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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木动凡心》 第8章 华京春香楼 莫怀安觉得若兮还是那个若兮，傻傻的，脑子一点儿都不灵光。所以，他要保护好这个蠢货，直到她入宫。 到底是都城的夜市，华京的大小街道上都是人挤人，就连少许的街角旁都还有不少坐着小板凳吆喝的小商贩。远近叫卖声不绝如缕，当街玩耍的小孩儿都比建城多了很多。 若兮心想，当初她若是在华京的春香楼闹了事，想必围着她看热闹的人得有上百来个。 若兮心念一动，瞅着前方一袭蓝色的背影道：“喂，春香楼怎么走？” 莫怀安退了几步，扬起嘴角道：“叫哥哥就带你去！” 若兮白了他一眼，推开站在她身前的莫怀安，甩起长长的衣袖，负气离开。 尾随的下人们生怕跟丢了小姐，快步跟上前去。 莫怀安一人在那里杵了许久，说到底若兮还是怪他那日的不告而别。一个多月来，只要他不经意地提起与那日有关的事情，若兮都会像刚才那样赌气不愿意理他。所以，他还是决定不告诉若兮，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的事情。 他掏出方才在一个摊位前买下的一支桃花簪，只是这支发簪上只有一朵浅浅的桃花并没有蝴蝶。他将这支发簪紧握在手中，去寻若兮。 莫怀安很早就发现，若兮的头发乃至闺房都没有那支他送的桃花簪，其实没关系，若兮若不想戴了，或是扔了，他再送一支就好了。 如若兮在建城见到的一样，春香楼外的姑娘们都时不时地往里面拉客人，那些男人也半推半就地走进春香楼寻欢作乐。 只是华京的春香楼颇为花俏，两层高的春香楼皆是用绿瓦堆砌而成，八角飞檐微微向上翘起，犹如燕尾轻盈活泼。与其它屋舍不同的是，春香楼的檐角有各色的帐幔装饰，它们互相交错，结成一个个圆圆的绣球。 “小姐啊，这个地方您可不能进呐！” 若兮叉腰道：“我爹说了，这几日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为首的下人嗫喏道：“可是，这女儿家进了青楼，名声会……” 又是名声！莫怀安听不下去了，他拉起若兮的手，下人拦住他们，“莫公子，您别让小的们为难啊。” 莫怀安漫不在意地道：“出了事我担着，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这……” 若兮已经脱开他的手跑了进去，莫怀安轻轻地一笑慢慢走过去。 一招揽客人的青楼女子又将他们拦住，语意间充满讽刺，“姑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若兮白了这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一眼，“春香楼啊！你不识字吗？” 莫怀安对着楼内不远处招呼客人的肥胖身影大喊一声：“红妈！” 翠玉微愣，这人是何来头？ 红妈闻声回头，首先看到了一位身着柳黄色的少女。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当她看到少女身后一脸坏笑的男子后，她便记起来了。 红妈摇晃着身上肥胖的赘肉颠到门口，挤去挡住莫怀安的翠玉，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去干你该干的事儿去！”随后换上一副殷勤的表情。 “红妈，是我小瞧你了，这才短短几月你就已在华京站稳脚跟，你这生意做的可真是风生水起啊！” 红妈微倾身子，不好意思地讪笑道：“莫五公子说笑了，这建城说到底是比不上华京啊，还不是托了您的福哟！”脸颊处红色的胭脂因媚笑更显红润。 “怎么，五公子与夫人是来我红妈这温软之地寻个快活吗？” 若兮点头，脖子伸向楼内，装作不认识红妈，“是的呢，只不过我不是他的夫人。” 莫怀安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臭丫头，你进青楼寻个什么快活？” 红妈憋住笑，领着二人进了春香楼。 若兮冷哼一声，“允许你们男人找女人，我怎么就不可以找男人？” 莫怀安轻笑道：“蠢，青楼里哪有男人让你看？” 若兮不再与他斗嘴，看向周围莺莺燕燕的姑娘们。 红妈以为夫妻二人闹了别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安排他们坐在二楼最好的位置上，便去招呼客人了。 若兮将楼下的光景一览无余。 朱色的纱幔挂在春香楼的梁上，纱幔低垂，朦胧地映在四周昏黄的烛火中，影影绰绰倒映出一种模糊不清的美。 楼下座客大多斜倚在桌前，怀中都是些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她们妩媚地笑着环住男人，朝他们的口中灌酒，有的甚至轻咬耳朵，互相挑逗。 台上有位衣着稀少，全身上下只盖着一片红色细纱的女子，一时让若兮挪不开眼。她画着妖艳的浓妆，朱唇微翘。搔首弄姿，细嫩的胳膊在空中舞动，十分的灵巧、诱人。她光着脚轻轻在铺满花瓣的舞台上转圈，不时转到台边，引得台下的男人拍手叫好，吹哨调戏。女子又借势跳到舞台中间，舞动身姿。 莫怀安将所磕的瓜子不停地朝若兮口中送去。 “看够了没有？” 若兮闻声，嚼嚼瓜子，摇了摇头。 百无聊赖之下，莫怀安捉弄起若兮，他将几颗瓜子皮递入若兮的口中，若兮竟毫无知觉地将它吞了进去。 莫怀安垂眉，一个木头能吃出个什么？ 他长叹一声，无趣！ “走吧。” 若兮这才抬头，问道：“去哪里？” 莫怀安抚向若兮的脑袋，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 莫怀安垂下手，看向别处，“给你找个小丫鬟。” 若兮的双眸亮了起来，“走走走。” 自她落水之后，如儿就被下人乱棍打死了。为此她哭了好几天，也老实了很多，只是她再想有个丫鬟，付烨却不允许了。哪怕她将来要入宫，付烨也只给她找个侍卫，可是侍卫怎么能和她一起吃喝拉撒睡呢。 “想要什么样的丫鬟？” 若兮指下跳舞的舞娘道：“我想要那样的！” 莫怀安蹙眉想了想，暗笑道：“丫鬟太美会抢了你的风头。” 若兮赞同地点头，“那就要个比我还要笨的吧。” 莫怀安失笑。 “你笑什么？” 莫怀安干咳一声道：“没事，走吧。” 若兮跟着莫怀安又找到了红妈，然后她不知道莫怀安和红妈说了些什么，红妈就领着他们进入一个隐秘的入口，走过一条暗道，一处只有春香楼三分之一大的院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若兮不由吃惊，原来春香楼内别有洞天。 红妈对着莫怀安道：“莫五公子，您可是答应了我，不会报官抓我的。” 莫怀安点头，环顾四周，“你这春香楼本就归属于我，我怎么会傻到陷自己于不义？” 红妈连连应道：“那便好，那便好。” “领路吧。” 若兮悄悄拉向莫怀安的衣角，莫怀安低头，若兮贴近他的耳朵，“你们在说什么呀？” 莫怀安摸了摸她的头，还是一如既往地说道：“给你找丫鬟。” 若兮攥紧他的衣角，“那要钱吗？我……没有钱。” 若兮抬眼看到莫怀安的狐狸眼眯了起来。 “叫哥哥就送你一个。” 良久，若兮压低声音，喏喏道：“怀安哥哥。” 第9章 春香楼的秘密 “抬头，一个个地没精打采的，没吃饭啊？” “啪！啪！” 若兮听到一间屋子里有尖锐细长的声音响起，还有藤条鞭打身体的声音。 莫怀安停下脚步，同她一起听着。 “老娘，花银子把你们买来，不是让你们享受的！” “给我好好练起来！” “啪！” “贱人，说你呢！” “……” 红妈的脸色颇有些难看，正要进去阻止，却被眉头蹙起来的莫怀安一手拦住。 莫怀安察觉自己另一只手臂被人抱住，他扭头轻语道：“怎么了？” 若兮吞吐道：“她们……没事吧。” 莫怀安敛眉，放下手，“让她们出来。” 红妈擦去额间狂流的汗迹，硬着头皮说道：“莫……五公子，这里边儿的人啊，没有您能要的啊。” 莫怀安果断道：“快点儿！” 红妈立刻推开屋子，高声道：“姑娘们，出来！” 屋子里十来个姑娘却哭了起来，一个推一个地不愿出门。 丽娘扬起藤条，被红妈按住使了个眼色，贴耳对她小声道：“挑几个身子干净的。” 丽娘缓缓放下手，语气也轻缓柔和了许多，指着其中的几个道：“你们快些出去，别让公子久等了。” 怯弱的姑娘们站在莫怀安的面前，个个低着头，小声啜泣着。 丽娘尖锐的声音响起，“缩什么缩，抬起头来！能被最有钱的莫五公子挑走，那是你们的福气！” 有不少姑娘听到五公子，立马抬起头，止住哭声。怎么说莫家也是有钱的，去府中做丫鬟也比留在这里做妓女强。 若兮小声对着莫怀安道：“她们好可怜，穿得好破。” 话音刚落，莫怀安便冷喝道：“红妈！” 吓得众人一激灵，红妈扯着嘴角小心笑起来。 “你楼里的姑娘穿得倒是……”，莫怀安故意拉长音，转而道：“这里的……穿得怎还不如本公子擦屁股的纸！” 听到若兮想要藏又藏不住的憋笑声，莫怀安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姑娘们皆因莫五公子替她们讨公道，不由高兴地抬起头，却看见他宠溺的笑，又不约而同地丧气低下脑袋。看来，要想去莫府当个正主是没戏了。 红妈的脸更红了，她慌乱道：“莫五公子，我这春香楼花销太大，这闺中院有时也会顾及不到，所以……所以，下个月我红妈会让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供公子挑选的。” 红妈察觉莫怀安凌厉的眼神，心虚地收回目光。 “你们哪个有才艺？” “我！” “我！” “我有！” 红妈看到争先恐后的局面，顿时开心坏了，“一个一个来！” 若兮拉住莫怀安。 “怎么了？” “我想和她们说说话。” 莫怀安点头。 姑娘们就看见一位身着黄色细纱，模样清秀的女子，畏畏缩缩地走到她们面前，举止比她们还要紧张似的。 若兮搓手后，朝她们挥了挥手。 “噗……哈哈！” 若兮白了莫怀安一眼，莫怀安立马坐直身子，忍住笑，对着其他偷笑的人道：“不许笑，听她说！” “那个……大家好！” 大家点头。 “我是付语心！” 姑娘们猛地一惊，对她投去探究的神色。就是那个从小咳血连闺房都走不出去的女子吗？这身子、这神态、这气质，不像是位身子弱的女子，倒是个活泼的少女。红妈仔细回忆建城见到付语心的场景，一时有些不解。倒也懒得去想，反正有钱挣就可以了。 唯有莫怀安不失笑意地瞅着若兮。 若兮咳道：“十日后，我就要入宫，嫁给皇上了。你们谁愿意做我的丫鬟呀？” 入宫？皇上？姑娘们有些晃神，宫里也有不少人来挑选过她们，无非都是解决自身的需要，和外面那些臭男人一样。可付语心却不一样，做了她的丫鬟，还不得吃香死。天师府的宝贝人物，皇上都会照顾有加，再加上她们若是时常出现在皇上面前，岂不还有做妃子的可能？ “我愿意！” “我愿意！” “……” 别屋的女子听到声响，也争着跑出来要试一试。 红妈脸色立刻变为黑色，她气急了，扯着嗓子大骂：“滚回去！” 若兮和莫怀安瞬间被惊到，跑出来的竟是一群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莫怀安震怒，他一步瞬到红妈身前揪住她的衣领，目光凌厉，像是一把刀要将她剁碎，“谁给你的胆量，在我的地盘上私设童妓！你是想死吗？” 青楼本就是个不干净的地儿，他给若兮找丫鬟，就知道红妈楼里会调教一些来路不明的女子，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红妈竟都不肯放过。 红妈感觉呼吸困难，脖子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她的满脸已经憋的通红。红妈急坏了，奈何自己说不出话，只得挣扎着不停地摇头。 丽娘看到这一情形，赶忙下跪，“公子啊，您误会了！我们哪儿敢做出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事儿哟！这些丫头可都是没地儿去的，不是没人要的，就是快要饿死被我们发现的。我们好心收留她们，把她们养大了才敢卖的啊！” 其实，丽娘所说的话是半真半假。 春香楼易主之前，是丽娘所开的酒楼。她表面上做的是供人吃酒、打尖的生意，其实暗地里她会从人贩子的手中低价买来年幼、面容又姣好的女娃儿，然后再教她们琴棋书画、歌舞，甚至是闺中之术。待她们成年后便与牙子互通消息，联系华京的达官贵人，其中不乏一些宫中有名望的人物，挑选看的过眼的女子买走。 这一做，便是十几年。 有些女子运气好点儿会成为家中有地位的妾室，运气若是不好，那些贵人们玩两日也便扔了，她们无路可去，只好再次回到丽娘那里，接受调教，再被卖到青楼。 当然，大多数女子的运气是不好的，很少有人愿意让她们做自家的妾室。只因，这些女子比青楼的姑娘们青涩很多，又少被人染指，这才有很多男人通过这一渠道买姑娘。 红妈入住后，看准商机，便与丽娘联手，新建了一处和春香楼相连，又不被人轻易发现的宅子——闺中院。专门调教这些将来替她们赚大钱的姑娘。 若兮蹲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理了理她褶皱的衣裳，温声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小女孩似乎听不太懂，只是睁大眸子看着她。 若兮换了种说法，“小妹妹，你的爹娘呢？” 小女孩垂下脑袋，摇头，“雯儿没有爹娘。” 若兮咬了咬嘴唇，思量许久，拉着雯儿的手，终是再开口道：“那有没有……男人碰……过你们……” 莫怀安回过头，看到所有的孩子齐齐地摇头，他这才松开手。 伴着红妈粗重的喘气声，莫怀安压住怒气，“从今日起，每个月与我上报她们的情况，包括她们日后的去处，以及新来的孩子。” 红妈和丽娘只得颔首低眉地称是。 第10章 哑女 半晌，没有人敢吭声，定定地看着怒气未消的莫怀安。 若兮知道莫怀安与她一样，都是在心疼这些身世可怜的孩子。 若兮走上前去，打破沉默，她拉住红妈的手，“红妈，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们，不能让她们被人欺负，也不能让不好的男人带走她们，要给她们寻个好人家啊。” 红妈经过方才的惊吓，眼下不敢逆了他们的意，一个劲儿地点头，迎笑道：“那是当然，红妈我哪怕砸了自己的招牌，也是万万不会脏了莫五公子的名声的。” 身后的丽娘倒是不淡定了，偷摸戳了戳红妈的腰。 红妈这才想起来，恢复早有的心计，小心地问道：“不知付小姐看上了哪个？” 一经提醒，若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看了几圈院中大大小小的姑娘们，道：“就从大的里面挑吧！”小孩子跟着她，要是发现了她的秘密，会害怕的。 “好嘞！姑娘们准备献艺。” 其他孩子被丽娘领回了屋。 于是，若兮和莫怀安坐在椅子上，磕着瓜子瞧了两个多时辰，从天黑到天明。 却不想，尽是些老掉牙的琴棋书画的表演，无一例外，还一个个地机灵的像个猴似的。 若兮姣有精神地冲着每一个姑娘摇头，还时不时地评价几番。 其他人打着哈欠强撑着。 大约辰时，若兮摇了摇睡着的莫怀安，“走吧。” 莫怀安抬起惺忪的眼，“没有看上的吗？” 若兮摇头，太机灵了，她想要个笨笨的。 “嗯，那走吧。” 红妈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她不禁想起花了大把时间调教出来的姑娘，“付小姐，我春香楼的姑娘你有瞧上的吗？” 若兮摇头。 莫怀安起身，隐约感觉身前有什么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眯着睡眼一踢，“咚”的一声，将他惊醒。 红妈嫌恶地再给地上的丫头一脚，“长眼睛了没有？” 穿着比闺中院的姑娘们还粗陋，脸上脏兮兮的丫头，利索地爬起来，好像是被打骂惯了，若无其事地提起扫帚清扫一地的瓜子。 “付小姐？” 若兮瞧了那个丫头半天，回头对红妈指着她道：“我要她！” 莫怀安看向那个丫头，那丫头正抬眼看向若兮。双眸清亮又显坚定，与那些姑娘都不同。 红妈连忙摆手，解释道：“这不行啊！” “为什么？”莫怀安倒是觉得这丫头会和若兮合得来。 红妈急忙摆手道：“莫五公子有所不知哟，这丫头性子烈得很！为了不做妓女，上吊、跳井什么的都试过，也算是命硬。最后竟然将自己毒哑了，你们再看！” 二人看去，红妈撩起哑女左侧脸的头发，露出一道长长的结了疤的伤痕，显然是用剪刀之类的物什划伤的。 “她这个样子，如何服侍得了付小姐啊。” 莫怀安斜眼看向红妈，冷冰冰地道：“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她吗？” 红妈难为道：“莫五公子啊，我要是不留着她，她早就寻死了去。这哑巴也是个没地儿去的主儿啊！” 哑巴！长疤的丑女！还没有身世！正得她心，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接受一不小心泄露真身的她。 若兮指着从容收拾院子的哑女道：“我就要她！” 哑女毫无反应，若兮心想她该不会还是个聋子吧？ “付小姐再不考虑考虑吗？” 若兮挽起哑女的手，笑嘻嘻地瞧着她道：“你好，我叫付语心，你叫什么呀？” 哑女这才放下手中的事物，愣愣地看着对她如此热情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眼圈泛红。 红妈脸色发黄，失望地道：“我们都叫她哑女。” 莫怀安扔给红妈两锭银子，头也不回，“那就这个了。” 红妈习惯性地用发黄的牙咬咬纹银，面露难色，“这……这点钱哪儿够啊？” 她简直是欲哭无泪，莫怀安和付语心折腾了她半宿，竟然只带走一个哑巴，二十两怎么能行。 “怎么？一个粗使丫鬟，还让红妈付出心血教规矩了？” 莫怀安停住脚步，狐狸眸子淡淡地扫过去。 红妈还未说话。 丽娘闻声神色一闪，咬牙道：“哎哟，公子有所不知这哑女虽丑，但她也是有点儿东西的。” 若兮察觉到被她拉着的手突然一紧，她轻轻地拍了拍，哑女抬眼，若兮在冲着她笑。 丽娘瞧着没人理她，立马变脸笑着贴了上去，拉住若兮。 莫怀安冷眼看向她，她立马收回手，摇着手中的帕子道：“付小姐哟，哑女的女红可是顶好的，这要是跟着您去了皇宫，也是能帮到您的。” 丽娘也是偶然得知这件事的，她自姑娘住进院子后，每一日都会检查她们的身子和床铺，生怕不想活的姑娘会私藏剪刀之类寻死的物件。不曾想在好几个姑娘的枕头底下发现了香囊、绣帕等刺绣物，于是丽娘把所有的东西拿到一起比对，她发现无论是香囊还是绣帕，绣的东西虽然都不一样，可是绣线的纹路、针法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显然是一个人绣的。 私相授受的情况怎能出现在她调教还未有成果的闺中院。是以，丽娘查了一夜，责问了一院的姑娘，才问出来，这都是哑女偷偷绣给她们的。一个哑巴竟是个心灵手巧的主儿！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那日，她当着所有姑娘的面将哑女打得皮开肉绽，哑女不躲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等着她落下的藤条。 她忽地想起，有一日大雨，一个满身酒气、身形消瘦，拖着一只露出脚趾鞋子的男人，来她的酒楼还账。 他扔给她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儿，可是神色空洞的却像是刚刚经历了生死般，女孩儿所穿与男人截然相反，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子。只是，她的衣襟被撕扯烂，细嫩的身子上有不少红色，被蹂躏过的印记。 丽娘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哑女才七岁。 财迷心窍的她竟然当即就收了这个孩子，反而还送了那酒鬼一坛酒。 …… 若兮疑惑地道：“女红是什么呀？” 红妈和丽娘面面相觑，按理来说，身为女子且付语心还是名门的小姐，怎地不知女红是什么。难不成，付小姐十几年来尽忙着咳血了？ 哑女也是诧异地看向若兮。 莫怀安干咳一声，冲着二人道：“你们可有查过她的身世？” 丽娘与哑女同时一愣，并心照不宣地互相瞥了一眼。 红妈摇着身子，走上去笑道：“莫五公子放心，我红妈底下的姑娘可都是十分干净的，都是些没人要的可怜孩子。” 第11章 身份可疑 丽娘当初也是那样想的，她瞧着哑女非常可怜，便从酒鬼的手中要来了她。不曾想，心肠十分铁石的她却还能因哑女做起了恶梦，心绪不宁了几日后。 她便拉着好几日不吃不喝的哑女，找到了那个酒鬼乞丐。丽娘将砒霜递给哑女，她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哑女把砒霜倒入了酒鬼抱着的酒坛中。然后，她们再悄悄地躲在一旁，看着醒来后的酒鬼将坛中的酒一饮而尽，慢慢地挣扎着走向死亡。 那是哑女第一次杀人，那时她还不是哑巴，放声大哭起来，告诉了丽娘自己悲惨的身世。 奈何，丽娘人微言轻帮不了哑女太多，只好想着法子将她送出去，好让她从此过上安生的日子。只是自那以后，哑女十分抵触男人，甚至不惜将自己毒哑、毁容。 好在，今日是付小姐来招丫鬟，她便赌了一把，让哑女顶了别人的班，出现在他们面前。丽娘希望哑女的生活能够因此而改变。 莫怀安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挑眉看向一心瞧着哑女的若兮，平淡地道：“喜欢哑女？” 若兮看都不看他，认真地点头，“喜欢！” 哑女不禁感动地刷刷地流下眼泪。 若兮着急道：“莫哭了，女孩子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哑女略一怔，她哪里还有好看不好看之说。 “那便走吧。” 红妈见莫怀安仍丝毫没有再给银子的想法，她连忙将三人拦住，纠缠着道：“莫五公子，您看看，这银子能不能再……” 莫怀安也不恼，淡淡道：“红妈，枉你这么会做生意。怎么不将哑女所绣的，低价卖给各大绣庄，替你赚钱？” 红妈一听，猛拍大腿。她怎么没想到！可是眼下已经迟了，她一脸的痛惜状，“那……这可是要加钱的啊！” “加钱作甚？她又没这么做，还是说你要将她要回去，按我所说的方法，替你赚钱？” 此话一出，若兮先是护住了哑女，担心红妈会如莫怀安所言要回哑女。不远处的丽娘也是一惊，连忙拉住犹豫不决的红妈。 “公子说笑了，这钱我们既然都拿了，哪里还有把人往回要的道理。” 莫怀安看向低垂着眸子，眼神慌乱的哑女，嘴角若有若无地微微一动。 果然，丽娘显然是知道哑女的身份，才不愿意将哑女尚佳的绣物，流于市面，看来她很担心哑女会被人发现。 这哑女究竟是何身份？ “我们快走。” 若兮是一刻都不想待了，虽然她不知道女红有什么用，可是她知道哑女突然变得抢手了，红妈都舍不得让她走，若兮怕再这样下去，她看好的丫鬟就没了。 莫怀安轻笑，“好！” 红妈只得咬着牙，变作一副笑脸道：“三位这里请！” 三人迈向春香楼的步子停下，狐疑地转身跟着红妈走去。 闺中院不大，左右就三处屋子，院子也不深，他们路过藤蔓盘绕的楼廊，跟着红妈停到了一座大约两米高的假山前。 红妈肥胖涂有朱红色指甲的手拿出一把系有红绳的钥，伸向右侧丛生的草木，触动机关。他们面前随即出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红妈不紧不慢地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带头走在最前面。 走出暗道后，莫怀安发现他们竟到了郊外。四周树木林立，午后的阳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洒落在他们身上。 莫怀安不禁觉得自己又低看了红妈几分。 红妈无精打采，面上故撑笑意：“莫五公子，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沿着这条小路大约再走一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红妈说完就要转身，却被莫怀安叫住。 “且慢！” 红妈立马媚笑道：“莫五公子，怕不是想通了，要把哑……” “明日到丰祥钱庄找叶叔，他会通知你接管哪几家的生意。莫要背地里打什么算盘，每日需得向我上报账目。” 莫怀安每说一个字，红妈的眸子就会亮上好几分，实在亮不了了。红妈索性“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绿的草地上。 着实把三个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哑女，她住在院子里这么久，可是从未见过红妈这样。 红妈跪地连磕几个响头，竟是哭声对着莫怀安道：“我红妈何德何能啊！让莫五公子这么看得起我啊！” 莫怀安感受到强烈的磕头声，哧哧地笑起来，内心有点小自豪，尤其是发现若兮崇拜地看向他后。 “本公子看上的自然是你的能力，只是你的心眼切莫太多。”其实，他很想找个接管生意的人已经很久了，奈何自己的店是越开越多，想倒闭几家都很难。 红妈闻声，哭着笑道：“我红妈多谢莫五公子哟，我今生……不，下辈子都要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看的起我红妈……” 莫怀安佯装不在意，淡淡地笑道：“好了，回去吧！” 红妈艰难地站起身子，拿着手帕擦去激动的泪水，感情饱满地道：“我红妈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老天才会垂怜于我！莫五公子放心，我红妈不会让您失望的！” 莫怀安嘴角抽了抽，转身就走。若兮和哑女跟在后头。 红妈还手拿帕子高兴地冲他们甩着。 “有钱真好，对不对？” 莫怀安轻笑着，就当是若兮在夸她。扭头却发现若兮是同那个哑巴在说话。 哑女半晌没有动静，若兮挽起她的胳膊，“听不到我说话吗？” 哑女这才反应过来，“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与红妈如出一辙。 若兮蹲在地上，眉毛挤在一起，念叨着：“奇怪，你为什么跪下来啊？” 哑女说不了话，只是沉默地磕着头。 莫怀安白了哑女一眼，若不是若兮喜欢这个丫头，他怎么会允许身世可疑的人接近若兮。所以，他只能在私底下调查这哑女的来历。 “起来吧！” 哑女仍在磕头，可把若兮吓坏了，紧忙把她往起拽，“你快起来，别磕了！小心受伤了。” 莫怀安面无表情走过去，将她一提，哑女茫然无措地立在空中，“啪唧”一声，哑女摔倒在地。 “怎么样，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若兮仔细查看哑女的身子，哑女不适地向后缩了缩，又哭了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关怀了。 若兮生气地瞪了莫怀安一眼，“都怪你，把她摔疼了！” 嘿，胳膊肘还往外拐了。莫怀安捏住若兮的耳朵，气不打一处来，“臭丫头，这丫鬟谁给你买的？” 若兮顿时泄了气，老实地道：“你。” 莫怀安得意地一笑，“叫怀安哥……啊！啊！……” 哑女趁机咬住擒着若兮耳朵的胳膊，莫怀安吃痛松了手。 若兮跳着，朝他吐了吐舌头跑开了，莫怀安想起了医药谷的若兮。 她，还是她。 第12章 三土匪 灌木丛中藏着三个穿着夜行衣，浑身漆黑的人，个个掩着面，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睛露出来。 “二……二当家。” 一个身形彪悍的人开了口：“说！” “我们……真的要在这官道上劫人吗？”而且还是都城的官道，这没多少里可就到城门口了。 “你以为老子愿意啊！要不是大当家的女人跑了，我们有必要在这儿蹲一宿儿吗？” 土匪殷勤地跑到二当家面前，半躬着身子，差点儿都趴在了地上，道：“二当家，要我说啊！那个大当家算个什么东西，娘里娘气的，还不如您……” 二当家当即将他踹倒在地，“呸！小九跟这个新来的说说，咱们半坪村的四不准！” 是的，他们土匪寨子叫“半坪村”，是离京还不到一百里的小村庄，一群在外人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小村民。这就是二当家为什么要死心塌地跟着大当家的原因。 如今世道忒太平，孜国大力清扫邪恶势力，顺便把他青龙帮给端了。他只好领着一众兄弟打算干完最后一票，遣散和他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们。那一日，好巧不巧地打劫了大当家和他的女人，然后他就看着两个人丝毫没有把他当回事，偷摸地商量了一番，竟然不怕死地要跟着他们走，还大言不惭地要替他重新建寨子，并且不容易被端。 于是，半坪村就这样横空出世，正大光明出现在了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虽然他们不再做打家劫舍来钱快的生意，只是遵循大当家的话，来往倒卖东西、打打渔、养养鸡鸭。这样虽然来钱慢，可是他们的生活也安稳了许多，不少兄弟还都有了婆娘跟着。他二当家的要求不高，只要兄弟在一起，有钱花，有老婆就够了。 二当家身旁的矮个子，手背向身后，不由挺起胸膛，慢悠悠地道：“对大当家唯命是从！不准说大当家的坏话！不准拉帮结派，搞事情！更不准说大当家娘！更更不准私闯大当家的房门！” 二当家再给他一脚，“听到了没有？” 其实二当家心里也膈得慌，当初打劫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大当家这么娘呢。越到后面越觉得大当家说话总是软绵绵的，没有阳刚之气，行为举止间还透露着一点儿婆娘的模样。 “听……听到了。” 小九瞧见一袭明黄色的身影出来，像是只轻巧的小黄蝶，这不就是大当家的女人今早离家出走时穿的衣裳吗。 他连忙叫道：“来了，来了！” 二当家习惯性地踢他一脚，“小声点！” 新来的土匪按耐不住，跑了出去，“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 二当家气坏了，今儿出来怎么带了个惹事的家伙，他连忙也跳了出去。 莫怀安看着陆续跳到他们面前，提着大刀的三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不禁淡淡一笑。三个小喽啰，就算他今日没有佩剑，应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 他正想将若兮护在身后来了教科书式的英雄救美。可是当他看向若兮时，那个少女的眸子放光，一抹笑意浮在脸上，还将双袖撸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莫怀安一时忘记了，若兮不是一般的女子，这种新奇事儿她肯定是要凑热闹的。反倒那个哑巴，藏在若兮的身后狂抖。 若兮拍拍哑女的肩膀道：“你别怕，我保护你。” 莫怀安嘴角抽了抽，他到底是给若兮找了个丫鬟还是主子。 三个土匪瞅到其他的两个人，就发现劫错了人，三人互瞅了半天，不约而同地点头，达成共识，脚底开溜。 莫怀安冷喝道：“站住！”这些人不能走，他还要在若兮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若兮狂点头，她好不容易遇着个抢劫的，怎么还跑了呢。 毫无经验的新土匪，应声而停。二当家对此非常不满意，与小九对视一眼，然后赶忙退回去，把吓得腿软的新土匪左右一架，再跑。 莫怀安生气了，他大吼道：“本公子让你们站住，没听见吗？” 没骨气的新土匪转身跪地，哭道：“大爷饶命啊！大爷，我们劫错人了啊！大爷，放过我们吧！” 若兮张大嘴巴，惊讶不已，现实中的土匪都是这么怂的吗？她就说嘛，莫怀安给她的话本子里都是假的。什么为真爱而死的决烈女子，趁火打劫的土匪，都是假的。 二当家没好气地踹向新土匪，真是丢足了他半坪村的脸。 “你们俩……” 若兮打断莫怀安，款款走向土匪，却被莫怀安一手提了回来，她只得挣扎着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你们想劫谁？” 莫怀安乐得一手抚上若兮的脑袋上，这些话她都是在哪儿学来的。 二当家隔着面巾讪笑道：“误会误会，我们是路过的。” 莫怀安嗤笑，神态有些傲慢，“那三位青天白日穿着夜行衣，去做什么？” 三个土匪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回答。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华京的官道上劫人！信不信本公子今日就端了你们的老窝！” 只闻“扑通”一声。 若兮瞧着他们齐刷刷地跪地求饶。 “大爷啊！饶了我们吧！” 怎么都行，就是不能冲着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半坪村去。 若兮心中犯了糊涂，今日从红妈跪到土匪，足足跪了五人，有四人都是冲着莫怀安跪的。这莫怀安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他们如此听话或者是害怕。 莫怀安发现若兮看向他，顿时起了范，狐狸眼一挑，踱着步子走向跪地的三个土匪。 “本公……” 靠！竟然来阴的，莫怀安毫无防备地被二当家扬出去的迷魂散当场放倒。别说，这药性还挺猛。他还未转身通知若兮，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呸！小样儿！还不是晕在我半坪村特有的九香迷魂散下。” 若兮看着起身的黑衣人，狠狠地踢向突然倒地不起的莫怀安，一时感叹起白色粉末的威力，一时也害怕了起来。没了莫怀安的庇佑，天不怕地不怕的若兮突然也有点儿怂了。 新土匪朝着二当家挤眉弄眼，“二当家，那两个妞儿咋办？” 若兮闻声，拉着哑女悄悄地向后退去，还不时地看向躺在地上的莫怀安。 不是她不讲道义啊！那些人手里拿着刀，她最怕这个了。反正她已经记住“半坪村”这个名字了，只要她逃了回去，她一定会找救兵来救莫怀安的。 二当家猛地一脚将新土匪放倒在地，命令小九踢他。然后慢慢道：“咋办？你问老子咋办？他奶奶的，如果不是你，哪儿来这么多事！” 第13章 曲线救国 “站住！” 两人心头一跳，若兮无奈地垂眼，所谓的风水轮流转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转过来！” 若兮的木头脑袋飞速运转，想到了书中拐卖良家妇女，做压寨夫人的桥段。 “老子，让你们转过来！” 若兮墨迹了半天半眯起眼、露出半截舌头，弯着身子，装丑转身。 只见一堆白色的粉末飞向她们，被她拉着渗出冷汗的手缓缓倒地。若兮使劲吸了两口，不是叫九香迷魂散吗？可是她却闻不出一点儿味道。 新土匪一手捂着受伤的脸，一手捂着肚子，非常惋惜地吐槽，“二当家，我们不是土匪吗？为什么不搜他们的身，带走那两个妞儿？” 二当家懒得跟他解释，对小九道：“告诉他，咱们半坪村的四不干。” 小九碎小的步子跟上二当家，对着新来的土匪道：“不干杀人越货的事儿，不干打家劫舍的事儿，不干调戏良家妇女的事儿，不干强娶婆娘的事儿！” 新土匪疑惑道：“那我们干什么？” 小九反问道：“你家不是养鸭吗？” “我们既然是土匪，为什么不干点土匪该干的事情？”新土匪一脸失望，他可是极其向往土匪的霸气生活，才争着抢着来劫人的，怎么眼下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二当家淡淡道：“我们从良了！” 若兮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这算哪门子的土匪。她瞧着这三个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土匪扬长而去的背影，突然灵机一动，不禁想要来个曲线救国！ 她若是能进入土匪窝，然后再凭一己之力端了它，岂不是会成为鼎鼎大名的大英雄？ 说干就干，若兮双手叉腰道：“站住！” 怎么还有人？还是个女人。二当家的九香迷魂散，一经出手鬼神也扛不住，而且醒来也都是六个时辰后的事情了，怎么还有人…… 二当家回头，是那个他们认错的黄衣女子。 “我要跟你们走！” 什么？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姑娘要跟着土匪走的。 二当家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他想了半天，大当家不就是这样跟他们走的吗？感情，现在的年轻人都过惯了平静安稳的日子，想要来点刺激的生活吗？ 二当家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稳了稳心神，走近若兮。再掏出几把九香迷魂散撒过去，仔细看着若兮的反应。 若兮好奇地伸手捧起迷魂散，小指蘸了一下尝了尝，没味道。唉，她怎么除了痛觉什么都没有。 三人惊骇倒退一大步，二当家吞吐道：“你……是人是鬼！？” 若兮弯眉一笑，“当然是人呀！” 二当家皱眉，仍然不觉得是自己的迷魂散出了问题，他朝着若兮不断地撒去迷魂散。 “大叔，你这个很贵吧！” “废话！”二当家说着，瞬间放下了往出掏九香迷魂散的手。 “那就带路吧！” 这女人真得不怕死吗？非要跟着他们走。 “姑娘，你走吧！我们不为难你，他……他们明日一早也会醒过来。” 若兮否了二当家的话，终于聪明了一回，“你们当真要放我走吗？我可是听到了‘半！坪！村！’这三个字，回去我就上报官府，把你们都抓起来！” 此话一出，三人真真害怕了。 新土匪拉了拉二当家道：“二当家，要不把她带回去吧。”其实暗地里，他还想娶这个可人儿做婆娘。他娘可是动不动催着他娶媳妇儿的，村子里的姑娘他又都看不上，而这女人的模样倒是挺讨人喜欢的，就是这胆大的性子有些难办。 二当家不语，皱了半天眉。带回去会破了大当家立下的规矩，不带回去，这姑娘会和官府告发他们，这该怎么办？ 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小九也是应承道：“二当家，要不把她带回去，让大当家的处置？”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二当家，对，规矩是大当家立下的，这个麻烦就丢给足智多谋的他了。 当即，三个身着夜行衣的土匪领着一个黄衣姑娘，大摇大摆地走在官道上。 二当家实在想不通，便问道：“姑娘，你为什么想不开跟我们走？” 小九附和道：“你不怕我们把你……” 二当家瞪了他一眼，小九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吞入肚中。 若兮踢着小石子，头也不抬，如实道：“不怕啊！我就是好奇你们土匪窝不干那‘四不干’，会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若兮早就想好了。她记得为首的男人说“半坪村”的时候，哑女还没有被迷晕。只要哑女告诉莫怀安他们，她在村子里，她就能得救了，土匪窝也就能轻易被灭了。她现在唯一期盼的是哑女会写字。 可是若兮哪里知道，就算哑女会写字也救不了她。因为九香迷魂散的服用者会忘记昏迷之前半个时辰内的事情，还会将下药之人的相貌忘得一干二净。 若兮刚刚说完，二当家就颇为自豪地大笑几声，“那你可得好好瞧瞧我们半坪村。” 若兮点头，随后又礼貌地道：“你们好，我叫……”她想了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不能擅自用天下人皆知的付语心的名字，她便接着道，“我叫若兮，‘美人若兮，顾盼流离’的若兮。” 几个没读过书的粗人，只听到美人一字，再看看若兮的样貌，赞同地点头。 新土匪冲着若兮嘿嘿笑道：“美人，美人。” 若兮了无心机地道：“谢谢，你叫什么呀？” 二当家和小九也好奇地看向新土匪，他们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没有跟他们说过自己的名字。 新土匪吭叽半天，红着脸道：“我……我叫……姬温。” “哈哈！哈哈！”二当家笑坏了肚子，“老子说你们家怎么不养鸡，原来你是叫鸡瘟！” 姬温急得跳脚，他就知道会这样，“不是那个‘鸡瘟’啊！” 二当家笑出了眼泪，“老子管你哪个鸡瘟，哈哈！” 姬温有气不敢撒，只好对着若兮解释，“若兮姑娘，你知道‘姬’这种姓吗？” 若兮忍着笑摇头，她不懂，谁让她识字本来就不多呢。 姬温长叹一口气，离了他们，只身一人走向半坪村。 第14章 世外桃源半坪村 若兮从未想过一个土匪窝子竟然比医药谷还要美。小桥流水、农家村舍、圃田耕地、鸡鸭牛羊……乡村间该有的都有，就是没有话本里土匪寨子的野蛮味道，反而多的是人间的烟火气。 山水之间相连的一处处屋舍，沉浸在夕阳的余辉里，升起袅袅炊烟，氤氲如云。鸡鸣狗吠声、村民絮絮的说话声，无疑又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若兮姑娘，去我家里坐坐吧。” 若兮正要点头应允，就被二当家拉了过去。 二当家瞪向姬温，对着若兮笑道：“姑娘，咱们呀先办正事儿。” 若兮抽掉手，礼貌地点头，姬温只得悻悻地回了家。 “姑娘啊，你这胆子也忒大了，咋还敢跟不认识的男人走。” 若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二当家，回来啦！衣服怎么都还没换啊！哟，这是哪家的丫头，长得真水灵。” 若兮只见一个大娘与二当家絮叨了半天，转而又看向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种稀奇动物。 “张嫂，我正要带她去见大当家。大当家回来了吗？” 张嫂长长吁了一口气，拉着二当家贴耳道：“早回来了，屋子里动静可大了，我估计啊，这大当家又在教育小婆娘了。” 二当家点头，啐了一口道：“他奶奶的，这婆娘就算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这一个月一个月地离家出走，是个人都受不了。” 还害得他带回来一个麻烦，二当家一路上思忖了很久，这姑娘衣着华丽，身旁还有其他人在。却不等他们醒来，非要铁了心地跟他们回来，绝对有问题！也不知道会给半坪村带来什么灾难，眼下得尽快将这个麻烦丢给大当家。 “诶，二当家你去哪儿？” 二当家大摇大摆道：“找大当家！” 张嫂赶忙拉住他，偷笑道：“别去，明儿天亮了再去。” 当下，二当家就明白了，此时大当家的房门不能轻易去敲，只是他略有点儿心急。 “这……” “这什么这，你放心，这丫头今晚睡我屋，明日一早我就把人送到大当家门口。” 若兮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这个大当家愈发地感兴趣，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土匪窝搞得像个世外桃源似的。 “若兮姑娘！” 若兮回头，看见一个模样有些中规中矩的男子朝她招手，她还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就被突然冷下脸来的张嫂拉走。 “张嫂，刚才那个人是谁呀？”是小九还是姬温？ 张嫂仔细瞧着若兮的脸，随口道：“姬温呗。”到底是外头来的姑娘，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和大当家一样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原来那个人就是姬温啊，脱了一层皮，倒是还像个人了。只是，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喜欢他。 若兮好奇地问道：“张嫂，姬温家里是真的得了鸡瘟了吗？为什么你们都不喜……” 张嫂咯咯地笑出声，“丫头，他的名字就是个误会。我们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家里就养个鸭，也不去种地。一天就想着跟着二当家出去发横财。对了，丫头你有丈夫吗？” 若兮听完，竟不自觉地红透了半边脸，扭捏着道：“还没有。” 张嫂没有瞧见若兮的异状，接着说道：“张嫂作为过来人啊，可是要跟你好好说说，你这眼睛少说也要睁大些，得找个踏踏实实的男人过日子，像姬温那种成天到晚四处乱跑的男人，可是不能要的啊！” 若兮似懂非懂地点头，她不由想到了莫怀安，他也是一天游手好闲尽想着带她玩。可是莫怀安又特别有钱，那么这种人是不是也不能要呢？ 若兮欲要再问，张嫂将她领进了屋。 “臭婆娘，又跑出去干什么了？”大壮抬眼，“怎么还带回来个姑娘？” 张嫂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去瞧瞧大当家的女人回来没？这姑娘是二当家带回来的。” 一听二当家带回来的，大壮就来了兴趣。 大壮搬着木凳坐到若兮跟前，瞅了张嫂一眼，“女人就是事多，做饭去。” 一直沉默着的若兮，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开了口，“请问，这里真的是土匪窝吗？” 若兮指望着屋子里能来点儿不一样的，但这只是普通人家的房子，屋檐底下，还挂着一串串的红辣椒。屋内灶台、桌椅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那种明晃晃的杀人大刀。 若兮突然有点儿失望。 张嫂见怪不怪地一笑，想她当初心惊胆战地跟着这个男人进来，生怕自己进了土匪窝。可是当她见到半坪村时，她不由地也怀疑起来，这里到底是不是土匪窝。 大壮大笑道：“哈哈，我们不做土匪已经很久了。” “那大叔，你们靠什么生活呀？” 大壮当即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这可得亏了我们大当家，他带着我们找到了这么一块宝地，我们养牛耕地、打渔养鸡鸭啥的，然后再把它们拿出去卖。而且，我们大当家也不知道有啥大能耐，还会把我们做的手工活儿送到都城华京里卖，可挣钱了。” “那……”若兮瞧着在灶台忙活的张嫂道：“那张嫂也是土……匪吗？” “哈哈！”大壮拍腿大笑，“这婆娘可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 张嫂闻声笑了笑，若兮不自觉地向后一退。 大壮向她的身前挪了挪，“小姑娘你别怕，我们可不做拐卖妇女的事情。半坪村向西行三十里有个同兴镇，我在那送了一年的鱼，就和同兴客栈的老板娘，也就是你张嫂看对了眼。然后……” 若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送鱼也能送出感情来？她睁大眸子，抢话问道：“然后，大叔你就用鱼把张嫂骗到了手？” 若兮看见大叔黑黝黝的皮肤上，印上了淡淡的红色，“瞧你这话说的，这哪儿是骗啊，这是……” 做饭的张嫂笑着答道：“是拐！” 大壮送她一个白眼，“臭婆娘，做你的饭。” 若兮不知怎的，觉得面前的两个人虽然吵吵闹闹的，感情却是相当得好。她身为一个木头，突然都有些羡慕了。 她将来要是有喜欢的人了，都不知道送什么才能培养出感情，她是个木头，会做的事情没几件，到时候应该送什么呢？可是，她转念又一想，她现在是付语心了，哪儿还有选择的权利，她要嫁给皇上。这样，她也就没有可以喜欢的人了。 大壮觉得这孩子不怕生，比他那个婆娘还大胆几分，倒是很符合大当家的口味，他便问道：“小姑娘，你也是被我们二当家拐来当婆娘的吗？” 若兮断了思绪，正要解释。门外响起了打锣声。 “开饭了！开饭了！” 第15章 姬温哥哥 若兮眼睁睁地看着半坪村窄窄的街道从什么都没有到出现了几十张大方桌、长条凳，半坪村的村民仅仅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张嫂端着饭菜出门，对着目瞪口呆的若兮道：“丫头，怕是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吧？” 若兮呆呆地摇头，何止呢，她除了和师父吃过饭，再就是莫怀安。她还曾想过和付烨吃饭的时候，偷偷地给他下毒，毒死他。结果，自她冒充付语心后，付烨突然就变得非常忙，从来都不和她吃饭，只会命下人把饭端到她的房间看着她吃完。 所以，和她吃过饭的人也就两个，不会再多了。此时，她的眼前至少得二三十个人。 大壮笑着道：“快坐下，尝尝我们半坪村独有的流水席！这可是我们大当家发明出来的一大特色，他今天要不是忙着教训婆娘，这会儿早就开吃了。” 若兮点点头，不由自主地拿起碗筷，瞧着桌子上的菜放的是满满当当。若兮虽然闻不来味儿，可是单看这些菜的品相还是很不错的。 “愣着干什么？来，尝尝你张嫂的手艺！” 若兮低头，小小的碗里已经装满了鸡腿、排骨、肉丸子。 大壮不停地催促若兮，“快吃！” 若兮点点头，为了不让大叔他们失望，像是个饿鬼极速将碗中的食物吞下肚，笑眯眯地道：“张嫂，做的真好吃！大壮叔你可真有口福。” 哪知，大壮晃神后，连忙扛起若兮就走，“姑娘哟，好吃你也不能把骨头吞下去啊！” 若兮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时激动竟然忘了人是不能吞骨头的。 一旁的张嫂也吓坏了，“快！快去找徐大夫！” 找大夫！那绝对不行！她要是被发现是死人就遭了。若兮急忙使出浑身的力气，从大壮的腋窝下挣脱了出来。 二人露出惊异的神色，这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 若兮摆手道：“叔嫂，我没事的，不用看大夫！”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她还不忘蹦跶两下。 “确定没事？”他可是亲眼瞧着这丫头把一个鸡腿吞了的。 若兮低眉挠头道：“让你们担心了，我真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快去吃饭吧！” 若兮解释推脱了半天，这才送走把她带到半道上去救医的两人。 是时候该干正事了，如今月上树梢，她得尽快搞清楚半坪村的老大是谁。虽然半坪村的村民都很好，可是她可不想在这儿待太久。她还要杀付烨，杀皇上呢。 可是，她连大当家的门都不知道朝哪儿开着。只能明日让张嫂带着她去了。 若兮垂头走向张嫂的屋。 “若兮姑娘！” 闻声，若兮勾了勾唇角，这还真是打瞌睡了就有枕头送，想要找人就有人来指路。虽然她只是个木头，不用睡觉。 “姬温哥哥！” 若兮可是记得莫怀安总是让她叫他哥哥，才给她办事送丫鬟的。姬温也是男人，应该也吃这一套吧。 姬温听到这四个字内心一喜，没想到白天若兮姑娘对他爱答不理的，晚上突然就这么热情了。 他耍了个帅，甩了甩额际的刘海，走近若兮，“若兮姑娘，你刚才没事吧？我老远就看见你把巴掌大的鸡腿吃进肚子里了。” 若兮莞尔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一时间看愣了姬温。 “若兮没事，害姬温哥哥担心了。” 姬温胸腔处的心脏狂跳不止，面上已经涌上了灼热的红色。 “没事就好。” 若兮单刀直入，轻拽姬温墨灰色的衣袖，“姬温哥哥，你带我去找大当家的好不好呀？” 若兮简直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有些麻，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些恶心死人的话。 姬温的身子都快酥透了，可是一听大当家，他赶忙摇头道：“那可不行，酉时之后是不能去打扰大当家的。再加上，大当家的女人今天还离家出走了，谁都不敢去敲门。” 若兮想到今日二当家说的话，好奇地问道：“大当家的女人真的是每个月跑出去一次吗？” 姬温郑重地点头，“虽然我是新来的，可是我听大家都说，大当家的女人每个月都会离家出走一次。” “特定的时间跑的吗？” 咦？听若兮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上一次，他非要跟着二当家去劫人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一天，只不过二当家没带他去。 若兮察觉姬温不对的神情，以她时不时演砸的演戏经验来看，大当家和他的女人上演的绝对不是简单的家暴现场，小女子承受不住负气离家出走的戏码。 两个人绝对有猫腻！ “姬温哥哥，你就带若兮去嘛。” 姬温强忍着诱惑摇头，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兮见这办法不好使，顿时想到了春香楼的姑娘。她学着她们的样子双手环住姬温烫人的脖子，在他的耳旁吹着气，柔声道：“姬温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姬温一听简直要炸了，他的浑身像是被泼了一盆滚烫的开水，尤其是被若兮抚摸过的地方。 