四散而逃。

卢象升看着逃散的厄鲁特人,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抓到那些人了。

谁都不是傻子,明军如此强横的火力,要是厄鲁特人还敢过来,那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他在不在乎对方有多厉害,人马有多少,在明军的先进并且和打法面前。

厄鲁特落后的作战方式,来多少人也只能是送多少人!

果不其然,第二天探马来报,奇台以北两百里范围内,一个厄鲁特人都没有。

他们放弃辛苦占领的城池,直接回到北边。

那里就是曾经厄鲁特的控制边境。

若是按照朝廷的作战计划,占据一条通往西边的通路,将厄鲁特人赶到北方,大军的作战目标也就完成。

可是李怀信和朱国祯都没有打算停下来,他们的目标可不是简单的将厄鲁特驱赶回去。

按照朱国祯和泰昌的秘密对话,如果可能,在获得西北产棉地之后,继续扩大地盘。

盛唐强汉的地盘,没有人会嫌小。

以前是因为没钱打理,拿到手也都是赔钱货。

但是朝廷近几年干的事情说明,只要是土地,早晚都能派上用场。

以前在不知道辽东以北还有上好的土地,现在开垦出来以后,短期内产出的粮食将追上北方几个产粮重地。

或许他们现在目标仅仅是种棉花,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别的东西,能在西北荒凉的土地上种植呢?

若是可能的话,到时候再去抢,还不知道明军是否还有那个能力和水平。

泰昌不喜欢将事情寄托在后人身上,自己能干的事情,他就想办法完成,争取给后人有一个更加轻松的环境。

随着庭州这个地名重新出现在西域,也就意味着中央王朝对西域的统治又回来了。

盛唐以后的七百年,汉家旗帜又飘在西域的天空。

叶尔羌军队一退再退。

只有他们跟明军硬碰硬的拼过,知道其战力已经远远超脱同时代的军队。

现在要做的,是赶紧给自己找好出路。

按照明军的架势,他们怕不是要占据整个西域。

叶尔羌想在此没有了生存空间,他们要么向南进入高原,和藏区战斗。

要么就是翻阅雪山,去往西边,那里据说气候适宜。

阿布都不想走,但是他不走也没有其他选择。

热依木好歹还收到了大明给他们的选择,而对叶尔羌来说,连选择都没有,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想要做点什么的机会。

喀什葛尔,阿布都带着残兵败将在舔舐伤口。

他麾下的将军们根本就不敢提明军的事情。

此前有人扬言要为死去的袍泽们报仇,第二天,那人的人头就出现在辕门之上。

也有人说要投靠明军,匍匐在中央帝国的脚下没有什么不好的,还能得到明军的庇佑。

第三天,那人的人头也出现在辕门之上。

叶尔羌的将军和官员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抗会杀头,投降也要杀头,人们该怎么办?

好在此时明军还没有南下的倾向,按照此时叶尔羌军队的情况,明军只需要一鼓作气就能将几万叶尔羌大军彻底击败。

纵横西域几百年的叶尔羌汗国,只怕就要作古。

人心惶惶之下,大量的贵族和士兵选择逃亡。

和吐鲁番有世仇的那些人,一般户选择去往藏区。

而和吐鲁番有渊源的那些人,基本都会选择北去,他们要在大明治下,开启崭新的生活。

与国王和贵族们的意志比起来,自己的生活更加重要。

大明在吐鲁番的政策,他们了解过,实在是优惠的很。

如果那样都不做选择的话,除非是傻子。

至于归属的问题,那根本就不是问题。

毕竟从汉唐开始,西域就是汉家的地盘,现在他们继续投靠大明,不过是恢复过去的秩序而已。

阿布都也想过各种办法,最后很无奈的发现,他根本就无法驾驭所谓的子民。

那些人以前不过是因为害怕他的大军,所以不敢怎样。

那时候,吐鲁番王国不是他的对手,高原上的藏区也不会下来。

叶尔羌辖区内的居民别无选择,现在有了明军,人们自然会用脚站队。

甚至于一些去抓回逃跑百姓的军队,也化整为零的投效到北面。

如此下去,不需要多久,只怕他阿布都就会成为光杆司令。

吐鲁番的局面,好到李怀信和朱国祯都不敢相信的局面。

他们此前以为,百姓肯定会抱团反抗。

谁知道大军来到以后,百姓们更愿意和明军亲近。

当然或许因为商队都在明军军营附近展开贸易,但是至少说明,他们并不害怕大军。

如果是从心底害怕,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在此地买卖东西。

他们根本不担心自己的钱财或者是东西被明军拿走,因为无论是明军或者是商队,手里的东西都要好的多。

他们来此的目的,更像是——扶贫?

以前哈密的商人去陕甘贸易,买到的粮食价格都比在此地贵上不少。

现在倒好,大明商队将东西都送过来,价格却比在陕甘更便宜,这让人怎么能不买?

因此,不管是哈密城还是鄯善的百姓,都觉得大明的商队就是来拯救他们……

正是有这样的心思,所以吐鲁番王国百姓对大明的接纳程度,远远超出明军自己的预料。

李怀信一度认为,那些人是在堂而皇之的搞阴谋……

不过,随着商队的介入,明军的活动强度也低了很多。

叶尔羌是他们的心腹大患,早晚要干掉。

按照李怀信的计划,是要一鼓作气的打败叶尔羌生力军。

可是当他们发现不断有小股军队反水以后,便放弃了此前速战速决的想法。

只要有开头,以后投降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大刀砍人固然刺激,但是小刀子割肉的感觉也不错。

尤其是看着叶尔羌汗国的土地和子民不断被蚕食,朱国祯心情大好。

想必在阿布都那里,他的心也在一点点滴血。

大军作战能很快解决掉麻烦,但是如果现在出击,说不定很多还在犹豫的人会被迫作战。

如果等上一段时间,不断有人反转,从负隅顽抗到投诚。

那样明军的消耗和损失将会降到最少,毕竟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以后大明将会在西北长期驻军,他们根本就没有想着速战速决!

过去如果耗下去,高兴的肯定是叶尔羌人。

但是现在,李怀信和朱国祯也是希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至少等到那些还在摇摆的人改变想法,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离开叶尔羌,投入到大明的怀抱。

商户交易半月之后,从闽浙一代来的农人来到了哈密城。

他们是明军西北战争的最主要目的——棉农!

棉花引入大明之后,多在边疆种植,而作为棉花种植的代表,也就是北到松江,南到

浙江福建都有。

松江是织造业中心,一直是人才缺口,闽浙一代相对穷困,给那里的棉农许下好处,他们便愿意来西北开启自己的事业。

随着明军对叶尔羌的蚕食、吐鲁番的融入、棉花种植技术的推广。

卢象升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他可以从前线回到哈密城,完成自己近一段时间的梦想!

为此,他们专门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了老家,一封给方书安,写给方书安的信只有一句话我要成婚了!

方书安看了笑笑,随手递给林月华,林月华不解其意,这五个字字面上好理解,但内里因由他就不清楚了。

“夫君,卢兄不是还在西域么?而且也没听闻他和谁家姑娘有联系,怎么突然就要成婚?咱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份厚礼?”

方书安笑笑,女人啊,有时候理性思维还是差。

她怎么就能认为这是卢象升在要礼物呢?

他裹了裹身上的锦袍,今年的冬天比以往都冷,掀开炉子拿起旁边的大铁钎,将炉火捅的更旺了些。

看着夫君没有急着回答,林月华也不追问。

对于方书安的脾气,她是清楚的很,这样的过程,他多半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至少也是在酝酿要说的话,等到有了结论,自然就会说出来。

片刻,方书安解释了其中缘由,将卢象升在西域的事情说了出来。

谁知林月华倒是满脸的小星星,如此说来,他两人到真是让人羡慕的眷侣呢,能去追求自己所爱,为此不惜放弃一切!

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羡慕的过分,方书安拿胳膊碰碰,“你醒醒,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认为自己的婚姻不惹人羡慕?”

林月华横他一眼,“我们的方大人,什么时候也会这样酸了吧唧的,还不知道酸的是谁。”

“是谁,我让你知道是谁……”方书安扑了过去,将林月华揽进怀里,都弄得她面红耳赤,几乎无法喘气。

“夫君,这是白日啊,不要……”

方书安也并不是现在就要将她就地正法,只是嫌弃她刚才说自己而已。

他正色道,“我与传庭比象生都要大些,向来都视之为兄弟,辽东之战更是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兄弟,一次醉酒便稀里糊涂结拜了,这可是过命的交情。

一旦将来有事可以托付家人那种,象生家里不富裕,你就费心准备一下他们成亲的物品,往丰厚了备,省的这小子将来埋怨我小气。当然,我知道不管丰厚还是简单,他都不会在意就是了。可是咱们要让女方家里知道实力。她跟了咱们象升,可不是跟着穷小子,他的背后也是有几个富甲天下富豪兄弟的!”

林月华听完,正色道“那是必然,我肯定尽心尽力,那艾丽娅的衣服该怎么准备?”

方书安喝口热茶,笑道“她既是我汉家媳妇,那就按照我汉家礼仪来,送信的是卢家老仆,他当是见过艾丽娅的,尺寸什么的,你可以去问他。”

交代完这些事情,方书安也就放心了。

他的这个大老婆,不管是有什么缺点,在办事上从来靠得住,交给她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办砸过。

林月华白了方书安一眼,道“哼!还用你说,对了,我听说前几日那个唐水仙在门口堵住给你要钱,你魂都被那个狐狸精勾走了吧?”

方书安正喝水,被一番话吓得呛了嗓子,咳得面红耳赤,林月华给他用力拍背。

好不容易缓过来,方书安仰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无力的指指林月华,道“我……我……我跟她总共说了不过几句话,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

当然不是方书安心中有愧,那是因为刚好他被呛水,又被林月华大力拍打,呼吸都乱了,差点一口气过不来。

要不是方书安知道那是自己大老婆,绝对不会害自己,他现在就要将之就地正法。

林月华看着一脸苍白的丈夫,有些后悔,方才发力是有些大,看看都把人拍成啥样了……

反过来想想,那些总归是别人说的,没有一句是石锤。

她拿后宅里捕风捉影的事责备他,确实有些不对。

想到此处,便又忍不住想起前些日子的对话。

方书安作为夫君,那绝对是大明一等一的存在。

在家里从来就不会摆什么大老爷的谱,对待她们也是一视同仁,没有什么差别。

这样的夫君,真是打灯笼都找不到。

想起前几天父亲对她的谆谆告诫,她若是一直无子,在林家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算方书安再疼爱她,熊芷晴或者张青儿给方书安生个儿子,事情也会产生变化。

事情啊,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588 罢考!

对于朝廷的税制改革,其实意见群体最大的还不是那些豪族和地主,是读书的士子。

他们当中大多出身贫寒,往往都是全家在供养一个读书人,指望他们高中,改善家境。

以往经过考试拿到身份,就可以免除八十亩的税负,就算到此为止,这个人也可以凭借这个政策改善自己家境,往初级的地主阶级转化。

现在仍旧会有优惠,但是大大减小,因为此前的弊端就是人们将田亩挂在那些有了功名的人身上。

朝廷这么一改,大幅度降低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书生们群意汹涌,纷纷向本地学政以及官府反映情况。

历朝历代,对读书人都算宽容。

尤其是宋代以后,要不然也不会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说法。

官员们也都是读书人出身,应当是同气连枝,但是在朝廷高压之下,谁还没有些小把柄。

比起来上级管官员给的压力,书生那点诉求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所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也就是这个道理。

永不加赋的诏令,让大明百姓对皇帝那叫一个唯命是从。

读书人没有了百姓的支持,想造反都没有地方。

但是,读书人尤其是尚未做官的读书人,又是最容易被煽动的那些人。

他们往往听风就是雨。

各级官府态度暧昧,书生们诉求无门,无力之下他们就找到了东林书院。

天下各路官员大部分都是此事的受害者,在经济发达的地区尤其明显。

而东林党人的大本营就在江浙地区,那里基本是大明最为富庶的地区,换句话说,也就是利益损失最大的地区。

所以东林党人对这个政策也是不满,大部分人在此次改革中损失了利益。

要说东林党人的初衷,自然不是利益当先,他们也是有着极为纯洁的初衷。

可惜随着队伍的壮大,加入的人也是各种各样,尤其是涉及到某些商人等利益群体加入之后,变化的就更为明显。

所以现在的东林党,基本上已经是为他们自己利益服务的存在。

经过讨论在一番商量之下,东林党人决定要给方从哲为首的内阁和官员一个教训。

那就是罢考!

伦才大典,从隋炀帝后,一直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

魏晋南北朝九品正中和察举等选拔官员的手段,让世家大族彻底把持了朝廷。

那个时代,皇帝的话甚至不如高门大族管用。

杨广将他老子的科举制度进行改变,再到李唐的完善,传到大明的时候,基本上是最具有活力选材制度。

不管是穷苦百姓还是世家子弟,都有一个相对公平的渠道向上爬。

有阶级不可怕,有贫富也不可怕,只要有向上晋升的渠道,并且那个渠道是相对公开透明,人们就有努力的方向。

对整个社会也充满希望。

乡试是三级考试中最重要的一环,在这个阶段取得成绩以后,便会有免税额度。

以东林书院为首的读书人,便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江浙之地历来是朝廷人才的储备基地,每年进士当中,江南地区都能占据最高的比例。

如果加上福建,多的时候能占到六七成。

按照东林党众人的计算,如果江浙的考生不参加乡试,那对于朝廷的打击将是十分巨大!

连状元之乡的人都不参加考试,看看朝廷还有没有底气!

江浙两地的学政,此前就听到过消息。

对于此事他们纯粹做壁上观。

毕竟税改的事情,他们也是受害者,所以心里也都有怨气。

让他们去约束学生来参加考试,学政们打心眼里就不高兴。

但是你说去帮助东林党人,那更不可能。

他们分属不同流派,至少不亲近东林党。

两不相帮,等着看热闹便是他们的计划。

南直隶贡院,本应当是热火朝天的乡试,开门的时候却看不见人,愣是一个人毛都没有。

下边的门子王大川慌神了,他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日子。

“老二,老二,今天是开考的日子么?”王大川高声喊着。

“是啊,错不了,赶紧准备好,士子们马上就要进来了。一会儿学政大人过来,看见你没准备好,小心吃板子。”

“老二啊,你他娘的过来看看,这里可有一个人?”

老二闻言,赶紧从里边跑出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也是傻眼了,他娘的,往年乌泱泱的那些学生们呢?

“这是咋回事?”老二看着王大川,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在这等着,我去外边看看。”王大川一脸郁闷,他要去看看,那些考生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去到边上的寺院,他们门口还有些相似。

王大川穿过两道牌坊,总算是听见人们的吵闹声。

“这他娘的才对么,怎么能没有人呢?”

他自言自语着,脚底下加快脚步。

现在将人们迎到门口才是正经事,以前总觉的人多的时候闹腾,现在没有人,心里反倒是不踏实了。

人啊,果然贱不兮兮的,叫怎么回事?

只是,当他拐弯看见人群的时候,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的样子。

并不是考生们走错了地方,而是打在一起,似乎在争吵,激烈的争吵!

“我的老皇天,这还了得?一个个都不要考试了?”

王大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赶过去。

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边上站着一堆人,正在看着热闹。

为首之人抱着双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他认识那是谁,是本地的学政,正是负责乡试的事情。

考试是他的头等大事,如果耽误了,上头必然会怪罪下来。

到时候罚俸是小事,很有可能会直接丢掉乌纱帽!

“大人,咱们不管的么?”

王大川赶紧上去见礼,直觉告诉他,这里边一定有故事。

一堆人打在一起,就是他想去解开,都很难做到。

“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打吧,你就在此地做个见证就行。不是我不组织考试,是此地学生们祸乱考场无法进行。”

王大川毕竟不是负责官员,既然主官都让他看热闹,他也懒得搭理此事。

看了一会儿便知道些端倪,原来是大部分考生都在抵制考试,他们来此的目的有二。

一个是向朝廷施压,告诉朝廷的官员,他们不会参与今年的乡试。

再一个就是阻止其它考生进考场。

用为首的人话说,朝廷对读书人不公平,所以应当罢考。

既然大部分考生都不考试,那索性大家都不要靠,让朝廷修改法案。

初衷不错,但是很多人根本等不起。

那些带头之人,家境都不错,虽然不是人人优渥,至少也是比较富裕的家庭。

硬着头皮要去参加考试之人,如果今年拿不下乡试,他们明年就没有减免租金的优势。

此前是手上没有,考中就能减免。

比起别人,他们是有优惠而不能使用啊。

与其和朝廷争执,不如先拿下优惠减免再说。

另一方面,家里的财力并不能支持他们继续脱产学习下去,如果还不能看到成绩,下一次的乡试也就不要参加了。

东林党人搞串联的时候,没有人想到他们,所以这些人在南直隶贡院面前,是被忽视的群体。

然而,他们就是想冲破阻拦,都无法办到。

东林党人是有组织的活动,很多人都是带着家丁和帮手来的。

目的就是要拦截别人,穷苦人家的读书人,哪里有帮手,他们都是孑然一身参加考试,自然也就没有人帮着。

即便是用强,最终还是有组织那些人占据上风。

学政等到下午,眼看还是没有人能突破。

见如此,他便津津有味的回去写奏章去了。

学生们罢考可不能怪他,那是因为朝廷的政令让他们有意见!

南直隶御史将密折递上去的时候,南直隶学政的奏章也到了。

双方就同一件事情,顺着不同的角度展开。

御史的角度自然是学政无所作为,放任此事的发生。

而学政的意思则是,学生们对朝廷的诏令不满,如果下次还罢考,那对于国家的科举将是十分严重的打击,因此要重视此事……

当然了,学政的言外之意人们都能看出来,是让朝廷在一定程度上向考生们妥协。

若是平时,官员们自然会认为学政是在帮助考生们争取政策。

但是这一次,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与其说学政是在请求,不如说是帮以自己为首的利益集团在索要权利。

就是重新获得税收优惠,减免税务的权利。

同样送来的还有江浙总督的奏章。

这是一封请罪的奏疏,内容很简单,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没有能及时参与到对罢考的处理当中,没能及时督促学政处理好此事。

为此,直接自己请辞接受处罚,让他去偏远地区做官,比如说是西域。

别人不知道,他知道将要面临的怒火。

朝廷耗费多大努力要完成改革,下的本钱是一般人想想不到。

一个学政,就想借着区区南直隶的考生们要挟朝廷。

这次开头,那整个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都会被迫中断。

所有的布政使司和州府都会有样学样,纷纷要求取消现有的政策,恢复旧制。

那样改革的努力将会白费。

朝廷已经尝到甜头,并且别处执行的也很到位,现在去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

泰昌看完三份奏章,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他甚至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神色如常的问道。

“陛下,南直隶学政这是挟考生令朝廷啊。”方从哲一点都不客气,直接点出来他的想法。

看了看泰昌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继续道,“以前有些将军,为了军饷,不惜让手下人闹饷。南直隶学政虽然没有纵容考生罢考,但是他却不作为,连去请求巡抚甚至总督出兵干预的事情都不做,可见他心里是如何思考。”

别人也是纷纷说到,“学政难辞其咎,我看必须要严惩!”

“不治罪不足以平民愤。如果我们纵容南直隶,其他地方有样学样,那将是新政的崩溃。”

内阁官员们此前一直为财政发愁,已经不止是户部尚书的事情。

现在随着改革,虽然他们的利益也受到损失,但是在新技术和新产业的增长下,人们受益也不少。

现在一个学政就想利用考生们牵着内阁的鼻子走,他们当然不会同意。

泰昌心里当然有些不爽,但因为高兴的事情更多,所以对他的影响不大。

原因有三,一个是三大殿进度飞快,并且看上去比此前更加巍峨;一个是西域战事出于意料的顺利,当然也会高兴;再一个是税制改革全国的进程都很顺利,更加高兴。

现在南直隶罢考,或许有影响,但是并非全国的罢考,因此不过是廯疥之患。

“众卿说说,准备如何处置?”

