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添世间 - xp1024.com
《横刀添世间》


第01章 一个背刀持剑牵着狗的男人

姜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高大,醇厚,像是一座山,又像是那大地,有海的浩瀚,又有沃土的包容。他背着一把刀,持着一柄剑,牵着一条纯黑的小狼狗。

狗是姜野养的,叫它金刚。姜野养了它十年了,也没见它长高一些,长壮一些,倒是那脾气性子日渐顽皮,且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对姜野也是一样,却独独对随行的那个女人很是敬畏,令行禁止。

女人唤做茶茶,是个极美极美的人儿,她的美,似那柳儿,似那桃儿,又似那杏儿,像是那谪仙落凡尘,又或是恶魔临世间。和姜野走在一起,活像是个女王带着个跟班,那狗也不过是个宠物罢了。

可实际情况却是,茶茶是姜野的婢女,姜野是金刚的主人,金刚最怕的是茶茶。姜野背着的刀,是他自己的,他持着的剑,却是茶茶的。

这样的组合和搭配,任谁瞧来都是有些奇怪的,便如走在他们前方不远的一群人,便时不时的会扭头拿着怪异的目光瞧向他们。大家虽走在一起,但姜野却不认得他们,也没有与他们相识的欲望。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要不是实在没地方去,又觉得这群人要做的事情有些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跟在这群人的后面。

年前的时候,师父颜夫子忽的不见踪影,于是乎姜野便踏上了寻找师父的旅程。本来有金刚在,找到颜夫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显然金刚早就被颜夫子威胁过,是以并不打算给姜野出力。

一个时辰前在一处酒馆内,姜野偶然间听说这群人要去办一件大事,便想着左右也没地方去,便随着他们去瞧瞧。他们一直跟着,前面的一群人自然觉得别扭,于是乎便有人来问他们意欲何为。姜野坦然说想和他们一起去。

其人见姜野身材高大,或许更重要的是因为茶茶的美貌,故而爽快的答应了,并热情的邀请二人快走几步与众人同行。

盛情难却,只是混入人群中的姜野却有些后悔了,他实在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再者众人看向茶茶的眼神令姜野有些不舒服,又有些忐忑,生怕这群人惹恼了茶茶。可既然已经来了,姜野想了想便决定顺其自然。

当日夜间,众人在一处小城中寻了个客栈,当众人看到姜野和茶茶只开了一间房后,顿时对姜野的态度改变了,喷怒和嫉妒掺杂,冷着眼似乎姜野抢了他们什么重要的东西。

姜野不管这些,自然而然的和茶茶进了客房。

茶茶云淡风轻的退去罗衫,躺上床后笑吟吟的瞧着姜野,一如往常一样,姜野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紧紧的抱住那柄属于茶茶的剑,自顾自的打了个地铺,堵住了房门,随后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金刚先是在他身边转了转,而后屁颠屁颠的跑到床榻前,跳到了床脚,嗅了嗅,舒服的闭上了狗眼。

跟茶茶这样的女人同房却什么都不能做,相信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折磨的,姜野当然也不想这样,但他没办法,正如他不想替茶茶拿剑一样,他同样没办法。

七年前,师父颜夫子将茶茶带回来后,叮嘱姜野要全天候无间断的盯着茶茶,不能有丝毫懈怠,更不可以让那把剑落到茶茶的手中。七年来,姜野只懈怠了一次,而那次懈怠的后果却是姜野无法承受的,所以,自那以后,姜野每时每刻都和茶茶在一起,再也不敢离开茶茶,那柄剑更是从不离手。

一夜无话,鸡鸣起时,姜野的眼睛瞬时睁开,毫无惺忪,晦暗中似是两盏刀光,划开了黎明,破了那春晓。茶茶和金刚还在睡,姜野没有叫他们起床,他踏着第一缕晨辉走出了房门,左手仍是紧紧的握着茶茶的那柄剑,右手却拔出了背上的刀,顺势劈出,横刀诀随之施展了出来。

十三式横刀诀,便是姜野这二十年来学到所有东西。姜野相信颜夫子是个有大神通的人,但颜夫子却从没有教过他什么法术,他听说修者修行是需要心法的,他去找颜夫子要,可颜夫子却什么都没有给他,只让他练刀。更离谱的是,别人家的师傅总是会给徒弟一些教导的,可颜夫子却什么都没有教给过姜野,连怎么握刀都是姜野自己琢磨的。

日头升起时,姜野收了刀。进入房间时茶茶已经起床收拾妥当。踢起金刚,二人一狗来到了前面的大堂,却没想到人家早就走了,根本就没等他们。

看着茶茶戏谑的眼神,姜野有些尴尬,有些生气,可总也不能追上去找人家麻烦去吧,于是乎只能淡淡一笑,将此事抛诸脑后。却不料几日之后,二人一狗竟鬼使神差般的再次见到了先前的那群人。

也是听人说,说最近的落枫谷风景很好,想着颜夫子的性子,便来到了这落枫谷,却不料在谷口处遇到了几日前的那群人,而除他们之外,此地还聚集了几百人。

姜野虽看到了他们,却没有去搭理他们,又听得这落枫谷内聚集了大批的贼寇,此地聚集者便是为了消灭贼寇而来。

暗想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而谷内还没有任何的动静,里面显然是不可能还有人了,不过姜野没有说,反而饶有兴趣在一人高呼后跟着人群冲进了谷内。

谷内确实如姜野所猜想的那般一人也无,不过那些凌乱的营寨却说明此地确实有过人。

一番搜寻之后,数百人大失所望,想要离开时,姜野却忽的神情一滞,却见金刚忽的汪汪叫了起来,并突兀的迎头撞向了谷口的一刻大树。

预想中的脑浆迸裂并没有出现,那翠绿的大树在金刚的撞击下像是纸糊的似的支离破碎化作云烟,随之破碎的,是漫谷的美不胜收,取而代之的,是婆娑地狱。

反转之间,不知吓破了几人肝胆,姜野骤然深吸口气,双目起了血丝。

原来,幻想中的地狱是那么的美好,原来,这世间真的有地狱,原来,这世间真的有魔鬼。人,真是是可以放进油锅里面煎炸的,血,真的是可以流成河的,那一个个的赤身裸体,那一片片的支离破碎,那一张张丑陋的脸,那一片片张牙舞爪的笑,夹杂着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嚎,暴戾,肮脏,血茫茫一片,赤裸裸恐惧。

这一切,充斥在整个空间,脚下粘稠的血,身侧滚动的人头,哀嚎惨笑萦绕耳边,恐惧,直袭心底,颤抖,自头皮开始,蔓延到脚底,或许唯有心脏炸裂才能停止。

或许是察觉到了生人的到来,一切的恐惧之声忽的寂静,刹那间,整个地狱向所有人挤压而来。这一刻,所有人瑟瑟发抖,他们的内心已然被击垮,被吓到失禁,被吓的发抖。

金刚也在抖,它躲到唯一不抖的茶茶脚边,不停的对着一个方位狂叫。

姜野也在抖,但他的抖却不是恐惧,而是喷怒。他向着金刚狂叫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涌来了一片沸腾的血海,一匹血色的骏马在血海中奔腾,一个面无血色的书生安然的骑在马上,他摇着折扇,翩翩然似是这地狱中唯一的天使。

这书生的目光,是没有情绪的,如那苍生,不过是一具具麻木的尸体,瞧,战栗的人群远不足一条狗对他的吸引力大。他饶有兴趣的盯着金刚,旁若无人的说:“原来是破禁兽,怪不得能看破我的修罗图,嗯,还可以,来,小家伙,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要乖,知不知道。”

有人认出了书生,当血修罗之名蔓延开时,越来越多的人在颤抖中弯下了膝盖。

血修罗说:“我今日想要清净一些,所以施了秘术,可你们偏偏要扰我清净,真该死啊。”顿了顿,就在大家更加战栗之时,书生忽的面色一转,却说:“不过嘛,你们给我送来了破禁兽,我还是有些高兴吧。这样吧,我可以放四个人走。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谁走谁留。”

语毕,血修罗继续盯着金刚,而沉默,似乎更加的浓郁了。有人受不了压迫,吼道:“大家莫要听他蛊惑,他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闻言,血修罗并没有动怒,只是轻摇了手中的折扇,细微的血光迸现,一闪而逝,直入吼叫之人的眉心。那人想躲,却没有躲掉,只能任由那血光涌入,随后,他的身上冒起了血光,在那血光中,他化作了一滩血,融入脚下的血河中不见踪影。

血修罗笑了:“怎么样,各位,想清楚了没有?谁去谁留啊。”

谁去谁留?自然是强的去,弱的留。在生命的威胁下,人性是脆弱的,是最不可靠的。终于有人出手,却不是向血修罗出手,而是向周围的人出手。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突如其来的杀戮令茶茶目中露出狂热,令姜野震愕间呆立当场。有刀向姜野砍来,那把刀已然尽在咫尺,姜野的刀终于在此刻出鞘。他的刀太快,快到杀人不过刹那间。

姜野从未杀过人,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杀人,杀或者不杀,在于该不该杀。此刻在姜野看来,此地之人具皆该杀,最该杀的便是血修罗。于是,他持刀向血修罗走去。

血海,向姜野涌来,化作无边血刃,要将姜野拉近去搅碎。但,那汹涌却打不乱姜野的脚步,那杀机却盖不过姜野的锋芒。二十余年日复一日的练刀,没人知道姜野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更不会有人知道姜野的刀拥有了怎样的威力。

今日,刀出鞘,试锋芒,面对的,是同为凤初境的血修罗。

天地有大道,衍生万千法,修者寻道法,经凤初,琴心,腾云,辉阳,乾元,无相,太清,七境而得道。凤初境,是修者的根基,但山海间修者众,能凤初者万中无一,如这谷中数百人,不过凡间武者而已,真正的修者唯有血修罗,姜野和茶茶三人而已。

破开了血修罗的种种术法杀机,姜野近了血修罗的身,两兵相接,一刀之后,血修罗慌了,怕了,他从未见过这么纯粹的刀,他毫不怀疑自己将死于这把刀下。所以,他只能逃。

血修罗成为凤初境已经许多年,他逃生的手段太多,而姜野除了手中的刀外,一无所学,他自然追不上,只能眼看着血修罗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但,姜野杀血修罗之心未有丝毫的减弱,他虽然看不到血修罗的身影了,但他有一条狗,狗的鼻子是灵敏的,姜野深信,不论血修罗逃到天涯海角,金刚一定能带他找到。

短暂的回头看了一眼,姜野看到的是更直观的血腥,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更是刺激着姜野的神经,坚定着姜野杀血修罗的决心。

一声“追”,姜野迈步向血修罗离去的方向走去,身后,金刚一溜小跑,跑到了姜野的前面,为他领路。茶茶跟了上来,也不知是记挂着姜野,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剑。

第02章 舍身

姜野追杀血修罗已经历时两年,辗转上万里,有金刚在,姜野总能准确的找到血修罗的方位,这两年中,姜野追上了血修罗十余次,可每次都被其逃脱。两年了,姜野很累,但从未想过放弃,而且,他相信血修罗比他更累,更相信下一次追上血修罗时,便是自己功成之时。

两年来,姜野的身上落满了风尘,金刚似乎长大了些,却瘦了许多,反观茶茶却是一如往昔,岁月和风尘未在她的身上留下丁点的痕迹。

每次遭遇血修罗时,茶茶都会对姜野说一句话,说只要姜野把剑还她,她瞬息间便能结果了血修罗的性命。姜野毫不怀疑茶茶的自信,却每次都坚定的摇头,只是说:“我能制你之时,方是还剑之日。”

说此话之初,茶茶总是笑,姜野听的出那笑声中的嘲讽,后来,姜野说这话时茶茶还是笑,姜野也能听出那笑声中的嘲讽越来越淡,到得两年后的今日,姜野再说此话,茶茶便不笑了。因为,两年后的姜野,其实力已经脱胎换骨,他的刀,已经让茶茶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两年前,血修罗还能和姜野过上几招,而自一年前,血修罗已经不敢和姜野过招了,那一日,姜野只用了一刀,便将血修罗重创,若不是血修罗深谙遁术,两年前便已做了姜野刀下亡魂。可饶是如此,那一日的重创也伤了血修罗的根基,姜野又从未给过他任何喘息之机,所以,他的伤势一直未愈,且日渐加深。

血修罗已经油尽灯枯了,他深刻的知道,姜野下一次追上自己之时,便是自己命丧之日,所以,他打算舍命一搏。

于是,血修罗在一处上千人的村落中停了下来,他不再逃,他要在这里和姜野殊死一搏。

姜野踏进村子的那一刻,决战便已经开始了。

村口处,一群大汉包围了姜野,匍匐在姜野脚下,恳求着姜野救他们的性命。姜野问该如何救,他们请姜野自杀。姜野踌躇时,这群大汉已经自绝于姜野面前。

血泊中,一个已经死了的大汉站了起来,发出了血修罗的声音:“你不是想要救人吗?你看,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姜野不语,只是眼睛红了,握刀的手却更加的坚定。他踏前一步时,又是一群人匍匐在他的脚下,一如先前,自绝于姜野眼前。姜野踏前了十余步,死在他眼前的人已经多达数百。

姜野再次停下了脚步,一老妪从血泊中站起:“你只要发誓就此罢手,我即刻撤了修罗图,且,只要你发誓自此后不再为难于我,我可将修罗图双手奉上。”

血修罗语气中的求饶之意已经非常明显,献上修罗图也足显诚意。姜野委实心动了,他不忍心这满城百姓无辜而死。

这节点,身旁的茶茶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他能练出一幅修罗图,就能练出第二幅。”

血修罗急迫的道:“我可以发誓。”

茶茶:“你没有信仰,又对谁发誓呢?”

血修罗不言,姜野亦不言,良久,良久,姜野深吸口气,朗声怒吼:“这孽障,我背了。你的命,我必取之。”说罢,手中刀破空而出,斩的,是这方圆十里的万千生灵,因为姜野早已看出,血修罗早已用秘术化身千万,这村子便是血修罗。姜野没有本事将血修罗揪出来,便只能一损俱损,破釜沉舟。

一刀出,人灭,村灭,万物灭,血修罗,亦灭。这,就是两年后的姜野。

村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下,埋葬着上千人,姜野呆呆的坐在废墟中,一动也不动,他枯坐了十日,有时后悔,有时又不后悔,有时认为自己是对的,有时又认为自己是错的,他坚信自己为这世间除去了一个毒瘤,却也清楚确实是有上千人因他而死。十日来,无数种情绪翻来覆去,扰的他心烦意乱,渐生魔障。

废墟外,出现了一辆牛车,车上躺着一位老者,那老者的头发白的刺眼,皮肤细嫩的却像是花季的少女,他从车上走下来,才看出身形很高大。

颜夫子走到姜野的身前,弯腰拍打着姜野的脑袋,声音亲和而随意:“痴儿,醒醒哦。”

姜野的眼睛依旧空泛而乏力,却有了支撑和依靠,他说:“师父,我错了吗?”

茶茶饶有趣味的看着颜夫子,虽然她是被颜夫子抓住的,但对颜夫子,她却没有丝毫的敬畏,此刻,茶茶是好奇的,好奇于颜夫子会怎样解开姜野的心结,这一瞬间,茶茶想到了千万种可能,而颜夫子说出的话却显然不在那千万种可能中。

只听颜夫子随意而肯定的说:“这村中上千人,具皆因你而死,你当然错了。你在杀他们之初,便知道自己错了,此刻又何必再问呢?”

茶茶少见的愣住了,更诧异的是见姜野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竟随之点头。

更诧异的是,茶茶眼睁睁的看着姜野拾起了自己的刀,反手劈向了自己的头颅。

姜野的刀自然是极快的,茶茶却坚信颜夫子能够夺下姜野的刀,更坚信颜夫子必然会这么做,可是,茶茶再次发现自己错了,她发现颜夫子没有丝毫出手阻拦的意思。

来不及了,此时,能够阻止姜野的只有姜野自己了,那刀,再前进一毫,姜野必然会死。可那刀,却偏偏在那一毫停了下来。

茶茶敏锐的察觉到随着姜野刀的停止,颜夫子的腰板似乎微微的弯了一些,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颜夫子还是不会让姜野去死,也证明了一点,颜夫子仍旧有信心在他茶茶认为来不及的关键时刻夺下姜野的刀,也证明了颜夫子比她茶茶想象的还要强。

姜野放下了手中的刀,笑了起来。

颜夫子亦笑:“痴儿,你错了吗?”

姜野坦然答:“错了。”

颜夫子:“不是要自杀吗?怎的?不敢?”

姜野:“我杀了自己,这些人能活吗?”

颜夫子:“不能。”

姜野:“那我自杀又有什么用呢?”

颜夫子:“可是你错了,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姜野:“当然应该,可是,我付出的代价给谁呢?给死人吗?”

颜夫子:“他们的亲友会寻你报仇。”

姜野:“只要他们能杀我,我心甘情愿。”

颜夫子:“若是他们杀不了你呢?”

姜野:“我会放他们离开,让他们练好本事再来杀我。”

颜夫子笑了,站起身来说:“小波皮,大无赖,走,跟为师回家。”

之前的二十余年,姜野一直不知道颜夫子有家,此时忽的听到了家这个温暖的字,姜野不由的有了些期待。

于是,三人一牛一狗跋山涉水,优哉游哉的又走了一年的路,终于来到了帝都,冀州城。

冀州城,中土的中心,作为大夏王朝的帝都,虽然大夏王朝已经不复往日的荣光,但冀州城的巍峨和壮丽却一如往昔,似乎在坚持着大夏王朝最初的骄傲。

这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池,它是天水湖上的一座岛,十三座横跨百里的铁桥便是它的门户,在它的东方,是大夏王朝的稷宫,别名焚海书院,这是大夏王朝培养人才的地方。书院的再东方,临湖有两座巍峨的山彼此相望,被书院依靠着,似乎在拱卫。只是,此时的三座山是沉睡着的,是没有灵魂的。

左面的那座山醒了,因为颜夫子来了。颜夫子的目光有些缅怀,他走过的地方,枯草逢春,数百上千年不愿醒来的满山桃树生出了嫩芽,绽放了绚丽,霎时间,漫天的桃花飞,沉醉而迷离。

对桃儿来说,此时是冬季,但那又如何呢,颜夫子回来了,哪怕是逆天而行,也要为知心之人而绽放。

隆冬之时,冀州城最东方的那座桃山上的花全都绽放了,此等奇异,在冀州城掀起了一股热潮,大家蜂拥而至趁此美景。然却极少有人能够登上这座桃山,仿若这美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令大家不忍心靠近这桃山,只是远远的观望着,欣赏着,沉醉着。

然,再好的美景亦不可能长久的留住人心,人潮从稀松到了顶峰,又回落到稀松,两个月后已经鲜有人来,偶有一对对年轻男女相伴赏花,似也为这满山鲜艳增了点别样的情愫。

第3章 家在桃山

回到桃山,似乎勾起了颜夫子的许多往事,他一言不发的做到了山顶的一处露台上,痴痴的望向对面的那座山,追忆着往昔,缅怀着故人,只不知何时,对面的那座杏山能够重现生机。

山上原本是有院子的,只是年月久了已经住不得人,所以姜野所幸将他们全都拆了,在山顶那处露台旁为颜夫子重又建了一座房子,为什么要建在这露台旁呢,因为在姜野的直觉中,以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颜夫子都会在这里。

建好了颜夫子的屋子,姜野犹豫了一会,觉得既然这桃山是自己的家了,那么也应该为自己建一座房子。兜兜转转间,他选定了一处好地方。这地方靠着一汪泉,周边的桃花似乎也更鲜艳些,更重要的是,此处扼住了通往山顶的唯一的一条路。

姜野对这地方很满意,建好了房子后更满意了。正想和茶茶住进去时,茶茶却说:“你想一辈子和我住在一起吗?”