他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表露心意，“嗯，若兮姑娘，我喜欢你。” 若兮想也没想地道：“喜欢我，就带我去找大当家吧！” 姬温终于被说动了，只是他横下心又说了句，“那你会嫁给我吗？” 若兮听到这句话，想骗他，但是看到他灼热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忍心。她缓缓放下手，靠在树下，惋惜地道：“可惜我再有几日就要嫁给皇……别人了！” 姬温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身上的开水经过时间的冷却变成了冬日里刺骨的凉水。 若兮看到这样的姬温突然不想再演戏了，她微微笑起来，宽慰他，“姬温哥哥，只要你踏踏实实做事情，以后不再游手好闲，会有好女孩儿愿意嫁给你的。” 姬温眸子闪了闪，“也包括你吗？” 啊？她不是都说自己要嫁人了吗？这人怎么好像还不死心。 若兮一字一句，向他解释道：“我……要……嫁人……了。” 姬温抬头望向圆圆的月，低头又看向月光下身着柳黄色的少女，与身后的绿叶一同绽放。他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跳了，他怎么就见了这女子一面，就喜欢上她了呢？ “这不是还没嫁人吗？我可是有机会的。” 若兮愣住了，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姬温，她嫁的人可是皇上。 姬温就拉起了她的手，“走吧！” “去哪里？” “去找大当家！” 第16章 土匪头子是公主！ 姬温伴着狂跳的心，带着若兮七拐八拐地到了大当家的住处：这处房子与周围的屋舍并无巨大的差异，只是左右两个屋子并在一起，比其它屋舍大了许多。房屋四周围满了娇艳欲滴的花儿，在月光的照映下，风儿的吹拂下，这些花儿似在湖水中恣意游动。 若兮望着半坪村最大的房子，那叫一个悔啊，她应该早点想到土匪老大住的是最大的房子啊。亏她还浪费时间牺牲色相，勾引姬温。 “那个……若兮姑娘……你既然都知道大当家的住处了，我们明天再来吧！” 若兮回头，发现姬温不仅嘴巴有些磕巴，腿还有些抖。她嘴角抽了抽，看来张嫂说的很对，这种男人不能要。 她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带我过来的。” 姬温吞了吞口水，看向四周，如他所愿没有一个人出现在附近。于是，他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儿跑了。 若兮叹气，果然不靠谱。话说，这大当家到底有多可怕，就连满脸胡子，气汹汹的二当家也不敢打扰他。难不成，大当家是个虎背熊腰的狗熊级人物？ 若兮掂起脚尖，慢慢地往墙边靠，挪向屋前，看到了屋内影影绰绰两个晃动的人影。她趴下身子将耳朵贴近门缝里，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落卿，难为你又离家出走，为我背上这任性的骂名了！” 若兮闻声猜想，落卿怕就是大当家的女人了。不对，这说话的人明显是个女人啊！女人说女人离家出走，难不成大当家是女人，她爱的人也是个女人！ 若兮眼睛不禁好奇地想要钻进去，一探究竟，奈何门缝太窄，她只能看见地上闪来闪去的影子。 “落卿愿为公……” 什么？这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兮打消了大当家是个磨镜的想法。只是，这二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男是主，还是女是主？ 若兮竖着耳朵去听，却听不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了，只有衣物相互摩擦和沉重的喘息声。 若兮耐着性子听了大约半个多时辰，里面的动静才小了些。 “再叫，当心我再吃你一次！” “公主，落卿不敢了。” “嗯？叫夫君。” “夫君。” 若兮抖了两抖，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大当家是个女的不说，竟然还是个公主！ 她仔细捋了捋，这么说来，她还是大当家未来的皇嫂。若兮不由地笑出声来，好家伙，想她一个木头这才几个月，什么世面没见过。逛窑子，进土匪窝，竟还意外地多了个土匪亲戚，想想都觉得刺激。 “你是何人？” 若兮终于在半坪村见到了明晃晃的刀，可是她再也笑不出来。这把刀正指向她还未来得及起身的后背处。 “误会，误会”，若兮乱诌道，“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才……” 温柔的声音响起，“摔了还能笑出来？” 若兮想站又不敢站起来，她只能保持着狗吃屎的姿势，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大哥，你能先把衣服穿好了，再说吗？” 虽然，她是个木头，微微抬头看到面前一大片白色的肉，没有任何感觉。可是她就是觉得，男人这样是在勾引人。 落卿红了耳根，连忙转身认真穿起了衣裳。 若兮趁机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想去哪儿啊？” 若兮一听是大当家在讲话，想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抬起脚嘿嘿地转头奔向屋里的大当家，落卿没反应过来一时失了手。 若兮抱住愣住的大当家，然后她大胆地撕去大当家贴了一半的面具。怪不得所有人都害怕大当家，这种凶神恶煞长得跟鬼似的人皮面具，若兮看了都觉得害怕。 “放肆！” 落卿一刀顺势而下，若兮看到风在动，以最快的速度下蹲、抱头、闭着眼睛大叫道：“我叫付语心！公主未来的皇嫂！” “落卿，放下！” 若兮呼出一口长气，好在她嘴快，不然就出大事了。 “抬起头来！” 若兮从大腿中钻出来。 “站起来！” 若兮跳起来。 两个女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了很久。若兮有些佩服冒充了很久土匪头子的公主，她身材太过娇小套着男人的衣裳，如此明显却没有被发现。青黛色的柳眉，明眸此时顾盼生妍，也许是当土匪头子太久了，她的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英气。 栖宁公主裴辰瑶抱住若兮，“语心，真的是你啊！” 感情这姐妹俩是认识啊！这下可好，她该如何诓过去，她可是连公主姓谁名谁都不知道啊。 若兮扯了扯嘴角，点头。 栖宁公主放开手，若兮借机向后退了退，想要溜出去，她却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栖宁公主瞧着双眸间透着些许灵气的若兮，忍不住蹙眉，“你要去哪儿？” 若兮真心想哭，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轻咬下嘴唇，堆起笑容，坐到榻边挤了挤身旁的栖宁公主。她无意识地向后一摸，摸到了一温软之物，好奇之下拿起来就看——一个粉红色的肚兜。 若兮抬眼，在场的两个人不自觉地红了脸，她连忙将这肚兜扔向身后。 栖宁公主打破了沉默，“语心，你终于也带着你的情郎私奔了么？” 所以说，堂堂的孜国公主带着情郎私奔了？若兮瞧了两眼，守在门口眼神不自然的落卿。 若兮正了正身子，点头，“是呀，我们私奔了！”她都不知道该和谁私奔。 栖宁公主一副相当崇拜的表情望着若兮，“快跟我说说，是不是经常给你治病的那个……神医，叫什么来着？” “曲慕欢。” “对！” 若兮瞅着比她还要高兴的公主，一时纳闷不已。她嫁的人可是皇上，也就是公主的皇兄，和别人私奔了，不就是把皇上绿了吗？这公主反倒不生气、不恼怒、不想杀了她，竟然还十分的开心。还是说，公主很讨厌她的皇兄，巴不得她绿了皇上。 “那你情郎呢？在哪儿？本公主得看看你那时常挂在嘴边，心心念念的男人，到底哪里比我皇兄好？” 完了！怎么还要见人啊！她到哪里找人当情郎去？ 若兮眸子转了转，“咚”地一声跪地，把毫无防备的二人吓得一激灵。 “若……民女有罪！”眼下，只能试试这个法子了。 栖宁公主将她扶起，“怎么了，这是？” 付语心何时与她这么生分，她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比她那个一母同生的皇兄还要亲上几分。只是，今日一见，付语心给她的感觉怎会如此陌生。 第17章 公主爱上小御厨 若兮表面故作扭捏，缓缓地坐在公主的身侧，垂眉非常懊悔地道：“民女一个月前失足落过水，已将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语心不敢欺瞒公主，我……已经记不起公主您……” “胡说！”她说付语心给她的感觉怎么不对，此人所说的话简直是漏洞百出，她与付语心相识十多年从未见过她出过门，何来落水一说。 栖宁公主起身喝道：“付语心身子骨那么弱，怎么可能出门还落水，你到底是谁？” 落卿闻声，默契地跑到公主身侧，拿刀对着一脸无辜，内心实则慌乱不已的若兮。 若兮“砰”地跳起来，索性不再装端庄娴雅，颇有气势地道：“我真的是付语心！公主你如果不信，可以……可以……” 若兮眼神乱瞟，瞟见了桌上被她撕下的人皮面具，于是她指着自己的脸同公主道：“公主，可以看看我的脸是不是真的！” 栖宁公主狐疑了片刻，伸手。 落卿拦住他，“公……，夫君小心有诈！” 若兮抖了抖，男人叫女人夫君，此男人的身材还略有些高挑，她怎么觉得这公主有病，病的还不轻。 “让落卿来吧。” 栖宁公主扯回伸向若兮脸的手，生气地道：“不许你碰别的女人！” “……” 可怕，占有欲还挺强。 半晌之后。 栖宁公主揽住若兮的脖颈，一脚踩在榻边抖着腿，大笑道：“语心，你这咳血的病痊愈了就好！你那宝贝男人还挺有用的，本公主要见见。” 要不是这层皮真是付语心的，她还真当是换了一个人，这语气、姿态明明不像是知书达理的付语心。可是，她方才试了很多次，这皮怎么也撕不掉，事实告诉她面前的人就是付语心。也许，两年的时光真的能改变很多事情罢，就像谁能想得到原本备受宠爱的一国公主竟做了土匪的老大。 若兮咬咬嘴唇，揉了揉仍酥麻的脸。她也很想去见她师父啊，可是她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师父怎么可能会见她。 她掏了掏耳朵，哀叹道：“民女不敢欺瞒公主，语心早已忘记了与曲神医的感情，所以我会如约嫁给皇上！” 若兮正等着栖宁公主抱着她，亲切地叫她皇嫂，等来的是“砰”地一声巨响，桌子被栖宁公主掀翻在地。 以此，若兮抽着嘴角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公主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自己的皇兄。不然，她真想不到用什么理由来解释栖宁公主如此暴躁的原因。 “付语心，你竟敢欺骗本公主！” 若兮立刻跪地俯首，乖乖地道：“语心，知错。”内心将真正的付语心骂了个无数遍，她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儿，怎么公主都敢骗。 她咬紧牙关，闭眼道：“都怪民女落水失了忆，记不清以前的事，也不知骗公主什么了？” 栖宁公主轻拍脑门，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朝着快要贴在地上的若兮摆摆手，“起来罢，本公主慢慢说与你听。” 栖宁公主每讲几句，若兮的眉头就多皱一分。她实在想不通，付语心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操心公主的终身大事。还是说十几年来连闺房的门都出不了的她，闲来无事索性将心思都放在了嘴皮上，怂恿公主带人私奔？ 栖宁公主与当今圣上为一母所生，只是太后四十岁的时候几经鬼门关才生下了公主裴辰瑶，是以栖宁公主被宠上了天，养成了蛮横乖张的性子。 世人皆知栖宁公主有一大爱好——吃。可是这位公主的嘴却是异常的叼，没些时日就吃厌了宫中的菜色。皇上只好不时地从民间引进一批厨艺高超的厨子，专门让栖宁公主吃好。 一个面色白净比女子还要娇羞的小厨子就这样入了她的眼。 其实栖宁公主很早就注意到了落卿，那一年入宫的厨子中属他的年纪最小。于是，她将个头还没有她高的落卿分配至御膳房干杂活。 后来，与栖宁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的落卿，时不时地出现在宫中婢女的口中，然后再传进她的耳朵里。不是因为他上好的厨艺，而是因为他生性懦弱时常被人欺负、吃不上饭。栖宁公主早已见怪不怪，只要这种事情不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怎么会管。 只是令栖宁公主没有想到的是，被欺负地浑身青紫也不哭、不还手的落卿竟然会为了她哭的是声泪俱下。 十二岁的某一日，她偷偷爬上屋檐去捉猫，不慎从高处摔下来，后脑重重的地摔在白色的雪堆里。 神情恍惚中，她看见很多人围向她，人群中她却清晰地看见一个同她差不多高的白色身影急匆匆地跑来。那个少年竟然不顾众人，满脸泪痕地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哭声有些细碎、尖锐，他一直哭一直哭，吵得她摔伤的脑袋更痛了。 之后，栖宁公主身边便多了个小御厨——落卿。 栖宁公主自诩落卿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倾心于她，才会哭的这么惨。可是，落卿后来告诉她，从小与他作伴的大狗阿黄就是从屋顶上掉下来摔死的，他一时触景生了情才误将公主当做了阿黄。栖宁公主自当落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再与他计较。 反倒让栖宁公主意外的是，落卿弱小的身子却做的一手好菜。更加神奇的是，落卿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总能猜出来她第二日想吃什么又不想吃什么，做出来的菜肴相当合她的胃口。 就这样，二人不知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不知在何时互生了情愫。再加上，栖宁公主活泼主动的性子，一来二去之下，落卿已经成为了公主的人。 这便是起事的苗头，日久生情碰撞出来的火花，而加大火势的就是付语心不厌其烦的劝说。 栖宁公主经常以探望未来皇嫂为借口出宫游玩，付语心以此成为了她的闺中密友。起初，栖宁公主还懂得遮遮掩掩，以“我有个好友”诉说自己的感情经历。后来，被付语心戳破，索性大胆地承认。 只是栖宁公主没有想到，深闺中长大的柔弱女子，竟然还帮着她出谋划策，鼓励她与地位底下的下人相恋甚至是成婚。 原来外表看似老实的付语心早已做好了与情郎私奔的准备。 栖宁公主也是纠结了半个月有余，拐弯抹角地询问过皇兄是否真心喜欢付语心。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才少了些负罪感。再加上，付语心特意为她占卜了一番，说她此举还能保孜国永存。 栖宁公主自是不懂其中的含义，她不就嫁个小厨子，怎么还牵扯到了孜国的存亡。不过占卜的结果，更是加深了栖宁公主想要嫁给落卿的决心。 以此，两人达成了共识，一个私奔，一个下嫁。 第18章 薨落 若兮指向守在门口的落卿，不解地道：“那为什么公主会带着他私奔至此？”她知道付语心已经成功跟着师父走了，只是公主怎么也来这一招。 栖宁公主轻轻一叹，很是伤感地扶额道：“皇兄怎么会同意我嫁给一个厨子。” 若兮赞同地点头，也是，她一个木头都懂，帝王之家断不能做出会令天下人耻笑的事情。 “所以本公主不惜以死相逼才换得这种结果。” 栖宁公主原本想留在宫中与落卿相守，可是她的皇兄不允许，尔逻也不允许，她想天下人必定也不会允许吧。 栖宁公主永远忘不了两年前的那一夜，她听闻皇兄让她远赴尔逻和亲。她连夜冲往了永延殿，对着宠爱她的皇兄扬言道她宁愿去死，也不愿离开皇宫，离开孜国，她要嫁的人只有落卿一个！ 对她百依百顺的皇兄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那便死罢！” 随后她当真死了一回，她用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换来了她想要的一切。 待她醒来后已经是一个月后，落卿陪在她身边告诉她，皇上放他们走了。 而孜国的栖宁公主薨落于光朔十年，享年十六岁。 她与孜国再无瓜葛了。 在客栈养好伤后，栖宁公主便带着落卿四处奔波，本意寻个世外桃源做一对闲云野鹤，却意外地被一群土匪截了胡。她干脆带着一众土匪打造了一个安乐而美好的世外之地——半坪村。 若兮伸出手，擦去栖宁公主落在脸际的泪珠，轻声道：“公主是想皇上了么？” “是啊！我那个笨皇兄，他怎么不与我说说话就让我走了呢？”栖宁公主苦笑地开口，声音微微颤抖。 落卿歪着头回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闭眼缓缓地转向逐渐明亮的天，扶着门框的手指节分明。 若兮不知也怎么变得伤感起来，突然她眼底一亮，高兴道：“公主，我可以帮你和皇上传话，日后你若是想皇上了，我……” 栖宁公主打断她，“不必了，每个月落卿都会写信送与皇兄。” 原来如此，她说落卿怎么敢与公主赌气离家出走，原来暗地里是在与皇上联系。 “你不要告诉皇兄，我做了土匪，他知道了会难过的。” “好，我会的。” “还有，你若是决心嫁给我皇兄，日后就不要再与原来的情郎纠缠了，他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小。” 她记得告诉皇兄自己有喜欢的人时，皇兄还与她闹了几日的别扭，说她终究是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了。 她怎么会不需要，只是她无福消受罢了。 若兮瞧着栖宁公主的泪水如雨滴般落下，她呆呆地点头，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听着。 “还有，我皇兄……” 说着说着，栖宁公主双手掩面颤着手哭出声来，“他怎么就这样……让我走了呢？” 若兮正要安慰公主，却被落卿嘶哑的声音吓得缩回了手。 “滚出去！” 若兮立马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落卿将泣不成声的栖宁公主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柔声道：“瑶儿，我在。” 栖宁公主又往进钻了钻，仍止不住地哭，口中胡乱道：“皇兄，他在怪我……他生气了……所以他才不和我道别……我……” 落卿的眼眶早已湿润，他忍着心底的难受，故作轻松地道：“瑶儿，你忘了吗？昨日你皇兄来信说他也很想你，他怎么会怪你？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他当初为什么不愿……” “他不愿与你道别，是怕你为难不知如何取舍，所以他才替你做了决定，将你托付于我。” “可……” 栖宁公主欲要再说，却被落卿的唇堵住，栖宁公主反手缚住落卿单薄的身子相拥深吻。 “你到底是谁？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 落卿闻声皱眉，是二当家！栖宁公主却扭过他的脸，佯装生气再次吻上落卿，二人不顾屋外的吵闹缠绵了许久。 此时，若兮的面前站了很多人。 昨日对若兮客气的张嫂将无措的若兮拉向身前，露出一脸的不悦，“丫头，你咋还惹大当家生气了呢？”他们可是找了这丫头一夜，竟然在大当家的门口撞见了她被大当家轰出门外。 若兮顾不上那么多，头朝向屋内靠着门高声道：“没有啊！我和大当家聊了一夜呢！大当家，你说是吧？” 二当家撕开贴在门上的若兮，将她擒在手中，“你这丫头到底什么意思！信不信老子把你……” “把她什么？” 栖宁公主款款地走向屋外，淡淡地看着一众的人。 若兮眯着的眼慢慢睁开，还是被这横眉竖眼，眉头粗壮，满脸胡子的面具吓了一跳。 “大当家！” 村民齐刷刷地跪地，若兮又被这阵势吓了一大跳，到底是公主，对着她下跪的就有十几个。 “放下她罢，我们相识已久。” 二当家听话地丢手，若兮吃痛地摔倒在地。 “你们都下去，我与她还有话要说。” 众人点头，井然有序地排队离开。 若兮不由地对栖宁公主另眼相看，这不只是位为爱舍去荣华富贵的刚烈女子，还是位雄踞土匪窝的奇女子啊！她决定了，等她完成了任务，杀死了付烨和…… 若兮猛地一惊，不待栖宁公主说话，她连忙道：“民女敢问公主，如果……语心说的是如果，如果皇上死……要是被人杀了……公主会如何？” “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若兮立刻跪地，“语心知错！” 栖宁公主眼神迷离，似是陷入了回忆，半晌她才慢慢道：“我皇兄他那么好，怎么会有人要杀他。” 若兮配合地点头，“公主说的对。” “语心姐”，栖宁公主扶起若兮，“我该唤你一声皇嫂了！” 若兮不自然地挠了挠脑袋，她如今却是不想做公主的皇嫂了，她刚刚喜欢上这名女子，可是她才想起来日后她会杀了她的皇兄，想想她都觉得愧疚。 “虽然你未完成与我的约定，但是你做我的皇嫂，本公主是放心的。” 若兮听着栖宁公主对她这么满意，她更是愧疚了。 若兮只得老老实实地点头，可是就算别人如何对她，人还是要杀的，皇上还是要死的，这是她存在的理由。 “日后，就要劳烦你照顾我皇兄了。” 这话怎么如此熟悉？若兮回想半天，付语心也是这样同她说的。唉，她为什么总是要面对这些，她盈盈地笑道：“那是自然。” 可是，她还是要杀了他们啊！ 第19章 赔罪 “莫少非，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 比付烨年轻少许，发丝间却也掺杂着几缕白发的莫少非，此时双手奉上茶盏，堆起笑容映出眼角细长的皱纹，微微低头。 “烨兄，您息怒。”莫少非将茶递给付烨，却被付烨乌檀色的衣袖挥下，摔了个稀碎。 莫怀安跪在地上，看着一脸陪笑的父亲，紧捏拳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如今已经过去了三日，若兮却还是杳无音讯。所以他能理解付烨此时的心情，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若兮也不会失踪。只是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当日自他们走出暗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记忆，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他怎么会毫无征兆地躺在官道上。他到底忘了什么，是什么人敢在他面前掳走若兮…… 莫少非的头又低了几分，“犬子生性顽劣，是在下教子无方。” 如果不是因为付语心身份特殊，他们何需来天师府赔罪，他何必要低声下气面对无论是身份还是财力都不如他的付烨。 付烨忍着怒气，坐在堂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莫怀安，怒目道：“哼，我看他不只是顽劣，他还想背着你我，背着皇上，带小女远走高飞！” “烨兄哪！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犬子虽然爱玩，但他怎么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话刚一说完，莫怀安就张了口，“伯父，您明知语心她不愿入宫……” 莫少非一听莫怀安这话，当即怒吼道：“住口！”这个逆子是想让他莫家绝后吗！ 付烨起身走向莫怀安。 莫少非差点儿都要与这个逆子一同跪下，他赶紧给莫怀安使眼色，莫怀安却依旧仰视着盛怒的付烨。 “烨兄，有话好好说啊，犬子年幼无知，才会说出这种糊涂话啊。” 付烨对着毫无畏惧感的莫怀安，讥讽地笑道：“你懂什么？” 莫怀安眼神坚定，还是那句话，“伯父，我懂语心她不想入宫！” 语心就是因为不想入宫才会狠心舍弃自己的父亲，舍弃她原本生活了十九年的华京，可是带她远走高飞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望了望心急如焚的父亲，叹气，也不可能是他。 付烨震怒，他抓住莫怀安的衣襟，眼眶中不断充入血色，他大声吼道：“你可知这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想要断我一族的血脉！你知不知道？语心唯有入宫待在皇上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日后，他若是死了，也唯有一国之主才有能力保护好他女儿。 “大……大人。” 付烨松手，瞥向突然闯入厅堂跪地的下人不满地道：“何事？” “皇上有……旨，请……大人入宫!” “送客！” 莫少非一听皇上有请，一个踉跄，跪到了地上，“烨兄哪，还请你在皇上面前替我这逆子求求情哪！” 付烨一脚踏出门外，他回过头只是对着陡然泄气，愣神的莫怀安道：“一个月，小女若是还未平安归来，我定杀……” 莫怀安一脸愁容，捏紧拳头，慢慢开口：“怀安自当以死谢罪！”照付烨刚才的话来说，那个蠢货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付烨转身，丢下一句，“摆清你自己的位置，语心是皇上的女人！”便甩袖离去。 付烨怎么不懂语心的心。只是若是拿她的性命、推算星轨的血脉与幸福做比较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语心的幸福。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哼，什么地位？你付烨只不过是皇上身前的一条狗。报应！当什么不好非要当狗！现在倒好，全家人被索命入了阴曹地府。如果不是还有个能占卜、算卦的半残女儿，你付烨现在连条狗都不如！” 莫怀安看着依旧只会耍嘴上功夫的父亲，翻了个白眼，淡淡地来了句，“爹，付烨回来了！” 莫少非拍打膝上尘土的手一顿，然后“扑通”一声，又是一跪。 莫怀安摇摇头，拉起惊慌失措的父亲，“好了，走吧！” 莫少非气不打一出来，他置气地推开莫怀安，“又骗你老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成天到晚地惹是生非。” 莫怀安将手负于身后，面色一变，一边走一边冷漠地道：“错了，你是不该生出这么多儿子，一个个地都去送死，却留下我一人替他们活着！”他的身上足足背负着四个人的命，这让他如何活，如何能如莫少非所愿活成他想要的样子。 莫少非愣在原地，半晌，扯着嗓子对那一袭远去的蓝色身影大骂：“逆子啊！你是想气死我啊！你这样说话对得起荀儿他们吗？” 莫怀安闻声不顾，走出天师府，下人的马车仍在恭候。 他扬起碧蓝如湖的衣袂，利落地起身上马，斩断缰绳，“驾！” 他必须要回去确定一件事情，如果那个人没有问题的话，他得尽快去找曲慕欢商议对策。 下人慌了神，然后看见老爷喃喃自语地走出天师府，他磕巴着道：“老……爷……我这就去雇个马车。” “不用”，莫少非倚上倾斜的马车，没底气地压低声音道：“我要看看那臭小子到底管不管他爹的死活。” 下人喏了一声，只等着少爷来接他们。 半个时辰后，莫府。 不过十三四，穿着灰短衣，发束于头顶的阿顺拉住棕色的马儿，向后看了看，“少爷，您怎么一人回来了？” 莫怀安跳下马，眸子转向四处，“那个哑巴在哪里？” 阿顺也是看向四处，企图用眼睛找出她在哪里，“回少爷的话，她……” 莫怀安却是先一步看到了哑女。 莫府的下人唯有哑女一身麻色，发上如若兮一样，只是用一支木簪简单地挽起。此时她正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伸长脖子看向莫府东南侧一条深远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是封锁了十二年的偏院。 莫府建自立起，莫家的每个人不论男女都要秉承莫天云的遗愿习武，以在国家危难之际守护孜国的黎民百姓，偏院便是他们的住处。莫家四位为国捐躯的少年英雄也曾住在这里。他们牺牲后，莫少非就撤销了习武的规定，又怕触景伤怀干脆封锁了偏院。 十二年来，无人敢入。 那个哑巴竟然光明正大地看着别院！ 阿顺察觉到了少爷的异状，看到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哑巴。 他躬下身子仿佛是自己窥探了偏院似的，露出一副很怕死的模样，“少爷……” “去天师府接老爷回府！” “是！” 阿顺同情地望了哑女一眼，飞速地出门。 第20章 给本少爷哭！ 莫怀安怒不可遏，他两步并作一步朝哑女走去。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拽住她束起的发髻，向后一拖，哑女“砰”应声倒地。 莫怀安面色不改地疾步走向书房。 府中众人只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腿脚却在忍不住打颤。 哑女在地上不停地被拖动，头发被扯得生疼，她却不哭也不闹腾，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只是眼眶中噙满了忍痛的泪水。 书房中，不等哑女站起来，莫怀安朝她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脚，然后那只绣有云纹的银丝黑靴又踩上她的肚子。 莫怀安低头，脚下用力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接近付语心、接近我莫府到底有何居心？付语心是不是你的人带走的？说！” 哑女感觉身子像是被重物碾压，她忍住剧痛，身子挣扎着要起来，奈何莫怀安的力气太大。她只能张大嘴巴，摇头，嘴中咿呀咿呀的不停地说着什么。 “可会写字？” 哑女点头。 莫怀安收了脚，狐狸眸子看向书桌。哑女匍匐地爬向莫怀安眼神所指的地方，她在自己的身上抹了抹脏污的手，随后才执起笔。 半炷香后。 “奴婢，不是坏人，没有任何居心，也没有带走小姐。” 十九个字娟秀、端正地落于微黄的纸上。莫怀安眯着眼反复看了许久，这一笔一划间竟透露出静娴端庄的气质。一个低贱的丫鬟怎么能写出如此小巧秀美的字。 莫怀安将纸揉成一团，逐步靠近哑女。 每走近一步，哑女就害怕地后退一步。无路可退时，哑女靠着墙滑下去把自己紧紧地拥住，头钻入双腿中。在黑暗的环境中，她才渐渐地放松起来。 有人碰她！ “呜……呜呜……呜” 哑女最终还是想起了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她哆嗦着身子，剧烈摇头，双手不停地向前挥动，泪水不断地流出，口中大声哭喊，“啊……咿……啊……呜呜……呜……”伴随着强烈的喘气声，好似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 莫怀安差点被哑女挥出的手打到，他忍不住皱眉。他只不过是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还不及方才脚下的力度，她怎么会哭，还哭的这么凶，搞得好像他怎么她了一样。 “谁？” 书房门前立着一个婀娜的身影晃了晃，莫怀安赶忙踢了哑女一脚，狠狠地瞪过去，哑女识相地止了哭声。 娇嫩的声音响起，“怀安哥哥，是我紫淑。” 莫怀安的鸡皮疙瘩顺势起了一身。 紫淑！袁紫淑？相国府的三小姐？哑女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比刚才更恐怖的事情。她双目大睁，双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的脖子，用力地一勒。然后她竟莫名地笑起来，只是泪水不断地滑过脸部的那条疤痕，显出一脸的绝望。 莫怀安疑惑地扯下她寻死的手，细长的狐狸眼瞥向屋外令他反感的影子。 “滚！” 袁紫淑迎笑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只是她仍不气馁，对着屋内未来的夫君娇嗔道：“怀安哥哥，紫淑只是想你……” 莫怀安二指拉住哑女粗麻的衣袖，眼神命令她不要乱来，然后转头对着屋外大骂道：“你可知女子最注重名节？还未出阁就如此不知羞耻地说想本公子，知不知耻？害不害臊？” 不消半晌，屋外细腻的音调，宛若一缕清风再次传了进来，“可是，人家是怀安哥哥未来的娘子啊！” 引得哑女一愣，随后她冷笑着，眼神凶狠地看向屋外一团黑漆漆影子，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莫怀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突然饶有兴趣地看向两人，想要演一场戏，打发了这个烦人的袁紫淑，看一看哑女的反应。 于是，他装作生气把哑女的衣领一提，摇了摇发愣的哑女，迫使哑女看着他。 莫怀安又看向门外迫不及待想要闯进来的女人，用只能二人听见的声音，下令道：“给本少爷哭！” 哑女手指屋外的身影，然后又摇了摇头，她怎么敢做出这种有失名节的事情，让他人误会。即使屋外的人是她恨得牙痒痒的袁紫淑。 莫怀安不耐烦地道：“快点儿！不哭，本少爷就杀了你！” 哑女只好听莫怀安的话，扯开嗓子大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莫怀安满意地点头，这种受了委屈的声音正合他意，只是这哑巴不会说话，演不出那种被富家公子欺凌宁死不从的感觉。 屋外的众人听到阵阵的哭声一惊，少爷竟然对一个丑哑巴下手？门外站着的可是莫家未来的女主人啊！ 袁紫淑敲门的手落下，随之看向身后杵着不敢言语的婢女，还有不远处装作劳作的莫府下人，顿时不仅觉得羞愧难当，还觉得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砰！” 袁紫淑推开房门，猛烈的风随之吹了进来。 她看见书桌上，莫怀安身着一袭碧蓝色的长衣，长衣的领口已经解开凌乱微皱，露出白皙粉嫩的胸口。身下压着一个捂着小脸，左右不停摆动，口中乱语咿呀咿呀的丫头。 袁紫淑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发疯似的拽出莫怀安身下的丫头。 她抬手，扬去，却被莫怀安死死地擒住未落下的巴掌。 于是，哑女就这样看见了袁紫淑的脸。 面容红润亮丽，骨肉匀亭，微耸的柳叶眉，唇边明显的一粒似笔尖轻点的痣略显妩媚。眼眸还是如幼时一样，有神又显妖娆，只是此时的眸中怒火冲天恨不得要烧死她。 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却也是个十足的蛇蝎女人！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袁紫淑愣住了，她双眸中跑出眼泪，“怀安哥哥，我可是你的娘子啊！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还要护着这个小贱人！” 贱人？哑女冷冷地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袁紫淑，心中有种想吐的感觉。她如果是贱人的话，那袁紫淑应该算什么？五岁就谋害亲姐姐的恶魔？！ 莫怀安嘴唇一勾，淡淡地道：“哦，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是‘未来’的娘子！你未曾‘出阁’就恬不知耻地来我莫府，急切地想见本公子！那么本公子未曾娶你，为何就不能厚颜无耻地寻花问柳、风流快活？” 他特意将“未来”与“出阁”二字压重，若是不趁此机会把这个女人骂个狗血淋头，她还真不知道脸字怎么写！ 此话一出，袁紫淑脸上的泪珠又蹭蹭往下掉，她咬唇，愤恨地看了两眼同样愤恨地瞧着她的哑女。然后，顿了顿脚，哭着转身跑出门。 “还有……” 第21章 哑女身世 袁紫淑闻声，欣喜地转头，发上的芙蓉花步摇微微晃动。 莫怀安目光缓缓地在袁紫淑水绿色的衣裙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不留情面地一脚踹向大开的门，“砰”地一声房门紧闭。 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再叫本公子哥哥！休想进我莫府的门！” 袁紫淑被强劲的力道震倒在地，她红润的脸苍白了几分，下唇咬得渗出血来。 “小姐！”丫鬟莺儿小心地将袁紫淑搀起，心疼地为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 袁紫淑怫郁地狠狠瞪向屋内两团交错的影子，随即掩起面，逐渐跑远。 莫怀安俯身看向双眼通红的哑女，四目相对，哑女害怕地收回眼神，眼泪不自觉地又往下掉。 莫怀安无奈地翻白眼，退了两步，转身坐在书桌前，无聊中把玩起手中的笔，“你的眼泪就这么不值钱？” 哑女贴着墙壁从莫怀安的身后小心穿过去，然后老实地跪在他面前。 莫怀安恢复一脸的冷漠，沉声道：“说！你和袁紫淑是什么关系？” 这下，哑女不摆手也不摇头了。却还是跪在那里不停地哭，双肩因为强压着的啜泣声微微颤抖。 “真是怕了你了！”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女人。 哑女哭得不及袁紫淑梨花带雨、惹人爱怜，反倒她哭出的泪痕印在满脸疤痕的脸上更显可怖。可是那一寸寸、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却偏偏惹人心疼、心碎。 莫怀安额头上青筋暴起，他被吵得好生头疼，终于忍无可忍，发怒道：“再哭，本少爷就杀了你！” 哑女立刻闭嘴，用衣袖擦去眼泪，僵直地趴到地面。 她不想死，她也不能死。既然有机会接近袁紫淑，她一定要想办法杀了她。 “本少爷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和袁紫淑到底是什么关系？说！” 哑女抬头，对着生气的莫怀安认真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咿呀的张嘴。 莫怀安慢悠悠地走近哑女，指向书桌，对着不敢看他的哑女道：“坐那儿写出来！” 哑女立马摇起头来，幅度大的都快要甩掉，她怎么敢在少爷面前坐下。 莫怀安心烦地怒吼道：“别让本少爷说第二遍！” 哑女缩着脖子，蹭蹭地跑向书桌，只是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莫怀安将手中把玩的笔扔给她，“最好，言简意赅，通俗易懂，高度概括，本少爷等不了那么久！” 方才他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才知道这个哑巴写了十九个字，他若是早知道她那么慢，肯定踹死她。 哑女受宠若惊地蜷在椅子上，不敢动笔。 “快点儿！” 哑女慌乱中提笔，作势要写。可是她的心中却泛起了纠结。 莫府的少爷到底能不能信？他方才虽然戏弄了袁紫淑，可是他将来可是袁紫淑的夫君。要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知道了袁紫淑对她所做的事情，会不会联合那个恶毒的女人杀了她？ 想着想着，哑女陡然又落下泪珠滴落在空白的纸上。 “你！” 哑女蓦地抬头，莫怀安正视着她。 “莫不是相国府七岁夭折的二小姐？” 夭折？她的身子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夭折？哑女冷笑，她明明是被她最亲爱的妹妹袁紫淑掐晕，然后又溺在了河水里啊！要不是后来被一个臭酒鬼所救，她也许会变成索命的水鬼吧。 只是，她从此失了身，再也做不回相国府尊贵的二小姐。 看着哑女从悲戚转为愤怒的表情，莫怀安就知道他猜对了。 结合丽娘口中绝佳的绣工、哑女笔下清秀的字体，就不难猜出她原来是位大家闺秀。再加上，哑女方才看见袁紫淑的表情，莫怀安顿时想到了相国府因病去世的二小姐。 袁家有三女，长女袁紫婉自幼活的中规中矩，如今已是宫中的贵妃，为相国袁湛扬长了不少脸。小女袁紫淑自是许配给了莫怀安，这是他爹为了拉拢相国给他安排的亲事。 而死去的二女袁紫妍却是三人中最有才学的女子。她才智过人，五岁能识字、作诗，六岁便能琴棋、歌舞而名动天下。只是，袁紫妍七岁那年却因病去世，不免令人心生惋惜。 “你有病？”莫怀安怎么觉得这话总是怪怪的，他想起令哑女不安的袁紫淑，转而又道：“袁紫淑对你做了什么？为何你没死？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哑女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是相国府中最乖巧懂事，孜国中少有的才女，她明明可以为相国府光宗耀祖，寻个好人家的。可是……她怎么就“死”在了亲妹妹的手里。 莫怀安很好奇，一个因病去世的人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一系列的问题甩出去，哑女却只是低着头哭。 莫怀安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他懒得再追究下去，冷漠地道：“就知道哭！若是袁紫淑谋害的你，自己就想办法杀了她！哭有什么用！” 哑女吃惊地抬头，她看向一脸严肃的莫怀安。 莫怀安拍桌，“看本少爷做什么？活该你活成现在的丑样！本少爷若是你不出一年必剁了她！” 他莫怀安可向来都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之人。 他刚说完，就看到哑女奔到他面前跪地磕头，咿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莫怀安只当哑女是在感激他，他干咳一声，故作稳重，“去习武吧！”也好保护那个蠢货。 哑女闻声，惊喜地点头。她何德何能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莫怀安开门，夜色有些清冷、单调，一轮残月当空挂在黑夜中，一点儿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他对着身后仍跪地的哑女道：“你要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是相国府的二小姐，而是付语心的丫鬟，入宫后势必要将她保护好。” 其它的事情他已无心去管，哪怕袁紫淑突然死了，他还会拍手叫好，他可不想过早的娶妻生子，尤其是和那么恶毒的女人。他唯一担心的是若兮，他真怕宫中的人会把心思单纯的她当做烧饭的柴火给烧了。 如今哑巴的身世已经明朗，他无需担心会对若兮造成什么困扰，只是那个蠢货现在到底在哪里。 第22章 入宫面圣 二十有四，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裴辰煜此时坐在永延殿中。他的面容张扬又凌厉，两道剑眉长而浓密，漆黑的瞳仁中露出肃杀的光芒，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粉唇线条分明，浅抿着。一件正前、背后及两臂分别绣有气势恢宏的金黄飞龙的石青色长袍着于身上。 他稍抬眼，只见付烨拖着袍子，一路小跑跑进殿内，然后自觉地一跪。 裴辰煜面上阴冷，欣长的指拿起正在看的一页图纸，抖抖宽大的袖子，起身向付烨走去，边走口气边温和地道：“爱卿，朕不是说了吗？私下见到朕无需行礼。” 付烨心中难安，仍跪地不起，“臣，不敢。” “你既是国丈，有何不敢，平身！” 付烨颤动摇晃着起身，只等着圣上降罪于他。只是圣上今日的口气为何丝毫没变，依旧如往日一般清朗有力。 裴辰煜将图纸摊到付烨面前，拉着他道：“朕今日叫爱卿前来，是想让你观测一下尔逻的国运，朕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尔逻！” 两年前，裴辰煜令皇妹假死脱生，离开了那个蛮荒之地。他却因此以一座城池相让，却没想到尔逻竟然就此机会日益壮大，他担心有朝一日尔逻的铁骑会踏入孜国，所以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付烨比方才入宫时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几分，他蜡黄的脸上愁云满布，低着眉正思忖着该如何告诉皇上他再也不能占卜昭示国家的祸福，十三年前的是非早已用尽了他的气数。 裴辰煜等了少顷，看着毫无反应的付烨，会错了他的意，“爱卿莫非还再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你放心，等语心入了宫，朕自会让她享受一国之母的待遇，到那时你还怕她被奸人陷害不成？” 付烨立刻跪倒在地，惶恐道：“臣有罪啊！” 裴辰煜表情骤凝，面上更冷，却也只是温和地同他道：“何罪之有？” 付烨叩头，一滴汗顺着额角流下，“臣的女儿，她……已失踪三日了！” 裴辰煜拿着图纸的手一顿，声音清朗却充满威仪，“那国丈可用占星术查出，是何人敢动孜国的国母？” 莫非又是那不识抬举的尔逻？ 付烨如实回答：“回皇上的话，这……占星术只能用来趋吉避凶。” 况且他在经历了大悲大怆之后，属于他的那颗占卜命星已然陨落，现在只是凡人一个。莫说是付语心的去处，他如今还不如一个江湖行骗的算卦先生。 裴辰煜眼神阴鸷，怒形于色，他厉声道：“既是不能查出语心身在何处，三日了！你为何才告知于朕？你到底想瞒朕到何时？付烨！你就不怕你的宝贝女儿被有心人杀害，沉尸荒野吗！” 付烨叩首再叩首，“臣，罪该万死！臣已经在全城秘密搜寻了。” “结果如何？” 付烨微微抬头，发现皇上冰冷的目光正傲视着他，他浑身一颤，感觉像是跌入了寒冷刺骨的冰谷中。 他吞吐道：“回……皇上的话，臣……还未找到……小女。” “很好！很好！” 裴辰煜许久没有像今日一般怒火涌上眉头，他扔了图纸，冷笑两声，高声道：“付烨，你该是知道语心现在对朕来说有多重要！也该知道有多少人想让她死！你怎就让她失踪了？” 他左右踱步，又道，“三日！整整三日！你才告知于朕，你是想落个欺君之罪，还是想落个看护朕的皇后不周之罪？！” 付烨觉得全身都湿透了，他俯首几尽缩成一团，哭的是老泪纵横。 “皇上饶命啊！臣一时大意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臣的女儿对臣来说也像是命一样重要啊！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小女！还望皇上体恤老臣的心，十二年前我天师府活下来的只剩下小女啊！老臣死了不要紧，可怜我那女儿没了她……” “好了，国丈你莫要再说了！” 还真是个老狐狸！竟然拿出十二年前的事情来压他。 裴辰煜扶起浑身哆嗦的付烨，语气柔和地道：“爱卿不必惊慌，朕与先皇从未忘记过你天师府为孜国所做的牺牲。” 付烨心下一松，感激涕零地点头。 “朕会下旨，命人暗中找寻语心。你就祈祷朕的皇后还尚在人间吧！” 裴辰煜随之又疾言遽色地道：“只是，朕的皇后若是死了，你身为她的父亲看管不周，该是如何？” 付烨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仍躲不过一死。他缓缓地跪地，突然有一种视死如归的错觉。 “老臣，绝不独活！” 他本就是为了小女付语心苟活了十三年，小女若是死了，他怎么还会苟延残喘。十三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他何尝过得不是战战兢兢、夜不能寐，生怕宁仁堂的人再来讨命。 付烨一直以来都知道宁仁堂的人还未死绝，他曾在宁仁堂被灭门后开天眼夜观天象，看到了荧惑守心之象，并得知天师府必有一劫。 只是那一次他却沉默了。 与他无冤无仇几世救人无数的宁仁堂，却因他所说的“祸国”二字，二十人，包括三四岁的幼童一齐魂断菜市口。 他杀人了！真正的刽子手何尝不是他！所以天师府才会招来祸端被宁仁堂的余孽灭门吧。 一切因果循环皆在其中。 付烨不只一夜地猜忌，他甚至认定：所谓的窥探天机，也只不过是上天玩的鬼把戏。是上天借他们的双眼窥探人间，进而插手人间之事恣意妄为。而他们只能在这场闹剧中斗个你死我活。 他，也许错了！ 如果从一开始他缄默不语…… 裴辰煜威严地立在付烨身前，看着他脚下右侧的图纸，阴冷地道：“拿起来！” 付烨半躬着身子，将图纸摊在皇上面前。他才发现这是一张尔逻与孜国的地图。 裴辰煜并不看图，他只是将图卷起，递给付烨，“回去占卜一番，告诉朕倾覆尔逻的办法，朕要最快的！” “臣……”他要怎样告诉皇上，他已经无法占卜了。 裴辰煜拂袖，“怎么？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爱卿是想拒绝朕不成？” “臣不敢，臣遵旨！” 第23章 不准勾引我男人！ 夜晚阴森森的林间小路中，偶有几声鸟鸣高叫，月光斜影在郊外倒影出树的影儿，影中藏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若兮掖了掖肩上的包袱，仰天大骂：“死落卿！” 若兮连夜被扫地出门了，起因是落卿像条狗似的凑在她身前闻，然后被栖宁公主看见，大吼一声：“不准勾引我男人！” 再然后，她就这样被撵出了半坪村…… 她还想和半坪村的村民们再多呆几日，感受他们的热情好客、淳朴啊！都怪那个奇奇怪怪的落卿！ 两个时辰前。 “公……” 若兮半眯着眼，望向坐在流水席中狂吃的栖宁公主，还是被那脸如火炭般黑红，胡茬布满在脸部周围，浓眉长髯的面具吓了一跳。 三日了，她还是难以接受一位灵秀、妙气的女子伪装的凶神恶煞，这嘴脸还真像是她曾在山间见到的狗熊的脸。 栖宁公主抓起一只鸡腿，满脸油腻地瞪向身侧的若兮，若兮识相地改了口，“大当家。” 裴辰瑶这才压低、加重声音，用粗犷的男声道，“怎么了？” 若兮正欲说，只见落卿贴心地拭去黏在栖宁公主胡子上的一粒米，栖宁公主反之宠溺地捏了捏落卿，此时抹了胭脂水粉细润、光泽的嫩脸。 二人相视一笑。 若兮“嗝”地一声，莫名呼出声。她连忙堵住自己的嘴，她这是怎么了？ 若兮耸耸肩，狗腿地问道：“语心，早就见识了二当家九香迷魂散的厉害，大当家能不能借我点儿玩玩？” 她要多讨些九香迷魂散，以备不时之需。 栖宁公主边吃边慢慢道：“你说那个啊！我家小娘子多的是，回头给你多配点。” 若兮瞅向落卿，他身着与自己相似的柳黄色衣裙，面色比她初见的时候白了些，右侧一缕长发搭在胸前，掩盖住他宽、高的面孔。此时他轻品吃食，一手执帕擦拭微油的唇边，吃的是慢条斯理，文雅淑静。 要不是她知道栖宁公主与落卿的秘密，她反倒觉得落卿才是公主。只是，这落卿不是个厨子吗，怎么还会调制九香迷魂散，还是说那九香迷魂散也可以用来吃。 “语心，只是你要小心使用这九香迷魂散。” 若兮看着不停地朝嘴中送去食物的栖宁公主，“怎么小心？” 裴辰瑶单纯地以为付语心是在榻上睡得太久了，大病初愈后才会这么地爱玩，毕竟这两日她所见到的付语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似从前那般恬静温婉、文静娴淑。 不过，她很喜欢这样的付语心，也希望这样的女子可以让她整天愁眉苦脸的皇兄开心起来。 她耐心解释：“最好不要对自己使用，也不可对同一人重复使用多次。” 若兮好奇地问：“为什么？” 裴辰瑶撕去一块肉送进口中，嚼着道：“轻者失忆一两天，重者痴傻一辈子！” 若兮瞪大眼睛，欣喜不已。那她得多要点儿，要是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这东西就能帮上她的大忙了。 于是，她冲着坐在对面的落卿笑道：“落卿，你给我多配点儿呗。” 落卿不看她，只是不断地朝栖宁公主堆的像小山似的碗中夹菜。 若兮眨了眨眼，“落卿哥哥？帮帮我好不好呀？” “哐当！”一声。 裴辰瑶黑着脸，双手一扬负气地摔了筷子，席上所有村民不约而同、陆续地放下手中吃饭的筷子，端正坐起。 若兮闻声微微晃神，左右看了几圈，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只有落卿低着头不语。 