泰昌开始问策。

“陛下,臣听闻,有些人阻止别人去参加考试。这样的人不仅仅是罢考,他们是犯罪,臣以为,将那些阻止别人的人下狱!”熊廷弼在辽东,向来都用重典。

泰昌觉得,这样做有些过于苛刻,便继续说到,“你们呢,也说说。”

礼部尚书直接说道,“地方督抚们对于此事很是震惊,纷纷表达自己的观点,臣以为,取消本地三年考试机会。”

取消考试机会?

礼部的人更狠……

泰昌想不到,大臣们一个个比他还激进。

“李卿,你呢?”

户部尚书,次辅李汝华,改革对他的影响最大,泰昌征求他的意见。

“臣赞同两位的意见,除此外,应当下发咨文,向百姓们说出真相。因为百姓们得到了实惠,得到便宜,读书人们没有办法挣自己那份挂靠土地的银钱,便纷纷罢考。百姓们要是怪罪,就怪罪那些得罪他们的读书人。不过那些被迫之人,能获得朝廷的优惠税费。”

李汝华的意见更加进一步!

泰昌心理稍微惊讶,却还在接受范围内。

因为没有意识到,那些行为挑战最多的,恰好是内阁和六部主官们的权威。

589 钱越来越少

589

三年不给资格,参与罢考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真的不敢想,朝廷还能下这样的命令!

对于等着功名之人来说,以前可能是少了减免的比例,现在倒好,直接没得机会。

带头的读书人,现在处于骑虎难下的境地。

想要的目的和现在的情况,简直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也不为过。

当初他们是想胁迫朝廷,至少也要让内阁妥协,这与东林党人的想法高度一致,所以两者能保持合作。

现在倒好,他们倒是合作了,目的可是一点都没达到。

朝廷不但将所有参与的士子禁了,还把地区禁止三年!

这样,因为那些书生,不仅别人被耽误,未来的难度还增加了。

本来该是上一批的人,也会凑合到下一批。

按理,这样的事情别处应当声援他们,毕竟那是针对读书人的事情。

但是两个方面的原因,导致没有其他地方的学子响应他们,甚至没有一丁点支持的声音。

第一个便是内阁下发的邸报,他们将那些学子们的诉求解释为,要从百姓头上拿走利益!

新税法的目的俱是方便百姓,读书人不去老老实实的考官,却在哪里捣乱,给百姓们对着干!

如此一来,老百姓能高兴就稀罕了。

他们好不容易在改革里边得到了实惠,并且还有永不加赋的承诺。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这些读书人就想要搞事情?

是因为那些人吃饭吃的太饱,还是因为没有接触过民间疾苦?

但凡是他们经历过苦哈哈的日子,就肯定不会做出类似的决定。

为此,在江浙地区,那些读书人,尤其是拒考的读书人,已经成为过街耗子,人人喊打。

至于另一层原因,说出来还是竞争的事情。

自古江南多状元,江浙地区再加上福建,每年都能占据科举的大头。

现在江浙地区被禁考,其它地区的学生们高兴还来不及,谁会给他们出头?

原来不能考上的人,因为少了强势的对手,说不定就能高中。

另外一些或许徘徊在两榜之外的人,或许能进入两榜。

三甲的身份,当然是要花落别家。

其它地区的学生们可不犯傻,他们并没有江浙读书人那么大的利益。

在更好的前途面前,火中取栗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干!

最好是一直禁止他们参加考试,将机会留给别人,就更好不过了……

除了这些惩罚,还有对带头闹事之人的惩罚。

不是要阻挠被人参考吗?

让他们知道后果怎样!

苏州,梅园。

这里有一群书生们在集会,他们面对内阁的行动,在寻找新的反对方法。

内阁的狠厉他们没想到,但是自己可不是吃素的,既然闹不好,那么就鱼死网破吧!

“我建议去敲登闻鼓,咱们直接面圣!”

“对,直接面圣,都是那些奸人们在陛下面前挑拨,咱们就去揭发他们!”

“揭发?那起到的作用有限,只要你们能敲响登闻鼓,我就去死谏!”

“死谏?那你是真的有勇气,要是这样的话,我也说句话,必将为此事抗争到底!”

“等等,你们真觉得,皇帝不知道此事么?禁考三年的决定,内阁不可能自己做主,所以啊,背后是谁清楚的很!”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有人在慷慨陈词,也有人畏惧困难不想继续下去。

其实,能来的人心里都不傻,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要争取利益。

至于皇帝的心思,当然是支持此事,就是不支持,至少表面上也会同意。

他们名义上是要让皇帝知道,就是想靠着自己这些人,改变皇帝的想法。

虽然很难,但是并非不可能。

历史上,无论是太学生还是国子监监生们敲登闻鼓的事情从来不少。

虽然大部分以失败而告终,但是仍旧有很多成功的例子。

他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继续努力!

至少也要将三年禁考这个枷锁拿掉!

梅园里热闹的很,外面也不太平。

锦衣卫很早就知道了他们集会的时间地点,就等着他们全部到了以后,便一网打尽。

这些人里边,绝大部分都参加过阻止别人进场,那可是大罪名!

将他们抓起来,连地方官员都不得插手,全部由锦衣卫。

看得出来,朝廷对此事的震怒!

其实想想也能知道为什么,朝廷举行抡才大典,选拔的就是忠诚之人,至少也要是听朝廷的话。

这些人倒好,不听话也就算了,还要在背后捅刀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差不多了,弟兄们,抓!”

为首的百户招呼一声,锦衣卫们掏出雁翎刀,杀气腾腾腾的冲进去。

用他们对付书生,杀鸡也用牛刀!

“干什么,谁给你们权利抓人的!”

“我叔父乃是御史,你们给我小心点!”

“饶命啊好汉,饶命,我是被逼的!”

“放过我吧,好汉爷,好爷爷!”

经过锦衣卫的调查,带头之人一个也没跑掉。

刚才说要已死相谏的人,求饶起来比别人更加不要脸。

“你不说是死谏么?怎么现在这样?”

“那不是说说啊,反正吹牛有不要钱,现在要是不求饶,是真的要坐牢啊!”

闻言,他叹了口气。

他怎么当初就跟这样的小人们走在一起!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凡是调查出来之人,全数被拿下吃了官司!

这些人算是完蛋,虽然禁考只有三年,但是他们有案底之后,尤其是阻止别人参加考试的案底,以后是别想走仕途了。

满城风雨的罢考时间,就被内阁雷厉风行的处理掉。

他们的动作和手段,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不管是反对派还是齐楚浙三党底层的官员,都没想到现在朝廷动手竟是如此的犀利。

解决了罢考的问题,内阁众人又能恢复正常的工作。

李汝华最近有些头疼,因为他发现铜钱总是不够用!

不够用的原因并非是铸钱少,他们浇铸的一点都不少。

可惜在流通一圈之后,市面上的铜钱是越来越少。

至于是什么原因,李汝华心里大概有数。

无非是因为铜钱精美,很多其他国家都拿回去,作为自己的货币。

以前时候,铜钱当中含铜多,锡和铅少。

一般都是铜六铅锡四。

后来造币局发现,因为铜含量高,所以铜钱的实际价值就低于他的发行成本。

当然那不是任意妄为,有他们的深意在其中。朝廷原本的意思是造福百姓,那样铜钱不会贬值。

但是问题来了,市面上铜价比铜钱贵不少。

于是就有人将铜钱收集起来之后融化,成为铜器买卖!

更有甚者,因为朝廷收税是用铜钱结算。

所以地方官员就将铜钱用高家换出去,最后换成银子上缴。

里里外外,差了不少钱。

朝廷意识到以后,为了杜绝此事的发生。

便提高了铅锡比例,就是这样,铜钱仍旧在不断减少。

这个时候铜钱的溢价没有那么高,用来朱浇铸铜器也不显示,钱财除了去往海外,就没有什么用途。

所以李汝华想不明白,为何现在铜钱还是那么抢手?

难道说他们要进一步降低铜含量?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样以条路可走。

所以,李汝华便将降低铜含量的想法携程奏章,递了上去。

谁知道这件事,又引起广泛争论。

李汝华自然是好意,是要解决铜钱不断减少的问题。

但是在老百姓眼里,那就是与民争利的行为!

泰昌当然不敢同意,此时他树立不少威信,但是做法也得罪很多人。

要是因为铜钱的事情,引起连锁反应的话,将会得不偿失。

现在改革进入关键阶段,正是维持各项政策的时候,如果现在搞出幺蛾子,真的引起民愤。

那么此前的政策都有可能被迫取消,他可不是泰昌想看到的事情。

为此,内阁商讨一天,还是没能拿出合适的主意。

老方也是没法子,便将此事告诉方书安,看看他有没有技巧。

要不说老方是聪明人,知道这些事情找他孙子,那是一找一个准!

方书安来自遥远的未来,什么样的货币政策他没有见过?

大明铜钱到现在的地步,固然有其他国家使用的因素。

但是根本的核心不再这里,而是上上下下都没有意识到。

他们面临的是巨大的机遇!

那就是,世界货币!

现在的国际贸易,除了真金白银就是西班牙银元。

尤其是西班牙银元,能成为国际货币的原因,既有银元本身的价值,还有西班牙王国的信誉在其中。

换成是一个别人没听过的小国,谁知道那能买多少东西?

在大明面前,就是同样的事情。

造币局铸造的钱不少,那是仅仅对大明而言。

现在铜钱的流通市场,可不能只看大明。

应该按照使用国家的人口来计算,才能更加合理。

除此以外,就是通货膨胀的问题!

没错,就是通货膨胀,确切的说是白银的通货膨胀。

此前,大明的白银并不多,所以铜钱兑换白银是一个比例。

后来进入的白银越来越多,相比之下铜钱并没有增加多少。

越是这样,人们意识到铜钱价格不断上涨,也就都选择去窖藏铜钱,进一步使它的流动性下降。

要解决这样的事情,那就是依靠大明的信誉,冲开币制。

利用这么好的机会,进行币制改革!

老方觉得自己无法完全转发方书安的意思,便将他一起带上内阁扩大会议。

这样的事情,还是必须要本人才能说的清楚。

方书安也不墨迹,直接将他自己准备好的货币系统拿了出来。

紫禁城,紫光阁。

泰昌坐在上首,正在看着方书安的币制改革方案。

这里边的文字,他都懂,但是方书安说的话,有一般他都看不明白。

就这,还是方书安用尽量通俗的语言来解释。

“书安啊,我不明白,咱们用你那个叫做合金的东西,冲压的钱,老百姓们能认么?一个铁片子,谁能说那是钱?”

李鋕问道。

“李大人,这里边有两个东西,就是别人想仿造就做不出来!”

方书安才用的合金冶炼技巧,现在除了大明,确切说是除了开平煤钢,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生产。

因为那是新式不锈钢!

不会生锈的钢铁!

再有就是冲压的生产工艺,冲压本身并不是多么难得事情,只要有人琢磨过,就能造出来类似的东西。

可惜啊,货币冲压的难点一个是冲压机的压力,再一个就是冲压的模具。

现有的钢铁,强度大的也不少,比如说是乌兹钢。

可惜啊,乌兹钢拿来做钢刀还合适。

要是用作铸造模具用钢,还是不够,并且关键是模具后期的处理。

要是没有那个手段,即使能造出来钢模,实际性能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钱币本身材质和大压力的冲压技术,才是代表货币的高点。

现在大明能造出来的钱币,放个模样在别人面前,他们都造不出来!

“成立国营钱庄总庄,下设分支机构,我能理解。但是那个黄金和白银作为准备金,在有准备金的情况下发行货币,我有些不明白。不是说咱们有独门技术,为何要需要准备金呢?”兵部尚书问道。

这样的问题,方书安不解释的话,别人还是很同意想错了。

“大人,从根本上来说,我们发型的不是货币,而是信用。”

“信用?”崔景荣更纳闷了,怎么就成发行信用?

“因为钱币的成本并不高,按照现在的成本来说,币值仅仅比钱币造价高出三成,这三成就是发型货币的利润。现在如此,将来要是生产工艺成熟,造价下降,到时候或许有人会要求加大发行量。那时候,多冲压出来的不是信用也不是钱币,而是毒药,祸乱国家的毒药!”

这也是他不打算用纸币的原因,并且在能继续降低的情况下,只是做到成本和价值差不多。

所以准备黄金和白银作为储备金,就十分有价值。

至少也要将这一条写进以后法律当中,那样碰上犯浑的皇帝或者是内阁,他们还有一层束缚。

590 停止改革

铸币车间,造币工人们那叫大开眼界,他们想不到,钱币还能用这样的方式制造。

此前铸币,无非就是用铜合金融化,然后浇铸在弄好的钱范里。

冲压就不一样了,依靠外力直接进行冲压的过程。

学院机械研究院设计的水力冲床,应用齿轮减速之后,冲力远远超过铸币的要求。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冲压钢材试制,后来被方书安直接弄来,作为铸币机器。

在热处理的模具加持下,合金板被冲成一个个硬币。

以前的铜钱,工人们以为那算是精美的东西了。

但是跟冲床加工出来的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看着上边清晰的文字,优美的花纹。

这他娘的才叫钱币!

以前的铸造铜钱,相比之下简直粗糙的不能看。

清晰的花纹,亮晶晶的光泽,怎么看都令人爱不释手。

果不其然,大明上下都对新钱币充满了欢喜。

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老百姓,都对其赞不绝口。

在朝廷宣布起用新货币以后,兑换的钱庄每天都排长长的队伍,人们都以先用上新钱币为快。

合金钱币之上,还有银币和金币。

以前的西班牙银元让人喜欢,是因为他精美的做工。

但是铸造的东西在冲压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大明银币和金币上市以后,对其他金银币的打击巨大。

虽然它的相对面值更大,金银含量更少。

但是人们喜欢啊!

因为那做工除了大明的造币工厂,别人根本就伪造不出来。

本来一个可能有很大风险的事情,就在全国百姓的期待中过去,刚开始的时候,兑换和金币不限量,很多人都是一箱子的往家里搬。

后来造币厂发现,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京城那些人能一直换。

后来就改变兑换策略,每人每天限制一百枚合金币,十枚银币,两枚金币。

很多大户为了更多的兑换,不惜花钱雇人去排队。

于是一次的货币兑换,愣是让大户人家门干了一次财富再分配。

穷苦人家的资金有限,他们的兑换任务早早的就完成了。

后边不断排队,也就是帮着大户人家去换,大钱不好说,至少都挣到手一些零花钱。

眼看着泰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那么多事情都能做好,一点错误也不犯,别人该怎么办?

比如说许久不见的蓝怀姜,也有些耐不住性子。

在与两个精壮男宠做完不可描述的事后,她摆摆手,两个男宠顺从的披好外衣走了出去。

这是她的习惯,也就是用他们使劲的时候会出现在眼前,欢愉过后就会赶出去。

坚决不能让那些人在自己身边睡,万一有些是对头或者朝廷的探子,那命丢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再说她本人,此时的蓝怀姜娇艳欲滴,哪里有半点与方书安初次见面时的苍白病弱,腿脚不便?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重磅敌人面前,有时候示弱也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或许在方书安眼里,蓝怀姜仍然是个没什么威胁的残废。

只见其摇曳着美好身体进了铺满花瓣的浴池里,头仰在玉石做的小斜坡上,闭着眼睛,瞟了一眼帘幕之后,冷哼一声。

“既然来了,何必偷偷摸摸的,这可不像你的做派。”

帘幕掀开,张惟贤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一直到浴池边才停住脚步。

在他的视线之内,蓝怀姜的娇躯一览无余。

还是年轻人的好看,他身边有些人,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漂亮,肤若凝脂,国色天香。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整个人的状态衰老的很快。

所以那些美人,现在大多青春不再,难以有吸引他的理由。

再说会眼前的蓝怀姜,或许是常年有人滋润,也或者就是天分使然。

尽管总是夜夜笙歌,但是仍旧看不出多少变化,就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般。

没办法,这是自身的优点,别人根本就没办法比较。

看看眼前的胜景,想想过去,就算他这个床笫老鸟也不禁咽了口口水。

不过么,好看归好看,要真是动手,那还不见得能有性趣。

面前这个**面首无数,张惟贤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可惜啊,她的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是张惟贤也是知道一部分。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他一点也不清楚。

因此,张惟贤却又怕她。

就是掌握的数据来看,蓝怀姜不仅握有东厂四斋,身边高手如云。

为了和大明做对,他们同样组建有情报网络,那还是在四斋之外,遍布全国的情报网络。

若是论规模,只怕是仅次于锦衣卫。

但是要说机密性和能力,不见得在锦衣卫之下。

毕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除此之外,在倭寇兴盛的时候,蓝氏一脉同样混水摸鱼,他们还有一支二十多艘船的船队。

表面上看,那些船队似乎是正常贸易,但是他们遇见船队还好,若是遇见放单的船只或者是两三条的船队,那么后者往往就消失了。

做贸易是掩护,常年在东海做些没有本钱的买卖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所以他们的经费从来不缺,毕竟没有什么比不要本钱的买卖捞钱更快。

要说那些人也真是厉害,他们都死心塌地的跟着蓝氏一脉,却又不是为了钱。

那些明初的老人们以及后代,或许有替祖先报仇的想法在其中。

可是后来加入的仍旧是这样的目的,就让别人想不明白。

任谁也想不到,四斋的老巢在堂堂国公府里,蓝怀姜化名刘姜,是张惟贤的宠妾。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秉承如此道理,随意就在京城活动。

方书安自然不知道,那些胁迫他的人就在身边不远处。

只是双方从来没有撞见而已。

“那些宗室就是一帮废物,你虽然承诺他们偌大好处,在朝廷重兵之下还不是一个个认了怂,我早就说过,泰昌不是个暗弱无断的皇帝,再加上方书安那对狗爷孙,不如……”

话说半截,张惟贤还是打量了一下蓝怀姜。

蓝怀姜翻过身子,将下巴抵在小臂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张惟贤,道:“不如什么?”

张惟贤浑身肥肉一哆嗦,不敢再言语,这**要翻脸无情,他可顶不住,一家老小的小命都在她手里。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蓝怀姜等人直接动手。

此前自己名下有些兵马,但是随着军队的改革,他现在成了光杆司令。

昔日的手下调走的调走,撤职的撤职,那些军队的将军们,都换成了他张惟贤不认识的。

这样的背景下,怎么可能再动用他的人脉来造反。

现在最好的方案,就是由四斋出面,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泰昌和中枢,那样才有机会。

“怎么,刚才的话又不敢说了?这可不是你啊,就是在朝堂你也是张大胆儿。”蓝怀姜的口气十分不屑。

可是张惟贤也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他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说让四斋出面,这个鸟人说不定会认为自己是要灭他们的势力,那样只有换一个思路。

“你们手上不是有方书安的重要证据,现在正是利用他的时候,要是还不拿出来,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张惟贤想想,还是将矛头转向方书安。

那厮现在风生水起,恐怕已经忘记自己有黑料在蓝怀姜手上了吧。

若是他听话,那事情就好办的多。

要是不听话,将那些黑料放出去,肯定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方从哲保不住是肯定的,内阁其他人能不能呆得住都是问题。

毕竟那些人多少都跟方书安有关系,一旦内阁保不住,那些新政随着新上台的家伙们,必定会一股脑的推翻。

到时候,张惟贤的机会就来了。

他的手下们只是被调离了职位,只要有机会,还能掌握军队。

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说说你的想法……”蓝怀姜想了想,还是让张惟贤说出他的计划。

对于此事,他早就做过计划,所以基本上思路很清晰。

不过让自己手下掌握关键权利的事情,当然是不会说。

就算蓝怀姜是傻子,她也知道张惟贤大权在握意味着什么。

那摆明就是借助他们的手去夺权。

“也是几个主意,先这么办吧。如果那厮听从我们的安排,什么都好说,要是他不听话的话,哼哼,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蓝怀姜也想知道,方书安这个棋子到底好不好用。如果真的没有用,他们还只能执行此前的计划。

那样做的话,虽然损耗会大一些,但是肯定能保证成功!