姜野疑惑的看着茶茶,不解。茶茶给出了解释:“这漫山的桃树,已经成为了我的牢笼,没有你或你师父的同意,我是出不去的。”

茶茶这么说,姜野也就这么信了,所以呢,姜野又为茶茶建了一座房子,坐落在桃林的深处,美不胜收却显得孤单,不过茶茶却是很满意的。

复又回到自己的房子,泉边悠闲了会,姜野站起身,抽出了背上的刀,就在这泉边桃林中,沉醉在刀的海洋中。

桃山的第一个访客,是一个朴素的道人,有凤初境的修为。姜野也是后来才知道,老道名叫夏宗,是当代皇帝的皇叔祖。他想要面见颜夫子,姜野便上山通报,见颜夫子摆了摆手,便回来谢绝。道人的神态有些萧索,可还是依言退下。

第二个访客是一个英俊的剑客,他见识了姜野的横刀十三式后便不想见颜夫子了,而是持剑向姜野杀来。刀剑的碰撞,持续了整整一个日夜,最终,刀无损,剑无恙。剑客翩然的收剑,笑的狂傲:“此战,我输了,来年今日,我还会再来。”他输的潇洒,走的也潇洒,姜野羡慕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想着自己几时能有这般的风度。

桃山的第三个访客是将死的老者,对姜野说:“烦请小先生通报,我乃夏禹九十八世孙,今时日无多,想请夫子指认下一世的继承人。”

姜野回来时,递给了老者一枚药丸,对老者说:“老人家,先请原谅我的无礼。师父的原话是,你的儿子,都是些废物,没有一个可造之才,你虽然也是一个废物,但毕竟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经验还是有的,所以,你现在还不能死。吃了这药丸,你能再增二十年阳寿,但,你死时,将承受难以企及之痛。吃与不吃,在你。”

老者苦笑,却毫不犹豫的吃了姜野拿回来的药丸。肉眼可见的,他的发丝变的柔顺乌黑,脸上的皱纹平复了太多太多,腰板更是挺的笔直,新生的力量自四肢百骸涌现,他恢复了壮年。

皇帝有些激动的朝着山上跪拜,问:“夫子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姜野说:“师父要你再生十个儿子。师父说,如果你再生的十个儿子还是都不成器,那么便让你的女儿当皇帝。所以,将你的女儿带过来,来给夫子做二十年的婢女。”

皇帝虽不假思索的答应,可心中却有些踌躇,他虽然有一个女儿,还是长女,只是,他这第一个孩子却是个私生女,且因为这个女儿天生容貌极陋难登大雅,是以一直秘而不宣,这世上知道的人屈指可数。皇帝疑惑的倒不是颜夫子是怎生知道这个私生女的,而是疑惑于颜夫子对这个私生女的高看一眼,而在他自己看来,这个私生女不仅容貌丑陋,更是木讷的呆傻,颜夫子竟有心让这样的人做皇帝,由不得皇帝不惊讶。

不过,颜夫子对于皇帝来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不敢有丝毫的违逆,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所以,只不过短短两日,皇帝便再次出现在了这里,带来了一个瘦小干瘪丑陋的女孩,应该有十五六岁了,木讷的很。

皇帝再次问能不能请见夫子,姜野仍是回绝。后,皇帝拜别,临走时只是对女孩不痛不痒的说了句话:“服侍好夫子。”

姜野问女孩叫什么,女孩弱弱的答叫蔷薇。

姜野带着蔷薇往山上走,路上遇到了闲逛的茶茶。茶茶似乎对蔷薇很感兴趣,便跟着一起。

颜夫子正在露台上喝酒,经过了许多时日,其面上的萧索和追忆已经埋藏进了心底,又恢复了往常那不拘一格的性子。

见几人上来,颜夫子牵住蔷薇的手,对姜野说:“这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以后要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照顾。”姜野点头,记在了心底。

颜夫子问茶茶:“看出这女娃的深浅了吗?”

茶茶不答,却娇笑个不停,连声说有意思。

那之后的两年,桃山的访客依旧不绝,所为的都是求见颜夫子,也都遭到了拒绝。当然,那个剑客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来桃山就是为了和姜野打一架,只是,他已经连输三年了,或许,他会一直输下去,但妙的是,他从未将此放在心上。

姜野的武力无疑是在剑客之上的,但对剑客的风骨却是敬佩的无以复加,也知道了剑客的名字,他叫青丘,飘零世间,无根无萍,无拘无束。

两年来,山上的日子悠闲而舒适,姜野喜欢这样的生活,从未有下山的想法,可无奈,这日颜夫子破天荒的离开了他的露台,带着蔷薇找到了姜野。

半月不见,蔷薇的手上多了一把木枪。颜夫子让性子活泼了些的蔷薇向姜野讨教。

蔷薇兴致勃勃的提枪向姜野冲来,姜野笑着格挡,不想只一刀便断了蔷薇的木枪。看着蔷薇那嘟着的小嘴,泫然欲泣的眼睛,姜野很是愧疚。

颜夫子要为蔷薇做主,要姜野陪蔷薇一把枪,姜野自然满口答应,想着马上伐颗桃树,为蔷薇再造一把,不成想颜夫子却不依,非要姜野带着蔷薇去下塘取一把名叫破墟的枪。

姜野无奈的带着蔷薇出发了,茶茶没有跟来,金刚也学会了偷懒,不知跑到哪里野去了,姜野却在下山的途中找到了颜夫子的青牛,便顺势套上了牛车,和蔷薇一左一右的坐了上去。

对于下山出行这件事情,姜野虽然不愿却也不排斥,而反观蔷薇,却是排斥的紧。许是之前的生活太过压抑,养成了蔷薇胆小懦弱的性子,其丑陋的容貌更是令其自卑,在山上的这两年,或许是蔷薇这辈子最无忧快乐的时光了。可下山之后,这快乐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特别是遇到旁人的时候,看着旁人那鄙夷的目光,蔷薇总会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其先前那仅有的一点活波劲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把头深深的埋下,陷入了自己的孤寂和没落。

姜野用力的抬起蔷薇的下巴,对她微笑说:“从现在起,我不许你低下头颅,看不起你的人,终有一日会仰望你,所以,你要让他们记住你现在的卑微。”

蔷薇怯懦的说:“我怕。”

姜野笑了,拔出刀,斩出去,林碎,土陷,山石迸裂间,一条幽谷出现在路旁的山中,看着过往行人的颤抖和战栗,却是轻柔的对蔷薇说:“还怕吗?”

蔷薇张大了小嘴,半响后却是兴奋的摇头,自此后,终其一身,再也没有低下过头颅,瞧,这就是一个依靠,一个榜样的重要性。只是,很少有人能有这样的依靠和榜样,所以,蔷薇是幸运的,她被颜夫子看上,她遇到了姜野。

下塘是大夏王朝的一个诸侯国。据颜夫子说,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并不是全部的天地,这是片被遗弃的地方。大夏王朝曾是这十万里土地当之无愧的主人,但时过境迁,如今的大夏王朝已不再对这片土地拥有控制力,且不说个诸侯各自为政,甚者已有八位诸侯自立门户,自己当了皇帝。

下塘国自然也是有异心的,但他明面上还没有脱离大夏王朝的通知。其距离冀州城上千里,不远也不近,所幸有个不知疲惫为何物的老青牛拉着,半年后,姜野带着蔷薇游山玩水般的抵达了下塘国。

这里毗邻南海,物产丰富,且百里世家极擅经营,当代国主百里晨又是个实实在在的枭雄,是以国力雄厚,或许下一个自立为王的便是下塘国。

进了南塘城,好一片繁荣昌盛,比之现如今的帝都亦不遑多让。只是,姜野还是更喜欢桃山的幽静,对这繁荣和热闹并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二人没有什么休息的意思,直接找到了王宫,递上了名帖,那名帖上面的名讳,是大夏王朝长公主,蔷薇殿下。

早在三年前蔷薇初上桃山之时,当今皇帝便已经正告天下,承认了蔷薇长公主的身份,这百里国主不可能不知道,可微妙的是,前来迎接长公主的,却不是百里晨,只是一个尚宫。

那尚宫将姜野和蔷薇带进了宫,给他们安排了一座宫殿居住,当姜野要求面见国主时,却遭到了婉拒。且一连十余日,每一次的借口虽不尽相同,却是同样的荒唐。

这一日,再遭婉拒后,姜野有些生气了,便轻轻了对蔷薇说了句话,并拍了拍蔷薇的后背已示鼓励。

蔷薇有些紧张,可还是坚定的说:“百里国主死了没有?”

那尚宫不屑的神情变成了怒色,冷哼道:“国主身体刚健,公主此话何意?”

在姜野鼓励的眼神中,蔷薇说:“既然没死,让他半个时辰内来见我,若不至,当治他不敬之罪。”

那尚宫大怒,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主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说来便来?”

蔷薇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姜野出言:“长公主的话,你没有听清?”

尚宫不屑的回:“自然听清了。”

姜野说:“为何还不去通秉。”

尚宫神色更显狂傲:“我主诸事缠身,日理万机,安能置国家大事于不顾?长公主殿下还是再等些时日吧。下官尚有要事,先行告退。”

说罢,不待蔷薇同意,竟已先行转身。

姜野的语气已经蕴含了怒气:“再走一步,断腿。”

那尚宫扭过头,不屑的看了姜野一眼,接着回过头,根本就没打算理会姜野。可,他想迈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了,微一挣扎,那双腿还是不动,身体却向前倒去,回过头,两只脚血淋淋的呈现在他眼前。

惨叫,充斥着整座宫殿,大量的侍卫被引过来,拔刀张弩,虎视眈眈的盯向姜野和蔷薇,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面前的是大夏王朝的长公主。

领军者安排军士想要将那尚宫先行架走医治,姜野却说:“扶他者,断手。”

领军者自持甚高,并未领会姜野,依旧自行其是,可当四只手齐刷刷的掉落在地上时,这领军者却害怕了,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姜野出手,姜野的刀稳稳当当的缚在背上,手中的剑亦没有出鞘的痕迹,他似乎动都没动,可四只手就这么诡异的没了。

也亏得是见过阵仗的,此人虽然胆战心惊可还算镇静,也还算理智,他清楚的知道,凭自己和手下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姜野的对手,事到如今,只能去禀报国主,请国主下令解决。

于是,此人的态度恢复了恭敬,拜请蔷薇和姜野稍等后,方才急匆匆的离去。

姜野和蔷薇气定神闲的等着,也不过是半个时辰,他们终于见到了正主。

百里晨的风度确实不同凡响,虽然被众星拱月似的保护着,可他依然是最有威仪的那只雄狮。

雄狮的眼中没有绵羊,所以没有蔷薇,他威严的盯着姜野,似乎在考量,又似乎在酝酿着杀伐。

可他看不到姜野的眼睛,出现在他眼中竟不是个人,而是一把锋利的刀,那把刀悬在他的头顶,似乎随时有可能落下。

冷汗,已经自后颈留下,若不是身边的国师踏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只怕他已经要开始颤抖,若然那样的话,国主的威严将不复存在。

国师是个老态龙钟的老者,他的身形已经佝偻,但双目却异常的明亮,他迎向姜野的目光,问:“江山代有才人出,小先生好本事,未请教?”

姜野不答,却问:“下塘,可还是大夏的领土?”

国师不假思索的答:“自然是。”

姜野再问:“既然是,见了长公主殿下,因何不拜?”

国师沉默,他虽然替百里晨挡住了姜野的目光,却确定自己不能挡住姜野的刀,二人虽同为凤初境,但姜野的刀令他心惊胆颤。于是,他选择了服软,回身退到了百里晨身后半步,轻微却急促的恳请:“国主。”

百里晨心中有怒气,但对国师还是颇为倚重的,对国师的本事也是很清楚的,此时见国师服软,便知道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是以当先单膝跪地,向长公主行礼,其余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双膝下跪,口颂长公主万安。

第4章 太乙道门

蔷薇请百里晨起身。百里晨顺势站的笔直,慢待十余日的事情被他一语带过,挥手间示意将殿中哀嚎的三个人抬了出去。这一次,姜野并没有发难。

百里晨直言问:“公主远来,可有要事?”

蔷薇便依着姜野早先交代的话说:“七百年前,下塘遭狂风海啸,数年而不绝,搅的民不聊生。故暂借我之先祖神器以定海,相约十年之后归还。如今七百年过去了,我在来时亦已见到,下塘的海岸早已重新修缮,坚不可摧,破墟枪已经无用。今至下塘,便是取回破墟枪。”

破墟枪,是为神器,所谓神器,具参天地之造化,拥有神鬼莫测的能力,若能与人相得益彰,其爆发出的威力是世人难以企及的。这样的好东西,百里晨显然不会还。

所以,百里晨说:“请公主殿下治罪,此枪早已不知被何人盗去,我下塘国已经追查了百年,至今尚还杳无音讯。”

闻言,莫说是蔷薇不知所措,姜野同样也是愣了一下。姜野早已预料到百里晨会百般推脱,却压根没有想到身为一国之主的百里晨会直接耍起了无赖。而对百里晨的无奈,姜野也毫无应对的准备。

一时间,不管是蔷薇还是姜野,具皆手足无措。看着百里晨戏谑的眼神,姜野的脸色寒了,说:“治罪之事,公主自会禀明陛下,请陛下治百里国主之罪。既然破墟枪以不在国主这里,公主殿下便不多留了,这就告辞。”

百里晨似乎也没有想到姜野会这么的干脆,是以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就坡下驴,客套挽留了几句便不在留客,安排一个下官送蔷薇和姜野离去后便先行告退了。

出了宫殿,蔷薇问姜野:“小先生,这就回去吗?”

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姜野带着蔷薇就在这南塘城内住了下来,他知道有人在监视他们,但他不在意。既然百里晨说破墟枪丢了,那他便自己去找,找到了,不管破墟枪在谁的手里,都得死。

姜野坚信,破墟枪应该就在南塘城中,可是,姜野一连寻找了两个月,仍旧是一无所获。想想也是,这是百里晨的国土,百里晨有心想要藏一件东西,姜野又怎么可能找的到呢。

于是乎,姜野也不再刻意的找了,他带着蔷薇在南塘城内安安静静的住了下来,摆明了是要告诉百里晨,你不还我破墟枪,我便不走了,左右我在这里,破墟枪便不敢现世,你不是要藏吗,那就永远的藏着吧。

左右姜野和蔷薇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在桃山是住,在这南塘同样是住,虽然不如桃山住的舒适,但还是可以忍受的。

半年后,百里晨忍不住了,宫殿中,百里晨暴怒如雷,后下令国师,除掉姜野和蔷薇。瞧,现今的大夏王朝果然是没有什么威慑力了,一个国主便敢向长公主动手了。

在国师看来,姜野是深不可测的,所以对除掉姜野这件事,国师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派出了最精锐的杀手,用十余位凤初境的顶尖杀手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向着姜野的宅邸杀去。

那一夜,安静的没有一点波澜,蔷薇起床后,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却不知后院的墙角,已经埋葬着十余具尸体。

国师终于清晰的认识到姜野的可怕,有些慌乱的找到百里晨,对百里晨说:“此人不可敌也,还是将破墟枪还给他吧。”

百里晨眯着眼睛,平舒了片刻的怒气,说:“怎么还?此枪早已献给了太乙道门,怎么可能要的回来。”

国师诧然,此事连他都不曾知晓,不过片刻后,国师却给出了主意:“那就请太乙道门出手吧。”

百里晨想了想,终是修书一封,着人送往太乙道门。半月后,百里晨收到了回信,召来国师,告知了结果。国师当日便找到了姜野,对姜野说,破墟枪找到了,不过却在海外一个叫太乙道门的地方,且因这太乙道门太过强大,下塘不敢得罪,所以只能由姜野亲自去取。

姜野没有发难,只是对国师说:“请转告百里国主,我要他亲自前往帝都向陛下请罪,三载不往,我必折回取他人头。”

国师带着姜野的话回见了国主,惹得百里晨怒火中烧,却在心中下了决定,若然姜野能将破墟枪取回来,这帝都是必然要去的。

姜野带着蔷薇离开了南塘城,买了艘小船,出了海。

天地本该是没有尽头的,但这遗弃之地却是有尽头的,三清岛便是此方天地的尽头,它距离南塘海岸不过千里,那里也是太乙道门的落址。

海面上的那艘小船太过渺小,似乎经不起风吹雨打,但却因为船上的那个人在,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为小船让路。那小船,如剑般射向前方,然而一个月后,小船遇到了天堑。

海面忽的被折断,这边里风平浪静,偶有浪花更添风情,可那边里确实狂风巨浪,间或雷霆轰鸣掺杂其中,望而生畏,令人胆寒。姜野盯着那边里看了好久,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憋屈的很,真想拔刀相向,斩了这无理的束缚。然而终究,姜野还是选择了忍耐,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循着这道天堑,姜野和蔷薇在几日后看见了一座小岛,岛上有清气冲天,想必是三清岛无疑。

弃船登岛,岸边,一老者侧卧在巨石上,挥着手中的竹竿,将那百丈长的鱼线鱼饵抛入海中。

老者见人来了很是亲切,招呼姜野和蔷薇近前,亲切的寒暄,问夫子近来如何。姜野恭敬的回答,道明来意,便欲离去。老者却留下了姜野,对他说:“你刀锋太甚,恐伤我弟子,不若留下来陪我钓鱼取乐。”

姜野不愿,欲拔刀而战,然在老者面前,他这刀却拔不出来。老者笑问:“可知为何?”

姜野摇头,却仍在努力,老者笑言:“你的刀虽有刀鞘,但自你学刀伊始,你的刀从未归鞘,时间太长了,你的刀累了。所以,歇歇吧,让你的刀,回你的鞘里歇会。来,陪我钓鱼吧。”

老者的话缥缈而随意,姜野若有所思,终是接过了老者递过来的鱼竿,有样学样的将百丈长的鱼线和鱼饵抛进了海中。就这么坐在了老者的身旁,一老一少悠然自得。

见蔷薇有些无措,姜野开口问老者:“破墟枪,还是不还?”

老者说:“此枪乃神器,无谓乎还与不还,女娃若能取走,我之幸也,众生之幸也。”说罢,递给了蔷薇一片古朴的玉牌,为蔷薇指明了方向,让她自行前去。

蔷薇不敢,姜野也不放心。老者说:“你能一辈子护在她身边吗?”

姜野想了许久,还是对蔷薇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蔷薇好不容易提起了勇气,终于向老者所指的方向离去。身后,姜野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直到过了转角,方才收回目光,此时,正是老者提竿之时。

老者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一条硕大的海鱼提上岸时,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姜野不解的看着老者,不解于老者为何会这般吃力,更不解于这般吃力的老者为何会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姜野思考了很久,终于得出了唯一的结论,这老者已然返璞归真,达到了神既通灵,色行不定,对机施话,应物现行的境界。

常人百年苦修能入凤初便是得天之幸,而姜野习刀五年便已宿疾并销,身轻心畅,停心在内,神静气安,得为凤初,后勇猛精进,于刀道上步步高歌,后却于三年前止步不前,询问颜夫子,却被告知是机缘未到,让姜野不要心急。

今日,姜野认为自己的机缘到了,这机缘就在老者的身上。他心无旁骛的钓着鱼,可一连两日过去了,他的鱼饵却从未有鱼动过,而反观老者,已经接连钓上了十余条大鱼。

心,在这个过程中渐起焦躁,开始沉浮,气息开始紊乱。老者没有看姜野,只是随着姜野的心绪越来越起伏,他的气息却越来越沉稳,一如那海面,渐渐的不起一丝波澜。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际飘起了细雨,姜野忽的笑了,在笑容里,他的心慢慢沉静,尝试着去欣赏那细雨,尝试着去观览那水天一色。雨停了,天际染上了彩霞,姜野闭上了眼,用鼻子去嗅,嗅到了那彩霞的五彩斑斓。他的心境变时,体内的法力开始汹涌澎湃,可他那个心却不再起伏不再仿徨。

此时的他,已然超过常限,形悦心安,通灵彻视,已然拥有了琴心。

姜野终是钓到鱼了,他一连钓起了三条大鱼,后放下了鱼竿,起身向老者躬身一礼。老者笑说:“甚妙,待我向夫子问好。”姜野淡笑转身向岛内走去,而这一次,老者并没有拦。

前方,是一片竹林,姜野很快便在竹林中发现了蔷薇那瘦小的身影,她正举着把砍刀,一刀刀的劈在竹节上,似是要将之砍断。而此刻的竹林中,遍布着百余人,他们在做着和蔷薇一样的事情。

姜野打眼一扫,便发现这百余人都有凤初的修为,唯有一个蔷薇,不入流的实力弱小的可怜。

漫步竹林中,姜野很快便找到了破墟枪的真身,不过,它却在不断的变换着,从一颗竹子移到另一颗竹子,待不了半响却又走了,似乎在观察着众人,又似在戏弄众人。

姜野走到了蔷薇的身边,给了蔷薇一个安心的眼谁,随后眼睛注视着一颗竹子,手却指着蔷薇正在砍的竹子,轻声的说:“到这来。”

姜野此时虽然已经有了琴心境的实力,但对破墟枪来说,这点实力并不足以让之高看,可不知为何,它仿佛愿意听姜野的话,于是乎它顷刻间附身到了蔷薇刀下的竹子。

姜野微笑,对蔷薇说:“砍断这棵竹子,然后我们回家。”

姜野和蔷薇在这竹林待了两年。两年中,姜野在竹林外盖了间草房,每日如一个凡人般吃饭,睡觉,练刀,间或受老者之约前往海岸钓鱼,日子过的悠然自得,也没什么人来找他的麻烦。而蔷薇却两年如一日的待在竹林中,劈砍着两年前的那颗竹子。