若兮不敢再去瞧栖宁公主的脸，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她确定的是公主生气了！ 若兮一咬牙，“砰”地跪地。这几日，她什么都没学会。可是在性格阴晴不定的公主面前，她快速认错、跪地的本事倒是越跪越顺手。 “我……我……”可是，今日她究竟要认个什么错出来？ 裴辰瑶不理她，拾起筷子继续吧唧吧唧地吃饭，安静几瞬的流水席再次热闹起来。 跪在地上的若兮，两竖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她起还是不起？ 思考间，她却被一人拉起，跑到了卧在清浅的河水之上弯弯拱起的木桥上。 “姬温？” 若兮为了避免在漆黑的夜里认错人，她反复在姬温面前绕了好几圈。此人个子比她高不了哪里去，身形却比她宽了很多，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双乌黑深邃的眼正看着她。 确实是姬温，可是他今日是吃错药了么，胆儿突然变得这么大，敢在大当家面前拉走她。 姬温挠了挠脑袋，“若……兮姑娘。” 怎么瞧着姬温还有点害羞？ 姬温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若兮揽入怀中。 若兮：“……” 姬温随之放开她，抓住她的双肩深情地道：“若兮姑娘，我决定了，明天我就离开……开开开……啊啊啊！” 若兮皱眉，提起姬温的脖颈，使他双脚离地。 姬温惊恐地荡在空中，脖颈上的力道竟然让他一个大男人都动弹不得。他还没回头，若兮面无表情地脚下发力踢出姬温。 吃她豆腐！是想死吗？ “啊！若……” 姬温大叫着，像是一块被扔出的石头，快速、精准地飞向一丈之外的大树。 姬温离身后的树仅剩一寸距离的危机时刻。突然一阵疾风闪过，一袭柳黄色的身影将姬温抵住。 姬温得到缓冲，他感激地转头看向来人，面前却出现一堆白色的粉末，是九香迷魂散！姬温来不及掩鼻，就晕倒在树下。 落卿整了整微皱的长衣，一手端在胸前款款地走向木桥上仰头望月的若兮。 若兮屏气凝神，听着踏踏的脚步声逐步靠近。她跳起，伸出手想要扼住落卿的喉咙。 落卿却身形一闪，落于若兮身后。 若兮感觉背脊发凉，她毫无底气地道：“你是谁？” 落卿轻笑两声，飘到若兮的耳朵里，这不就是女人娇嫩的声音么？长得还文文弱弱的，竟然是个高手！ “我倒要问问你是谁？” 若兮小心地回头，却看见落卿像条狗似的凑在她身前闻。 她抽了抽嘴角，“你是狗……”吗？ “不准勾引我男人！” 若兮与落卿同时循声望去，栖宁公主杀气腾腾地冲向他们。 “咚！” 若兮条件反射地跪地，她总是被那张面具吓到。 “咚！” 若兮回头，落卿没了气势与她一同跪在栖宁公主面前，弱弱的模样却像是一条可怜的小奶狗。 哼，还不得公主治你！ “皇嫂，本公主就不留您了，请！” “？？？” 若兮抬头，顺着栖宁公主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半坪村的出口。 第24章 你全家都是妖怪！ 如今天色早已大亮，日光从云缝里穿梭下来洒落在宽广的大地上，消退了昨夜阴冷的瘆意。 若兮马不停蹄地走出了十几里地。她不停地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她还有任务在身，得抓紧时间回天师府杀了付烨。不日她就要入宫，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想要再杀了付烨不知得到何年何月。 只是，可惜的是她没能讨来九香迷魂散。 “付语心，且慢！” 若兮闻声回头，是落卿！ 一眨眼的工夫，已是白衣胜雪的落卿飞到了她面前。 若兮向后一跳，疑神疑鬼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了我这么久？” 她明明记得，昨夜落卿是被栖宁公主牵着耳朵回了屋。他怎么会这么快跟上她？她可是没有休息，走了一夜啊！ 落卿瞅了她半天，又伸长脖子在她身上闻了闻，“妖？” 又来了！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让落卿好奇的？ 若兮退步，不敢动手惹他，只能嘴上骂道：“呸！你才妖呢，你全家都是妖怪！”她充其量就是个木头，怎么可能还和妖怪有关系。 落卿双眉一皱，他初见若兮时就发现到了若兮身上有着与人类不一样的地方。应该说是与他同出一族，可是他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也闻不出什么花香味。 不行，他得问个清楚。 “如果不是妖怪，昨夜的神力从何说起？” 若兮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不语，抬起脚就走，却被落卿拦住。 他指向若兮，信誓旦旦地道：“你不是付语心！” 若兮杏圆的眸子转了转，故作镇定道：“你胡说，我不是付语心，那是谁？” 落卿失笑，“那得问你自己！你的性子与瑶儿所描述的千差万别，还有昨夜你所展现的神力，我若说你是妖怪，不足为奇！” 若兮有一种被扒光了皮，露出了木头的感觉，她磕巴道：“我……你……那么奇怪……你才是妖怪！” 落卿大笑起来，掌中运出朵朵梅花，看傻了若兮。 “不错！我就是妖怪，那么你呢？” 若兮害怕地跌落在地，她本能地向后退了退。 落卿却步步紧逼，浅笑出声：“在下是修行了八百年的梅花妖，请问阁下是什么花妖？” 若兮吞了吞口水，“我……不是妖怪！” 落卿轻笑，“还真是嘴硬！那就让我看一看你的……” 落卿边走边说，掌心的梅花与风共舞，一袭白衣与粉色的花瓣相称，像是位踏着清风而来的仙人。 哭了？ 落卿落在若兮身后，听到了她细小的哭声。 此妖怕妖？这么怂？ “喂，别哭了！” “我又不杀生。” “……” 落卿只好作罢，回归正题，“给！昨夜答应你的九香迷魂散。” 若兮闻声，立即抹去眼泪，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落卿扔给她的绣有梅花图案的香囊，里面全是些白色粉末。 若兮惊喜地抬头，“这真的是九香迷魂散吗？” 落卿双手抱胸，瞥了眼没见过世面的若兮道：“我不骗人。” 若兮爬起来，深深地鞠下一躬，“谢谢落卿！”有了这个东西，事情就好办多了。 落卿没好气地来了句，“不怕我了？”他的性格可是花界出名的好，却搞得他跟个鬼似的。 若兮盈盈一笑，“不怕了。” 她怕，她怎么不怕。 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妖怪，还和他生活了三日。她不免同情起了公主，要是公主知道落卿是个妖怪，不得吓个半死。只是这九香迷魂散她必须得要，哪怕落卿打死她都行，更何况她又死不了，只是疼两下的事情罢了。 落卿看着时候已经不早了，不能再与若兮多言，他语气变得深沉，“奉劝你一句，出来混就要遵守人间的规矩，切勿随意打乱人类的命盘！” 落卿前世就是因为私心作乱，擅自打乱了裴辰瑶的命盘，才会改变瑶儿的命运，让她悲惨地死去。 只是，今生他好像又这样做了。怪他刻意接近瑶儿，想着远远地看着她就已足矣。可是自她从屋顶上摔落的那一刻，他却发现他做不了一个视若无睹的陌生人。 于是，他插手了。 落卿暗中渡法救活了裴辰瑶，随之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瑶儿甚至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舍弃自己的荣华身份，与他颠沛流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保护好瑶儿，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可是，他还是担心上一世的悲剧会重新上演。 这人是落卿么？说话怎么这么老成。 “你到底是不是落卿？” 落卿轻浅地一笑，不再理她，一手端在胸前，一手甩袖离开，步态悠悠很是惬意。 “别走啊！” 一阵风吹来，好香！若兮有些失神，她使劲吸了两口，香味逐渐淡去。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怎么会如此香？ 不对！她明明没有嗅觉！怎么会闻到香味，还是说她突然有了嗅觉？ 若兮坐地思想了半天，仔细回想前几日在半坪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她突然有了嗅觉。 她实在没有头绪，心下一急，连忙掏出九香迷魂散用力吸了几口，摇头，什么味道都没有。 她又捧起地上的黄土，大力吸入鼻中，还是没有味道。她欲折下柳枝嚼一嚼再闻一闻，看有没有味道。 还未起身，眼前却突然冒出几枚铜钱。 若兮抬头，一位大约四五十岁，身着朴素的灰色短衫的妇人，身旁站着一个模样五六岁，穿着却比身旁的妇人好了许多。身上是衣料尚佳的青色对襟衫，脸上白白净净，圆润可爱。 妇人吃力地蹲下身子，蹲在她面前，将她手中的土倒掉，满是老茧的手抚上她脏兮兮的手，心疼地道：“姑娘，再饿也不能吃土啊，这点儿钱拿去买个馒头吧！” 若兮愣了愣。 妇人只当是若兮饿傻了，她摇了摇若兮，“姑娘，你还好吧？” 若兮随即反应过来，嘻嘻地笑道：“谢谢大娘。” 做人真好，人类对她也很好，只是她不太懂，落卿说的话是何意。可是再当她回首时，落卿早已经不见了。怎么没一会儿的工夫，她怎么连落卿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大娘，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大概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从这里走过去？” 大娘向后看都没看，眼神就慌乱地道：“姑娘快走吧！这附近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你刚才可能碰上妖怪了！” “什么妖怪啊？” “姑娘哟，当然是吃人的妖怪啊！快走吧！” 大娘说着，就连忙拉着自己的孙子慌慌张张地走远。 看来落卿还真是妖怪，毕竟她毫无嗅觉，还能能闻到落卿身上的香味。可是，落卿不像是个会吃人的妖怪，那么，也就是说附近还有其它的妖怪？ 第25章 水鬼 “祖母，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吃土啊？” 顾大娘哀叹道：“辉儿，你要知道现在世道就算再太平，还是有人比咱们还要穷的。” 辉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可是土是不能吃的！” “嗯，辉儿说的对。”她蹲下身子，语重心长地对面色红润，露出一脸天真的辉儿道：“辉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了功名就可以帮助那些人了，也好让你爹……在天上高兴高兴……” 辉儿抬起短肥的小手，擦去祖母褶皱皮肤上流下来的泪痕，认真地道：“祖母你别哭了，辉儿会努力让天上的阿爹和阿娘高兴的。” “嗯，辉儿真懂事。” 顾大娘一时止不住眼泪，辉儿擦了又擦，可那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掉。 辉儿有些心疼，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祖母不哭，哭了阿爹就不高兴了。辉儿一定好好念书，不会学爹爹打仗死了的。” 顾大娘点头拭去眼泪，欣慰地道：“好好，我们不打仗，我们读书。” 辉儿的爹算不上是什么先锋、将军，他只是青冈村干苦力的庄稼汉。顾大娘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她只记得那一日，一群带着刀枪的人进了村子，掳走了田边劳作的壮丁。 那一日，她跪在田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时辉儿还不会说话，辉儿的娘还下不了炕。 然后，他们的手中就多了很多钱，那些都是卖人命的钱。再然后，村子里被抓去的壮丁没有一个人回来。 “辉儿！” 是阿爹在叫他吗？ 辉儿转首，没有看到一丝的人影。只有祖母站在他的面前，还有几棵绿叶生长的大树，一条浑浊不堪的河水。 “辉儿！” “辉儿！” 一个粗重又显空灵的声音在辉儿的耳边不断回响。 这是阿爹的声音吗？可是他连阿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怎么还会记得阿爹的声音。 “辉儿！” 可是这附近，就是有男人在叫他。 “辉儿，阿爹好想你！” 是阿爹！辉儿高兴地跳起来，“阿爹，你在哪里？” 辉儿转向四周，反复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妇人随着辉儿的视线，不断地扫来扫去，“辉儿，你在看什么？” 辉儿听不到祖母的声音，满脑子都是缥缈的循环声。 “辉儿！” “辉儿，阿爹好想你！” “阿爹在这里。” “快过来让阿爹看看，阿爹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 慢慢地，辉儿的目光变得呆滞，瞳孔中渐渐地蒙上一股透白的雾气，随之竟然变成了死鱼的眼睛。 辉儿抬起脚像是被什么神奇力量控制着一样，走向河边。 他边走边自言自语道：“阿爹，辉儿也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小小圆圆的脸上，印出两行泪迹。 “阿爹，我好想你，阿娘她去找你了，辉儿也想去，可是祖母不让。” 顾大娘看着辉儿奇怪的举动，连忙去拉辉儿。可是刚一跑，她却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爬起身再跑，又摔倒在地。身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却挪动不了一步，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孙子慢慢地走向河边。 顾大娘大声呼救，“辉儿啊，你快回来啊！” “救命啊！” “我的辉儿啊！你别吓祖母啊！” 是那位大娘的声音！若兮来不及多想，循声朝着河边跑去。 顾大娘瘫倒在地，是吃人的妖怪吗？她悲苦一世，拉扯大的儿子被抓走，儿媳妇也因此得病死了，如今她的孙儿也要被妖怪吃了吗？ 她哭累了，只得无力地道：“妖怪，你吃我！求求你，放过我孙子啊！我这老婆子的命你拿去，还我孙儿啊！” 她流着泪死死地盯住面前远远离去的青色背影，那滩河水毫无波澜。 究竟是什么妖怪！她为什么都看不到。 辉儿看到了，那是阿爹！他身着灰色的短衣，身形高大，魁梧健硕，黑黝黝的脸上充满笑意，他正站在水中伸出双臂迎接他。 辉儿高兴地冲向河中央。 毫无生机的死水竟在一瞬间泛起水泡，沸腾作响。 妇人发现异状，她高声惊呼：“辉儿！回来啊！” 可是什么用都没有，失了智的辉儿追随着河中的幻影，跑向河水深处。 若兮看到辉儿时，他已经快跑到了河中央，河水太深只有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顾大娘跪坐在地上拼命地哭喊。 “扑通”一声，若兮想也没想跃入河中。 若兮不会水，但是她浑身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她在水中奔跑犹如行走于平地。她游走在污浊的河水中，快速地逼近那个快要溺死的孩子。 她抓到了！她将神志不清的辉儿抱在怀里，正要往回走，却像是被人拉住了般动弹不得。 若兮向河底看去，吓得浑身一激灵，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猴子？可是这东西除了浑身是毛再没有半点儿与猴子相像的地方，相而更像是个人。 深藏河底的水鬼与人类长得并无太大区别。他长着人形一样的轮廓，不过通体泛着阴冷的青色，瘦弱得像个猴子。他蜷缩成一团，蹲坐在河底。如瀑的头发长长地盖住青绿色的身子，发间还夹杂着水藻。 纤细得如同柳枝般干枯的手臂，却是十分得长，它盘在水中心的辉儿的腿上。 这就是吃人的妖怪吗？单看相貌就足够让若兮觉得恶心了。 她摇了摇头，排解心中的不适。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个孩子救出去，她晃了晃怀里的辉儿，“孩子，醒醒！” 辉儿仍双眼无神，盯着前方。 若兮强忍着恐惧感，深吐出一口气，使劲蹬了下缚着辉儿的手臂，却是毫无作用。 受到惊扰的水鬼抬眼看去，又来了一个？他的面部占据三分之一的黑色长唇咧开笑了起来，顺便伸出鲜红似血的舌头，试图缠住若兮。奈何距离太远，他只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收了回去。 若兮害怕地闭眼，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什么世面没见过，不就是个妖怪，她怎么说也是死不了的木头，在这水中要死的不可能是她！ 第26章 大战水鬼⑴ 水鬼只见水中的女子游向它缠绕着的手臂。 天真！总是有很多人想要用这种法子营救同伴，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也会像陷入沼泽地里一般越陷越深、越收越紧，直到昏厥过去。 还不都是买一送一。 他颇有自信地松开一只手，另一只企图缠上若兮。 “啊！” 水鬼吃痛地松手，这女人竟然用牙齿撕咬他的手臂，还硬生生地扯下他一块皮肉。 若兮啐出口中的血肉，咬牙趁机一踢，借水鬼还未收回的手臂一跳，将辉儿推出水面。随后把他扛在双手之上缓缓地行向地面。 水鬼气得当即一只手臂扬了过去，引得河水哗哗作响，缚住了若兮的身子。 若兮忍着腹部的剧痛，大喊道：“大娘接住！”随后使出浑身的劲将手中的孩子扔了出去，她却被水鬼拽入了河底。 顾大娘发现自己能动了，她连忙提起衣裳往河边跑，左右摇晃着接住孙子，随后瘫坐在地面，抱着神情恍惚的辉儿一顿猛哭，“辉儿，你快醒醒啊，你没了爹和娘，可不能再让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辉……辉儿啊！你这是想让我也去死吗？” “辉儿啊！” 辉儿睁着眼睛，一双瞳仁中尽是诡异的雪白色。 顾大娘不停地摇着他，哭声道：“辉儿啊！你别吓祖母啊！” 她的孙儿还是要死了吗？那她活着有什么用？只是害了那位救她孙儿的姑娘啊！ 片晌之后。 顾大娘见孙子毫无反应，她红着眼眶扯着嗓子又哭了会儿，哭累了便轻轻地把辉儿放在地上，跪在地上朝着河边爬了又爬，深深地磕下几个响头，“姑娘，都怪我们害了你啊！老妪我这就给你偿命。” 说着，她便抹去泪颤巍巍地站起来，驼着背学着辉儿的样子，慢慢地走向河水深处。 一步，两步，趔趔趄趄地走了好多步。 “祖母，你快回来！” 顾大娘闻声面色一喜，欣喜的眼泪填满皱纹上的沟壑。她又磕磕绊绊地转头跑向辉儿，不等辉儿说话，提起他的耳朵，“快回去找人，等会儿再收拾你！” 辉儿歪着脑袋，看到浑身湿透的自己，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再看祖母着急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二人走后没多久，河边的另一侧徐徐走出一位手执禅杖，身着陈旧泥色衣的僧人。 此僧人眉间轻点一朱红，面容间有种沧桑的世故感，留有一撮花白的胡子。此时，他单手抚上双眼随即放下，用浑圆的眼目不转睛地看向水中的一举一动，手中的禅杖微微转动。 …… 若兮到了河底才发现周身全是白森森的人骨，有的头骨上竟然还连着少许青丝。 水鬼好奇地靠近她，若兮缩着身子，慌乱中胡乱拾起身旁的骨头砸向水鬼。 随后，她看见一个婴儿大的头颅飞向水鬼。 畜生！ 若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狠、准地抓向水鬼长得快要掉出来的两只青白大眼珠子，随着水鬼的一声惨叫，若兮将扯出来的一只眼珠扔在地上用力踩碎。红色的血液被浑浊的河水稀释而后消失，只留下若兮脚底被踩得看不出是何物的污秽。 可惜，她却只扯下来一个。 水鬼哪里被这么欺负过，这河里可是他的天下！此人怎么待在水里这么久，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难道是前来捉他道行高深的女道士？ 水鬼盖住不断冒血的眼眶，颤抖着结巴道：“你……谁？” 若兮借河水洗去自己手上的黏糊感，却闭着眼不敢看向面容十分可怕的水鬼，佯装淡定，“你作恶多端，我……我是来杀你的！” “我怎么作恶多端了？” 若兮看向零落四处的人骨，指着它们，深恶痛绝地道：“你是不是吃了他们？” 水鬼见若兮没有看着他，于是壮着胆子，慢慢靠近若兮，“我没有，他们都是自己溺水死的。” 若兮气急了，她怒骂道：“你骗人！那么小的婴儿也……” 若兮突然僵住了，她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传出一股刺痛感，水鬼的手臂径直穿过了她的骨肉。 水鬼一手捂住受伤的眼睛，得意地看着她大笑：“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还不是得死在我的手里。” 剧痛的感觉，从若兮的胸口慢慢地弥漫开来，剧痛直逼她的全身，她止不住地颤抖。 还真是疼啊！ “我告诉你，那个孩子是怎么死的！” 若兮正用尽全力往出拽插入她胸口的手臂，却不想水鬼另一只手臂精准无误地穿入她另一侧的胸膛。 随后，她被高高地举起。 若兮吃痛流下汗来，她觉得她要是有血的话，肯定能染红半条河。该死的妖怪，她就没有一点儿办法杀了他吗？ “那个孩子！” 若兮脸色苍白地抬头，看到水鬼站在河底，冲着她高声又道：“就是这样被她娘亲给扔进河里的。”水鬼主动地收回手臂，若兮浑身一抖，又感受到了要命的刺痛感。 水鬼黑色的长唇弯起，露出惊悚的笑容，“她娘还怕被人发现，在襁褓中放了不少石头，就是为了让她沉下去！这就是你们人类！” 若兮强撑着痛意站起来，矢口否认：“你胡说！” 人类明明很好啊，她遇到的每个人都很好，师父、公主、半坪村的村民，也包括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娘。 水鬼游向还不断气的若兮，讽刺道：“哈哈，你们人类不就是比我们多了张人皮而已，干的事可比我们狠多了！偷偷告诉你，这河里死去的至少有一半都是你们人类送给我的！” 若兮喘着粗气，大骂：“你放屁，去死吧！” 她伸手去拽水鬼，水鬼轻快地一游绕到她的身后。若兮眼疾手快以极快的速度，双手向后一伸抓住了他的脑袋，然后往身前一摔。 水花作响，水鬼在若兮的面前滑稽地打了个滚。 水鬼得意忘形地在若兮面前又游了游，“哈哈，看来你不是一般得蠢！” 该死，她竟然忘了这里是河里。 不等若兮反应，水鬼的双臂伸向她，若兮被动地在河中四处逃窜，她既不会武功在河中也游得不够快，连连被水鬼柳条似的手臂打得生疼，她极力地逃脱却只能不被水鬼的手臂抓住刺穿她的身体。 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27章 大战水鬼⑵ 顾大娘领着一群拿着锄头、刀斧的男男女女朝河边跑去，还有不少人手中拖着捕鱼的网，想要生擒那妖怪。 “他顾嫂，你是说妖怪在河里？” 顾大娘连忙点头，催促道：“是啊！那妖怪差点把我孙儿给吃了！要不是那位姑娘……他贾伯，我们走快点吧，可不能让那姑娘给妖怪吃了。” “好”，贾伯对着身后的人催道：“你们快跟上。”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河边。 “顾……他顾嫂，那个……那是不是妖怪？” 贾伯指向站在河边不动身着一袭旧衣的光头男人。 众人停下脚步，悄声地躲在光头男子身后两丈之外，仔细盯着那个背影。 顾大娘盯了那团泥色的背影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张嘴道：“这……我也没见过啊！” 二人正说着，有两个身形比较壮的男人早已跃跃欲试，拖着渔网就往光头男人身后跑。 众人只见那一身泥色衣的光头男子轻轻一跃，便轻松地躲过了那一张渔网。 “妖怪……妖怪！”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纷纷下意识地吞着口水，向后退去，有几个胆子大的，扬了扬手中的锄头，再次向他奔去。 “妖怪，拿命来！” 弥生大师借用手中的禅杖，左挡右挡，再一反身，口中却是不紧不慢地念道：“各位施主，贫僧法号弥生，你们所说的妖怪正在河内。” 弥生？青冈山上的捉妖大师！ 早闻，青冈山上有一座佛法加持的千妖塔。之所以叫千妖塔，是因为此塔的主人弥生大师立誓要替天行道囚至少一千只妖怪，普渡他们放下妖刀、立地成佛。 虽然离这个目标还差个百八十个，但是弥生大师捉妖的威名早已远扬。 只是这位大师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即使居住在离青冈村不远的青冈山上。村民们也曾求见过多次，想让大师为他们除妖，却都是只闻其人，不见其人。 却不曾想，今日他们在这里碰到了弥生大师。 众人放下戒备，齐齐跪地，“弥生大师，求求您，快替我们把那妖怪给收了吧！” “是啊！大师，我那苦命的娃儿就是被那妖怪吃了啊！” “我可怜的儿子也是啊……” “还有我那婆娘……” “还……” “还望大师杀了那妖怪啊！” 顾大娘挤到最前面，连连向前爬去，跪在弥生大师身前，埋头在地，“大师，求求您救救河里的姑娘，她为了救我孙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啊！” 怎么说也都快一个时辰了。 弥生大师面上和善地轻语道：“那位姑娘并无大碍，她正与那妖怪在河中斗法！”随后他又转向河面，眼神间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探究。 众人震惊，河中的那位姑娘难道也是位高人？ “大师，你能不能帮帮那位姑娘？”顾大娘心急如焚，她可是亲眼看着那位姑娘被拖入河底的。 弥生大师手中的禅杖叮当作响，他单手负在胸前，望着河中的一举一动，“阿弥陀佛！贫僧下去只会多事！” 众人闻言感叹，河下的女子想必是要比大师还要厉害。 河中。 “若兮！若兮！” “随师父回吧。” “师父，想你了。” 这声音……是师父？若兮转首看向四周，河中却什么都没有，她再一回头水鬼乌青的脸乍得出现在她面前，若兮吓了一跳当即一巴掌过去。 “啪！” 水鬼生生地挨了一巴掌，他摸着自己的脸，呆呆地看着若兮，他的幻术怎么不管用。 这女道士到底是什么来头？ 水鬼睁大唯一的一只眼睛，随后认真地打量若兮。 “你！” 他惊恐地盯着若兮的胸口，那里只有皮肉撕裂翻出的白嫩的肉，“怎么不流血？” 若兮一笑，眼明手快地抓住水鬼作势再次要插入她胸口的手臂。 她不会再这么笨了！ 若兮环住水鬼，手下用力将他的那只手臂插向他的脖颈。 她学着水鬼的口气笑道：“偷偷告诉你，我也不是人！” 水鬼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若兮竟然不是人，而且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女人力气大。 他立马怂了，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就要送自己上西天，他乞求道：“女侠，不……妖友，饶命啊！” 另一只手臂却趁机攀上若兮。 “哧！” 若兮猝防不及，腰上又被水鬼的手臂击穿，他用尽全力与若兮手中的力道较真，却是大笑地道：“哈哈，你就算是妖怪，我也要吃了你！” 若兮忍住痛，伴着浑身的汗意笑道：“再偷偷告诉你，我不是妖怪！” 她手下加力，身子同时贴近令她感到恶心的水鬼，咬牙道：“我更不会死！” “呲！”两种皮肉迸裂的声音同时传出。 水鬼的脖颈被若兮手中擒着的手臂击穿，与此同时，若兮后腰的手臂随着若兮的贴近，也穿入水鬼的身体中。他那纤长的手臂连击两人，却只有水鬼的身前映出一大片血红，脖颈、腰间迸出妖异的鲜血。青绿色的身体上到处是新翻的血肉，浓浓的鲜血逐渐被浑浊的河水浸染。 水鬼疼得肝肠尽断，他露出惊恐的眼神，一只白色的眼珠都快掉了下来，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你究竟是……什么？” 竟然选择和他同归于尽！ 若兮大喝一声，扯出此时插着她无力的手臂，身前水鬼的鲜血炸裂而出，当即染红了半条河水。 若兮与水鬼一齐摔落在地。 疼痛久了许是有些麻木，若兮神色恍惚，持续而来的剧痛感压迫着她每一寸的神经，她的眼皮好像就快要合住了。 若兮咬着唇强撑着缓了许久，才渐渐地恢复过来。 大约半柱香后，若兮站起来张扬地走向趴在河底的水鬼，踢了踢他。 毫无动静。 “死了？” 若兮蹲下身子，冲着此时干瘪地像是一页纸，单目圆睁的水鬼，有些调皮地笑道：“我再偷偷地告诉你，我虽然只是个木头，但是我很快就要变成人啦！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等她杀了付烨、杀了裴辰煜，完成任务，她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人了。 而这一切，皆被岸上的弥生大师听得清清楚楚。 他眉头紧锁，捋了捋胡须。 第28章 误认仙人 若兮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瞅了水鬼两眼，这么来说，她也算是个为民除妖的大英雄了。 随后，她反身慢慢地游向河边，越游越觉得不对劲。河岸上黑压压的人影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怎么还都提着锄头和斧头？ 若兮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衣衫虽然尽毁，可是她的每一寸皮肉却都缓缓地向伤口中心靠拢，且毫无血迹。 这些人会把她当做妖怪杀了她吗？ 若兮在河中央晃了片刻，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出去，她要是这样出去了，还不被打成水鬼那个鬼样子。 于是，若兮迅速地退了回去，站在河底左右游动，她是等伤口愈合了再出去，还是喝师父给她的血药瞒过那些人？ 若兮摇头，不行！血药已经使用过一次了，她的杀人计划都还没开始实施，她都还没杀死付烨，怎么可以轻易使用为数不多的血药。 可是，岸边那么多人要是都发现了她的秘密，她要杀了他们吗？ 若兮烦躁不已地走到水鬼跟前，纠结了半晌，狐疑地伸向水鬼的腰际，抹了一把溃烂的血肉，然后擦在自己的脸上。 好臭！这妖怪的血怎么会这么臭！ 若兮迅速借着河水洗去脸上粘稠的血迹。 突然她停下手，她……怎么又闻到味道了？ 若兮立马凑到死去的水鬼面前，闻了闻，一股刺鼻、恶臭的味道袭来，确实臭不可闻。 她这是突然就有嗅觉了么？ 岸上的众人看着愈加鲜红的河水，不由觉得心惊胆战。 顾大娘更是吓破了胆，她哭声对着弥生大师道：“弥生大师，那位姑娘她……她死了吗？” “施主放心，那位姑娘无事。” 弥生大师说着便摇动起手中的禅杖，随着禅杖的叮当作响，平静的河面忽地激起水花。他手执禅杖又“哐哐”地敲向地面。 水势立刻高涨起来，一时间河水向上翻涌，地动山摇。村民们吓得纷纷向后退去。 若兮还没来得及把水鬼身上的血抹到自己身上，她就发现自己莫名地被河水托起，摇晃间竟然把她冲到了岸边。 “妖怪……妖怪……” “他……死了吗？” “他……” “啊！” 若兮听到惊慌的声音，以为这些人在说她是妖怪，若兮不敢抬头趴在地上，连忙将自己蜷成一团，尽可能地掩藏住自己受伤但没有流血的伤口。 她不能被人发现，她不想杀了这些人啊！ 好几个村民壮着胆子逐步靠近青绿的青绿带血的身体，经过河水的冲泡，被若兮杀死的水鬼有些浮肿，身上的血迹也被冲得差不多了。只有那乌黑夹杂着水藻的头发，柳枝般细的胳膊格外地明显。 贾伯率先挥着锄头砸向水鬼，“死了，死了！死透了！” 其他村民高兴地大叫，争相朝着死透的水鬼挥去锄头。 水鬼不消一会儿的工夫，就被砸成了肉泥。 死透了？她还没有死啊！ 若兮眯着眼睛抬头，悄悄地看向四周。 “姑娘啊！你没事吧？” 是那位大娘的声音！ 大娘将若兮扶起，看着她被河水浸透、单薄的身子，随后向身侧十四五来岁的小伙子使了使眼色，小伙子看了若兮一眼，立马解去外衣，红着脸光着膀子递给了顾大娘。 顾大娘贴心地为若兮盖上外衣，若兮紧绷的情绪这才放松下来。 “姑娘，你可真是厉害啊！” 村民个个口中跟着顾大娘应道。 “是啊！” “姑娘可算是为我们除了大害了！” “姑娘，是不是道士啊？” 身旁的男人胳膊肘戳了戳说话的女人，“去去去，说什么呢？哪里有女道士？这分明是个仙人！” “嘿嘿，你说得对，仙人！” 于是，村民们纷纷跪地，“多谢仙人，替我们杀了妖怪啊！” “多谢仙人！” 若兮听着村民们的称赞声，不由直挺起腰板，耸了耸肩，高高地扬起脖子。她等这一天可是已经很久了呢，她终于干了一件大事，还得到了人类的崇拜。 她呲着牙，摆摆手解释道：“你们快起来吧！我……我不是仙人！”她最多只是个木头，不过她很快就要变成人类了，离仙人的路还远着呢。 “哎呀，是不是仙人不要紧，要紧的是姑娘给我们除了妖怪。” “是啊！” 若兮不好意思地挠头，却发现搀着她的手缓缓地抽了出去。她回头，就瞧见顾大娘慢慢地跪下身子。 她着急道：“大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啊！” 若兮拉向顾大娘，顾大娘却执拗地脱去了她的手，叩头道：“多谢姑娘，救了我孙儿啊！要不是姑娘，我那孙子早就让那妖怪给吃了啊！” 若兮听到了大娘的哭声，她蹲下身子，拉起大娘，柔声道：“所以，大娘是带着他们来救我的吗？” 顾大娘点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可是都没救上姑娘。” 若兮眯着眼，嘻嘻地一笑，“多谢大娘，带着人来救我，若兮已经很满足啦！”她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抓她的呢。 “姑娘是叫若兮啊。” 若兮笑着回应。 “那若兮姑娘是要去哪里啊？” 她怎么把这事给给忘了，若兮连忙道：“大娘，我去华京。” 她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天，“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我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 说着，若兮就把身上的衣裳取下来，塞进顾大娘的怀里。 “若兮姑娘，你！” 若兮拔腿就跑，转身就被一直站在河边看着她的弥生大师拦住。 和尚？若兮盯了弥生大师半晌。 想她最近见的世面已经够多了，怎么还碰到了个和尚。只是这和尚并不像她在话本子中所描述的那样，首先这个乌泥色不够花里胡哨的袈裟衣就够让若兮好奇了，还是个眉间有红点的老和尚。 有意思！ 哪里知道这老和尚高吼一声：“妖孽！” 可把她吓坏了，若兮连连退了好几步，她摆手，磕巴着道：“我不是，我不是妖孽啊！” 她再一回头，突然发现所有人也跟她一样也害怕地退了几步，却都是盯着她的胸口看去。 遭了！ 第29章 神反转 若兮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伤口，她撇了撇嘴作势回身，却发现自己又被围得水泄不通。 若兮看着村民们提着刀斧对着自己，她怕极了，“我不是妖怪啊！我不是……妖……” “大娘，我不是妖怪！” “我不是……妖怪……” 而方才对着若兮叩拜、感谢的村民们已经是转了性，他们提着锄头恨不得砸向若兮。 “不是妖怪，伤口咋还不流血？” “对啊，你们快看，她的伤口都快长上了！” 另一村民附和道：“不是仙人，肯定是妖！” 该死，她刚才应该撒谎自己是仙人，逃过这一劫的。 若兮不停地摆手，流着委屈的眼泪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妖怪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些人就是因为她不会流血才这样对她的吗？ 顾大娘有些难以置信，她也神色惊慌地道：“若兮姑娘，你……你……” 若兮连忙拉住她的手，委屈地哭道：“大娘，我要是妖怪，我怎么可能会救您的孙子啊！还有……还有那妖怪可是我……”杀的。 “咣！” 只见凌空之下，一个榔头飞过来将若兮砸倒在地，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若兮的脑门裂开一道缝，露出粉嫩的肉，却没有一丝血迹流出。 “妖怪啊！妖怪啊！” 顾大娘急忙脱开若兮的手，跪下身子对着若兮连磕几个响头，“姑娘啊，老妪谢谢你救我孙儿，但是你是妖……妖怪……老妪怕啊！” 几人将顾大娘扶起，“大娘，离那个妖怪远点儿，小心把你给吃了。” 妖怪？她是妖怪吗？ 若兮定定地看着这些突然变了脸，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村民，有些茫然，她竟然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妖怪了。 半晌。 若兮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就算是妖怪怎么了？” 话刚一说完。 榔头、锄头、刀斧就不断地砸向若兮，村民只看见若兮被砸裂的伤口，毫无鲜血流出，又在一寸寸地慢慢愈合。 疼！ 撕心裂肺的疼！ 她在医药谷的药池里长肉的时候，在河底被水鬼刺穿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过。不止是身上伤她每一寸的榔头、刀斧，还有那胸口处，她明明是没有心的，明明是没有感情的啊，可是她伴随着村民的怒骂声，竟然有了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若兮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若兮不断地涌下泪来，她捶地，哭的歇斯底里，“妖怪怎么了？我……可是帮你们杀了河里的妖怪啊！” 站在一旁的贾伯缓缓开口道：“那……那又怎样，你肯定想着法子跟着我们回村子，想要吃了我们全村的村民。” 不少村民觉着言之有理，随声应和。 “对，妖怪的胃口可大了，你肯定还想吃光我们。” “嗯嗯，还要咱们早早发现了她是妖怪！” “对，杀了她！” “杀了她！” “拿命来！” 这些人，终于还是要下手杀死她吗？枉她还替他们除妖，自己却被当成了妖怪。 呵，当真是可笑。 若兮绝望中抬眸，冷哼一声，抓住扔向她的一把斧头，摇晃着站起来。 “那你们都去死吧！”枉她还曾不愿杀死这些人，原来这都是错的。 “你……你……” “你别过来啊！” 村民害怕地退后，手中的锄头却不忘了向若兮扔去，手上没东西可扔了，就抓起地上的石子朝她扔去。 个别几个村民恨不得将若兮当场砍死，挥出的力道太大，斧子当即就插入了若兮的肌肤。而若兮并不躲也不还手，只是强忍着被砍的剧痛感，一步步地朝村民们走去。 她一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杀了他们，杀了这么多人。 突然，她的双腿被抱住，她低头，是顾大娘。 “姑娘啊，听我一句劝，你别吃他们啊！你快走吧！” 一名壮汉死命地拉开顾大娘，“大娘，你说什么啊！她是妖怪！” 顾大娘摇着头，哭道：“可是，她救了我孙儿啊！你们……放姑娘一条生路，让她走吧！” 村民们将泣不成声的顾大娘拉到身后，不再让她往前一步。 “大娘，可不能放了她，她会吃人的！” 顾大娘不停地摇头，“不，她不会的，你们忘了吗？是她替我们杀了妖……” 贾伯拉着她道：“他顾嫂，你看看她也是妖怪啊！” “是啊！妖怪不能和人在一起待的，她会吃人的。” 顾大娘左右为难，哭的急跺脚。她领着人来救这个姑娘，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救人的姑娘怎么会是个妖怪。 若兮看着村民们的商讨声，冷笑着替他们说道：“是啊！我会吃光你们每个人！” 她再次强调，“每一个人！” 村民闻声个个吓破了胆，挥着手里仅剩不多的锄头乱舞，顾大娘也害怕地向后退了退，不少女人已经害怕地逃远了。其余几个村民却是壮着胆子趁若兮不注意，用渔网围住她，然后一套。 若兮不备，被装进了渔网里。然后，迎来的是村民接连不断、肆无忌惮的踢打。 若兮却是不再哭了。她红着眼眶，死咬着牙，不肯哼出一声，她死死地盯着对她下脚的每一个人，这一人她都记住了，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 她细心数了数，瞧了再瞧，忍痛半天，她终于忍无可忍，想来是无需再忍了。 若兮扯着嗓子大叫道：“去死吧！”然后迅速地跳起。 村民们尽数被弹开，他们摔倒在地，看着若兮甩开渔网，凶着恶脸径直走向其中的一个。 “饶命啊！” 贾伯哭着脸，吞了吞口水叩头，看着若兮手持斧头走到了他面前。 剩下的村民再也不敢乱来了，他们定定地看着若兮的一举一动，好似绝望地接受了若兮会一口吃了贾伯的事实。 “孽畜！住手！” 若兮回头，她差点儿都忘了这里还有个老和尚。 贾伯连滚带爬地远离了若兮。 一众村民折腾了半天也才想起来，立在不远处不语的弥生大师，他们朝着已经结出无畏印的弥生大师。 叩首，求救。 “大师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啊！” “杀了那个妖怪啊！” 第30章 你又不是法海 弥生大师端正手中的禅杖，微微低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先请回吧！” 他要仔细研究研究，这孽畜既非妖，又非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众村民瞥了若兮一眼，想必弥生大师能轻易拿下这个妖怪，便都悻悻地离开了此处。 顾大娘朝着面色温和的弥生大师再磕了两个响头，却帮着若兮求情，“大师啊，你能不能放过这位姑娘啊！” 若兮冷着的眸子，突然间有了些温度，她伸出手去扶顾大娘，声音颤抖着道：“大……大娘。” 顾大娘却抖着身子，向一旁挪去，不敢抬眼害怕地道：“姑娘，你……走吧……” 若兮不自然地收回手，她冷笑，还是在害怕她么？说到底还是拿她当妖怪。 “姑娘……” 顾大娘欲要再说，却被反折回来的村民拉扯走，“顾大娘，你咋就这么不怕死呢！她是妖怪啊！” 弥生大师看着远走的人群，躬身，“阿弥陀佛。” 若兮眼睁睁地看着哭着望着她的顾大娘被人拉走，她内心却再无波澜。 方才欺负过她的每一个人，她可是都记得呢。等解决了这个和尚，她一定要回去杀了他们。 若兮对着弥生大师义愤填膺地道：“臭和尚，我不是妖怪！也不是你口中的孽畜！” 弥生大师轻语：“贫僧自然知晓施主并非妖，也非人。” 若兮抿唇，这老和尚是怎么知道的？ “贫僧还知道施主是木头！”只是他尚且还不懂一个木头怎会如此。 比人还要…… 若兮诧异不已，这和尚莫非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若兮困惑地问出口：“臭……大师，你怎么知道？” 弥生大师手捋胡须，颇为慈祥地说道：“施主方才与河中水鬼斗法，贫僧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就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怎地，若兮的心里突然很不畅快，她黑着脸道：“臭和尚，那你知道是我杀了妖怪，为什么不帮我解围，任凭我被他们欺负！” 弥生大师反问，“那么施主如何认为？方才那些人自然也知晓是施主替他们除了妖，却又为何突然会对施主这般？” 哪般。 若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眸子率先暗了下来，半晌，她才道：“就是因为我不会流血，所以他们才会把我当做妖怪，全然不顾我所救的人，所杀的妖吗？” 弥生大师只是轻微地转动禅杖，细语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必介怀，施主所做之事实属积德行善。” 若兮一听愣住了，这老和尚竟然在夸她？难不成他谴走村民，就是为了让她走？ 于是，若兮盈盈地一笑，双手抱拳，对着比她杵的还像根木头的弥生大师道：“多谢大师称赞，那在下告辞！” “施主，且慢！” 若兮天真地回头，“何事？” 弥生大师单手负于胸前，颇为诚恳地道：“劳烦施主与贫僧走一趟。” “去哪里？” “千妖塔！” 若兮眉头皱了又皱，她听说过锁妖塔、雷峰塔、千佛塔，就是没有听说过千妖塔，那里又是什么地方？ 若兮狐疑地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弥生大师就即正了正身子，单手负于胸前，礼貌地低头道：“贫僧法号弥生。” “弥生啊！”若兮点头，拖着腮帮子思忖了片刻继续道：“你又不是法海，我也不是白素贞，凭什么让我去那个什么塔里？再说，去那里做什么？” 弥生大师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自然是要将你锁起来，免得你祸乱人间！” 若兮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她生气道：“臭和尚，你方才不都说我是积德行善了吗？怎么……如今又说我祸乱人间！” 若兮越说越气，嗓音越来越高，“你们出家人说话都是像放屁一样随便吗？我再说一次，我不是妖怪！想关我就等下辈子吧！” “放肆，休要胡言乱语！” 若兮有些怀疑人生，她眉目紧皱，大声吼道：“我哪里胡言乱语了？我明明做了好事，你们却都把我当妖怪！凭什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弥生大师摇起手中的禅杖，看着眼前衣衫破烂，狼狈不堪，此时却身无伤痕的若兮，“还想让贫僧再提醒一下施主方才的行径吗？” 一经弥生大师提醒，若兮的杏眸又冷了几分，却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她抹去，随后深恶痛绝地道：“是他们欺我在先，我最多也就是吓吓他们，再说我可是替他们除了妖，吃人的事我也没做！臭和尚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妖怪！” “既非妖又非人，那更要与贫僧走一趟了！” 一瞬间，风沙走石，林间树叶凛凛作响，河水汹涌澎湃。 若兮在风中晃了晃，站稳身子，这臭和尚还挺厉害，她可不能被抓走，若兮当即咬牙转身就跑。 弥生大师飞身一跳，落于若兮身前。 若兮：“……”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能这样跳过来跳过去地拦住她。 “妖孽，休要再跑了！” 呸！臭和尚，果然和那些人都是一路的，又说她是妖怪。 只是，当下的情况若兮不敢再斗嘴，她装作没听见低着脑袋往前冲，撞上了弥生大师结实的胸膛。 “孽畜！” 若兮向后一跳，嘿，脾气还挺大。 弥生大师手中的禅杖极速转动，风势随着禅杖的声响逐渐变大，一袭泥色混着风沙更显凌砾。 可他却看见若兮只是在风中晃了又晃，然后又定在原地。 此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若兮见这臭和尚不好对付，只好老实地跪到地上，求饶道：“大……大师，我都说了我不是妖怪，你……放过我吧。” 风止了，若兮听不到半丝声响，她小心地抬眼发现弥生大师宽大的草鞋逐步靠近她。 若兮当即手忙脚乱地掏出九香迷魂散，随后一扬。 她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堆从手中跑出去的白色粉末改了风向，吹响她这边。 于是，若兮想也没想拔腿就跑，却有一股劲风把她往回吸。 弥生大师一手执杖，一手托住金钵，口中念法：“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金钵不断地吸入，若兮不由自主地往弥生大师手中退去。 若兮不禁哭出声来，她这是要死了吗？ 第31章 囚于千妖塔 夜，星罗棋布的夜。 千妖塔高三百尺有余，整个塔型呈圆筒型，逐层收缩变小，犹如一把倒立的利剑直插入浩瀚的星辰中。每层塔檐上附有六朵斗栱，每个檐角上垂挂着细小的铃铛，有风儿吹来却无任何叮当声作响。 像是一缕缕铜色的羽毛随风飘荡、寂静无声，为深夜的平静更添加了几分寂寥。 若兮蹲在千妖塔的最高层第十三层，望着塔下渺小如粟的绿林，向后退了退。 这比她预想的结果好了很多，她当初还以为会被这臭和尚手中的金钵给杀死。还好，她还活着，只是如何逃出去，这又是个问题。 这么高的塔，她可从未见过。她最多爬过树，上过春香楼的屋顶，可是要是从这里跳出去，她得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若兮见身前的弥生大师正闭目打坐，敲打着木鱼，面无表情地张口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 她再环顾四周，对面的佛龛内有一尊铜色的坐佛与弥生大师的姿势一样端正而坐，再就是石壁上刻有她看不懂的经文。 塔中再无他物，更没有什么可以作为若兮杀这臭和尚的东西，她只好忍住想要动手的冲动，摸向身后的石壁，希望能够找到可以出去的机关。一边又讨好地问道：“那……那个……大师，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没有回应，弥生大师仍背坐着她念经。 若兮狠狠地瞪了弥生大师一眼，继续寻找出去的门路，塔里怎么连个门都没有，她可不想从这么高的塔上跳出去。 “阿弥陀佛，孽畜，莫要再找了！此塔贫僧用佛法加持花费了十年时间所建，你等寻常妖物岂能逃出去。” 弥生大师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若兮分外气恼。 她负气叉腰，“臭和尚，我叫若兮！若兮！不叫孽畜，更不是妖物！” “阿弥陀佛。” 弥生大师就地打了个转，若兮看着他睁开的眼下身子意识地贴紧石壁。 弥生法师腹中顿时生起团团疑云，他的塔下少说也囚禁了好几十个妖怪。多的是法力高强的妖怪，却都难逃重伤被他囚于千妖塔中，饱受佛法的炼化。 且塔中的妖孽每日每夜皆会因他的佛咒而头痛欲裂，可面前的妖物怎会毫无反应。 弥生大师回忆起白日里所发生的一切，双手合十，颇有诚意地道：“那么敢问若兮施主，是何方神圣？” 若兮听不出来其中的意味，当即耸了耸肩，眼眸忽忽地转了好几圈，扬声道：“臭和尚，你不是知道吗，我是木头，一块槐木！” 话音刚落，弥生大师就发了怒，一双浓眉险要耸起来，“妖孽，还想诓骗贫僧吗？你周身毫无妖气也无修为，怎会是槐树精？” 他的金钵中若是收入妖孽，自会结出法印加固封印。而当时金钵并无异样，所以说此物不可能是草木所修成的精怪。 若兮闻声简直就要气炸了，她索性立正身子，理直气壮地道：“臭和尚，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凭什么还要抓我！” 弥生大师反问：“那你怎会不死？” 这是最令弥生大师疑惑的一点，他当时可看的一清二楚，这怪物毫无法力却在与水鬼的斗法中靠不死之身取胜，且伤口还能快速地愈合。 以此，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弥生大师，更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何物。 若兮微微挪了几步，信誓旦旦更加诚恳地道：“我就是槐木，信不信由你！” 弥生大师极速拨转手中的佛珠，仔细观察若兮的表情，确定她没有撒谎，便暗压心中的疑惑，继续问道：“施主何处所生可有家人？或师从何处可有修炼什么不死之法？” 若兮郑重地摇了摇头，“我就是……天生地养的”，若兮想来想去想到了什么，眨巴着眼睛，形容道：“就像那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她才不会傻傻地把师父供出来呢。 弥生大师冥想了片刻，终是点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只是，他还是难以理解这世间怎会有毫无修为且不死的“人”。 