方家别院,他正在确认新型枪械的设计。

浓硫酸的试生产终于通过了,虽然现在杂质还是有些高,浓度还是不够大,并且生产污染大。

但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获得浓硫酸最为经济的方式了。

以前没有不锈钢的时候,他们只能用陶瓷作为各种容器。

作为反应室没什么,但是作为运输管道的话,陶瓷管道还是太容易破。

试生产的过程中,因为管路破损泄漏的事情,导致了好几次伤亡的事故。

也就是因为要开发钱币生产出来不锈钢,所以硫酸工业的输送难题算是解决一个。

浓硫酸的下一步,就是浓硝酸,现在对浓硝酸的要求,可以不需要那么高。

他需要的并不是新型炸药,那样依靠现在工艺难度很大。

他需要的是击发药!

只要那个能搞出来,就能搞出来带有弹夹的步枪。

即使不是连发枪,是靠手动上膛的栓动枪,在现在也是大杀器!

想想前装枪的装药速度,再想想栓动枪的装弹速度,拿出来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到时候面对骑兵,就再也不是步兵的克星了。

“少爷,有个人非要老奴将这东西给你。”

老管家手里拿着一封信,放到门口的桌子上。

这是方书安的要求,整个书房除了青儿之外,别人不能随意进来。

就是整理东西,也只能有夫人们来整理。

下人们是不会被允许进去。

方书安想了想,走过去拿过信件看看,他不能一直工作,需要换换脑子。

“方兄,还记得秦淮河玄武湖的约定么?”

看见这些字,方书安一阵紧张。

娘的,该来的还是来了。

“管家,人呢?”他想要知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少爷,放下信就走了。”老管家想想心里的银两,没有多说话。

那人就是说了一句,怕他不送到,扔下银子就跑。

这样的细节,就没必要和少爷说了……

“走,回家,去找爷爷。”

方书安想想,这件事情不能瞒着,至少也要让老方知道,有人要在背后陷害他。

听说此事,老方也是很为难。

事情不是个大事,解释起来却很费劲。毕竟有把柄在人家后上,稍微不慎,就有可能会皇帝猜忌。

那样的话,大好局面都会完蛋。

四斋的人不出来摘果子就奇怪了。

老方书房的灯,几乎亮了一夜,爷孙俩想来想去,十分为难。

蓝怀姜的心情,当然不会估计方书安的感受。

第二天,他们再送来一封信,要让方书安出面,搅乱现有的改革。

看见信件的内容,他几乎要将其抓烂。

那一个个改革方案,可都是自己拿出来。

现在要亲手毁掉自己的成果,将是多么伤心的事情。

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不做的话,明天那些人意识到,很有可能就会将自己当初的文书公布出去!

第二天,朝廷发布了重磅消息,因为涉及到秋收。所以摊丁入亩之事暂停,等到秋后再说。

这样一条消息,引爆了坊间。

人们纷纷议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不遗余力推行税改的朝廷,突然间宣布暂停!

这样的大动作,张惟贤和蓝怀姜并不满意。

按照他们的想法,至少也废除现有的条例,才能达到他们的要求!

为此,他们再度派人送信。

要求方书安必须马上停止税改,并且恢复到从前!

方书安看见信瞬间就炸了,这特么简直是要命啊。

费了很大代价的事情,刚刚理顺,这就要放弃?

张惟贤等了两日,仍旧没有等到朝廷的命令,于是他们决定,先给方书安颜色看看!

591 半城烟火

方家外宅老管家,每月都会来几次给家里报告外边的是收益等情况。

那是固定的工作,别的掌柜或者官家,不需要那么勤快,他们因为离京城近,又都是老人,都很积极。

除了汇报工作意外,顺便看看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没有家里的安排,他们也没有注意。

外宅最主要的基地就是京南的庄子,那里有一千亩地,供应方府的日常吃喝。

里边的肉禽蛋都是日常,还能简单的加工一些点心或者是果脯之类。

作为大户人家的庄子,干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外宅官家是一个十分和善之人,多年来,与他共事之人,没有一个说他不好。

所以从来也就没有仇家,也没有任何其他负面消息。=

无论和谁,老管家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可惜是啊,就是这样的老好人,却突然遭遇不测!

就在早上,老管家押送一个车队进城送东西,顺便将一些庄子使用的东西运回去。

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什么都不可能发生。

但是啊,就是这样的话,还是被有些人盯上。

一个车队,被无名飞贼给抢了。

那是在京城啊,根本就很难有抢劫车队的地方,却真的被抢!

整个方家外宅车队有十辆车,运送货物的有二十八人。

愣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并且,几乎都是一刀毙命!

消息传到家里,方书安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来那些人是真的要逼他动手了。

老方也是阴沉着脸,此事是没办法拖下去,需要全力应付……

张惟贤好整以暇的坐在厅里,看着阴沉着脸的蓝怀姜。

心里那叫一个舒爽。

以前她还觉得方书安好对付,自己拿不下是因为没有办法。

这会儿两人交手,总算是能直接感受到。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方书安是什么人,能靠他自己的努力,将大明换了样子。

用腿肚子都能想到,不可能是简单人物。

偏偏他们这些傻子,还都以为方书安靠着一张纸就能妥协!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厮,简直就是小人,说话不算数。等着,我要将他的事情公布天下!”蓝怀姜有些生气,方书安这样做,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

就在两人决定要散布消息的时候,门外有人大呼要事。

张惟贤不慌不忙,蓝怀姜恶狠狠的说到,“进来!”

那人是四斋之人,只见他一脸怒火,将一张纸交给蓝怀姜。

她结果之后,那是勃然大怒!

方书安简直是无耻至极!

原来,老方和小方两人,竟然鸡贼的提前动手。

他们命人引发了无数文稿,专门印刷的特别粗糙,上边是方书安要称帝的消息。

“谁都知道这是假的啊,有什么用?”张惟贤见蓝怀姜生气,自己拿着东西看了看。

“对,正是假的,才让我生气,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摆明是帮着他洗脱罪名!”

啊?

张惟贤眉头一皱,仔细看了几遍,终于明白蓝怀姜的意思。

方书安利用这样的消息,先散部出去大家都能看出来的假消息。

这样一眼假的东西,别人当然能看出来。

偏偏是一眼假的文书,会给人们打上预防。

等到蓝怀姜他们将真的东西拿出去之后,别人还会以为那是假的,只不过是找笔记大师伪造的和真的一样。

他们这一招是真的狠,直接将蓝怀姜手里的东西打废掉!

有了这个文稿,即使拿出来真的,也没有任何威慑力。

这样的作为,蓝怀姜动了真怒,方书安没有这一层担心之后,要动手也是不再投鼠忌器。

他们若是提前下手,组织所有的部署都将是镜花水月。

思考再三之下,蓝怀姜决定动手,机会稍纵即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现在新政中断,朝廷都在观望,资源那是放出去大半,所以京城尤其是朝廷前所未有的虚弱时候。

以前京城周围有三大营,还有两只军队,现在一个回了西南,一个在西北打仗。

三大营的改造名义上完成,但是现在调动和作战还是个问题。

有这些条件,如果他们还不动手,等到泰昌反应过来,所有的事情恢复正常,他们将是徒劳无功!

终于,四斋动手了……

张惟贤欣喜若狂,他的机会总算是来临。

半夜一阵巨响将方书安吵醒,刚刚折腾完,还没有睡踏实,就被惊醒。

事实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小事情,要么是地震,要么就是爆炸。

否则在大明,没什么能制造出这么巨大的声音。

他匆匆抓到手衣服,也不管是什么披在身上就冲出了房门,远眺之下,皇宫方向火光冲天!

“娘的,真动手了!”

“什么?啊,那是皇宫的方向!”

林月华穿好衣服出来,纤手抓着方书安的衣襟,面色苍白,她是真的害怕,皇帝遇刺要株连一大批人。

“夫君……陛下他……他会有事么?”

方书安这几日的忧心忡忡她是看在眼里的,几次想问都止住了。

谁知方书安不但不惊,反倒舒了一口气,“放心吧,我们也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他们行动的如此之快,原本还以为需要一些时间。你在家里等着,不要担心!”

喊杀声突然弥漫起来,就在不远处!

没错,是前院,前院的喊杀声响起!

而且那不是简单的喊杀声,当中还伴随着迅雷弹的爆炸和攻城弩的破空之声。

“怎么还有……迅雷弹?”

方书安不害怕,林月华十分担心,迅雷弹的威力,她是知道的。

能在家里使用这个,可见他们对方家真的是恨得牙痒痒。

“咱们,能挺过去么?”作为女人,虽然是女强人,但是她对此事仍旧十分害怕。这个时候,还是要看男性的肩膀。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一会儿你们躲起来就好。”

方书安一边安慰着她,心里一边思考着。

那些人能搞到迅雷弹,他并不吃惊,随着全军配发,想一点不丢失根本做不到。

不过数量也不可能多,虽然下边会配发迅雷弹,但是管理十分严格。

正常的时候都是分体存放,在训练和使用之前,才会将引信塞进去。

换做是自己,如果手上的迅雷弹足够,早就一路扔着直接炸进方家,还用什么弓弩?

当然,他能自信还有原因,因为他能听出来,那是两种火器的声音。

一个是在军队配发的迅雷弹,另一种则是用作要塞防卫的防守型迅雷弹。

这些是谁用的,不用想都知道。

熊芷晴抱着两个女儿跑了过来,灵儿看着前院的火光,不仅不害怕,反而想去看看。

这个小丫头啊,心真是大,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不过,也就是方家的丫鬟才会有这样的性格。

不过,虽然他们也准备,但是不能冒险,谁知道那些人不会用极端的手段呢?

处于保险期间,方书安还是决定先将人安排好再说。

他先打开密室,将几人放了进去。

看着几个人表情凝重,方书安还是叮嘱一番。

他也不确定,是不是会有意外出现。“如果两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放下铁闸,从密道走吧,有人接应你们,走的越远越好。”

这句话不说还好,已说出来让人觉得是在安慰后事。

世事无常,谁也不敢保证事情就能按照计划走,万无一失,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听丈夫说的严重,熊芷晴泪流满面,林月华顺从的点点头。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们是方家的媳妇,一切要以家族传承为主。

安顿好之后,方书安不回头,回到书房,穿上自己制作的软甲。

他的软甲不是一般的软甲,使用很多丝绸,同时还用了数量巨大的新式合金钢制造的链甲。

除非是遭遇重武器锤击,否则一般的火器和弓箭,真伤不到他。

防护有了,武器也不能少。

书房里有各式各样的长枪短铳,选来选去。他还是拿起短枪。

那是一柄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家伙,绝对称得上是限量款!

方书安短枪揣进怀里,往其它几个地方塞上撒箭或者是匕首和短仞,可以说是武装到牙齿。

走到院子里时,院子里已经有十几个家将。

这些人不参与包围方家的战斗,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主人!

以前他们都是老方的护卫,后来方书安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所以他们的目标也就改变了,来保护方书安。

为首的白胡子老汉道:“此事哪用得了少爷出手,要我说您只管坐镇,前院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还能被几个毛贼给欺辱了?”

方书安挥一挥手中的长矛,笑道:“料理完家里,我还要去保驾,如今京城乱成一锅粥,还要仰仗诸位保护后宅安宁。”

说完重重一礼。

家里那点事,老方和他都反复关照过几次,就是被成建制的军队围攻,他们都有信心能坚持一段时间。

现在不过是一些贼人,怎么能和战场上下来战神们相比。

四斋的杀手们,觉得自己功夫一成,但是他们没有经历过战阵和各种火器和炸弹的攻击。

要不说他们是傻子,将迅雷弹扔出来之后,竟然不是趁机会赶紧冲刺。

反而是等着爆炸结束时候又过了一阵,才往里冲。

那样扔炸弹还有什么效果?

家丁们早就准备好,就是等着他们的到来。

伴随着那些人冲进来,防御性迅雷弹连篇的爆炸声响起。

方家专门准备了夹墙,就是用迅雷带对付入侵者。

那些自诩为高手的四斋杀手,短短一个照面,就损失一多半人马!

那样的损失,基本宣告整个计划失败。

人们全上都不可能打败方家,更不要说就剩一小半。

半个京城都笼罩在火光里,喊杀声一片,这些人果然早有准备。

百姓们都是人心惶惶,上次哗变的事情还不久,这次就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什么时候开始,在京城当百姓就是高危职业了?

其实他们没有想明白,自古以来,京城百姓本来就是高危职业。

面临着各种情况不说,有时候还能面对不同势力的反复拉锯。

方府的事情来得猛烈,但是结束的也迅速。

没有多久,护院便来汇报。

入侵的杀手损失大半,剩下一小部分已经撤走。

对于这样的结果,方书安并不满意,没有拿到全灭,还让人跑掉的说法,很难让人接受。

如果那些人换个名字再来,可就是无穷无尽的事情了。

料理完家里,他带着一队人便向皇宫走去。

那里是最关键的部分,只要皇帝还在,就什么都好说。

如果皇帝都不在的话,那他们只能当从龙之臣。

到了宫门口,方世清浑身是血的带着人在清点情况。

“爹,怎么样了?”方书安紧张的问着。

“还好,锦衣卫伤了几十人,对方扔下几十个尸体,走了。不过这是一扇门而已,我听见每一扇门都有动静。”

方世清说着他知道的消息。

每个门都有?

这些轮到方书安震惊了,要是那样的配置,他们梅斋在京城隐藏的实力简直可怕的要命!

天空慢慢放亮,皇宫终于开门。

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来勤王的队伍,大部分都是老臣和世家大族的族长,这些人的权利都和泰昌挂钩。

要是泰昌没了,他们的地位也要重新调整安排。

一行人紧张的赶到紫光阁,果然,泰昌正在一脸怒色的坐着。

他面前是老方和徐光启。

方书安知道爷爷没回来,想不到是在宫里!

“众卿放心吗,朕早就有所准备,他们这次造成的损失是有,但是没有想想的那么巨大。”

泰昌一席话,众人才稍微放松一些。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这的是来值了。

皇帝自己知道,所以预料到自己并不危险,也就没有组织人手。

而自己都是为了皇帝的安慰而来,还是在不知道那事的前提下。

起码证明忠心耿耿。

“既然对方已经撕破脸,命,新政继续推行。同时全城搜捕,将四斋之人给我查询个底朝天!”

592自己不是人,但他一定是狗!

袭击开始发动,蓝怀姜就已经动身离开京城,在保定府收到失败的消息后就迅速南下,向东南而去。

造反是个高危职业,不留后路怎么行。

只是想到抚养自己长大的那个人,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本来应该是蓝怀姜亲自指挥,但是那毕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最终她拗不过,进攻皇宫的人是他带领。

看朝廷的反应,就知道狗皇帝下了圈套,那些弟兄们此刻不是死了就是被朝廷捉拿。

大好局面突然扭转,蓝怀姜心中更恨方书安。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想前不久他们还是掌握着绝对的优势,转瞬间就变成这样。

终究,还是小看了朝廷那帮人啊。

他们此前个个装大尾巴狼,实际上都是演戏!

尤其是方书安。

虽然自己不是人,但他一定是狗!

方书安出宫时,在宫门口看见几具没了头的尸体,看尸体服饰,赫然是东厂的高层。

东厂啊,上次清洗都没能给他们教训,真是不长记性。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赶紧走了,没敢抬头看旗杆子上的首级。

方书安回到家,前院已经收拾的看不出打斗的痕迹。

万幸,没有超出他们的计划。

“夫人呢?”

“没敢动作,等着您呢。”护院恭敬地回答。

“行吧,我去将夫人们请出来。”

他将林月华和熊芷晴从密室放出来,两人紧紧抓住方书安,再不肯松开。

“好了,没事,你们放心吧,我是什么人,那必然是算无遗策。此前是怕你们不当回事,没有说清楚。”

“您啊,就是想着自己扛,我和妹妹也不是一般人,能帮着您分担!”林月华使劲锤着他。

“就是,不能再这般,下次有谋划,一定要告诉我们。”熊芷晴也说到。

“好,听你们的,家里的小仙女呢,我去看看她们。”

方书安好不容易安抚好她俩,走进密室里,两个小家伙睡得正香甜,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见这样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就是再辛苦都值得。

蓝怀姜在宫里的暗线自杀了,临死还拉上一个泰昌的宠妃。

既然要暗杀皇帝,那当然要做好双重保险。

如果刺客能刺杀成功,那当然最好。

刺杀失败,他们也有备选方案。

那便是在食物当中下毒!

不过蓝怀姜没有意识到,在万历中毒之后,皇帝的饮食已经严格到变态的程度。

尤其是泰昌的饮食安全,更加慎重,暗线她没找到机会。

泰昌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心血白费。

暂停改革无非就是做给他们看的事情,实际上,从蓝怀姜威胁方书安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想出来对策。

当年彻底收拾东厂,就是因为当时已经看出端倪。

在四斋动手之前,朝廷已经调集众多精兵强将入京。

四斋的高手不少,但是在东厂和锦衣卫以及军队高手联合绞杀面前,已然不是对手。

紫光阁,祖孙二人在里边,面对着泰昌和太子。

其余大臣都等候在外。

“阁老,这意思能斩草除根吧。”泰昌问道。

“陛下,此事不好说。有些高手想要隐藏自己很容易,除非他们跳出来找死。”老方并不认为现在能搞死四斋所有人。

不过尔,只要将主要得力干将弄死,剩下的也就是乌合之众,掀不起多大风浪。

“总有隐患啊……”泰昌说了一句,若有所思的看着方书安。

老方心里一咯噔,皇帝这是要干啥?

“书安,朕若是让你带一支军队出征,你可愿意?”

泰昌目光灼灼的看着方书安。

老方一寻思,正要说话,却不想方书安已经开口。

他只要在心里道:不能说啊,话里有话。

“陛下,臣干不了。”方书安倒是直接撂挑子。

见他如此,朱由校神色轻松些。

方书安很强,强的所有人都可怕。

刚才泰昌问他,绝对是有试探的心思在其中。

如果方书安大包大揽的答应,皇帝肯定会有别的想法。

站在泰昌的角度,这样一个年轻人是真的可怕。

年纪轻轻就有超凡脱俗的能力,并且各方面都没有问题。

要不是他偶尔还跋扈一些,家里还有点破事,泰昌真要像是提防王莽一样的防备着他。

话说回来,刚才他真要说能带领军队打胜仗,那么方书安的职业生涯基本就到头了。

现在他在治理地方和理财手段上,都展现出极高的天赋。

并且在辽东的时候,也展现出了打仗的能力。

这个时候,就算是全知全能,也要开始藏拙。

如果每一样都能做好,别人都不是对手,最后的结果就是功高震主,或者是另立门户。

两种结果不管是哪个,泰昌都不想接受。

现在方书安自己能领悟到他的话,那是极好。

看见双方一个试探就这么结束,老方心里松一口气。给皇家做事,不能太优秀,太优秀的人就是木秀于林,结果就是风必摧之。

当然更不能傻,傻子怎么可能在聪明人林立的朝堂生存。

“朕就知道,书安是大明忠心耿耿的臣子。怎么可能做出离经叛道之事。”

泰昌如此一说,老方小方心里一咯噔。

看来那些人终究还是将东西送了过来。

果然,泰昌指指桌子上,“那里有个东西,太子,拿给书安看看。”

方书安接过去,表情十分夸张:“这些憨货,伪造印刷的东西还不算,还要造一份书写的,真是嫌弃我死的慢啊。”

泰昌神秘地笑笑。

“我就说,这些人就是看书安做的好,想要干坏事,你看看吧。”

“正是,正是。”老方在一旁应和着。

“太子,你说呢?”泰昌问向太子。

“父皇,儿臣也觉得是。”朱由校老实的回答。

“好,你们都觉得是,那不管它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了。”

泰昌说完,老方小方都是后脊梁湿透了,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已经看出来那里边有问题。

但是仍旧没说,言外之意很明白。

只要皇帝和太子相信,只要方书安确实为大明效力,就算是被逼无奈之下写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可以无视。

说完这些,泰昌又补充道,“前两次,朕让他们几个商议商议,书安现在的官职有些不合适。看看兵部和户部,你选哪个?”