三年来,竹林中人离开了一批又一批,新加入了一批又一批,然却没有一颗竹子倒下,因为这竹子是不灭竹,它号称不朽不灭,亦不倒。

然它终归只是号称而已,它终归是要倒的,这不,两年后的一日,蔷薇的刀砍下,它终是倒了。

第5章 那个茶茶用命去爱的男人到底是谁

蔷薇提着比她高出甚多的破墟枪找到姜野时,姜野正在岸边和老者并肩闲钓。

姜野欣慰的笑了,老者也笑了,说:“了不得,了不得。”

驾着两年前的小船,姜野带着蔷薇离开了,岸边,老者注视着小船离去,口中轻轻的叹:“我不及夫子甚多也。或许,枷锁真能由这小子打开。”

海面上,小船向前行着,来时是姜野用法力驱动,此时却换成蔷薇了。蔷薇已经有了凤初的修为,虽然有些吃力,可姜野觉得还是让蔷薇多些锻炼才好。

“蔷薇,你变漂亮了。”姜野注视着卖力的蔷薇,轻声的笑着。

可不是吗,两年后的蔷薇,比之前漂亮了许多,她的眉眼还是那眉眼,却已经不难看了,至于为什么,蔷薇不知道,姜野同样不知道,颜夫子肯定是知道的,但不管是蔷薇还是姜野,都没有打算去问。

蔷薇开心的笑着,似乎姜野的夸赞比她得到了破墟枪还要高兴。

半年后,二人游山玩水般的回到了桃山,在山顶露台处见到颜夫子。

颜夫子宽慰了蔷薇几句,让她自行离去却留下了姜野。师徒二人相谈了许久姜野方才离开,他的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底却似乎压上了什么。

回到自己的住所,见茶茶正在房内等自己,想了想,将手中二十余年不曾离手的剑放到了桌上。拔出剑的刹那,茶茶变了,她娇艳的仍旧像这满山的桃花,却更像那地狱而来的魔鬼,当年的血修罗与之相比,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而已。

姜野与茶茶的大战终是开始,满山的桃儿支离破碎,颜夫子没有管,带着担心紧张的蔷薇站在露台上,不漏声色的观战。

剑客青丘忽的来了,他失望了三载,今日初来却见到了这般大战,顿时技痒,立刻兴冲冲的冲进了战场,然只坚持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被茶茶的剑意伤的很重,若不是颜夫子及时出手,只怕剑客早已命丧。

看着神色灰败的剑客,颜夫子笑吟吟的对他说:“小子,你还是不错的,继续努力吧。”

得到了颜夫子的夸奖,剑客脸上的灰败立刻消失,他即刻坐下,在稳定气息之时双目仍旧紧紧的盯着姜野和茶茶的战斗。

茶茶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在和茶茶的战斗中,姜野清晰的看全了茶茶的故事,他清晰的看到茶茶是如何一步步从地狱中爬出来又如何一步步的重回地狱最终深陷而无法自拔。

姜野想将茶茶拉出来,可却无能为力,在他内心生出同情和怜悯的刹那,他便已经输了。

颜夫子终于出手,他于千钧一发之际从茶茶的剑下救下了姜野,再将茶茶的剑重又夺回,归鞘后再次递给了姜野。对姜野说:“你的修为还不够。”

茶茶没了剑,便恢复了往常,只是此时的她却有些激动,只听她咬牙对颜夫子说:“劝你还是尽早杀了我。否则终有一日,你们全会死在我的剑下,那时,我要让这山海成婆娑地狱。”

颜夫子并未理会她,茶茶恨恨的离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

送走了剑客青丘,姜野终是忍不住的问颜夫子:“师父,那人在哪里?我要杀了他。”

姜野问的那个他,是茶茶的那个他,那个茶茶用命去爱的男人,那个亲手将茶茶送进这里的男人。然而,正如姜野还没有能力将剑还给茶茶一样,他更没有能力去找到那个男人。

姜野已经修到了琴心,便有了知道很多隐秘的资格,先前从颜夫子口中,姜野知道了茶茶的那个他在哪里,也知道了自己所在的这片山海将会面临怎样的劫难。

颜夫子带着蔷薇离开后,姜野独自坐在泉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这一生三十余年从不知道压力为何物,但听了颜夫子的话后,他终是感受到了。那压力,像是大山般的压在他的双肩上,压的他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别无他法,只能拔出背上的刀,去释放,去对抗,去修行。

半个月后,姜野的心终又平静。他找来金刚,背起刀,拿起剑,再次离开了桃山。此去的目的地是琅琊山,颜夫子说其内有一族,名曰鬼谷,颜夫子让姜野去那里见见鬼谷老祖,且特意叮嘱姜野要带上金刚。

姜野本不明白带上金刚的用意,直到真正的道了琅琊山后,姜野才恍然间明白。他找遍了琅琊山却寻不到鬼谷一族的一点踪迹,直到金刚忽的对悬崖外某一处汪汪乱叫时,姜野才明白原来鬼谷一族处于禁制之中,要不是金刚是破禁兽,只怕姜野找一百年也找不到。

盯着那空空如也,姜野拔出了刀,对着金刚注目的方向全力一斩,一刀过后,空空如也的地方泛起了涟漪,若水波般裂开了一条缝隙,盯着那条缝隙,姜野的刀光再闪,身随刀走一闪而逝,消失在了此间天地。

再出现时,琅琊山似乎还是琅琊山,但姜野却感知到了人的气息,落到谷底,姜野便见到了人。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的眉目清秀,身上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他见到姜野,不惊讶也不好奇,只是淡淡的笑,笑容中带着得意,他说:“我就说这几年必然会有人来,他们还不信,哈哈,还是我孙秀最厉害。”

姜野问:“你为何知道我要来?”

孙秀说:“我夜观天象,发现枷锁将破,也正是我鬼谷一族应运而生之时。”

姜野问:“那你从何得知我会在这出现。”

孙秀骄傲的答:“我鬼谷一族以阵法证道,这乾坤兽的肛门在哪里,我自然能够找到。”

闻言,姜野一愣,孙秀见状,顿时笑了:“没错,你就是从乾坤兽的肛门进来的。这乾坤兽偶尔会放个屁,他放屁的时候便是他唯一露出破绽的时候,你就是趁它放屁的时候进来的。”接着,他颇感兴趣的看向金刚,满目惊奇的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破禁兽吧,怎么是一只狗呢,不过,还挺俊的嘛。”

姜野没有问乾坤兽是个什么东西,却用了片刻的时间去平复心中的恶心,而后姜野直接了当的问:“鬼谷老祖可在?”

孙秀笑说:“祖师当然在,早已等候你多日了。走吧,我领你去见。”

跟着孙秀的步伐,姜野走出了深谷,在一片低洼平坦的地方见到了一个小村庄。村庄不大,约有百来户的样子,这里的人,全都一副农夫村妇的打扮,却全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书卷气。对姜野的到来,虽然惊奇和振奋却依旧保持着非常好的风度,男人会抱拳一拜,女人会欠身做福,便是孩童也是依然。

村中心的祠堂内,姜野见到了孙秀口中的师祖。姜野一眼便看出,这老者快要死了,他很早之前便应该死了,撑到现在,似乎只是为了等姜野的到来。

老者的声音断断续续:“夫子可还好?”

姜野躬身答:“家师康健,晚辈替家师向前辈问好。”

老者似是笑了下:“问好?只怕他心里对我颇有怨气。不过也无妨了,我马上要死了,怨就让他去怨吧。”又问姜野姓名。

姜野自报姓名,老者对他说:“我与夫子曾为莫逆,后沦落此间山海,共历两次苍生劫。我放弃了,自封族人于此。这一点,我对不起夫子,请为我表达歉意。”

姜野沉默,在此间山海,苍生劫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剑,更是每一个知道苍生劫存在者的永生的噩梦。万年前,此间山海是夏族人的领土,今之万姓皆是夏族之分支。只是,夏族得罪了神灵,被遗弃于此。每千年天降雷罚,灭苍生半数。

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却留一线生机,若然雷罚将近时,主动用百万生灵血祭,便可得天赐神珠,名曰弑神。降服弑神珠,枷锁既破,得脱牢笼。万年来,夏族人反抗过却最终认命,他们献祭了千万生灵,天降五次弑神珠,但却没有人能将其降服。

姜野既来,老者便知道其是颜夫子选定的下一个去降服弑神珠之人,且知道颜夫子让姜野来,是为了让他窥探天机,推算姜野有几成把握。

老者闭上眼时,天地似乎暗了,恍若千百年又宛若一瞬,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留下了两行血泪,他没有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却指着孙秀对姜野说:“请把这孩子带回桃山,夫子自然知我用意。”

见姜野慎重的点头,老者似是宽了一口气,接着却是让孙秀给姜野跪下,对孙秀说:“你当对之如兄如父,侍奉颜夫子,当如侍奉我一般无二,可知道?”

孙秀的眼睛红了,知道师祖这是在托孤,是以不敢有丝毫的忤逆,当即给姜野磕了一个头已示诚心,姜野赶忙扶起。二人站起身再看老者时,老者却已经闭上了双眼,身上再无点滴气息。

第6章 青城山中的莲花坞

老者死了,孙秀在悲伤了两个月后终是重拾了心境,恢复如常。老者死前,早已将后事安排妥当,新一任的族长很快上任,悲伤中的鬼谷族人生活依旧,并未有什么慌乱。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逃出乾坤兽的控制。姜野的本意是带着鬼谷一族的所有族人一起离开,但听了孙秀的解说后方才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乾坤兽的破绽,稍纵即逝,饶是有金刚在,也只有那转瞬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将所有的族人全部带走是不现实的。当今之计,唯有先带孙秀走,之后寻到乾坤兽的主人,想办法使其放出余下的族人。这是唯一的一条路,这条路也得到了所有族人的赞同。

据姜野所知,乾坤兽是鬼谷祖师赢来的,只是赢来了其归属却没有赢来其的认主,故而鬼谷一族能进入乾坤兽的体内自封已规避千年一次的天罚,但没有乾坤兽主人的帮助,鬼谷一族想全族从乾坤兽体内出来是不可能的。

故而姜野现今能做的,唯有等待乾坤兽下一次的破绽。只是连孙秀也不知道这个破绽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这个时间也许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年,亦或者是百年千年。

在只能被动等待的情况下,姜野也只得认命,这么一等,便足足等了十年的时间。

十年后,姜野带着孙秀回到了桃山,未想到颜夫子竟在山下等候,姜野知道,颜夫子等的不是孙秀更不是他,而是孙秀的祖师,他的兄弟。

孙秀跪倒在颜夫子脚下,连连磕头,夫子的目光隐有追忆,扶起孙秀后问了好多的话,几日后方才让孙秀下山,同行的却不再是姜野,而是蔷薇。

千年之期将近,二人此去,表面上是为大夏王朝统一此间山海,实则是为屠戮百万,通过献祭得天赐弑神珠,继而由姜野尝试降服。

孙秀和蔷薇下得桃山,先是在稷宫找到了夏兰。夏兰见到蔷薇时,豁然惊了。今日之蔷薇,已然凤初,要知道,自蔷薇初上桃山,至现今不过短短二十年的时间,这速度,比之当年的姜野有过之而无不及,堪称离谱。更离谱的是,今日之蔷薇生的极美,她是那种英姿飒爽的美,美的不惊心动魄却蕴着天地的钟灵。

这其中缘由和种种奇妙,夏兰不知情由却欣喜非常,更是当即动了让蔷薇接任皇位的念头,兼且夏宗的阳寿将近,这个念头更是不可抑制。

但由孙秀做主,否定了夏兰的提议,理由非常的老套和无趣,只说蔷薇毕竟是女人,一个女人终究难以汇聚天下的人心,哪怕这个女人是凤初境的强者。后,夏兰应孙秀所请将夏宗这二十年来所生的十三个儿子全部召集了过来,由孙秀逐一考量。终是定了年仅十七岁的夏秋做下一任皇帝。至于为何,孙秀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

皇帝认命诏书下达的那一夜,亦是夏宗在撕心裂肺中死去的那一夜。那一夜,冀州城爆发了内乱。夏宗的二十余位皇子,对年仅十七又没有任何势力扶持的夏秋没有一个服气的,对皇位的觊觎和野心使他们不再安分,杀戮在那一夜充斥着整个冀州城。

那一夜,孙秀带着夏秋躲到了桃山,而蔷薇却持枪走进了冀州城。那一夜的蔷薇,杀伐果断的宛若魔鬼,她纵横来去见将整个冀州城杀了个天翻地覆,二十余位皇子被她一个又一个的扔进了天牢,所有阻挡者全部被她一枪透体。

太阳升起时,冀州城平静了下来,而此时的蔷薇却出现在了姜野的泉边,她在姜野的怀中发抖了两个时辰,这才重新聚起了提枪的勇气,跟着孙秀和夏秋再次下山。

此间山海的统一之战在三人走出桃山的那一刻终于正式拉开了序幕。夏秋于当日登基称帝,拜名不见经传的孙秀为国师,令最高军权。

这样的搭配,令世人摇头叹息,而接下来一年孙秀的所作所为,更是令嘲讽。因为他这一年来指挥的大小百余战,竟然每战皆输,令朝廷的兵力损失惨重。弹劾孙秀的诏书如雨花般涌上了夏秋的案头。这时节夏秋的本领便显现出来了,他该吃吃该喝喝,从不以为意,仿若孙秀损失的兵力不是他夏秋的一样。这样的人,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有大智慧。夏秋傻吗,显然不傻,这一年来,夏秋为政的手段超出了太多人的预料,他几乎是已一己之力填补了一年前内乱的所有漏洞,使得境内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连绵九州的战火在夏秋的管辖之内竟不见一丝一毫。这样的一位贤明君主千年难求,这样的人若是傻,只怕没人会赞同。

可为什么夏秋会对孙秀如此放任呢,没有人知道,夏秋也从未解释,他不解释也不安抚,任由事态的蔓延,却总能把事态控制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可夏秋能沉住气,作为皇叔祖的夏兰却沉不住气了,他去找夏秋,夏秋却避而不见,若是逼的急了,夏秋便直接跑进了桃山,夏兰等的急了,终在一日追进了桃山,却被姜野拦住并告诫其不许插手。

正在夏兰急的抓耳挠腮之时,终于听到了胜利的消息,那之后,中州的局势彻底的变了,往日不堪一击的大夏军队宛若一夜之间自绵阳变成了猛虎,在它的爪牙下,各镇诸侯的军队像是纸糊的般不堪一击。直到这时世人方知,孙秀一年的战败乃是在练兵,在对手中的军队重铸,这个过程必然是惨痛的,但重新铸成的雄师却能被孙秀如臂指使,这支雄师只用了短短八年的时间便将此间山海连成一片,具皆臣服在大夏王朝的通知下。而只有极少人知道的是,这场持续八年的战争共丧失了百万生灵,恰巧凑齐了献祭之术,显然这是孙秀故意为之。

这日,雄师凯旋,得到了冀州全程的迎接,孙秀在庆功宴上交上了兵权,自此军政两权全部掌于年仅二十六岁的夏秋手中,使得夏秋成为了自先祖夏禹之后权利最大的皇帝,而夏秋亦不负众望,只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便让此间恢复了夏禹在世时的辉煌,且这国力还在不断的攀升。

交了兵权的孙秀是和蔷薇一同回到桃山的,他们回来后,姜野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好景不长,二人回到桃山后没多久便被颜夫子叫回了山上,自此潜心修行,闭关不出。

于是乎,姜野再次成为了孤家寡人,若不是茶茶隔三差五的来找他决战,只怕一个活人也见不到。这一日,桃山收到了一封信,乃是剑客青丘写给姜野的。

自那年青丘被茶茶一剑重伤,此后这近二十年,青丘再未进过桃山,姜野虽甚是想念,但青丘本就是个漂泊的人儿,是以姜野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此时忽的收到了青丘的书信,姜野顿时欣喜若狂,赶紧打开去看。

青丘在信中通知姜野,说他已经成婚,现已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青城山莲花坞。他打算结束漂泊的生活,在那里长久定居,故而来信请姜野前去做客,权做认门。

姜野由衷的为青丘高兴,更是升起了浓厚的兴趣,真心的想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儿竟能俘获青丘的那个剑心,故而直接到了山顶上通知了颜夫子一声,继而直奔莲花坞而去。

莲花坞很美,美的似是仙境,青丘的妻子更美,美的不像是此间人。令姜野没想到的是,青丘已经有了孩子,是个男孩,整四岁。姜野来的巧,今夜正是孩子的生辰。

青丘的高傲使得他注定没有什么朋友,是以姜野的来访对莲花坞来说更是格外的珍贵。是夜,宾主尽欢,却因为一队兵甲的到来难以尽兴,更催悲剧。

来人不知何处,身上的气息晦涩难明,但姜野却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青丘的妻子面色惨白,对为首者唤了声兄长,那是一个高大的青年,身着黄金铠甲,冷傲的似是天神,或许,他真是天神。

这人身后,站着一位美若蛇蝎的女子,她一开口便让姜野皱起了眉头:“贱人私自苟且,尚还生出了孽畜。杨战,这就是你杨家调教的女儿吗?”

杨战面色冰冷,抿嘴不严。青丘的妻子杨莲目有哀色,已有死志。青丘的剑意升腾而起,他要战,但他的剑在杨战的面前却脆弱的宛若一根稻草,姜野确定青丘接不住杨战的一枪,故而悍然出刀,替青丘挡了杨战的一枪。

只是一枪,姜野便连退十余步,鲜血喷出,已然重伤,眼前此人,乃是腾云。腾云者,延年千载,名曰蚻人。游诸名山,飞行自在,青童侍卫,玉女歌扬,腾蹑眕霞,彩云捧足。只是高了一个境界,高下却宛若云泥。

见姜野虽然重伤却是未死,杨战的目中似乎有些诧异,但并不阻碍其接下来的行动,他的枪还是对准了青丘,这一枪,姜野挡不住,杨莲更挡不住,故而青丘的剑破碎,命若游丝。

下一枪,杨战对准了杨莲怀中的孩子,青丘仰天嘶吼,杨莲跪下来哀求,然杨战却仍旧面无表情。姜野目眦尽裂,终在杨战出枪的刹那纵身而至,又挡了杨战一枪。

此一枪,姜野没有退,但双目却留下了两行血。

姜野注定没有能力再接杨战一枪,而杨战杀人之心却没有丝毫的衰减,故而当其再次提枪时,姜野已有死志。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他更知道若然不做完今日之事,那么那件更重要的事情自己更是做不到,既然如此,便在今日死了吧。

第7章 弑神珠

杨战的枪终是刺来,却被一只手握住,这只手的主人是颜夫子。

颜夫子的手非常的有力,他纹丝不动的站着,看着用尽全力抽枪的杨战淡淡的说:“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退下。”

颜夫子的手松开,他没有对杨战出手,而杨战也不敢再次出枪,他震惊的看着颜夫子,欲言又止,可终归还是说:“前辈可知我徐淮杨家?”