若兮听着弥生大师吐出来的话，顿时放宽了心，挪着脚下的步子，捻手捻脚地到他跟前。 弥生大师冷若冰霜地看着若兮的一举一动。 突然，他的颈上一凉。 若兮一双细嫩的胳膊攀上了弥生大师的脖颈，模仿着春香楼里的姑娘僵直地跨坐在弥生大师身上，随后用对付姬温的法子在他的耳旁大声呼出气，却柔声细语地娇嗔道：“大师，您看我不是妖怪，那您能不能放了我呀？” 若兮看着弥生大师露出了一张笑脸，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满意，俨然像一尊笑面佛。 若兮不由觉得正中下怀，这臭和尚是个淫僧？ 正合她意！ 却哪知，弥生大师面上虽是笑着，一掌却击中若兮的胸口。 若兮来不及防备，胸口瞬间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吭声撞向身后的石壁。 弥生大师满意地点头，“不惧佛光，看来施主所言非虚。” 若是换做旁妖，早已在他的伏妖掌下原形毕露。更别说，会像这般相安无事了。 “你……” 若兮从坚硬、生冷的石壁上撞下来，她因剧烈的疼痛不自觉地抖动身子，感觉有一团火在烧她这块木头。 突然，身后有一股力量把她往上提，她双手离地恐慌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只觉得周身的空气将她死死地困住，随后将她钉在了石壁上。 若兮挣扎着想要下来，却毫无作用。她只得瞪着前方面容慈祥的弥生大师愤恨地道：“臭和尚，我都说了我不是妖怪！我也没有杀人，我还……” 若兮想起白天所受的委屈，眼眶微红，带着哭腔道：“我都与你说的明明白白了，我今日救了一个孩子，还帮他们杀了妖怪！凭什么你们把我当妖怪！凭什么，你还不肯放了我！” 这是打算要把她关一辈子吗？如果是这样，她还怎么帮师父杀人，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师父。 “阿弥陀佛。” 弥生大师捋了捋胡须，一改之前的冷意，慈祥地道：“施主多虑了。” 忽地，他的眸子亮了起来，“贫僧，只是想试一试施主所能承受的极限！” 正说着，弥生大师掌中运起真气，一手转动佛珠，步步逼近石壁上待宰的“羔羊”。 若兮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胸口所中的伤再一次地疼起来。她痛得难以自持，使出浑身的力气试图脱离石壁，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若兮睁大双眸，瞳孔中倒映出弥生大师手掌中金色的火焰。 她流下泪，惊恐地道：“臭和尚，你要做什么？” 早知道如此，她就跳塔了。 第32章 娶我好不好？ “曲郎。” 付语心虚弱地躺在榻上，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抓住曲慕欢将汤药放入口中吹了又吹的手腕。 曲慕欢感受到透骨的冰凉，再看了眼付语心此时毫无血色的面容，一双明亮的眸子下是青紫的眼圈，薄唇淡白。 他眉心紧蹙叹出一口气，放下药勺，将付语心冰冷的手贴心地掖入被中，继续吹药、喂药。 口中温柔地道：“怎么了？” 付语心敷衍地喝了口药，真切地道：“曲郎，你……”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娶我好不好？” 一个多月了，只要她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件事情，曲慕欢都会假意推托、闭口不谈。只是她如今时日无多，她不能再等了。 她不懂，为什么到了医药谷，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曲慕欢喂药的手微顿，眼神间有些躲闪，却在一瞬间后恢复平静，温柔地将药送入付语的口中。 每到此时，他的内心都如波涛般汹涌，他还未想好，要怎么心安理得地娶付烨的女儿。 “咳咳咳……咳咳……咳” 曲慕欢本能地托起付语心，向榻中挪去再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消瘦的背部。 可是付语心仍在咳，咳得帕子上尽是血。她一手死命抓着被子强令自己争气些，不要再咳了。 渐渐地，她止了咳声，呆呆地望着眼前粉色双绣花卉蝴蝶的帐幔，开了口：“曲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不计后果地与曲慕欢私奔至此，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连一个名分都讨不到。 曲慕欢听到付语心沙哑的声音，双手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张嘴却久久无声。 怀中的人莫说是爱了，他恨都来不及。 要不是他给付语心下的毒早已深入骨髓，现在纵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以此他才会尽心照顾仇人的女儿，来弥补幼时所犯下的过错。 只是是娶她，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付语心见曲慕欢没有回答她，自嘲地一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落在曲慕欢的手背上，自顾自地念道：“曲郎，我不怪你。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可是……我不求什么……” 付语心泣不成声，抽抽搭搭地道：“我只是想在死之前……为你生个孩子……” 她转过头，望向呆愣住的曲慕欢，抓住他褐色的衣襟，无力地摇了摇。 无语凝噎。 二人静默了许久。 付语心看着无任何反应的曲慕欢，凄烈地笑出声来混着汹涌的泪珠，她锤向他的胸口。 “咳……咳咳……”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吗？ “你……不爱我了，不爱我了……” 付语心摇头，转而卑微地道：“没有关系的，曲郎……我要求不高……我都快要死了……咳咳……” 曲慕欢颤着双手抱住付语心，伴着她剧烈的咳嗽声，他哽咽着道：“不准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了。” 他从未爱过，何曾谈爱。 他喉头滚动，“语心，你误会我了，我本想给你个惊喜。” 付语心闻声在曲慕欢的怀中安静下来，她双眸噙泪静静地听着曲慕欢接下来所要说的话。 “等若兮入宫后，我想将你爹接回医药谷，到时候我们在你爹的见证下成亲如何？” 付语心的眸色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亮，她欣喜地回抱曲慕欢，抬眼撞上曲慕欢装作真诚的眼神。 “真的吗？” 曲慕欢笑着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不爱你的可能性大，还是给你的惊喜大？” 付语心捂住帕子思索了一下，似是一下解开了郁结，低着黛眉充满歉意地道：“曲郎，对不起，是我误解你了。” 她与曲慕欢的感情虽然比不上爹与娘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互相扶持，可是她深知曲慕欢的人品，他绝不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 也许，是她近日来病情加重，有些着急了。她怎会因一个多月的差别对待，从而否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肯定，曲慕欢还是爱她的。 曲慕欢地捏了捏付语心的脸，宠溺地道：“你我之间并不需要说这些。” 反正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付烨怎么可能会来医药谷？他现在能推一天是一天，推到付语心死。 如今算算日子，若兮想必已经杀了付烨吧。 只是动手杀付语心，他还没有勇气。他好像早已对怀中将死之人充满了愧疚，他想如果没有付烨，没有十三年前所发生的那一切，想必他们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付语心打断曲慕欢的思绪。 “可是，爹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怪我们……” 曲慕欢目光沉下来，手中温柔地为她盖上被子，“那就不接你爹过来了？” “不可以！” 付语心摇头，窝在曲慕欢温暖的怀中，细声道：“曲郎，我想爹了。” “嗯，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快将他接过来，再有几日若兮就能替你进宫了。” 付语心扯了扯他的衣袖，想起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担心地道：“曲郎，你说她会不会被皇上发现？” 曲慕欢胸有成竹地道：“你放心，这一个月来她不是也没有被你爹发现吗？” 付语心赞同地点头，不经意地瞥到手中蓝色却早已被浸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手帕，她下意识地将帕子藏在袖中，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曲郎，我快要死了，我会不会见不到我爹来的那一天了。” “胡说！” 曲慕欢下榻，将付语心安置好，在她的额前轻轻落下一吻，于心不忍地安慰道：“你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相信我……” 曲慕深知在他的尽心调养下，付语心最多也活不过三年。 他差点编不下去，但是仍堆起笑意道：“相信我的医术，你说过还要为我生孩子，我可是等着呢。” 曲慕欢看着付语心充满希冀的眼神，又听着她高兴地道：“好，以后我要给你生很多孩子，让孩子长大了也跟他们的爹一样。” 曲慕欢突然一愣，都像他一样，这……一辈子活在仇恨当中么？ “好。” 他的眼看向窗外的月光，然后低着头催促地道：“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第33章 感同身受 曲慕欢疾步向门口走去，面对付语心时他总是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是一种透不过气的压抑、沉重感。 只是今夜，他的胸中怎么会有一种烈火焚烧的感觉。 烧心不说，还有一股腥甜的感觉逆涌而上。 “噗！” 曲慕欢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鲜血，他用手捂住突然急剧绞痛的心口，迸沁着冷汗，跪倒在地，鲜血浸染了眼前空旷的青竹地板。 “曲郎，你怎么了！” 付语心随即从榻上着急地滚落下来，不顾剧烈的疼痛，身着亵衣东摇西摆地奔向跪地的曲慕欢。 “我没事……” 曲慕欢眼前添了些朦胧感，他手中用力，想要借强劲的力道压制突如其来的疼痛，仍旧阻止不了蔓延的痛状。 心口处，好似有人在挖他的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本无疾病，心口怎么会这么疼？ “快让我看看，怎么还吐血了啊？是不是因为你日夜照顾我才会这样？” 付语心不懂什么医理，她只知道曲慕欢总会照顾她到深夜才会离去，有时也会因她的病情而趴在榻边操劳好几日。 她明眼地瞧见曲慕欢憔悴了许多。 “我都说了我没事！” 付语心去捧曲慕欢的脸的手，被他暴戾的怒吼声吓得缩了回去。 曲慕欢看到付语心红红的眼眶，瞬即态度好转，声音中充满歉意，“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心烦意乱……” 接下来，他却在恍惚的朦胧中听到了付语心的尖叫声。 “曲郎，你！你的胳膊！” 曲慕欢看去，顿时惊惧不已。 那是他体内的蛊虫！在他的皮肉之下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爬向他的手，好像在慌慌张张地逃避什么。 蛊虫，怎么会跑出他的体内，出现在连付语心都能看出来的肌肤中？ 按理来说，它原本应该待在心口，是为了与若兮体内的母虫相互作用，让她用三年的时间长出心脏，再为他所用。 蛊虫出现了异状，那也就是说…… 若兮出事了！ “噗！” 曲慕欢的心口又传来猛烈的剧痛感，一口鲜血喷出覆盖住地面上凝固暗红的血。 是付烨发现若兮的身份了吗？可是宁仁堂寻找起死回生的秘法已有二百多年，而且舅父与他钻研蛊虫多年。就算是付烨察觉了，以他的功力也难伤挑生蛊分毫。 那么，到底是何人在伤害若兮？竟然都能让远离千里之外的公虫受到影响？ 如此一来，若兮出事了，他要怎么报仇？ 想及此处，曲慕欢心急如焚，摇晃着身子要站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他便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曲郎！” 付语心一急，猛咳了两声，也昏死在曲慕欢的身上。 医药谷的清幽竹苑里，灯火通明，两袭掺有血迹的身影却格外的怵目惊心。 …… “臭和尚！我要杀了你！” 若兮剧烈抽搐着，忍痛的冷汗混着委屈的眼泪弥在白如灰的脸上。她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心口处被挖出一个巨大的洞。 那里整齐而又规则地被掏成一个圆形的空洞，身后的石壁清晰可见。 若兮极力挣扎着，双手因苦痛张成爪状筋骨几尽迸裂。 弥生大师微笑着，右手再次穿入若兮的心口，引得若兮再一次大叫。 她痛得声泪俱下，气势却是丝毫不减：“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被这样地对待，就是因为她不是人也不是妖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想成为一只法力高强的妖怪，杀死眼前这个行事惨无人道的和尚，而不是一个死不了只能人为刀俎的木头。 若兮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臭和尚，你们佛家人不都讲普渡众生……你怎么连半点怜爱之心都没有！” 三次！整整三次！一个佛家人，一个老和尚，竟然徒手挖她的身体三次。 弥生大师慢条斯理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非人非妖，”他低头又看了眼若兮的胸口，“你又无心，怎能与众生相比较？” 若兮呆滞，她若不是众生，那她为何还会活在这世间？ 她求证道：“为什么不能比较？我和你们都长的一样啊！我也是有感情的，也是会痛的。” 她不懂，为什么她有些地方和人类不一样，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弥生大师似是没有听到若兮所说的话，只是捋着胡须，面色凝重地盯着她的胸口，在极力思考着什么。 若兮见他没有反应，恼怒自己被残忍对待后，又受到了无视。 这臭和尚未免也太过分了！ 若兮眼中噙着泪，看了杵在原地，陷入深思的弥生大师半晌，狂笑不止。 “哈哈，臭和尚你不也和人不一样吗！我可从来没有见过眉间有红点的和尚，你说我无心就不能和众生比较，那么你呢？！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不能和众生相比较呢？” 其实，这都是她胡诌乱扯的，她所见到的和尚只有这一个，可确实与她平日里所看的话本描述的不一样。 “妖孽，休要胡言乱语！” 弥生大师顿时火冒三丈，想也没想地运起伏妖掌就朝着钉在石壁上的若兮“哐哐哐”地发掌。 他这朱砂痣打娘胎出来就跟着他，向来被世人认为是大吉之兆，可消灾避邪，逢凶化吉。所以，他早已卷席入土的父母才会送他出家、修行以普度众生。 如此吉相，他将来还要成佛，竟然被一个非人非妖的怪物糟践！ 弥生大师眉目间的怒火，再加上手中金黄闪烁的火焰，势要将石壁上的若兮烧个透。 若兮只能毫无还手之力硬撑着，要换做以前，她定要昏死过去好几回了。 可是，今日这烧的感觉，让她昏不了，更让她死不了。 她何止是个木头，她如今是火堆里其中的一块快要被燃尽的木头。 她要死了吗？ 若兮的眼皮终于变得沉重。 “罢了！” 随着弥生大师吐出的两个字，若兮手上的禁锢消失了，她重重地摔落在地。 若兮当即就想跳起，千刀万剐了这个折磨她的和尚。 可是，她残破的身体不允许。 她稍稍动了一下，四肢就好似断裂了一般，她只好双目中映入强烈的恨意，将塔顶看做臭和尚的脸，打算用眼神将他碎尸万段。 她虚弱无力地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弥生大师盘腿打坐，转动手中的佛珠，闭眼淡淡地道：“施主的杀心既然这么重，那么就随着贫僧修行吧！” 无心，想来是比他塔中的妖精还要好度化，定是块修行的好料子！ 他这大半辈子，即使修行之路畅通无阻，只是他还未曾像佛祖那样度化过一妖、一人。 若是能度化一块木头，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弥生大师想着，内心深处不由地升起一丝自豪感。 第34章 行踪难觅 “你……你醒了。” 曲慕欢转醒后，便发现自己在竹苑的榻上，而面前对着他说话的人，正是莫怀安！ 曲慕欢大袖立即扬去莫怀安手中的汤药，情绪激动地揪住他，大吼道：“若兮呢！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莫怀安有些失神，他与曲慕欢相识三年多，在他的眼里曲慕欢一直都是位文质彬彬、温和有加的医者。即使是面对付语心加重的病情，他也会处变不惊，冷静地诊治。 只是，他怎么会这么激动？ 而且，他怎么知道若兮…… “我问你若兮去哪里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砰！” 莫怀安还未回答，一声巨响引得二人向门口望去。 只见，身若细柳的付语心摔倒在门口，她正斜着身子手扶门框。 莫怀安担心不已，他的身形瞬即一闪，下意识地打算将付语心抱起。却在下一瞬反应过来，如今不比从前。 所以，他默默地将付语心小心地搀扶到榻边。 此时曲慕欢已经离了榻，只是站在榻边，冷冷、漠然地看着他们。 付语心抽开莫怀安的手，不自然地拖着被碰伤的腿挪向冷着脸的曲慕欢。 曲慕欢伸手，接住倾斜过来的付语心，随后将她轻轻地抱在榻上。 莫怀安身形远立，关心地问道：“语心，你没事吧？” 付语心憋着泪，冲着莫怀安摇了摇头，“怀安哥哥，你怎么会过来？你方才所说……” 曲慕欢打断了她，压制着怒气问向莫怀安，“若兮人呢！” 付语心的心情顿时复杂不已，看来她没有听错，若兮不见了。 莫怀安低头，如实道：“我……把她弄丢了，所以我才会来医药谷看她会不会回来寻你。” 结果却发现他们一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莫怀安花了三日的时间，累死了两匹快马，才赶到医药谷。 可是，结果并非他所想象的顺利。 曲慕欢的眸色一沉再沉，他强忍着怒气，尽量调节自己的情绪。 “咳……咳咳……咳……” 付语心强烈的咳嗽声吓坏了莫怀安，他一步抢先坐在榻边，手忙脚乱地安抚付语心。 付语心却是一手捂着帕子，一手不停地摆手，然后不停地咳嗽。 “语心，你的病……” 曲慕欢推开他，背对慌乱的莫怀安，手中忙着调息付语心的身子，淡淡地道：“她无碍。” 莫怀安懊恼地站在原地，愁眉深锁。 一束暖暖的光，照进竹屋，映在他湛蓝色的外衣之上，有如泛滥的湖水，一发不可收拾。 不多时，付语心止了咳声。 曲慕欢这才缓缓地道：“若兮并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 莫怀安失望地垂头，那么那个蠢木头到底去哪里了？ “她出事了！” 二人异口同声地道：“什么？” 曲慕欢看向昨夜被蛊虫爬过的肌肤，他抬头简单地解释道：“她的体内有我所种下的蛊虫，昨夜我便感应到她出事了！” 付语心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向曲慕欢的手，看了半天也没看个所以然出来。 曲慕欢无心装温柔，只是淡淡地敷衍了句，“我没事。” 然后他转向莫怀安，终是忍不住，吼道：“你怎么可以弄丢她？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做出若兮花了多久的心血？现在她不见了！付烨那里要如何应付？” 他还怎么杀了付烨？杀了天子？让他的族人复活！ “我……欢兄，对不住。我没有想到……” 付语心经曲慕欢提醒，看向莫怀安，着急地道：“怀安哥哥，那我爹他怎么样了？” 她可是从未离开父亲半步啊！冒充她的人突然不见了，爹肯定会着急坏的。 莫怀安愧疚地抬头，双手握成拳状，对着付语道：“语心，伯父他没事。” 付语心无声。 莫怀安开口：“一个月，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曲兄，你们有什么办法找到她吗？” 已经过去了六日，他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曲慕欢气恼地摇头不语，他从来就没想到不死的若兮会出事。 付语心垂下眼帘着急地哭泣，“那我……爹该怎么办？” 曲慕欢欲要安慰她，付语心却蓦地抬头抓住他的衣袖，“曲郎，要不我回去吧！” “不可以！” 曲慕欢拂袖将付语心的头埋进他的胸膛，压低声音道：“我们努力了这么久，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的舅父，他，为了报仇做了这么多努力，不能白费了。 若兮，一定要找到！ 莫怀安不忍地看着窝在曲慕欢怀里低泣的付语心，看着日渐憔悴的她，一时间懊悔自己不应该来医药谷。 让他们知道若兮失踪了。 他忍住想要像幼时一样摸一摸付语心脑袋，以此来安慰她的冲动，只是宽慰她道：“语心，你莫要担心，我会尽力找到她的。” 突然。 曲慕欢感受到怀中的人，像是一只轻巧灵活的猫蹿了出来。 付语心嘴唇上扬，“我可以找到她！” 随后，二人看见付语心的手中出现一把高三余尺，早已干枯成灰黄色，茎却硬直的木棍。 曲慕欢的脸色变得阴鸷，指节分明却在微微颤抖。 这就是运算星轨之术所用到的东西？是将他宁仁堂一族推入地府的占星术？ 付语心没有看见异样的曲慕欢，慢慢地道：“这五十根蓍草历经千年逢春又生，可为我加持通灵，尽快找到若兮的所在。” 若不是她爹无法占卜，这神圣通灵之物断不会传到她的手中。 莫怀安则没有表现出来太大的希望，他不忍心地打破付语心的幻想，“语心，你爹他都不能……” 付语心肯定地道：“怀安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宝贝地摸了摸手中的蓍草，“占星术是不能观测若兮的行踪，但是曲郎既然能够感应到若兮出事，那么我就可以借蓍草，预测若兮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凶兆！” “到时候，我们就知道她在哪里了。” 莫怀安的眉头旋即舒展开来，点头应道：“原来如此。” 曲慕欢却阴着脸，别开看向付语心手中蓍草的眼，扶起挣扎着要下榻的付语心。 “那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占卜。”语气中透露着急切。 付语心拉了拉他的衣袖，“曲郎，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 曲慕欢心下冷笑。 委屈？怎么才算委屈？他最委屈的事情莫过于族人背负着祸国的罪名，无辜死去，而他却只能苟且偷生、无能为力。 面上却反是一笑，“只要能找到若兮，那便好。” 无论如何，这颗棋子不能丢！他十几年包括舅父所付出的心血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第35章 占卜凶兆 夜月下，烟雾缭绕，三人无言，面色沉重。 付语心身裹厚重的被子，左右手共持四十九根蓍草，余下一根放于曲慕欢布置在院中的桌案之上。 她由莫怀安搀扶着，双眸紧闭微微抬向满天星斗的夜空。 付语心运用占星术，在脑海中仔细推算夜中的星盘。 随着时间的推移，星盘随之转动。 莫怀安只见付语心从右手中抽出一根蓍草，夹在她左手的小指与无名指之间。 接下来，他跟随着付语心的移动，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坐在桌案前同样双眸紧闭的曲慕欢。 “哧！” 付语心手中的蓍草犹如一把锐利的匕首精准无误地插入曲慕欢的心口，鲜血瞬即涔涔地流下。 莫怀安眼疾手快地用桌面上备好的黄纸，接住曲慕欢的心头血。 曲慕欢正襟危坐，只有瞬间惨白的薄唇还有紧蹙的眉头，在微凉的夜色中彰显凝重。 滴落而下猩红的鲜血似是有了生命般随意浮动，又像是被人执笔下的红墨游走在纸上。 它一笔一划，像是在描绘着什么。 而那执笔的人，正是付语心。 “我看到了！” 莫怀安随即转向双目仍紧闭，却若有所思、心潮起伏的付语心。 “一座很高的佛塔，在一座山上！” 莫怀安听着付语心的描述，皱眉仔细回忆，华京周围是否有佛塔。 “着火了！那里着火了！” 莫怀安扶着付语心的手微微一顿，着火了？ 那……那个蠢木头不得被烧死？ 曲慕欢的心头血犹如一团妖异灼热的烈火，如付语心口中所言极速地放大、蔓延。 莫怀安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 付语心高声尖叫：“她竟然从那座塔上跳下来了！” 付语心似乎觉得那就是自己，一袭黄衣映着耀眼的火光，如同一只飞舞的蝴蝶决然地从塔中跃出。 曲慕欢闻声，再也坐不住，立马睁开凌厉的凤眸。 “然后呢？” 付语心脑海中星盘所展现的一切因曲慕欢的举动被打断，她只看到一团的漆黑。 她慢慢地睁开双眼，卸下一身沉重的负荷。看到脸色苍白的曲慕欢，她的心下又是一紧，着急地咳起来。 “咳咳……咳，曲郎，你没事吧？” 曲慕欢摇头，定了定微晃的身子，“我没事，你还看到了什么？” 莫怀安搀着付语心坐下，递给她一杯水。 “先让语心休息一下。” 曲慕欢点头，淡漠地看着劳累不堪的付语心。 付语心一口水下肚，自认曲慕欢如此急切地寻找若兮，是为了让她得以永远地留在他身边。 她微笑，随即仔细回忆星盘中所描绘的场景，再看了几眼曲慕欢的心头血所绘出的画。 抬眼低眉，来来回回好几次，生怕错过了什么。 “对了！” 莫怀安与曲慕欢专心听去。 “那座塔的铃声很奇怪”，付语心耳尖微动，似是在聆听当时风吹塔铃的声音。 “那铃声很……，就像是一群马极速奔跑的声音！” …… 千妖塔中。 若兮百无聊赖地托着脑袋看向离她有五十来尺的塔顶，在此期间她研究过了，千妖塔的出口就是在那里。 四日来，这臭和尚都是从塔顶她看不到的地方飞出去，然后又跳下来的。 她飞不起来，只能借跳塔逃生。可是这个臭和尚出去时就会将她钉在石壁上，害得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臭和尚，这经有什么好念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好生无聊。 弥生大师手敲木鱼，喃喃念经的声音微停道：“孽畜，贫僧如今已是你的师父，怎可如此不懂规矩！” 若兮斜眼看着他，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你叫我孽畜，我凭什么叫你师父！” 哼，还想痴心妄想地成为她的师父！她的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给她生命的曲慕欢，而不是作势要毁掉她的臭和尚！ 木鱼被敲得叩叩作响，弥生大师半晌才睁眼道：“若兮，为师赐你个法号罢！” 法号？ 若兮急忙收回目光，歪着脑袋想了又想，好奇道：“臭和尚，你的法号又是什么意思？” 弥生大师见若兮来了兴致，也不恼怒她的无礼。 近日来，不！应该说他修行多年，试图度化过许多妖孽。却只有若兮能听得进去他日夜所讲的佛法，她虽无慧根，但这耐心却是普通人、妖难以企及的。 度化有望啊！ 想着，他的话不经意也多了些，“贫僧法号弥生，弥，久长也。生，生禄也。” 弥生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贫僧自是愿历磨难、渡灾劫后可修成正果，永生不死！” 若兮随口问道：“就像那话本子里普度众生的佛祖么？” 弥生大师一听这话，顿时称心不已，喜形于色深深地点下一头。 惹得若兮嗤笑，“臭和尚，你想多了……” 弥生大师立即敛眉。 若兮低头玩弄起自己的发丝，自顾自地道：“你这么坏，比……那法海还要坏！怎么可能会成为佛祖？” “砰！” 若兮被弥生大师一掌打向石壁，她却捂着剧痛的胸口一手指着震怒的弥生大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这样对待众生，想要成佛？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若兮大声吼道：“臭和尚，你还不如我！” 她起码还在医药谷帮着师父照顾了不少病人，也曾救治过山间受伤的小兔子。 而这个臭和尚，竟然不止一次这样地对她！ 若不是她打不过这个和尚，也没有东西可以杀死他，更没有机会跳塔。她早就将这个折磨她的臭和尚割肉离骨！也让他体会体会自己所受的痛！ “孽畜，休得胡言乱语！” 若兮缓了缓起身，像个没事人一样，远远地冲着弥生大师叫嚣道：“臭和尚，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我有没有胡言乱语，咱们走着瞧！” 她是不懂得如何修行，可是在她的心目中和尚不是这副德行，更别说是慈悲为怀的佛祖了。 弥生大师手下转动佛珠，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孽畜，贫僧捉妖数十载，所积功德岂是你等妖孽能比的？” “呸！看把你能耐的！” 弥生大师摇头，叹气道：“阿弥陀佛，冥顽不灵！” 说着，他的掌中便运起伏妖掌。 通过几日接二连三的折磨，若兮早已摸清了弥生大师的秉性。 她连忙跪地盘腿，双手合十，口中念起拗口的经文，双目却是死死地盯住随即留给她一袭背影的弥生大师。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估摸着自己的手能不能穿入臭和尚的胸膛，挖了他的心？ 第36章 这火她放定了！ 若兮不明所以地翻了翻手中的经书，“臭和尚，你说这经文中到底有哪一句说到佛了？” 她大字不识一个，几日来，愣是一句也听不懂，这臭和尚也不告诉她念这个有什么用。 然后，偷摸着将自己的手伸向弥生大师的后背心口处。 她，也要臭和尚感受一下自己的痛苦！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心中有佛，入眼自然皆是佛！又岂会心生杀意！孽畜，住手！” 若兮抬头，只见泥色的僧袍早已离她三丈远。 她唉声叹气，她这辈子都杀不了这和尚，逃不了了么？ 若兮立马摇头，她不能就此认命，不能被困在这里！于是她转身就往塔边跑，还未看到塔外幽静的风景。 弥生大师就像是捉小鸡一般，把她拎了回来，随手一丢，她毫无还手之力不受控制地砸向石壁。 该死！ 若兮吃痛地坐起，无力地靠在石壁上，突然有些绝望，“臭和尚，你还真打算把我关一辈子吗？” 弥生大师摇头，“非也，贫僧是要度化你！” “度化完了就会放过我吗？” 弥生大师正要解释，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贫僧不只要度化你，还要助你修佛！” 若兮的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恼怒道：“臭和尚，你怎么这么多情！你修你的佛就好了，放过我不行吗？怎么还要让我修佛？” 她可是听说过，修佛和修仙差不多，消耗几百年的大好时光不说，成佛的机会又极其渺茫，就好比让她一个木头能长出一颗心出来。 她是不会死，可能比臭和尚修成佛的机率还要大。 可是她又不想成佛，她更不能让付烨、皇上老死。到时候师父就不开心，也不能跟着她长生不老了！ 她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逃离这里。 “孽畜，休要……” 若兮打断他，撇嘴道：“胡言乱语对吧？” 这臭和尚的口头禅还真是少。 若兮只见弥生大师的花白胡须都快气得翘起，“休要猖狂！贫僧愿意助你这个孽畜成佛，那是你的福气！” 这话还不如不说。 若兮撑着地站起，硬将胸中的疼痛、不满压制住，她可不想再被打了，于是只能乖巧地摆手，小心地道：“这福气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帮师父报仇，然后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话音刚落，若兮就见弥生大师快步走向她，那眉目、那气势、那德行就像是要吃了她。 若兮不得已往后缩了缩身子，改口道：“这佛……我修！” 弥生大师这才双手合十，转身，“阿弥陀佛，孽畜有此悟性就好。” 呸呸呸！她哪里是有悟性，她明明就是被逼的！ 此时的若兮在心中早已将眼前的泥色踏入尘土百八十回，恨不得将他踏入阴曹地府，万劫不复。 弥生大师打坐，遥望塔外的黑夜，随后闭目道：“今日，我们来学般若经。” 若兮毫无学习热情地俯在桌上，回了句：“哦。” 弥生大师厉声道：“端正态度！坐好！” 若兮老实地盘腿打坐，然后便听到了令她心烦不已的念经声。 她好想睡，可是却睡不着，还要被臭和尚督促跟着他念。 这念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过程十分以及极其地无聊。 桌上的烛火或长或短地摇曳不已，小小的火苗，倒影出他们漆黑的身影。 若兮双眸直勾勾地盯向火苗，这似乎成为了她在千妖塔中唯一的乐趣。 小蜡烛，你是不是也觉得臭和尚念经很无趣？ 烛火伸长。 咦？若兮双眸一眨，心中继续说道：小蜡烛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很讨厌臭和尚？ 烛火再次伸长。 若兮觉得神奇不已，以为是哪路妖怪被臭和尚抓来做成了蜡烛。 殊不知，是塔外呼呼的山风作祟。 她顿时觉得臭和尚不止心狠手辣，还惨无人道。 她口中一边念经，双眸瞪完专心念经的弥生大师，又看向摇摆不定的烛火。 小蜡烛，我们烧死这个臭和尚好不好？就像白素贞水漫金山一样，我们来个火烧千妖塔怎样？ 烛火无法再长，只能左右、上下地剧烈摆动。 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若兮皱眉屏息凝视着突然微弱的烛火，一时间忘记了念经，冷不丁地被弥生大师一掌逼向石壁。 “冥顽不灵，顽固不化！” 冷冷淡淡的声音传到若兮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刺耳。 臭和尚！ 若兮的心口再次犹如大火在焚烧，烧上她的眉头，她这块木头好像都有点抗不住了。 她睁大双眸握拳，这火她放定了！ 若兮负气地跳起，忍着痛，神色自若地走向弥生大师。 不知怎地，今夜的风格外地大，山间空旷的风肆虐地吹进十三层的塔阁内。 若兮每走一步，明黄的衣裙在狂风中凌乱飞扬。 昏黄的烛光似是要被山风扑灭，突然间却又恢复生机，跳跃、舞动。 石壁上一男一女，一僧一妖的影子时而变小，时而变大。 一如，若兮此时张扬、猖狂不已的模样。 今夜，她就算是被打的半死，也要把这臭和尚虐一虐！ 弥生大师察觉到一种沉重、诡异的气氛，他单手而立，不慌不忙地道：“孽畜，你要作何？” 若兮微微一笑，将吹乱的长发别于耳后，“我不干什么呀！大师，我们来念经吧！” 说着，便熟练地盘腿而坐，只是这一次，她特意朝着桌上的蜡烛旁挪了挪，伸手把经书放在了被燃成半截的蜡烛下。 弥生大师点头，“休要……” 若兮条件反射地道：“我没有胡言乱语！” “非也”，弥生大师坐于她身前，“贫僧是要告诫你，休要心怀鬼胎！” 若兮低眉，这臭和尚又说的是什么？她身体里连颗心都没有，怎么还有可能会有鬼胎。 她表面应道：“臭和尚，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我会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修佛的。” 弥生大师惬意地点头，敲起木鱼，“阿弥陀佛，那贫僧便赐你法号无心罢！” 无心而修佛，佛法自然修得快。 “不！可！能！” 若兮跳起，指着弥生大师大骂道：“臭和尚，你想让我改名字，那就下辈子吧！” 她只能叫若兮，“美人若兮，顾盼流离”的若兮，那是师父给她起的名字。 她死都不会改！ “妖孽！休要猖狂！” “呸！”若兮左右乱晃，生怕弥生大师一掌再击向她。 她口中嚣张道：“臭和尚，明明是你得寸进尺！让我修佛也就算了，还让我改名字，一个和尚事儿怎么这么多！” 弥生大师盛怒，掌中发力。 第37章 跳塔失败 “臭和尚，还想打我？” 若兮眉头一皱，这次却壮着胆子直挺胸膛，偷偷地靠近蜡烛。 烛妖啊！烛妖，帮个忙，我们烧死这和尚怎样？ 弥生大师发出的伏妖掌径直击向若兮。 若兮还没来得放倒蜡烛，就吃痛地挨了一掌。 该死的，她又慢了！ 若兮低着眉爬起来，跪地，眼巴巴地瞅着一脸平静的弥生大师，讨好地道：“大师，我错了！” 弥生大师双手的掌心立于胸前，极力向前推去。 狂风加大了他施掌的阻力，他却毫不费力地运掌，花白的胡须向后荡去，“孽畜，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贫僧就给你个教训！” 求饶竟然没有用？那么她只好对着干了！ 若兮跟着放话道：“臭和尚！这教训我还不受了！” 她咬牙，以最快的速度趴到地面，然后随着弥生大师的发掌，顺利地躲过一劫。 她只觉得与她贴身的地面，晃了晃。 若兮立马跳起，看向身后被砸出裂缝的石壁，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却又扯着嗓子大骂：“臭和尚，你疯了吗？” 这哪里是教训，分明就是要杀了她，这一掌下来，她的木头不得散了架？ “孽畜，休要胡言乱语！” 若兮无奈地扶额，又来了！这话她都听腻…… “砰！” 这臭和尚竟然偷袭她！ 若兮承受的这一掌险些拍断了连接她身体的四肢，这还真不是一般得疼！ 她浑身上下猛然地战栗不已，双眸刹那间红的像是要流出血来，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臭……” 话未说完，若兮便再也抗不住，昏死过去。 “阿弥陀佛！” 弥生大师走近陷入石壁中的若兮，漠然地将她从石壁中扯出来。 随后，打坐进入冥想，昏迷的若兮被扔在一旁。 …… 若兮转醒，已经是半柱香后，她半眯着眼抬了抬酸痛难受的胳膊。 还好，没有断。 她随之狠狠地瞪向弥生大师，“臭和尚，我一定要杀了你！” 弥生大师眉目清冷，字字铿锵道：“孽畜！大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兮不服输地捂着疼痛的胸口淡淡道：“是吗？” 她听到塔外肆意狂呼的风声，也许她该做些什么了。 若兮口中嘲讽道：“臭和尚，那你还想成佛呢！大话是不是比我说的还要厉害啊？” 弥生大师回首，若兮只见他的老脸上泛起了红色，怒容满面。 若兮得了逞，大笑道：“哈哈，臭和尚，气不气？” 弥生大师的胡子气得一颤一颤，他懒得站起来，只是手中发力，“看来，刚才的教训你这个孽畜还没有受够！” 若兮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有完没完！她才刚刚醒过来啊！ 疯子，疯子，这和尚绝对是个疯子！ 若兮觉得她都快不行了，要不是有一口气强撑着，她想见到师父，她早就放弃挣扎了。 “臭和尚，你别这么冲动，有话我们……” 来了！来了！ 若兮生生地被弥生大师打来的掌法，活脱脱地逼成了一只灵活的猴子。 她趴下、跳起、左右逃脱，同时借机向塔边跑去。 劲风吹来，若兮立在顺风处。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她扬出手中偷偷备好的九香迷魂散。 只见，强风中送出了她那堆白沫，与此同时，她一脚踢向桌上火势猛烈的蜡烛。 蜡烛微弱的火势星星点点地映在桌角的经书上。 哼，看你兼顾哪一个！ “臭和尚，去死吧！” 随后，若兮转身跑了两步看着塔外的黑夜，笑出声，她要自由了吗？ “孽畜！” 随着弥生大师的高叫，若兮想也没想地纵身一跃。 火焰瞬间高涨，黑夜里她黄色的身影被照的发亮，她似是飞于天际的萤火虫，或许也是舍命求自由的蝴蝶。 若兮舒心地反身看向瞬间被火势吞噬的塔层，那是囚禁她的地方。 臭和尚，中了九香迷魂散，就等着被烧死吧！ “踏踏踏，踏踏踏。” 这是什么声音？ 若兮皱眉，却发现自己再没有下坠，她竟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困住，动也动不了！ 再看塔下，她离地面至少还有一百尺！ 她眼眶一红，无力地摊开双手，她这是失败了吗？ “踏踏踏，踏踏踏。” 若兮随着阵阵的声音望去，原来是挂在檐角的风铃发出的声音。 她说，这风铃有风时为什么不响，这个时候却响了，原来是被这臭和尚做了手脚！ 若兮的眼角流下泪，她在狂风中定定地躺着，眼睁睁地瞧着火势逐渐变小的千妖塔。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趁着臭和尚中了九香迷魂散，她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啊！” 若兮大喊着用力，却是一股劲都用不上。她试图反身，如今却怎么也翻不过去。 她焦灼地哭出声，她该怎么办！ 火突然灭了，塔的最高层就像是被染上了一团黑色的漆，少许烟雾从中蹿出。 如今飘近若兮耳朵里的只剩下怒吼的风声，还有踏踏踏奇怪的风铃声。 若兮随即大喊，“有人吗？救救我！” 她不想被抓回去啊！ “有！” 若兮闻声，绝望地闭上双眼。她的九香迷魂散又白用了吗？ 弥生大师纵身而下，踏踏踏的风铃声戛然而止，若兮顺势向下坠去。 若兮感受到下坠的力道，心中一喜，反身快速往地面而去。 可是，她还是不够快。 “孽畜！还想往哪里逃！” 弥生大师大喝一声，双掌向上运气。 若兮随即向后退去，她眼前青葱的草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若兮崩溃地哭道：“臭和尚，我要杀了你！” 说着，便转身抓住弥生大师的僧袍，大吼一声。 弥生大师一瞬间的掉以轻心，竟猝不及防地被若兮反向推向地面。 “孽畜，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竟想着让他充当肉垫。 “是吗？” 她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呢！ 若兮只见弥生大师闭眼，双手合并，口中念法。 遭了，这和尚又想做什么？ 若兮当下松了抓着弥生大师衣襟的双手，双脚立在弥生大师的身上。 弥生大师忽地睁眼，若兮迅速离脚，翻身向地面冲去。 疼就疼吧！只要她能逃出去。 “踏踏踏，踏踏踏。” 该死的，这个破风铃怎么又响了！ 她就快到了啊！ 若兮伸手，指尖快要触碰到地面时，她的身体却被术法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弥生大师被烧掉半边的僧袍飘进若兮通红的眼眸中。 若兮无力地倒立，泪水翻涌在她的眼眶，卑微地道：“臭和尚，我求求你……放过我好吗？” 第38章 捉妖日常 “孽畜，跟着贫僧潜心修佛不好吗？为何总想着逃？” 若兮身子吃力地向前，手想要触摸到地面，可惜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只好苦笑着放弃，闭眼，“不好！” “阿弥陀佛！” 弥生大师旋身，宽大的僧袍一挥，塔内不安分、叽叽喳喳的妖精瞬间平静。 若兮内心仿若一潭死水，她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还不如死了去。 可是她又忍住哭声，不久央求道：“臭……大师，你们佛家不都说要放下执念么，你就不能放我走吗？” “何为执念？” 弥生大师居高临下地对着倒立不动的若兮，说教道：“孽畜，你本就是生于天地间的死物，能够活着，本就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而如今，贫僧肯助你修佛，你就应该感谢贫僧！” 若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上掺着泪狂笑道：“哈哈！臭和尚你未免太过自恋了！谢你？” “呸！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这样？” 她要不是被抓了，她早就杀死付烨，混入皇宫中趁机杀皇上了！ “还有！” “我是不是死物，也不是你这个臭和尚说的算的！” 若兮的目光突然变得真切，眸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总有一天会成为人的！” 若兮没有等来任何回应，蓦地觉得头皮上传来阵阵刺痛感。 这个臭和尚竟然扯她的头发！ 她这头发可不牢固啊！她还记得莫怀安当初想要试一试她会不会痛，一激动就把她的头皮给撕掉了。当时她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莫怀安反倒拎着自己白花花挂着不少黑头发的头皮大叫不已。 害得师父跑去死人堆里又给她重新做了一副。 只是，这一次她却感觉到疼了。 这臭和尚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臭和尚，你放开我！” 若兮挣扎着，双手双脚却被束缚住，只能被弥生大师一手提入塔内。 弥生大师放手，若兮双手立刻抱住头，使劲搓了好几遍，才慢慢舒缓了刺痛感，一股酥麻的感觉遍布大脑。 “孽畜，还想逃么？” 若兮仰起头，发上凌乱，垂挂在两鬓的粉色串珠流苏摇摇欲坠。 她不怕死地道：“当然要逃！” 就算如此往复折腾千万次，她也要逃。 “阿弥陀佛，那便跟着贫僧捉妖罢。” “！！！” 若兮猛地抬头，认真地看了半晌道貌岸然的弥生大师。 她眨了眨眼，确认无误后，问道：“臭和尚，你确定让我跟你去捉妖？” 那岂不是又有机会可以逃走了？ “为了避免你这孽畜再次逃脱，贫僧自然要时刻盯着你。” 弥生大师转首，环顾四周被烧的乌黑的塔阁，微微叹气，看来他的千妖塔需要再加固一番了。 若兮兴奋道：“好呀，我跟着你捉妖！” 弥生大师眉间一敛，告诫道：“休要耍什么花招！” 若兮摆手，她怎么会耍花招，她无非是想逃跑罢了。 至于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地逃，只能视情况而定了。 只是令若兮万万没想到的是，臭和尚竟然借着捉妖的名义，尽情地利用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法子折磨她！ …… “孽畜，快去！” 若兮望着眼前长得青面獠牙、血口大张的妖怪，害怕地后退了两步，一不小心踩上弥生大师的草鞋。 弥生大师微怒。 若兮察觉到身后浓重的杀意，顿时迈开步子，甩起衣袖，像个瘦弱的大猩猩。同时又学着对面妖怪的模样，张开嘴巴，冲向它。 臭和尚烧她木头的感受可不好受，她还是选择与怪物搏斗吧。 若兮快到妖怪面前时，却故意刹住了脚。 她伸长脖子悄悄问道：“那个……你会飞吗？” 若兮死活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这庞大的妖怪身后有没有翅膀。 怪物低下脑袋傲视着若兮，伸出粘满口水的舌头，“＆@％∈$�” “……” 好吧，她白问了。 若兮正估摸着如何生擒这怪物，眼前的怪物却急不可耐地奔了过来。 若兮快速地躲闪到一旁。 “砰！” 若兮感受到怪物笨重的身子将脚下的地震了震，她抽了抽嘴角，然后将它轻易地扛起，故意扔给离她还不足一丈远的弥生大师。 这是捉妖最顺利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若兮真心觉得弥生大师是在整她，毕竟在以后的每一次捉妖行动中，她要么被对方打个半死，要么被臭和尚的掌法烧的死去活来，要么就…… 反正她看上的妖怪，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比如： “妖兄，你既然会飞，带我走吧！” 长着如鹰宽大、修长却透明的双翼，身材十分娇小，浑身粉嫩的小妖怪，慌张地头也不回极力往上飞，一只如鸭爪的小脚却被若兮拽住。 它的身子不得已倾斜，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哭道：“嘤嘤嘤，我是妹子，你快点儿放开我。” 若兮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另一只手攀上去的那一刻，却有一股强劲的风把她们往回吸。 小妖怪的翅膀扑哧扑哧扇动着，戚戚地哭出声。 若兮看着小怪物惹人怜的模样，不由心下一软，抓着它的手顺势向反方向大力一扔，高声道：“快跑！” 小怪物闻声，加大扑哧的频率，左右摇摆地向空中飞去。 却在下一瞬，连同若兮被弥生大师吸入金钵中。 之后，若兮又被臭和尚爆打了一顿。 以此，若兮出走的心更加坚定。 …… “妖……是男是女？” 若兮与一只奔跑速度非常快的豹子，并肩而跑。 她不时落后些许，好在她不会累，不消一会儿的工夫，她又追了上去。 豹妖随即化作金色瞳孔，面部有棱有角略显俊美，胸脯却横阔，身材魁梧的麦肤色男子。 他向若兮抛去媚眼，“你说呢？” 若兮拱手，“妖兄，可否带我离开这里？” 这速度，应该能甩掉那个丧心病狂的臭和尚。 豹妖邪魅一笑，“做老子的女人，就带你走！” 若兮浑身一抖，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总是让她叫怀安哥哥的莫怀安。 豹妖化为原形，摇了摇豹纹满布的身子，转头道：“小娘子，走不走？” 若兮会意，骑上豹妖的背。 “走！” 只要逃离了臭和尚，当什么她都无所谓。 “孽畜！” 弥生大师朝着被豹子驮得颠簸不已的若兮飞身追去。 豹妖听声，“叫谁？” 若兮摇头，使劲抱住快如闪电的豹妖，扯谎：“不知道，兄弟你快跑吧！” 豹妖得意的一笑，出来猎食却意外拐了称心如意的小娘子，此收获颇丰。 “孽畜，哪里逃！” 弥生大师见追不上，立刻祭出金钵，禅杖哐哐地敲向地面。 狂风席卷而来，豹妖四肢离地。 “若兮，回来！” 豹妖回首，一脸地难以置信，“小娘子，你骗我！” 若兮缩着脑袋，与豹妖一同卷入金钵中。 她在风中摇头，“妖兄，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臭和尚，此时呼出她的姓名，绝对就是故意的！ 第39章 青冈村中毒事件 “孽畜，今日随贫僧去一个地方。” 若兮打坐的一条腿，惯性地作势要起，“还是去捉妖么？” 只是，今日她的心情格外的不好。 弥生大师手捻佛珠，“嗯。” 她抬眸，“臭和尚，捉妖可以，你也可以随便折磨我。”毕竟她似乎已经习惯被揍了，“但是，好妖你不许捉！” 她少说也跟着臭和尚捉妖快半个月了，愈发觉得臭和尚是为了捉妖而捉妖。无论好妖坏妖，只要是会说话、有灵性、有妖气的妖精，都会被他收入千妖塔中。 弥生大师反问：“妖就是妖！何为好妖？贫僧愿意度化它们，是它们几世也修不来的福气。孽畜，你懂什么？” 又是福气！这个臭和尚怎么如此自恋？ 若兮忍不住，将近日来听烦的话，脱口而出：“冥顽不灵！” 她个人认为臭和尚才是真正的冥顽不灵。 弥生大师一怔后，大怒，“孽畜，你说什么？” 若兮看着弥生大师转怒，想要生吞了她的表情，条件反射地抖了下肩。 可是，一旦她想起近日来弥生大师所抓的妖怪，其中不乏很多老实本分的好妖。 又想到他们同自己一样，都被这个臭和尚囚在塔中备受折磨。 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叉腰道：“臭和尚，我说你：冥！顽！不灵！” 然后，刻意跳远道：“人有好坏之分，比如佛祖和你。那妖肯定也有好坏之分啊！比如……” 若兮回忆几瞬，举不上例子，只好改口道：“你知不知道你捉的妖怪，十个有九个都是好的？”她也算是其中的一个。 