果然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刚刚还怀疑方书安做事的真假,现在就画大饼。

不过这也是好事,给官做说明泰昌还是看好他。

“陛下,现在改革多是在户部,要么我就去户部吧。”

其实下一阶段改革的重点在兵部,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方书安担心还是试探,就没有接兵部的茬。

“好,户部也好,户部郎中去了吏部,还有个位子,你就去吧。兵部也不闲着,跟你一起的孙传庭,我看他就不错,加兵部郎中衔吧。”

方书安大吃一惊,这一下将他们连胜几级,连忙谢恩。

“陛下,我等何德何能,让您如此提拔,实在是愧不敢当啊,我等才疏学浅……”

泰昌并没有给方书安说完的机会,他摆摆手:“当得起,当得起,你们的实力,朝廷谁敢不认同,要不是你们资历尚浅,能有更大的委任。”

说过证据的事情,又许了官,随后便是讨论大事的环节。

李汝华从来没想到,大明能如此富有,他们在进行着两场局部战争并且修建三大殿的时候,府库竟然还能有一千万两白银的剩余!

正是这样的底气,他们才有信心来发型银元和金币,一起来顶替白银作为流通货币。

李汝华作为次辅,站出来总结并且陈述现在的情况,为下一阶段的任务重新做部署。

国债发行现在已经成为常态化需求,其实现在户部不缺银子,但是仍旧愿意发型国债,为期付出利息。

说到底,还是内阁意识到国债带来的好处。

如果动用户部的余钱,遇到一些突然事件,钱财筹备的并不是那么及时。

所以户部的余钱作为备用更合适,深层次的原因则是,朝廷需要调动士绅们投资的积极性。

有国债这样的东西带头,能使他们养成投资的习惯。

要不是国债稳健的收益打开士绅们投资的第一道坎,在修筑铁路和修筑水利设施、修桥筑路等大型工程里,怎么会有他们的投资?

铁路债、路桥债,收益率会比国债高些。

他们更像是后世的地方债,回报的周期可选择两种。

一种是固定式债券,为期三年或者是五年还清。

另一种则是参与收益分红,修筑的桥和路,都是关键地段的重要工程,只要能修成,都会极大的方便交通。

所以都会收取路桥费,别看是收费的路桥,人们仍旧乐意掏钱。

很多地方如果没有修路的话,绕行可能就要半天,有了修好的路,只需要两炷香时间就能走完。

这样的事情,别人不交钱那就是傻子!

但是,债券也不是谁都能发型。

不管是国债还是地方债,必须要有审批才行。要按照规定,将债券的用途进行详细的解释。

并且,必须要进行报备。

国债的需要有内阁会签,布政使司的地方债需要有户部审核放行,而再下边的债券则有布政使进行签字确认。

今日除去对方书安和孙传庭的任命外,商讨治理黄河债券的发型,另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重组大明商船队!

治理黄河的思路主要是以工代赈,现在有钱,还有债券,资金来源不是问题。

黄河泛滥,每年会带来大量的受灾人口,给他们发工钱去干活,总比免费养着强。

自从方书安在京城大火用以工代赈之后,大家都意识到此事的好处。

以前修筑堤坝的事情,都算是徭役。

既然是徭役,自然都是没报酬的活,那样的情况下,人们干的也不用心,不是发自肺腑的干。

但是以工代赈之后,同时解决掉两个问题。

首先是能拿到工钱,并不是免费劳动,人们的主观能动性都不一样。

再一个就是不用免费养着灾民,有事情干之后,他们也不会聚集起来,没事造个反,起个义什么的。

因为担心水利债券卖的不好,专门比别的债券高了些息钱,想必在意息钱的大户们,会喜欢。

而船队则是发展的必然,随着大明各种商品的发展,海外贸易同样大幅度增长。

船队贸易带来极大回报,此前的船队有两种,一种是专门的国外大船队,像是佛郎机和尼德兰之流。

另一种则是各大商家的船队。

这两种都有各自的硬伤,西方的那些船队,话语权不在大明手里,他们拿得是离岸价格,到岸之后能赚几倍。

而商家的船队,规模根本没办法和东印度公司之类的发型船队比。

有些船老大甚至只有一两艘船,甚至是小船。

如此一来,海外贸易就十分被动,虽然能赚到到岸价,但是总会出各种意外。

总会有些小商队或者是小船,出去之后就不再回来。

至于是遭遇了风浪还是海匪,就不得而知。

甚至很多市舶司的官员们都在怀疑,就是那些佛郎机或者是尼德兰甚至东瀛船队抢了大明商船。

一方面能得到货物,另一方面吓得其余的商人更不敢出去,那样只能选择用离岸价格作交易。

在商人们多次反馈之后,朝廷终于决定要重组大型商船队。

而争论的焦点则是,船队究竟是有朝廷主导,还是由商人们主导,大明提供武装舰只进行保护。

在方书安的印象里,自然是商人们主导要好,但是这样有难题。

商人们小户肯定不行,只能联合。

联合起来的话,谁来做主就是个问题。

如果一直商量的话,甚至有可能风头过去了,要装什么货物的事情都没有能决定。

最终,两派谁也没有说服谁,索性就组建两个大型船舶局。

一个是由官府主导,通过发行商船债券来筹建。

另一个则是民间主导,由各大商会自行出资组建。

两个船队互通有无,分别发展。

对于这个决定,方书安很是认同。

因为在后世,就有类似的例子!

593 大明国立银行

公家有邮政快递,负责村村通,其他之后有各种四通一达和顺丰为主的商业快递。

他们来保证各种种类繁多的服务。

公家的船队虽然效率差一点,但是覆盖范围广,并且能做保证性运输。

比如在国家需要一些类似粮食或者矿石等战略性但是低价值物资的时候,他能不计成本的进行运输。

而商人们的船运局,就能充分发挥市场化的优势,具有更快的反应和决策机制,能够跟东印度公司这样的超级海上帝国进行正面对抗。

本身的基因,决定他们适用的不同的场合。

就算是方书安能控股船运公司,他都不能保证完全帮助朝廷做事,尤其是放弃利润的前提下,紧紧依靠大义来约束船运公司,那是将自己的裤腰带别在别人身上。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保留国家队很有必要。

“既然两个船运局的想法已经成熟,那不如我们就让银行来充当起他们的角色。”

李汝华提出来自己的意见,虽然是要依靠债券发行,但是这样更加商业化的事情,就不适合由户部来进行协调。

商业化的东西,自然是要让商业化的市场来进行。

此前因为涉及到新货币改革,所以在方书安的倡议书下,李汝华号召内阁通过了银行法令。

钱庄在前几年起到的作用很大,但是在蓬勃发展的经济和债券股份面前,钱庄的组织形式已经很难适应发展。

他们迫切需要放出来银行这个大杀器。

如今在户部有大明户部国立银行,性质就是后世的央行。

主要任务就是调节铸币发生,制定各项货币政策,由此引导大明的资金使用。

不用再和以前一样,还要靠着行政命令来拉动投资以及促进消费。

有国立银行制定利率等手段,便能发挥它调整经济的作用。

不过,有了政策制定者不行,还要有险关的执行者才可以,担当执行者身份的不是别人,正是商业银行。

所以在户部国立银行之外,还专门成立有交通银行。

顾名思义,交通银行是专门用来承接销售交通有关的地方债和国债,那些是现在最成熟的债券,套路成熟。

而在消化债券业务之后,交通银行对接钱庄的事情也在逐步推开。

也就是从从政策性银行开始向零售型银行发展。

钱庄在大明发展两三年之后,已经遍地开花。

但是现在面临的问题也比较棘手,钱庄目前除了几家大的,大部分都是地区性小钱庄。

此前他们都是靠着内部的汇票流转,可是,哪怕是林氏商号的汇票,也会有他们没有进入的州府。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必须要在当地中心城市周转,将林氏的汇票兑现,然后在当地的钱庄结存。

拿着当地流行的汇票去进行交易。

跨地区的不变,是钱庄遇到的显著问题。

另一个则是对沉淀资金的利用,钱庄设立之初。目的就是流通银钱,所以对贷款的使用几乎没有。

而这是银行业的一大特性!

所以在交通银行发展好政策性业务以后,便来是洽谈收购小钱庄,将其重新包装开门,开始发展信贷业务。

而这就是方书安将钱庄升级为商业银行的主要原因。

现在已经有不少大户将他们的银钱存放在交通银行。

相信随着交通银行不断并购,必然能成为遍布大明的银行,那就是现代银行的初代版本了

“还有交通银行来么?我认为可以专门筹建一家银行。”李鋕提出来自己的见解。

其实他是根据监管的角度出发,如果市场上只有一个交通银行,没有另一家匹敌,日后发展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要是有另一家竞争,那就可以是良性发展。

说来这也是从宗室外放得到的结论。

想那时,宗室允许外放的的时候,多少人都说这是有违祖制,会让大明四面受敌。

谁知道那些宗室们,出了大明之后,真可谓是各显神通!

有些敢于出去拼杀的,甚至将祖传的王府抵押出去,换取大量的物资,去找自己在海外的落脚点。

反正拼赢了,以后子孙后代都能在大明之外有份产业。

就是输了,还能怎样,了不起是王府没了。

那就拿着俸禄过苦日子呗,还能当个太平王爷。

这样的买卖,有几个人会傻的不做?

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啊!

顶多就是身死人灭,那就下一代继续。

放在银行业也是如此,稍微有个争气的和交通银行拼杀,也能更好的发展。

“李大人言之有理,那不如组建……航海银行。”

“航海银行?名字未免有些局限,反正是发展航海,不如叫发展银行,以后在其他行业也能经营。”

基于此,大明两大国有商业银行的架构基本组建完毕。

交通银行和发展银行,名字都很大气。

看着就像是能成大事的产业。

朝廷安排好眼前的事情,便能腾出手来对付那些罪犯。

此前还残存着留着人质,还能让那些逃走的人回来救援的想法。

那样的话,便能将其一网打尽。

可惜啊,事与愿违,或许是那些人知道朝廷众人一个都不好惹,便放弃了继续钓鱼的想法。

既然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就好办了,留着他们还浪费朝廷的粮食,索性一刀两段,还能震慑众人。

都是罪大恶极的囚犯,根本就不需要等到秋后,眼下斩了才能显示出朝廷的决心。

每当行刑的时候,天气总是肃杀。

像是平日里,天气总会晒得人懒洋洋。

今日或许是因为要行刑,天气变得十分奇怪,总感觉天上压着一口大锅,让人喘不过气。

早早的,人们便呼朋引伴地赶去现场,观看行刑。

缺乏娱乐项目的人们,将杀人这样的事情,当做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西市刑场围满看热闹的百姓,西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热闹,比新年庙会还要带劲。

外地人刚来京城,恐怕会以为此地有什么极好的表演。

若是他们推开重重人群,发现是在砍人之后,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在京城,反贼从来都是最不受欢迎的人物。

因为他们的存在,老百姓总是会遭受各种各样的突变。

好好的生活被打破,说不定还会死一些百姓,那些死去的百姓,大部分都是被反贼杀死。

所以啊,每砍一个反贼,就有百姓叫一声震天的好。

“杀掉这些人,实在是他他娘的解气了!”

“谁说不是啊,杀千刀的,这样都便宜了他们。我三叔家个侄子,就是在夜里起来撒尿,就被这些人射程马蜂窝。呸,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夜里起来,不冤啊,我那个妻弟,在家里睡觉啊,有些反贼将他们家房顶踩踏,生生砸死。你们说,多冤枉?要多冤枉就有多冤枉。”

人们一边讨论着这些反贼该死的而原因,一边在比较着哪个刽子手手艺更好。

平时可看不见如此大场面,这种大规模的行刑场面刽子手多少年没遇见了,以往每次秋决皇帝不过只勾选七八个。

这次也就是遇见了造反,所以才能有大批人被杀。

这个可是展示自己的好机会,出于卖弄手艺的目的,刽子手很卖力。

砍头和腰斩结束,剩下俱是高难度。

接下来可有剐刑,那才是真正显出手艺。

砍头一刀完事,人没有任何感觉。

腰斩不一样,拦腰斩断以后,血液横流。

但是人短时间不会断气,他仍旧能感受巨大痛苦。

剐刑,那就更难受。

手艺好的人,连剐三天,罪犯都咽不了气,那才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首犯蓝七仍叫骂不休,数落朱重八忘恩负义。

“姓朱的没一个好东西!当年你朱重八自己当了皇帝就开始大肆诛杀开国元勋。好在啊,报应不爽,你那短命儿子死了之后,便由另外儿子抢了孙儿的皇位。好啊,真好,迟早有一天,天灭你朱家!”

百姓大多面面相觑不吭声,除了少数闲汉在一旁起哄,监斩官实在听不下去,让人堵住了蓝七的嘴。

老朱家那点事,在场的谁不知道。

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

丝毫改变不了现在当权的局面。

如果方书安在场,就能认出这个人就是当初蓝怀姜身边那个中年男子。

他可是顶尖神秘高手,为了抓住他,东厂可是付出很大代价,折损了几个顶尖高手。

这厮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比如说长兵器当中的长矛,一杆长矛被他使得出神入化,靠着施暗箭才勉强将其放倒。

最终,刽子手并没有让百姓们失望,割了三千多道,三天半以后,蓝七才咽气。

本来是个血腥的场景,但是百姓们看的津津有味。

事实证明,恐惧有时候更更引起人们的观看欲望。

主犯蓝怀姜消失无踪,东厂的幡子没能追上。

其实也不能怪罪东厂,他们对蓝怀姜的情报少之又少,对她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都不知道人长的什么样,怎么去抓人?

暂时告一段落,并不意味着朝廷会放过此事,只要有机会他们肯定会将事情说个明白。

行刑结束,其它该流放的流放,该蹲监狱,该出门的出门。

但是人们没有意识到,现在才是秋后算账的好时机!

一天夜里,张惟贤被内侍请进宫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妻妾子嗣!

这不科学,刑不上大夫,罪不至妻儿。

张惟贤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竟然被人收的家里半分都不剩。

究竟是全体处死,还是全体流放,都是个难以传闻的秘密。

处理一个国公那是大事,但朝堂上却无人敢问,就连一向自认头铁的御史们也无人提这茬。

仿佛张惟贤原本就不存在过一般。

这时候,傻子才会出来说话。

谁都能看出来,张惟贤的失踪是因为朝廷叛乱。

上次因为哗变的事情,张惟贤就已经失去对军队的统御能力。

谁知道他居心不良,竟然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进行第二次的叛乱。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不能怪朝廷心狠。

造反一直都是大罪过啊!

因为涉及到张惟贤,所以五军都督府被裁撤,原本在那里养老的几个老牌勋贵,不是被夺爵罢官,就是降爵没收家产,一时勋贵们个个乖的如同鹌鹑。

处理完这些,学院终于传来好消息。

方书安心心念念的击发药,终于试制成功!

“你是说着真的?不带骗我的吧。”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想要看出来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骗你跟什么,快跟着我去试验场看看!”苏菲娅笑道。

对于此事,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只要浓硝酸能成,击发药不过是时间的事情。

而上次攻克难点之后,浓硝酸已经不是问题。

作为击发药的雷酸汞,合成的难度并不大。

如何能高效率并且安全的生产,是要不断克服的事情。

他走到距离桌子还有五丈的时候,便被苏菲娅拦住。

“考虑到你的重要性,前边你不能继续前行。”

这……

不过他认了,现在人们都知道方书安对于大明的地位。

所以今天的实验,就是做的防备再好,也不可能让他进入五丈的范围里,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苏菲娅给那边手势,里边人心领神会,马上举起小旗,进行模拟训练。

只见实验人员穿着一身甲胄,就连脖子上都是厚实防爆护套。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锤子,砸想桌子上的一个小东西。

嘭!

一声脆响,只见一片小型蘑菇云诞生。

爆了!

绝对是激发状态下的底火。

方书安眼眶湿润了,从他开始想做底火武器,这都过去了几年,终于能大规模生产底火。

热兵器的高潮,终于要来到了!

实验员进行不同力度的测试,让方书安熟悉现在的情况。

底火是按照他说的形势进行包装,用几层纸张的压合,使用的是时候拿下来就能激发。

但是,这并非是他的最终想法。

栓动步枪才是。

现在有了击发药,他似乎看见了光明的未来!

594 科技可以射得快

京营校场,马祥麟意气风发。

他带着白杆兵早早的赶到比试场地,等候者别人的到来。

作为名人之后,他有自己的坚持。

像什么耍面子不来的事情,马祥麟和白杆兵们,自然不会去干。

他们也不需要到的很晚,来显示自己地位尊崇,毕竟白杆兵三个字说出去,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出自之外,他还有另一层心思,算是出来见识世面。

听闻现在有一种新的速装枪,装药速度是普通枪的数倍。

这样吹牛的情况未免太离谱,他就有些不忿。

不就是字母铳么?还能有什么花样?

就是字母铳的速度,能快多少?

除了提前装好的几个子铳,后边一样是需要手动装填,还不是比他的三段式射击装填多发射两枪?

有什么好炫耀的!

如果是自己吹牛也就算了,还要找他们来比拼。

马祥麟那是相当不屑一顾,在大明的地界上,敢和白杆兵一争长短的人并不多。

约战的如果是火器营或者是其他地方参加过辽东战役的士兵,马祥麟还平衡些。

现在过来的对手,哪里是士兵啊,分明是学院的学生!

带队之人他见过两次,是学院的史可法。

据说讨税是把好手,一般人都拗不过他。

学院的教师,税官,这两个身份,哪个跟军队有联系?那个跟射击技术有关?

虽然他知道学院的学生们都有射击课程,但是他们都没有上过战场,怎么跟见过血的士兵们比拼?

可是,命令是刘綎下的,他不得不来。

母亲带着大部白杆兵回了西南,担心那里会有异动。

作为新战法的训练代表,他们仍旧需要在京城训练一年半载。

学院大言不惭的要找京城最出色的军队挑战,于是老刘就把马祥麟拿了出来。

老将军声名显赫,就算是目前在,她也要听老将军的差遣,更不要说名声差很多的马祥麟。

来归来,但是心里的抱怨不能少。

来参加比试,是因为他们是京城最强的军队。

并不代表他们认可对手,白杆兵早早到场,等着对手到来。

史可法悠哉悠哉地带着队伍进入校场,阵形什么的,几乎等于没有。

白杆兵们站的笔直,看着走来的军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马祥麟更加生气,这特么的是军队么?明明是一群叫花子。

他对着身边的副将,也是他舅舅的儿子说到。

“这是哪里的军队?我们的白杆兵,现在是什么人都能比?是不是谁都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想要从咱们身上证明自己?”

听得出来,马祥麟十分生气。

秦翼明劝道:“不必如此,他们既然赶来,说不定是有什么新战法。你知道的,方书安极为重视学院。稍微有点新东西,就让学院试用。我看啊,今天咱们说不定能占便宜。”

他对学院的认识还算清楚,方书安的嫡系,用的东西不可能差。

下边几个百户也是议论纷纷。

“这些人不会是有诈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他们装作队形散漫,来让咱们放松,一会儿可不能上当!”

“是啊,咱们按照咱们的打就行,不受干扰。”

几个百户都是见过世面之人,知道此时不能麻痹大意,毕竟他们可是代表了大明最高水平。

实际上,刘綎一点也没有保留,白杆兵的训练目前绝对是整个京城里最好的。

找他们来,已经能说明问题。

史可法慢悠悠的将队伍挺好,让队长去整理,他便懒洋洋的来到马祥麟,面前,用十分欠揍的语气说着。

“马将军,别着急啊,军队水平怎么样,咱们看看就知道了。要是论骑砍,不用说他们一败涂地,但是说打枪的话,那可就说不准!”

他尽可能将说话的方式变得很贱。

这可是难为人的事情,史可法日常是个严肃之人,不苟言笑可以说是。

让他现在要表演,真不容易做到。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是方书安亲自下令,他就是想躲都躲不开。

既然没有办法躲避,那就只有硬着头皮上。

为了要装出刚才的劲头,他让学生们都去街上观摩了罕见的叫花子。

那些人是不愿意进入慈幼院,有不愿意去做活计,所剩无几的叫花子。

也幸亏是那些人,给了史可法和同伴们灵感。

要是没有这些人,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装成令人讨厌的样子!

他底下的学生们,此时也是同样的想法。

自己明明训练的很好,不管是队列还是军容,或者是对新式火枪的熟悉程度。

但是为了要营造氛围,史可法专门要求他们:队列不能整齐,要走出去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见对手要做出不过如此的感觉。

可怜那些学生们啊,平时都是乖宝宝,怎么能做到?