颜夫子没有回答,却说:“徐你要杀我徒儿,便休怪我杀你,当然,还有你。”说着话,夫子的目光猛的转向了杨战身后的那位女子,那一瞬间,夜漆黑的蒙蔽了所有人的眼,刺骨的寒冷指向所有人的内心,这一刻的颜夫子,便是地狱中的阎罗。

女子的身体开始发抖,不自觉的开始后退,也就是她后退的那一刻,所有的杀机烟消云散。杨战却还算镇定,他说:“既然前辈开口,晚辈自然不敢造次。但此间事乃我杨家事,故请前辈不要插手。”

颜夫子忽的浅笑,似乎是因为杨战拿徐淮杨家威胁他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很是滑稽,然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而言道:“闻徐淮杨家有一套枪法名曰极烈,这孩子当是最佳的传人。是杀是留,你自行决断吧。”

闻言,却见杨战猛的浑身一颤,立刻冲到了杨莲的面前,在杨莲恐惧的目光中将颤抖的手搭在了那男孩的脑门上。杨战手中的黄金光芒闪烁了很久方才熄灭,后神色莫名的看了杨莲一眼,良久的沉默后终是对颜夫子抱拳一拜,说:“前辈提点之恩,我徐淮杨家必当谨记。”

杨战的态度完全变了,他珍之重之的将孩子从杨莲的怀中夺过,紧紧的报在怀里,仿若抱着一绝世珍宝,后对杨莲说:“你随我回家。至于他,今日我不杀他,他日其若能闯过我杨家枪阵,可以入赘我杨家。”

不管有再多的不舍,杨莲终是走了。经过颜夫子的治疗,青丘终是在两个月后醒来,他知道了所有事后,对着天空发呆了好多天。终是重拾信心,重新铸了剑,重新开始练剑。他之前练剑,是因为喜欢练剑,而现在练剑,却在喜欢之余有了一个归属。

姜野随颜夫子回到了桃山后,亦是数年不曾走出桃山一步,终日练刀而不坠。

又十年,当天空中出现了九个太阳之时,颜夫子和茶茶来到了泉边。

姜野将手中刀递还给茶茶,而后,二人之间的终极一战就此开始。姜野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他早已知晓茶茶的真实修为功参造化,自己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然,茶茶却被颜夫子所封印,自始至终只能发挥出和姜野同等的法力。而姜野需要做的,不是战胜茶茶,而是降服茶茶的剑。

欲伏弑神珠,先降茶茶的剑,这是颜夫子给姜野找的最佳练手,因为茶茶的剑与弑神珠的气息很是相似,这也是颜夫子始终不杀茶茶的一个原因。

虽然法力在同等水平,但姜野这几十年来一直都不是茶茶的对手,但今日不同,姜野怀着必胜的信念,为了这个信念,他甚至愿意去死。

和茶茶的这一战,是姜野至今为止最最艰难的一战,然他终于在这一战中压过了茶茶的剑,他的灵魂化作一把刀,冲进了茶茶的剑中。在剑中,姜野清晰的看到了茶茶的一切,经历了茶茶的一切,他亲身体会着茶茶那滔天的恨,亦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那恨意所带来彻骨之寒。姜野这才知晓,原来茶茶真的是想死的,受着这般的苦,没有人会想活着的。渐渐的,姜野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带着茶茶脱离这苦海,若不能,便和茶茶一起永久沉沦。

带着这样的誓言,姜野在茶茶的灵魂最深处找到了一个纯洁无瑕的小女孩,他牵起小女孩懵懂小手的那一刻,茶茶的剑停止了轰鸣,于那惊天的杀气中得到了一丝平静。

茶茶的剑不再对准姜野时,茶茶知道自己败了,她默然了许久,终是将之亲手交给了姜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看着茶茶的背影,姜野对颜夫子说:“师父,不论成与不成,请不要杀她。”

颜夫子亦沉默,而在姜野坚定的目光中,他终是点了点头。

彩云自天际落下,颜夫子踏上去,姜野同样走上去,远处,蔷薇和孙秀焦急的赶过来,然那云已然升起,顷刻间在桃山消失。

云落下的地方,是三清岛。在一座山顶,太乙道门的那位老者早早的等在那里,除他之外,尚有十余位老者。对颜夫子的到来,众人具皆恭敬的躬身行礼,看到姜野时,目中有忐忑,亦有欣赏。

天际出现了血光,血光中一颗圆润的珠子悠悠然落下,落到了山顶,落到了众人的中间。血光忽的爆发,若狂风,若巨浪,然此地之人具皆有鬼神莫测之能,故而身形不动,然脸色却甚是郑重。

姜野跪下给颜夫子磕了一个响头,后淡然起身,淡漠的走进了血光,握住茶茶的剑,用尽所有向弑神珠刺去。霎时间,风不再吹,云不再动,一切静止的时候,姜野却抖的厉害,他开始肉眼可见的衰老,但他的眼睛,却充斥着越来越多的血丝,每一道血丝,似乎都是一旅亡魂,它们被封嗜血珠无数年,它们的戾气使得他们不甘于平静,它们迫切的想要灭世,原始的欲望驱使着他们去吞噬所能接触到的所有。

血色,自姜野的双眸中溢出,使得那目光像极了黑暗中的饿狼,他的理智早已不在。

颜夫子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这一瞬间,颜夫子亦是苍老了许多,因为他知道自己失败了,姜野将在下一瞬间化作血水。这一刻的颜夫子,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自责,后悔,心疼。

首先破碎的,是茶茶的剑,继而破碎的,是姜野的身体,还有姜野背上的刀。

天际起了轰鸣,似是苍天的嘲笑,却又代表着天罚的酝酿开始,这样的场景众人已然经历了多次,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接下来,此件山海将有半数生灵烟消云散。

那轰鸣中,忽的响起一声嘶吼,颜夫子高大的身躯忽的剧震,他的眼中出现了一把刀,那是姜野残躯所化,那把刀携着无我的决心,携着必死的信念,砍在了弑神珠上。

天际的轰鸣戛然而止时,弑神珠上出现了一丝裂缝,继而无限的蔓延,终于,它碎了,它被一股无形的风卷起,其内似有无边刀气纵横,敲打着碎片,将之劈砍成了一把剑,那是茶茶的剑,与茶茶的剑一模一样,唯有在剑锷处多出了一颗圆润的珠子。

剑飘到夫子的身前,被夫子收起,他知道,这是姜野还给茶茶的剑。

三清岛外,那道天堑自然的消失不见,没有起任何波澜,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这代表此间山海的枷锁已破,自此后苍生再无天罚,且可以杨帆出海,去见识更加广阔的天地。

这是众人等待了太多年的愿景,然发生在眼前时,却没有人能够展露笑颜,大家在叹息声中散去,颜夫子独自在这里呆了三日,他细细的观察着茶茶的剑,三日来一动不动。

忽的,夫子眼角的泪痕散去,他握剑的手竟在这一刻微微的颤抖,连带着他的话语都在颤抖:“好小子,好徒儿,好样的。师父等着你归来。”

第8章 渡我不渡她

颜夫子回到桃山,带回了茶茶的剑却没有带回姜野。蔷薇陷入了深深的悲恸,孙秀沉默了太久太久。颜夫子对他们说:“你们师兄会回来的。”蔷薇和孙秀对这话深信不疑,但仍不减悲恸和沉默。

半年后,孙秀离开了桃山,他要去空桑吕家。吕家是乾坤兽的主人,孙秀要去那里请求他们放出鬼谷一族的族人。

蔷薇不愿意离开桃山,她想在这里等姜野回来。但颜夫子却不许她这么做,要求她下山游历百年。

最后一个离开桃山的是茶茶,颜夫子将剑还给了她,于是她便一日不愿停留。

她一路向西走,遥遥十万里处是她的目的地,她要去那里找一个人,去见一个人,去杀一个人。十万里太过遥远,哪怕茶茶是一个无相境的强者,这十万里也需要半年的时间。半年中,她歇息的时间并不多,而每当其歇息时,她总会看向手中的剑。她的剑中,本有无穷尽的亡灵,他们无休止的相互折磨,承受着永久的煎熬。但自从姜野的亡灵出现在剑内后,那血色磨盘停止了转动,无数的亡灵蜷伏在姜野的脚下,将之当成了王。也正因为姜野的存在,剑的威力大打折扣,这剑仍是她茶茶的,却也是姜野的,姜野不愿此剑再造杀孽,这剑便藏起了锋芒。

茶茶走完了十万里路,她从苍洲的极东走到了极西,后踏上了幽州的土地,偌大个幽州,被佛光普照。但那佛光对茶茶来说,却似烈火般胶着。又行了三万里,茶茶来到了独山脚下,这里有一座古朴沧桑的小寺,名曰雷音。寺门处,有十八位僧人结成阵势,将茶茶围在其内。

身处十八位乾元境僧人的包围中,茶茶露出了数十年来的第一次笑容,她的眼中没有其他,看向了那独山深处,咯咯的笑着说:“惠真哥哥,我来啦,你出来见见我吧。”

一句亲呓,跨过了寺庙,跨越了千山万重,传入了独山的最深处,传入了一位容颜枯槁,形如朽木的老僧耳中。老僧的双眼睁开,露出浑浊的双目,仰头看向佛祖,轻声的问:“千年了,我佛啊,你渡了千百万人家,可为何渡我不渡她。”

老僧站起身时,前方百丈的佛祖雕像在颤抖中粉碎,他自灰尘中走出时,容颜已恢复了青春,俊秀的宛若妖孽。他走出寺门的那一刻,十八位僧人大惊失色,结成的阵势瞬间爆发,其内的杀机隐隐然迥出常伦,这是必杀的一击,哪怕是无相境的阳神,亦必将在这杀机中粉碎。

茶茶本以为自己将经历一场苦战,然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这便死了吧,太累了,能死在他的面前,一切也该结束了。

她只是笑,他也是笑,他们的死亡似乎已然注定,她死他死,没什么所谓,佛不渡,僧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但当姜野从剑内走出的那一刹那,天意只是蝼蚁。

随着姜野走出的,是无穷尽的亡灵,他们成了姜野的刀,刀斩向十八位僧人,无穷尽的亡灵化作十八道刀光,须弥之间涌入十八位僧人的头颅,这一刀,是胜天的一刀,故而无解。

阵势轰然散去时,十八位僧人具皆急退,继而盘膝坐下,竭尽所能的去化作刀光中的亡灵怨气,那怨气杀气太甚,饶是他们是乾元境亦无法短时间逃脱牢笼。

无尽的亡灵烟消云散,姜野的亡灵亦消散,唯有那冥冥中的一丝印记飘回了茶茶的剑,似乎那剑中,有他的依托和牵挂。

前方,已再无所阻,茶茶顺利的走到了和尚的身前,二人相拥的那一刻,无言胜似万语。

茶茶的剑刺入了和尚的心脏,和尚笑的坦然,他轻轻的抱住了茶茶,温柔的说:“佛祖不渡你,我来渡你。你的罪孽,便是我的罪孽,我替你去赎,赎不尽,我永世不回。只望你,忘了前尘,斩了过往。去吧,去吧,去吧……”

佛光自惠真的体内涌现,涌入茶茶的体内,那佛光中似乎隐隐有歌声响起,似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亦或是和尚的寄托:“我前几世种下,不断的是牵挂,小僧回头了吗?诵经声变沙哑,这寺下再无她,菩提不渡她,几卷经文难留,这满院的冥花,你离开这个家,爱恨都无处洒,还能回头了吗,看你微笑脸颊,怎能脱下袈裟,来还你一个家,为何渡我不渡她?这风儿还在刮,乱了谁的年华。他留起了长发,收起木鱼吧,菩提下再无她,又度过几个夏,眼睛里还红吗,她已经不在啦,晨钟再敲几下,不渡世间繁花,我也低头笑着,再不见你长发,笑问佛祖啊,渡千百万人家。为何渡我不渡她?”

佛光消失时,茶茶和她的剑自惠真的怀中消失,不知去往了何方。惠真盘膝坐下,面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慈悲和坦然。左右的十八位僧人终于驱除了刀光所带来的亡灵侵袭,立刻拥了过来,担忧的看向惠真,看着惠真那渐渐消失的生命力,却具皆束手无策。

一老僧自门内走出,走到惠真的身前坐下,问:“你放下了吗?”

惠真笑:“弟子放下了。”

老僧亦笑:“甚好,甚好,去吧,老僧等着你成佛归来。”

惠真的身体渐渐的虚化,而后山的那尊佛却开始了重建,佛重生了,惠真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第9章 蜀山剑派

大夏王朝的国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东始,它处于苍洲的最东方,毗邻东海。

百年了,大家渐渐的习惯了山海的广阔无边,大家随着船只出海,飘零了千里万里,见识了太多太多的未知。蔷薇随着船只出了海,她去到了玄洲,在那里飘零了百年,修行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却已然可以平心静气。她回到了桃山,自此陪伴在颜夫子左右,再也不离桃山。

这一天,桃山下来了一群游客,山上的蔷薇偶然间往山下一瞥,立刻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蔷薇盯着那个女子看了很久方才认出此女是茶茶,于是乎立刻下山前来相见。不过蔷薇下得山时茶茶却已经走了,于是蔷薇立刻唤来了金刚追寻而去。

有金刚在,找到茶茶的过程很容易,没多久蔷薇便在冀州城中找到了茶茶,只是,茶茶却已不再识得蔷薇,看着蔷薇的目光是绝对的陌生。

夏兰来到蔷薇的身边,通过夏兰的叙述蔷薇方才知晓。茶茶虽还叫茶茶,但却已经不再是百年前的茶茶,她似乎忘记了所有,现如今自称是滇藏吴家的养女。与她同来的那群人也都是滇藏城的名门望族。

蔷薇不知道茶茶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蔷薇去问姜野的去处。只是,蔷薇什么都没有问到,焦心之余却也无计可施,不得已只能回山上询问颜夫子。

夫子对蔷薇郑重的说:“你师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去带他回家吧。去把茶茶的剑带回来吧。”

于是,蔷薇提起了破墟枪,再次下山找到了茶茶一行人,当场提出要他们带自己去滇藏,并且要即刻出发。

蔷薇的语气异常的生硬,自然惹得茶茶及其一行人的不快,再者说,他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立威而来,此刻正愁找不到发难的理由,蔷薇此举正好随了他们的意。

只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修为在蔷薇的枪下却宛若土鸡瓦狗,被蔷薇轻而易举的一一打倒,顺利的令蔷薇本人都大感诧异。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令蔷薇诧异的是茶茶的战力。并不是说茶茶的战力不强,只是却远没有蔷薇认识的那个茶茶强。

蔷薇的枪定格在了茶茶的脖颈上,试探性了问:“你年岁几何?”

茶茶的脸上毫无惧色,只听其骄傲的说:“哼,本小姐年不过二十,如今已经修到了凤初。你虽能胜我,但想来修行的年月不短了吧,假以时日,用不了多久,本小姐一定能超过你。”

闻言,蔷薇陷入了长久的疑惑,事情的扑朔迷离令蔷薇心烦意乱,是以不想多言,直接威胁着茶茶等人开启了归程,且这一次,蔷薇带上了金刚。

滇藏距离冀州城不过千里,是以不过两个月后,蔷薇便赶到了滇藏境内,没多久便来到了吴家。

到了吴家才发现,原来,这吴家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与茶茶同行的那伙人,其背后的家族也是名不见经传的,他们的高傲只不过是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而已。

而令蔷薇愤怒的是,茶茶的剑已经不在吴家,早在茶茶离开滇藏之初,吴家便将茶茶的剑进献给了蜀山剑派,以此换到了一个进入蜀山修行的资格。现如今,茶茶的剑已然跟着那位吴家子弟进入了蜀山。

蔷薇是愤怒的,茶茶亦是愤怒的。愤怒的茶茶直接选择了离家出走,留信说要剑是她的,她要去把剑要回来。

蔷薇并不是个弑杀的人,所以她没有怎么为难吴家,离开吴家之后,很快便追到了茶茶,二人便结伴向蜀山赶去。

蜀山在苍洲的最北方,路途遥远,二人赶到时,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经过半年的相处,蔷薇对茶茶的疑惑更加的浓郁,眼前的茶茶太不像先前的茶茶了,她的容貌未变,但她的性子却变的天翻地覆,她活泼,善良,有同情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无畏。然而不管茶茶怎么变,蔷薇坚信茶茶就是茶茶,而且,她一定要取回茶茶的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茶茶对蔷薇也产生了亲近,跳脱的性子使她很快便对蔷薇无话不谈,很快便成为了好姐妹,并郑重的承诺等取回剑后可以借给蔷薇一段时间。

赶到蜀山后,摆在二人眼前的第一个问题却是怎么进入山门,想想也是,如蜀山这般神仙地,又岂能让所有人自由进出。幸运的是,蔷薇在蜀山脚下偶遇了一个前辈,其人乃是大夏王朝出来的腾云境强者,名曰丰鑫,现为大夏之供奉。

蔷薇是大夏的长公主,丰鑫自然不会不认得,也自然不能不帮忙,巧的是,他这些年正好认识了一个蜀山剑派的名为左幽的朋友,此次正是访友而来。

左幽在蜀山剑派内的地位不低,其同样也是腾云。不过,蔷薇很快便发现,其人对丰鑫并不怎么热情,想来丰鑫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兼而代之的,其人对蔷薇和茶茶更是爱答不理。

丰鑫自然是老于世故的,左幽的慢待连蔷薇都看出来了,他又岂会看不出来,于是乎脸色也不怎么好,没说几句话便提出告辞。可他想走,蔷薇和茶茶却不愿意走。

蔷薇直言问茶茶的剑在哪里,她要带走茶茶的剑,茶茶也撅着脖子嚷嚷那把剑是自己的,吴家没有权利处置,所以要蜀山剑派归还。

如此一来,哪还能轻易罢休,左幽立刻翻脸,要给蔷薇和茶茶一个教训,这时,丰鑫的脸彻底挂不住了,在自己的面前要打杀自己的晚辈,这乃是赤裸裸的打脸。于是乎,一场腾云之间的对战立刻爆发,搅的蜀山大乱。

丰鑫的实力足以完胜左幽,是以不多时左幽便落入了下风。可架不住这是人家左幽的师门,没过多时便另有一人加入了战斗,丰鑫的情势立刻危急。

腾云之间的争斗,不过凤初的蔷薇和茶茶自然是帮不上忙的,且此时二人已经被包围,形势亦是岌岌可危。忽的,茶茶凑到蔷薇的耳边,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对蔷薇低声说了句话。

听了茶茶的话,蔷薇有些犹豫,可见此情此景,也只能依计行事。是以当即挺枪突进,瞬息间便来到一青年的面前。

这青年一身病态,但身处人群中却卓尔不群,且身边人总是有意无意的护着他,是以茶茶一眼便选中了他,让蔷薇挟持他以作资本。

现如今蔷薇虽然并未突破琴心境,但其经过百年的打磨,在凤初境已经罕见敌手,轻而易举的将手中枪搭在了这人的脖颈上。

茶茶喜出望外,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正想进行下一步的行动时,却不料那看似被茶茶制住的青年忽的动了,他看似只是轻移了一下脚步,却瞬间逃脱了蔷薇的威胁。

蔷薇亦是一惊,未及多想便欲继续挺身而上,却见其人忽的挥手,并说:“姑娘且慢。”

蔷薇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人,继续轻举妄动的话只会让事态更加的严重,是以当即停下并回到了茶茶的身边。

这病态青年微微一笑,先是对那边正在争斗三人喊道:“两位师兄,暂且住手吧。”

其人既然敢这么喊,想来是有的放矢的,果不其然,那边的左幽和另外一人很快便依言停下,丰鑫见状自然也不再纠缠,当即便来到了蔷薇和茶茶身边,抿嘴不言。

左幽二人来到那病态青年的身边,左幽有些怒气的刚想开口,那病态青年却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左幽便不言不语了。

此时此刻,蔷薇三人哪还能不知晓,此人的身份绝对非同一般。却听其人开口道:“我乃林剑,不知三位名讳。”

听到这名字,丰鑫豁然一惊,先是报上了自己三人的名号,后小声对蔷薇和茶茶说:“此人乃是蜀山老祖的关门弟子,别看他称那二人师兄,实则他是那二人的师叔。”

闻言,茶茶瞬间张大了小嘴,蔷薇更是开始全神戒备。

林剑说:“三位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不过,那柄剑既然入了我蜀山,不论其来历如何,都已经归我蜀山所有,非我狂言,这世间能从我蜀山抢走东西的,只怕很少,而三位显然不在此列。”见蔷薇三人没有搭话,林剑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道:“不过,抢不走,却可以赢走。我观姑娘的实力着实有些技痒,不若姑娘与我切磋一场,姑娘若胜,自可取剑离去,我蜀山上下绝无阻拦,姑娘若败嘛,也不必如何,你三人留下给我为仆百年即可。”

这赌注显然是不对等的,但在此局势下,三人却不得不同意,且不论是茶茶还是丰鑫,对蔷薇都有绝对的信心。于是,蔷薇终是点头答应。

林剑笑的很开心,伸出了手掌,轻声的唤道:“剑来。”一语出,天边立刻出现了一道剑芒,转眼间林剑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柄长剑,样子古朴无奇,却泛着岁月的沧桑。

林剑对蔷薇道:“此剑名曰青虹,乃上古神器,姑娘可要小心了。”

蔷薇抿嘴不严,忽的挺枪直刺,那边里林剑也动了,而在林剑身动的那一刹那,丰鑫便变了眼色,丧失了所有的希望,结果更是不出他的预料,蔷薇只在林剑的剑下坚持了十余合便败了,败的彻底而干脆。

看着呆立当场的蔷薇,丰鑫终是叹了口气说:“小公子好剑法,我三人认赌服输。”

林剑笑道:“前辈客气了,先前不过是玩笑话,前辈若想离去,蜀山自不会为难,若然想留,蜀山自然也欢迎之至,可以在我蜀山做的客座长老,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丰鑫当然是想走的,可一来他知道林剑说的是客气话,二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照拂蔷薇和茶茶,因为他一眼便看出,这林剑或许真能放他走,但却绝对不会放蔷薇和茶茶走。

果不其然,林剑当即便对蔷薇和茶茶说:“至于你二人嘛,我身边正好缺两个侍女,之后百年,便劳烦二位了。”

这林剑在门内的权势委实太盛,这些事情被他三言两语间安排过后,竟无一人反驳,很快,丰鑫被左幽不情愿的带走安排,而蔷薇和茶茶却被林剑亲自领走,自此开始了为仆的生活,所幸林剑倒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倒也没有故意为难二女,只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知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第10章 醒于混沌

半年后的一天,蜀山脚下出现了一辆牛车,车由一头青牛拉着,车上侧卧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金刚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跳到牛车上,钻进颜夫子的怀中,汪汪的乱叫。

颜夫子笑道:“好啦,知道你受了委屈,我这不是来了吗。”

护山大阵对颜夫子来说形同虚设,他侧卧在牛车上堂而皇之的走进了蜀山,兜兜转转间来到了后山的一处洞府,那里,有一个同样鹤发童颜的道士正微笑着站在那里等候。

颜夫子和道士下了一盘棋,最终颜夫子赢了三子,便淡笑着离开。

颜夫子来到了蜀山的剑冢,在那里找到了茶茶的剑,本想直接将剑取回带回桃山,但伸出的手却忽的顿住,闭目沉思片刻后终是将伸出的手收回,对这那柄剑悠悠的说:“或许蜀山的剑气对你更加的有利吧。徒儿,为师还是在桃山等你回家吧。”

颜夫子最后去看了看蔷薇,却没有出面,更没有让蔷薇察觉。

随后,颜夫子再度躺上了牛车,问金刚:“回桃山陪我吧。”

金刚终是没有跟颜夫子回去,它就此待在了蜀山,总是围着茶茶的那柄剑转悠,偶尔也会出去找蔷薇和茶茶玩耍一番。

山中不知岁月,转眼间十年过去,蜀山剑派甲子一度的剑道大比开始了。三个月间,整个蜀山的剑气纵横间从未停止,剑冢内万剑齐鸣,茶茶的剑似乎也自孤寂中被唤醒。

剑内,早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其内数不尽的亡灵都已经随着当年姜野的那一刀而烟消云散。此刻万剑齐鸣时,那空荡荡的混沌却忽的泛起了涟漪,一个虚幻的人影自涟漪中醒来。他喃喃的念叨着:“我是谁?我在哪里?”