弥生大师努力克制自己，“孽畜，贫僧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那个……” 若兮害怕地退了两步，看到弥生大师微微舒展的浓眉。 反是一笑，“臭和尚，你冥顽不灵还不让人说了吗？” “你这孽畜！” 弥生大师生平第一次气得手抖，他只觉得气血上涌，双眉旁的青筋狂跳。 他的双手中运起伏妖掌，狂风顺势从塔外钻入，僧袍大张。 “哐哐哐”发出四掌，唯独落空了一掌。 若兮感到胸口的木头好似就要裂开了，那一种撕裂感不同于以往，像是有人在她撕裂的缝隙中平添了一把火，一种疼痛欲裂又置于大火中的灼烧感压得她喘不上气。 这个臭和尚，竟然如此狠毒！三掌故意连击她胸口的同一处地方。 若兮挣扎着要站起，却在闷哼一声后，轰然倒地，旋即昏死过去。 弥生大师走近若兮，仔细翻看若兮方才受掌的地方，肤白如雪，与平时无异。 他的眸中多了股探究的意味。 伏妖掌就算是普通的火焰，想这孽畜被他囚禁以来，也承受了许多，按理来说，一块木头早就该化为灰烬了。 她怎么还会活着？ 半晌，弥生大师像是想通了什么。 他满意地点头，对着无意识的若兮，自语：“阿弥陀佛，孽畜，碰到贫僧是你的造化！” 无论怎样，如此可供修佛的灵物，如若不是遇见了他，纵使历经千万年想必都会如沧海一粟，渺如蝼蚁。 想着，弥生大师便就地打坐，一手轻捻持佛珠，一手立于胸前。 闭眸，口中微动，诵出大悲咒。 一个时辰后。 若兮闹腾了半天，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被弥生大师干脆利落地收入金钵中，带到了青冈村。 “大师，求求您救救我们啊！” 贾伯拖着浑身乌黑又显青紫的身子，领着一众人跪地，叩首。 弥生大师遥望朝着他跪拜的数十位村民，捋了捋胡子，点头，“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起，降妖除魔本就是贫僧的职责所在。” 贾伯立刻起身，虚浮的身子向前奔去，再次跪地，苍老的脸上尽是泪珠，“大师啊！你快看看我，还能活吗？” 他可是亲眼看到，和他一样的好几个人，不出十日都口吐白沫死去了。 他还有两日的时间啊！ 弥生大师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村民至少有三分之一面色发青，身上露出的肌肤乌黑得像是被烟熏火燎过的锅底。 他不由大骇，盘腿打坐，口中念诀。 青冈村的村民，手心攥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仔细盯着弥生大师的一举一动。 半晌，他叹气，睁眼。 “这四周并无妖气！你们又怎会中毒？” 此话一出，人群中当有一人急火攻心，加快了毒素漫延，口吐白沫，归了西天。 四周顿时乱作一团。 贾伯俯在地上，焦急地央求道：“大师，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我们也找过很多大夫，都说不是中毒啊！所以……才找大师您啊！” 村民再次跟着俯首，恳求。 一身材强壮的壮年男子，哽咽道：“是啊，求求大师，我还不想死啊！” 另一消瘦的男子，哭道：“我也不想死啊！” “大师……大师” 与贾伯差不多老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跪着挪向弥生大师，“大师……救救我……” “大师……” 弥生大师张口，想要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奈何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四周全都是久久不断的求救声。 他伸出的手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只是闭目打坐冥想。 几日来，青冈村至少也死去了五余人。随着他们的中毒又死去，青冈村的村民焦灼地不只一次地求过医，可是，却都被视为与病症无关，并且此毒无解。 他们这才会想到找弥生大师求救，可是怎么会没有妖气？ 没有妖怪害他们的话……他们都会死吗？ 忽地，身旁又有两人接连死去，症状皆为面青肤黑，口中白沫横飞。 四下的人群，再也待不住。 “啊！” “啊啊！” 小小的青冈村尖叫声、痛哭声此起彼伏。 仅存的希望断了…… 死亡将临的恐惧感，就能轻易地将他们压垮。 哭声足以震天。 片晌之后。 弥生大师这才飞身而起，掏出金钵，在人群中一甩。 “各位施主，稍安勿躁！” 金钵倒立，佛光流出。 村民这才渐渐安静下来，抬眼看向空中照射在他们身上，金黄温暖的佛光。 是救世的仙人下凡了么？ 第40章 她何时多了个弟弟？ 青冈村的村民自发地跪地、叩首，有序地排成整齐的一排，随后他们不禁又高仰起头，盼望着金钵中掉出一个可以拯救他们的仙人。 弥生大师看着村民如此，摇头、拂袖，面上仍无悲无喜。 倏地，金光褪去，一头青丝散披的少女从空中下落，金钵随之回到弥生大师手中。 若兮落地的一刹那，如往常一样正要跳起与弥生大师大干一场，回头却发现黑压压的一片人朝着她叩拜，突然感到十分的不自然。 她拘谨地站起，随之又好奇地看向突然又跑远，瑟瑟发抖看着她的……人群？ 他们方才朝着她跪地叩拜，是什么操作？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害怕地跑远了？ 若兮仔细盯着面容青紫奇怪的……，他们是什么妖怪？长得与人一模一样，只是肤色怎么会是青紫色的，一个个地就像是被塞进了染缸里。还有那浓黑的胳膊、腿。 若兮早已见怪不怪，她如今见过的世面，抓过的妖，多不胜数。不论是舌头是蓝色的蜥蜴、四条尾巴的猫，还是断头、少胳膊少腿、血肉模糊的活尸。 只是其中怎么还会有一小部分妖怪与常人的肤色相同？ 不对，若兮皱着眉，摇头。 那……好像就是人！ 人类和妖怪可以共存了么？ 若兮正狐疑着，眼睛突然扫过几张略感熟悉的面孔。她不断地回忆，这些人怎么会如此面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想起来了！ 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想着该如何找到这些欺负过她的人呢。 她可记得，那日被臭和尚抓之前，对着他们说过，要杀了他们的！ 若兮勾起嘴角，对着立在远处的弥生大师道，“臭和尚，我倒要谢谢你，把我带到这里。” 这些忘恩负义，还对她丢过锄头的人都去死吧！ 若兮大步走向其中的几个，不正经地笑嘻嘻地道：“你们都去死吧！” 只是，她要如何杀了他们呢？ 见过若兮的村民纷纷向后退去，没见过的愣是被一位少女甜甜的却又十分诡异的笑容给吓到了，他们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后退去。 “孽畜，住手！” 弥生大师一手拽住若兮，扬起打算要伸向村民的胳膊。 若兮着急地跳脚，那日的回忆不断如波涛般涌上她的眉头，所受的委屈压倒她的防线，她带着哭腔道：“臭和尚，你放开我！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若兮另一手去挣脱弥生大师粗糙如树皮的手。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手刃的感觉，还真是令人不舒服！ “妖怪……是河边那个妖怪。” “大师，杀了她！” “杀了这个妖怪！” “大师，快为我们除害。” 几个村民眼睛怕的四处打转，嘴上却不断地怂恿神情严肃的弥生大师。 若兮停手，转向他们，手指他们中了毒的脸，嘲笑道：“那你们呢？仔细看看你们的脸！长得比我还像个妖怪。” 若兮旋即愤恨不已，“你们怎么不去死！” 因若兮有弥生大师擒着，说话的村民也只是闭了嘴。 一身着褐色短衫，满脸麻子的大汉像是想到了什么，回指若兮，“妖怪，是不是你给我们下的毒？” “对对对，是不是你？” “肯定是她！” “对，王麻子说的对！” “不然，大师怎么会把她放出来？” 害他们以为是救人的神仙呢。 弥生大师一反常态，态度温和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切莫误会。” 他破天荒地替若兮解围，“她如今已是贫僧的徒弟，并不是她所下的毒。” 村民听完后惊讶不已，不由又对弥生大师生出敬佩之情，感叹大师慈悲为怀，肯收妖怪做徒弟。 却换来若兮一声冷哼，“臭和尚，还算你说了句人话！” 随后，她又摆出一副就是自己下了毒，如愿以偿的模样，摊手，淡淡一笑，“你们中了毒，岂不是不需要我动手了？” 正好，她还不知道如何杀人呢。 弥生大师微怒，擒着她的手用力，“孽畜，休要胡言乱语！快为他们探探此毒怎解？” 若兮顺着弥生大师的眼，看向地面躺着的三具尸体。 随后，又看到众人又往后缩了缩。 感情是拿她来试毒啊！还真是个狠毒的和尚！ 若兮使劲挣脱疼痛的手腕，眸中微红下是令人发怵的狠意，她逐字逐句道：“想要我救他们，做梦！” 她巴不得，他们都去死呢！ 村民闻声，兴奋的情绪陡然褪去。 “孽畜，冥顽不灵！” 弥生大师当即一掌拍向若兮。 若兮挨了一掌，随着弥生大师的松手颓然倒地。 她冷笑两声，爬起，突然瞥见眼前几只穿着草葛履的脚。 头一歪便迅速地抓住一只。 杀不了所有人，哪怕一个人她也要杀！ 王麻子惊惧地尖叫出声，“啊！”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向后跌去，脚踝处缚着的冰冷的手，将他拽得死死的。 他在地上被拖行，另一脚用力地蹬去，没有任何作用。 他双手胡乱挥舞，趁机向周围的人求救。 村民各个却都恐惧地别过眼，咧开身子，害怕若兮另一只手再拽上他们。 王麻子只好大叫道：“大师，救我！” 若兮捂着胸口，手中加大力道，正要将他提起，猛地摔向地面。 身后却传来一阵剧痛。 王麻子以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逃离原地。 弥生大师随即收回掌心，手中转动佛珠，“孽畜，快些验毒！” “好！” 众村民的神色瞬间又亮了起来。 若兮趴在地上缓了半天，满身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她缓缓起身，富有仪式感地拍了拍身上附着的尘土，再拍了拍手。 试毒就试毒，臭和尚可是没有说要怎么试毒！ 若兮大摇大摆地走向其中一具尸体，然后装模作样地凑到死人的面前闻了闻。 “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其实她毫无嗅觉，什么也没有闻到。只是，她为何能闻到落卿和水鬼身上的味道，还有待研究。 少许村民听后，抬起自己的手、胳膊仔细地闻去。 若兮狡黠地一笑，一手伸向旁边不远处细闻自己腋下的中年男子。 “姐姐，不要！” 若兮的纤纤玉手一顿，嘴角抽搐，她何时多了个弟弟？ 第41章 手帕 “顾昊辉，你快回来！” “那是妖怪！” 若兮只见一个长得白白净净、圆润可爱的孩子朝着她跑来。 身后有人不断地朝着他喊，只是伸出去捉他的手下意识地缩了又缩。 顾昊辉却是一顿猛跑，颠着胖乎乎的身子，将若兮定在原地的手拉起来，喘红了小脸道：“姐姐，不能碰！会传染的！” 若兮仔细看了这孩子半天，才想起来原来是她从水鬼手中，救回来的孩子。 若兮又瞧向自己快要贴近中毒者的手，不知怎地，鼻头酸了酸。 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却不曾想是个孩子。 “顾昊辉，快回来！” “辉儿啊，小心那妖怪吃了你！” 若兮抬头，只见左右的人大声叫嚷着让顾昊辉离开她，却都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都这么怕她么？ 顾昊辉摇头，双臂打开像是一只护雏的小鹰，身后却是比他高了大半截的若兮。 他冲着村民道：“姐姐，她不会吃我的，她还救了我呢！” 若兮鼻头的酸意席卷她的眼眶，她还以为自己那一日，所做的事、所救的人都是错的。 王麻子躬着身子，揉着感觉快要断了一样的小腿，对着顾昊辉道：“哟，你咋不懂？她可是妖怪啊！” 眼神却是憎恨地盯着被他护在身后的若兮。 若兮大笑着拭去脸上的泪，正大光明地看向王麻子，“妖怪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顾昊辉捣头，“对，姐姐她什么坏事也没干，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再说……姐姐就算是妖怪，她也是救人的好妖。” 若兮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摸向捣头如蒜的脑袋。 却引得一群人大叫。 “啊，辉儿，快回来！” “妖怪，要吃你了！” “快点儿啊！” “妖怪，你住手！” 若兮嘴角抽搐，温柔下来的眸子凌厉了几分。 这些人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 一个肤白还未中毒的妇女，情绪异常地激动。她想要冲上前拉走顾昊辉，却又怕自己被妖怪给吃了，只能待在原地干着急，“辉儿，你祖母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你可别出什么事啊！” 大娘……她死了？ 若兮错愕地看向眼前，突然因发出哭声而剧烈颤抖的小身子，他的双臂却仍倔强地不肯落下。 “祖母，她……” 顾昊辉只觉得身子一斜，被若兮捞入了怀中。 四下里，村民屏住呼吸，不少人捂住眼睛不愿看到妖怪吃人的凶残现场。 若兮轻轻拍打他的背，随着顾昊辉哭声的停止，她才慢慢地放了手。 “大娘，她也是……”中毒，死的吗？ 若兮突然不忍心对着这个眼睛哭的红肿不堪的孩子，说出口。她想来顾昊辉怕是偷偷地哭过好多次，双眼才会红肿的可怕，红血丝也是丝丝缕缕地映在眼珠里。 好在，这个孩子并没有中毒。 顾昊辉边点头，手边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块褐色却洗的快要发白的手帕。 若兮见他手中的手帕，不止褐中带白，还十分的不圆整，长短不一，手帕的边角还有几缕长线，就像是从哪里扯下来的。 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一个男孩子手中怎么还会有手帕。 顾昊辉珍贵地将它捧在手心里，又神圣地将它递给若兮。 若兮想也没想地将手帕拿过去，仔细翻看，才注意到帕上的一角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很奇怪的字。 若兮眯着眼，认真看了半天，才认出上面绣的是“顾”字，只是这字的左半部分偏偏多了一点，害她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顾昊辉看向自己的脚底，通红的眼流下泪珠，“姐姐，我祖母说……” 若兮抬眼，情绪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祖母说姐姐救了辉儿，是个好人！她让我有机会见到你的话，给姐姐道个歉。祖母……她不是故意的……她想亲自跟姐姐道歉，可是……祖母死了……她再也不会说话了。” 若兮的眼睛不禁湿润，想起了那日害怕不已，却仍向臭和尚求饶的大娘。 她拍拍顾昊辉抽动的肩，安慰道：“姐姐知道辉儿的祖母不是故意的。” 顾昊辉抬头，高兴地道：“真的吗？” 若兮点头，顺带用手中的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泪迹，“是呢，姐姐也没有生气，没有怪你的祖母。” 顾昊辉看到手帕，眼角流出来的泪更加猖獗。 若兮顿时着急坏了，她也像个孩子一样哭出了声，着着手帕的手微微颤抖，“你别哭啊！别哭，好不好？男孩子，不许流泪的！” 不知怎么，村民们竟也有人不由地落下泪来。 顾昊辉抬眼、低眉，最后眼巴巴地望着若兮，终是开口恳求道：“姐姐，你帮我找到阿爹好吗？” 阿爹？ “好，你阿爹在哪儿……他长什么样，姐姐一定找到他。” 顾昊辉哭道：“辉儿，不记得阿爹长什么样了，辉儿只知道阿爹叫顾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坏人抓走了。祖母去救阿爹的时候，只扯下来他一块袖子。” 顾昊辉指向若兮手中的帕子，“姐姐手中的帕子，就是阿娘用阿爹的袖子做的。祖母说阿爹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可是，阿娘和辉儿都觉得阿爹没有死，他会回来的！但是，阿娘也等不了阿爹回来的那一天了。” 若兮攥紧手中的帕子，点头，“辉儿说的对，你爹他会回来的。” 她的心中却满是狐疑，辉儿的爹是犯什么事了么？怎么会被抓走？ “姑娘，求求你也找找我男人啊！” “姑娘，我们错了，求你也替我们找找人啊！” “……” 若兮抬头，四周的人均缓缓地跪地。 她震惊不已，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观望已久的弥生大师这才出声，“敢问各位施主所找之人，所犯何事，他们是如何被抓的？” 众村民不约而同地转向颇为威望的弥生大师，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大师，他们哪里犯了事啊……” “大师，我跟您讲……” “大师，大师……” 若兮与弥生大师一同皱眉。 若兮蹲到顾昊辉面前，拉起他肥嫩的小手，“你说！” 第42章 疑点重重 顾昊辉嗫嗫嚅嚅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用眼神四处求救。 “姐姐，辉儿那时候才一岁，什么都不知道。” 贾伯步子虚浮，飘了几步，舒展虚弱、沉重的眼皮，动了动嘴皮，“我来说吧。” 弥生大师点头应允。 “大概七年前，一群脸上用黑布遮住的黑衣人，他们拿着很长的刀，闯进我们青冈村，二话不说地见人就抓啊！他们……最后强行带走了我们村子里所有的男人！” 贾伯越说越急，眼睛都花了几许，他摇晃着，争着用最后几口气道：“土匪啊！真的是土匪啊！” 若兮随着村民们隐隐绰绰发出的低泣声，疑惑不已。要不是七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她差点都以为是栖宁公主带着一群土匪，来这青冈村劫的人。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既然是土匪，你们干嘛不去……” 她在话本子里经常看到的，为寻常百姓人家主持公道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各位施主为何不去那府衙报案？” 对，就是府衙。 若兮难得同意弥生大师的说法，认同地点了点头。 贾伯艰难地摇起沉钟似的头，拍着大腿说：“唉，没用啊！他们都找了一个多月，什么也没有找到，还花了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不少钱啊。” 四周哀叹声一片，个个垂头丧气。 若兮看向他们，一双圆圆的杏眼绕来绕去，逐渐睁大。 “你刚才说，所有的男人都被抓走了？” 闻声的几个中年男人，抖了抖，眼神慌张地躲闪不已。 贾伯有些撑不住，话说不出来，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若兮手指以王麻子为首的男人，“那他们呢？” 贾伯的眼前出现了重影，他所看到的王麻子已经分身变成好几个，便自知大限已到。他急忙往离自己最近的若兮跟前跑，然后头晕眼花中一抓。 “姑娘……我错了……求求你，帮我找找我的儿子吧！我命也不要了……不要了……” 若兮只觉得自己胳膊上的肉，都快被掐掉了，这是使了多大劲。 她有心揍死眼前这个曾扬言要打死她的老头子。 可是，当她看见贾伯满脸的泪痕，还有从口中不断溢出的白沫，他却还极力说出口中的话。 “姑娘……我儿叫……贾……” 若兮只觉得胳膊处的那双手滑了下去，她惯性地接住已经死去的贾伯，摇了摇他，“喂！你快醒过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儿子叫什么呢？醒过来啊！” 那具尸体，没能回应若兮。 “姐姐，贾伯伯的儿子叫……贾宏。” 顾昊辉的小手扯了扯若兮的衣角，又道：“姐姐，会……传染的。” 若兮这才将贾伯放在地上，一手合住他微张、含有希望的眼睛。 若兮的双眼酸了又酸，老头子，睡吧，我会替你找到儿子的。 弥生大师看向地上几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容贫僧为他们超度！” 随后，打坐闭眼，却又想到什么。睁眼，对着一动不动望着王麻子，陷入深思的若兮，温和地道：“无心，如若不想再有施主死去，就尽快为他们试毒。” 一听试毒，村民们跪向若兮连连叩首，痛哭流涕，乞求若兮能够救他们一命。 “臭和尚，你捉妖捉疯了吧？” 她就算百毒不侵，可是却不像师父那么厉害，什么毒都懂，她怎么知道这毒是打哪儿来的。所以，她得先问问这些人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试毒也不迟。 若兮想来是这样，手都懒得伸向贾伯的尸体。 弥生大师口中所诵的经文无法中断，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眉头紧锁以表示对若兮的不满。 若兮察觉到臭和尚此时不能轻易妄动，索性自己做起了主。 她指着王麻子，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你当初怎么没被抓？” “还有你，你，你，你……” 若兮的手指依次点过在场八九个男人，以此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场的男人，全部中毒了！ 不知是赶巧了，还是怎么了，若兮总觉得在场的人中毒中的很诡异。 若兮的眸子闪了又闪，先不说青冈村的男女都有中毒。但是很明显，在场的男人全部都中毒了，而且……他们肤上的颜色比女人深得多。 王麻子神色十分得不自然，对若兮骂道：“死妖怪！你管我们为什么没被抓？听大师的话，给我们解毒就好了！” 几个同样行为举止不大爽快的男人，应声道：“对，妖怪，快给我们解毒！” 若兮不理他们，低头观察脚下贾伯手上的黑色，淡淡地来了句：“冥顽不灵！” 这些人指望着她来救他们的命，口气为什么还那么大呢？ 若兮想不通也懒得想，因为她已经想好了，这些人不说清楚，她就不救他们！ 弥生大师听到“冥顽不灵”四个大字，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对若兮，还是对这些青冈村的村民。 王麻子带头道：“你个妖怪，你胡说什么？快给我们解毒！” 其他人随声附和着。 “妖怪，快点儿！” “妖怪，快听大师的话，给我们试毒。” 若兮扫了他们一眼，一笑，“你们不都已经中毒了吗？怎么自己不来试试毒，指不定还可以……以毒攻毒，解了毒呢？” “妖怪，你胡说！” 几个大娘开了口，“我们就是被传染的！再试毒，肯定就死了。” “是啊，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死啊？” 一大娘害怕地摇手，“我们不敢试的，不敢。” “我们都是被传染的。” 若兮用心地盯着几位说是自己被传染的大娘看，又看向其余的女人。 原来如此！ 若兮差不多已经理清了一点头绪。 青冈村男人的毒是被有心之人下的，而女人的毒，全是被传染的！ 看来，青冈村的男人全都有问题！ 因此，若兮威胁道：“你们不说，自己怎么没被抓，我就不救你们！” 想她有了意识以来，都是靠着莫怀安给她买的话本子，快速认识世界的。 按照她看话本子超级多的经验来看，青冈村的中毒事件八九不离十是与七年前的事情有关。 半晌。 若兮的衣角被扯动，她低头，只见顾昊辉吞吐道：“姐姐……辉儿知道，王叔叔他们为什么没被抓。” 王麻子众男人刷的红了脸，这事，一个孩子怎么都知道？ “祖母说，他们……” 第43章 蜘蛛咬的！ 王麻子生来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人。他为首的狐朋狗友们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在家中靠着婆娘来养活，就是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混混日子。 所以让他们庆幸的是，七年前的那一日，那些前来抓他们的人，首先去往的是田间。 王麻子他们大多在午后耕田的大好时光，在家中坐吃山空。是以，他们才有了足够的时间换上自家婆娘的衣服，或是逃入地窖，最终得以逃过这一劫。 若兮附耳过去，随着顾昊辉的小声嘀咕，若兮狂笑出了声。 几个大男人脸变得青红青红，就像是那种青色又转熟，添了几抹红的苹果。 “哈哈，亏你们能想到扮女人的方法，骗过那些人！” 若兮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很难想象一群大老爷们，扮起女人是什么样儿。 “姐姐，你为什么要笑？辉儿也想让阿爹变成王叔叔那样，这样阿爹就不会被抓走了。” 顾昊辉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他多希望阿爹当时不是在田里干活，这样的话阿爹就可以看着他长大了。 若兮蓦地再也笑不出来，很是抱歉地抚上顾昊辉的脑袋，她忘记了那一日对于这些人来说，是多么沉痛的一件事。 “辉儿，对不起。” 顾昊辉摇头，“不怪姐姐，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把阿爹抓走的坏人！” 若兮郑重地承诺，“辉儿放心，姐姐一定帮你找到爹爹。” 只是，希望他们还尚在人间。 王麻子想要同若兮争吵的嘴最终还是没有张开。 那一日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匆忙中裹上自家婆娘的衣服，滑稽地变成女人，站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承受的不仅仅只是被当场抓走的风险，而且还要眼睁睁看着，与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兄弟们被抓走。 那种汗如雨下、心突突跳，同时又煎熬难忍的感觉，让他一个大男人都感到恐惧。 他还记得那一日，也有不少反抗的兄弟被当场砍杀了。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王麻子忽视若兮的讽刺，“笑完了，就给我们解毒吧！” 若兮手摸下巴，想了又想，这条线索既然断了的话，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她认真梳理思路，想起曾经在医药谷时，她是怎么帮着师父，询问病人的病情的。 突然，若兮狠敲自己的脑袋，众人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若兮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她好像把问题复杂化了。 于是，她单刀直入，“你们谁最……” “阿弥陀佛。” 该死，这臭和尚怎么就说话了呢？她还有好多问题还要问呢。 若兮哼出一口气，收回所要说的话，眼神愤愤地瞧向臭和尚。 村民们见弥生大师起了身，连连恳求大师救救他们。 若兮耳朵都觉得要炸了，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她都受不了，比那臭和尚念的经还要烦人。 “各位施主，请稍安勿躁，且听我徒弟一问。” 随着村民的安静，若兮也不由地沉静下来，目光呆滞，内心深处却泛起微澜。 这臭和尚是转性了么？怎么还舍得让她说话了。平日里捉妖，可是不允许她多说一句的。 弥生大师看着若兮的木头模样，再次提醒她。 “无心，抓紧时间，人命关天！” 嘿，今日那便成为她的主场吧！ 若兮情绪高昂道：“你们谁最先中的毒？”语气就像是怂恿村民去干什么大事。 村民们面面相觑，随后不谋而合地指向王麻子，就连王麻子一手都指向自己。 若兮进而问道：“你怎么中的毒？” 王麻子摸向脖颈，直言：“一觉睡起来就这样了，好像被什么咬了。” 王麻子伸长脖子，把衣襟往下掖了掖，让大师他们看。 “我婆娘说这里有两个小红点。” 若兮看了片刻，王麻子此时混黑的皮肤中，已经难以认清那是红色还是其他颜色。 她问向周围的人，“你们都是这样中的毒吗？” 她看到在场中毒的所有男人都在点头，女人却在摇头。 那么说，男人真是被下的毒，女人都是被传染的。 若兮想起曾在医药谷中，每日所做的事情。 她便一步步按照当时的流程来，“疼么？” 众人点头，王麻子争着说道：“都快疼死了！” 他的面部有些扭曲，像是在仔细地感受所产生的疼痛感。 “都有什么症状？” “怕冷！” 众村民点头，听到冷字情不自禁地抱紧身子。 若兮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症状？” “这里”，王麻子指向自己的腹部，“好像有什么东西顶着，特别的僵、直。” “是不是有种紧绷的感觉？” 王麻子捣头，“对，就是这样。” 若兮摸向下巴，补充道：“是不是还有发热、盗汗，手足痉挛、呼吸困难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 “是啊！” 众村民一齐点头，这姑娘真是厉害，他们浑身不舒服的感觉，竟然被形容的相差无几。 若兮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猜错，跳到王麻子面前，与他仅保持一寸多的距离，手指戳向他乌青的脸。 顾昊辉担心地向前跑去，却被弥生大师一手拦住。 若兮问道：“有没有种刺痛感？” 王麻子随着若兮手指戳过的地方，仔细感受比针扎还要刺痛的感觉。 其他村民纷纷效仿若兮的做法，认真体会其中的感觉。 不约而同地点头。 若兮双手一拍，众人皆全神贯注地望向她。 她心中早已有数，“蜘蛛咬的！” 她可是在医药谷见过不少被蜘蛛咬过的病人，症状与他们完全相同。 只是，她不会医治，也很可惜的是，师父离他们太远了，来不及救他们。 于是，她关心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找大夫看看？” 众人摇头。 “姑娘啊，我们请了很多大夫都看过，可人家说解不了毒啊！” “是啊！” “可花了不少钱呐。” 若兮跟着不解地摇头，这蜘蛛的毒有这么恐怖的吗？ “你们中毒多久了？” 王麻子率先说道：“十五日！”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若兮，她正要说话，却被村民们抢了先。 “王麻子，你咋还不死？” 若兮的眉目之间有些紧锁，这些人是巴不得他去死么？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是啊，他们可都是最多十日就死了的！”一五十不到的大娘指向地面，不远处的尸体。 “对，我差不多还有两日。” 村民的士气逐渐转低。 “唉，我明天可能就要死了。” 一男人像是捡了便宜一样，呵呵地一笑，“我还好点，还能再活五日。” 弥生大师打断这压抑的气氛，转而对若兮道：“无心，可有解毒的法子？” 却看见若兮睁大的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能！大夫都解不了的毒，你们不可能会活这么久！” “不对！” 若兮反之摇头，认真比较青冈村的村民与师父诊治过的病人之间的不同。 弥生大师的神色，跟着村民一齐凝重起来。 哪知，若兮突然冒出来一句：“那些大夫，不会都是江湖骗子吧？” 弥生大师气得手抖，“你这孽畜，在此等关头，还有心情说笑！” 若兮趁机护头，躲闪到王麻子身后。 只听身后不少人说着。 “姑娘，那些大夫都是很厉害的！” “只可惜我们太倒霉了。” “连被啥子蜘蛛咬了，都不知道。” 若兮：“……” 这次却换做弥生大师，双手合十，十分肯定地道：“阿弥陀佛，恐是有蜘蛛成了精！” 若兮摇头，还是否定，“蜘蛛精不是比那毒蜘蛛还要厉害么？他们怎么还会活这么久？” 第44章 附身 “那就要问问各位施主，是如何得罪那蜘蛛精，从而要受此等折磨了！” 若兮疑惑地问向弥生大师，双眸微眯，“折磨？臭和尚，你是说他们有人做坏事，惹怒……蜘蛛精了？” 弥生大师耐心解释：“成精的蜘蛛精自然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毒液”，他扬起简素的僧袍，“好让他们恐慌度日、痛不欲生！” 只是，他没有想到若兮一个木头，竟然不通过试毒，就能断定村民是被蜘蛛咬的。 看来，他是低估这个孽畜了。 “胡说，我们哪儿做坏事了？” “你个妖怪，别胡说八道！” 弥生大师微微一怔，转眸才发现这群人是在对着若兮开骂。 “妖怪，做坏事的……只有可能是你。” 得嘞，又叫她妖怪了，这些人真的是…… 若兮正要扬手，教训这些村民好好说话，礼貌做人。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她左听右听都觉得特别奇怪—— 王麻子惊慌失措地道：“大师，我们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弥生大师仔细观察王麻子紧张的神色，淡淡地道：“贫僧，可没有问施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话却让王麻子的心底更加发慌，只见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呼吸更加困难。 同时，几个大男人畏畏缩缩的不敢言语，一阵狂风袭来，细沙卷起，村民们个个抱着身子狂抖。 这不是在不打自招么？这群村民到底还向他们隐瞒了什么秘密！ 若兮叉腰，目光死死地落在几个心虚的男人身上，“说！你们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不知是被若兮的气势吓到，还是风太大刮得他们不能自己的缘故。 只见，人群中陆续有两人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啊！” “啊——啊——啊” 尖叫声四起。 若兮看这架势，自己都不免替他们着急起来，“喂，你们不说清楚，解不了毒，都会死的！” 弥生大师点头，表示对若兮说法的认同，毕竟这青冈村没有妖气，妖怪只能是他们招惹而来的。 王麻子认真回想自己所做的缺德事，哪里有妖怪，可都是村子里的女人啊。 于是，他手紧捏狂跳的心口，倔强地摇头，“大师啊，我们就算是干了什么事，也不可能会招惹妖怪！” 作为木头的若兮，都觉得这王麻子是故意与他们绕弯子的。 她再次发问：“你们究竟做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我……”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男人正要说，却被王麻子拦住。 他再次狡辩不说，“我们就算做什么事了，那也与妖怪无关！” 其余人会意后，斩钉截铁地应声。 若兮反反复复看了在场的人好几遍，越看越觉得不对。 刚开始她只是盯着这些人的面容看，而如今她愈发觉得这些人还有问题。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了？ 随着村中男人的狡辩、躲闪，在场的所有女人们，像是不知情似的，投去疑惑的眼神，还不时地嘀咕几句。 这些女人…… 等等，她看出来了！ 若兮对他们不放心，于是低头看向呆头呆脑，打起迷糊的顾昊辉，“辉儿，姐姐问你，村子里所有的男女都在这里吗？” 顾昊辉打起精神，“是的，姐姐只有和我差不多的孩子，怕被传染，关在了家里。” 若兮又看向四周，认真的数了数，确定站在她面前少的诡异的女人。 她冲王麻子吼道：“你把村子里其他女人弄到哪里去了？” 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壮丁被抓走了，村子里的女人最多也只会老死一部分，数量不可能少得可怜！ 三三两两的，竟然和男人差不多多，而且多的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可以做她奶奶的大娘们。 “这……” 王麻子一行人你瞧我，我瞧你，因不知如何回话惊惧地互相望着。 最终，王麻子诡辩道：“她们都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 若兮呆住了，这种说法似乎也很成立。在她看来，女人一旦没有了依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这么说，这条线索也断了么？ 村民见若兮与弥生大师皆静默不语，纷纷说起了话。 一头戴纱巾，模样看似十分保守的大娘，嫌恶地道：“大师，翠娘那几个臭婆娘，男人都在我们村子里，前些时日，还待不住给跑了，更何况那些没了男人的女人了。” “是啊，我们村子里不老实的女人可多了。” 另一女人哼道：“那叫不要脸！” 若兮眨眼好奇地问道：“翠娘是谁？” 众人指向神色十分慌张的王麻子，“他婆娘。” 若兮与弥生大师一同看向表情十分奇怪的王麻子。 若兮此时已心知肚明，王麻子绝对有问题！ 老婆跑了，竟然一点羞愧甚至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是惊惶地不停吞口水。 “你……” 若兮手指他。 “阿弥陀佛，如今天色已晚，此处并无妖气，贫僧去往别处看看。” 说着就要带若兮走。 “臭和尚，我还没有问完呢！” “已无需再问！” 怎么会无需再问？问题可多了，此时可是关键时刻呢！ 弥生大师作势运起伏妖掌，若兮只好识相地跟着弥生大师走了。 留下一众村民，大呼喘气的声音。 夜色渐浓，他们路过一颗秃了的歪脖子树时，若兮只觉得脚下一软，感觉与方才所踏过的地方，不太一样。 她低头看了半天，许是月光有些暗，她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若兮干脆跺了跺脚，排解后背突然而来的冷意，“臭和尚，你不觉得他们有问题吗？尤其是那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 弥生大师轻轻地吐出一字：“嗯。” “那你还不让我问清楚？”若兮气恼不已。 “你可有看到他们并不想说。” “可是，他们不说清楚，毒就解不了啊！” “所以，我们才来这附近寻妖。” 若兮跳脚，“臭和尚你这个办法不行，我们必须把事情问清楚了，知道了大概方向，这样才能尽快地找到妖怪啊！你这样无头无脑地找，他们等不了，都死了呢？” 弥生大师颔首，轻捻佛珠，“那贫僧便为他们超度，送他们往生极乐世界！” “呸！” 若兮越想越不对劲，“他们要是做了坏事害死人了，还能去那极乐世界？” “孽畜，休要胡言乱语！” 弥生大师转头，正要教训若兮，却见若兮疯了似的往反方向跑。 那跑姿十分奇怪……像是一只被提线的木偶，在风中摇摆。且速度越来越快，就像被风载着飞身而去， 这孽畜何时会轻功了？ 弥生大师狂追不舍，“孽畜，回来！” 此时，他可以认定这孽畜是被什么邪祟之物附身了。 只是，这到底又是什么，能敛了自身的邪气，躲过了他的法眼？ 第45章 翠娘 此时的翠娘十分喜悦，她一个月前被王麻子杀死埋在那棵歪脖子树下，便整日整夜徘徊在那里，进退不得。 她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能见到可以听到她说话的人了。 翠娘还记得，她第一次轻唤成功的是一只蜘蛛精—— 那一日，她刚刚变成游魂，一时间绝望无助，坐在树下低泣。一位怀中抱着位气息奄奄，快要断气，像是还没有她一缕魂魄重的男子的白发美女，走上前安慰她。 那蜘蛛精长得很是妖艳，却艳而不俗，肌肤像是蘸雪了一样的白，身着似火的红裙。 怀中的男人要不是时不时地咳几声，她还真当是那人死了。 翠娘与那蜘蛛精倾诉过身世后，没想到那妖怪竟然主动要帮她惩治青冈村的人。 要不是，刚才这姑娘和光头和尚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她还以为那位忙着给夫君治病的妖精，早已忘记了帮她报仇的事情。 翠娘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死去后，运气会变得这么好。这位黄衣女子，竟然也能听到她诉苦，还同意让她附体。 翠娘想着，飞身的速度更快了。她一定要杀了王麻子，可不能让光头和尚把他们的毒给解了。 她要拉着王麻子一起下阴曹地府！ 只是，这光头和尚怎么追的这么紧，还有这身体…… 这姑娘不是答应把身体借给她了吗？怎么这体内的灵魂好像很抗拒似的，硬是拼了命的把她往外挤。 姑娘啊，求求您，忍一忍。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到时候我一定把身体还给你。 刺耳的声音响起，“何方妖孽？快离开我徒的身体！” 如今已是翠娘的若兮，不敢回头，眼下飘的更用力了。她可不指望能求一个和尚替她报仇，除非她想灰飞烟灭。 她只能借这姑娘的身子，杀死王麻子，一解她心头之恨。 也许是狂风都在可怜她的身世，助她一臂之力，她的身子几乎都是被夜里的长风快速送到青冈村的。 这时的青冈村静悄悄的，连微弱的烛火都没有多少，整个村子都被明亮的月，照亮了几许。 翠娘见那和尚还没有跟来，便如生前一样，缓缓地走近家门。只是她如今已是一缕游魂，附在若兮身上，走起路来十分别扭，屁股一扭一扭，像是一只在地面游行的长蛇。 翠娘首先看到的是一明一暗的烛火，一如她额角狂跳的青筋。 然后就是那横睡在炕上的王麻子。 还真是中了毒啊！ 突然，翠娘又转眸，在不大的屋内用杏眼寻找一个小小的身影。 没有！她儿子呢！ 翠娘的目光最后落在睡的十分惬意的王麻子身上，眼中顿时熊火燃起。 她颤抖着双手，推开屋门。 王麻子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股冰凉的感觉，一如今日清晨被那妖…… 妖怪！ 王麻子猛地睁眼，发现弥生大师的徒弟，今早就想要杀死他的那个女妖怪，正趴在他的身上凶狠地瞪着他，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打算把他的脖子给掐断。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王麻子早已领教过这妖怪的力气，他的一双粗糙大手用尽全力想要掰开此时已是翠娘的手，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他只能被翠娘手中的力道，一寸寸地杀死，最终窒息而亡。 “妖……饶命啊！” 这妖怪是知道了他做的事，来杀他的吗？可是他不想死啊！他冒死挣回来的银子，还没有花完啊！ “王苟，我要杀了你！” 王麻子的脸被一双细嫩的手掐成怪异的青红色，“你叫我……” 王麻子一时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缺氧过度而出现了幻听，这妖怪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翠娘一心寻找自己才两岁大的儿子，眼神在脏乱不堪的屋中寻了个遍，还是没能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 于是，她手中的力气更大了，同时双眸中充斥着浓重的杀气，“儿子呢？你是不是把儿子也卖了？！” “你……” 王麻子不再挣扎了，他仿佛是被点了哑穴一般，怔怔地望着眼前极为陌生的，却给他一种熟悉感觉的人。 他抬起一只手，惊惧惶恐。 翠娘的嘴角泛起酣畅淋漓的笑，“哈哈！王苟，你没有想到我还会回来吧？” 她今日来，就是要杀了他！ 王麻子惊呼：“翠娘！” “是我！” 翠娘转身趴在王麻子身侧，就像是生前同他做一对和睦的夫妻一样，枕上他僵直、已经被汗水浸湿的一只胳膊。 她含泪，眸子也温柔了许多。 王麻子却借机想要抽去那条胳膊，往屋外跑。 翠娘早已察觉到他的意图，一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 还好，肯借她附体的这位姑娘，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要是换做生前的她，怕是又被这丧尽天良的男人给杀了。 她起身，另一手擒住王麻子的脖子，竟带着一丝卑微道：“王苟，咱儿子呢？” “卖了，你放心我给他找了个有钱的爹娘。” 王麻子有点伤感，又有点庆幸。他没了婆娘，怎么可能轻松地抚养一个两岁多的孩子长大，还不如卖了的好。卖了，也算是替他寻了个好人家，将来也能有出息，而且他也挣了十两银子，够他大手大脚好些日子了。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他可不想被一个孩子束缚地死死的。 好一个卖了！ 翠娘想要杀死王麻子的心更加强烈，她的周身隐约泛起层层的阴气，“你还是男人吗？竟然连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卖？！” 是反问，也是肯定。 翠娘被杀的那日，她这一无是处，尽想着天上掉馅饼的男人，突然主动提议要带她去华京，给她做件新衣服，她竟然异想天开地跟着去了。 要不是她突然在半道上发现王苟带她走的路与华京完全相反，她早就被卖到比青冈村还要穷的山沟里去了。 可是，她也因此在和王苟的争吵中，被恼羞成怒的王苟打死，埋在了那棵歪脖子树下，成为了一只怨念不化的游魂。 “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翠娘回眸，只见方才一直穷追不舍的老和尚，手持金钵，落在了她面前。 “大师，救……” 王麻子回头，却觉得身子一轻被翠娘提起，破窗而出。 第46章 两魂？（本章有重点，求票票～） 翠娘千不该万不该，与王麻子纠缠那么久。她早深知这男人畜生不如，问再多、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只会徒添恨意。 现在弄得这和尚追上了她，错过了杀人的最好时机。 翠娘拎着一个壮实的男人破窗后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再加上她所寄身的主人正在强烈排斥着她，用力地要将她剥离出来，她就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翠娘残破的魂魄晃了晃，伴着头痛欲裂，压迫脑壳的恶心感，定在青冈村的空中。 她要是错过了这大好时机，只怕再难以附身了。 “王苟，跟着我一起下地府吧！” 翠娘拎着吓得屁滚尿流的王麻子，逐渐往上飞，随后将他倒立在空中，抓住他一条腿，正想将他摔个脑浆迸裂。 以此来报复当初她被王苟按地，砸出一个血窟窿的脑袋。 “啊！” 王麻子大声尖叫，倒涌的气息让他头晕目眩，但是在死亡面前，他又被恐惧占领了上风。 他抖着手，如倾盆大雨般的汗水哗啦啦地淋了他一身。 “不要啊！翠娘，我……错了……你饶了我……饶了……” “我不想……死……啊……” 翠娘抓他的手，故意松了一下，王麻子顿时吓得心惊肉跳，眼睛一蒙，立马昏厥过去。 翠娘又狠心掐住他的小腿肚，王麻子瞬间又被痛醒。 “哈哈……饶了你？饶了你，我会活过来吗？我的孩子会回来吗？！” 她要带着王麻子一起下地狱！ “妖孽，哪里逃！” 弥生大师步态稳健地走出屋门，他十分有把握地抬头看向，早已被阴秽的邪气缠身的若兮。 她的周身渗出一股股乌黑色，团状的雾气，双眸已是布满血红。 狂风大作，刮来的却是寒冷、瘆人的阴气，席卷整个青冈村。 村民们纷纷被弥生大师一声高喝吓醒，他们睁开惺忪的眼，听到、感受到屋外诡异的阴风。不由都缩起脖子，不敢出门，却又特别好奇地推开一丝门缝，看向屋外。 妖怪终于被显形了吗？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够得救了！ 王麻子听到弥生大师低沉浑厚的声音，耷拉下来的脑袋、腿脚，像是一只被打捞上岸，又逃回水中拼命游动的螃蟹。他伸长脖子，手脚冒死甩动，企图挣脱翠娘的手，落到弥生大师的手中。 “救命啊！大师救我啊！” “救命啊！” 翠娘生气道：“多管闲事的和尚！” 她哪里想逃，只是她就算灰飞烟灭，也要带走王苟！ 翠娘话音刚落，王麻子今日清早的恐怖感觉又体验了一次。 她松手了！他要掉下去了！他离地面还有十几丈啊！ 王麻子艰难地伸头看向冷若冰霜的弥生大师，“大……救我……” 弥生大师轻轻松松地向前跑了几步，便接住了快要坠地的王麻子。 可是接住王麻子的那一刻，弥生大师的一只脚不受控制地向后抵去，他另一只腿受到重压，都快要跪到地面。 还真是重！ 王麻子腿都是软的，他被弥生大师搀扶下来，他转瞬便跌到了地上。 他擦着汗，随之又看向空中朝着他怒目的翠娘，瞬间条件反射地跳起，躲在弥生大师的身后。 “大……师，救……我……” 弥生大师心领神会地点头，“阿弥陀佛，请施主放心，贫僧自是不会允许此等邪祟之物，伤害施主的。” “哈哈……” 翠娘远远地望着二人，不敢轻易妄动，却大笑道：“和尚，你知道他卖了我们青冈村多少女人吗？” “你知道他又杀了多少不肯就范的女人吗？” “这种人你也要护着吗？” 要不是她当初说了重话，刺激了王麻子，怕是也不知道枕边人竟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魔！ 王麻子在弥生大师身后，嘴硬道：“胡……说……我没……有。” 却哪知，弥生大师向前走了两步，语气平和道：“还请施主切莫打诳语，贫僧早已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还知道施主卖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并非他有意做了个听墙的小人，只是他想细听蜘蛛精的下落，可是并没有线索。 “大……” 弥生大师打断他，“不过请施主放心，贫僧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此等邪物，贫僧自然是要捉的！” 他说，当时怎么察觉不到妖气的存在，居然是一只人死后怨念所化的恶灵。 翠娘愣了愣，看向藏在弥生大师洋洋得意的王麻子，她啜泣道：“和尚，你怎么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是他杀的我啊！” “这些就不劳烦妖孽操心了！” 弥生大师跳起，与翠娘面对面站着，“速速离开我徒的身体！” 翠娘不停地摇头，她有些崩溃道：“不要……不要，我还没有杀了他呢，我还要……” 带着王麻子走呢！ 翠娘快速地向王麻子冲去，“王苟，你去死吧！” 王麻子腿软、脚麻，可是面临死亡时，他也得跑，他疯了似的，头也不敢回地到处乱蹿。 却不知道，翠娘早已被弥生大师拦住，他手中的的金钵只是朝着翠娘的方向一照。 刹那间，一束金光刺得翠娘挪不开脚，她周身的阴气也少了许多。 翠娘的魂魄似是顶不住了，她身形左右摇摆，再一使劲用力，又重新占据了这身子，只是她的魂魄却变暗了。 翠娘用双手挡住佛光，乞求道：“和尚，求……你……先别杀我……我有话……要说……” 弥生大师金钵中的佛光未曾消减，口中却称她为施主。 “施主，趁着你还有丝神智，让贫僧助你往生罢！在这尘世间若是飘荡的久了，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的。” “哈哈哈……哈哈……”，翠娘觉得这简直就是笑话，她要是往生了，那么那个杀了她的王苟呢？ 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凭什么？ “和尚，我哪怕是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把他带走！” 顺便把这青冈村所有作恶的人，都带走！ 这个村子大多数人，自壮丁被抓走不久后，就做起了卖人的活儿。他们先是想法子卖了守寡的女人，后来从中捞到了好处。竟然不惜卖掉自己的妻子，只是为了过上几年吃香喝辣的日子。 “如此执迷不悟，那休怪贫僧不留情面了！” 弥生大师扬出手中的金钵，金钵自觉地倒立在翠娘的身上，佛光将翠娘围成一个圈。 翠娘的头上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压向她，她被动地趴在佛光所画成的圈中，痛苦地哀叫，魂魄在若兮的身体中若隐若现。 只是，若兮的体内怎么会出现两只魂魄？ 