要不是拍他们专门去大街上学习并且模仿,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看着对面那些人,马祥麟不想搭理史可法。

甚至对他的屁话不屑一顾。

白杆兵虽然是冷兵器之王,一直依靠白杆大枪驰名天下。

不过他们可不是故步自封,在在辽东作战过程见识过火铳的威力之后,从未中断鸟铳的训练。

白杆兵的兵员本身就别处更加听话,尤其是他们训练刻苦,更是常人不可及。

他们的训练量,几乎是大明士兵当中训练最刻苦的存在。

能比他们还刻苦的,那是少之又少。

辽东之战以后,朝廷储存了大量的火药。

那毕竟有效期有限,再加上要训练新式武器,所以训练都是敞开使用。

他们不少人就在京城驻扎了两年,枪药管够之下,那技术不说是炉火纯青,也是相当熟稔。

换作别人,听闻是和白杆兵比拼,只怕早就尿裤子了。

但是那些学生们不一样,竟然没有提出来任何需求,还没有半分害怕。

“不如咱们打赌吧,若是你们赢了,我们就地解散。若是我们赢了,你们跪下叫爷爷,怎么样?”马祥麟想着,怎么也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想靠着他们扬名立万,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

先将规矩立下,并且惩罚的越厉害越好。

若是稀松平常,别人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或许会反复寻找他们作为配角。

白杆兵毕竟是大明的代表,他可不想成为别人的背景墙!

看着他们的反应,史可法有些阴笑,方大人的计划果然奏效了。

此前他还想着,这样的手段,对方肯定能看出来,不可能上钩,谁知道还真是出人意料,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上钩了。

要的就是白杆兵带着这样一股劲头上阵,让他们心里有些负担,起码不是随心所欲。

若是平平常常赢了白杆兵,并不能显示出他们新式火枪的水平。

若是赢了满状态下的白杆兵,那才是实力的体现,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方书安就是要让人们都知道,强如白杆兵也不是新式武器的对手!

“好,来比试!”史可法说到。

此次比试的内容很简单,十丈距离上,进行射击训练,只要在可能短的时间里,完成三十枪射击,并且保证能击中大木板,就算是成功。

三十发,对于前装枪来说,需要的时间可不短。

开始之后,马祥麟飞快的指挥军队开始准备,他们要让对手看看,什么是三段击的最高水平!

说起来,当年三段击还是最早沐王爷在云南使用,他们也是最快学会的军队。

史可法看着他们开始,好整以暇。

科技的力量,差距就是那么大。

要不是清楚手下人的对手,他是绝对不敢这样干。

在马祥麟眼里,这些人真是差劲!

白杆兵开始以后,学生们还在磨蹭,就这样还敢吹嘘自己是精英,谁他娘的信呢?

“将军,准备完毕!”

秦翼明大声喊道。

马祥麟看看学生们,还在磨磨蹭蹭的掏东西。

不管了,这本身就是战争的一部分,敌人不会等着你将枪支弹药准备好才会射击。

他们只会凶狠的发动攻击,将人杀死!

“三段击,放!自由装药!”

马祥麟下令之后,秦翼明举起佩刀,高高挥起。

“白杆兵,杀!”

“杀,杀,杀!”

十分具有意识感的命令发出,准备好的士兵们终于开始射击。

嗵!

连串的射击声响起,十丈远的大靶子上纷纷扬起白烟。

看着靶子,秦翼明有些想笑。

白杆兵的技术水平,能保证十丈距离射到人上半身之内,这里弄个一人高宽的大靶子,是不是因为身边那些人水平太差!

白杆兵前三枪放完。

那边才吹哨,开始动作。

“学员,开保险~”

随着史可法下令,学生们纷纷打开保险。

这是一种全新的装置,可以避免擦枪走火。

“自有速射,三十发!”

咔哒,嗵~

咔哒,嗵~

看见他们有动静,马祥麟便注意过来,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有什么花样。

第一眼就看见异常,这些人竟然不是三段击!

那样他们如何保证射击的连续性,如何保证装弹的效率?

真是一帮蠢货啊,三段射都不会,还想玩什么!

只是,现实翻转是如此之快,因为他发现,学生们的方式大不同!

连续五枪之后,马祥麟嘴巴张的极大,似乎要掉到地上。

就算是字母铳,手里的子铳也有限吧,不可能每人发五个以上!

现在看他们并没有拆开装弹,而是将一个个圆柱形的东西塞进去。

那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药柱?

早就听闻一直在开发药柱,有些地方已经试用。

但是据说火枪的效果不好,更多还是用在火炮之上,但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药柱的效果很好啊!

并且,为什么他们阵地上,没看见火绳还有火镰?

枪只要按下去就能发射,不需要反复打火。

马祥麟终于意识到,对方手里有着与众不同的新家伙!

瞬间,他就明白了背后的深意!

那些当官的真可怕,他们就是要让世人知道,哪怕是当世一流的白杆兵,仍旧不是新武器的对手。

正是有了那个,他们才敢于用一些看上去乌合之众的人,来比拼设计!

乌合之众?

当他注意到那些学生们拉枪栓的动作之后,才看到一些细节。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一般学生!

因为他们动作十分连贯,要么就是训练地,要么俱是老油条!

又或许,是两种可能都有!

三十枪,学生们设计完之后,他们的第三轮才刚刚开始。

差距,这就是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他已经完全意识到差距在哪里。

装弹、射击,他们用的都是全新的东西!

马祥麟出身世家,祖上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父亲是一代宣慰使马千乘,母亲更是不世出的女将,秦良玉。他自己也不是一般人,在辽东作战也是颇有建树。

虽然世家子弟,却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

只是眼界高了一些,但是对新事物的接收也非同一般。

现在,虽然自己输了比试,但是他一点都不沮丧,看见对方有新式武器,那是比失败更让人疯狂的事情!

“不对,你们的枪有问题,让我看看!”

马祥麟还不等自己结束,就跑了过去。

秦翼明看见自己哥哥都跑了过去,便下令到:“都起来吧,咱们输了,输的十分彻底。”

老兵们一点不情愿的站起来,看看自己剩下的铅弹,再看看人家那里,纷纷叹气。

“秦少将军,他们也太厉害了吧。怎么能射的那么快!”

“要我说啊,不光是射的快,他们装的也快!”

“难道你们都只是注意到快,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命中率也高的可怕?”

可不是么,人们看看自己靶子上的白印子,再看看他们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些人啊,究竟是用了什么东西!

人们纷纷在心里猜测着。

任他们也想不到,那是科技带来的力量!

“少将军,你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人们又开始来回追问秦翼明。

可怜秦翼明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怎么说?

“我也想知道啊,这不是堂兄去看了,等等咱们就能知道,那些人射的特太快!”

595 马祥麟的新火枪

马祥麟看着眼前的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他娘的才叫枪啊,他们自己的鸟铳简直就是玩具!

先不说别的,就是做工和用料,那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

看看人家,精工细作,怎么看都是宝贝。

他们手里拿得,就是烧火棍。

当从前装进化到后装之后,方书安终于能将膛线引入到枪管当中。

此前在加工过程中,深镗孔的技术已经开发出来,用在其他产品加工当中。

后边在追求高强度模具的过程当中,将镗孔所用的钻头强化,便能用在枪管当中。

难度最高的就是膛线部分,现在全天下,只有大明掌握了这样的技术,别人就是拿到手里大明的后装火枪,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生产。

他们的工艺还差很多。

马祥麟对枪管的震撼,直达肺腑。

他们手里鸟铳的枪管,厚实是厚实,但是傻大笨粗。

看看手里的东西,这才叫枪!

枪管并不厚,但是入手就能感觉到他的质地,表面处理的也十分有新意,枪筒泛着蓝光,看上去就不好惹,

至于其他部分,在把手下边有个扳手,这就是它没有火绳和燧石的原因吧。

火绳自然不需要扳手,而燧石枪也不需要。

那个东西,十分像是强弩上才有的装置。

所以……这东西难道也是弹绳发射么?

不对,弹绳也不可能产生火焰。

不过,难道是在枪膛里产生?

想到这里,他便问道:“这里的扳手,是否在其中装有燧石,撞击的过程就像是打火,只是将遂发从外边移到里边,枪药就不会潮湿,雨天也能使用。”

马祥麟的想象力很丰富,如果用他所说的技术,也能制造出合适的燧发枪。

“马将军的创意极好,若是此前有这样的功能,或许我们就不会开发手里的枪支。您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发射火药所用,但是啊,并不是靠燧石实现。”

不是燧石?

哪能是什么?

以马祥麟现有的认知水平,难道还有什么能靠遂发之外的形式打火?

那根本就不可能。

虽然自己输了,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忽悠啊。

“史兄,我就不信了,里边不是燧石,还能是别的东西?”

没见过击发的原理,所以他根本想象不到,想要发射弹药,竟然还有这样一种形式。

“怎么,不敢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吧,我知道你们的是保密手段,这样吧,若是我猜中,你也不是什么好手段了。也就不存在保密的需要,怎么样,再挂点彩头!”

马祥麟十分自信,看着击发的样式,不可能有第三种。

“别挂彩头了把,您这里刚输一次。”

史可法是真心的在劝着他,要是再输一次,那怎么办?

以后马祥麟的面子还要不要?

但是啊,偏偏马祥麟不撒手。

“别介啊,你赢得时候高高兴兴,现在吃不开就来找我们,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

史可法很无奈,自己是一颗好心。

摆明是他又要输的事情,怎么还要上赶着送钱?

“马将军,实不相瞒,这里边是一项新技术,你们没见过,肯定想不到。”

史可法不说还好,越说马祥麟越是生气,怎么着,看意思这是看不起他们呗。

还什么新技术别人想不出来?

难道天下只有学院的人是天才?

“快点,你们学院什么时候这么墨迹,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马祥麟还是有点看不上史可法,虽然他们技术是不错,但是这文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虽然大头兵的水平都不怎么样,但那也不至于想不出来效果啊。

世上难道别人没见过的东西?

史可法看着他,十分无奈的说着:“马将军,这是您要求的啊,我可是什么话都没说。”

“你快点吧,时间都让你耽搁了。赶紧完事,咱们好回去忙各自的事情?”

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史可法知道,今天不答应事情肯定是办不成。

最终,他叹一口气,“好吧,既然马将军如此坚持,咱们就跟马将军打赌。记住啊,大赌是打赌,不能太当真。”他一边说着,一边告诫身边的人。

但是,马祥麟可不这么看:“不能,愿赌服输,赶紧的,快点将谜底揭开。”

史可法也不墨迹了,命令道:“拆开一只枪,让马将军看看,咱们的火枪是怎么回事!”

马祥麟和秦翼明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见要拆枪,赶紧凑过来。

“来吧,二位将军,你们选一把,我们来拆。”

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里边可能会有猫腻。

实际上,那是什么都没有。

“桌子上的就算了,直接拿一把士兵手里的。”秦翼明自然懂马祥麟的意思,指着边上站着的士兵说到。

“如秦将军所愿。”史可法说着,接过枪放在桌子上,由熟悉拆解的兵开始分拆。

此前的枪械,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消息。

就算是燧发枪,也是一些简单的构造。

谁能想到,表面上看去简单的枪,单是在扳手附近就有如此精细结构?

马和秦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彼此眼中的震惊。

看上去,真不是一般的事情。

拆开扳机之后,便是连接的弹簧,后边是撞击针。

说复杂,自然是比鸟铳复杂很多,但是分开看的话,零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二位将军请看,这里就是射击的细节。扣下扳手之后,力量依次传到。最后,撞针击中底火,火药燃烧,推动铅子。”

底火?

两人不约而同的找到了关键词。

底火是什么东西?

史可法拿着一枚纸壳弹,向二人展示着说到,“后边这个小圆圈,里边就是底火。换言之,就是他让我们能将新式火枪的威力成倍提高!”

马祥麟还是不懂,尤其是底火,还有膛线,都是能加强火枪的威力?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比演示更加清楚。

他名人来来一小块用作实验的纸装底火,他用锤子使劲砸。

嗵!

底火兴奋的直接炸了!

秘密,那就是新式火枪的秘密!

“这是什么东西!”马祥麟一步站在史可法旁边,迫切希望知道,手里的几乎竟是什么。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做出来这东西很费劲。据说有好几个人因此受伤。”史可法并不知道底火的生产工艺。

毕竟那是现在是重点保护的地方,除了方书安等几个人,其他里边有多少事,没人能说的清楚!

一体装药的子弹!

马祥麟现在是认识到了技术进步的厉害,给他们看样式,都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秦翼明去靶场看了看几块巨大的木板,他本来想是从上边找些东西出来。

最好是直接证明不行的消息。

可惜啊,事与愿违,那枪打上去,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

一个巨大的靶子,后撞击法枪的命中率,那是真的高。

看看鸟铳,虽然也都几种大靶子,但是要写稳定性比新火枪差得远。

新火枪是个儿壁般粗细的散布范围,而鸟铳则是至少一人高的。

看看就知道,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看完靶子回来,刚才还有些信心,现在全部流逝了!

什么叫高手?

人家那个才叫高手。

什么叫实力?

人家那才叫实力!

回来之后,他发现马祥麟神情更加难受。

并不是因为输了彩头难受,而是他真的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人力天分的存在。

马祥麟无奈了,这下他是真服气。

娘的,什么人次啊能想出这样的方法,也就只有学院的这些天才吧。

让他想上一辈子,都想不出来如此好的方法!

“史兄,你说的对,你说的很对。一般人可是弄不出来,这么有技术难度的东西!”

对于眼前的精巧布局,马祥麟是一百个服气。

能想出来一种随着撞击而发射的弹药,难度就是将撞击转化为可能燃烧的密闭反应。

这样的技术,学员们竟然能找出老,还能进行商业话量产!

“史兄放心,我们愿赌服输。既然是输得彻底,这就回去安排彩头。”

史可法摇头:“不,千万不需要。本来就不是我的主意赢得彩头,所以还是不能要。”

马祥麟更固执,“此事并非是简单的给出来什么建议,还是要在适当环境里,有过人的的天赋此行。我们天赋不够,也就是看着你,弄好些习惯的东西。这样的学费,交的值,真值!”

随着人么离开校场。

史可法终于明白方书安的苦心,有时候,更需要使用者当时的感受。

就连天下第一的白杆兵都能败在新火枪下,还有谁感觉自己厉害,尽管比拼就是!

方书安的想法并不麻烦,这次推广后装枪,他不想在费劲的去自己推广。

要让那些感受到后装枪威力的人自己去选择。知道那种东西才是更好的武器!

马祥麟很好的扮演了崔进度的角色,回去之后,安排上人将彩头送过来。

他便去找刘綎,请求装备新枪!

有了那样可以五发迅速上弹的枪支,还有很高的命中率,不给他们马匹,他都能打赢骑兵!

刘綎还有些差异,以为马祥麟从哪里搞来的歪门邪道。

“马祥麟啊,你不能学者被人,乱胡闹啊,你们队伍的鸟铳,可是前年才装备。怎么看都不是该换装的日子!”

得,他一听就知道,老刘这是和自己当初一样的看法。

“刘老将军,此事啊,我说不清楚,等您去学院看看,就能一清二楚!”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见更具有震撼力。

“那你告诉我,是谁搞出来的?”老刘虽然现在时间充分,但是不能谁都找他浪费时间啊!

“方书安的新家伙!”

听说是方书安的新东西之后,老刘的态度马上就变了。

“原来是书安啊,那想必真是更好事情,你们去弄,先试着装备一些看看。”

马祥麟“……”

这红果果的区别对待啊,自己说是新火枪,老刘跟以为自己说梦话一样。

但是得知是方书安的注意之后,态度马上就变了。

“您……不去看看么……”

“嗨,看什么还啊,你要直接说是书安的东西,我问都不问,直接给你批准就是。”

马祥麟是彻底败了,合着方书安的东西,简直就是免检!

随着马祥麟申请试装新枪,越来越多的军队纷纷提出要求。

不过谁能装,谁不能装,还是由兵部和刘綎讨论之后,才安排上。

现在枪管的加工是短板,镗孔还有拉膛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的事情。

好在现在的枪弹不是硬质枪弹,否则膛线的强度不用多久就有可能报废。

利用米尼弹的形式,将子弹做成相对软的结构。

在保持膛线的前提下,能够保证射击精度!

……

……

秋去春来,随着各项事情的展开,神州大地一片祥和。

西域之战在开春之后,已经告一段落。

不想投降的叶尔羌最终选择西去,虽然西边艰难万险,可是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

至于吐鲁番人,则是很好的成为大明百姓。

除了卢象升之外,大部分参与战斗的将军们进行轮换。

士兵则是轮换一半,大军回到哈密的时候。

哈密城已经不是秋天他们离开的景象,只见地里都是大片大片的棉花。

“这些人,真是快啊。”

“大明效率,这多正常?”

“听说我们回去,会换装新火枪?”

士兵们排成长长的队伍,一边行军一边交头接耳。

过了哈密城,哪里有些大车,据说能载上他们一段。

“那些大车是拉什么来的啊,为何要空着回去?”

“听说啊,是拉来的纺织机,要在哈密城开设纺织厂!”

竟然将先进的纺织机拉到哈密,足够说明,朝廷的纺织机已经产能过剩,以往,别的东西他们都是这样做。

“听说啊,朝堂推动棉花海外贸易,开始打价格战了。南洋那边,现在一个热闹,没准啊,咱们可能去南洋!”

士兵们说着,便胡吹起来。

谁知道,他们是一语成谶呢……

596 征服香料岛

南洋,香料岛。

朱由菘站在战船上,看着双方交火,很是心焦。

只见城头不断有黑烟暴起,却没能将城墙砸烂。

“火药还有多少?”他问着身边的袁崇焕。

“能炸掉西人的城墙,但是后边再需要火炮,可能就不够了。”

袁崇焕十分无奈,好好的在京城论功行赏不好么?为什么当时脑子一热,要来南洋支援。

自从大明允许藩王们外出贸易之后,那些人就像是猛虎出笼,都找到不同的地方,各显神通。

朱由菘是福王一脉,本身就被削减的厉害。

而且,他们出去的还晚,很多人已经占据了土人的地盘,在没有选择之下,他们只好向被人的地盘进发。

朱由菘管它什么东印度公司还是尼德兰或者是佛郎机,只要是他不认识的对头,一律硬扛。

为此,佛郎机和尼德兰在东方的总督先后照会大明。

礼部侍郎并未给什么说法,只是说那是王爷们出去挣钱,并不是侵略。

既然礼部耍赖,那么双方在东方的大军纷纷选择开战。

但是当他们开始动手之后,才发现大明的王爷们简直就是不要脸!

别看他们自己抢地盘抢的热闹,但是当西人或者是东瀛人出现之后,便会疯狂的团结在一起。

佛郎机和尼德兰的战斗力并不差,在香料岛,尼德兰拥有将近一万名配备火枪的士兵。

除非大明舰队南下,否则他们将是南洋最强大的武装。

以前香料岛总督做梦都想不到,大明的船队会南下作战。

可是当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才发现,当初没有招惹大明的做法果然是对的。

他们手下的那不是军队啊,简直就是一个个阿瑞斯下凡!