他在这空荡荡的混沌中不知转悠了多久,口中始终在问着:“我是谁?我在哪里?”

有一天,他忽的发现了一只小狗,小狗似乎很累,但见了他却显得格外的欢喜。自此,他多了一个可以询问的对象,问的依然是:“我是谁?我在哪里?”

小狗总是汪汪的叫,焦急的情绪日渐浓郁。有一天,小狗不见了踪影,不久后却再次出现,再出现的小狗眼中失去了太多的神采,它似乎更累了,可它为他带进来了一把刀。

捡起刀的时候,他不再问了,下意识的练起了手中的刀,这么一练,便再也没有停止过。

又十年过去了,管理剑冢的修者忽的察觉到茶茶的剑变了样子,那剑锷处本是一颗圆珠,可此时却变的细长了许多。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当又十年过去,其人终是确定,因为那颗圆珠此时已经不再是圆珠,它已经有了刀的雏形。

这么诡异的事情在其人看来是绝对需要上报的,可正当其想去上报的时候,剑冢内却突兀的出现了鹤发童颜的道士,其人慌忙跪拜,口称祖师。老道让其人离去,并吩咐不得声张。后,老道盯着那柄剑看了许久,终是悠悠的叹了口气:“你真的能从混沌中走出来吗?我很期待。”

蜀山剑派又一个甲子大比来临,剑冢内再次万剑齐鸣,经月而不觉,直到某一日,茶茶来到了剑冢,取回了属于她的剑,她的手触摸到剑柄时,她的剑终是轻鸣了一声,霎时间,剑冢孤寂,万剑再不敢鸣。

六十年前的那届甲子大比之中,茶茶被蜀山剑派的一位长老看重并收之为关门弟子,自那之后,茶茶在蜀山剑派内的地位便水涨船高,顺势便脱离了林剑的掌控,待在那长老坐下潜心修行,今六十年过去,茶茶的剑道脱胎换骨,终是被那长老放出来参加此次甲子大比。

茶茶出关后先去看了仍是林剑侍女的蔷薇,见其安然无恙后便立刻持着长老手令来到剑冢取剑。剑入手的刹那,眼前忽的飘过了许许多多的片段,她努力的想要去抓住,却那些片段却像是流水,攥的越紧便流的越快,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也正是茶茶持剑入手的那一刻,弑神珠内的你那缕亡魂忽的顿住了手中的刀,那一刻,冥冥中似有一道闪电击中了他,他忽的想起,自己名为姜野。

六十年的岁月过去,姜野的魂灵浓郁的宛若实质,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力量,或者是从混沌中来吧。他想起自己是谁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的神采,他开始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姜野在弑神珠内随着茶茶走出了剑冢,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点点滴滴的熟悉感刺激着他的记忆,使得他的记忆终于有了觉醒的迹象。他遇到蔷薇的时候,强烈的亲切和熟悉感化作了一柄利剑劈开了他灵魂深处的桎梏,他终于认出了蔷薇,也记起了所有。

姜野记起了所有,却苦于没有走出弑神珠的实力,所以他只能看着蔷薇悲伤的眼神而无法给予任何的安抚。这一刻的姜野,心中满是心疼。于是,更强更充实的动力自灵魂深处滋生,姜野再度捡起刀,投入了忘我的修行之中,他坚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劈开身上所有的枷锁,他当然有信心,因为他曾劈开过弑神珠。

之后的岁月里,茶茶经常来看蔷薇,渐渐的,姜野也熟知了茶茶和蔷薇身边的所有人。如今的茶茶已然成了蜀山剑派中公主一般的存在,她绝美的容颜和绝顶的剑道天赋使得她不论是在哪里都宛若众星拱月。而反观蔷薇,却日渐憔悴,沉默的让姜野想起了桃山初见时那个瘦小干瘪的小丑女。

蔷薇的沉默让姜野很心疼,而自从得知蔷薇成了林剑的侍女后,姜野的愤怒更是片刻都没有停息过,连带着,他对林剑非常的不爽,且越来越不爽。

这一日,茶茶兴奋的来寻蔷薇,告诉蔷薇说百年之期已到,蔷薇不再是林剑的侍女。原来,距离当初蔷薇上蜀山,已经是百年岁月。

蔷薇并没有太高兴,林剑却罕见的露出落寞的神色,不过他没有为难,放任蔷薇随着茶茶离开了自己的洞府。

蔷薇欲要请茶茶同回桃山,然而听了茶茶的话后还是决定再等半年再回去。原因是半年后在蜀山将举办一场盛大的活动,名曰小登天。小登天大会五百年一度,介时,整个苍洲的豪杰俊秀将齐聚蜀山,以武会友。这是五百年才有一次的盛事,修者不至腾云,五百年便是天数,是以若是错过这样的盛会,实在是太过可惜。

蔷薇虽对这所谓的小登天大会没有丝毫的兴趣,但见茶茶兴趣甚浓,便也只能按捺住性子答应再在蜀山待一段时间。

离开林剑之后,蔷薇便住进了茶茶的洞府,也见过几次茶茶的师傅杜长青。这杜长青是林剑真正的大师兄,其修为深不可测。茶茶有意让杜长青指点一下蔷薇。可杜长青在看了蔷薇的枪法后,杜长青却萧然笑道:“尊师的道远非我所能及,万不敢多言。”

这话令茶茶听的一惊,第一次对蔷薇的师傅起了浓厚的兴趣,却也熄了让杜长青指点的心思。

第11章 小登天

小登天的出处或许要追溯到上古时代。传说那时候的登天路是为太清境的高人准备的,可那条路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再也不曾出现,以至于太清境成为了修者的终点。小登天或许是大能者在缅怀着过往的荣耀,可它却是为凤初者准备的。

小登天应该是有无数种形态的,却因为它在蜀山,故而以一条剑路的形态展现在世人眼中。其自蜀山脚下一直蔓延到山顶处的斩仙台,所有欲要参加小登天的修者,无论修为强弱,都必须经由此路抵达斩仙台,如此方有参加小登天大会的资格,哪怕是太清也是亦然。

小登天大会开始的那日,蜀山脚下堪称人山人海。第一批走进剑路的,是一些前辈高人。剑路对他们来说自然没有任何威胁的,他们来此也不是要争夺什么,无非是共襄盛举和提携后辈而已。

前辈高人们登上斩仙台后,山上响起了钟声,那钟声代表着剑路的考验正式开始,前百位登上斩仙台的,在名扬四海的同时亦将获得丰厚到令人疯狂的奖励。

于是,大家一股脑的冲进了剑路,发了疯似的向剑路尽头冲去。只是,这剑路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其内的剑气无边无际,虽其杀伤力具皆相当于凤初境全力一击,其无休无止且齐头并进,其威力是恐怖的。

这世间太多太多妄自尊大之辈,他们对自己的实力盲目的自信,却远没有与这自信相匹配的实力。这不,入这剑路不过瞬息间,便有半数之人被剑气所伤,在其伤势展现的刹那便已被剑路所淘汰,直接被一股大力推出剑路,自此丧失了参加小登天大会的资格。

懊悔不甘者比比皆是,但他们却也只能用羡慕的目光去观望着仍在剑路中前进的天骄,或许经此失败,能让他们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吧。

剑路看似甚窄,但其内似乎无边无际,足以容纳数千人齐头并进。蔷薇和茶茶走在一起,这无边的剑气对二人而言虽有些艰难但还不到有威胁的程度,只是她们虽有绝对的信心走完剑路登上斩仙台,却自认没有排进百名的实力。她们今日方知苍洲之广大,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俊杰,如林剑之流虽不甚多但也绝不是没有。

便看那上方,有三人远远的撇开众人遥遥领先。

其一是林剑,他走的是最惬意的,他的青釭剑在身侧灵动的翻飞,那万千剑气便如泥牛入海般不见踪影,对他产生不了点滴的威胁。第二个是个壮实的男子,他的拳头似能开天裂地,每一拳轰出,其前方便会出现十余丈的真空地带,其内的剑气被震成云烟,片刻后方能再次被剑气所充斥。第三人却是个冷艳的女子,手中的鞭子宛若灵蛇,吐信间将所有的危险化为虚无,使得她的步伐与林剑一般的惬意和从容。

此三人的速度太快,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前三已经注定被他们三人包揽。

茶茶看着三人在眼中越走越远,不服气的对蔷薇说:“有什么了不起,早晚有一天,我会比他们更快。”

蔷薇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也没有接话的意思,却不料身边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却接了口:“姑娘说的对,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了不起。”

茶茶翻着白眼看向青年,嗤笑道:“说的好像你很了不起一样。”

不成想这男子却大言不惭的说:“小生虽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总归要比他们三个要强些。”

茶茶更是嗤之以鼻:“那你怎么落后他们三个这么多。”

书生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非也非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想那山上都是些老朽,先上去免不了要受些调教,哪有待在两位美女身边来的自在。”

蔷薇和茶茶自然是不信的,觉得这书生毕是个空口白牙的浪荡子,是以虽然书生始终在喋喋不休,可蔷薇和茶茶却爱搭不理。

不成想当那斩仙台遥遥在目时,书生却说:“不好意思了两位美女,小生虽然极想和两位多待会,可无奈家师的脾气不好,若然连个第四名都拿不到,那是少不了一番教训,所以,只能先行了。小生先走,在上面恭候二位美女大驾。”

当书生终于展开自己的速度后,蔷薇和茶茶才知晓这书生的实力必然不下于林剑等人。书生离开二女的时候,排名在百名开外,可他一展开速度,立刻宛若流星般远离二女,他手中的折扇轻的像风,带动他的身体也像是风一样,他无须抵挡任何的剑气,因为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所有的剑气,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得到了第四名。

许是受了书生的刺激,蔷薇和茶茶立刻发力了,一番拼尽全力的冲刺后,最终竟冲进了前百之列,蔷薇九十八,茶茶九十九。

斩仙台上,那书生竟真的等在那里,见到二女上来,立刻殷勤的迎了上去,对二女展开了狂轰滥炸式的称赞。

这位名叫楚欢的书生太能说了,像是个苍蝇似的嗡嗡起来没完没了,可他说的事情都极有意思,慢慢的竟也勾起了二女的兴趣,开始细心的听了起来。从楚欢的口中二女得知,先前那和林剑并驾齐驱的女子乃是百花谷的纪灵,那位拳风如山的男子来自苍山,名为褚雄。

说完了此地人,又说起了别处的天骄,忽的,蔷薇自楚欢的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急忙问:“空桑吕家?孙秀?”

冷不丁的被蔷薇这么一问,楚欢倒是愣了一下,可见一直没有说话的蔷薇忽的说话了,楚欢立刻兴奋了坏了,忙回答:“对啊。说起这孙秀倒是着实令人敬佩。他大概在两百年前突然出现在了空桑境内,也不知怎的竟得罪了吕家。那吕家可不是好相与的,其势力虽比不上这蜀山,但也相差不了多少。可这孙秀以区区凤初境的修为竟能在吕家的追杀下坚持百年,且还在这百年的时间里搞出了一个名叫鬼楼的组织。这鬼楼专门打探情报贩卖情报,那生意做的是相当的红火。可你们知道那孙秀在赚到钱之后用来干了什么吗?”顿了一下,见蔷薇和茶茶听的聚精会神,这才得意的说:“他竟然把赚到的钱全用在了买凶绑票上,这近百年来,吕家的族人被他绑了成百上千。可怪的是,他只绑票却不杀人,每绑了一人,没过多久便给放了,也不知他到底为的是什么?”

楚欢不知道孙秀在干什么,可蔷薇却能猜到,于是更加急切的问:“那现在呢?”

楚欢的眼中终于露出了疑惑之色,蔷薇明显过于关心孙秀了,可他没有问,直言道:“听说那孙秀在一次绑票的行动中不幸中了吕家的埋伏,被抓了,现如今是生是死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姑娘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安排人前去打听。”

闻言,蔷薇大惊失色,慌乱中竟扭头便想下山,却被茶茶拉住,可茶茶虽然拉住了蔷薇,却说不出什么话,这时,楚欢却说:“想来那孙秀和姑娘关系匪浅,不过姑娘这般贸然前去实在不甚理智,总要打探清楚消息后再谋定而后动。这样吧,姑娘稍等几日,我这便安排人去打探消息,等得到准确的回复后再行定夺不迟。”

蔷薇问:“此地与空桑相隔千万,这一来一回非年余不能回,如何等的及。”

楚欢却笑道:“姑娘,这世间贩卖情报的组织,可不止鬼楼一家啊,放心,三日内必有回复。”

第12章 威胁

蔷薇虽心急如焚,可经过茶茶的楚欢的劝说还是冷静了下来,绝对如楚欢所说再多等几日。殊不知此时此刻的弑神珠内,其刀气纵横比之剑路更甚。其内的姜野双目圆瞪,持刀的手青筋暴起,当听到孙秀遇难的消息后,姜野走出弑神珠的欲望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他要劈开眼前这混沌,他要去找孙秀。

弑神珠内的姜野在蓄势,弑神珠外的小登天大会已经正式开始。

最终踏上斩仙台的修者将近千人,他们需要经过十轮淘汰赛去争夺那最终的前三乃至魁首。茶茶在第三轮败下阵来,丧失了继续晋升的资格,蔷薇却诡异的躲过了所有强力的对手,竟是挤进了前十。

不过,十进五的这一轮淘汰赛中,蔷薇遇到了那个来自百花谷的女人纪灵。蔷薇自知不是此女的对手,却也不愿意直接认输,可真打起来后,蔷薇却敏锐的发现,此女要杀她。蔷薇要认输,可在纪灵的杀机下竟然连说出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当此时,只要蔷薇一分心,必死无疑。

台下,楚欢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的脸色大变,对身边的茶茶说:“快让蔷薇认输,纪灵要杀她。”

茶茶不解:“比试切磋,规定不许下杀手,那纪灵岂敢公然违背大比的规则。”

楚欢焦急的说:“你不知道,这纪灵天赋极高却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她和林剑有婚约,便见不得林剑身边出现任何的女人,听你们说蔷薇在林剑身边待了百年,这绝对够纪灵起杀心了。再者,大比的规则针对的普通人,如纪灵这般地位,就算在切磋中杀了蔷薇也顶多受些责罚罢了,绝不会有性命之虞,所以,快让蔷薇认输,迟则生变。”

当茶茶终于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时,已然晚了,纪灵的鞭子在这一刻化作了长剑,直刺蔷薇的心脏,看样子,蔷薇已经避无可避,即将命丧当场。

蔷薇自知这一击自己是避不开了,这一刻,死亡近在眼前,蔷薇的心中有太多的不舍和不甘,然而终究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将化作云烟。直到一声暴喝响彻天地,蔷薇那已经灰败的双眸却陡然间焕发出耀眼的光彩。

刀光自暴喝中展现,自茶茶的剑锷处迸发,它悠忽间穿越到蔷薇的身前,它吞吐间将纪灵的鞭子撕扯的七零八落。一个人影自混沌中走出,他由虚化实间仿若自地狱重临人间,他高大,醇厚,面容刚硬,宛若一座大山般立在蔷薇的身前。他怒视纪灵,冷冰冰的宣判:“你在找死。”

他摊开手时,掌中空空如也,他的手斩向纪灵时,刀却在掌心中诞生。姜野的刀重临世间时,神鬼辟易。

这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而在这电光火石间,纪灵的身体是冰冷的,她的思维是空白的,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已经被死神扼住,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纪灵终归没有死,但她身上的七件防御法器却在那一瞬间齐声爆裂,且那之中有一件她的祖母赐给她的至宝,她的祖母曾断言,腾云之下绝无可能打破这件法器。可如今,这件至宝似乎轻而易举的便被姜野打破了。

没有一刀杀死纪灵没有对姜野产生任何的影响,一刀不成,便出第二刀。于是,他的第二刀闪现而出。

第二刀仍旧没有杀死纪灵,因为已经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其人同样是个冷艳的女人,但却是个腾云境的强者。这是姜野第二辞面对腾云境,他无所畏惧,所以他的敌人便产生了畏惧。

腾云境,一座不可跨越的鸿沟,这是千万年来的定律,但今日,这似乎亘古不变的定律被姜野打破了,他明明只是琴心,可他却把腾云境的强者打的险象环生。

眼看着这位百花谷的腾云强者将要死于姜野刀下,一个道士忽的出剑,扼住了姜野的刀光并将百花谷的那位女子救下。

姜野没有追击,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此剑的对手,视之,其人乃是茶茶的师傅杜长青。

杜长青对姜野道:“年轻人不要锋芒太甚。”

姜野手指纪灵,直言逼问:“蜀山要护此女。”

杜长青言:“护又如何,不护又如何?”

姜野答:“蜀山若护此女,便是与我桃山为敌,我道成之日,百花凋零,蜀山倒悬。若不护,我师妹为奴百年之事,我既往不咎。”

台下,楚欢惊愕的问茶茶:“这是谁,太牛了。他知道自己在哪吗?他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我没有听错吧,他在威胁蜀山。”

姜野之所以敢威胁蜀山,自然是有的放矢的,因为他在蜀山感应到了颜夫子的气息,颜夫子既然在这里,他自然无所畏惧。

如楚欢一般惊愕者比比皆是,而茶茶却一言不发,她呆呆的看着姜野,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自己已经认识姜野太久太久,可感觉是那么的虚无缥缈又是那般的真实,一时间竟是不知云里雾里,神游天外。

正如楚欢所说,姜野确实在威胁蜀山,没有人相信蜀山为被姜野威胁,可诡异的是,杜长青在听了姜野的威胁之语后却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后,他竟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说:“纪灵公然违规,现取消大比资格,即刻离开蜀山。”

没有人相信蜀山竟然选择了两不想帮且刻意回避了姜野的威胁,从某一方面来说,蜀山明显是向姜野服软了。而对此,姜野在思索片刻后并没有出言反对,算是默许。看着呆若木鸡的纪灵和那位腾云强者说:“你等自回百花谷,他日我自会登门讨教。”

瞧,这刚威胁完蜀山,又去威胁了苍洲另一个大派百花谷,没有人知道姜野的底气从哪里来,但却绝对相信,姜野背后站着的,绝对是个恐怖至极的存在。

经此一闹,小登天大比虽然还在持续,但依然索然无味。百花谷的几个女人随后便离开了,而在他们离开之前,姜野已经先一步带着蔷薇离开。

临走时,姜野隐晦的看了茶茶一看,终是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茶茶已经重生,他知道其之所以重生是来自惠真的奉献。茶茶的所有过往姜野都清清楚楚,那些过往太过沉重,所以姜野做了和惠真同样的选择。只是,轮回自有定数,前世今生又岂是那么容易分的清的,这造化也远远不是姜野和惠真能够左右的。

第13章 天罚

姜野带着蔷薇离开了斩仙台,却没有离开蜀山,反而来到了后山。

在一处洞府外,姜野和蔷薇见到了正在和老道下棋的颜夫子。先是恭敬的给颜夫子磕了一个头,后起身对老道深深一拜。

颜夫子执棋不语,老道似乎胜券在握,是以有心情看了姜野一眼,且说:“这上万年来,你倒是第一个敢威胁我蜀山的,了不起啊。”

姜野再度俯身一拜,却没有接话,颜夫子忽的落下一子,且说:“怎么,我师徒二人没有威胁你蜀山的资格吗?”