弥生大师有些惊讶，他皱着眉一遍又一遍地看去。 只见翠娘一袭绿衣的魂魄已然离体，逐渐透明。她的面容有些清秀、可人，发上别着一朵纯白色的小花，却是沾满了鲜血，脑袋左侧的一块也已经溃烂、血肉模糊。 另一只魂魄却与若兮的身体重叠在一起，她时上时下，飘忽不定，就是不愿脱离若兮的身体。 弥生大师根本看不清那魂魄的本来面目。 他手中捏诀，正要试着逼出另一只女鬼。 “臭和尚！” 第47章 合为一体 若兮真心觉得自己醒来的太及时了，要是再迟一会儿，自己被臭和尚收进金钵中也就算了，翠娘可能都要化成风飞走了。 若兮拖着被附体后，所造成的困乏无力、酸痛的身体，走向身侧的翠娘。 只见翠娘两眼空洞，神色恍惚呆呆地望着前方，荡在佛光的照耀下，淡绿色的身子更加透白，倒映出身后高立的层层树影。 “翠姐姐……” 若兮去抱她，伸手却抓到一片虚无。 于是，她着急地朝面色凝重的弥生大师，吼道：“臭和尚，快点儿收回你的法器！” 翠娘不能死！ 一个时辰前，若兮在歪脖子树下，所踩到的一堆被春雨冲刷、新翻过的黄土，那便是翠娘的身死之地。 因此，她与脚下的游魂有了感应，听到了耳旁有人在低泣。 若兮当时还以为是被什么舌长四尺，满脸血肉的恶鬼给缠身了，胆子一向还算大的她慌了神，不敢回头，吞了下口水，正要伸手去拽前方的弥生大师。 可是，她又听到了翠娘的乞求声，听到了翠娘在向她哭诉自己的身世。 若兮当下一咬牙，一闭眼，就同意把身子借给翠娘利用。然后，她们逃过弥生大师的法眼，为的就是杀了王麻子。 被附身后，经历过那些痛苦的，仿佛不单单是翠娘一人了，若兮也真切感受到了翠娘灵魂的悸动。 她被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欺骗，随后又被杀害、埋在荒野中，她怀胎十月的孩子被卖给陌生人家的锥心之痛…… 这一切，若兮也感同身受。 弥生大师的金钵一眨眼的功夫，落回他的袖中，他并非是听了若兮的话，而是此时的他已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兮不是一块简单的木头吗？为何她的体内还有一缕魂魄，且像是与若兮和平共处了很多年似的，契合度非常的高，即使在他的金钵下也难以离体。 他得尽快想办法取出，那只寄存在若兮的体内的游魂，以免它占据了原宿主。可是弥生大师并没有把握，因为他尚且不知这魂魄是来往何处，为什么可以与若兮相生相息。他看着若兮一言一行皆如往常一般，未曾受到体内魂魄的影响。 难道说，这缕魂魄就是……若兮？ 弥生大师立刻摇头，否定自己这一荒唐的想法，一块木头是不可能有魂魄的，她原本就是死物罢了！ 究竟是哪里而来的游魂，寄托在了若兮体内，他还得再看看，以此找到破绽，将它逼出。 若兮连忙去接快要随风飘逝而去的翠娘，可还是什么用都没有。她失望之余，同时失去重心往下掉。 “……” 若兮望着遥远的地面，她这是在空中啊！ “臭……”救我啊！ “砰！” 弥生大师淡淡地望着四脚朝天，脸部陷入泥土中的若兮，表情微动，随后僧袍一扬，将身后上方飘荡的翠娘招了回来。 他转首，就是故意不看手捏成拳状的若兮，对着神态好了些，却仍无意识的翠娘道：“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贫僧这就送你去往极乐世……” “不要！” 若兮使劲把自己拔出地面，一身是泥的一股脑往前冲，边跑边狠狠地瞪着不远处瘫坐在地上，表情十分得意的王麻子。 “臭和尚，你不能杀了她！”若兮抓住弥生大师捏诀的手。 弥生大师突然僵住，老脸一红，反应过来后，以极快的速度抽回自己的手，连话都说不利索，“休……要胡言……言……乱语，贫僧……这是……要为她超……度……” 若兮没有发现异状，只是双眸死盯着翠娘，发现她的身子就快要和她初见时一样有些颜色了。 “废话！那还不是死？” 弥生大师整理了下思绪，慢慢道：“孽畜，你可知她若再多待一时，成为孤魂野鬼的几率就大一分？” 若兮回首，看到弥生大师高举起的手，以为他是冲着翠娘来的。她特意将翠娘护在身后，支吾道：“我不管，翠姐姐就算成为孤魂野鬼，她也要……” “嘿嘿，贱人你去投胎吧！我有钱了会给你烧纸的，快走吧，别来折磨我了！” 这是……王麻子的声音！怎么离她这么近，就像是在她的身后。 王麻子早就蓄谋已久，他看着弥生大师和那个妖怪说了很久的话，顾不上已经是魂魄，拿他不得的翠娘。 于是，他悄悄地溜近被若兮护着的翠娘。 他的脸突然呈黑色，与身体上的黑色保持一致。全身上下只剩嘴唇是青紫色的，和大笑着露出一排黄色的牙齿。 王麻子倒像是一只吃人性命的妖怪，纯黑的双爪就像是捏一团纸一样，挥向一动不动的翠娘。 “翠娘！” 若兮大叫着，想要一脚踢向王麻子，却又怕把虚弱的翠娘踢个魂飞魄散。 她只好侧着身子去抓王麻子。 却不曾想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在吸引自己，她转眸看向来处。 原来是翠娘恢复神智了！ 若兮会心一笑，主动贴近翠娘的魂魄。 “孽畜！” “翠……娘……” 弥生大师冲向附身成功的翠娘，与此同时，王麻子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王苟，拿命来！” 翠娘附身成功后一手张成爪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离她仅有三步远的王苟。 飞速荡在空中，以至于让弥生大师都扑了个空。 “孽畜！” 翠娘闻声不顾，只是惨笑着对不断求饶的王麻子道：“王苟，我翠娘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 她眸中跑出泪滴，瞥向四周屋舍里双眸写满恐惧的村民们。 “哈哈……哈。”翠娘一手指向他们，“你们也都得死！” 蜘蛛精曾告诉翠娘，她路过青冈村的后山时，发现那里埋葬着许多和她一样的女子。 她们都是被青冈村所剩余懒于劳作的男人们，和相互嫉妒心作祟的妇人联合起来逼上死路的。 只是那些妇人并不知道在谣言轰炸下的女人们，去往了何处，还单纯地认为她们跟着不知底细的野男人跑了。 她们任由着男人的说法，不断地添油加醋，传播谣言，迫使那些有几分姿色，可以被卖出去的女人在流言蜚语中无路可去。 以王麻子为首的男人便借机欺骗她们，口上说着要带她们走上女人独立自主、发财致富的道路，实则就是暗地里把她们卖了。 听到翠娘说话的村民们不断地向后缩去，哆嗦着身子在家中寻找可以躲命的地方。同时又心存期盼，希望弥生大师杀了那翠娘。 若兮低声对翠娘道：“翠娘，按我说的做……” 此时的若兮不止与翠娘融为了一体，还有清醒的意识，完全有办法指导翠娘如何骗过弥生大师，杀了那死有余辜的王麻子。 殊不知，这却是回光返照的表现。再有半柱香的时间，若兮就会被翠娘的魂魄所吞噬，连同骨血、皮肉消逝在这茫茫世间中。 第48章 同归于尽 “丢手！” 翠娘听到若兮的指令后松手，却不由皱起眉头，这不是与刚才的办法一样吗？王麻子不是还会被弥生大师给接住吗？ 若兮的神识仔细盯着弥生大师，见他稳操胜券地飞身而起，去接不断掉落的王麻子。 臭和尚，就知道你掉以轻心了！ 若兮神经紧绷，看着弥生大师逐渐靠近王麻子，“就是现在，把他踢到身后那棵最粗的树上！” 原来如此。 翠娘会意后，立即随着嚎叫的王麻子降落，然后落于他的身前，将脸都快哭的抽搐了的王麻子，反向用力朝着离她不远的那棵粗壮、挺直的树上踢去。 盯着王麻子的村民们皆是一惊，完全没有想到翠娘居然要将王麻子撞死在树上。 弥生大师也没有任何的准备，金钵都没时间掏出，看到此等状况，只能大力将手中的禅杖扔出，不知能否让它插入树中抵住王麻子。 若兮着急地大叫：“快，抓住它！” 糟糕！这孽畜竟然还留有神智，那也就是说她……快要死了！ 他说翠娘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原来是这孽畜在帮忙。还真是个愚不可及的孽畜，死到临头居然还不忘帮着别人来对付他。 此时怒火中烧的弥生大师就想一手结果了若兮。 可是这孽畜要是消亡了，他还到哪里去寻找这么一个修佛的好苗子。 弥生大师敛眉，毫不犹豫地去抓，伸手去拽此时有着巨大冲击力又沉重无比的禅杖的翠娘。 可是，他伸出的手又主动收了回来，顺便扬了扬自己的僧袍，就像是扬去了一身的不快。 “砰！” 如翠娘所愿，她成功了！ 王麻子撞到了那棵树上，因强大的撞击力王麻子身后的大树截成两半，轰然倒塌。 离那棵大树最近的一处人家，抖了三抖，缩到了墙角根。 可想而知，王麻子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翠娘见到不远处突然垂下头，了无生气的王麻子，狂笑道：“哈哈……” 她的手刚刚碰上的禅杖，就在一瞬间冒出炽热的火光，不仅烫的她迅速抽离了手，还将她震得浑身一阵抽搐。 翠娘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震成碎渣了，犹如承受了切肤之痛，剧痛欲裂。 她无力地从夜空中跌落，同时与若兮体内另一缕魂魄发生排斥，被迫离体。心有余悸望了眼冷冷地看着她的弥生大师，飘至若兮身后。 若兮颠了两步，摔倒在地，随后又爬着起身，想也没想地护住翠娘。 “孽畜！”竟然还护着她。 若兮克制着想要晕过去的冲动，“臭和尚，放了翠姐姐。” “冥顽不灵！她如今杀了人，沾染了嗜血的煞气，如何让贫僧放了她？” 翠娘正要说什么却被若兮拦住，“翠姐姐杀的人只有那个坏人。” 若兮指向早已气绝的王麻子，“现在他已经死了，翠姐姐不会再杀人了，你就放她走吧。” 弥生大师低沉苍老的音调尖了几许，“孽畜，你可真是天真！你可知莫说是沾染了煞气的鬼，一个人若是被那凶秽之气侵蚀，都会不受控制地去残害众生！” “翠娘她再没了神识，生生世世都会见人就杀，此等杀孽你可都要帮她受着？” 翠娘听完弥生大师所说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慢慢由大骇转为了面如死灰。她倒是没有想到若兮会如此伤心，居然为她哭出了声。 翠娘透薄的脸上不禁也落下泪来，除了她已故的爹娘，怕是很多年都没有被人如此对待了。 若兮愤愤地看向弥生大师，“臭和尚，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既然知道翠姐姐杀了人会变成这样，你还让她动手！” 翠娘想要拉住若兮的手，却什么也没有拉到，她对着满脸泪痕的若兮道：“姑娘，你不要哭了。” 弥生大师心中的怒气没地发泄，不顾村中还有很多扒着门缝看着他的人。 没有半点儿大师的样子，手指若兮破口大骂：“孽畜！你懂什么？并非贫僧有意而为之，是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切不可强求。无论贫僧如何阻止，这该入轮回的，终会遗忘前尘往事投胎转世，该堕入地府的，也自会到那阴间受刑以消除前世业障。” 他又对着已经恍然大悟的翠娘道：“施主，切莫再执迷不悟了。” 翠娘点头，“好，和尚我随你处置。” 她已经杀了作恶的王麻子，就算是入了那地狱，也无憾了。 “不可以！” 若兮去拦翠娘，却忘了她是一缕魂魄，翠娘轻而易举地飘到了弥生大师面前。 “姑娘，谢谢你把身子……啊……” 翠娘觉得自己已经残缺不堪的身子，受到了重创。 她看到了一身全黑，神色阴冷的王麻子，捏住了她的脖子。 原来，王麻子也和她一样成为了一只游魂。 若兮与弥生大师这才清晰地看见了眼前一团黑色阴沉之气的王麻子。 弥生大师手中的禅杖率先动了起来，指向正在掐住翠娘脖颈的王麻子。 “阿弥陀佛，还望王施主手下留情，施主如此倒行逆施，怕是会……” 若兮抓向王麻子，生怕王麻子把翠娘的魂魄给掐灭了，打断弥生大师，“臭和尚，他这么大只鬼，你都看不到？还抓什么妖？竟然还要跟他讲什么道理？” 弥生大师的胡须连同那眉毛都快要竖起来，“孽畜！你……” “和尚，你快点收了我们！” 二人同时低头，只见翠娘也抓住了王麻子，长指深深陷入他乌黑的喉咙。他们滚作一团，怨恨地瞪着对方，互不松手，昔日同炕共枕、缠绵相依的情分早已不在。 “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我还能快活大半辈子！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死！” 王麻子的眼神更加阴狠，手中更是用力。 却不知，自己才刚刚变成鬼，阴气尚不足翠娘的十分之一，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被众人察觉的原因。 翠娘要不是耗费了太多心力，早就一手捏碎了这只对她来说，十分孱弱的小鬼。可是，她如今最多也只能防止王麻子不会抢先一步，让她灰飞烟灭。 翠娘惨笑两声，十指恨意十足地抠入王麻子的魂体。 “和尚，快点儿！” 她快坚持不住了，同时又不忘对着救她的若兮摇头，“姑娘，翠娘不想变成杀人的恶鬼。” 她想杀的人，只有王苟一人。 若兮止步在他们面前。 霎时，佛光环绕，逐渐微亮的天空，像是出现了两个太阳，一个通红似血，一个金黄如火。 翠娘与王麻子在金钵中相互扭打，王麻子欲要逃脱，却被翠娘死死地钳住。 “王苟，跟我走吧！” 两只相交的灵魂，在佛光中逐渐变淡。 若兮不忍，道：“翠姐姐……” 翠娘抬眸，流着泪笑道：“姑娘，谢谢你。” 终是与王麻子化成了一缕长烟，消散在这尘世中。 只见剩一个太阳的空中，飘来一个白色的影儿。若兮伸手接住了那朵，干枯血液沾染后的——白色小花。 第49章 大火（可能会引起不适，罪过罪过！） 若兮伤感地抽了抽鼻子，又扔出手中的白花，让它随翠娘而去，“臭和尚，翠姐姐真的灰飞烟灭了吗？” 弥生大师望着那朵白花，散成花瓣，渐飞渐远，“阿弥陀佛，此事只能交由那地府定夺。” 他再低头，只见若兮故意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 “臭和尚，你自己刚才都说世间皆有定数，不可强求！” 若兮没底气地吞了下口水，又道：“那你……放了我，我不想修佛。” 弥生大师：“……” 这孽畜还真是会钻空子。 他摇头，“孽畜，你怎会在这天地间的定数内！” 一个死物跟他较什么真，而且，经过方才的一役，他发现这孽畜体内还藏着她自己都不曾知晓的秘密。不知这体内的魂魄，是不是若兮能够说话、行动的主要原因所在。 他要想办法逼出它，一看究竟。 “臭和尚，你……”若兮咬牙，“执迷不悟！” 为何总是拿她与众生比较，她除了不会死、不会流血，再哪里有地方和众生不同了？ 弥生大师：“……” 这孽畜怎么还尽学他说话。 “咦？他们出来了！” 若兮看着一群村民陆陆续续地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一时间忘了与弥生大师理论。 随后，又看见他们皆是远远地躲开她，再向弥生大师叩拜。 若兮一个白眼，得，又把她当妖怪了。 “多谢，大师为我们除妖。” “大师，谢谢您啊！” “大师，大师，我们的毒还能不能解啊？” “还求大师为我们解毒啊！” 若兮只见，弥生大师的面容顷刻从慈祥到惊觉再到疑惑再到后悔……反反复复，变换了好几次。 她眨了眨眼，觉得眼睛都快看花了。 弥生大师眼睛转向若兮，若兮也回看他。 嗯，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臭和尚正在用眼神向她求救。 于是，若兮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着对着众人道：“我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为数不多的村民就像是被人指挥了似的，一齐转向她，朝着她叩头。 “姑娘啊，救救我们！” “姑娘，我们不想死啊！” “姑娘……” 若兮伸手，“停！” 这些人真是吵死她了，村民自觉地闭了嘴，只等若兮告诉他们解毒的法子。 若兮瞥向弥生大师，故卖关子，“臭和尚，我不知道怎么解毒。” 村民们的神色连带浑身的乌黑，越来越暗。 若兮瞧着面色变的凝重的弥生大师，内心暗笑，“但是……” 众人竖起耳朵去听。 “我知道蜘蛛精长什么样！” 她不只听翠娘讲蜘蛛精长着一头的白发，穿着红色的衣裙。在被翠娘附体后，翠娘遗留的记忆也有不少存在了她的脑海中，那蜘蛛精的脸她都知道长什么样儿。 弥生大师微动的禅杖，又定住，“什么样？” 若兮闭语、摇头，说实话她一点儿也不想救这些人。 她从翠娘的记忆中了解到，青冈村的大部分人都是坏人，她为什么要救？再说，那蜘蛛精姐姐是好心帮翠姐姐的，要是把她供出来，是不是不大好？ 弥生大师蹙眉，盯着若兮低眉的模样，这孽畜究竟在迟疑什么。 “孽畜！” 若兮抬头。 “啊！蜘蛛，蜘蛛！” 人群中尖叫声四起。 “救命啊！白色的蜘蛛！” 白色的蜘蛛？他们怎么知道那蜘蛛是白色的？ 若兮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人的脑袋上爬满了白色的小蜘蛛，然后只听“轰”地一声，那人倒地，被一群白色蜘蛛快速地啃食干净。 若兮瞪大眼珠，扫向满场不禁越来越多的乳白色的小蜘蛛，连连跟随着村民向后退去。 卧……这蜘蛛精姐姐会分身术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小蜘蛛，还全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多时，众人围到弥生大师跟前，缩成了小小的一圈，其余都是白色的蜘蛛。 若兮身为一块木头，都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臭和尚，救命啊！” 随后，众人只见一道火光，烧向地面的蜘蛛。 “呲呲——呲呲——” 蜘蛛逐渐被烧成灰烬，他们面前空出一大片，众人不自觉地集体松了一口气。 在弥生大师一人的灭蛛行动下，白色蜘蛛少了一大半，只是为什么总是烧不尽？ 他们所形成的一个圈，随着火光的指向不断放大、缩小，去去来来，有着不断增加的趋势。 “是王麻子！蜘蛛是从他身上跑出来的！” “啊！” 若兮望去，不由地跟着惨叫，啊啊啊，什么鬼啊！ 王麻子全身之前明明都是黑色的，怎么就被一群不断冒出的白色蜘蛛，爬成了全白。别说胳肢窝什么的，若兮瞧着那头发丝全都被染白了。 啊啊啊！ 若兮反复看向自己，她不会也被白蜘蛛爬满了吧？ “哧！” 弥生大师手中的禅杖直指歪在树下的王麻子。顺带擦了擦额上的汗迹，真是累煞他也。 众人看着被大火点着的王麻子，齐齐跟着弥生大师擦去冷汗。 天哪！终于结束了么？ “臭和尚，你快看，它们跑到房子那里去了！” 若兮连忙拉住弥生大师的胳膊，扯了扯。 弥生大师向后跳了一步，随之看向从王麻子身上跑开，四散至屋舍的白色蜘蛛。 这…… 弥生大师刚要施火，却被一大娘拦住，抓着他的手，哭道：“大师，不能啊！里面还有孩子啊！” 弥生大师顿时又甩开她，向后退了一步，望着面前布局零乱的屋舍，眉头紧锁。 若兮左右看了看，孩子还真是都没出来，她跳到弥生大师面前，抓住他立着的禅杖，焦急万分，“臭和尚，你快放火啊！” 弥生大师夺过禅杖，若兮差点一个踉跄。 “这火极有可能伤到他们。” 青冈村的地势虽然极其平缓，也没有什么可以让蜘蛛躲藏的深坑之类的地方，施火倒是能够轻松地消灭了那些蜘蛛。 只是这屋舍的布局、分布实在太乱了，左右屋舍凌乱而建，这些村民甚至还都不顾安全隐患，所建的房子大多都是危房，也有很多房子之间仅仅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这让他如何施火？ 一群人急地看向那些蜘蛛，心都快要跳出来，却都不愿向前一步。 只见，东面的屋子里跑出来一个五岁左右，头上挽着两个小髻子的清瘦男孩。 小豆子的娘亲见到，奔了过去，声嘶力竭：“豆子，快回去，别出来啊！”却被身后的人拖了回去。 小豆子摇头，哭着喊道：“娘，疼！” 他的身上不断有白色蜘蛛爬了上去。 小豆子的娘亲瞬间昏死过去。 “孽畜！” 弥生大师没有想到若兮竟然不顾安危地跑了过去。 若兮咬牙，准备跳上爬满蜘蛛的地面。 只听人群中有人叫了声：“辉儿，回去！” 若兮抬眼，就看见与豆子个子差不多高的顾昊辉跑出屋子，奔到小豆子身后抱住了他。 再就是屋舍周围突然燃起的火光，被烧的呲呲作响的蜘蛛。 若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回头，声音嘶哑，怒吼道：“臭和尚，你要烧死那些孩子吗？” 弥生大师以同样的目光，看向四周，声音微颤，“不是贫僧！” 第50章 抗毒 粗狂的男声大怒，“吴德！你干什么？” 众人只见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褐色衣裳，裤腿卷的一高一低的邋遢男人。匆忙地将行凶的火把，扔到地上。 然后，他乌黑的脸不自然地别过去，跑到一边，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仿佛那把火不是他放的一样，定定地看着大亮的天空，只是眼角的泪水不断地下落。 他六岁的儿子也在里面…… 几人冲上去，男的将他架起，恶狠狠地就要把他往火堆里扔，女的在一旁大声哭喊。 “你这天杀的啊！” “那里还有我的儿啊！” “快把他扔进去，不能饶了他。” “……” 吴德望着眼前的一片火红，一脸平静，胡渣上还黏着昨天吃过的腌菜动了动。 “同哥，你们松手吧！” 他要去陪他的儿子，“孩子们肯定都会被咬死，还不如被这火给烧了。” 他刚才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王一被咬的连渣都不剩的。 王一哭喊着伸手向他求救的狰狞表情，吓得他半死，那种感觉他好像也体会到了，怎么也都要比被烧死还要难受。 “不……” 村民们难以接受这事实。 “大师，肯定能救他们的！” “我儿不会死的。” “大师啊！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啊！” “大师……” 弥生大师第一次除妖，除的他心力交瘁，他伸手阻止众人放下手中的吴德。 一句话也没有说，转向在火中焦急摸索的若兮。 “哐哐哐！” 手中的禅杖，震的周围的人群晃了晃。 火灭了。 可那余下的蜘蛛丝毫未受到影响，反倒是更加疯狂地向屋舍周围跑去。 哭声一片，是那屋子里看到蜘蛛的孩童，缩成一团放声大哭。 若兮见蜘蛛八条细小的腿，整齐划一地朝着哭声的方向，跑去。 她着急坏了，大叫道：“你们别出声，快躲起来啊！” 蜘蛛肯定是看不到屋子里的人在哪里，刚才又见识到了臭和尚的厉害，不敢朝着他们来，所以只能靠着声音来找这些孩子的。 对，一定是这样。 可是，她该如何救他们？还有，辉儿呢？ “辉儿？听到姐姐说话了吗？姐姐来救你了……辉儿……” 若兮哭出声，看向地面找不到人，纷纷都往她身上爬的蜘蛛。 辉儿，该不会都被这些蜘蛛吃掉了吧？ 无数只的蜘蛛腿踩到她的身上，一阵酥麻的恶心感遍布全身。 若兮闭眼抓住胳膊处的一部分，然后踩在脚底，发出咯噔咯噔的脆响。 “姐姐！” 若兮睁眼，脸上的泪水更加汹涌，看向跟她差不多白的顾昊辉，“辉儿，你还活着！” 顾昊辉将小豆子护在怀中，摇头，擦去若兮脸上的泪，“姐姐，不哭，辉儿没死。” 他只不过怕蜘蛛会吃了小豆子，所以趴在了地上护住他。 后来听到姐姐的哭声才跳起来的，原来姐姐又是来救他的，还都为他哭了。 若兮仔细盯了他们会儿，然后连忙扛起顾昊辉和小豆子，“抓紧我！” 两个双眼红通通的孩子抱紧若兮的胳膊。 若兮像是在甩手上的水渍，用尽全力向后一甩，两个孩子只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那些扒在他们身上的蜘蛛都不在了。 “臭和尚，接住！” 若兮把他们扔了过去，众人不由都伸出接人的姿势。 她发现了，辉儿被白蜘蛛咬了后，全身变成了乌黑色，和那些中了毒的人一模一样。 所以，没有中毒的人被蜘蛛咬了——不会死。 但是，若兮也不想让这些孩子中毒。她既然不会死，那么这个毒还是由她来抗吧！ 只是，这浑身瘙痒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 弥生大师放下怀中的小豆子后，看着四处走动，认真寻找孩子的若兮，点了点头，颇有感触。 这孽畜，没有让他失望，看来修佛有望啊！ 顾昊辉生怕自己会传染给面前的白胡子爷爷，他轻轻捏了下弥生大师的长袍。 “爷爷，你可不可以救救姐姐？” 弥生大师发现抓着他的人是顾昊辉后，更高兴了，沧桑的脸上慈祥满布，“那是自然。” 话说，他也看上这孩子了。 小小年纪，就能拥有此等无畏之心，想必将来必成大器。若是跟着他皈依佛门，修行降妖，必能拯救天下苍生，指不定在无心的帮助下，还能一同度化成佛。 他扔出手中的禅杖，“孽……无心，接住！” “嘭！” 众村民没忍住地脸部抽搐起来，不少人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像是在体会若兮的痛楚。 若兮向前一颠，一手抓住砸到后脑勺的禅杖，定住身子，一手摸向后脑勺。 瞪向突然看向别处的弥生大师，这臭和尚不会说完再扔吗？ 若兮盯着爬来爬去，就是不觉得累的蜘蛛，讽刺道：“臭和尚，你是想让我像你刚才那样，砸死它们吗？” 那得砸到什么时候？ 众人跟着不解地看向，表情十分奇怪的弥生大师。 弥生大师：“……” 若兮等不来回应，高举起沉重的禅杖，将它们视作白色硬邦邦的核桃。 “慢！” 弥生大师目光锁死若兮手中的禅杖，“贫僧施火，你来逼开它们！”言语间透露着少许心疼。 “哦。” 若兮将举过头顶的禅杖，拿下来指向地面不断爬行的蜘蛛。 弥生大师随之眯眼，手中捏诀，禅杖的顶部微微发亮，燃起火焰。 二人十分默契，若兮拖着禅杖走向每一处屋舍，当四周距离太窄，可能会伤到屋里的孩子时，她就会喊停，禅杖中的火则灭。 然后，若兮另一只手抱出哭闹不止的孩子，再将他们扔向人群。就像是扔熟透了的大西瓜一样，时不时地拍拍他们的脑袋，拍去他们身上为数不多的蜘蛛。 只是，这里面怎么还会有…… 若兮：“……” 若兮盯着面前，害羞的朝她伸出手的十五六岁，比她个子还要高半寸的男……童？ 她抽了抽嘴角，“过来吧。” 只见那孩子低着头，来来回回缩了好几次手。 众人：“……” 若兮忍无可忍，跳到他身后，趁着他还没有抬头的间隙，一脚过去。 “接住！” “啊啊……啊……” 随后，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若兮成功救出了所有的孩子。 她抖落去身上瘙痒难耐的不适感，只见村民们，尤其是那些孩子趴在地上，对着她叩拜。 若兮还没来得及听到众村民对她洋溢出的感激之情。 顾昊辉拉住她的衣角，看到她一脸的白嫩，太好了，姐姐没有中毒。 “姐姐，姐姐，你没事……” 却在下一秒，双目混浊，口吐白沫跌入若兮的怀中。 “辉儿！” “无畏！” 第51章 无畏小和尚 若兮抱住顾昊辉瘫坐在地，摇了摇他，毫无回应。她又颤着手探向顾昊辉的鼻息，只觉得食指上有微弱的气流浮动。 若兮呼出一口长气，还好还好，没死。 众人跟着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来。 若兮看到身侧的弥生大师同她坐在一起，酸痛不已的眼睛突然一干，连忙抱紧怀中的孩子。 “臭和尚，你要干什么？” 该不会是要超度辉儿吧？辉儿还没有死呢。 弥生大师的屁股向她那边挪了挪，瞅了她一眼。 这孽畜到底在想什么，这可是他未来更宝贝的徒弟，他连法号都想好了，就叫无畏，他怎么说也得抢救一下。 想着，弥生大师捋起胡须道：“无心，你来吸去他所中的毒！” 若兮：“？？？” “愣着做什么，快啊！” 若兮没好气地从头到尾地扫了他一遍，“那你干什么？” 跟着她坐在一起，就是为了近距离欣赏她为辉儿解毒的场景吗？ “贫僧自然是……”其实他打坐下来的那一刻本意是想自己动手，以表明自己的诚意。可是仔细又一想若兮刚才被蜘蛛爬了好几遍，都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他做和他的徒弟做没什么区别，还不如将这重任交给若兮。 他又挪了挪，挪到若兮的身后，磕巴着道：“贫僧为……你助阵！” 这……臭和尚脑子有坑吧？ “孽畜还不快些，无畏快不行了！” 若兮满头黑线，这臭和尚如此着急，感情是又看上辉儿了。若兮想起臭和尚平日里对她的折磨，表情不自然起来，她可不能让辉儿入了他的道。 所以她打算救活辉儿，就跑，带着他一起跑。 若兮抬起顾昊辉漆黑如碳的胳膊，纯白的牙齿咬了上去。 没有任何味道，她口中吸入的黑色的血浆就像是股股清水，索然无味，只是这水略带粘稠，有些难以下肚。 “砰砰砰！” 这是什么声音？若兮竖着耳朵认真听去，这声音离她很近。 为什么跳的如此之快？ “砰砰砰！” 若兮一吸再吸，只听那东西跳动地更快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是在她体内的左上方，有东西想要跳出她的胸口。 她有心了？！ 不对，她明明只是块木头而已，怎么会长出心来。 可是她却明显感受到了一种人类常说的：小鹿砰砰乱跳的感觉。 “无心！” 还没来得及细究，若兮条件反射地警觉起来。 如果她真的有心了，可万万不能被这个臭和尚发现。 若兮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敢怠慢，口中继续帮顾昊辉解毒，渐渐地便发现他的皮肤变白了些。 若兮第一次身体内有东西在突突地狂跳，她第一次也像是普通人十天半个月没睡觉一样，困乏无比，眼皮不停地在打架。 弥生大师发现身前的若兮身子有些歪斜，用掌抵住她，替她逼毒，大喊一声：“无心，撑住，快要成功了！” 他的小徒弟就快要醒了。 若兮无力地抬眼，“好了，我知道了。” 村民们只见那顾昊辉的脸上不多时就变得白皙如初，脸蛋上的红丝都瞧的真切。 不由对若兮投去了崇拜的眼神，以及额外的遐想。 他们疯了似的冲向抱着顾昊辉起来，还没有站直身体的若兮。 若兮只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很多只墨黑的胳膊。 她大怒一声：“滚！” 两眼一花，下一瞬，跟着顾昊辉昏了过去。 “啊！” 弥生大师发出尖叫，老腿一顿，差点儿也跟着他们昏过去。 “无心，无畏啊！” 他的徒弟，这是要挂一双的节奏吗？ 村民惋惜地向后退去，又都面面相觑了半天，准备跪向弥生大师寻求个解毒的法子。 一回头，三人早已不在，只余地面被弥生大师逼出的一滩黑红、恶臭的血液。 两个时辰后，千妖塔中。 若兮睁眼的瞬间，摸向胸口的左上方，感受到它微微的跳动。 “！！！” 她原来真的有心了，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无心，你终于醒了。” “姐姐，你醒了！” 若兮假意浑身不舒服，左右扭了半天，从躺着变成慢慢地爬着起身，“辉儿，让姐姐看看你怎么……” “臭和尚，你对辉儿做了什么！” 若兮跳起，弥生大师跟着向相反的地方挪动了一小步。 “姐……师姐，不要怪师父，辉……不对”，顾昊辉仔细回想自己的法号，“无畏，是自愿的。” 若兮蹲在已经光了头的辉儿面前，抚着他浑圆，有些扎手的脑袋，“辉儿，你疯了吗？” “师姐，你为什么哭啊？” 无畏的小手擦去若兮下落的泪珠。 若兮反笑，勾起嘴唇，看向不言语的弥生大师，却是对着无畏道：“辉儿，你这个师父不止会打你，还会虐待你，最主要的是他还很变态！” “孽畜，你说什么！” 弥生大师掌中发力，一掌击中毫无防备的若兮。 “哈哈！” 若兮在无畏的惊愕和担心的眼神中，爬着起身，“辉儿，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要跟的师父！” “姐姐……” 弥生大师再次扬手，无畏跑到若兮的面前护住了她。 他只好单手立于胸前，语气平淡地对着若兮道：“孽畜，你怎么能与无畏相比？你不过是……” 若兮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抢话，替他道：“木头！” 她知道，她是块木头，可是她有心了，她就快要成为人了！ 弥生大师看着若兮突然狂笑不止几尽扭曲的面容，以为她是魔怔了。 他担心地向前走去。 若兮蓦地抬眼，冷笑道：“臭和尚，你是故意趁着我昏迷，逼迫辉儿剃头的吧？” 弥生大师的脚一顿，摇头，“冥顽不灵。” 他最多只是趁着若兮昏迷，对着辉儿说教皈依佛门的好处罢了。 谁知道，辉儿非常乐意跟着他修行。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简单粗暴，终于在若兮醒来之前成功办完了一切手续。 虽然他也知道辉儿是为了若兮而入的佛门。 “姐姐，无畏是自愿的，无畏的爹娘、祖母都去世了，无畏想跟着姐姐。” 若兮惊讶地看着一脸真诚的无畏，手指自己，“跟着我？” 无畏点头，“姐姐，救了无畏两次，无畏什么也不会，所以无畏想要学点本事保护姐姐。” “啊？” 这叫什么事啊？她还没逃出去，怎么又进来了一个，还是个要立誓要保护她的孩子。 “阿弥陀佛。”弥生大师走近无畏。 若兮连忙将他拉在怀里，瞪着弥生大师，“臭和尚，你不许伤害辉儿！” 弥生大师微微叹气，双手合十，语气间是从没有过的温柔，“贫僧怎会伤害自己的徒弟。” “呸！”那她算什么。 弥生大师轻轻摇头，“贫僧，自然也不会再伤害你！” “？？？” 第52章 臭屁毁所有 夜。 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尽是坟墓的夜。 透薄的云层中隐着圆月，如水的月光下，躺着三个大小不一，呼吸匀称，脸部沾满灰土的“尸体”。 无畏感觉脖子都快要僵了，可他仍老老实实地躺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若兮就不一样了，她时不时地翘翘二郎腿，趴着玩玩地上的草，吃吃随身带来的干粮，即使如同嚼蜡，毫无味道。 因为，太太太无聊了！ 他们整整在这青冈村的后山，乱葬岗里躺尸躺了两夜！ 全都是因为哪个不怕死的跑到千妖塔，告诉弥生大师，说他在这里见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白发女鬼，正在扒坟、偷尸。 而若兮认为脑子一直有坑的弥生大师，竟然一改以前暴力的捉妖手段。 美名其曰要让无畏小和尚更加无畏，见识见识偷尸的妖怪，锻炼一下他的胆量，同时也是为了亲手抓住那蜘蛛精一解青冈村村民的毒。索性带着他们到了后山，装起了死尸，希望蜘蛛精能带走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若兮反瞪一直盯着她忍着怒气的弥生大师，回给他一副看我作甚的表情。 两日来，若兮对弥生大师是愈发的猖狂，因为若兮发现这臭和尚果然说话算数，不骂也不揍她了。 看来，还真是看在她小师弟的面子上。 但她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自己终有一日会逃走，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到时候要怎么办。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装尸体？” 弥生大师满意地眯眼，这个称呼自打他收了若兮之后，就想日日夜夜地听到。可是那孽畜不听话，反倒是新收的无畏，左一个右一个的师父，听得他很是惬意。 若兮双手架到后脑勺处，当做枕头，悠闲地道：“当然是为了抓蜘蛛精。” 无畏老实地闭眼，认真扮演起尸体，“哦，知道了，师姐。” 弥生大师没好气地捋了捋胡子，置气地同无畏道：“无畏，做什么事情都要认真，切不能学你师姐这般吊儿郎当！” 无畏听不出来其他的意味，看着若兮高架起来的二郎腿，认同地点头。 对，师姐一点儿都不像一具尸体！ 若兮突然有一种自己的孩子被人抢了去的感觉，她捂向不舒服的胸口，“臭……” “噗！” 无畏刷的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师姐是说他放出来的屁太臭了吗？ 弥生大师跳起来，老腿颠来颠去，像是在坟头蹦迪的老鬼，他捂着口鼻，“无畏，你！” 无畏头压得更低，难为情地道歉：“师父，对不起，无畏昨天吃的太多了。” “噗！噗！噗！” 几个连环臭屁没忍住从无畏的屁股处，连环发射。 “哈哈哈！” 若兮疯狂笑出声，她这师弟啊！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吃还吃的超多，可终于把臭和尚逼疯了。 “哈哈！臭……” 无畏挠头，坐到草地上，压住屁股，使劲吸了吸鼻子，闻了闻，“师姐，真的很臭吗？” 若兮停住笑声，伤心地道：“你师姐我，没有嗅觉。” 她倒也想闻闻无畏的屁是有多臭，能把面无表情的臭和尚逼的面部抽搐的。 “哈哈！” 若兮又想笑了。 弥生大师气得胡子都压不住，他放下手，强忍住不适，双手合十，对着无畏一本正经地叮嘱道：“无畏，稍后若是碰到了蜘蛛精，可是要忍住啊！” 无畏郑重其事地点头，很是有信心地道：“嗯，无畏一定会的！” “噗！” “哈哈……”若兮大笑间突然看到无畏有些仓惶，捂着肚子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忍住笑意，摸了摸无畏的小脑袋，认真地同愠怒的弥生大师道：“臭和尚，照这个情形，我们得回去，我们当的是尸体，要是被发现……” “有妖气！快躺下！” 两人迅速听话的横躺在坟堆里，双眸紧闭，闭气、呼气、呼气、闭气，三人不约而同地祈祷着臭屁不要再放了！ 风声，呼呼的。 一袭红色的身影，在乱葬岗里来回穿梭。 不消一会儿的工夫，若兮发现身旁的无畏，很是平静，丝毫没有那种身子狂抖像是癫痫的症状。 不错，不错，臭和尚这法号起的不错，果真是非常无畏啊！ 若兮哪里知道无畏是……睡着了。 无畏为了不让自己放臭屁，强令自己放轻松，再加上每天夜里都来这乱葬岗装尸体，搞得一个正在发育的孩子，睡眠严重不足。 所以，他睡着了。 只剩下若兮与弥生大师高度警觉，发现那蜘蛛精越走越近。 “女的，不要。” 若兮听到这声音后，就发现自己被暴力地一脚踢开。 若兮忍住想要打蜘蛛精的冲动，随着倾斜的山坡跌落而下，然后忍痛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老的，也不要！” 骨碌骨碌，弥生大师滚到若兮的脚下。 若兮坏笑地将一身酸痛，表情痛苦的弥生大师，提起。 弥生大师无声道：“孽畜，放开贫僧！” 若兮听话地丢手。 “咚！” 弥生大师摔在了一块巨石上。 “谁？” 若兮吐了吐舌头，与用眼神责怪她的弥生大师缩在山坡的坡底。 二人等了一会儿，只听前方传出衣物摩擦，随后又是走路咯吱咯吱的声音。 若兮与弥生大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向前爬去。 只见沉睡中的无畏，被那红衣女蜘蛛背在肩上，蹑手蹑脚地离去。 两人同样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跟在蜘蛛精的身后。 无畏做梦正梦到，他在吃柔嫩可口的红烧肉，却亲眼看着师父把它端走，一边教训他佛家人不能吃荤，一边又将他扛起要扔了去。 无畏怕极了，左右摇起来，“噗！”一个屁，猝防不及放了出来。 “无畏！快回来！” 无畏迷迷糊糊地，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听到师姐的声音嘿嘿地一笑。 一转头，就看见一个一头白发，捂着口鼻的女人，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她那白色透亮的眸子，竟一时被一个孩子看愣了。 “活人？” 无畏回过神，这才想起来，今天他们来干什么的，以及自己被妖怪抓住了！ 无畏扯着嗓子大哭，“啊！救我啊！师父，救我！” 第53章 陷阱 白娇顺着无畏的眼，看到了一男一女向她这边奔来，其中月光倒映出一个光头的影子，只见他的袍子在风中凌乱，手中执杖。 竟然是个和尚！ 白娇此时没有任何的心情恼怒被耍，她扔掉肩上的无畏，拔腿就跑。 弥生大师眼看着快要到手的蜘蛛精飞了，他焦急大喊：“无畏，快抓住她！” 若兮扯住弥生大师的袍子，远远地对着无畏道：“辉儿，你快回来！” 开什么玩笑，让一个孩子去捉妖怪，要是被吃了怎么办。 无畏杵在原地，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小手不停地抹去脸上的眼泪，腿麻地一动也动不了。 二人只见，夜中一袭红衣飞身而起，袖中吐出纯白、细长的蜘蛛丝，攀上周围的密林。 弥生大师负气地瞥向若兮，“孽畜，都怪你！” 若兮将受到惊吓，停了半晌又奔向她的无畏拉入怀中，摸着他的脑袋，随后又叉腰道：“怪我什么？自己有能耐了，用你那法器收了她！” 能够简单粗暴、一劳永逸解决了的事情，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怎知，若兮这话刚说完，弥生大师的表情就表现地十分不自然，他摇头，声音悬浮，“没……没带！” 若兮狐疑不已，围着他看了一圈，试图找出他身上的金钵，“臭和尚，那是你的看家法器，怎么可能没带？” 弥生大师不再理若兮，反而是看向不断远去的红衣妖精。 这怕是个修行超过千年的蜘蛛精。 他伸出自己的右掌，只见掌心的细缝处有些乌青，那是他还未完全排出来的毒液。 他怎么会告诉若兮，自己前日替她逼毒，由此伤了元气，差点儿身中剧毒，以至于短时间内都无法祭出金钵了。 “臭和尚，别愣着了，追啊！” 若兮发现那蜘蛛精刚才明明是朝着东面飞去的，突然却又转向了北面。 那也就是说，她在隐瞒什么，那东方不是有她的同党，就是有她要保护的东西！ 若兮前日被那一群白色蜘蛛所支配的恐惧，犹在。 他们要是错过了今夜，得什么时候才能抓到这恶心死人的蜘蛛精。 “无心，你在那跑有什么用？” 弥生大师早已立在空中，跟着蜘蛛精在林间穿梭了好一会儿。左右愣是没有看见若兮和他小徒弟的影子， 一低头，就看见若兮扛着无畏跑，速度倒是挺快的，只是在地上追要能有什么用？ “呸！” 若兮嚎叫不已，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想她不会轻功、不会飞，就是个累不死的木头，她能怎么办。 算了，不跑了，跑也是白跑，反正要抓的妖怪在天上，有臭和尚在，难道跑了不成。 若兮抱着无畏靠在一棵树旁，不咸不淡地望着口中一追一赶的人与妖，翘起二郎腿，就差一盘瓜子了。 时不时地带着脸上呆萌，挂着疑惑，却一声不吭的无畏，跑几步换棵树，继续欣赏弥生大师的捉妖表演。 “妖孽，休要再跑了！若是与贫僧回去，解了你所下的毒，贫僧可饶你不死！” 解毒？ 白娇闻声一僵，内心疑惑不已，只是手中未曾停止吐丝，也未曾转身。 她早已为这和尚布置了一处空前浩大的陷阱！ 弥生大师大怒，他竟然被一只蜘蛛精给无视了…… 他虽已不能使出金钵，可是手中的禅杖却不是个摆设！ 禅杖转动，风沙四起。 “妖孽，听到了没有？” 说完这话，弥生大师只觉得周身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逼向自己，他皱眉，高举禅杖，却发现自己的禅杖竟然被蜘蛛丝给缠住了！ 若兮没有想到，就在这一瞬间，空中竟然出现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蜘蛛网。 偌大的密林，绿意早已被层层的白色所覆盖。 黑夜中，若兮从地上只能看到，一袭泥衣与红衣，飘扬不定。 只是那只蜘蛛精很奇怪，她仍旧背对着和尚伫立在蜘蛛丝上，面色凝重蠢蠢欲动，像是有什么预谋似的。 若兮不敢言语，双手捏汗，紧盯着她身上每一处地方。 白娇柔指微动，若兮只见弥生大师身后的几根蜘蛛丝像是被人拨动、拉扯般地靠近他。 “臭和尚，小心你身后！” 弥生大师没来得及回头，只是听若兮的指示，一味地向前扑去，可是他的眼前竟然也出现了一张网。 他无可奈何，丢了手中的禅杖，足尖用力向上空飞去，因为他发现——无论是脚底还是四周全是蜘蛛丝，只有上方还没有被覆盖。 成功在此一举！ 若兮和无畏站在地面干着急，若兮甚至是想爬上树，把那蜘蛛精利用树干所布的网给弄下来。 可是，她除了死不了，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陷入困境的弥生大师。 此时的弥生大师离那上空还有一寸不到的距离，可是任由他飞了半天，丝毫未动，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那蜘蛛丝绕了又绕、缠了又缠，早已看不清他鞋子的颜色。 弥生大师震怒，他口中念诀，试图让禅杖回到手中，烧了这蜘蛛丝。 哪知，这早已有了千年道行的蜘蛛精，竟如此厉害。 禅杖上发出的微弱火光，也只是将她的蜘蛛丝烧成了浅浅的微黄色。 白娇继续抽丝，吹弹得破的肌肤上，渗出汗滴，就像是掐出的水。她朱红鲜嫩的唇上添了几分苍白之色。 弥生大师身上的蜘蛛丝越缠越多。 三人只听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和尚，居然只是个修行还不足五十年的凡夫俗子！” 白娇这才闲适地靠在自己所盘做的蜘蛛丝上，抚去自己白色的长发，抿了抿唇。 对着将弥生大师包裹成粽子，只露出他一双眼睛，一只嘴巴的蜘蛛丝很是心疼。 枉她还布了这么大一个陷阱，浪费了这么多蜘蛛丝，却没想到是大材小用了。 弥生大师万分恼怒，他捏紧双拳，用力使劲，怎知这蜘蛛丝越缠越紧，吓得他再也不敢轻易妄动。 只是嘴中大喊道：“妖孽，你要是替青冈村解了毒，贫僧就……饶了你！” 若兮嘴角抽搐，听这臭和尚的口气，他是在求饶吗？ 白娇这才想起，这和尚让她解的是什么毒。 她微微一笑，白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妖娆妩媚，“我要是不解，你又拿我如何？” 她可是得亏了这些人的尸体，才救了生哥一命呢。 此时的若兮望着被蜘蛛精捕获，已经无还手之力的弥生大师，纠结不已。 她是大义凛然一番，救救这臭和尚？还是借此机会逃离他，带着无畏寻求自由呢？ 第54章 畏光 “不解毒的话，那贫僧自然要……收了你这妖……妖孽。” 若兮看着话越说越没底气的弥生大师，暗自叹了口气。 她此时虽然看不清弥生大师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口气中，她听到了“怂”！ 感情，这臭和尚是个窝里横。 平时对她又打又骂的，没想到遇到厉害的妖怪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 算了算了，她还是带着无畏开溜吧。 这臭和尚既然折磨了她半个月之久，也该被别人好好地欺负一番了。 她还要忙着跑回华京，替师父报仇呢。 若兮拉起无畏的手，犹豫了片刻，半躬着身子让无畏噤声。 准备在一人一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 银铃般的笑声再次传到若兮的耳朵里。 “就凭现在的你？” 若兮的动作未止，拉着无畏偷偷地向前走了几步。只是步子微轻，背影僵直，就怕被空中对峙的二人发现。 “阿弥陀佛，还凭贫僧的徒弟！” 若兮：“……” 无畏：“……” “还有两个啊？” 白娇这才注意到地面，突然狂奔起来的两人，其中个子稍小的孩子，几乎是被那女子提起来跑的。 她一手抽出蜘蛛丝，两条长丝缠上若兮与无畏的腰身。 若兮还没来得及尖叫，眼前就出现了一位肤白中透着些淡粉的女子。 她从未见过白的如此诡异的女子，那眉目、长而微翘的睫毛竟然都是白色的。 若兮吞了吞口水，蜘蛛精都是长这样的吗？ 可是这只蜘蛛精长得实在是妖艳动人，一身奇异的白色，却身着一袭反差的红衣，骨子里所透出来的娇媚，竟令她一时都挪不开眼。 还有令闻者心动的笑声。 “呵呵，三个凡人！竟然妄想收了我？” 她怎么说也是两千三百岁的蜘蛛精，竟然被三个凡人给低估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神棍，浪费她的时间。 “蜘蛛精姐姐，我跟你走，你放了他们好不好？” 白娇看着将无畏护在身后，抬眸眼神坚定的若兮。 竟一时呆愣住了。 明明只是一双圆杏的眼，不知怎地就让她想起了，那位柳叶眸中半含秋水的女子——朝乐。 她的救命恩人，也是整个黎山成千上百只妖的救命恩人。 只是这女子，为何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娇摇头，随之否定。 一千六百多年前，朝乐在黎山被正道人士所屠。打散了魂魄，怎么还会有转世轮回的可能。 她断然不会是朝乐的转世。 而当时的朝乐只不过是个被迫入了魔道的普通人罢了。 若兮看到面前的白娇摇头，顿时一咬牙，带着份央求道：“蜘蛛精姐姐，你吃我，我大、肉多。” 照现在的情形，她只能牺牲自己了。其实要是没有无畏的话，她会选择毫不犹豫地与蜘蛛精大干一场，只是她现在有所顾忌，生怕这蜘蛛丝会在她的不备下，要了无畏的命。 毕竟她除了不会死，再什么都不会，更别说什么武功、妖术了。 只是希望这蜘蛛精当场不要吃了她，她好能在被带走的途中动手，杀了蜘蛛精。 白娇回过神来，妖媚的眸子却只是眨了眨，她什么时候说要吃人了？ 她需要的只是魂魄离体的死人。 因为白娇看着长大的扈生，在一次意外中中了她的毒，症状如同青冈村中毒的村民一样。 此毒尚无解。 她竭尽全力地救治，最多也只是让扈生苟延残喘了一年多，好在她后来得到了定魂珠，学会了令魂体寄于尸体的方法，也就是借尸还魂。 如今只是一丝魂魄的扈生，在白娇的借尸还魂下活了五十年之久。这五十多年，她所找来的尸体没有成千上万，也有上百上千具。 而且，这些尸体都不是她杀的。 白娇在朝乐的教化下，从未伤害过一个好人，所有的尸体都是她刨坟偷的。 当然，除了青冈村那些作恶该死之人。 她也因此借这些人的尸体，让扈生寄魂。只是所有中过毒的人，不论活着还是死去，扈生都不能待太久，免得她下的毒再殃及他的魂体。 每过三日，白娇都必须要寻找下一个尸体，供扈生栖身。 她必须要找一个耐久的身体，让扈生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所以这女子是因为青冈村的村民，把她当做吃人的妖精了吗？ 白娇一语中的：“活人，我不要！” 哪知这一句，在若兮的耳朵里变了味。 “咚！” 若兮拉着无畏慌张地跪地，她想到蜘蛛精来这后山扒坟、偷尸体的行径，微小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 这蜘蛛精该不会要把他们做成尸体，带回去，养在蜘蛛洞中吧？ 她的脑海中霎时间联想到——一个布满蜘蛛丝的荒凉洞中，躺着十几具面僵、腐臭的尸体，其中却有一位妖艳动人的红衣女子与他们同住甚至是同睡！ 可惜了，可惜了，若兮止不住地头皮发麻，又十分惋惜。如此貌美如花、妖艳夺目的蜘蛛精，却有此等癖好。 当真是可惜又可怕！ 她下意识地将无畏往怀里拉了拉，渗出冷汗的手抓住无畏。 “蜘蛛精姐姐，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白娇一脸茫然，她竟一时被这女子搞糊涂了，一对白眉拧成一团。 “不敢什……” 天刚乍亮，阳光在树影下被穿成一束一束金黄的线，纵横交错，倾斜而下。 照射在白娇纯白的皮肤上…… 三人只见白娇用衣袖挡住温暖尚不刺眼的阳光，可她的表情似乎很是痛苦，被光照到的部位泛起红色的血泡，一只纯白的胳膊红肿了数倍。一双白色的眸子失去了光芒，就像是一个瞎子，看不清任何事物。 弥生大师看出端倪，他使力挣脱缚身的蜘蛛丝，同时对着若兮大喊道：“无心，快杀了她！这蜘蛛精畏光！” 若兮点头，慢慢地靠近痛苦不堪的白娇。 她伸手却扑了个空，只看见红色的衣裙在她的眼前一荡。 白娇转瞬便立在了若兮的身后，“呵呵，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要不是这三个神棍，她怎么会待到白天露出破绽，忍受这剧痛。 第55章 救我 一直缩在若兮身旁，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无畏，当即抖着手死死地抱住白娇的小腿，哭道：“师姐，快跑！” 他说过要保护师姐，就不能言而无信，让师姐被妖精吃了。 白娇被清晨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她闭眼感受到小腿上被一股不大的力道抓住。 那只小腿轻松向后一踢，无畏向后飞去。 “无畏！” “辉儿！” 若兮转身去救无畏，却被白娇堵住，她脚下发力踹向白娇。 眯着眼的白娇硬生生地被若兮一脚踹倒在蜘蛛网上。 浑身传来的不止是阳光的刺痛、灼烧感，腰际的重击让白娇蜷缩成一团。 若兮看着在林间结成的巨网中弹了弹，又落在弥生大师身侧的无畏，松了一口气。 包裹成蛹的弥生大师，感觉脚下的蜘蛛丝略有松动，他目光灼灼，催促道：“无畏，快帮为师解开！” 无畏倔强地一声不吭，扶着小腰爬起来，手伸向缠着师父的蜘蛛丝，双眼却担心地望着对面的若兮。 弥生大师同时在蜘蛛精妖术的微弱之际，口中念诀，驱动被蜘蛛丝绕成白色的禅杖。 “无心，收了她！” 