一万名东印度公司雇佣的士兵,在土人面前他们就是天将魔王,但是在大明的打击面前,那就是一堆堆的菜鸡。

袁崇焕看着千里镜里的城墙,他们雇佣的土人正在奋不顾身的爬墙。

这样的消耗战,还是雇佣军合适,他们从大明带出来的人,消耗在此地有些浪费。

“要不是几个王爷联手,还真拿不下来这座要塞。”袁崇焕微笑道。

朱由菘忽闪着扇子,“他们一个个都不傻,咱们来当箭头,其余都分些汤水,还没有后顾之忧,算算谁都愿意。”

香料岛地处热带,到处都是蛇鼠横行,朱由菘的船队刚来时候,不少人都受不了病倒。

多亏他们从户部的储备库买了不少青霉素和其他新药,不然在这里,感染就能死很多人。

还有可怕的打摆子,也幸亏有特效药,否则打摆子都能把人打废了。

最初的时候,朱由菘也不想和东印度公司的人交火,他们想继续去别处碰碰运气。

但是作死的人从来就不少,尼德兰有个少校军官觉得,大明那些看上去不正规的军队,绝对都是些菜逼,于是便主动进攻。

他们哪里知道,王公大臣的家丁,看上去穿的不正规,但是那战斗力强悍至极,朱由菘的手下,面对明军最精锐的辽东军团或许不能一战,但是面对其他人可就是必杀。

朱由菘面对泰昌以及其他明军是菜鸡,但是在和东印度公司那些人交战以后,发现他们自己的实力并不差。

等到南洋总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后,已经晚了。

香料岛地势并不平坦,三面平原,一面高山。

尤其是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城堡,修建在东岸最高的地方,那里海拔有一千多米。

别小看这一点落差,正是这样的高度,让整个城堡变得十分舒服。

海平面上,闷热潮湿,热死人不偿命。

但是在一千多米海拔上,气候完全变化,虽然在海洋当中,但是潮湿程度下降了几个数量级。

很多时候,雨水都是在半山腰下,下边大雨倾盆,上边还是万里白云。

朱由菘得知这里竟然如此美妙,第一时间就看重此处。

为此他许下重诺,联合附近的几个王爷,再从朝廷借兵,准备干掉。

若是说自己去抢地盘,那朝廷根本不可能借出来。

偏生那个东印度公司稍小,好似不死的,第一个干掉的还是大明官办船队的商船。

市舶司听说之后,不需要朱由菘催促,直接给朝廷发了八百里加急。

当初制定法案的时候,便已经明确昭告天下。

如果向大明的官办船队发动进攻,等于开战!

大明水师南下,并且由袁崇焕带着一批新老混编的远征军,便是他们的增援队伍。

五千远征军,一支二十艘武装商船和战船组成的舰队,瞬间改变香料岛均衡的局势。

尤其是袁崇焕的远征军,带着一千支栓动步枪兵!

原本,兵部坚决反对栓动步枪出战,但是方书安却极力支持。

至于原因么,便是对步枪不同天气情况下作战能力的实验。

一种新式武器,尤其是大明的武器,以后要面对的战线十分绵长。

从寒冷的极北苦寒之地,到南方满是阴雨瘴戾的海岛。

武器有什么缺陷,就是要在这样的试用过程中不断改进。

虽然携带了栓动步枪,朱由菘还是有些不满,因为他们带来的火药明显不够多。

“圣上还是防备着我们啊……”他不由自主的叹口气。

对于这样的话,袁崇焕不知道怎么接,当然他也不想接,就当是没听见。

朱由菘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若是我们有上二十门灭虏炮,哪里还用如此废劲?”

灭虏本来就是明军最重量级的火炮,经过学院改进之后,用它能直接轰烂城墙。

如果有灭虏级别的火炮,攻打城堡就能简单很多。

可惜啊,那样的武器对于朝廷来说,是战略级武器,轻易不会运出来。

就算是南下的武装商船和战船上装载的火炮,也是小一圈的玩意儿。

至于防备着谁,大家心知肚明。

如果哪天某个王爷不开心了,他们开着船,装着灭虏炮。

走到任何一个重要港口来上几炮,对大明的打击都很大。

直接影响没有多少,但是对于秩序的扰乱则很是明显。

袁崇焕始终不言语,朱由菘也就懒得在此话题上纠缠。“好像差不多,我们上吧。”

尼德兰人在香料岛的地位一点都不稳固,以前是因为土人没有帮手,靠着他们手里的石头和木棒,根本就不可能是燧发枪的对手。

但是明军出现以后,局面瞬间翻转。

朱由菘奔着减小伤亡的原则,和当地土人代表达成协议。

只要他们帮着朱由菘驱除尼德兰人,以后就能获得平民的权利。

平民的权利!

在大明来看,这就是白嫖的生意,但是在香料岛,人们都当朱由菘的大善人,世所罕见的大善人。

远在尼德兰东印度公司那些人到来之前,香料岛就不断被不同的国家奴役,以前的勃泥、注撵,各种国家轮着摩擦,当地人很少有成为平民的机会,大部分时间都是奴隶。

东印度公司能占据此地,还是因为他们相对放松一些,对土人没有压榨到底。

但是当大明开始建立宣慰司,并且将自己的观念带到南洋以后,人们纷纷对那个礼仪之邦充满了向往。

如今,朱由菘的到来,似乎正是土人们日夜思念带来的后果。

更何况,他们居然答应给本地人平民的待遇,那是天大的好消息。

为此,人们就是拼了命都值得,虽然他们战死,但是后代能获得自由身,那是是土人多少代人奋斗的目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明军的带领下土人携带着明军提供的长矛大刀,在明军炮火的压制下,他们愣是攻破了香料城!

南洋总督怎么都想不到,他们最后是被以前老实的像是鸵鸟一般的土人攻破。

城头,总算是竖起了白旗。

眼见如此,袁崇焕长出一口气:“王爷,成了!”

朱由菘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为了打赢这一仗,他除了借兵,还借了很多钱。

如果能赢,那回报不用说。

但是输掉的话,福王就彻底破产成为平民了。

“好,好,太好了!袁大人,由崧必有重谢。”

袁崇焕知道他是赚大钱的买卖,也没有推辞,朝廷派他来,一方面是锻炼才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是众人当中条件差的。

家里没有资产,也没有商队。

来南洋冒险就是唯一的选择。

“军队的报酬少不了,不能白白让弟兄们走一遭。至于您的那一份,放心,更加不会少。”

“那就谢过王爷了……”朱由菘虽然没有封王,但是在海外,大家都是这样叫,也就没什么。

“袁大人,你在京城混的并不如同期的孙传庭和卢象升等人啊,不知道考虑过留在南洋没有?”朱由菘笑眯眯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袁崇焕没想到,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招揽朝廷命官。

“王爷,我吃的是朝廷的俸禄……”

“唉,我不是让你吃里扒外。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愿意辞了在朝廷的职务,来南洋做官。”

辞官再来此地?

若是朱由菘刚跟他说,袁崇焕肯定当成笑话。

但是他在南洋一段时间知道现在不管是朱由菘还是谁,都缺少强有力的帮手。

他们不少人带的官员,都是在王府时候的心腹。

那些人要么就是胥吏出身,要么就是乡试会试落榜,总之很少有功名在身。

别人能成为王爷的心腹,总管一大片领地,他袁崇焕正经进士出身,资质并不比同辈人差。

如果在南洋,早晚能成为一人之下的那个。

如果回到大明,或许能一步步熬上去,但是到四五品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年景。

至于入阁,则是希望渺茫。

他们同期除了状元榜眼那几个人之外,更有熠熠生辉的孙传庭、卢象升、方书安、

方书安不用说,早早的预定国朝重臣的位子。

至于孙传庭,将来也是内阁成员。

卢象升现在则是希望渺茫。

自己与那些人的差距有没有,或许不明显,但是在做官的运气上,却和卢象升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他还真的心动了!

如果能在南洋成为一个封地的首辅,那比在京城当个籍籍无名的大臣要好的多啊。

看见他在沉思而不做决定,朱由菘便知道,这是纠结了。

如果不想干,肯定会直接拒绝,现在迟迟没有结果,就是还有想法。

“不着急,袁大人考虑一些时日再告诉我就行。南洋福王长史的位子,会给你留着。”

王长史!

袁崇焕心里一颤,长史是两汉时候的官员啊,很多时候在王国没有丞相的情况下,长史就是王国仅次于王爷之人。

袁崇焕,十分动心!

正在他要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忽然传来大喊声。

“王爷,王爷,您快去哪里看看吧!”

只见一个百户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

袁崇焕见如此,瞪着眼睛说到:“慌什么,还能有妖怪不不成!”

“大……大人,那场面,可比妖怪还要刺激!”

百户的眼神很精彩。

“什么东西,能把你激动着这样子。一个个没见过世面,走吧,前边带路。”

朱由菘也很好奇,能让百战大军激动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

事实上,他们真的想象不到。

难怪南洋总督舍不得离开此地,这简直就是神仙居所啊!

只见总督府里,到处都是黄金和珍贵木料的装潢。

整个总督府的窗户,竟然都是小叶紫檀制成,其他的桌椅家具更不用说,不是黄花梨就是小叶紫檀。

红酸枝的数量都很少!

“这是,扒了财神爷的老窝吧!”

朱由菘感叹一声,他想到了香料岛会富有,但是想不到他们是如此的富有!

此时,东印度公司香料岛总督,像是斗败的公鸡,萎靡的和其他俘虏一样,靠在墙边。

“说说吧,你们是如何聚敛如此之多的财富?”

总督抬起头看看他,服装的颜色告诉他,眼前人是此地的指挥官。

“呵呵,便宜你们了,那是历代总督留下的资产。”

发财了!

朱由菘想不到,他就这样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不过,还没有收拾好战场,便从北方传来重要消息!

顶点

597 福南王!

泰昌病倒了!

因为长时间的勤奋,导致积劳成疾,坚持不住,最终卧病在床。

大明发布告示,泰昌皇帝突然病倒,由太子监国。

此事出乎所有人预料,泰昌才登基几年,就病倒了?

实际上,内阁以及朝廷重臣们,一点都不意外。

此前很多时候,泰昌的状况都不理想,尤其是在他忙碌的基础上。

再者说,那也不是现在的事情,要是说起来,泰昌尚未登上大宝之时,身体就不怎么样。

算起来应当是历史遗留问题,追根溯源还要到泰昌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些年他不受重视,条件跟不上,导致身体很差。

在他当上皇帝之后,更是勤勤恳恳,经常批阅奏章到后半夜。

很多时候,一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泰昌的勤奋,和此前的万历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是他忘记了,他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这样高强度的工作。

虽然方书安给他的各种器具,曾经带来了身体的强健,但是因为本身身体就差,长时间积劳成疾,还是垮了。

暖阁里,泰昌卧病在床,整个人虚弱了很多。

一众后妃在边上哭哭啼啼,却不能过分靠近龙榻。

那些现在最亲近龙榻之人,也就是内阁众人,还有太子。

就算是李贵妃和王贵妃,也不能幸免。

“陛下,老臣在呢,几个大学士也到了,您请说。”

泰昌在内阁学士和六部尚书没有到期之前,半件政事也没说,现在人们到期,他也有了精神。

“扶朕起来……”泰昌伸出手,王安赶忙上前,将其枕头调换为软垫子,能够用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龙榻上。

他环视一圈,万历年间的老臣和他提拔起来的新人,都在了,便欣慰的点点头。

“好,都在就好。朕恐怕时日无多,你们要记住……”

“陛下……”

眼看泰昌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人们纷纷跪下。

“陛下,可不敢如此说,您是春秋鼎盛呢!”

泰昌勉强笑笑:“阁老啊,朕怎样,比你可清楚。有时候羡慕地紧呢,年逾古稀,还能如此康健,朕是比不了啊!”

泰昌本来以为,他能多争取几年时间。

即使没有二十年,有个十年八年,将大明的局面扭转也好。

那样,或许能给朱由校留下一份体面的产业。

隆庆在位时间不久,但是造就了大好局面,尤其是为后来的万历盛世打好基础。

泰昌最早是想做汉景般的人物,但是时间真是不够啊。

好在,朱由校接受了几年帝王之术的教育,要不然他还真不放心。

“阁老,过两日,等我精神好些,将我转移至西山别院。朝廷的事情,就靠你们了,太子政事尚且浅薄,需要你们襄助……”

方从哲也想不到,几年前是万历这样委托他政事,现在又换成了泰昌。

要不是孙子的改革还有很多没执行完毕,他也想撒手不管,退休啊。

李汝华、熊廷弼和徐光启几个人,干的真不错。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想要休息。

可是,现在当着病中的泰昌,说这话似乎不合适。

“陛下,您放心,老臣就再熬一熬,太子需要老臣,老臣就多呆两年;太子很快熟悉国政,老臣这就去别院陪您。”

老方一番话听着感人肺腑,也确实传达看了他的心意。

都说人们贪恋权位,那也要看看是谁。

方从哲这样的人,本来就中庸,他自知没有张居正的水平,不可能实现他的成就。

但是说要保持稳定的局面,还是能够做到。

在方书安的新政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老方更多是拆东墙补西墙,当一个裱糊匠人,勉强维持这朝局的稳定。

后来,算着方书安的改革一项项展开,虽然整个大明的情况有了改善,但是整个过程也是十分累人。

不说其他,从出征辽东开始,哪个事情不让人劳心劳力?

如果说前期的事情,还没有涉及到多少人,阻力也不是那么大,等到后期以后,事情便发生很大变化。

后来的改革,几乎都会涉及到朝廷当中的大人物,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动用任何手段。

明争暗斗,不知道多少心血都投了进去。

两人皇帝交接的时候,原本就是朝局艰难,需要时时刻打起精神。

老方刚刚熬过去交接的事情,就再度赶上泰昌的一些列变法。

尤其是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那是在此前从来就没有过的困难。

好在,老方带领着内阁不辱使命,几乎是用最好的成绩通过改革。

两件事情在一起,已经消耗了不少心血,现在又是一次交接,方从哲真的是有些心累……

要不是方书安地位还不够,他现在就想去西山跟泰昌做伴。

“如此,也好,阁老年纪也大了。朝政理顺之后,你我君臣二人同在西山养老,倒也相得益彰。”

说完这些,他看看四周,大臣们几乎都到了,便宣布自己的计划:“酌方书安晋升户部侍郎,孙传庭进兵部侍郎,卢象升任哈密总兵……”

一连串的任命,几乎就是为太子铺路。

尤其是方书安和孙传庭,两个人一个不到三十岁,一个刚刚二十多点,就已经是国朝重臣,人们纷纷倒吸凉气。

有生之年,两人是要达到什么高度啊!

至于卢象升,虽然年纪轻轻就成为总兵,但是在两人面前,就没有那么夸张了。

卢象升的妇人,艾丽娅,正是哈密城事实上的城主。将哈密的管理交给卢象升,一而不过是左手换右手。

并且他以后能不能回到中原,都还不好说。

但是背后的信号,所有人都明白,皇帝要保证改革的持续进行!

哪怕就是他撒手西去,也不能让此前的辛苦白白浪费!

泰昌比他爹万历更加坚决,稍微过了几天,身子显示一点点好转,就带着一大堆后妃们去了西山别院。

整个皇宫暂时成为了朱由校的地盘。

三大殿几乎竣工,只剩下以后内部装修在进行。

看着满眼壮观的景象,朱由校感慨万千。

“书安啊,以后这地方,就是你我的天下了。”

“殿下,那跟我无关,是您的大殿,是大明的大殿。”方书安心理年龄本来就大,面对朱由校这样掏心窝子的话,以前或许他能直接接上话茬。

现在则不同,需要考虑今后两人的身份。

“书安,你变了……”朱由校听完,眼神里的狂热渐渐散去。

“殿下,每个人都要成长,若是我还和过去一样,或许过几年,您会不舒服。”

方书安说的如此之败,朱由校也是除了叹气,别的不知道说什么。

“对了,香料岛的事情,你怎么看?”

说到香料大,方书安看看大殿正当中,龙椅的后方,那里摆着一个金丝楠木的椅子,用作皇帝的休息,正是从香料岛大殿送来。

朱由菘自从在香料岛站稳脚跟之后,越发的注意和大明的关系了。

这不是,此前历代香料岛过往的座椅,他都觉得自己坐上去逾制,便送过来。

祝此之外,还有很多金银珠宝回来,所求便是获得朝廷的封号,王爷的封号!

“福王尚在世,按照祖宗的做法,自然是福王崩之后,才能封他。可是,朱由菘也算是开疆拓土,中间虽然利用了大明舰队,但是在这件事上,似乎还是功劳多一些。”

对于朱由菘的态度,朱由校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很好的办法。

东印度公司和大明的关系,还算不错,双方明面上和私底下有着不少事情在互通有无。

毕竟在南洋,两者都有佛郎机这个潜在的敌人。

若是这次奖励了朱由菘,东印度公司乃至整个尼德兰王国,都会认为是大明在背后两面三刀。

其他王爷有样学样,都向大明交好的国家下手,会令外交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就事情本身来说,朱由校想的没错。

香料群岛是尼德兰人掌握不假,但是忽略掉一件事情。

东印度公司说到底是一家企业,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

只要能让他们获得利润,就是打仗抢夺地盘又能怎样?

方书安将这个观点说出来,朱由校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商人竟然能左右整个国家的政策?”

他很是不理解,不相信尼德兰是这样的王国。

朱由校想不明白很正常,商人立国的本质就是追求利润。

如果一件事情,并不能让他们得到利润,那么肯定就不会继续僵持。

“这就是尼德兰舰队没有继续作战的原因?”朱由校现在明白,为何在南洋的尼德兰舰队没动作。

他们肯定是评估之后,发现大规模引发战争,对于整个尼德兰是亏本买卖,所以就没有动作。

“尼德兰船队一百余艘战舰,威力比我二十艘大舰略差,若是作战的话,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那样的结果,他们以后将难以为商船队护航,并且将无法和佛郎机乃至于波斯等国的舰队抗衡,那才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对于这样的商业国家,方书安很清楚他们的逻辑。

抢走一个到,在被人看来那是占人家的领土,在尼德兰看来,也是能放弃的部分,只要给到的甜头合适。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来谈判之人,根本就不是要讨个说法?”

方书安笑笑:“说法有很多,我认为对他们来说,利润才是更好的说法!”

听了他的意见,朱由校决定,见见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看看他们究竟怎么个意思。

“殿下,按我的想法,不如将棉布在西边的交易权,都交给他们,那将是个不错的主意。”

相互有效不知道那是何意,但是东印度公司代表清楚的很。

说起来还是个老熟人,菲利普。

这家伙自从做起了武器交易之后,地位是水涨船高,再也不是当初一无所有之人了。

菲利普听完大明开出的条件,也是愣住了。他曾想过大明朝廷用各种方法抵赖,想不到刚来就抛出他们无法拒绝的事情。

棉布对尼德兰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此时在西欧,因为有着英吉利的崛起,以及佛郎机在果阿的纺织基地。

所以棉布,尤其是高档棉布本身,就是英吉利和佛郎机的重要产品。”

尼德兰虽然也有些海外领地,但是他们没有更加合适的人群来组织生产以及后续加工。

所以综合看来,在棉布贸易上,尼德兰肯定吃亏。

现在,大明给出的条件,简直就是瞌睡时候给枕头啊!

只要他们手上也有棉布,并且是从遥远东方印刷的棉布,做工比英吉利和果阿的棉布好,花纹和色泽更加精美。

“此事,我替他们决定,成交!”

菲利普不敢耽搁,自己便做了决定。

东印度获得及果阿以西,大明棉布的独家售卖权。

并且将会按照现有离岸价打折结算!

这是多大的利润啊,运到本土之后,会比英吉利自己编织的棉布更加便宜!

三天之后,大明棉花纺织联合体和东印度公司签署十年排他性协议,同时,东印度公司以及尼德兰王国放弃对香料岛的主权诉求。

这样的消息,并没有在大明引起多少水花。

关心到此事的人不多,但是另一条就不一样了。

大明在南海册封,福南王!

这还是首次,一门二王!

在老子朱常洵还当着福王的时候,儿子朱由菘获得福南王的封号。

与大明本土王爷不同的地方是,福南王在所在领土范围内,可以组织军队,并且还能在大明本都之外的疆土活动!

这些事情对喜欢折腾,又觉得没有用武之地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带着自己的人马,必要时候还能借着军队去帮忙打仗。

赢了时候分配家产,获得王爷的封号,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一时间,此前还保持安静的王爷们,也开始躁动。

香料岛的事情为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在另一个地方,事情也有些变化。

孙承宗作为东北经略,正面临着一个问题,需要作出决定。

598 扩建舰队

关外屯田,是泰昌的基本国策。

大明腹地能开垦的地方不多,为将来计,他们要大规模的发展,只有从西北或者是东北这样的地方谋求发展。

孙承宗到了东北以后,鉴于当时熊廷弼的速度过快,便选择降速,开始建立有效的统治。

虽然当时没有十分严重的问题,但是还是有风险在其中。

比如说驻军过分稀释,很多地方上百里都看不见一个士兵,那样遭遇外敌的时候,土地丢失的很快。

或者即使人家趁着秋收时候,来一次抢劫,都会让一年的辛苦白白浪费。

那样的事情,谨小慎微的孙承宗不允许出现。

为此,明军向北推进的速度算是降下来。

但是,毕竟他们只是降速,并不是放弃,下边的百姓早就意识到屯田的好处。

即使上边催着他们往北的速度慢下来,但是已经习惯的百姓们,还在主动往北!