老道不答,心里却清楚人家确实是有资格的,颜夫子的存在,使得蜀山注定奈何不了他们师徒,而姜野的未来注定不会平庸,介时师徒二人联起手来,让百花凋零,将蜀山倒悬,真真是有可能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师徒二人堪称无牵无挂,纵观桃山上下也不过四人,与之相比蜀山的强盛倒成了累赘。

落子声零丁的响起,再也无人出言,过了许久,蔷薇还是忍不住的拉了拉姜野的袖子,姜野想了想,还是问:“师父可知晓孙秀现今是什么境况?”

颜夫子说:“不用担心,我已将他接回桃山。”

闻言,姜野和蔷薇终于松了口气,便不在多言,开始专心的观看颜夫子和老道下棋。看着看着,蔷薇忽的身体一震,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只得扭头不再看。而姜野一点困扰也无的从头看到了尾,并从中受益良多。

十日后,颜夫子再胜三子,笑呵呵的对老道伸出了手:“愿赌服输,拿来吧。”

看的出来,老道极度不愿,可他还是自袖中拿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伞,极度不舍的递给颜夫子,被颜夫子一把夺过收进袖中消失不见,并说:“这千机伞放在你这里不过是堆废铁,有什么舍不得的。且,这伞也不会白要你的,他日定有福报送你。”

老道苦笑无言以对,终是起身送客,临走时颜夫子却忽的说:“我桃山的风景还是极好的,真的不去坐坐吗?”

老道笑言:“趋吉避凶非我之道,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谁能杀我?”

闻言,颜夫子不再相劝,随后便带着姜野和蔷薇离开,走出蜀山时,青牛拉着牛车早就等在了那里,金刚正懒洋洋的躺在牛车上,见三人过来立刻撒欢似的跑来,绕着姜野转圈圈。

姜野怀念桃山已经太久太久,可当他回到桃山时,却没有欢快的心情,因为孙秀已经昏迷数年不醒,命若游丝。

颜夫子将得来的千机伞放到了孙秀枕边,对姜野和蔷薇说:“千机伞被他降服之日,便是他醒来之时。”

姜野问:“何人伤的孙秀?”

颜夫子回答:“具体是谁伤了他,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就此,桃山上再次恢复了平静,师徒几人闭门不出,修行中不知岁月。

蔷薇在颜夫子的要求下再度闭关,且颜夫子对她说:“你已经耽搁了二百年,此次闭关,不至琴心不得出关。”

而对姜野,颜夫子却没有任何的要求和指点,这一日,姜野主动找到颜夫子,请教曰:“何为腾云?”

夫子答:“人之修行,是为补不足。无缺之时,造化赐金珠降福报,寿享千年,是为腾云也。”

姜野遍寻自身,沉默许久,再问:“何以无缺?”

夫子答:“无缺之道有二,一者路漫漫而修远兮,唯上下而求索,此曰无憾。二者寻法而修,引造化天降,此道乃传承他人之法,然人各有不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故曰有遗。为师有上等法若干,你可愿学。”

此时的颜夫子看向姜野的目光甚是复杂,甚至有些忐忑。姜野确实沉默了许久,他终是选择了无憾,而当其做出了这个选择之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姜野竟觉得颜夫子大大松了口气。

今日的颜夫子似乎有意让姜野对修行有个大概的了解,于是当姜野做出了选择之后,颜夫子继续道:“盖因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故无缺之路乃顺天而行,而寻法则不然,欲得有余,便是逆天而行,需参造化,修道果,经凤初、琴心、腾云、辉阳、乾元、无相、太清,如是七境而掌无边法力,享无际寿元。世间无缺者众也,无憾者寡也,而至太清,万古如长夜也。”

姜野没有问颜夫子修到了什么境界,他静静的离开,先是去看望了下孙秀,后回到了自己的泉边。是夜,姜野再次仔仔细细的审视自身,他已经修行三百余年,虽其中有将近二百年的岁月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但他的修行却从未停止过,且在那种无我无他的状态下,其能更顺畅的遨游道海,是以当他苏醒之后,其实力立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野认为自己应该是无缺的,他曾于弑神珠内湮灭,再自混沌中重生,他重生之时便已然知晓,他的新生乃是无暇之身。

既已无暇,自然无缺,可为什么不能腾云呢?姜野百思不得其解,再去问夫子,夫子却让他去问天。可天在哪里呢?姜野遍寻不到,渐生怒气,他怒这苍天不公竟至渐生魔障,故仰天长啸,掌化千刀,疯狂的向苍天劈砍而去。

刀光破空而去,在天际化作雷霆,在无限的酝酿蔓延,自桃山而至苍洲,自苍洲而跨四海漫七洲。这一刻,近乎末日,无数人丧胆,无数人唏嘘,但却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苍天要杀姜野,至于为何要杀姜野,或许只有那传说中的神灵知道。面对这天罚,姜野挺身而立,却也只能挺身而立。

山顶处,颜夫子长身站起,似是悠悠叹了口气,而那目中的坚定却宛若磐石不可磨灭。他冲天而起,走入那漫天雷罚。轰鸣声不绝于耳,持续了整整三个日夜,颜夫子重又落到山顶时,天恢复了清朗。

姜野的金珠自丹海中扶起,似那日头,光芒万丈而无暇,他已然腾云,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迈步间来到山顶,看到颜夫子时,他泪流满面。

夫子盘膝坐在崖边,面对杏山,对姜野说:“为师要睡一觉,何时能醒为师也不明了。在此之前,为师要交代你几件事。”

姜野不发一语,只是郑重的点头,颜夫子笑了笑,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卷黑皮书递给了姜野,并叮嘱道:“为师所知,皆记载在此书中,你当仔细读之,可解你之所惑,此一也。其二,蜀山之老道百年内必有杀劫,然我已为之转了命数,你知其死讯后,当去寻其转世,将其带回桃山由你亲自护道。其三,蔷薇和孙秀各有造化,你不可多加干预。”

姜野郑重的点头时,夫子终是闭上了眼,再不见一丝一毫的气息,姜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面上唯有坚韧和不屈。

第14章 蔷薇的身世

姜野坚信颜夫子定能醒来,这个时间或许会很久,但姜野告诉自己要一直等下去。十数年后,蔷薇仍旧没有出关,孙秀却自沉睡中醒来。千机伞在其手中化作了一柄折扇,他走出房门,对早已等在门外的姜野躬身一礼,后与姜野一同拜见了颜夫子。

醒来后的孙秀,已然是琴心境,折扇轻摇间,更加的潇洒和淡然。他有心在桃山陪着姜野,然而姜野却说:“桃山有我在就够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切记,遇到难事不要自己苦撑,传信回来。”

颜夫子沉睡之前特意交代姜野不要去干预孙秀和蔷薇,但姜野显然没有听进去,或许在他看来,不随孙秀一起去找上空桑吕家,已经是不干预了。

孙秀终是再次离开了桃山,他凤初时已经将偌大的吕家搅的鸡飞狗跳,今番已然琴心,此一去又不知会闹出怎样的风浪。

孙秀离开后,桃山再次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又一甲子岁月逝去,蔷薇终于出关且成为了琴心境。颜夫子的沉睡让蔷薇伤心的很久。

几日后,桃山来了一人,自称凤七,来自梧桐谷。姜野问其来意,凤七指向蔷薇,说:“我来接这他回家。”

蔷薇说:“这里便是我的家。”

凤七却说:“孩子,你的身份之高贵,是你想象不到的,随我回家吧,回家后见了你母亲,你自会知晓。”

蔷薇摇头,姜野说:“说清楚,否则,你带不走她。”

凤七笑的有些轻蔑:“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闻言,姜野淡淡的道:“滚,蔷薇若真有母亲,让她亲自来。”

凤七怒了,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没人敢让他滚了,于是他决定给姜野一个教训,然而他得来的,却是血淋淋的教训,若不是姜野见其没有杀心且顾忌他说的是真的,怕是得死在桃山。之所以没有杀凤七,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因由,他在凤七的身上发现了和蔷薇同根同源的气息,由此让姜野有了踌躇,终究还是决定等等看事态的发展。

同样是腾云境,但他们之间的差距却宛若云泥之别。

凤七死里逃生,想解释,但姜野却不想听他解释了,便重复了先前所说的话:“若蔷薇果真有母亲,让她亲自来。休要多言,即刻离开。”

凤七的到来,宛若一座大山般的压在了蔷薇的心头,这忽如其来的身世之谜绕的蔷薇愁肠百结,而对此,姜野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被动的等待。所幸,他们并没有等的太久,一个月后,当桃山上忽如其来的出现了一个女人时,二人心头的疑惑顿时消解。

这女人和蔷薇实在太像了,似乎唯一的不同便在于稚嫩和成熟。

女人名叫凤清照,从她的口中,姜野终是知道了蔷薇的身世之谜,原来,大概四百年前凤清照经历了一场大劫难,其时,她已经怀了蔷薇,在情知必死的情况下不得已用了族中秘术,将还未出生的蔷薇送入了轮回,借他人之腹降生。后,凤清照大难不死,辗转在山海间找了二百余年,可彼时的蔷薇在遗弃之地内,凤清照如何能够找的到,久而久之,凤清照心灰意冷,终是选择随缘。

一个月前蔷薇渡劫之时,其弟凤七恰巧经过此地,便一眼看出蔷薇正是凤清照的女儿,于是乎便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母子相见,自是唏嘘良久,凤清照当然要带蔷薇回族,且对姜野说:“我孩儿的血脉仍未全部绽放,需要回我梧桐谷烈火池重铸根基。”

对此,姜野虽百般不舍,可却还是点头答应,并要求不忍离开的蔷薇立刻随凤清照离开。

蔷薇终是答应,凤清照感激涕零,为报颜夫子和姜野抚育之恩,给姜野留下了一根炽翎,对姜野说:“此乃上古火凤,我祖之灵物,可暂寄桃山,此物虽不能令夫子醒来,却可日益坚固夫子的本源,天长日久必然有效。若能搭配涅火丹共用,更能大大缩减夫子苏醒的时间。”

闻言,姜野大喜,忙问:“哪里有涅火丹?”

凤清照言:“涅火丹非常稀有,现今怕是只有百草峰才有可能有了。百草峰距离梧桐谷不远,你可与我同去,我可代为引荐。”

闻言,蔷薇倒是高兴了起来,在她想来,姜野若能陪她一起去梧桐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姜野更是欣喜,当即便想前往,可细思一下却又无奈,只因夫子还未苏醒,是以桃山不得无人,于是便只好无奈的让蔷薇先跟着凤清照回梧桐谷,约定等孙秀回桃山后便即刻启程。

蔷薇虽是不舍,但却知道姜野的顾忌,而姜野的顾忌也是她的顾忌,于是乎便只得答应,随凤清照离开了桃山。

二人走后,姜野心急难耐,真想即刻冲到空桑去把孙秀找回来,可一来桃山不能无人,二来姜野再次想起了颜夫子的叮嘱,故而只能暗自忍耐,决定不去打扰孙秀。

第15章 梧桐谷

不成想,姜野等孙秀久等不到,却等来了茶茶。

茶茶来到桃山时伤势严重,姜野在未其治伤之余亦从其口中听说了蜀山的变故。

几个月前,蜀山祖师突破的关键时刻,忽的遭遇了刺杀,继而整个蜀山剑派被攻击,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是以蜀山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打散了。茶茶九死一生逃出生天,走投无路之时忽的想到了蔷薇,便跋山涉水来到了桃山。

颜夫子曾预言蜀山那老道百年内必有大劫,只是姜野没想到的是,老道的大劫竟牵动了整个蜀山,偌大个蜀山,苍荒的支柱,竟然分崩离析了。

姜野虽然唏嘘,但并不怎么在意,蜀山在与不在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他只在意颜夫子的叮嘱,也知道是自己去完成夫子交代的任务之时了。可在这之前,姜野还是要等孙秀回来。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夫子的安全更重要,而遍观天地间,姜野真正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者蔷薇,二者孙秀。是以孙秀不回,姜野绝不会走出桃山。

茶茶在桃山待了一年。一年后忽的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蜀山又重组了,现正在召集残留的门人弟子回蜀山再创辉煌。茶茶几经辗转终是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于是拜辞姜野往蜀山赶回。

姜野直觉蜀山的重组其中必然有隐情,可他没有说,也没有阻止茶茶。他对茶茶的感情很复杂,有同情,有怜悯,有敬佩,或许还有些爱意。但这些感情通通被他深埋心底,他不愿和茶茶再有过多的牵扯,因为他怕茶茶回想起往生,那折磨太过恐怖,姜野不愿意茶茶再次承受,亦不愿辜负惠真的良苦用心。

茶茶走后,孙秀是在三年后回到桃山的,准确的说,他是逃回蜀山的,追他的人,是个擎着画戟的女人,名叫吕凰。

吕凰明显的有些气急败坏,但姜野却恍惚间从那气急败坏中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情愫,是以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便低声问孙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秀顾左右而言他,欲言又止的对姜野说:“师兄先帮我拦住他,待我先回桃山布好阵法师兄再回来。”顿了一下,孙秀的声音更加低了,却还是说:“还是不要伤她为好。”

说完,孙秀立刻冲进了桃山,吕凰大怒追来,却被姜野轻而易举的拦住。

半响后,山上传来孙秀的声音,姜野便转身后退,瞬息间便退进了桃山,吕凰追来,满山的桃树却变成了迷宫,将吕凰困于其中不得寸进,只能在半山腰转悠。想要伐树上山,但这满山桃树都是被颜夫子法力加持过的,姜野已今日之修为想砍断一颗都不甚容易,莫说方才琴心境的吕凰了。

姜野回到山顶,第一时间问孙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孙秀神态扭捏,不做声响。姜野见其扭捏的神态,又好气又好笑,终是没有追问,转而问:“事情已经解决了。”

见姜野不再追问,孙秀终于松了口气,方答话:“已经解决了,我数千族人已经全部自由,现被我分散八方,充斥于我的鬼楼之中。师兄不必担心。”

姜野由衷的为孙秀高兴,这应该是百年来唯一让姜野高兴的一件事情了。接下来,姜野向孙秀叙述了蔷薇之事,并言明涅火丹对颜夫子的重要性。

对此,孙秀亦是非常慎重,对姜野说:“师兄大可放心前去,桃山有我守着。”

姜野看向山下,问:“此女可是威胁?吕家可是威胁?”

孙秀笑道:“师兄放心,吕家与我桃山并无死仇,再有诸般因由,其应该不会对我桃山起什么歹念。”孙秀只言吕家却不言吕凰,似乎有意回避,接着又递给姜野一块玉符,并对之说:“此乃我鬼楼的长老令符,其内有我布下的小周天阵法,师兄拿着它,便能随时随地的知道你附近可有我鬼楼成员,不论是什么事情师兄都可以吩咐他们去做。师兄要将此玉符随身携带,这样我才可以随时掌握师兄的行踪,若有要事,也可立刻安排人通知到师兄。”

接过孙秀递来的令符,姜野的后顾之忧又解了许多,便不再继续追问吕凰之事,当即便下山而去。

离开桃山前,姜野又去瞧了瞧吕凰,见其果真不能突破孙秀的阵法,这才放下心来,后唤了金刚,一人一狗离开了桃山。之所以要带着金刚,倒不是因为姜野害怕孤独,而是因为姜野打算在前往梧桐谷的途中顺道搜寻蜀山老道的踪迹,有金刚在,虽不至于立马找到,但总不至于与之擦肩而过。

在姜野心中,寻找蜀山老道始终是次要的,所以他虽带着金刚,可也未在路上慢吞吞的赶路,而是下了蜀山之后即刻腾云而起,十日后便到了梧桐谷。

腾云自然是极为耗费法力的,但却比陆地上要快上许多,姜野心急如焚,又怎会在意那点法力的损耗。

梧桐谷的所在,在一片大山之中,姜野落在谷前后,立刻有两位修士前来迎接,显然凤清照早已安排妥当,且没过多久,蔷薇便欢快的跑了过了,亲自为姜野引路。

兄妹相见,互述别离,姜野这几年从未出过桃山,故而没什么说的,蔷薇却是有千言万语,不断的为姜野介绍这几年来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姜野看出蔷薇已经对梧桐谷有了归属感,自然也替她高兴。

正行走间,前方迎面走来一群人,蔷薇见到之后眉头一皱,对姜野说:“师兄,我们走这边。”

蔷薇的动作虽然轻微,但还是没有瞒过姜野的眼睛,故而问:“遇到什么麻烦了?”

蔷薇说:“也不是什么麻烦,只是比较烦人而已。”

姜野看那迎面走来的几人修为,只不过是几个凤初而已,想来也不会给蔷薇带来什么麻烦,便也不再多问,由着蔷薇带他绕路。不成想,蔷薇想避开,人家却赶了上来。

为首之人开口时,姜野便产生了不耐烦的情绪,只听其颐气指使的说:“你来到梧桐谷几年了,怎么还是这般不懂规矩,见了本少主还不行礼。”

想来这是梧桐谷的家事,姜野觉得自己不便插手,便忍着脾气不做声。

蔷薇欠身行了一礼后,便欲和姜野继续往前走,不成想此人又指着姜野说:“这是谁?梧桐谷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吗?谁准许他进来的?”

蔷薇答:“我师兄前来看我,为何不能进?”

“师兄?你乃我凤族之人,除了我凤族,谁有资格做你师兄。快些让他离开,梧桐谷不欢迎外人。且再有下次,休怪我责罚你。”

姜野想着,或许这凤族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吧,当日的凤七狂妄,今日此人更加狂妄,他都被气笑了。蔷薇的怒气更甚,可她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竟没有当场反驳,而是说:“我师兄是母亲请来的,大兄若是有意见,可亲自去找我母亲提。”

闻言,其人似乎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触犯,是以冷脸道:“你是在拿你母亲压我吗?”

蔷薇亦是冷脸,却没有出声,这时,姜野却忍不住了,于是对蔷薇说:“你这忍气吞声的本事,是我桃山教的吗?”