若兮低头，一手擒住身子滚烫如沸水的白娇，这才看见她的浑身上下凡是露出皮肤的地方，都泛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一张水润白皙的脸像是裂开壳的鹅蛋，裂开的缝隙中有红色的血水流出，左右还有几个鼓起的水泡。 丝毫没有了动人心魄的模样，却也显得楚楚可怜。 不知怎地，若兮心头一颤，这蜘蛛精就要死了吗？ 若兮又见白娇干裂的嘴唇微动。 她在说什么？ 若兮不由自主地将此时如纸般轻薄的白娇拉过来，耳朵靠近虚弱的她。 “救……我……” 若兮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失笑，她怎么会救一个要杀了他们的妖怪？ 真是可笑。 弥生大师见半天仍没有动作的若兮，一时生气，驱动禅杖径直砸向若兮。 “嘭！” 若兮抱着白娇挨了禅杖一击，滑落在网中。 “孽畜，休要再站着了，还不快些将她……” 弥生大师心有余悸地看了白娇一眼，改口道：“你快与无畏帮贫僧解开这蜘蛛丝。” 这蜘蛛精法力高深，还是得由他用金钵收了这妖精。只是不知是无畏的速度太慢，还是缠着的蜘蛛丝太多，愣是到现在都没有解开。他必须要快点儿动手。 是吗？ 若兮爬起来，看着双眸凌厉的弥生大师，眼神中充满恨意，果然还是那个不近人情、丧心病狂的臭和尚！ 她竟天真地以为他会因为无畏而有所改变，原来是她想多了。 若兮微微一笑，薄唇贴近白娇烫得泛红的耳朵。 “拦住他们，我跟你走！” 她与其跟着臭和尚，还不如跟着半死不活，快要断气的蜘蛛精走。要是这蜘蛛精破天荒地活了下来，她倒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她总不至于会杀了自己吧。 白娇虚弱地点头，一只红肿布满血泡的手升起。 蜘蛛丝受到指示，根根冲向二人。 弥生大师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蜘蛛丝，对着难以看清对面的若兮，发怒道：“孽畜，你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无畏解去的蜘蛛丝像是有了生命般，爬上他的身子。 他惊惧不已，哭着跑开，却被蜘蛛丝牢牢地缚住。 “师姐，救我！” 若兮看着无畏求救的眼神，顿时心软，她走向无畏的步子却突然停止。 她抓起白娇焦急地道：“喂，你不许伤害辉儿。” 若兮想了又想还是改变了主意，她不能被一个孩子影响，打乱自己的计划，更不能让一个六岁的孩子知道她还要杀人的事情。 臭和尚对辉儿是极好的，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娇心力交瘁，渐渐毒辣的日光使她快要虚脱。 她所盘做的蜘蛛丝再也承受不住折腾，网断，四人齐齐跌落在地。 “东南三……里外，清泉旁……洞穴。” 白娇一语言罢，昏死在若兮的怀中。 若兮只见眼前不远处一团白色的东西，左右滚了又滚，就是起不来。 无畏撕扯完身上不多的蜘蛛丝，连忙去扶弥生大师，这才清楚地看见师父的口鼻都被蜘蛛丝粘住了。 无畏害怕极了，他一边哭着一边用力去扯弥生大师脸上的丝线，“师姐，快救救师父啊！” 师父该不会死了吧。 若兮犹豫了一瞬，咬牙放下白娇，跑到弥生大师面前，牙齿一龇咬向他的脸。 无畏慌了神，他害怕地跌落在地，“师姐……你……” 师姐，要吃了师父吗？ 一会儿的工夫过去了，若兮口中吐出不少蜘蛛丝。 弥生大师被憋的通红的脸露了出来，只是双眼紧闭昏了过去。 若兮心下一松，她快速拉住双眸通红的无畏。 “辉儿，你跟着臭和尚走”，她有些伤感地道，“你，就当师姐死了吧。” 无畏猛地摇头，抱紧若兮，“师姐，你在说什么啊？” 师姐怎么可能会死，她明明好好地活在他面前啊。 若兮忍住不舍，撕开怀中的无畏，“辉儿，师姐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带着你了，臭和尚醒了后，就告诉他，我……被蜘蛛精吃了，知道了吗？” 无畏这才凶猛地大哭出声，肩膀抽动，眼睛紧眯，他害怕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即使是面对妖精他也不敢哭，因为他要保护师姐，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可是，师姐要走了，他害怕了。 他还没来得及报答师姐的救命之恩，师姐怎么就要走了呢。 无畏的双手死死地拽住若兮的衣袖，一张惹人怜的小脸上挂满泪痕，一抽一抽地道：“师姐，不要走，不要离开辉儿！” 若兮听到身侧微微作响的声音，她就知道臭和尚快要醒了。 若兮一咬牙，她这次再也不能放弃逃跑的机会了，要是再被臭和尚抓住，怕不是简单地被揍一顿了。 她面上温柔地笑起，伸手去抱要往她怀里钻的无畏。 “师姐，不要……” 无畏感到脖子一痛，两眼一黑，随即昏厥过去。 “对不起。” 若兮抹去往出冒的泪水，抱起奄奄一息的白娇，向那东南方跑去。 第56章 狗血的爱情故事 若兮认为自己太实诚了，她不光将白娇安全送到了她的老巢，并且还不计前嫌地救了白娇一命。 这都是因为白娇与扈生的爱情故事，感动到了看过无数话本子，也没有看过如此狗血桥段的若兮。 一个时辰前。 若兮看着眼前的洞口，想到里面可能会有十几具男人的尸体在等着她。 若兮后脊一凉，二话没说就把一身是血像是在水中泡过好几个时辰的白娇扔在了洞门口。 拔腿就跑。 “砰！” 若兮的一只脚被什么抓住，一时不备摔向地面。 她灰头土脸地转身，双脚不停地往后挪，怎么还有比她还要冰冷的手？ 该不会是里面的尸体跑出来了吧？ 只见漆黑的洞口处露出两只浑浊的眼睛，就像是许久没有睡觉了似的，眼睛周围充斥着夸张的血色，瞳仁却是青的可怕。 那双眼睛呆呆地看着若兮，它的主人开了口：“姑娘，求你救救娇儿！” 若兮吞了吞口水，“你……是人是鬼？” 扈生的手向前去抱昏迷中的白娇，午后灼热的阳光一瞬间的炙烤，让他毒素入骨、乌黑的胳膊上冒出了一缕轻烟。 扈生无奈地收回手，抱着被烧伤的胳膊，苦笑道：“算是人吧！” 若兮望着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胳膊，再一看白娇白的诡异的身体，顿时浮想联翩。 这蜘蛛精难不成有一对，一男一女，一黑一白，只是“算是人吧”这句话又是什么鬼？ 若兮不解地摇头。 扈生以为若兮是拒绝了他，想要扑到她身前跪下求救，可是这毒辣的太阳不允许，他只好俯首在地，双目中流出不多的泪水，“姑娘，求求你了。” 扈生在洞中等了一夜，待到午后的阳光刺射到阴冷的洞口时，他就知道娇儿出事了。可是他附身的尸体早就该油尽灯枯，他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艰难地爬到洞口，不敢靠近阳光，只能带着丝希望盼着他心心念念的娇儿回来。 娇儿是回来了，只是她也被这日光折磨得不成人样。 “我凭什么要救她，她还打算杀了我！” 若兮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咆哮，吓得她一激灵。 “你胡说，娇儿心底善良，怎么可能会杀人！” 扈生越说越激动，提着气猛咳起来，他的眼中充入血色，“她为了让我活下来，宁愿委屈我，也不肯杀生，是你在胡说，肯定是你欺负她在先！” 这话说的让若兮也窝了一肚子的火，她跳起，气势毫不减弱，“放屁！她怎么没有杀人，青冈村的很多村民就是被她害死的！” 扈生稍微愣神，像是忆起了什么，反问若兮，“你见过那些被他们害死的女人吗？” “他们怕被人发现，就把那些女人的脸都毁了，有的女子甚至浑身是伤，衣服被扒光，体无完肤地被乱扔在后山中，最后是娇儿埋葬了她们。” 若兮震惊不已，她虽然只是个木头，但扈生的话外音她不是听不懂。她知道青冈村那些中毒的人该死，只是她没有想到那群人比畜生还畜生。 反观扈生这么一说，她发现蜘蛛精好像很有人情味。 “所以，她才会帮助翠娘吗？” 扈生点头，若兮只见那两只眼睛上下晃了晃。 “那我要是救了她，她可不能杀我！” 虽然她也不会死，但是她真的不想被打了。 扈生欣喜地道：“姑娘只要救了娇儿，我们……” 若兮伸手想要掐碎白娇浑身冒起的血泡，但是又忍了忍，打断扈生，“怎么救她？” “姑娘，把娇儿放在洞旁的清泉中就好。” 若兮掏掏自己的耳朵，“就这么简单？” 她没有听错吧？这样就能治好蜘蛛精？ 若兮手中倒是挺利索地将白娇小心抱起，扔入清泉中，清泉水花一溅，泉中便凭空出现了几道白色的丝线，将白娇牢牢固定在泉中。 浸湿的红衣下是四溅而起朦胧的雾气。 扈生感激地望着若兮，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清泉是娇儿耗费了一百多年的心血所造，可治她的‘阴天乐’。” 哦，懂了。 这与师父为她准备的可以长出血肉的药池差不多。搞得她以为还得开坛作个法什么的。 “阴天乐是畏光吗？” 扈生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若兮不经意地吐出一口气，惋惜道：“那不得天天活在黑夜里？”怪不得这洞这么黑，即使是白天，她也看不清洞内的东西，只能看见两个眼珠晃来晃去。 扈生仰起头，若兮见眼前的洞口什么都没有了。 只听见微弱的声音轻轻道：“是啊，娇儿不能活在阳光下。” 他也正是因为不知道娇儿有‘阴天乐’，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若兮联想到扈生被烧伤的胳膊，疑问道：“你也是阴天乐吗？” 如果这对夫妻都是见光死的话，那真的是太可怜了。 “我不是阴天乐。” “那你是什么？”她分明看见了他的胳膊被日光烧着了。 “姑娘可否方便进入洞中听我慢慢道来？” 若兮纠结了半天，捏着一手的汗摸进洞中。 “啊！鬼啊！” 卧……，还真是见鬼了，这不就是臭和尚逼她试毒的尸体吗？四五十岁的男人脸，她可清楚地记得那男人的脸上有一条如蛆长的疤痕。 扈生不知道若兮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许是这个尸体有点臭了吧。 扈生故意站远了些，“姑娘，你不要激动！这个尸体吓坏你了吧。” 尸体？ 若兮冷静下来，拍打着胸口道：“说清楚！” “姑娘有所不知，我早已死去了五十六年。” 若兮：“……” 扈生见若兮没有任何表情，也便没有安慰她，继续道：“我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娇儿会借尸还魂。” 若兮认真消化着这几句话，尤其是“借尸还魂”这四个字。 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想她一个木头也能成人，那么一个死去的人能活着，她反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那你是老死的吗？” “我是被娇儿毒死的！” 若兮：“……” 扈生原是大户人家所犯痨疾的大少爷，故他自六岁起就被圈禁在了房中。 人气儿少了些，房中自然也就有些阴冷，见不得光。 白娇就是那样看着扈生长大的，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狗血的意外，她或许还能看着扈生寿终正寝。 五十六年前，白娇治好了扈生的痨病。家中长者以为是菩萨显灵，带着扈生去庙中还愿。 扈生不知白娇是阴天乐，趁着白娇睡着，悄悄地将还没他手掌大的白蜘蛛带出了房门，他记得那时自己说了句：“娇儿，我们终于可以见到太阳了！” 一回头，就见白娇圆滚滚的蜘蛛身变成了红色，硬壳上居然泛起了水泡。 他情急之下头脑一昏，就将白娇放入了水中。 水咕噜咕噜了两声，白娇便失去了意识。 扈生捞出白娇，对着白娇渡气，最终却反中了她吐出的毒。 第57章 恩将仇报 “白娇姐姐你醒了？” 若兮凭借着医药谷所学的皮毛医术，给白娇包扎了又包扎。 此时的白娇被一身的白布掩盖，唯独只剩下两只白眸眨巴。 白娇不喜欢这种束缚感，她将身上的白布撕去，浑身的血泡已经被刺破、抹平，仍有被烫红的印记。 随后，她在洞内寻找扈生的影子，环视了一圈后，什么也没有看到。 四周只有结网的蜘蛛丝，石壁缝隙间的苔藓。 “你把生哥弄到哪里去了？” 若兮扯了扯嘴角，果然是伉俪情深，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扈生。 可这话说的，让她有些不舒服，她干的又不是什么坏事。 若兮手指白娇的右侧，“我替他解了一部分的毒，他已经睡下了。” 白娇低头，这才看见侧睡在她身旁面容渐白，呼吸匀称的扈生。 白娇欣喜之余，又带着份疑惑看向若兮，“你为什么没有中毒？” 她的毒液之强，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这就是为什么生哥会中她的毒，为什么能传染青冈村其他人的原因。 更致命的是这毒她自己也解不了，这女人不单解了这尸体的毒，怎么还没有中毒，莫非是神医在世？ 若兮手支脑袋，等着白娇夸她，“我只是块木头也不会死，当然也就不会中毒啦。” 白娇惊骇不已，她倒吸一口凉气，白如死灰的脸上平添了点异样的色彩。 只是下一瞬，白娇压抑住心中万般别样的思绪，没有做过多的纠结，面上感激地道：“多谢姑娘为生哥解毒。” 若兮嘻嘻一笑，手不好意思地放下，“举手之劳，叫我若兮就好。” 她突然又望着扈生，口气一变，惋惜地道：“可是，他好像还是活不长了。” “不会的！” 白娇的细指轻抚上扈生的脸，她的眉目温柔地又落在扈生五十多岁的老脸上。 白娇的斩钉截铁着实又把若兮感动了一番，只是她左右看着一位风情万种的红衣女子却深情地望着一个面相丑陋的老男人，这场面有点诡异。 于是，若兮提议道：“白娇姐姐，你找具帅点的尸体让他住进去吧。” “若是位女子呢？” “啊？什么意思？” 若兮一脸懵逼，白娇为什么不找男人的尸体，难道男人的尸体都被她偷光了？可是两个女人在一起生活的话，睡觉时并头而对大眼瞪小眼的，那得多奇怪。 “若兮姑娘，对不起了！” 对不起什么？白娇说的话她为什么一句也听不懂。 若兮疑惑地看向笑得十分不自然的白娇。 “你若能轮回，我必与扈生护你生生世世平安。” 若兮：“……” 她怎么还是听不懂白娇说的话。 白娇双指缠绕，丝丝缕缕的蜘蛛丝如白娇在风中张扬的长发，缠向若兮。 “白娇姐姐，你在做什么？” 若兮顿时被恐惧笼罩，她左右奔跑试图逃过如发丝一样多的蜘蛛丝，丝丝都带着紧张的气氛。 白娇纯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生哥等不了了，再有一个时辰要是借不到尸，他会死。” 她终究还是要杀人了么？ 若兮闻声，这才懂得了白娇的意思，感情是要拿她救扈生。 她在洞中乱跑，拼命躲藏，“那我出去找尸体啊！我的力气很大，给你扛回来十个八个，全是没中毒的，到时候你自己选，为什么非要让我死！” 她不知道如果把身体给了扈生，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若兮感受到脸上的湿意，她抹去眼泪，哭声却不止，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临近的恐惧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捏住了她的喉咙，随后又将她拖入水底，再压上千斤重的岩石，想让她窒息而亡。 “白娇姐姐，你为什么恩将仇报？” 她不懂让她救的人是白娇，为什么打算要杀了她的人也是白娇。 白娇陡然垂手，洞内得到了少许的宁静。 若兮以为是白娇转了心意，她大口喘着气疏解心中的不适。 “凡人的尸体最多只能保一年不腐。” 她即使能够借尸还魂，也难以改变世界既定的规律，原宿主尸身的腐与不腐并非她说了算。 若是若兮死不了的话，她倒可以试试让扈生永生。 “那就一年换一个尸体。” 这事扈生同她讲了，所以若兮知道，白娇为了他几乎每年都会在坟地四周辗转，为的就是让他活下来。只是最近扈生寄魂的身体都是中了毒的人，白娇变成了每三日去一次坟地。 白娇露出一丝苦笑，她努力说服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扈生，却对着若兮道：“你既然不死，我为什么还要换？” 她偷了四十多年的尸体，既然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她为什么不用。 “你！” 若兮气极反笑，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亏她还为他们狗血的爱情故事感动了老半天，瞎了眼了，瞎了眼了。 不过，她不会如白娇所愿！ 若兮看着白娇又结起手中的蜘蛛丝，面色一冷，朝着白娇的方向跑，只不过她的目标是白娇身侧睡的像猪一样的扈生。 “生哥！” 随着白娇的一声高喊，扈生疲惫的从睡梦中惊醒，他努力睁开眼睛，却也只是半开的状态。 看来这尸体快不行了。 若兮落在扈生身前两寸的地方，被白娇手中的蜘蛛丝死死地缠住。 若兮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睡眼朦胧中的扈生，求救道：“扈生救我，你女人要杀我！” 现在她只求扈生不是个白眼狼，能救救作为救命恩人的她。 如若兮所想，扈生责怪地看向白娇。 “娇儿，你在做什么！” 白娇几乎是哭着道：“生哥，她死不了，你用她的身体好不好？” 扈生虚弱将白娇揽入怀中，他抹去她的泪，柔声道：“不哭，娇儿你不能杀生，若兮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杀她。” “嗝！” 若兮懊恼，她为何总是看到卿卿我我的场面，都会发出一声怪叫，此时的她应该是十分生气才对。 白娇乖巧的点头，让若兮暗自松了口气。 “生哥，对不起了。” 若兮闻声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扈生。 为时已晚。 错愕中的扈生也被蜘蛛丝缠住，无法动弹。 “生哥，只要你能活着，这生我杀了，况且她只是个木头！” 若兮一个白眼瞪过去，眼眶通红。 她又被歧视了…… 第58章 渡魂 一轮圆月高悬，阴暗的夜里鬼气森森。 子时，阴气极盛，鬼门大开。 是最适合渡魂的时机，也是阴间的牛头马面奉命勾人魂魄的时刻。 所以白娇每到此时都会提心吊胆地用定魂珠为扈生借尸，在这期间她要躲过牛头马面的追寻，无疑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 而此时的白娇比以往更谨慎了些。 她不忍地看向洞内，被她用蜘蛛丝困住的两具身体。若兮的朱唇被她的蜘蛛丝封住，她正恶狠狠瞪着她，手中用力试图挣脱坚韧的丝线。而扈生早已闭眼陷入昏睡，尸身有了腐败的迹象，浑身传出腐烂的恶臭味。 时间不多了！ 白娇着急地从袖中取出定魂珠，那颗如同鹅蛋般大的圆珠，透明中带着些淡紫色。 她将定魂珠举过头顶。 若兮见那只珠子霎时间绽放出淡紫色的光芒，光中还有隐隐绰绰的红丝游动。 若兮认为那定魂珠是吃人嗜血的东西，她虽然没有血让它饮，可是她的身子要是被别人强占了，她还要怎么活！ 若兮呜呜地哭出声，惧怕死亡的感觉又席卷她的全身。这简直要比臭和尚用伏妖掌烧她千百遍的感觉还要恐怖，心底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刺痛她的每一寸神经。 这是要打算将她消灭在这天地间吗！ 若兮摇头，因拼命地扭动，身子倾斜、摇摆不定。可还是挣脱不了身上的蜘蛛丝，那嘴上的蜘蛛丝也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呜呜呜……呜呜……” 不要杀了我啊！ 她还要活着，她还要去见师父，她还要替师父报仇，她还要……变成人啊！ “若兮姑娘，对不起了！” 白娇掐准时机赶在牛头马面来之前，抬眼伸手驱动定魂珠，定魂珠在她的指引下原地盘旋了两圈，飞向扈生。 一阵耀眼的红光冒出，扈生的灵魂就被牵引而出。 那是位身形消瘦，面黄如蜡的男子，他的魂魄轻而淡，轻轻一转埋怨地看向神色躲闪的白娇。 “娇儿，你不能这么做。” 白娇不作回答，手中指引着定魂珠向惊惧万分的若兮飘去。 扈生连忙飘至若兮身前，“娇儿，你不可以杀生！” 白娇这才焦急地开口，额际的冷汗流下，白色的眸中倒影出扈生淡的不能再淡的魂魄。 “生哥，来不及了！” 牛头马面一来，她纵使是神仙也救不了扈生。 扈生一笑，摇头，“娇儿，你忘了那位救命恩人了吗？” 白娇双眼微垂，一滴一滴的泪落入地面。 她怎么不记得…… 白娇一直以来都是蜘蛛精中的异类，见不得光，受不了热，浑身白的要死。不像其他蜘蛛精五颜六色，可以自由生活在阳光下。 一百岁，对于凡人来讲许是相当漫长，可那时候的白娇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身为孩子的她却被视作不祥之物，被同类擒住势要扔入大火中。 她的父母无疑也在其中。 是朝乐，一个对她来说极为陌生的女子救了她，并将她带上黎山，与黎山上下皆被人间正道抛弃的妖怪生活在一起。 她记得朝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世间万物皆有资格活着。” 那句话，那个人让她虔诚地活了两千多年，不论过得有多艰辛，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连同朝乐死去的性命一起活着。 只是，今日她要违背自己的信仰了。 不论是木头，还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只要不死，她就要将扈生的魂渡入若兮的体内！ 扈生转向害怕的若兮，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很是愧疚。 他不愿看向身后陷入回忆中的白娇，嘶哑着声音道：“我已经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已经很知足了。” 其实自扈生六岁起得了痨病，他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那些口口声声要治好他的人，却只是把他关在阴冷的屋子里不见天日，扈家的人不过是碍于他扈家长子的身份，不好下手罢了。 所以才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的屋中没有一个伺候他的仆人，每日的吃食也都是从窗口送入，他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要不是有白娇陪着他，他也许早就去寻死了。 白娇望着眼前僵直的背影，慢慢地走近他，或是说走近若兮。 “不！生哥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活着，好好活着。” 若兮见白娇走向她，眉目虽说是有些憔悴，但那股姿态分明就是要杀了她啊！ 若兮不由更剧烈地挣扎，她想咆哮，奈何张不开口。一张被吓得惨白的脸上不断落下泪与汗珠。 扈生发现若兮的异常，他转头就见白娇流着泪，唇角微翘。 “生哥，与我一同活着好不好？” 她怕孤单，她怕死，从朝乐死的那一刻她就开始了长达将近两千年的漂泊。 她见过很多人，守护过很多人，唯独爱的只有扈生一人。 扈生死了的话，她还活着作甚。 “娇儿，活着的意义何在？像我这样活在尸体里吗？” 扈生突然不想这样活着了，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了。若是入了若兮的体内，他又该怎么活。 若兮只觉得颈上一痛，便没了知觉。 扈生惶然地看向下手的白娇，“娇儿！你怎么能这样！”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娇儿吗？居然如此油盐不进，听不进他的劝阻，非要杀自己的救命恩人。 白娇捧起扈生逐渐透明的脸，捧起一片虚无。 “生哥，只要你能活着，能活着就好。” 她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是被爱冲昏了头脑吧。 就像是朝乐心爱的那个和尚，甘愿与她站在世俗的对立面，挑战所谓的人间正道，最终甚至不惜与朝乐一同消散于天际。 生哥既然有机会能活，能生生世世地活着，她就要试一试，让生哥陪她一起活着。 突然，格外刺耳的铁链声响起，其中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 “踏踏踏，踏踏踏。” 阴风袭来，刮入洞中。 未曾见人，一声诡谲的声音就已传入洞中。 “何人在此渡魂？破了阴间的规矩！” 白娇闻声，不顾扈生的劝阻，更不顾洞外察觉出鬼气飘然而来的牛头马面。 “定魂珠，去！” “娇儿，不要！” 只见，扈生的魂体不断地被吸入若兮体内。 白娇心满意足地一笑，白色的长发在阵阵阴风中飞舞，像极了一只红衣女鬼。 接下来，只要带走附体成功的扈生，摆脱牛头马面就可以了。 随着扈生的进入，若兮体内的魂魄被迫出体。 一袭透亮的魂魄，飘然而出。 白娇见之骇然，骇的不仅是块木头竟然有灵魂，更重要的是，她体内的魂魄…… 竟然是朝乐！ 第59章 抉择 朝乐的年龄永远被定格在了十六岁，因此她的面容略显稚气。 细长的双眉似是被刻意地画过，留下浓重的一笔，尾角稍翘。那弯如柳叶的碧蓝眸中仿若装下了万千星辰，亮如星海。只是她双眼空洞，正木然地望向前方。高挺鼻梁下的唇薄而轻抿，却是深深的紫色，为整张脸添了些违和感。 一袭白色淡雅的长裙鲜血四溅，犹如落下点点的红色梅花。 白娇激动地叫出声：“朝乐！” 她伸手拥抱朝乐，鲜红的长衣却打散了素净的衣裙。 白娇惊慌之余，朝乐的魂魄随之再聚，又呆愣地立在原地。 毫无回响。 白娇见此轻笑着流泪，“太好了，你还活着！”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白娇一时间激动的难以言喻。自朝乐死后她何尝没寻过她的踪迹，她也曾想过如果早一千多年得到定魂珠的话，她也许还能守住朝乐当时消散的魂魄。 只是辗转了千余年，她什么都没有找到。却不想在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见到了朝乐。 “哗啦，哗啦。” 被牛头马面拖着的长链渐渐逼近，阴气从边缘四周不断地聚向蜘蛛洞。 扈生周身的阴气也不由浓烈起来，再有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他就附身成功了。 可是，当扈生听到白娇喜极而泣的笑声，他看着她白色眸中出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光芒后，他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扈生欣慰地笑起来，透白的身体努力抵抗定魂珠的威力，向外挣扎，“娇儿，快将我放出来！” 既然是救下娇儿性命的恩人，那就不能死。 阴风阵阵，沉重的铁链声压的人喘不过气。 白娇忽地变了脸，一脸惨白，白眸下写着彷徨，她试图忍住哭声，却又看到两缕飘忽不定的灵魂，喜极而泣变成了掩面而泣，一双手藏住悲伤不已的面容。 可是那一声声如杜鹃啼血的哭声又惹得人心生悲凉。 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现在只剩一具身体，两缕魂魄，一缕是她的救命恩人，一缕是她心爱之人，她该如何抉择？ 扈生的神色因白娇的哭声，不禁多了些悲伤与不舍。 “娇儿，把身子还给她吧！” 如果不是朝乐，他六岁后会是一堆被弃于荒野的白骨，自然也不会心存希望，有所眷恋地活这么久。 他的命是白娇给的，而白娇的命又何尝不是朝乐给的。 白娇不由退了一步，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别过头想要遗忘朝乐的存在，可是她的脑海间却不断印入朝乐含笑的脸。 她哭声不停，强撑着笑意道：“一定有办法的，生哥你不能死……朝乐也不能死。” 扈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若兮体内脱身，两缕魂魄落于白娇身前。 扈生故作轻松，淡淡的唇翘起，“娇儿，这里只有一具身体，她本来就是朝乐的，我们还给她吧。你我都懂朝乐不能被发现，我还有机会投胎转世，只是到了那时……” 他压住哭声，不舍地道：“娇儿，到时候记得来找我，我……怕我会忘了你。” 他苟活了五十六年，已经遗忘了自己的模样，可悲的是，他恐怕又要被迫忘记白娇了。 白娇浑身一颤，白眉间拧出一个疙瘩，道理她都懂，但是她就是做不到啊！ 不舍，犹豫，难以抉择，通通压得白娇满腔无处发泄。 扈生作势抚平她褶皱的眉头，“好了，快动手吧！牛头马面来了，我们都逃不了。” 白娇流着泪，死死地盯着眼前虚晃的鬼魂，生怕下一瞬扈生就不见了。 再转向两眼无神的朝乐，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点下沉重似钟的头。 白娇举起一只手，指引定魂珠向朝乐而去，定魂珠一时又发出强烈的紫色光芒。 牛头马面再次察觉出西方有人渡魂，刚才稍缓的速度，霎时间如疾电般飞闪而去。 洞中，紫光闪烁，阴风四起，洞内的石子因强烈的阴气微微颤动，就像是被牛头马面察觉的，无路可逃瑟瑟发抖的小鬼们。 白娇与扈生刚刚看完朝乐极快地附在若兮体内，一时疑惑朝乐与这具身体磨合了多久，灵魂竟然不消半盏茶的工夫就已入了体。 下一刻，他们就听见暗沉的声音响起。 “停止渡魂，速速与我等回去！” 牛头马面已寻迹至此，他们皆是人身手中拖着沉重的勾魂链，面相丑陋，周身阴气十足。 二鬼只见一红衣女子正怒视他们，身后阴冷的鬼气同时惹得他们注目。 看来，所渡的魂是身后那男人了。 牛头马面不多做纠缠，默契地扔出铁链勾向扈生。 白娇去夺铁链，双手竟然直接穿过了它们。 果真是牛头马面来了，她再也救不了扈生了吗？ 扣锁声响起，白娇旋身，扈生的四肢已被扣住，长长的链条拖向地面，扯得扈生心头一震。 竟是这般痛苦！ 扈生强忍住四肢上的勾魂链撕扯他身体的剧痛感，不敢轻易妄动。 回给哭花脸的白娇一笑，“娇儿，不……” “啊！” 铁链哗哗一响，扈生只觉得浑身有钝刀在来回切割他的四肢，转瞬他便被牛头马面抓到了手中。而那铁链没有停止晃动，纵使没有人在撕扯它，也在微微扯动中折磨扈生淡浅的魂魄。 “原来是个妖精在渡魂。” 白娇不理马面的絮叨，朝他们冲去，同时撕心裂肺地大吼道：“放了他！” 牛头嗤笑，故意抖了抖手中的铁链，引得扈生浑身随着铁链抖动的弧度震动。 “生哥！” 扈生暗自捏紧手掌，抬眼对着逐渐模糊起来的白娇，摇了摇头。 “娇儿，等我投胎后记得来找我。” 他今生不能再活，下一辈子一定要与娇儿再相爱。 牛头的鼻中吐出两口气，不满道：“妖精，阴曹地府律条严明，你罔顾天理，擅自渡魂，阳寿殆尽之时必是你到地府偿还罪孽之时！” “牛兄，你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天快亮了，我们快回！” 马面瞥了两眼愣住的白娇，催促道：“今儿我们勾了个逃了半百年的游魂，回去指不定要受什么赏呢。” 说着，他们便扯动手中的长链，却发现意外的沉。 扈生跪地，扣着他四肢的铁链哗哗哗地震痛他的神识。 他摇头，求道：“不，娇儿是为了我，你们饶了娇儿好吗？所有的罪我来受！我来受！” 白娇去拉扈生，什么也没有拉到，去打牛头马面，手中的蜘蛛丝却落在他们身后的石壁之上。 白娇无力地滑落在地，与扈生一同跪地，她绝望地挪向扈生，“生哥，你不要求他们啊！我怎么会死，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去找你，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娇儿……” 一声沙哑的长音，伴着渐亮的天空而止。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扯动手中的勾魂链，一跳，便消失在了白娇眼前。 第60章 释慧 醒来后的若兮被白娇反常的举止给吓懵了。 首先白娇颓然地瘫坐在地，那表情就像是丢失了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可她不去寻那东西，只是抬头望着天，惨白的脸上因长时间伤心的哭泣，泛起微微的淡红。 她生无可恋地坐在那里，仰着头喃喃自语。 直到后来，若兮才发现白娇所说的话是对她讲的。 只是，令若兮百思不得其解地是白娇为何要叫她朝乐？ “朝乐，我只剩下你了。” “朝乐，生哥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若兮的目光这才猛地扫向四周，却没有看到扈生的身影。 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扈生竟不见了，怪不得白娇会这么难过。 若兮突然无比同情白娇，可是她仍被蜘蛛丝缠住，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感受这压抑的氛围，情绪也不由低落起来。 她无意识地哀叹一声，这样的局面任谁都不愿见到，不过还好，她还活着。 “朝乐，你说生哥投胎后是男是女，生在何处？” “朝乐，生哥他要忘了我了！” “朝乐……” 若兮只听白娇左一个朝乐右一个朝乐诉说了半个时辰之久，吵得她好生头疼，悲咽的哭声也扰得她好生心烦。 若兮用力挣脱蜘蛛丝，身子向前倾去，口中呜呜地发出响声，她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这才惊动了哭到忘我的白娇。 白娇一回头，“咚！”地一声跪在若兮面前。 若兮止了动作，看傻子似的看向对着她叩首的白娇。 这又是什么操作？跪完了会不会换个法子杀了她啊！ 若兮看着身上的蜘蛛丝正在慢慢地松开，却不由害怕起来。 她的身子恐慌地向后扎去，脖子伸的老远，就怕被白娇手中缠绕的蜘蛛丝给弄断了脖子。 该不会，扈生是被她害死的吧。她真的不知道，这也不怪她啊，真的不关她的事啊！ 若兮唇上的蜘蛛丝被撕开，她还没来得及扯开嗓子大喊饶命。 白娇张开双手抱住了她，若兮浑身一哆嗦，白娇抱得更紧了。 她眸中带泪，嘴角微扬，不知是苦笑还是高兴，“朝乐，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等等，她不叫朝乐啊！ 若兮双手死命推开白娇，“你是不是有病，我叫若兮！” 怎么不到一夜的工夫，白娇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但是受了刺激也不能认错人啊！ 白娇一愣后，掩着面又哭起来，悲伤的泪水滴滴落在湿透的衣袖之上。 她还以为朝乐会因此苏醒，结果只是简单地藏了进去吗？ 若兮抽了抽嘴角。 这女人怎么又开始哭了，前两日的白娇可是如同身上似火的红衣，无论行为举止、谈吐气质都是张扬的不像话。 怎么从她醒来后，就变成了这样。 白娇整理了下情绪，强忍悲痛，抬眸冲着若兮微笑道：“朝乐，你记不记得我，能不能醒来，都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就好。” 若兮：“……” 不行！她再也不能和这个突然疯掉的女人待在一起了，要是被她传染了可怎么办。 若兮埋头不理白娇，提起长裙就朝着洞口跑去。 “孽畜，你让为师好找啊！” 臭和尚！ 若兮止步惊惧不已，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一片红纱出现在她的眼前，白娇将她护在了身后。 “朝乐，不要怕！我来保护你！” 若兮僵了一下，虽说白娇突然的举动让她纳闷不已，但她的鼻子竟无端地酸了起来。 弥生大师渐渐地向洞内行去，声音早早地传入若兮耳中，“孽畜，你果然与妖精为伍！当真是冥顽不灵，今日贫僧一定要替天行道！” 害他为此担心了很久，以为若兮被人害死了，却没想到她好好地活着也就算了，竟然和一个蜘蛛精和平共处。 他平日里所教的，这孽畜都忘了吗！ 无畏担心地扯上弥生大师的衣袖，不解地道：“师父，你不是说不会伤害师姐的吗？” 他怕师姐会被妖怪吃了，才会跟师父说了实话，怎么师父这会儿又变卦了。 弥生大师拂袖，一向对无畏慈祥的面容微怒，“你懂什么？” “哈哈”，若兮躲在白娇身后狂笑不已，眼中泪光闪烁，死死地盯着朝着她们这边晃来的影子，“辉儿，你竟然相信那个臭和尚！” 无畏听见若兮的笑声更害怕了，他低头哭道：“师姐，对不起。” 若兮冷笑，对不起什么？她又该怪辉儿什么？ 错的人不过是这个臭和尚罢了，一厢情愿地将她软禁起来，究竟图了个什么。 “释慧，居然是你！” 若兮嗔舌，震惊地看向说话的白娇。 这女人的脑子是出问题了吗？管自己叫朝乐也就算了，她与臭和尚素未谋面，又怎么会指着他的脸叫释慧？！ 弥生大师蹙眉，双手合十，“妖孽，贫僧法号弥生！” “哈哈哈……命运真是有趣！” 她居然还能碰到害死朝乐的释慧！ 这次换作白娇狂笑不止，只不过下一瞬，她的眸子凌厉非常，怒视弥生大师，一字一句地道：“你前世带人杀上黎山，残害我黎山同类千百条不说，还害得朝乐魂飞魄散。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朝乐报仇，为黎山死去的同胞报仇！” 早知道这和尚是释慧的转世，那日她就该动手杀了他，而不是简单地将他困在蜘蛛丝中而已。 在场的三人全都大惑不解地看向莫名生气的白娇。 弥生大师托出金钵，阴暗潮湿的蜘蛛洞亮了亮，金光微闪。 “妖孽，休要胡言乱语！是贫僧今日要杀了你！”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这金钵的威力想必能震住这蜘蛛精。 白娇被金光笼罩，她用衣袖挡住双眼，冷笑道：“胡言乱语？” “先不说你的这张老脸和前世一模一样，额间的印记我可是亲眼目睹，是朝乐一剑刺穿你的眉……” 弥生大师震怒，手中的禅杖敲向地面，“妖孽！贫僧的朱砂……” 话又被白娇银铃般，却十分阴冷的笑声打断，“怎么你还以为是开了天眼吗？你前世收朝乐为徒，却将她逼上绝路，害她入魔！今生你又打算将她逼上死路，坠入魔道吗？” 她曾从朝乐口中得知，释慧将身为药人的她捡入灵相寺中修行，想要消除她一身的邪煞之气。却在之后发现朝乐时常会失去神智伤害他人，他由此改变了主意。 最终却也是释慧一步步地将朝乐逼成了正道口中的魔。 白娇突然有些庆幸，经过昨日那么一出，朝乐出现了，释慧也该死在她的手里了！ 一千多年前她只是个没有道行的小妖，可是今日不同以往，她一定要杀了释慧为朝乐报仇！ 白娇转首将手中的定魂珠塞进，神色茫然的若兮手中，轻声对她道：“朝乐，你身后左侧墙壁处还有一个出……” “砰！” 火冒三丈的弥生大师一禅杖砸向白娇，白娇吃痛跌落在地，她眼神指引若兮机关在何处，“快逃！” 朝乐今生再不能落在释慧手中了！ 若兮稀里糊涂地顺着朝乐的指示，跑到身后的墙壁上摸索机关。 弥生大师去擒若兮，一只脚被白娇牢牢抓住，“你，得留下来！” 死在她的手里。 弥生大师眼睁睁地看着若兮触动机关，再次从他的眼下逃走。 他不由大怒，一脚蹬开缚着他的双手。 “无畏，去将那个孽畜找回来！” 今日，他不光要杀了这个口出狂言的蜘蛛精，还要好好教训教训执迷不悟的若兮！ 第61章 我在地府等你！(略悲伤～可能是自嗨的错觉) 若兮飞奔出洞口，光线逐渐变亮，她的哭声也越来越大，脸上的泪水越积越多。 她就像是重获了新生一样激动。 若兮抬头望向午后灼热的太阳，在刺眼的日光下用双袖抹去眼泪，却笑着笑着又哭出了声。 她跌在茂盛的灌木丛中哭了又哭，她从未这样酣畅淋漓的大哭过，每一声哭泣都在释放她内心的委屈。 只是她心中的疑惑难解。 若兮甚至还有点儿怀疑木生，那白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夜的工夫，从杀她就变成了要保护她，还莫名其妙地叫她朝乐。 这个世界好像有点可怕，除了师父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正常。他们一会儿将她视作救命恩人，一会儿突然要杀了她，再一会儿又要保护她。 变脸简直比那翻书还要快。 兜兜转转之下，她愈发琢磨不透他们的心思了。 沙沙声响起，若兮顿时警觉，双耳微动，听到身后的灌木丛动了动，微风浮向她这边。 若兮当即跳起来，想也没想一股脑地向前冲去，她再也不能被抓了！ 无畏冲着那袭在丛中狂奔的背影，大喊道：“师姐，是我啊！” 师姐是生他的气了么？ 若兮每跑一步，身边尖刺的灌木就伤她一寸，不多时她的衣裙就被划烂，露出的肌肤出现了一道道被划开的痕迹。 嫩白无血，却如细针在刺。 可她倔强地不肯发出一声，哪怕听到身后无畏的呼喊声，和沙沙作响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期间她还听到无畏摔了一跤，哭着喊她。 若兮只是眼中泛出泪花，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冲。 现在任谁也阻止不了她要逃走的决心，她一定要回到师父身边。 世界之大，只有师父才会关心她，心疼她。 …… 洞内，弥生大师在蜘蛛丝的攻势下，早已汗流浃背。 此时，他却胸有成竹地瞧着恼怒不已的白娇。 他在此一役中看出了破绽！ 弥生大师双手合十，劝解道：“妖孽，你若替青冈村解了毒，贫僧就饶你一命！” 这两日来，青冈村的人数已经陡转急下，不足当初的一半了。再这样下去，青冈村的人便都要死了。 白娇眸中带着嘲讽道：“释慧，你什么时候有怜悯之心了？不应该是杀光他们，防止他们传染给山下的百姓吗？！” 他当初就是怕朝乐会祸害人间，才会断了朝乐的后路！ “妖孽，胡说八道！贫僧慈悲为怀，怎会如你口中所言滥杀无辜！” 这蜘蛛精真是气煞他也，不止将他认错，还如此胡言乱语。 当真该死！ 弥生大师不再留有情面，终是长叹一声，挥动手中的禅杖，一手高举金钵，“妖孽，受死吧！” 他已经发现白娇的蜘蛛丝只会用结网的方式让人毙命。而这洞中能结网的地方并没有前日多，这里可没有什么大树让她缠丝，只有石壁四角。他刚才就已经引导着白娇在无意识下，用蜘蛛丝封住了那里。 白娇要想杀他，只能用锋利的蜘蛛丝缠住他，令他窒息。 而他自然不会给白娇这个机会，更何况他的金钵在越小、越无光的地方，威力就越大。 金钵倒立，佛光流出。 白娇立刻往没光的地方逃去，可是她的蜘蛛洞早已被金钵照的如白昼一般亮。 她无路可逃…… 白娇用红袖遮掩，仍阻止不了开始泛红、起泡的皮肤。 她不断后退，忍着痛使出蜘蛛丝，却被游刃有余的弥生大师轻易躲过。 白娇没有办法，按动身后的机关，身子一旋就逃了出去。 她知道，下一刻她就要死了。 让朝乐逃的时候，她就猝不及防被释慧击中。虽然对付他绰绰有余，可是那法器放出的光还真不是盖的，她本是妖精，再加上畏惧强光，此时她竟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而这条暗道，通往的无疑是另一片阳光普照之地。 她哪怕被阳光烧死，也不能死在释慧的手里。只是不能拉着释慧一起下地狱，她真是又恼又愤。 白娇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唇边的血液衬着她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她强撑身子，微笑着，从黑暗奔向光明。 “妖孽！” 白娇眸色一暗，脚下的速度加快。 弥生大师追出暗道，只见白娇白色的脸，白色的肌肤，一时间被阳光照出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她全身在阳光下泛出点点的血色，身上的红衣被鲜血浸染更显妖艳。 白娇看到不断向山下逃去的一身柳黄，微微一笑，强忍剧痛向另一侧飞去。 既然要死，那就要好好感受一下从来都不敢面对的阳光。 她活了两千六百多年，接触阳光的时间远远不足一年的零头。 白娇享受身上如火烧般的感觉，粲然一笑。 “释慧”，白娇低眉对着奔向她的弥生大师笑道，“我在地府等你！” 牛头马面既然说她会到阴曹地府受刑，那便受吧。只要释慧到了地府，她一定有办法让他不入轮回！ 只是，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去寻生哥的转世了…… 白娇想及此处，呜咽出声，被太阳烧的浑身剧痛的身体，在空中晃了晃。 弥生大师飞身立于白娇身前，“口出狂言！” 他再次祭出金钵。 白娇神情恍惚之际，拖着虚浮的身子，使出手中的蜘蛛丝，缠住弥生大师的胳膊。 她看向身上逐渐燃起的火光，不禁想起一百岁的夜里，映在她眼前的一堆篝火—— 她被扔向火中那一刻，四周是嘈杂的呼喊声。 她闭眼接受死亡的临近，下一瞬她却感受到了陌生而又温暖的气息。 睁眼，便是十五岁稚气未脱的朝乐冲着她笑，青紫的唇，让她误以为朝乐和她同为妖物。 初见时，她便对着自己笑道：“别怕！” 然后早已煞气入体，百毒不侵的朝乐，带她杀出了重围。 可是，朝乐却被蜘蛛精的毒素，折磨了整整三日，才慢慢恢复如初。 朝乐从未有后悔救了她，她带着她上黎山，带着她看透世间红尘中的险恶，却又时常对她诉说着世间的温暖。 朝乐是她的恩人，亦是她的朋友，却也是她生生世世无法介怀的痛！ 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替朝乐杀光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何尝不想替她去死！ “释慧！” 去死！ 弥生大师还未挣脱手腕处的蜘蛛丝，只见被阳光燃烧成火焰的一袭红色冲向他。 情急之下，他另一只拿着禅杖的手抵了过去。 “砰！” 若兮只听山上传来一声巨响，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不远处的空中有一团火球迸裂开来，散成点点微小的火光，四射而下。 渐渐无声，消散成烟。 若兮看到那火光中夹杂着几缕红色的细纱。 她擦去脸上突如其来的湿意，心头一颤，凭着强烈的意志转身奔去。 刚刚战斗过的地方，只有弥生大师倒地不醒，他的僧袍被火烧掉了大半，面容也被烧毁，右侧乌黑的脸上血肉模糊。 方才抵住火球的法器——禅杖，断成了两截。 一层烧焦的红纱之下，是上下断断续续浮动的胸口。 第62章 她不要嫁给一个傻子！ 若兮率先一步逃到了山下，这次她机智地躲在一个洞中，看着无畏左顾右盼了一番后，匆匆地朝东面而去。 若兮这才慢慢走出来，抬头望了眼逐渐落下的太阳，残霞红得像她刚才所见令人惊心的场景。 她鼻子一酸，克制自己不要去想白娇是不是死了，可她就算是死了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白娇可是要杀了她的人啊！但是不知怎地，她的心间像是憋着什么东西，很不舒服。 若兮抽了抽鼻子，正要朝西面走，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娃儿他爹，那儿有个乞丐，我们去帮帮她吧。” 若兮狐疑中，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又低头看向自己被尖刺的灌木刮得破烂不堪的衣裙，还有浑身被刮出伤口的地方。 别说，这个样子还挺像乞丐的，只是这没流血的伤口有些难办。 若兮正掏出血药，打算装一回柔弱。 只听一男声数落道：“帮什么帮？咱家穷的叮当响，你肚子还不争气生了个傻儿子，给他治病花了多少钱！死婆娘，你心里没点数吗？” 声音格外蛮横，若兮不禁都想挥拳揍向那男人。 若兮背着他们喝下血药，转头奔向说话的二人，双眼一眯，倒在了神色诧异的妇人怀中。 她装晕前，戏意十足，略带可怜地说了句：“救……我！” 随后，若兮就听到了二人在对骂，显然那个脸红脖子粗的男人占据了上风，女人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卑微，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却也没阻止妇人将若兮带回家的决心。 当若兮倒在李氏夫妇唯一一张炕上，并且和他家的痴傻的胖儿子挤在一起时，若兮就相当后悔了。 可是浑身四上下狂冒的血迹，让她断了醒来“诈尸”的念头。 “我去请秦大夫！” 李庸将李氏拦住，“请什么请？咱儿子都没钱治病，不请！” “那咋办？” “咋办？你自己带回来的，你自己看着办！” “那我……”李氏纠结了半晌，捏了捏袖口道，“我还是去请大夫吧。” 李庸高怒一声：“败家老娘们！有钱吗？” 李氏戳了戳李庸，指向装睡的若兮，怯弱地道：“娃儿他爹，我们可以这样……” 李庸附耳听了半天，逐渐露出了笑容，顺便还催促着李氏快去。 哪样？ 若兮不明白那妇人同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她半眯着眼睛发现李庸盯着她的神色很是诡异。 不禁让她汗毛竖立。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鬼知道他们会把她怎么样。 想及此处，若兮猛地睁眼，故作柔弱地起身。 李庸一改刚开始的冷漠，贴心地扶住若兮，“姑娘你醒了，快躺着，我婆娘去找大夫了！” 若兮泪眼婆娑地望着李庸，用衣袖抹去泪水，借故躲开他，“谢谢，我没事，不用看大夫的，小女子无以为报，愿……” 愿什么来着？ 若兮仔细琢磨身无分文的她，该怎么找借口，一时没有看清李庸突然激动的眼神。 算了，算了，她还是尽快问问医药谷在哪里吧！ 若兮现在唯一想见的人就是师父，她又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医药谷又是在哪个方向，所以她才会想到找人寻求帮助。 却又担心自己没血的伤口吓到他们，才会借故装晕。 只是事情好像愈发地复杂、难以控制了。 “请问，这里在哪里，离医药谷远不远？” “咯吱”一声，屋门被打开，李庸对着进屋的大夫，激动道：“秦大夫，快来看看我儿……这姑娘。” 若兮嘴角抽了抽，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听见她说话？ 一名留有花白胡须的大夫抚上若兮的手腕。 半晌，沉吟道：“无碍，只是皮外伤而已。” 若兮只听李氏夫妇同时出了一口长气。 接下来，她身上就被纱布缠了又缠。 “那个……我没事。” “不用的。” “别这样。” “不要这样缠我啊！” 若兮有点奔溃，先不说大夫稍稍给她包扎了一下，为什么李氏夫妇两拿着纱布就往她的身上缠，就好像要将她绑住一样。 连秦大夫的脸都变黑了，他夺过二人手上的纱布，生气道：“胡闹！” 正在兴头上的李氏夫妇缩回手，面上慈祥地紧盯着若兮。 内心深处藏着的是肮脏龌龊的心思。 若兮扯去身上的纱布，身后传来声音。 “嘿嘿，爹，娘。” 若兮被这童稚般的笑声吓得一抖，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身后的人看模样大概也就十七八岁。 这声音有点诡异啊！ “李庸，你这傻儿子还治不治了？” 李庸还没有说话，个子比他矮一个头的李氏对着秦大夫骂道：“秦之安，你连个老婆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说我儿子！” 秦之安也不恼，摊开手，慢慢道：“给钱！” 他倒是想治，但也治不了李家病症奇怪的傻儿子。 李庸嫌弃地看了李氏两眼，在身子上摸索了半天，才掏出几文钱，扔给秦之安。 秦之安在手里掂了掂，皱眉，不满地道：“这点儿不够！” 李庸没底气地道：“哪……哪里不够了！” 秦之安指着被若兮撕扯完，乱扔在炕上，已经不能用的纱布道：“还有……” 秦之安正说着，就被对视了一眼的李氏夫妇推出了屋子。 “喂，你们两口子不能这么缺德！” 李庸顺带抓起炕边的药箱，扔出了屋子。 若兮呆愣地看着二人的操作，吞了吞口水，突然一只肥腻的手抓住了她的腰。 “啊！” 若兮往出跳，却被那双手死死地抱住。 李氏夫妇看到这样的场景高兴的不得了。 李氏心疼地看着宝贝儿子，“儿子，别着急，明天你就能娶她了！” 什么！谁说要嫁给他！ 她不要嫁给一个傻子啊啊啊！ 若兮咬牙，奋力往前一扑，成功挣脱了身后的束缚，却不想跌倒在地的瞬间，头上就传来一股剧痛。 竟然来阴的！ 若兮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李庸扔掉手中的棍子，擦去额上的汗，神色慌乱地道：“婆娘，快……把她……抬上去！” 第63章 你不是我师姐！ 李庸坐在炕头，看着跪在炕下两身大红的喜服，着急地催道：“快点儿拜吧，还等什么吉时，哪儿这么多的讲究。” 李氏摇头，“不行，咱儿子好不容易能娶媳妇儿了，就得挑个好时辰。再说，这喜服是跟隔壁王老哥借的，不用急着还。” “真是麻烦！要我说直接让她给咱们生个孩子得了，搞这些干什么，反正是个乞丐，没人管她的死活。” 李氏责怪地看了一眼李庸，估摸着时辰，走到桌前，点上平日里舍不得用的半截蜡烛。 不再说话，只等着良辰吉时的到来。 若兮转醒后，就发现眼前一片嫣红，影影绰绰的还有几丝烛光游动。