只要是他们入手的早,画地占好地盘,精心耕作之下,就能成为流传下去的农田。

这样的机会在面前,没有几个人会放弃。

所以,一副奇特的画面出现了,那些早早的辽东开始屯田的人们,纷纷选择出击,将家里的老婆孩子留下,三五成群的去北边开荒。

等到农田到手之后,再琢磨着如何分配。

这样一来,他们就专门成立了互助小组。

可以说是类似于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原型。

孙承宗最早听到这样的消息,认为他们是在占据土地,那样虽然名义上农田数量增加,但是在看顾不到的情况下,产量肯定会下降,那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情况。

这是孙承宗面临的一个问题,是不是支持那些农户组成的互助小组。

第二个问题则是,黄台吉终于要全面投降!

此前虽然建奴早早表示投降,但是黄台吉则一直在跟明军捉迷藏。

追击他们的大军,这几年时间,行军距离可以说有几万里。

黄台吉的属下,越来越少,越打越是胆小。

刚开始还有很多人支援,但是随着明军的统治力度加强,其他人支援的力度越来越小。

后边生活条件上升以后,对黄台吉的支援就更小。

不是同宗同族之人,对黄台吉为首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好感。

以前大家都穷,或许黄台吉以及手下凭借他们的舌头还能忽悠众人。

现在和明军走的近的那些人,越来越好,而和黄太吉一起的残兵,几乎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苟活。

两相比较之下,说都不用说,人们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既然是黄台吉真心要投降,孙承宗倒是将自己的想法写成折子。

现在基本上算是彻底征服辽东,黄台吉投降以后,东北再也没有像样的对手。

其他部族,不管是科尔沁还是海西女真,被明军摧枯拉朽以及日常剿灭黄台吉残兵的势头下,已经不敢有任何想法,现在都在老老实实的挣钱。

现在不管是探险队还是去开荒的百姓,已经到了外兴安岭再往北的话,天气过于严寒,冬天的时间太久,他们无法完成粮食收割,冬天就又会来临。

所以,现在的条件,基本上已经是屯田的极限。

孙承宗建议,屯田开荒的事情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不断消化并且完善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建议,不能将建州部剩余的人还和原来一样聚集的留在东北,至少也要让他们分散。

根据不同的情报来源,从外兴安岭向北,那里还有广阔的空间。

建议朝廷令女真人编成探险队以及采伐队,在高额奖励下,令他们北出探险砍伐。

孙承宗的几条建议,每一个都不是空穴来风,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朱由校牢牢记着泰昌的话,如果他还没有足够的水平去完成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去听一听内阁的意见。

内阁和六部主官,或许不是当下最聪明的那些人。

但是他们讨论出来的事情,基本不会是最差的选择。

孙承宗是铁杆东林党人,不过他和其他人也不一样,从来不是将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

所以其他人对他的意见都很尊重。

“熊大人,你此前在辽东,觉得怎样?”

朱由校既然授权内阁讨论,老方就先从熊廷弼开始,让他介绍一些东北的具体情况,至少要保证孙承宗说的都是事情,没有什么额外演义的东西。

“阁老,孙大人所言不虚,我们此前就派人去试探过,过了三江口再往北,也会有一些上好的黑土地。但是问题就像是孙大人所言,那里天气过于寒冷,如果种下的东西,不能在大雪之前收割,都将会是白忙一场。”

明末,小冰河时期。

不是后世新世纪能比,在新世纪时候,耕种的地带要靠北的多

对于这一点,方书安也算是清楚,孙承宗和熊廷弼说的都是事实。

没有办法,在农耕文明为主的前提下,基本上三江口北边的黑土地,已经是耕作的极限。再要往北,就需要进行筛选,选择耐寒品种或者是快熟品种。

而对于现在农学研究基本为零的大明来说,那十分不现实。

“至于农民互助小组的事情,我倒觉得那是不错的办法。”徐光启提出自己的意见。

“东北人烟稀少,想要像内地一样,每家每户自主耕种,人手不够。他们报团取暖,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此一来,我们甚至可以允许那些农田是集体所有。等到一两代人之后,如果人口增加,家庭为组织能负担耕种的时候,再选择像原来一样,那也是不错的办法。”

对于农业合作护互助,徐光启也保持肯定的态度。

此前他在下边考察的时候,很多原始的作坊就是这样,几家在一起生产,各自算好股份,平常计算好工时,最后结算工钱。

靠着几个家庭就解决了生产的问题,并且还都有收入,那真是十分有用的办法。

前两个问题,都比较容易解决。只有最后一个,就有些难度了。

建州部那些人,究竟要怎么对付?

按照现在孙承宗的做法,是将明军在西域的方法和此前在辽东的方案相结合,后边他又加入了自己创新的东西。

“既然担心建州部等人再次闹事,那不如学着叶尔羌人,给他们兵器和族人,让他们自己向西或者是向北,也很好!”兵部尚书说着自己的看法。

“崔大人,建州部和叶尔羌有多不同啊。建州部虽然后来造反,但是几百年来,建州卫一直是我大明的领土。换句话说,他们和此事科尔沁、喀尔喀的地位差不多,甚至是更亲近。这样的人,我们现在将他们流放,那么那些刚刚归顺的部族,他们会怎样想?会不会认为大明会卸磨杀驴?”

礼部的何宗彦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现在好不容易解诀了蒙古草原的问题,如果因为黄台吉所部处理不好,再带来动荡,就有些得不偿失。

“不做探险队,不西迁,难道还让他们回去当老百姓?那不行,几年的仗不是白白打了?要我说何大人你就是有些过分担心。现在我们是兵强马壮,拳头正硬。像是建州部这样的叛徒,虽然他们最后投降,但是该惩罚的还是要惩罚。要不然那些造反之人还以为,我大明是个软柿子,好对付呢。造反之后也没什么惩罚,那不是在鼓励别人造反?”

何宗彦站在维护与其他部族关系的角度,赵焕则不是,他认为,打胜仗就要你有打胜仗的样子。

要是打完胜仗,腰板不挺直一点,那和不打胜仗没有区别。

“你们两个有什么说法?”

李汝华看看站在队伍末尾的方书安和孙传庭。

他们虽然是两个侍郎,但是被允许参与最高级别的会议,就是因为朱由校年纪还小,有两个同龄人心里会稳定,不至于对老臣们的意见过于排斥。

“臣以为,对待黄台吉,应当是有些惩罚。不过么,还要考虑到收买人心的事情,所以臣以为,可以让黄台吉的族人去担任狩猎队或者是探险队。不过给他们的银钱么,要安排的比当地人多一些。

这样既能显示出朝廷的惩罚,又能看出来,朝廷并不是针对他们。”

孙传庭结合两人的想法,总结出了自己的观点。

李汝华想了想:“传庭说的在理,建奴和黄太吉曾经背叛,对他们的惩罚必须有。给的价钱高一些,比普通务工的薪饷多一些,但是要比探险队自己的收益低一些。在中间让被人体会到朝廷的良苦用心就好。”

方书安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建议朝廷可以在东北组建大型国营农场!”他顿一顿继续说:“前两年粮食的情况,各位大人都见识过。如果农田都在商人或者是百姓手里,他们他们趋利避害的想法就会一直存在。那样造成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一年大赚、一年血亏。偏偏朝廷还难以调节,那样的事情,不符合朝廷的利益。所以我建议组建联合大型国营农庄,产权在户部,主要长期生产各种粮食,并且可以不用保证赚钱,主要目的就是收集好储藏粮食。”

对于合作化生产,方书安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现在开始布局,为时尚早。

但是几年之后,就能看出来,事情变化之快,所以说,早早开始准备,没什么不好。

李汝华沉吟片刻,点头表示同意,“去岁的粮价危机,导致朝廷应对过于被动,如果能有大片的农田掌握在手上。不管是高价还是底价,朝廷手里有东西的话,别人想要威胁朝廷,还要想想自己手上的东西够不够。”

组建大农庄的事情,基本确定下来,具体细节就由户部来组织。

说完此时以后,方书安并没有停住,他自己递上来一本奏章:“殿下,各位大人,这是下官的一个想法,还请殿下和各位大人看看。”

方书安拿出来的奏章,是组件一个新部门,一个和监税司、督察院类似的部门,但是又有所不同。

这是他提议的另一个监察组织——廉政司!

监税司有了,他是税务的层面去查所有人,不管是地方官员还是商人,甚至是老百姓,监税司都能检查。

而廉政司的用途还有所不同,他们不属于大明官员体系,而是一些吏员。

甚至于,选拔标准可以降低到举人!

这些人专门调查贪赃枉法的事情,方书安的灵感还是后世港岛的廉政公署。

这些人和监税司税官差不多,拥有调查权,常年出去进行调查。

但是他们相比起监税司那些人,受到的约束更多,并且权利最小,都是年轻人。

将来晋升的方向,要么就是在廉政司内部一级级往上,要么就是继续去参加科举,或者是去学院进行深造。

总之选择会很多,这也是方书安提方案的一向操作,不能让辛辛苦苦做出贡献的人们前路被堵。

“我认为,书安的想法很好,可以大力推行!”

谁也想不到,第一个表示赞成的竟然是李鋕。

要知道,廉政司的工作内容吗,很大一部分是分走了督察院的权利。

眼看众人都望向他,李鋕摇摇头,“你们不要以为觉得会分走督察院的权利,实际上,发展到现在,御史们很多事情已经无能为力。没有接受过税务账目教育的御史们,根本就看不懂那些新式账目,让他们去查账目,实在是为难他们。再者说,御史的数目本来不多,如果为了一个奏章,他们要去日以继夜的调查,那么一年拿不出几个奏章。所以我认为,有监税司和廉政司这样的部门,对于御史俩说,反而是重大利好。”

“既然各位都没有意见,那么今天的几个事情,就这样确定。我等联名签署请太子批示之后,交给陛下过目。”方从哲算是对事情进行总结。

“阁老,还有一事。”崔景荣说道。

“下官以为,是时候扩建大明舰队了!”

599 帝国大基建

随着王爷们出去的地方越来越远,很多人选择去无主之地圈一块,作为自己的封地。

朝廷要支持他们,但是面临这严峻的问题,现在的大明水军已经是捉襟见肘。

露梁海战,也算是大明水军的巅峰,当时陈粼和邓子龙指挥的水军,有三百余艘战船,两万多水兵。

虽然船只没有大明新造的船大,但是狼群战术也不容小觑。

后来随着海战减少,大明也没有远洋的需要,就连那几百艘战船都没有。

要不是后来开始有对外贸易的需要,就是大船和运兵船都没有。

崔景荣有着他的理由,“当此之时,我大明向南洋进发日多。仅仅凭借手上的船只,不敷使用。前些时日,水师与尼德兰船队对峙于南洋香料岛海附近。幸亏他们没有出战,若是出击的话,仅凭我们在那里的船队,极难取胜。”

大明水师现有的运兵船和战船,虽然是针对南洋的战舰经过加强,不但吨位大,而且火力还强大。

但是尼德兰舰队那是远洋海军,他们的战舰更加适合远洋作战,并且在香料岛还只是一部分,在其他地方还有。

若是尼德兰决一死战,大明南洋水师只怕要全军覆没。

现在大明在海上的利益越来越多,而他们的资金也足够,所以崔景荣便提出扩大水师的要求。

如果以后保障对南洋的震慑,以及联通南洋的王爷们,强大的海军十分有必要。

崔景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除了李汝华之外,都表示能接受。

尤其是联通南洋的王爷们,大臣们更在乎这一点。

字面的意思是和南洋诸王保持联络,实际上的意思,就是能用强大的海军,保持对诸王的武力强势。

那才是大臣们最在乎的关键。

封建南海的事情,是在他们的任期内通过,如果此事在几年之内就糜烂,那么他们难辞其咎,以后肯定臭名昭著。

如果能靠着武装的强横,能一直保持对南洋的优势,从而让王爷们更清晰的认识自己的地位。

那样一来,封建南海这件事情,必将会令他们名垂青史。

李汝华反对,也有他的理由。

“诸位,大修黄河就在眼前,还有西域铁路计划,再有几个重要的铁路计划。户部钱财虽然不少,但是架不住你们哪里都想花钱啊!”

随着大明的财政越来越健康,很多等着要办的事情都列入日程。

西北种棉花的事情,利润很高,比羊毛产业不差。

但是西北运输是个大问题,考虑到往西北卖货物和往外运棉花,朝廷决定修筑一条简单的铁路,专门用来运输。

那样的话,西出的车队,就不用靠着车马,从腹地运到兰州,再从兰州靠着大车拉到西北了。

有了铁路的存在,运输难度和费用能大大降低,大明对外贸易又能多一个低成本的选择。

西北铁路是未来几十年的布局,而黄河大修,则是数千年来面临的难题。

如今,黄河下游已经是苦不堪言,开封都是在河道以下的城市,如果夏天暴雨,决堤的情况不敢想象。

作为一项丰功伟绩,不管是工部或者是户部还是泰昌皇帝,都会将修葺黄河作为一项重要的工程。

棉花铁路和黄河,都是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不能耽搁。

而另外几个铁路,同样如此。

此前有抚顺到开平,开平到京城的铁路,那是为了将精铁和焦炭等能源运到京城。

这些都是工业基础,不可缺少之物。

而在另一个方向,也有着巨大的需求。

那就是东南方向,与运河走势相同的地区,同样需要一条铁路,将京城和最富庶的地区连接起来。

运河的优势很明显,水运成本低廉,运量也大。

但是冬季来临之后,运河就处于瘫痪状态。

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冬日之前囤积大量的货物就是,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作坊建立,越来越多的商品需要运送出去。

偏生很多东西并不方便保存,所以无法囤积。

如此一来,全天候运输的事情早就列进日程。

而且,运河本身的运力越来越受限制,现在吞吐的货物实在是太多,已经不能满足需求。

所以,三个计划,似乎一个都不能停下。

人们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三大工程,放在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任何一个都超过了三大殿修建的花费。

如果说有个先后次序还好,偏偏看上去都同样重要。

“各位大人,我们是否进入了一个怪圈当中。”方书安说到。

“怪圈,何意?”

李汝华对他的话没能理解。

“这些大工程,每一个花费都是数百万两,四个加起来,需要怕是两千万两以上,基本是我大明现有两年的岁入。”

方书安说着整个工程投资的预算,那是大明两年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才能建造完成。

“四个工程,两三年根本不可能完成,全部完毕的话,七八年算是快的,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将整个视野扩展到十年的层面上,一年投进去两百万两,应当是可以成熟的范围。并且,我们还有债券和贷款可以考虑。”

“……”

人们一时愣住了,以前习惯于在某个工程开始之前,就将款子到位。

毕竟谁敢保证国库下次是不是有钱来付出剩下的部分,现在不一样了,朝廷的收入能够得到保证,并且还有两三种融资手段。

如果将两千万两分解到十年八年当中,真的没有多少压力了。

“并且,这两千万两,不仅仅是投入,他能带来的收益也将是海量。”

方书安给他们算了一笔经济账,国家投入五百万两修建铁路,虽然付出了薪饷,但是在修建过程当中,消耗掉的钢铁、水泥以及其他材料,会带动上下游各种工坊的产能。

而他们生产产生的利润,必然会有不少以税务的形式回流。

就算是发给工人们的薪饷,也有人需要吃饭,挣到钱买东西,这些又会变成税收回流。

除此以外,铁路是一段段修建。

中间某段修好之后,已经能产生利润,那些利润都将会反哺国库,所以说,投入进去两千万两,到时候光是税收能收回很多。

而那两千万两带来的拉动效应,将会十分巨大。

大基建的带头作用,方书安经历过的时代体现的更加明显。

在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美利坚的大基建运动,不但让他们成功躲过两次经济危机,更是让他们站在世界之巅。

一直到两次世界大战之后,成为世界一极,都有大基建的影响在其中。

至于华夏,那就更不用说了。

二十世纪末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的大基建,直接让华夏弯道超车,用二十年的时间,将身前众多国家抛在身后,成功超越美利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

当然,要比国民产值,或许还差上一点。

数个例子都证明,大基建对整个国家的经济带动,是腾飞似的发展。

方书安当然知道,正在酝酿着科技革命的联合王国,现在有怎样的爆发力。

当他们完成蒸汽革命之后,成为世界工厂,聚敛全天下的财富。

有方书安在,他当然不会让联合王国有这样的机会,要不然也不会留着尼德兰的舰队不进攻。

就是要让他们有精力去牵制联合王国。

等到大明的远洋舰队能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时候,什么尼德兰王国,联合王国,都将匍匐在大明脚下。

“若是分作十年,事情自然可以干,不过我们需要重新进行计算,看看债券和贷款的比例要怎样发行。”

李汝华对于贷款的事情,很是上心。

因为交通银行和海发银行成立之后,存钱有利息的事情,让很多底层人动心了。

他们和有钱人的做法不同,国债和其他债券,听上去很美。

但是对于大明的百姓来说,还是有些过于超前。

很多人觉得,将自己的钱拿去给别人建东西,会是有来无回的局面。

有了银行存款这样的事情,小富之家大多选择将钱存在银行,吃着利息。

存款有了,贷款的问题也就随之而来。

银行不是慈善机构,他们拿到钱,自然是要产生利润,如果都在库里,谁来替他们付出去利息?

而贷款的问题,比存款还难。

存款只需要收到人家的钱财,并且作好记录,等着来提取就行。

贷款的话,起码涉及到抵押物,还有估值等问题。

这些对于大明来说,都是新兴的东西。

尤其是涉及到储户的资金,所以两家银行放出去借款的时候,都是谨慎的很。

他们现在的借款对象,要么就是地方官府,要么就是有户部背景的商号,要么就是有实体抵押物的工厂等等。

其他中小商户,想要获得贷款,难度很大,又因为手续繁琐,所以很多人最后选择放弃。

最后的结果就是,银行按照现在的信贷比,等到年代结算的时候,会是亏钱的状态。

这谁能受得了?

本来是个赚钱的买卖,现在愣是亏钱,可是让两家银行最大股东,户部发愁。

现在正好,反正银行的借款目标是有国家背书的地方,他们去放款给几大工程,再好不过。

那样看来,朝廷的投资,很有可能是白嫖的结果。

最后花出去的钱,又能靠着各种情况回来,但是整个大明的各个层面都得到了增强。

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以前觉得是胡说八道的事情,现在看来,已经成真。

朱由校看着他们讨论来讨论去,很想去参与一件事情啊。

不管是修葺黄河,还是修建西北或者东南铁路,都将士十分有趣的事情,至于说修建大船,那更棒了。

以前他只有在自己的院子里修建模型,现在能去现场查看,如何修建大船,想想都很美妙。

讨论完可行性之后,内阁很快散了,各自去准备需要提供的东西。

方从哲最后一个离开紫光阁,他回头看看,太子已经去了,外边,还有孙子和孙传庭候着他。

“书安,你说奇怪么,自从大明钱库不是跑老鼠以后,整个内阁都变得十分和谐。以前在朝堂上争辩的面红耳赤的事情,现在几乎没有发生过。”

方从哲能察觉到问题所在,但是他没有意识到原因是什么。

“爷爷,那也正常啊,以前咱们都是没钱闹得。一个铜子要掰成几个花,大家都想花在自己那里,自然就需要争吵了。现在不同,大明国库就能有一千万两余银,不管是开展什么事情,大家都不缺经费。即便是眼馋别人的功绩,不要紧,自己去写一个奏章递上去,只要是有利的事情,内阁从来就不卡,这样的情况下,我也想不到他们要争吵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方从哲没有意识到,好像还真是这样,因为内阁会议上,已经很少直接否定大臣们的提议。

因为那些建议都很好,以前是没条件执行,现在谁的都不否定,自然能和和气气。

“若是朝廷能一直下去,那将多么美好。”方从哲看着天空,喃喃说道。

方书安摇摇头“爷爷,不会的,发展到某一天,不管是谁都将成为庞然大物,那个时候,谁都希望得到权力,做出决策,那时候,才是危险的时刻。”

现在是大发展阶段,所有地方都有短板,只要去做就能做出成绩。人们也没有心思去争斗,当发展到一定程度,资源受限的时候,才是争吵开始的时候。

方从哲说完,看看太阳,正是辉煌的时候。

谁能想到,大明在数十年之后,又会迎来一波腾飞呢?