第16章 桃山的骄傲

蔷薇的脸红了,她想到不管是颜夫子还是姜野,从未对任何人弯过腰,孙秀只身前往吕家讨说法,以凤初的微弱修为尚且从未服软,而今自己身处自己宗族却受制于人,这不仅是丢了桃山的脸,更是丢了自己的骄傲。要知道,蔷薇的骄傲得来的是那么的不容易。

于是,当其人再次口出不逊时,蔷薇终于出手了。蔷薇的道法传承于颜夫子,她的天赋也已经被激发,数年不见,蔷薇虽还是琴心境,但其修为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出手时,凤鸣齐天,她的枪法,已然初窥天地之造化。

几个人根本就不是蔷薇的对手,不多时便全部伤于蔷薇之手,然而蔷薇收手时,姜野仍是不甚满意的道:“这点伤,不足以让他们记住你的威严。这次便罢了,若有下次,废了他们,杀了也无不可。”

闻言,蔷薇苦笑,想着马上麻烦就要来了,还不知母亲要耗费多少精力应对。可此时姜野已经迈步向前走去,蔷薇无奈,只得恨恨的跺一跺脚,赶紧追上。

见到凤清照时,其显然已经知道了蔷薇惹的祸,是以对姜野苦笑说:“我母子无依无靠,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啊。”

姜野却无所谓的说:“梧桐谷若不能成为依靠,桃山随时为你们打开大门。”

凤清照觉得姜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因为她知道姜野的师傅已经陷入了沉睡,而姜野也只不过是腾云境的修为,这世间的腾云境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她本人便是一个,而且,腾云之上虽然更少,但还是有的,梧桐谷内便有。

然而很快,姜野便用实际行动让凤清照知晓,桃山虽暂时没有夫子,但有他姜野在,便仍旧能够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来时路上蔷薇教训的那人,其身份确实非同一般,其乃凤族族长唯一的一个儿子,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此人身上的血脉非常的纯正,有返祖之兆,这一点从其修炼速度便可见一般。姜野略微有些诧然的得知,此人的年岁竟不过区区二十余岁,其竟生而凤初。

从颜夫子留下的黑皮书中姜野得知,在上古时代,确实有生而凤初的,但那仅存于上古时代,不成想今日却遇到了一个。

不过,生而凤初又如何呢,姜野经过短暂的诧异后便不以为意,他淡淡的对前来讨说法的几个人说:“你们非我敌手,莫要自讨苦吃。”说着话,姜野的刀气外露,其腾云的修为稍微外露便将几人吓的胆战心惊。

这时,远远的飘来了一句话:“道友远来是客,尔等不可无礼。”

话音落时,场中多了一个黄袍中年人,凤清照连忙起身,欠身一礼,唤了声“大兄。”

其人说:“清照,这位道友是你的客人,应该介绍一下吧。”

凤清照介绍姜野的同时,蔷薇亦低声为姜野介绍了此人,其为凤族现任族人,名为凤千秋,其子名为凤三春。

姜野能看出凤千秋的修为比他高出甚多,应该已经修到了辉阳境。所谓辉阳,炼身成气,气绕身光,存亡自在,光明自照,昼夜常明,游诸洞宫。其已返璞归真,又曰真人。但姜野并不惧他,甚至有些蔑视他,因为姜野在看出他修为的同时也看出其根基不稳,其能修到辉阳境,必然借助了太多太多的外力,这样的人,空有辉阳境的修为却绝不会有辉阳境应该有的实力。

姜野的蔑视虽没有表现出来,但还是被凤千秋感知到了,如他这般人,喜怒不形于色乃是本能,可这并不代表其不会生气,又因自己的而已刚被蔷薇教训了一顿,此来也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于是乎,他对姜野说:“早闻桃山的道法高深莫测,本人不才,不知可否讨教。”

这显然是欲盖拟彰的话,摆明了是想教训姜野。然姜野并无所谓,轻松的站起身,说了声“请”。

二人打起来后,姜野才发觉自己有些小看了凤千秋,但他还是有必胜的把握,果不其然,姜野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取得了完胜,只是,姜野还是稍微顾及了下凤千秋的颜面,并没有赢的太过显然,二人心知肚明便点到为止。

这凤千秋教儿子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但其本人似乎还是明理的,他知道姜野给他留了面子,便也顺势接下了姜野的善意。

重又坐下后,对姜野进行了热情的招待。其子凤三春尚不知凤千秋已经败在了姜野手上,故而见到凤千秋如此热情招待姜野,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可还算其知道些规矩,只是闷声不响的离开而已。

未成想,凤千秋是个善谈的人,当其放下族长的威严时,相处起来显得容易的多。而姜野却偏偏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故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凤千秋和凤清照在说话,姜野只是旁听。

宾主尽欢时,夜幕降临,凤千秋起身离开,许是真的承了姜野的情,离开时对凤清照说:“这些年来慢待你们母子了,是为兄的不对,清照万不可介意。唉,怪只怪当然那人太过无情,误了你一生,否则以你的资质和天赋,必然可成为我梧桐谷之大梁。”

凤千秋还想再说,凤清照却拦住了他,并说:“前尘过往,不提也罢。上天是垂怜清照的,能令蔷薇回到我的身边,此生足矣。”

凤千秋叹了口气,终是没有继续往下说,向姜野由衷的道了声谢后,离开了这里。可他的话却似乎牵动了凤清照的某些不愿回想的记忆,是以凤千秋离开之后,凤清照的神情略有些落寞。

蔷薇似是想要追问一些过往,却被姜野拦住,后直接转了话头,追问起百草峰的事情。

姜野此来,看望蔷薇并非主要的目的,寻找老道的转生更是次要的,他一心牵挂的,是如何去百草峰求得涅火丹。

姜野问起了百草峰,凤清照这才打起了精神,对姜野说:“百草峰在梧桐谷南方三千里处,其以药成宗,以药石而言,当执山海牛耳。自其内留出的无缺丹,培元丹,破境丹等等,每一颗都令世人趋之若鹜,余者诸般丹药,皆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但却举世难觅。如那涅火丹,已经数千年未曾现世,也不知其内到底还有没有,便是有,想要买到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

闻言,姜野在心头沉重至于却忽的想到一个致命的疏忽,以至于瞬间变了眼色。偏在此时,蔷薇问他:“师兄,你有灵石吗?”

灵石这东西姜野是知道的,他见过孙秀用灵石布置阵法,知道灵石是修者世界的流通货币,也知道灵石可以用来辅助修炼。可是,颜夫子明令桃山弟子的修炼不可以利用任何外力,而姜野这数百年来竟然从未购买过任何东西,所以,姜野不仅至今都没有用过灵石来进行修炼,更夸张的是,他摸都没有摸过灵石。

第17章 巨龙

姜野的窘迫是显而易见的,蔷薇无奈,凤清照更是苦笑。

姜野咽了口唾沫,有些忐忑的问:“那涅火丹,多少灵石能买?”

凤清照说:“怕是最低也得千万。”接着,凤清照自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储物袋,又对姜野说:“我这些年来倒是存了些,虽不足五十万,你先拿去用吧。”

五十万和千万,差距实在太大了,姜野知道凤清照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可一来这远远不够,二来姜野觉得若是接过的话太不厚道,便婉拒。想了想却是问道:“这苍洲可有什么恶贯满盈之人?”

闻言,蔷薇忽的笑出声来,凤清照先是愕然,继而明白了姜野的用意,便也哭笑不得,不过,凤清照还是为姜野列出了一份名单,交给了姜野。

姜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道了声谢后便欲告辞离开。知道姜野心急如焚,是以凤清照也没有挽留,蔷薇想要同去,姜野没有同意。后,凤清照写了一封举荐信交给了姜野,其便趁着夜色离开了梧桐谷。

三日后,姜野找到了凤清照所给名单中的一个人。对他说:“把你的所有钱财交给我,我留你一条命。”其人自然不允,也自然被姜野杀了。于是乎,姜野得到了人生中第一笔横财,其内杂七杂八的东西姜野没有理会,只是将其内大约百万灵石全部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戒。

接下来大约两年的时间里,姜野转遍了整个苍洲,共找到了十二个人,将他们全部杀了,便终于凑齐了千万灵石。而后,姜野片刻不愿耽误,心急如焚的赶往了百草峰。

百草峰钟灵俊秀,堪称人间仙境,凤清照的举荐信经由药童的手送进了百草峰,而后姜野没等多久便见到了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其人名叫古三省,现为药峰客座长老。

看得出来,古三省应该和凤清照有着极深的交情,所以才会对姜野异常的热情,从其话里话外对凤清照的关心来看,只怕其和凤清照的关系颇有些微妙。

可当姜野言及是来求涅火丹时,古三省却无奈的告诉姜野:“涅火丹,早已没有了。”

闻言,姜野大惊失色,顿时失望至极,可还是抱着万分的希望问:“可能再练?”

古三省慎重的答:“涅火丹的炼丹之法乃百草峰不传之秘,且能练之的怕是唯有太上祖师了。”

姜野紧张的问:“可能请其开炉炼丹。任何的代价我都可以。”

古三省很是为难,他是客座长老,始终是个外人,不过,他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带姜野去见百草峰掌教,至于能不能获得掌教的同意从而见到太上祖师,古三省也不敢打包票。

百草峰的掌教是个富态的中年人,倒是像个世俗的奸商,然而其却有辉阳境的修为,由不得姜野不高看一眼。其人倒是没有故意为难姜野,爽快的对姜野说:“涅火丹确实唯有太上祖师能练。只是,祖师已经闭关千年,非是我等不愿通秉,而是我等也不知道祖师在哪里。所以,只能向道友说声抱歉了。”

姜野神情萧索,仍是问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掌教沉吟一会,方才道:“也不是全然没有。祖师闭关前曾言,若我百草峰得了黄金血,他便会出关。”

闻言,姜野再次产生了希望,刚欲问黄金血在哪里时,古三省却不悦道:“掌教,趁人之危,怕不是君子所为。”

掌教神色谄谄,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确实是祖师的交待,绝非我虚言。”

姜野却问:“黄金血在哪里能够弄到。”

古三省叹气道:“你还是不要想了,黄金血是不可能落入凡尘的。”

姜野却固执的问:“请告诉我在哪里?”

古三省欲言又止,半响后才说:“沧海无尽处,冰霜漫天时,擎天峰巅,神龙卧云中,亘古不灭亦不朽。放弃吧,神龙或许真的存在,但,没人见过,最起码没有活人见过。”

姜野没有听古三省的劝阻,决然的离开了百草峰,跳入了无限沧海之中。

确实没有活人见过巨龙,但巨龙确实是存在的,只是没有人能具体说出其到底在哪里,姜野能做的,唯有寻找,寻找,再寻找。在海中,姜野见到了太多太多的未知之物,太多太多的光怪陆离,在这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宝物,亦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危险。姜野已然腾云,但在这里却仍需步步小心,那未知的危险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三十年了,姜野险死还生无数次,终在一日见到了一座山,见到了那山上的云。

那座被冰霜覆盖的高山,应该便是擎天峰,姜野踏上此山时,仿若冲出了海面,这山明明在海中,可这山上却没有海水,无尽远处,同样的没有海水,却有淡淡的花香,叽喳的鸟语,飞禽走兽间杂,蔓延而上,直至云中。

这山擎天,姜野便登天而上,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来到了山顶,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传说中的神龙。它威严,庄重,自云中探出了头,声音宏伟却干涩:“你是谁?”

巨龙开口时,有风轰隆隆滚来,姜野的衣衫翻涌不止,然其身子却依旧挺拔,直言相告:“后辈姜野无意冒犯,此为求血而来,前辈若能赐血,此大恩姜野永世不忘,但有驱使,刀山火海绝不犹豫。”

巨龙在笑,那笑声中似有雷霆,它说:“无数年来,无数人来此说了和你一样的话,你可知他们的下场?”

姜野直视巨龙,不语。巨龙继续说:“他们都死了,你同样也不会例外。”

巨龙似乎无意多言,“死”字出时,苍穹倒卷,风霜袭来,八方无尽兵戈,天地间避无可避。巨龙的修为深不可测,姜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他依然选择出刀,哪怕他知道自己的刀无法给巨龙带来哪怕丁点的伤害。

姜野斩出了此生最强一刀,这一刀凝聚了他全部的精气神,这一刀斩出后,他便失去了意识,死亡或许下一刻便会到来,但姜野注定已经无法亲身体会了。

然,姜野并没有死,他的一刀没有斩破漫天冰霜,但却似乎斩开了一道曙光,是以那漫天冰霜在最后一刻消散了,并没有带走姜野的命。

第18章 姜野的刀

姜野醒来时,看到了巨龙的全貌,其自云中降落,盘旋在山上,它的头颅摆在姜野的眼前,它的尾巴却盘旋着落到了山腰。

巨龙饶有兴趣的盯着醒来的姜野,声音依旧宏大却没有了死亡的威胁,它对姜野说:“在你的身上,我发现了和我同源的气息,你自混沌中来?”

对姜野来说,混沌太过于玄妙,他自浑噩中起死回生,却不知道自己起死回生的缘由,所以,他直言不知。巨龙也没有过于追究,而是直奔主题的道:“念在你与我同源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顺着巨龙的指引,姜野在山顶找到了一把刀,这把刀锈迹斑驳,却是姜野最喜欢的横刀样式,它插在一颗巨石上,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

姜野至今为止只用过一把刀,那把他亲自打造的横刀陪伴了他上百年的岁月,却在弑神珠中烟消云散,自那之后,姜野思念自己的刀,便再也没有碰过刀,但见到这把锈迹斑斑的刀后,他仿若重又见到了自己的刀,一股发自肺腑的欲望油然而起,这把刀,就应该是他姜野的。

巨龙给姜野的机会,便是拔出这把刀,所以姜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跳上了巨石,右手被冥冥中的命运拉扯着,落到了刀柄上。

巨龙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姜野的手,那眼中的迫切和紧张姜野没有看见,此时的姜野,已经陷入了这把刀的千世轮回。轮回中,数不尽的刀光凌冽,血海腥风中有无穷的壮志豪情,它似乎孤寂的等了亿万年,但其荣耀和杀伐,依旧不容任何人亵渎。所以,它对姜野是排斥的,故而无穷无尽的刀光涌入姜野的灵魂深处,要将姜野斩的粉碎。

姜野的灵魂深处,同样有一把刀,独属于他姜野一人的刀,相比于涌入的刀光,姜野的刀还很弱小,但他的刀意却万古长青,在无尽的刀光冲刷下,只会越来越凛冽坚硬,淬炼着属于他姜野的荣耀。

数十年中,握刀的手自颤抖到平静,渐至稳若泰山。巨龙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姜野的手,岁月的流逝加深了其眼中的期待,当姜野的手终是不再颤抖时,其眼中更是爆发出了似是酝酿了千万年的狂热,连呼吸似乎都加重了。

百年后的一天,巨石上的姜野终于开口:“我姜野不会负你荣耀,你该出世了。”

刀,自巨石中出鞘,溅出一滴鲜血,被姜野挥手收进了储物戒。

天开始摇,地开始晃,天摇地晃间,苍穹倒挂,沧海倒悬,巨龙腾飞而起,它的眼睛却变成了血色。姜野忽的认识到,这里是一座囚笼,囚着的便是这条巨龙,他手中的刀便是封印巨龙的关键。而今,刀被他拔出,巨龙得脱之后会酿成怎样的大祸,姜野无从得知,但想来必然是弥天大祸。

果不其然,巨龙第一个要杀的便是姜野,它的咆哮声似有嘶天裂地的威能:“吾曾发誓,我脱困之时,此方山海寸草不生,便从你开始吧。”

巨龙的杀机来的太迅太猛,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姜野的眼睛同样红了,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故而决定用命去补。所以,姜野没有逃,握紧了手中的刀,悍然向巨龙冲去。

百年前,姜野在巨龙的面前是一只蝼蚁,但百年后的今日,他虽同样是蝼蚁,但其已然化茧成蝶,实力强大了不知凡几,它已然辉阳,且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刀。

不过,饶是姜野已然辉阳,可在巨龙眼中,他仍是一只蝼蚁,蝼蚁再强大,也终归是蝼蚁,其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任何的伤害。

冲向巨龙的姜野,抱着的是飞蛾扑火的决心,是一往无前的死志,他的刀斩在了龙爪上,金铁交鸣间,姜野收到了极强的反噬,宛若流星般倒飞出去,但他的刀上却染上了血,这说明他伤了巨龙,只是这代价却是姜野的生命垂危。

被蝼蚁所伤,无疑更添巨龙之怒,故而其更加凶猛的追向姜野,那可吞天噬地的大口张开,誓要将姜野生吞入腹,折磨千载。

然而巨龙没有料到的是,姜野的刀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变,其上斑驳的锈迹瞬间剥离,转眼间化作一把小了很多的刀。刀虽小,却蕴含着无尽的威能,其向巨龙斩去时,巨龙的神色大变,咆哮声中满含着恐惧。

那把刀没有杀掉巨龙,却在天际划开了一道恐怖的口子,那空洞似能吞噬万物,饶是巨龙用尽全力,却仍旧摆脱不掉被吸入其中,随着天幕的补全而消失无影。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姜野错愕之余却也大大松了口气,本以为危机已过,可不经意间看了眼手中的刀后,姜野却再次紧张了起来。此时的刀,清澈的宛若桃山上的泉水,但姜野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因为他发现刀上那来自巨龙的血迹不见了,他清晰的记得巨龙消失时那血迹还在,可这转眼之间却不见了。

于是,姜野立刻凝聚起全部的精神,拖着重伤的身躯仔仔细细的查探四周,金刚不在身边,姜野便只能凭借自己的神识。

神识乃灵魂之外延,唯有达到了辉阳境,方能神识外放,用以取代眼耳口鼻,更够更清晰的观照自身和天地。然而,姜野初达辉阳,用于神识的运用并不熟练,是以耗费了大量的精神仍旧一无所获。

但姜野并没有放弃,其所幸盘膝坐下,在那黑暗漆黑的海底,神识无所顾忌的放开。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极为危险的,但姜野执着的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毕竟祸是自己惹下的,若然留下后患,姜野将此生难安。

神识无限的外放,将自身万物防守的暴露在黑暗之中,姜野要用此方式隐那未知的危险降临。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姜野的身体猛的一颤,竟微微的颤抖,敏锐的察觉到了丝丝的杀机直入骨髓。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放的神识是绝对收不回来的,而不收回来姜野便无法自如的行动,于是,姜野当机立断,直接斩断了自己外放出的大部分神识,于那点滴之间恢复了行动能力,刀随之而动,想那为止的危险斩去。

姜野的刀与一股熟悉的气息碰撞,那气息与巨龙一般无二却弱小了太多太多,大概只有凤初境的实力,而此刻的姜野先经重创,后又决然的斩断神识更是伤上加伤,其实力也跌落谷底。

两相碰撞不相伯仲,于是乎一场厮杀便在这漆黑的海底开始。两者一路往上,终是跃出了海绵,阳光下,姜野见到了一个人。

第19章 茶棚

巨龙已幻化成人形,身着紫金龙袍,面容俊秀却透着邪气和阴狠,其盯着姜野阴柔的说:“你找死。”

姜野抿嘴不严,他知道此人是巨龙的分身,又是个生而凤初的家伙,且其有巨龙无数年的修炼经验,若然留着必成大患,所以姜野下定决心今日必杀此人。然而真正打起来姜野却不得不承认,想杀此人太过艰难。此人不仅道法万千信手拈来,更恐怖的是其竟然有金刚之身,姜野全盛之时必然可以破开其金刚之身,可此时身受重伤,修为十不存一,欲杀此人,唯有玉石俱焚一途。

而眼见姜野不要命了,其人却产生了退缩之意,其对姜野低吼道:“此刻之你我难分上下,殊死一搏于你我而言毫无意义。不若停手择日再战如何?”

姜野才不信他这番鬼话,只怕今日若是放走了他,再想寻得必然千难万难,更重要的是,其人乃巨龙之分身,现今虽然不够强大,但其进步的速度绝对是恐怖的,姜野并没有信心能够一直压制他,所以,今日或许便是唯一杀死他的机会。

见姜野水火不进,其人大怒,几次三番想要突围而出却被姜野死死困住,想要和姜野拼命却又不敢,准确的说倒也不是不敢,而是不舍,不舍这得之不易的自由,更不舍报仇的机会,他留在这片天地,便是为了日后可以和真身里应外合,此番若和姜野玉石俱焚则一切枉然,真身只怕再也难以降临此方天地。

所以,此人终是下了决心,施展了族中秘术,在姜野的眼前凭空消失,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乃龙达,记住我的名字,他日我必擒你,令你生不如死,折磨你千年万年。”

姜野见龙达凭空消失了,顿时大惊更是大怒,疯了似的将方圆数千里搜索了一遍又一遍,可却再也找不到龙达的丁点踪迹。最终,姜野还是停止了搜索,找准了方向往大陆赶去。

姜野猜测,龙达逃走所用的秘术必然会给其造成极大的损伤,要不然龙达也不是拖延了这么久才用,可虽然明知其有了极大的损伤,姜野心头却仍有极大的阴影,实在是巨龙的威能实在太过强大,若然再次现世,必至大祸,且这祸还是姜野自己惹下来的,故而姜野心烦意燥了很长时间,直至回到了无边大陆方才勉强将此事按捺下来,并且下定决心,一旦颜夫子夫子,他便会即刻出山,哪怕是将此方天地翻个遍,也必须要找到龙达并且不惜一切代价杀之。

回到苍洲后,姜野没有片刻的耽搁,直接向百草峰赶去,赶到百草峰时姜野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些,大概能发挥出七八分的实力,其时正直正午,恰见山脚处有一茶棚,便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讨了杯茶喝。然而心急如焚的情况下,这茶也喝的没滋没味,便不在勉强,径直上了百草峰。

距离开百草峰,已经过了一百三十余年,时过境迁,古三省已经离开了百草峰不知去向,所幸掌教还是那个掌教。

百余年过去,掌教早已将姜野的事情抛诸脑后,或许根本就没对姜野能够找到黄金血抱有任何的希望,所以当其再此见到姜野时,其目中的震惊显而易见。

姜野已然辉阳,故而理所应当的得到了掌教的尊敬和热情的招待,只是此时的姜野麻烦缠身,所以一点客套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取出了一滴血。这滴血,是姜野拔刀时带出的,起初姜野还担心这血会像刀上的血那般生成龙达的分身,细心查探之下方才消除了这个担心,想来这血中的灵性已然被那不知名的存在所磨灭,留下的只是纯粹的天材地宝而已。

巨龙之血现世,顿显异象,竟自化作一条迷你小龙想要飞走。掌教大惊却没有反应过来,姜野立刻伸手去抓,不成想这小龙将快若闪电,竟堪堪的从姜野指缝间溜走。姜野大急,本能的想要出刀去斩,却在这时听到了一声焦急的呼喊:“住手,万不可伤它,我来捉它。”

话声未落,殿中徒然出现了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却是埋怨的看了姜野一眼,后甩手扔出了一张网,此网无形无影故而无处不在,急速收缩中便将小龙轻而易举的兜住,不论其如何冲突都再也无济于事。

珍而重之的将小龙捧在手心左右观察了片刻,老道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后却指着姜野骂道:“你这小子好生莽撞,取得了黄金血竟然没有好好保存,平白浪费了许多的药力,真真是暴殄天物。若不是老夫我发现的及时,只怕这好东西就该灰飞烟灭了。”

老道的神态语气,俨然是在训斥后辈,而在姜野看来,这老道也不过是个辉阳境,修者之间,早已不已年岁论长幼尊卑,一切拿境界说话,二人同样的境界,老道说话却如此无礼,姜野又处于麻烦缠身的境地,脾气自然也不怎么好,是以不由得有些恼火,可见掌教称老道祖师,又想着还要求着老道炼丹,不得已只能压下怒火。

却不成想,老道在将姜野训斥一顿后,竟自顾自的往外走,竟连姜野是谁,来此所为何事问也未问,似乎这黄金血已经是他的了。

见状,姜野大怒,也不顾掌教的祈求神色,迈步一闪便来到了老道的身前,冷声问:“这就要走了?”

老道的怒气比姜野更甚,语气更是不逊:“好狗不挡道,滚开,我还有要事。这黄金血要尽快处理,否则再失了药力,老夫拿你的命补?”

姜野都被气笑了,却仍不打算追究老道的无礼,而是直接道:“黄金血是我的,你想要可以,拿涅火丹来换。”

老道比姜野更生气,吼叫道:“涅火丹?哪来的涅火丹?没有一颗也没有。还有,黄金血怎么就是你的,是我的,在我百草峰的东西,都是我的。给我滚,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老道想直接饶过姜野,可听了老道的吼叫后,姜野的火气再也兜不住了,数百年来,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于是乎,姜野寒声道:“你再敢走一步,我杀你。”

随着话语,姜野的杀机紧紧的锁定在老道的身上,只要老道再踏出一步,姜野必然出刀,且他有十足的把握当场斩了老道。

被姜野杀机锁定,老道抬起的脚瞬间缩了回去,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姜野,气氛莫名:“你敢威胁我,敢在百草峰威胁我,你是在找死。”

姜野不知道老道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但这并不妨碍姜野继续威胁老道:“要么给我涅火丹,要么把黄金血还我,要么我杀你之后自取,你自己选。”

掌教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连声劝和:“道友切莫冲动,一切好商量,好商量。”

姜野盯着老道,说:“这位似乎没有商量的意思,倒是想要强取豪夺。”

老道气愤道:“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信不信只要老夫我喊一声,你绝对走不出百草峰。”

姜野并不知道老道话中的真假,他也不在意,直接了当的说:“在你喊之前,我杀你如屠猪狗。”

老道的脸色涨红,指向姜野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杀我一个试试看。”

第20章 心魔

姜野用事实证明,杀老道确实如屠猪狗,但老道也用事实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姜野杀了老道后,想走出百草峰确实是不大可能,因为老道死后没多久,此处便被上百人包围了,这上百人中,有半数辉阳,半数腾云。姜野从未想过在一个在一个地方能见到如此多的辉阳,但想起百草峰上那诸般神奇的丹药,这似乎也可以解释的通。

然而解释不通的是,姜野再次见到了老道。先前的老道已然烟消云散,死的不能再死,这一点姜野非常的确定,可重新出现在姜野眼前的老道,将和死去的老道如出一辙,从里到外都是一个人确凿无疑。

这便只有一个可能,先前那老道只是一个分身,再出现的这老道或许也是分身,只是老道的这分身似乎和龙达的分身有很大的不同,而其中的玄妙姜野却不甚明了。

被上百人包围的姜野,毫无惧色,面色坦然的将黄金血连同老道的那张网收进储物戒,继而迈步向殿外走去。看着那上百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姜野执刀告曰:“尔等或许可以将我留下,或许不能,但,我若能走,尔等不管逃到哪里,躲到何处,我必杀尔等。”

姜野的话字字千钧,吓住了一些人,却也有胆子大的,想要邀功表现的,而当有一人出手后,余者便具皆向姜野出手。姜野怒发飞扬,连日来的烦躁在这一刻终于全面爆发,这一刻,他陷入疯魔之境,他红着眼睛冲了过去,以一敌百杀的酣畅淋漓,很快,包括掌教和老道的分身在内,所有人都被姜野杀了。然而其杀意却仍旧翻涌,竟向百草峰杀去,见人就杀,杀了整整三个日夜,最终,血染百草,整个百草峰再无丁点人烟。

姜野的刀终于停下,遍地尸骨中,他呆呆的站着,目中的血色渐渐的消退,当其恢复清明时,他认识到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他看着遍地的尸骨,面无血色,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杀了围攻自己的人之后还要对百草峰进行屠杀,这一刻的姜野,对自己产生了陌生的情绪,他想不明白自己何时变成了一个弑杀的人,而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存活于世吗?

姜野给自己的答案是不能,于是,他的刀向自己斩去,他杀了陌生的自己,而后熟悉的自己便回归了。

睁开眼时,姜野看到了面色恭敬的掌教,他躬身站在一个邋遢老道的身后,老道做在姜野的对面,正笑眯眯的看着姜野。姜野恍惚中想起,这里是百草峰山脚下的一处凡间茶棚,他路经此地时鬼使神差的进来讨了杯茶喝。看着面前桌上的半杯茶,姜野明白了所有。故而恭敬的站起身对老道抱拳一拜,说:“前辈大恩,晚辈永世不忘,但有驱使,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道摆摆手,笑道:“一杯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所幸发现的及时,不然以你的修为,此心魔爆发之时怕是无人制的住你,那时才是大祸。”

姜野问:“请前辈赐教?”

老道答:“你近年来郁结缠身,渐生心魔却被你用绝大意志生生压制。本来,以你强悍的意志是绝对不会被区区心魔所左右,但你却被人下了蛊,此蛊于作用于灵魂,滋养着你的戾气,你越是强大,你的戾气便越是霸道,假以时日必然将反客为主。此蛊太毒,你可知何人所下,此人必须杀之,否则任其发展,必是天地大祸。”

除了龙达,姜野想不到第二个人,于是姜野将此次寻找黄金血之事和盘托出,事无巨细的说给了老道听。老道听后久久不语,明显不想多说,转而道:“倒是你小子,好生了不得。老道本以为你最起码要喝够三杯茶方能意识到心魔的存在,你却只喝了半杯便揪出了自己的心魔,更了不得的是,常人只会压制,你竟然敢斩,真真好魄力。老道佩服啊。不知你师从何人,竟能调教出你这般的大才。”

提起师父,姜野也不再追问龙达之事,先是粗略的为老道介绍了颜夫子,又说了颜夫子的现状,继而恳求道:“黄金血我已得到,愿拱手相送,只盼前辈能够开炉炼丹,救家师于水火。”

老道沉默片刻,这才说:“非是老道不愿,实乃这炼制涅火丹的材料极为罕见,我百草峰妄称药道牛耳,可那几种材料却一点也无。”

闻言,姜野有些失望,但心魔已除,此刻的他深信通透,故而不急不躁的问:“前辈需要什么,尽管说来,晚辈去寻。”

老道说出了三样东西,是为麒麟藤、青血蔓、百花精。这其中,百花精的出处倒有些出乎姜野的预料,其乃百花谷的圣物,而这百花谷姜野是知道的,当年在蜀山上小登天之时,姜野尚还承诺要去百花谷找纪灵算账呢,而今将近二百年了,姜野早就忘了,今日忽的想起,便立刻下定决心要去那百花谷走上一遭。

青血蔓则最为神秘,其出处无处可寻,唯有被动的等待,偏生此宝有太多夺天地造化的妙用,故而每次出世都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至于那麒麟藤,其处于赤焰地脉,相传由神兽麒麟守护。且这赤焰地脉极为神秘,大家都知道其在炎荒赤焰山底,但平日里却无人进得去,想要进去唯一的机会的便是每百年一次的日月同辉之时,相传那时赤焰山会裂开一条缝隙,寻隙而入直达地底,便可见地脉。幸运的是,那千年之机尽在眼前,据老道说,迟则三年,快则一年,赤焰山必开。

姜野将老道的话牢牢的记在心底,后将黄金血取出送给老道。看的出来,老道急需黄金血,故而也没有客套便直接收下,并承诺只要姜野找到了那三样宝物,老道即刻开炉为姜野炼丹。

后,姜野辞别老道,离开了百草峰。本想着直接赶去南方炎荒赤焰山,又想着百草峰距离梧桐谷不远,应该先去看看蔷薇,顺便也能从蔷薇口中知道桃山的近况,便下定主意先去了梧桐谷。

顺利的见到蔷薇,从蔷薇口中得知桃山并没有什么异样便放下心来,后谈及要走一趟赤炎地脉之事,未成想蔷薇执意要去,理由是凤族乃是火属,麒麟也是火属,故而她随行的话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姜野和凤清照都不同意,可奈何蔷薇坚持,最终也只能顺了她的意,稍微准备一番后姜野便带着蔷薇出发了。此一去,又是近万里,蔷薇未能腾云,便由姜野带着,法力不济时,便落云在地上赶路,半年后,二人抵达了目的地。

第21章 赤焰城

二人在赤焰山脚下发现了一座小城,名曰赤焰城。这应该是座修者之城,城内一应所需,都是为修者准备的。正闲逛间,蔷薇遇到了个朋友,却是楚欢。

姜野对楚欢并不熟悉,只不过是在蜀山上见过一面而已,连话都没说过。不过看来这些年来蔷薇和楚欢的关系处的极好,是以很自然便结伴而行。后由楚欢提议寻了个酒楼,喝酒聊天,共述别情。

酒楼这东西,姜野向来以为是凡间的专属,未成想在这修者之城也有。不过,修者的酒楼自然与凡间多有不同,首先,这里的珍馐菜肴具皆饱含灵气,食之可增进修为,那酒更是如此,便是店中的活计,任何一个放在凡间应该也是高手,如此种种琳琅满目令姜野目不暇接。

姜野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令蔷薇略微有些难堪,不过好在楚欢并不是个势利的人,对姜野没有丝毫的慢待且言行举止间异常的尊敬,自见面开始便以兄长之礼对姜野。

在楚欢的带领下,三人在二楼寻了个雅座,自有侍女上了香茗,后请楚欢点菜。

楚欢请姜野点,姜野也没有推脱,颇有兴趣的接过菜单,点下了此生第一餐。

后,楚欢添了壶酒,便将菜单递还给侍女,着其快些上菜。

酒菜很快便上齐,楚欢自然的起身为姜野和蔷薇斟酒。看着杯中那清澈的玉液,闻着那淡淡的酒香,姜野忽的食指大动。酒液入腹,一股醇厚的辛辣由内而外,顿时体会到一种莫名的爽快,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姜野恍惚间竟似回到了桃山,目中露出追忆。

姜野立刻便爱上了这种感觉,略有些兴奋的说:“这酒不错。叫什么?”

楚欢笑曰桃花酿,许是爱屋及乌的关系,于是,姜野更喜爱此酒了。

接着,三人开始动筷,一边喝酒,一边闲聊,推杯换盏间,菜倒是没怎么动,酒却没了。此时,蔷薇已然有些微醺,楚欢倒还如常,又见姜野似乎意犹未尽,便爽快的又要了一壶酒。

蔷薇不再喝了,姜野和楚欢又喝了一瓶后,楚欢也不大行了,可观姜野却仍是双目清明,似乎比喝酒前还要清醒。楚欢说:“兄长好酒量,只是再喝的话小弟怕是要醉了。不若再要一壶,兄长自饮吧。”

姜野是有此意,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礼貌,便婉言谢绝。三人起身走到楼下准备结账离开,楚欢要付钱,姜野却执意不允,拗不过姜野,便只能由得姜野去结账。却不料那掌柜执意不肯收钱,姜野本事不明所以,后那掌柜隐晦的拿出一面令牌给姜野看后,姜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座名为醉桃仙的酒楼却是鬼楼所开,也就是孙秀的产业。姜野的身上有孙秀给的长老令牌,这掌柜觉察到长老令牌的气息,自然不敢收姜野的钱。

左右是自家的产业,姜野便也不再坚持,随意的道了声谢后便欲转身招呼蔷薇和楚欢离开。偏此时一声脆响传来,将姜野离开的脚步止住。

循声去看,确实堂中的一桌客人将桌子掀了,碗碟碎了一地,顿时一片狼藉。

自家的店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砸了,直接就走怎么都说不过去,便暂时留了下来,和楚欢蔷薇退到一边,想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这边里,掌柜的先是向姜野投来一个赔罪的眼神,后赶紧上前赔罪交涉,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卑躬屈膝。可是,那几个不过凤初的小修士却捉着丁点的小事不依不饶,后竟索要了百万灵石作为补偿。

那边里,姜野从头看到了尾。在他看来,酒楼的过失或许是有,但却绝对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至于最后索要的赔偿更是无稽之谈,是以有些生气,想着是不是要出手教训一下他们。可一来不愿意以大欺小,二来又怕误了酒楼的生意,是以一时间有些踌躇。这时,楚欢却沉吟着说:“兄长,这事情怕是有些麻烦啊。”

先前,姜野已经将掌柜不收钱的缘由坦诚的告诉了蔷薇和楚欢,是以楚欢已然知晓这醉桃仙是鬼楼的产业,也因此推断出此地是鬼楼放在赤炎城的交易所。

姜野本不觉得是什么麻烦,但听过楚欢的解释后却也开始觉得有些麻烦,不过也只是有些而已。只见他略一沉吟便迈步走到闹事的几人面前,直接了当的在桌子上丢了个储物袋,对几人说:“这里面有一百万灵石,你等拿回去。另外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明日我桃山姜野将登门造访。”

姜野扔下灵石时掌柜的倒不甚吃惊,看样子就算姜野不给,掌柜的也打算给了,可听到姜野说要前去拜访时,掌柜的却大惊失色,欲要开口却在姜野严厉的眼谁下生生咽下,而那几个闹事的人也是明白人,是以抱拳一礼后收起桌上的储物袋便告辞离开,走的干脆利索。

明白人做明白事,姜野起先不明白,后经楚欢提醒便明白了。这赤炎城乃苏家所建,人家花了大价钱建了城池,自然是要有所收益的,且这收益光是明面上的远远不够,暗地里的也得收上。如这醉桃仙酒楼,不光做着明面上的生意,暗地里的生意做的更大赚的钱更多,如此一来,苏家又怎么可能愿意,没有大规模的打上门进行驱逐已经算是给足了鬼楼颜面了。

从楚欢的口中得知,面对这样的境况,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要么满足地头蛇的胃口,把明面上的数补足之外再加一笔额外的孝敬,今日的这百万灵石便是额外的孝敬,而若想免了这孝敬,便要和地头蛇平起平坐,往这赤炎城内插上一脚,至于怎么插一脚,却要由人家说的算,人家划下道,你接的住便算是扎了根,接不住便怨不得人了。

这一切掌柜的很清楚,想来孙秀更清楚,但在这一点上,姜野和孙秀的观点截然不同,孙秀的观点是暗中发展,能忍就忍,要钱就给钱,待到他日壮大之后,有的是手段收拾这帮地头蛇。对此,姜野理解也认可这是长远的发展所必须的,可他本身却不是个有长远计划的人,更看不惯有人三天两头的来骚扰自己,若是不知道倒还罢了,可既然遇到了,姜野救不能袖手旁观,他打定主意要在这赤炎城插上一脚,且这一脚还得插的深深的。

第2 2章 醉桃仙

姜野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掌柜的自然不敢当面反驳,却将姜野三人请到了一间密室内,恭敬的请三人坐下。后,其拿出上千块灵石在室内一顿布置,清光泛起间,孙秀的身影出现在了正中主位上。

诈见姜野和蔷薇,孙秀毫不吃惊,想来其早就知道姜野和蔷薇到了赤炎城了。姜野和蔷薇先是问了问桃山境况,得知一切如常后便由掌柜的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

孙秀还是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随意的说:“师兄想立棍,那便立棍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家已经开始没落,赤炎城也早已不全是苏家的地盘,侯家,贾家,石家,陆家在这些年里相继入主,五家勾心斗角却没什么厉害的人物,师兄已然辉阳,对付他们轻而易举。倒是这立棍礼要好好考虑一下。十七,店里还有多少灵石。”

十七是掌柜的名字,至于那立棍礼,是入伙的钱,也就是在赤炎城内分一股,这钱不是你想给人家就会要的,你首先得接的住人家划下的道,而显然,孙秀对这一点有百分百的自信,是以还未前去造访便先谈及立棍礼的问题了。

十七报明店内还有五百万灵石,姜野随后说自己身上还有千万,闻言,蔷薇和楚欢顿时错愕,饶是孙秀都有些诧异,笑道:“看来有不少人倒了大霉啊。不过,千多万远远不够,这样吧,我立刻着人往赤炎城送灵石,最迟明日早间,会有上亿灵石到达,师兄便拿着这些钱去吧。我要赤炎城的四成。”

事情便这般简单而随意的定下了。结束之后,蔷薇一脸的骄傲,也是直到今日她才知晓,原来孙秀已经有了这么深厚的底蕴,上亿的灵石,一夜之间就能凑齐,这是何等雄厚的实力。而这等实力,是孙秀的,是桃山的,是姜野的,也是她蔷薇的。

再观楚欢,更是倒吸一口冷气,他本以为自己云中楚家的实力已经极为雄厚了,可他自认为想在一夜之间凑齐上亿灵石还是颇为困难的,可看孙秀的神态似乎毫不费力,这一上一下间高下立判,于是其不得不感叹:“孙兄以一己之力,短短三百年便有了如此雄厚的基业,实在令人钦佩啊。”

可不是吗,这硕大的基业,确实是孙秀凭着一己之力打下的,何其壮哉。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间,姜野三人来到大堂时,掌柜的早已等在了那里,却是躬身站在一个美妇身后。这美妇姜野似曾相识,忽的想起其是孙秀的堂姐,名叫孙三娘。孙秀的父母早逝,虽自幼在鬼谷祖师膝下长大,却与他这堂姐关系极好,听其说小时候颇受堂姐观照。未成想几百年过去了她还活着,且已然有了琴心的修为。遇见故人,姜野自是欣喜,更替孙秀感到高兴。

孙三娘见到姜野,立刻上前欠身一拜,目中满是感激,姜野示意蔷薇扶起,后说:“自家人不必客套,我虚长几岁,你称我大兄即可。”

据孙三娘说,她今日正在附近办事,昨日得了孙秀的信后立刻赶来了这赤炎城,且带来了上亿灵石。想将灵石交给姜野,姜野却没有收,而是说:“你既然来了,这里的事情便由你做主吧。我不善此道,别再坏了事情。”

闻言,孙三娘也没有推辞,她知道孙秀让她赶来也正有此意只是没有明说罢了。后,几人略微修整一番,便直向城中苏家而去。

苏家作为此地的地头蛇,倒是有几分风范,对姜野一行人的到来接待了有礼有节,只是,石家的家主却对姜野一行人多有讥讽,只是主事的孙三娘不理会他,姜野便也没有轻举妄动。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如孙秀所说,四家划下的道在姜野的刀下有如土鸡瓦狗,顷刻间便灰飞烟灭,而后,孙三娘拿出了上亿灵石,平淡的对脸色铁青的四家家主说:“这里是一亿灵石,鬼楼要赤炎城的四成。”

闻言,石家家主当先暴喝:“做你的春秋大梦,赤炎城就这么大,我五家才各占两成,凭什么你一来便要四成。哼,不要以为赢的了今日便能赢的了一世,今日你们是赢了,但我石家也不是吃素的,不过辉阳而已,我石家没有吗?”

孙三娘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声道:“你石家的两成我鬼楼全要了。限你石家三日内滚出石家,否则后果自负。”

闻言,其他四家具皆倒吸口冷气,那石家家主更是大怒,当即便要出手,这时,姜野说:“你敢动手,今日赤炎城内,石家之人一个都活不了。”

姜野的刀太恐怖了,恐怖到姜野只需要一句话便将石家家主震慑的死死的,当真不敢再发一语,虽是狠狠的盯着姜野一行人,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野一行人离开。

回到醉桃仙后,姜野问:“可需要我出手?”

在姜野想来,孙三娘之所以敢放下如此大话,应该是得了孙秀的暗许,而按照姜野对孙秀的了解,孙秀是绝对不会仰仗他姜野的刀的,所以,姜野几乎可以断定,孙秀必有后手。果不其然,只听孙三娘笑说:“不用大兄动手。来此之前阿弟对我说了,说我鬼楼也是时候伸伸手了,如若能找到机会,便在这赤炎城内伸伸手也是可以的。大兄且观好戏吧。”

当日,醉仙楼关门了,当夜,醉仙楼被石家的人围了起来却一个人也没有找到。三日后,石家的灾难降临了,关于石家的隐秘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石家的宝贝都有哪些,石家人的修为都到了什么程度,弱点在哪里,石家藏宝的地方都在哪,石家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此种种,雪花般的洒满了赤炎城。

当一个人赤裸裸的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且还是个极具诱惑的宝贝之时,可想而知其对世人的诱惑会有多大,而其又会遭到怎样的觊觎。

偌大个石家,在多方势力的觊觎碾压之下,仅仅十余日的时间便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终不得不如丧家之犬般的逃出了赤炎城,而也正在当日,醉桃仙重新开张,当日,孙三娘在醉桃仙摆下酒宴,宴请赤炎城内的诸多势力。自此,鬼楼取得了赤炎城绝对的主导权,也正式浮出水面,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