这样的机会,真的要抓住!

随着栓动步枪产能不断提高,西北明军终于也开始大规模列装,甚至于一些军队,几乎都换成了栓动枪,他们手里除了枪,就只有配套的刺刀,其他的兵刃没有。

这样的军队,开始在西北不断试练,因为之后这里会偶尔爆发小规模战争。

在明军将厄鲁特击散之后,这里成为一片等待恢复的地区。

大明北庭都护府的荣光终于能实现,不过还有些星散的厄鲁特人,还有一些其它部族,会时不时来骚扰。

而两千栓动步枪军队在这里的一场遭遇战,算是后装步枪时代的到来。

600 建设兵团

时间过得很快,李怀信在西北已经一年多时间。

现在他驻扎在庭州,天山以北,一直到沙漠边缘,几乎已经很难找到厄鲁特人。

想要些战功都办不到。

看着地图,他长叹一声,“算逑,再往西没得走,汉唐以来,迈过葱领的汉人军队有限。除了商队就是不怕死的使者,如今我们整个西域不过三万八千兵马,还是等等朝廷意思吧。”

现在,他是真的没有仗能打了。

南边的叶尔羌投降以后,下边的百姓比吐鲁番人更加融入进来。

朱国祯驻扎轮台,手里有一万兵马,控制着几乎整个吐鲁番和叶尔羌。

卢象升守着西域门户-哈密城,手里只有五千兵马。

剩下的两万多大军,都在李怀信手里。

作为西北先锋军,迅雷弹,栓动枪,都是优先供应。

先进装备保障下,不管是厄鲁特人还是其他小部落,都成为西北大军功劳簿上的数字。

尤其是栓动步枪一战,他们本是换装完毕,要和其他军队会和,手上没有别的冷兵器。

在和厄鲁特较大的军队发生遭遇战之后,竟然将对手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整个军队散的散,死的死。

这样的结果,让李怀信意识到。

或许,火枪的新时代来临了,他将此事向上边汇报,同时尝试开始演练新阵容。

不尝试不知道,效果吓一跳。

西北的明军,本来就是强横的军队,在新战法的加成之下,更是所向披靡。

新式栓动枪,不但加强火力密度,还强化了命中率。

以前是击中人全靠缘分,现在不同,几乎是指哪打哪!

这样的变化,让他意识到,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新战法!

过去两边士兵排队互相开枪的事情,肯定要过去了。

“大帅,咱们的粮食,不是很足啊。”副将进大帐说到。

“不是前两日才运过来一百车,怎么不够?”

李怀信有些纳闷,刚报上去的粮食,现在就说不够,这不科学。

“大帅啊,那是之前上报的数字,这不是后来遇到很多于阗国后裔,您说要带着他们呢。”

李怀信皱着眉,想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件事。

他用手拍着脑子“哎呀,真是,我怎么将此事忘了?”

于阗国灭亡已有四五百年,不过他们的后裔一直不曾臣服于当地的统治者。

天山以北地方巨大,近万人想要藏起来,别人找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几百年来,他们面临的困难可见一斑。

因为整个于阗国后裔,剩下的人,有八成是女性!

要是这样下去,过不了一两百年,就要彻底灭绝。

“你还别说啊,多了一万人,那粮食多了不少。”李怀信痛苦的挠挠头,当时当好人容易,现在要为吃喝发愁啊。

可是,又不可能不管他们。

好歹于阗国说自己是中原后裔,他们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汉家大军,说什么也不会离开。

而且,于阗国人都是女人,他手下几乎都是男人,而且是尚未婚配的男人。突然白捡很多女人,想想都能笑醒。

如今,朝廷在西域驻军将成为常态。

尽管会有很多人轮换之后离开,但是能扎根此处的话,绝对有很多人会选择留下!

“大帅,要不咱们不管他们了?”副将小心翼翼地问。

“滚出去,你是不是傻子,咱们是为了那些女人吗?不是,我告诉你,咱们是为了大明的统一,为了帮助他们,才留下那些人。你以后记得,不能说是眼馋人家女人啊!”

副将那叫一个冤枉,这个事情本来就不是自己说的。

真要是追究下去,好像还是大帅先说……

为了那些女人,要拿下……

不过,大帅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即便是有别的声音,可能是听错了吧!

“东北那怎么样了?老贺他们的消息有没有?”

李怀信突然想到自己的老战友,还在东北的贺世贤。

他们的战争也已经结束,现在属于休养生息的阶段。

“贺总兵的信还没到,但是邸报上说,现在不少人都在就地屯田,那里的土地实在是太多了,种不过来,他们都在尝试种土豆和地瓜。”

李怀信听到什么,脑中灵光一闪,他走动几步之后,眼睛发亮的肿着副将说道。

“嗯?你刚才说什么?”

“土豆和地瓜。”

“不对,上一句。”李怀信挠挠头。

“哦,屯田。”

“对,屯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怀信喜不自信的牌牌桌子。

“我写封信给经略,就说咱们准备派遣一万士兵和一万于阗国人,去巴里坤湖周围屯田!”

说着,他拿起笔来就开始写。

此前,巴里坤湖周围由于战乱,几乎就没有耕地。

那可是好地方啊,不需要靠天吃饭,只需要有合适的水源,就能保持相对高产。

李怀信曾经听人计算过,巴里坤湖周围,多了不说,十万亩地总是能开采出来。

两万人,前期够呛能耕种十万亩,只要先种上几万亩,解决好吃饭问题,等到后边慢慢再上也就是了。

对于屯田的事情,朱国祯那是相当赞成,现在的物资都是从内地运来,路上的消耗是天文数字。

而报道朝廷,方书安更是不能再同意。

那一万人大军,可以作为建设大军的翻版。

现在西北什么都缺,物资也需要一点点运上去。

虽然批准了铁路修建计划,可是完工还需要几年,不可能一直这么运送着,尤其是利润率小的粮食等等。

为此,方书安给老方建议,不但要放李怀信的军队屯粮,还能允许他们具有一些必要的生产能力,争取很多东西都可以在当地进行补给。

这就是大明版建设兵团的原型。

命令回来,朱国祯和李怀信都十分高兴。

朝廷给了这么多自主权,完全说明对他们的信任。

于是,驻扎在庭州的大军,分出一万,和于阗国剩下的人们,一起去巴里坤湖开荒。

至于那些女人们是不是和军队的厮杀汉结成夫妇,就看他们自愿了。

毕竟李怀信好不容易选出了光混,不能白瞎了资源……

时间过得很快,整个大明都在如火如荼,西北铁路、东南铁路、黄河修葺、大明水师,四个大工程也有自己的转悠名称。

被人们成为四大!

不到两年时间,初级工业化带来的变化十分明显。

老魏是第一批赶赴西北的军卒,他还是在当初支援辽东的那一波,后来随着刘綎回到京城,刚缓和一两年,又被派往西北。

老魏还以为自己要马革裹尸的时候,却立下一次又一次功劳。

他更是明军最早换装栓动步枪的那些人。

现在,巴里坤屯田顺利,庭州方圆千里,连个盗贼都没有。

整个西北的棉花、土豆、还有各种瓜果,都是大丰收。

替换他的士兵终于到了,现在终于能回去。

临走之前,还是大帅亲自该他颁发的勋章。

用大帅的话说,像他这样,年纪不小还能一直接受新家伙的人,应该成为骨干军官,应该成为教导队的教员!

为此,他不但和别人一起轮换,还得到一封信。

据说是大帅亲自签名的推荐信,拿着它,就能去传说中的学院,担任教员!

老魏想都没想过,自己当兵这些年,竟然还能成为那些私塾的教书先生?

等到到达轮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真的是轮台?

两年多前,他们大军路过轮台的时候,不过就是个小小市镇。

现在看样子,怕是十几万人要有的吧!

从入城开始,他们就不断的从一列列大车身边经过。

刚看见那些人,老魏下意识的就想去拿武器。

奶奶的,不都是自己的敌人?

除了投降快的吐鲁番人,还有叶尔羌人、厄鲁特人,以及其他小部族。

两年前,这些人都是自己剿灭的对象,不共戴天的敌人。

怎么现在他们,都在向自己行礼呢?

并且还在不断呼喊着什么。

老魏问身边的袍泽,“老胡,咋回事这是?”

“嗨,这你都不知道?告诉你们,咱们现在是荣归故里,是百战归来的将士,按照例子,都会接受他们的欢呼。”

“还能这样?”老魏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敌人和朋友转变的未免有些快啊。

等到他坐上铁轨车,才知道变化有多大。

现在的铁轨车,吃了马车为动力,还有人力车!

别看见人力,就觉得很慢。

其实不然,整个人力机构,设计的十分合理。

负责提供动力的车厢,由六十个人为一组,六人一排,坐在那里蹬脚下的脚蹬子。

十组脚蹬组合在一起,就能爆发出强大的动力。

马拉铁轨车,由于能并排走的马车有限,并且西北铁路时长会有风沙,暴露在外的也会罢工。

人们根据多人划船的原理,造出来适合多人操控的铁轨车。

谁知道实验以后,发现效果好的惊人。

本身铁轨车的阻力就很小,在六十人的驱动下,效果很理想。

整个动力组由三组工人轮换,每到一个站点,就更换一次。

就是这样,西北铁路运营起来硬是比开平的马拉铁路顺畅许多!

老魏坐在铁轨车上,那就跟看西洋景似的。

虽说他一把年纪,也是激动的很。

“哎呀,那是玻璃吧,早就听说了,还是头一次见!”

载客列车的车厢,都装了玻璃,不是刚开始那时候的半开放车厢。

“老哥是第一次回去吧,这样的玻璃啊,现在便宜的很哩。”

老魏他们对面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到。

“自从玻璃降价之后,一年之中,连降价五次,本来是高不可攀的好东西,现在很多小富之家都拿来做窗户,你们说是不是烧的慌?多好的东西啊,他们竟然拿来做窗户。”

老魏和老胡惊叹一声,仔细看这个玻璃。

那是真的透亮啊!

要不是他们听说过,还真以为是水晶镶嵌在车上!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变化,都让他们恍若隔世。

两三年前经过西边那些城市的时候,哪一个不是破破烂烂,怎么现在就跟新的一样?

还都在使劲的修建!

“我的娘啊,那不是京城盖得房子么?”老魏瞥见路边的房子,感叹道。

“哦,那个啊,那可不是京城独有。现在几个大商社,在满大明的建房子,还别说啊,只要是他们建房子的地方,都是不愁卖!”

掌柜模样得人咂咂嘴,他是不理解,为什么同样是修房子。

那些人能将同样的东西在别处重新盖一次,都是那么受欢迎呢?

等在京城下车的时候,两个人是真的傻眼了。

只见他们面前,是好几栋高耸的建筑,上边有几个大字。

京城西站!

“看着怕是有十丈高吧。”老魏拿胳膊撞撞老胡。

后者惊呼不敢相信。

“西北将士荣归处!”

两个人同时瞥见一个牌子,下边还有人在不断晃着手里的小旗。

“西北的将士来这里报道了,兵部会将大家送回家中!”

老魏真是活久见,现在兵部有这样的条件了。

等他到家的时候,说什么也不下车。

他不相信,面前这个两层小白楼,会是自己家!

以前出门的时候,是茅草屋啊!

“阿爹!”

一声清脆的叫声,老魏缓过劲来。

“你是,二丫?”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会是自己离家时候还拖着鼻涕的二丫头。

“阿爹,是我啊,娘说这些日子你就回来了,没想到能这么快!”

“你娘呢?”老魏眼泪差点就没忍住。

“在上工呢,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先回家吧。”

二丫拉着老魏就往院里走,看来这好像真是自己家!

老魏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他不是在做梦。

进了大门,他是真的傻眼了。

这特么就是别人说的败家子吧!

自己是什么人家,他心里很清楚,竟然都用上玻璃!

“二丫,咱家是老房子低下挖到煤矿了?”

“没有啊。”二丫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瓜回答。

“没有煤,怎么能买得起这好院子?”

601 大明日不落

老魏离开的几年,变化很大。

越来越多的工坊出现,带动了上下游一系列链条。

整个产业链在不断形成,老魏的媳妇,开始只是一个缝制工人。

后来,需求越来越大,工坊已经无法满足生产。

于是,工坊便将一些次要步骤分包下去,让工人们成为分发商,拿回去让乡亲们帮忙加工。

正是有这样的机会,老魏媳妇组织了一些人,把她们训练的又快又好,顺势也就挣了不少钱。

再加上老魏寄回来的津贴,贷款买个院子也不是问题。

老魏一家,正是千千万万大明家庭的写照。

在各项政策的引领下,大明正像当年新中华再造之时,不断发展着各种各样的新兴行业。

东北由于受到气候的影响,三江口已经是耕种的极限。

但是对于探险队和采伐队伍并不是。

自从黄台吉等人被责成组成探险队,不断去北方寻找好东西之后,他们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日子竟然比从前还好!

以前,能做的交易,就是跟抚顺城那些人,或者是深入女真的商人,他们往往使劲压价。

但是现在不同,在三江口新城,有数家商行,价格公平,童叟无欺。

只要是正经八百的干,想不挣钱都难。

三江口以北,那里有大片的森林,其中的飞禽走兽数不胜数。

黄台吉所部可以说是吃的饱饱的,一年干上半年,就能舒舒坦坦的在三江口新城的宅子里生活。

他们看着那些在田里劳作的人,心里满是不屑。

只有娘炮才在田里刨食,男人们就应该出去狩猎,找矿,砍伐珍贵的木材!

农业合作的项目进行的很顺利,各家将农田计算以后,换成股份,再按照参与经营的情况进行日常计算工时,很好的解决了人力短缺的问题。

西北,三股势力烟消云散之后,无人敢当明军其锋。

尤其是被打散的厄鲁特人,听闻是明军,马上逃出上百里。

就算是李怀信想跟他们做些买卖,都找不到人。

没有办法,实在是被打的太惨了。

巴里坤湖屯田计划十分成功,不过是两年时间,就有整整十万亩良田出来。

供应三万明军在西北的军用绰绰有余。

随着人们对西域认识更清楚,也找到更多适合屯垦的土地。

为了能够长久的保证西域的安定,朝廷开始从内陆征伐贫苦人家。

尤其是那些在穷山恶水当中的人,土地贫瘠到无法种植,人口却在不断繁衍,当地的环境根本无法容纳。

这里边,既有大量的明军卫所军,也有不少羁糜州的百姓。

他们在当地,根本就是最下层的最下层。

尤其是在监税司的审查出来之后,他们就更加没有空间来干过去喝兵血的事情。

多余出来的人丁,要么拉家带口,要么独身男人,都被各种各样的口号忽悠到了西域。

所有人在半路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要去送死。

但是在经过巴里坤湖,到达天山南北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里是怎样的人间天堂!

稍微耕种之下,就能比得上江南水乡的水平。

未来数年时间,向西域移民都是大明的基本国策。

西去的商队更是络绎不绝,新式减震马车带着大宗货物,在驼铃的应和下,缓缓向西。

那里,有大量的黄金白银等着他们去赚取。

西南地区,在商队的需求下,当地卫所军带着百姓们还是采摘种植药材,还有各种菌类。

靠山吃山的传统,他们不能丢。

随着大量的中成药开始出现,人们对药材的需求也越来越迫切。

比如一些常见的避暑药剂,还有一些驱虫配方,以及缓解水土不服的汤剂。

销量大的惊人,以前没人有这样的需求。

现在人们流动越来越大,也就有越多的人,要有随身携带的产品。

再说东南方向,那里才是热闹,不但是整个大明的经济核心,更是现在贸易的主要来源。

每天有数不清的货物,从几个市舶司装船,然后运往定制产品的目的地。

只要参与过远洋贸易之人,都会发现一个事情。

海洋更加广阔,能带来的东西也更多。

未来,还是在海上啊!

为此,多家商会申请组织探险队,去各地勘探。

此前其实已经有些私家船队出行,只是各种原因,都没有能形成正确的探险目的。

对于这样的事情,方书安相当同意。

他很久之前就想派船队去周游世界,现在有人组织,当然要大力支持!

而那些先跑出去的王爷们,更是争先恐后,谁都希望自己的地盘能变的尽量大!

在这样的动力下,以前那些曾经有过造反想法之人,纷纷放弃念头,来南洋划清属于自己的地盘。

学院是整个大明科学的发源地,只要他们在,就能一直坚持科技发展。

各大商社不断发展壮大,俨然有成为大型财阀的架势。

好在方书安知道财阀绑架国家的后果,于是主动将越来越强大的方氏商业分拆。

而林月华同样,将自己家的产业分拆为两份,林天华终于有机会成为独立的掌门人。

监税司的出现,让上下税收清晰,再也没有人能将数量巨大的税金藏匿,总能被神通广大的税官查出来。

至于廉政司,他来势汹汹,劲头更猛。

多少地方官都是一拉一串!

朝廷有四大项目,那些蛀虫们堆积在一起,当然是不能让他们白白赚钱!

廉政司的出现,让大明的行政效率,更加提高。

同样,因为有邮政系统、报纸系统的存在。

可以让内阁的政令直接传递到村里,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控制到村。

他们的基层员工能够搜集消息,解除误会,防止各种农民起义。

泰昌离开皇权之后,倒是好了一些,但是他再也无法恢复从前。

终于,在来到西山的第三年,他也成为太上皇。

一年之后,便撒手西去。

过度的操劳,让这位皇帝成为大明少有被民间不断夸赞的皇帝。

他短短的皇帝生涯,实现了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封建诸王、开发南洋、东北、西域的壮举。

其功绩,甚至超越成祖皇帝!

终于,泰昌最后得到“世祖”的庙号。

方书安先后主政兵部、吏部,终于进入内阁。

他大力发展水师,西北明军脚步被中亚地势限制之下,便向无尽的海洋进发。

探险队从南美带来橡胶,于是蒸汽机取得重大成果。

天启三年,内阁大规模推广铁路,开始修建中部、西南、东北三条战略铁路。

而南直隶富庶之地,也开始引进商业资金修建致富铁路。

蒸汽机的出现,让铁路运力更大幅度的提升!

天启四年,大明商船队遭遇欧洲联合舰队伏击,西班牙和葡萄牙在欧洲败在荷兰和联合王国之后,想要在东亚攫取利益。

可惜,他们不知道,明军在黄海和东海有大批机动舰队,他们从来就没有向外展示!

内阁宣布对西葡联军作战,大明南海第一舰队直捣马六甲,大明南海第二舰队打下果阿,大明第三舰队一直清扫到波斯湾。

自此,波斯湾以东,尽归大明南海舰队!

东海舰队也不示弱,六百东海级战舰,携带数万后装长短火炮,遮天蔽日的出发,他们在南海战役结束之后,尽起大军,向东南起航。

扶桑闻风而降,上交国书,愿意成为大明的藩王。

而在吕宋岛的土人,听闻之后,尽数投降,并且为大明舰队开路,向那片新大陆出发!

那里只有数万白皮猪,在东海舰队威压之下,只有投降一条路!

南洋的藩王,看见大明的海军四出,便带着自己的船队,去接收地盘。

毕竟内阁说了,他们只负责打,谁要是能占了,那就是谁的!

但是必须听从大明的宣调。

那再简单不过!

再说了,现在明军的实力,就算他们的地盘不是明军帮着打下来,谁敢不上门?

不过是几搜商船被毁掉,南海三支舰队就敢从南越一直扫到波斯湾,那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天启二十年,柴油机问世,内阁众人商议,认同大明“日不落帝国”的称法。

首辅方书安痛快的签字,同意开启大明代表会议的制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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