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着一身红色喜服，就像是从何处扯下来的红布裹在她身上似的，只是格外的红，没有一点儿绣花装饰。 若兮隔着红盖头的缝隙看到对面那两只肥腻无比的大腿，听到了嘿嘿嘿，令她十分不舒服的声音。 她这才想起自己经历了什么，要想让她嫁人，除非她死！ 若兮使劲用力，这才发现双手被捆绑在身后。 “你们放开我！” 李庸一愣后，反笑道：“儿媳，等一等，拜完堂就放了你。” 若兮跳起来，低头弯腰，使劲把头上的盖头往下晃，恨得咬牙切齿，“呸！谁是你儿媳，快点儿放了我！我……我是皇上的女人！你们想……掉脑袋吗？” 李庸拍腿大笑，“哈哈，婆娘，一个小乞丐竟然说是皇上的女人！” 李氏拾起被若兮甩到地上的盖头，准备把它往若兮头上盖，担心地看着若兮道：“娃儿他爹，她不会是个傻子吧，要是个傻子……我们还要不要了？” 李庸啐了一口道：“你看看咱儿子”，他不满地瞪向李氏，“谁愿意嫁给他！咱俩也没什么钱，只要她能给咱生个孙子，傻子就傻子吧。” 李氏觉得言之有理，认同地点了点头，盖头还没有盖在若兮的头上，就被若兮一脚踹倒在地。 “哎哟！” 李氏吃痛地扶腰。 若兮趁机跑到房门口，正视他们，双手偷偷摸摸地伸向门闩，口中骂道：“谁要嫁给一个傻子！你们会遭报应的！” 李庸步步逼近若兮，双眸冷冷地看向她，“哟，你这傻子还挺聪明的。” 若兮眼看着李庸就快到了自己身前，可是这门闩怎么也拉不开，她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双手哆嗦的拽不动门闩。 李庸扬手，准备落下巴掌。 若兮眼睛瞟向桌子，顿时心生一计，一咬牙，噙泪大喊：“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一个傻子！” 然后在二人的注视下，一头撞向桌角。 好在，血药的功效没有失效。 若兮本想演个宁死不从的戏码，却不曾想演过了头。 顿时鲜血直流，就像是止不住出冒的，潺潺的红色泉水，同时也有些许鲜血，溅在了李庸吓得惨白的脸上。 若兮闭眼倒地，痛的皱起了眉，却动也不敢动的紧眯着眼。 随后，她就感觉到一双手使劲摇晃她，然后鼻尖一根手指来回晃去。 “啊！”李氏跑到李庸面前，拽着他哭道：“娃儿他爹，咋办啊！她死了，她死了啊！” 李庸被晃得难受，大吼一声：“闭嘴！你就不怕被别人听到吗？” 李氏连忙闭嘴，哭着掀开傻儿子的红盖头，与他缩在一起，看着“撞死”的若兮。 “血……血，娘，血，林儿怕！” 李林窝在李氏的怀中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口唆手指，又半睁着眼好奇地看向浑身是血的若兮。 “闭嘴！” 李庸慢慢靠近若兮的手一顿，气急败坏地吼向说话的二人，“你们两个废物！” 李氏紧紧抱住哭的更凶的李林，小声道：“不哭，林儿不哭。” 若兮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翻了过去，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了。 她心中一喜，屏气凝神地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婆娘，找个麻袋过来。” 袋子？是打算把她装进麻袋里，扔了去吗？ 好狠的心啊！ 若兮暗自翻了个身，看向背对她的李庸，以及着急慌忙去找麻袋的李氏。 却被李林看见，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逐渐起身的若兮，流下口水，“嘿嘿，美女，美女。” 痴肥的脸上映出两个小酒窝。 李庸瞅了一眼痴傻的李林，叹气，“不争气的蠢货！” 李林看着身材苗条的若兮，双手扛起四方四正的桌子，拍起手掌，高兴地道：“嘿嘿，好厉害啊！好厉害！” 像是在看杂耍的台下观众。 “傻……” “砰！” 若兮把桌子砸向正在训斥傻儿子的李庸。 桌子的正中心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洞，李庸歪着头昏倒在里面。 一声巨响引得还在寻找麻袋的李氏回头，李林还在傻乎乎的发笑。 而此时，屋门已经大开，没有了若兮的踪影。 逃出门的若兮，凭着感觉向西面跑去。 她发已凌乱，提起红裙，左右摇晃着身子狂奔，像个疯子在风中颠来颠去。 若兮不禁呢喃出声，混着哭腔，“师父！” 若兮好想你…… 半个时辰后。 “师姐！” 若兮闻声，身子无意识地一顿，别过眼，转头，忍住眼泪，急匆匆地跑起来。 “师姐，不要跑了！” 无畏找了一天，愣是没找到师姐，却没有想到沿着来时的路走的时候，就碰到了她。 只是师姐为什么穿着红色的衣裳，而且脸上……无畏在月光下一时看不清若兮的脸，只是乍得一看，她的脸上像是弄上了脏东西。 无畏拉住若兮，抬头正要说什么，只见那一张白嫩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尤其是右额上的一块血窟窿，让他不由地一颤。 “师……” 若兮连忙用衣袖挡住脸，甩开扯着她衣袖的无畏，向前跑去。 无畏的身子被地上的石子咯的生疼，他小小的脸上落下泪，哽咽道：“疼吗？” 若兮止步，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望向如玉盘的圆月，防止更多的眼泪掉下来。 无畏借势抱住若兮的小腿，止不住眼泪，哭道：“师姐，跟我回去好不好？以后，无畏……来保护你！无畏，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都怪他，他什么事也做不好，找个人都没有找到，害得师姐被人欺负。 若兮长叹出一口气，随即艰难地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保护我？别开玩笑了！” 她鼓足气，混着眼泪大笑道：“你能阻止得了臭和尚杀我吗？！” “我……”无畏松了手，低下眉，然后抬眼，眨眼笑道“我可以的，师……” “别再叫我师姐！” 若兮打断他，“一直以来都是你自作多情，非要跟着臭和尚，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怎么逃出来，你倒好！非要连同那个臭和尚，把我骗回去！” 她真的不敢想象，这次她若是回去了，她会被揍成什么样。 无畏听着若兮的话才明白了一切，他坐在地上，抹去眼泪，置气地道：“哼，你不是我师姐！” 若兮一愣，辉儿这么快就不认她了么？ 她抽了抽鼻子，这话虽然是她说的，可这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无畏站起来，双手抱住双肩剧烈抖动的若兮。 小小的个子只有若兮身高的一半。 “我师姐她不会流血，她也不会哭，她更不会不叫我辉儿……哼，你才不是我师姐呢。” 无畏松手转身，踢着石子走，边走边哭，哭声从压抑到释放，却倔强地不肯回头。 只是一直低着头，踢着石子，一边抹泪一边喃喃道：“师姐，保重。” 第64章 师父，我回来了！ 若兮马不停蹄地赶到医药谷时，已经是两日后。 她借着谷中的小溪洗去脸上干涸、脏污的血迹，泪水顺着溪水流淌过的痕迹滑下。 她缓缓起身，借着月光浮动的夜，看向她出生的地方。 药堂门前的那棵用来做她身子的老槐树，仍旧有那么一块秃着。 两个月不到的光景，老槐树早已枝繁叶茂，一穗穗米黄色的槐花藏在深绿色的树叶中，挂满枝头，枝丫蜿蜒伸向四方。 师父，我回来了！ 若兮脚步轻踮，慢慢走近药堂，生怕惊扰了师父，她伏窗望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师父，是在竹苑么？ 若兮转身，向医药谷深处的竹苑跑去。 夜风刮来，四周竹林发出幽幽瑟瑟的清脆声。若兮每跑一步，发上的簪饰微晃，晃着晃着，挽起的黑发就已被清风解开，两瀑长发飘扬。 若兮没有想到，此时竹苑的窗竟然还大开着。 她下意识地望了眼夜空，怎么说也都快到丑时了，师父是睡着了忘记关窗了么？ 若兮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正要趴进去拔掉叉竿，却被屋内的场景吓傻了。 她从未见过师父穿过红色的衣裳，更别说是艳红的喜服了。 莫说是美，若兮只觉得此时身着华丽喜服的曲慕欢，对着同样穿着喜服的付语心盈盈一笑，那柔情的眉眼，仿若天人。 若兮刹那间垂眼，看向自己因奔波了两日，早已被风沙、尘土糟蹋的不像样子的喜服。 她这算是什么？ 若兮再抬眼，双眸圆睁，眼泪不断往出狂冒，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们喝过交杯酒。 付语心的脸分明与她一样，可若兮知道，她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 就连一身似火的喜服，好似也没有付语心身上的那件鲜艳、喜庆。 “砰砰砰！” “曲郎，你怎么了？” 付语心扔掉酒杯，连忙扶向手捏心口，一脸剧痛状的曲慕欢。 曲慕欢五指掐入肉中，忍着剧痛抬头，摇了摇头，“若……兮。” 肯定是若兮又出事了！他的心都已经快有一个月感受不到这样的疼了。 曲慕欢正要看向肌肤之上，蛊虫是否逃了出来。 一声巨响传来，二人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喜服的女子捂着左胸口，踩着被一脚踹开的门缓缓地走进来，与塌边的女子模样相同，神色却满是悲伤。 “师父，你终于想起我了么？” 曲慕欢神色微异，身子也微微一倾，还未起身，却被身旁的付语心抢了先。 她拖着身子，几乎是扑到若兮面前，拉起她的手，流下两行清泪，高兴地道：“若兮姑娘你回来了，太好了！我爹他都快担心死了，你能不能回……” 同一张脸，在若兮的脸上却写满了愤怒，她拂去付语心的手，付语心差点跌落在地，被及时赶来的曲慕欢抱在怀里。 若兮只觉得脸上湿了又湿，声音颤抖，指着一脸无辜的付语心冷笑道：“你担心你爹，你回去啊！我又不是你付！语！心！凭什么让我听你的话！” “啪！” 曲慕欢的手还未落下，若兮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茫然无措地看了二人一眼。 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付语心望着那身红衣的离去，她担心地道：“曲郎，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不是故意的，若兮姑娘她没事吧？” 曲慕欢摇头不语，只是将付语心抱上塌，替她掩上被子。 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像是完成平日里该做的任务似的，头也不回地拂袖朝着屋外走去，步子愈走愈急。 只留下竹苑内惹听者爱怜，细弱的哭声。 曲慕欢受蛊虫的影响，心口处就像是被人拿在两端的长绳来回撕扯，这种感觉让他疼的难以呼吸。 他擦去额上的汗，清冷的声音响起，“若兮，你快出来，是为师对不住你！” 话音刚落，曲慕欢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双嫩手环住。 他心下一松，拍了拍若兮的手。 “师父，你娶我好不好？” 若兮放开手，跳到曲慕欢面前，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悲伤，转起红裙，“快看，我也穿着喜服呢！” 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穿了一身的喜服回来了。 曲慕欢不由后退一步，别过眼，忽略心头的刺痛感，“胡闹！” “我没有胡闹啊，反正……”若兮笑中带泪，“反正我和付语心长得一模一样，师父可以娶我。再说了，师父，付语心不是好人，她不是真心喜欢师父的，她还和莫怀……” 曲慕欢拂袖，打断她，“语心快要死了，我娶她只不过是遂了她的念想。至于……她和莫怀安本就是旧识，如果没有为师的掺和，今日拜堂成亲的也许是他们吧。” “所以莫怀安喜欢付语心？” “嗯，你快些回华京吧，莫怀安很担心。” 师父怎么知道莫怀安很担心？难不成莫怀安来过医药谷，也就是说，他知道…… 于是若兮求证道：“莫怀安他来过这里？”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莫怀安知道在华京的那个人是我？” 若兮见曲慕欢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不禁想自己起入了华京后，莫怀安是如何对她的，突然有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若兮！” 若兮回过神来，就已被曲慕欢抱在了怀里。 若兮只听他轻声道：“回去吧，按计划行事。” 若兮所受的委屈在这一时间土崩瓦解，她哭道：“师父，你就不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受了些什么委屈吗？” 她逃出来后，第一时间就跑向了医药谷，她满怀期待，渴望得到一丝丝的安慰。 可惜，好像一点儿用也没有……就因为她不是人吗？ “对了，师父！” 曲慕欢正要张嘴说话，看到若兮轻轻推开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激动地道：“师父，你快看！我有心了！我快成为人了，我再也不是木头了……我……我……如果我再可以……流血的话，我……就是个人了！” 若兮语无伦次地说着，泪花不断落下，一只手指却始终指着自己的左胸口。 曲慕欢凤眸大睁，看着若兮微微浮动的胸口，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挑生蛊最少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成型，才会有效。 若兮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心了？ 曲慕欢冷静了片刻，一手又将哭的不能自已的若兮揽入怀中，“有心就好。” 若兮的眸子亮了起来。 “但是，若兮你忘了吗？” 若兮不解地抬眼。 “付烨和裴辰煜还没有杀！” 若兮泄气地垂眼，有些不情愿地道：“可是，我……” “只要你替为师报了仇，为师……就娶你！” 第65章 他的宝贝女儿哟 “真的吗？” 若兮就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一句话，红透的耳朵埋进曲慕欢的胸膛，认真聆听心脏的剧烈跳动，她忸怩了一下，“师父可要说话算数哦！” 曲慕欢呆了一下，冷冷地说道：“嗯。” 却仍在若兮耳中，宛若之音。 “那师父，我这就动身去华京！” 曲慕欢捉住若兮的衣襟，叹了口气，“回去先换身衣裳吧。” 他突然很难得的看着若兮一身的喜服，关心起她不在的快一个月里究竟经历了什么，甚至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长出心来。 但是，他不确定这颗心能不能救得了他的族人。 曲慕欢也未曾开口询问，只是看着若兮朝着药堂的方向跑去。他的头微微一摇，转身走向竹屋。 若兮的衣物他一直都给留着。 “若兮。” 若兮止步，回头奔向，等她的曲慕欢，龇牙道：“师父，怎么了？” 曲慕欢从袖中掏出一把一尺二寸，刃向外弯曲，呈弯月状的匕首。 “用它。” 仅仅两个字，若兮就明白了曲慕欢的意思。 她拿过师父手中精巧的匕首，不知怎地，她的眼中就跑出了泪花。 若兮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吓了曲慕欢一跳，他第一次如此慌张地抚上若兮的脑袋。 却怎知若兮竟然后退了一步，就像是条件反射似的。 曲慕欢放下手，眼神不自然地别过去，淡淡说道：“去吧。” 若兮点头，向药堂奔去。 …… 三日后，华京。 彼时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两日的时间。 若兮身穿一袭淡粉色立领长裙，外披着水红斗笠羽缎碧霞罗，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 身下是一匹纯白，看似乖巧的马儿。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快……快通知老爷！” 天师府的仆人本就心如死灰地守在门口，只等着过两日皇帝来个株连九族的罪，处决了天师府所有的人。 可他看见若兮一身粉色的衣裙，骑着一匹白马，险些连人带马地冲进天师府。 他好像重新活过来了，喜极而泣，连同身旁的另一个仆人，连滚带爬地跑进天师府。 “来人啊，小姐回来了！” “小姐终于回来了啊！” “小姐……小姐她没死！” 天师府内的一阵闹腾，把还未进门的若兮吓得不轻。 这么大的阵势吗？ 同样，几日来一直住在书房，忙着如何做局帮助圣上主动攻打尔逻，同时又在担心女儿安慰的付烨，被屋外的吵闹声扰得心烦意乱。 “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 付烨闻声，抖着手扶着桌案，挪动身子，随后飞奔出书房。 下人只见老爷的一双憔悴至极的脸上，突然就多了丝神采，一双浑圆的杏眼中，泪光闪烁。 若兮把白马递到下人的手中，一只脚踏进院门，另一只脚还未抬起。 她就被一个老头抱住了。 若兮嘴角一抽，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付烨。 她这才离开了一个月，付烨的头发怎么就全白了？这模样她竟一时有些认不清了。 看来，人类也没有多好么，一个月的工夫，就变化这么大了。不像她，只是个木头，不会老的这么快。 只是，她又非常羡慕人类，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想尽快变成一个人，这样的话，师父就能娶她了。 “女儿啊，你没事就好啊！哪里有没有伤着啊？” 付烨抱着若兮，不顾形象地哭着老泪纵横，他一边哭，一边用乌黑的衣袖擦去泪珠。 他险些就要打算等死了，所以这两日连尔逻这事都不想管了，想要来个自生自灭，却不曾想语心竟然回来了。 他的宝贝女儿哟。 若兮挣脱束缚，大口喘着气道：“是啊，爹我回来了！” 付烨笑着落泪，双袖向后一挥，“去！快入宫禀告圣上！” “是！” 下人们纷纷知趣地退下，个个面露喜色，比过年还要开心。 “语心啊！你这一个月都去哪儿了啊？爹，还以为你被土匪给杀了，爹那个怕啊！” 若兮淡淡地看着付烨担心的样子，只是敷衍道：“是女儿害爹爹担心了，女儿只是痊愈后，一时贪恋外面的世界，跟着几位打渔的去他们村子里玩了几日。” 其实她就是跟着土匪走了，当然她说的打渔的也没有错。 付烨略带宠溺地笑道：“你啊，还真是像变了个人。” 若兮抽了抽嘴角，一时间神色难辨，生怕被付烨看出破绽，“爹爹，不喜欢我这样吗？” 付烨难得大笑，他这一个多月的消极情绪全然消散，他将若兮的手挽入他的胳膊里，“爹爹喜欢，爹爹高兴啊！我的宝贝女儿能这样，为父是相当高兴啊。但是，以后入了宫可不能这样了，你将来可是孜国的一国之母，可不能如此儿戏了！” 若兮点头，乖巧地道：“是，女儿知道了。” 若兮一手握住袖中的匕首，没有记错的话，再过两日她就要入宫了，此时不杀付烨，更待何时。 “爹爹，我与你说说这些日子里我所遇到的趣事吧！” 付烨点头，正要跟着若兮回凝月阁。 只听到身后有下人，匆匆赶来，跪地道：“老爷，莫家五公子求见！” 这货来的真快啊！ 她还想着过两日好好地治治他呢。 付烨气不打一处来，皱眉，“送客！” 话音刚落，若兮就扯了扯他的衣袖，“爹，我想见见他。” 付烨微微叹了口气，跟着若兮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若兮没有想到付烨非要跟着她，任她如何哄着付烨回去。付烨铁了心的就要看着若兮，生怕莫怀安又把她的宝贝女儿给拐跑了。 若兮没有办法，只得把一路上准备了的很多话都埋在了肚子里。 只是看到莫怀安的那一眼，她的火气更大。 如若兮初见莫怀安时一样，他身穿一件深蓝色菱锦长袍。只是，今日他的腰间绑着一根栗色仙花纹的绅带。 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狐狸眸子，正盯着她。 莫怀安看到若兮，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他有心摸向若兮的脑袋，看到付烨在，只好淡淡一笑，薄唇微翘。 “太好了，语心，你还活着！” 若兮冷笑，这货，还装！明明知道她是若兮，明明知道她不会死，还说出这样的话，真当她是傻子吗？！ 第66章 我跟你走 碍于付烨，若兮压抑住想骂人的冲动，阴阳怪气地对着莫怀安，叫了句：“怀安哥哥。” 委实把莫怀安吓得一激灵。 他一脸茫然后，一双狐狸眸亮起，薄唇也微微翘起，这蠢货竟然主动叫他哥哥了。 若兮想了半天，突然淡淡一笑，“去娶你的袁紫淑吧！别再来找我了！” 莫怀安万万没想到若兮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情转瞬急下，仍是笑着，只是笑得有些惨淡、悲哀。 原来，若兮也在怪他把她弄丢了么？ 也是啊，他一个大男人，莫家舞刀弄枪的五公子，竟然把一个女子看丢了。而且，更为可悲的是他竟然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找到若兮。 什么山，什么寺，什么有奇怪声音的塔铃，什么和尚…… 这么多线索，可他通通都没有找到。 若兮不见莫怀安说话，想来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懒得与他说什么，正要抬脚进门。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很是认真地道：“记得把哑女还给我！” 哑女，她可不能不要，以后入了宫，她很难再找一个没有身世又不会说话的心腹了。 她可不想被背叛，然后被人发现她的秘密，到时候再像在千妖塔中受到的伤害一样了。 莫怀安似嘲讽似讨好地，道：“想要哑女，就跟我回莫府！” 不待若兮回话，付烨带着讽刺道：“莫怀安，我女儿回来了，我也就不怪罪你什么了！但是，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好歹也是有婚约的人，让小女跟着你去莫府，是什么道理？我女儿都说了，以后不要再找……” “我跟你走！” 付烨一口气没提上来，老脸一红，差点晕倒在身后下人的怀里。 他被下人搀扶着，一只颤抖着的手，指完错愕的莫怀安，又指向脸色冷漠的若兮。 “语心，你……” 付烨气不打一处来，十七年来，他做什么事都是由着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没有指责过、甚至打过付语心。 他自认为付语心从小知书达理，又体弱多病，是听他的话的。 所以，付语心出走一个月，这一个月来她毫无音讯，一封信也不曾写过。 后来，他看着女儿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她，只当是付语心在榻上病了十几年，痊愈后一时贪玩，他能理解。 只是，这孩子说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付烨咳了两声，一指仍抖的不行，“付语心！你知不知道，再过两日你就是皇后！跟着他莫怀安走……” 付烨指向若兮，“你还知不知廉耻了？” 若兮与莫怀安几乎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 莫怀安忍不住扶额。 若兮顿时紧了眉，抓住付烨晃在她眼前的手指，无奈地道：“爹，我只是去要个丫鬟！” 这跟廉耻不廉耻，有什么关系？ 付烨一愣后，快速抽回手，恼道：“一个丫鬟至于跟着他去莫府要？我派下人去领来就行！” 他可是派人去禀告圣上了，要是圣上来个突然袭击，发现自己未来的皇后，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岂不出了大事！ 若兮一怔，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她才不想再见到把她耍的团团转的莫怀安了。 若兮点头，搀扶起付烨，“爹爹，说的是，女儿……” 只听身后来了句，“语心，你不跟着我走，我可是不给了昂？” 莫怀安突然十分紧张地盯着，那一身浅粉色的背影。只期待着她转身，跟着自己走。 “滚！” 却是付烨最先转身，他忍无可忍地大骂道：“你们莫家人都是这般没皮没脸吗？莫怀安，你看看你，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看看你的四位兄长，再看看你的德行！我的女儿，将来是孜国的一国之母，皇上的女人，怎么，你还想要抢吗？” 莫怀安露出勉强的笑意，双拳下意识地捏紧，他冷冷一笑，“伯父，要说就说我，我们莫家其他的人，还轮不到你说！” 付烨的一张脸被气的通红，连着脖子都红起来，他喘了两口气，道：“好，好，好，这就是莫少非生的好儿子啊！” 莫怀安的眸中映入血色，他抖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更不允许你说我爹！” 若兮的嘴脸抽了又抽，眉头皱了又皱。 这两人是要打一架的节奏吗？ “你！” 付烨气急攻心，弯下腰猛咳起来，一只手仍指着站在门口，怒视他的莫怀安。 若兮只好拍打着付烨的后背，不停地说道：“爹，不气不气，不值得的，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一双杏眸无奈的看向站在原地的莫怀安。 莫怀安冷冷地一笑，还真是认了个新爹，不知道他的好了。 说到底还是怪他把她弄丢了。 莫怀安终是叹了口气，再无心情说笑，“哑女，我稍后差人送到贵府。” 若兮停止拍打付烨的手，她郑重地捣头，“好。” 然后，她正要扶着付烨进门。 莫怀安叫住她，“若……语心，对不起，那日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所以我才弄丢了你。但是”，莫怀安的眸色又暗了些，“我找了你好久，甚至托人在大江南北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你在哪里。” 莫怀安低垂的眼眸有些颤动，细长的眼随后轻轻闭住。 若兮脚步只是在一顿后，恢复了原有的频率。 那日啊！是她没事找事想要来个曲线救国，闹出了一大堆事情。 莫怀安以为她是在这件事情上，怪他么？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懒得解释了。 因为，当她知道了莫怀安明明知道她就是若兮，还要装着将她当做付语心这件事情上来说。 她是相当讨厌莫怀安了，不知是哪种讨厌，总之是非常讨厌。 她苦思冥想，总认为她在莫怀安的眼里一直都是付语心的影子。 可是她是若兮啊！虽然她与付语心长得一模一样，虽然她的存在就是冒充付语心。 莫怀安没有等来回答，他旋身，深蓝色的长袍原地转了个圈。 “当”，袖中早已备好的桃花簪落地。 他低头去捡，然后又将它带回了莫府。 看来，这支桃花簪还真是送不出去了啊。 第67章 请皇后娘娘接旨！ “圣旨到！” 尖细的声音，着实把全神贯注想要一举杀了付烨的若兮吓了一大跳。 她小心翼翼抽出的匕首差点儿都要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好在，付烨先一步转身去迎宫中的人，没有看到若兮惊慌失措的模样。 若兮索性将匕首藏入胸口内，学起小家碧玉的闺中女子，玉姿稍躬，黛眉略垂，轻挪脚步，步步姿态拘谨，一路挪到了付烨身侧。 与他一同跪在地上，俯首叩拜，又学着他，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兮在念的同时，眼神左右乱瞄，好奇地寻找她未来夫君的身影，可是她只瞧见一个翘着兰花指摊开圣旨的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若兮老实低下头，憋足笑意仔细听着。 她刚刚听见有人说“圣旨到”的时候，以为是个和红妈长得差不多的女人呢。 结果……却是个男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倒也白白净净，却还不如追求她的姬温富有男子气概。 若兮看着那翘起的小指，内心着实不舒服。 可是若兮又想自己什么世面没见过，渐渐地，她便止了笑声，认真等待太监接下来的话。 “朕感念付烨幼女付语心，静容婉柔，丽质轻灵，端庄淑睿，深慰朕心。即册封为皇后，立母仪于天下！即刻入宫，钦此！” 常德福念完旨，将圣旨合住，递到若兮眼前，双眼一眯，笑道：“请皇后娘娘接旨。” 若兮忽略从怪声怪气的太监口中听到，无论是气质还是性情都严重不符的她。 只是对着“即刻入宫”四个字犯难，皇上怎么会突然让她立刻动身进宫？她如果现在入了宫，那她还怎么杀了付烨啊！ 常德福见若兮不理她，只是黛眉轻蹙，他提醒道：“皇后娘娘？” 还是没有回应。 常德福只好用眼神示意，同样愣住的付烨。 付烨回过神后，落泪正要替若兮接旨。 常德福收回手中的圣旨，语气不太好地强调道：“此旨只能让皇后娘娘接。” 随后，他的身子躬向沉思状的若兮，险些跪在了地上，将圣旨举过头顶，“还请皇后娘娘接旨！” 若兮摇头，头垂地更低，暗地里撇嘴道：“还请您禀告皇上，民女不想即刻入宫，我……我才刚刚回来，还想与我爹爹再待几日呢。” 若兮语气温软，带有哭腔，在外人听来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付烨因此感动地差点哭出声来。 这，女儿没白养啊！ 十多年来他既当爹又当娘，为了付语心的病，头发都愁白了。而这一句话足以让他十几年所有的苦，都烟消云散了。 付烨跟着若兮俯首，“还请公公看在老臣膝下只剩一女的份上，跟皇上求求情啊。” 常德福兰花指翘起，捂着嘴先是对着付烨道：“付大人，您这忙咱家可帮不了啊。” 随后，对着若兮笑道：“皇上娘娘可真是与皇上心有灵犀……” 若兮抬眼，看着比女人还要娘的一个大男人，心底将他骂了百八十遍。 呸，谁和他心有灵犀了？她还要杀了他呢。 面上一脸的无辜和可怜。 “皇上今儿还特地让奴才告诉皇后娘娘，日后皇后娘娘若是想家了，就将国丈大人请入宫中小住几日，以此解一解皇后娘娘的思家之苦。” 放屁，简直就是放屁。 性质能一样吗？ 她要这两日的时间就是为了杀付烨。入了宫，就算付烨还能来看她，她恐难以再杀付烨，再说付烨要是死在了她的宫殿内，到时还得惹出多少麻烦。 不可以，不可以。 若兮使劲摇头，干脆扑到付烨怀里，盈盈地哭道：“不要，语心舍不得爹爹。” 付烨见若兮如此，心中一时甜如蜜，一时又苦似药。 他轻轻抚摸着若兮的脑袋，“为父也舍不得你啊。” 常德福的鸡皮疙瘩顺势掉了一地，他轻咳一声，“奴才还忘了说……” 二人转头听去。 “皇上特意声明，让皇后娘娘即刻入宫，是为了皇后娘娘好。皇后娘娘也不想这两日又出什么意外吧？” 常德福故意看了眼付烨，很是诚恳地俯首，继续道：“皇后娘娘可不能再失踪了啊！” 付烨愣神后，有些恼怒，但是又无力反驳，毕竟他能明白皇上的心思。 他终是回头，劝解若兮，“语心接旨吧，我们不能抗旨不遵。” 只要语心有这颗心就足够了，他不求什么，只求付语心能相安无事，而唯有皇上才能护好他的宝贝女儿。 若兮只好端正自己的身子，点头，却语气生硬地道：“圣旨我不接，我跟公公您走一趟。” 她要与皇上谈一谈，能在天师府多呆一天是多一天。 她本来就没有杀过人，这次要是失了手，还能用九香迷魂散让付烨失忆。然后在宫中找机会，让付烨多死几次。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很多。 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皇宫戒备森严她还是知道的。 她不想在皇宫里劳心费神地连杀两人，如果可以的话，皇上她都想骗到宫外杀了。 若兮想着就起身，在所有人的错愕下，拽起常德福，催促着他带路。 常德福险些一个踉跄摔了下去，他连忙半躬着身子往后退去，又是跪地，“皇后娘娘啊，您这是在为难奴才啊！” 若兮直言道：“皇上不是让我‘即刻入宫’吗？我现在就入宫，不对吗？” 常德福一听，擦去脸上的汗，嬉皮笑脸地又将圣旨递上去。 若兮却径直朝着府外走，边走边对着身后的付烨道：“爹爹，我稍后就回来了。公公您快点儿，迟了，皇上就该生气了。” 她要试着脸皮放厚，胆子放大，大不了就来个鱼死……唉，算了，她还想嫁给她师父呢。 她还是想办法在皇上面前，撒撒娇，哭哭鼻子，实在不行她说说栖宁公主吧。 皇上应该会看在栖宁公主的面子上，给她两日的自由吧？ 再说，她又不会再跑了，如今在天子脚下，也不会有什么臭和尚来捉她了。 常德福欲哭无泪地应道：“喳。” 想他一个太监早就不男不女了，现在又夹在皇上和未来皇后娘娘的中间，两边都无法得罪，弄得他更里外不是人了。 不消半盏茶的工夫。 付烨看着那一身充满活力的粉色长裙，摇曳而去，不禁感慨万千。 第68章 面圣 若兮还未出门就见一群人来来往往地朝府内送着东西。 什么凤凰金钗、翡翠玉镯、鎏金的穿花步摇，除此之外，还有用精巧的盒子装起来的养颜补品、雪莲、鹿胎之类的滋补佳品。 金银珠宝、华丽镶金的服饰更是让若兮看的眼花缭乱。 这大手笔不免让若兮对皇上心生好感，她的步子无意识加快了些。 若兮刚到门口就被一顶八人大轿堵住了去路。 正在她狐疑之际。 常德福弯身，恭请道：“请皇后娘娘上轿。” 若兮受宠若惊地提裙，在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入了软轿。 想来，她还是生平第一次坐轿子呢。 她刚刚坐下，还未认真瞧瞧宽敞无比的轿子。 只听常德福一声“起轿！” 若兮身子一晃就被抬高，一路舒舒服服地到了宫门口。 ＊ 此时，夜色渐深。 红晕映衬的晚霞抹上了几丝昏暗的光。 若兮下轿后又跟着常德福在皇宫中绕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拐到了皇上的住处——永延殿。 常德福正要进入宫殿禀告，察觉到若兮让他噤声，自己便老老实实地退在永延殿门口。 其实若兮心里没底，尤其是看到坐在桌前一手扶着额假寐的裴辰煜后，她的心里更没底了。 一国之君，果然名不虚传。 裴辰煜虽没有曲慕欢那般有着远离世俗的超脱之气，也没有莫怀安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可是那一股浩然正气的威仪感，着实压得若兮喘不过气来。 若兮小心翼翼地摸近一身石青色的裴辰煜，也渐渐看清了他的面容。 美，是一种肃杀冷淡的美。 一双锋利如剑的长眉随着他坚挺的鼻翼下，一呼一吸间缓缓浮动，给若兮的感觉就像是在生气似的。 她虽看不到裴辰煜的眼睛，一双浓黑、微翘的睫毛，让若兮忍不住去碰它。 裴辰煜感受到眼上一阵瘙痒，他不耐烦地睁眼，就看到了立马收回手，杏眼贼溜溜一转的若兮。 随后，不待他反应过来，“咚！”地一声。 他就知道这女人跪下了。 “民女……民女，无意间冒犯圣上，罪……罪该万死。” 裴辰煜起身，款款走向桌外，看到了那位埋着头的粉衣女子。 发髻轻挽，仅用一支简单嵌着蓝玉的流苏簪别着，其余的长发盖在浅粉的纱裙之上。 他又看向永延殿外，一轮高悬的圆月。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那么这女子想必就是他的皇后了吧。 裴辰煜未动，薄唇轻启：“你现在已是朕的皇后，无需行此大礼，起来吧。” “民女不敢。” 裴辰煜扬起皇袍，一手将若兮慢慢地扶起，在若兮抬眼地一刹那，他竟愣住了。 他知道十年的光阴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相貌、音容，更何况那时候的付语心还是个比他还要矮一个头的孩子。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十年的时间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神态、气质，甚至是性情。 眼前的女子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虽然十多年未见，但是这女子没有一丁点儿柔弱、和顺的模样。 难不成他认错人了？ 裴辰煜扶着若兮的手一顿，“你是何人？” 若兮吞了吞口水，低着眉道：“回皇上的话，民女是天师府的付语心。” 皇上刚刚不都说自己都是他的皇后了么，怎么突然又问她是谁。 裴辰煜上下打量了若兮一番，看到那双熟悉的杏眼，确认无误后，这才点头，淡淡道：“以后切莫再自称民女，两日后你就要与朕大婚，就是孜国的国母，不再是天师府的小姐了！” 若兮看不懂裴辰煜的神色，她只抓着“两日后大婚”几个字不放。 于是，她抬眸，怯懦地道：“我……我们既然两日后大婚，皇上可不可以让……我回府再陪我爹两日。” 裴辰煜一听这话，当即恼怒不已，松开手，踱步回到桌前坐下，强忍着怒气，“德福！” 缩在宫殿门口的常德福一听皇上在唤他，硬撑着头皮连忙往进扑。 若兮见他几乎是一路爬到了裴辰煜的面前，自己也不由向后缩了缩，非常懊悔自己说出了那句话。 皇上，不敢惹啊！ “朕的话你可都传到了？” 常德福头埋向地面，如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谨遵皇上旨意，已经将每句话都传到了。” 裴辰煜瞥向身子狂抖的常德福，淡淡道：“那便下去罢。” “是！” 常德福蹭蹭蹭地起身，逃离，一气呵成。 若兮一晃神，常德福就消失不见了。 眼下，若兮更害怕了。 裴辰煜没有注意到若兮的异样，他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慢慢道：“语心，你可知待在朕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若兮一脸茫然，她还等着皇上问她这些日子去哪里了呢。 结果这么多人，只有付烨一人担心她的去处，她的委屈，并且是建立在她是付语心的基础上。而其他人只是关心她的死活罢了，只要她活着，多余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有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不再期待什么，她深知皇上把她困在身边的用意。 可是，这两日她必须得争！ 若兮主动退了一步，再次跪地叩首，将一路上想了半天的话说出口，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民……妾身斗胆问皇上，栖宁公主也是如此吗？” “砰！” 裴辰煜闻声，怒不可遏，起身将桌上的东西一并挥向地面。 桌上的纸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砚台不慎砸到若兮的头上，浓黑的墨迹溅在浅淡的衣裙上。 守在殿外的常德福听到一声巨响，不由担心起孜国将来的国母。 皇上虽然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倒也是跟着他十几年了，无论是脾气还是性情，基本上可以用“乖戾”两个字来形容。 易怒且偏执。 殿内这么大的动静，想必是皇后娘娘惹怒皇上了。 “放肆！你是在怪朕害死了自己的皇妹吗？” 古往今来，居然有人敢同他说出这样的话，敢跟他提起他的皇妹。 即使是可能掌握孜国国运的付家人，也不能同他这样讲话！ 若兮摸了把被砸得生疼的后脑勺，内心感叹自己遇着了个难对付的主。 可是，没办法，她还得硬着头皮上。 “皇上误会妾身了，妾身是说……” 裴辰煜愤然拂袖，抬眼不看若兮，“是说什么？” 他倒要听听自己的皇后要说个什么出来。 第69章 溜须拍马 若兮为了看清裴辰煜的表情，特意抬起头，又不要命地绕过桌子跑到裴辰煜面前，对着脸色铁青的他一字一句小声道：“妾身不敢欺瞒圣上，妾身遇见了栖宁公主。” 果然，裴辰煜的表情变得很丰富。 他先是在极力装着高冷，薄唇微动，一时又忍不住往上轻扬，随后一想又不对，敛起剑眉故作沉稳，随之嗤笑道：“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何罪！朕的皇妹薨落于光朔十年，你见到的又是什么人？” 得，还跟她在这装。 若兮无奈地跪地，一脸的无辜，“妾身没有记错的话，公主每月都会写信送与皇上的亲信。” 裴辰煜闻言，这才放下戒备，脸上温柔了些，双手一负，关心地问道：“栖宁，她还好么？” 若兮猛点头，一时十分同情起分隔两地的兄妹俩。 “皇上放心，公主她很好，她让妾身告诉皇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随后，若兮就看到裴辰煜的淡薄的唇上泛起了一丝苦笑。 他佯装困乏张嘴，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说些朕不知道的事情罢。” 两年，互通信件至少也有一千多封，可是他从信中看到的无非是什么“一切安好”“切勿挂念”“保重龙体”之类的客套话。 他们兄妹二人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堵厚重的墙。 他不问，她也不说。 仅仅两年的时间，他们就快无话可说了，一封信逐渐由厚重变得单薄。 但是，瑶儿却不知道他的思念是愈来愈重。 “妾身……不敢讲。” 若兮想了又想，她没有忘记栖宁公主对她的嘱托，公主当了土匪的事情可万万不能说与皇上听。可是也不能告诉皇上，落卿是个梅花妖啊！ “哦？是吗？” 若兮肯定地回道：“妾身答应了公主不能说。” 裴辰煜眉眼瞥向那一缕淡粉，转身，留给若兮一袭高挑的背影。 “时辰不早了，那便回淑华殿歇着罢。” 若兮猛地抬头，看向杵成柱子的裴辰煜，这是在威胁她么？ 她思量再三，一咬牙，“妾身说。” 栖宁公主，那就对不住了。 裴辰煜悠悠转身，不再多言，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若兮。 “栖宁公主她现在当了……当了土匪头子。” 裴辰煜听完愣住了，他还是真从若兮口中听到了出人意料的消息。 若兮内心忐忑不安，生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就问她公主是做了哪里的土匪，然后双袖一挥一举端了土匪窝。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告诉皇上，现在的土匪窝已经是世外桃源了。 就听见了畅快的笑声，她抬眸，见到那个冰雕似的皇上，露出了笑容。 别说，性情乖戾的皇上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常德福乍得听到殿内熟悉又陌生的笑声，自己惊讶后，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皇后娘娘是个宝啊，竟然都让性格阴晴不定的皇上笑了。 “朕就知道按她的性子，在外面也干不得什么好事，只是没想到她如此胡闹。” 明明是责怪的话，却在若兮听来，就像是带着几分宠意与温柔。 若兮看着裴辰煜的脾气大好，话不禁也多了起来，“皇上，公主没有胡闹。” 裴辰煜饶有兴趣地落座，弯起唇角，“平身，慢慢说与朕听罢。” “是。” 若兮麻溜地起身，拍打了下衣裙，不顾浑身的脏污。左右漫步，说起了自己在半坪村所看到、听到、经历的一切。 边讲顺带边看向同她一起乐的裴辰煜。 若兮自然而然地略去了落卿是梅花妖的事实。 而裴辰煜听了个大概，随着若兮的眉飞色舞，他的眉间逐渐拧成一个疙瘩，表情随即变得严肃。 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平易近人。 他无一将矛头指向了在半坪村冒充女人，被栖宁公主保护的落卿。 裴辰煜拍桌，语气微冷，“朕就不该让她下嫁给一个废物。” 若兮知趣地闭嘴。 她想了又想落卿到底哪里是废物了？他可是个妖怪啊！别说保护公主不被人欺负了，就是一个人打十个八个的也绰绰有余。 可是她要怎么告诉皇上落卿值得托付呢。 “栖宁倒是没有让朕失望，说到底也是一方霸主了。哈哈，不愧是朕的皇妹。” 若兮认同地点头，随后狗腿地趴在桌前，双手扶桌。双眸眨了眨，讨好地道：“不知皇上可否让妾身，回府再服侍我爹两日？” 裴辰煜收回目光，“你是在与朕谈条件，威胁朕吗？”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卧……，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她无论说什么话，都会被皇上揣摩出其它的意思。 怕了怕了。 若兮向后一缩，再一次跪了下去，“妾身怎么敢和皇上谈条件啊！” 若兮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脑袋“哐哐哐”地砸向地面。 这清脆的响声把殿外侯着的常德福吓了一大跳，皇上倒是威严地端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若兮。 “皇上放心，妾身是不会将栖宁公主还活着的事情说出去的”，若兮诚恳至极，“妾身只是认为皇上是个好兄长，日后也会是妾身的好夫君，更是整个天下人的好国君。如此……” 若兮实在想不上拍马屁的好词，乱诌道：“如此善解人意的好人，妾身才斗胆恳求皇上，再给妾身两日的时间陪陪妾身的父亲。” “再说，皇上与公主相隔千里难以相见，肯定能体会妾身此时的心情。妾身这才刚刚回府，已有一个月未见照顾了妾身十多年来的父亲，就这样进宫的话，妾身难安呐！” “还有……” 还有？ 裴辰煜一听若兮还要说，扶着额，赶紧发了话，“罢了，你回去罢！” 他的耳心突然都有点疼了。 若兮忍住内心的小激动，同时暗地里呼出一口气，识相地改口：“妾身谢主隆恩。” “下去吧，让德福送你回去，朕乏了。” “妾身告退。” 若兮起身，弯着身子，连连向殿外退去。 裴辰煜叫住她，“语心，朕相信你，这两日你断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呸！相信她，还有必要说出这句话吗？ 若兮乖巧地点头，快退到了门口时，身子飞的一转，奔了出去。 留下裴辰煜一人在殿内冷漠回眸。 这一波溜须拍马的操作实在是太烂了，他听多了阿谀奉承的话，这么烂的还是头一次听。 第70章 皇上被绿了？ “公公，皇上一直都这么可怕的吗？” 那她以后的日子得有多难熬啊。 常德福望着一脸愁容的若兮，随之低眉道：“皇后娘娘说笑了。” 内心却是忍不住想附和，皇上何止是可怕，简直就是可怕至极。 “好了”，若兮微微摆手，她怎么不知道常德福向着的人是皇上，“你不用送我了，我一个人回。” 常德福一怔后，带着笑意道：“皇上的旨意奴才违背不得，再说没了奴才，皇后娘娘也走不出这深宫呀。” 宫中的娘娘们可是都恨不得，拉个十个八个的奴才护着她们，生怕一不留神就横死在了哪个犄角疙瘩里。 他还是第一次见不需要他领着的女人。 常德福又想起方才在殿内的笑声，不禁对若兮肃然起敬。 他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能把皇上哄高兴的女人。 若兮抬眼，又转了一圈，看着月夜下寂静、空旷的深宫。 一座座深红色，盖着琉璃瓦的宫殿在夜色的笼罩下，就像是添了一层银白色的霜。 “那就劳烦公公了。” 常德福弯腰，“皇后娘娘折煞奴才了。” 随后，若兮便跟着常德福拐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出了宫。 裴辰煜刻意在若兮离开半柱香后，传见了一名身着黑衣劲装，看不清容貌的暗卫，只是眼神示意了一番。 那暗卫便急急赶往了天师府。 ＊ 宫门外又是另一幅光景，不及宫内压抑、沉重，寂静无人，空旷得令人空虚。 尤其是不远处熙熙攘攘的闹市，让若兮顿时来了兴趣。 她正要往前走。 “咚！”的一声，一人就跪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若兮低头看去。 一身简素的栗色长衣，衣服上无半点装饰、绣花，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绳简单束起，随风飒飒。 要不是纤细窈窕的身子，若兮都误认为是名男子了。 “去去去，哪来的乞丐敢跟我们皇……小姐讨饭吃。” 若兮伸手制止常德福去赶“乞丐”的手。 她突然感觉这人很是熟悉，尤其是在她缩着身子，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话时。 不，这磨蹭焦急的举止，应该是她……不能说话。 若兮狐疑地将她扶起，那张半面划痕，挂满泪渍的脸把身后的常德福吓了一跳。 若兮却是笑着，抹去哑女脸上的泪道：“哭什么哭，我又没死。” 看来，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若兮立马回头冲着，对她投去探究眼神的常德福道：“公公，你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常德福连忙低头，“奴才不敢，这路上您要是再出什么事，奴才怎么跟主子交代哟。” “出不了什么事，有我在，德福公公回去吧。” 常德福只见斜倚在宫门墙边一团漆黑看不清脸的人，逐渐走向他们。 若兮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招人心烦的莫怀安。 莫怀安生怕若兮出个什么意外，特意在腰间别了一把长剑，而且还是特意回府取的。 一个时辰前，他亲自送哑女到天师府，便得到若兮入宫的消息。 于是，他急匆匆带着哑女到宫门口等候。在半道折回，取了那把长剑，就是在了深夜当个骑士送若兮回府。 可是，若兮似乎不怎么领情。 她没有看自己一眼，只顾着看着哑女笑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一个公公都…… 常德福微微倾身，“哟，奴才见过莫公子。” “嗯，回去吧，我送她回去。” 常德福杵着不动，扯着尖细声道：“这奴才就更不能回去了。” 莫怀安蹙眉，“什么意思？” “哟，莫公子的忘性可不小呐，一个月前我堂堂孜国的皇后就是因为公子您才不见的。奴才怎么敢放心让莫公子送皇后娘娘回去呢？” 莫怀安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劲儿，捏紧双拳，正要发怒。 只听“噗嗤”一声，若兮笑出了声。 他更是又恼又羞。 若兮掩去笑意，对着低眉，气势却不输给莫怀安的常德福道：“公公不要怪他，跟他没关系的，你回去吧。” 常德福不敢怠慢，更不敢不听皇上的吩咐，要是皇后娘娘半道上没了，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于是，他仍是那句话：“将小姐送到府上，奴才自会回去。” 莫怀安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根本不看自己的若兮，又是瞪向常德福。 嘴未张开，话又被若兮夺了过去。 “那便跟着吧。” 看来，今夜她又玩不了了。 若兮拉着哑女就朝天师府走去，身后左侧跟着一路低眉不语的常德福，右侧是缠着若兮念叨了一路，却热脸贴冷屁股的莫怀安。 莫怀安几经失望，最后只好和常德福一同跟在若兮的身后，看着眼前的两袭背影。 四人，除了哑女一人，其余人都各怀心思。 气氛莫名地诡异。 一个时辰后，若兮远远地瞥见天师府的匾额便止步不前，回首道：“公公，这下你可以放心回去了吧？” 常德福抬头，看到离他们还有百步距离的天师府，也便放心地点头应道：“那奴才告退。” 若兮淡淡地点头，“嗯。” 眼神落在与常德福一同转身，正要离去的莫怀安身上。 “莫五公子，且慢，我有话要跟你说。” 莫怀安失落的情绪陡然全无，一转身，就嬉皮笑脸地道：“语心，你说，我不走。” 常德福躬身走了十几步远，又翘着兰花指，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离二人不远的一棵树后，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他虽然在深宫待了二十多年，但是外面的小道消息可是听到了不少。 光是莫家五公子与天师府的千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段子，他就听厌了。 只是后来，在付语心要嫁给皇上时，莫怀安居然破罐子破摔，打算迎娶并无交集的相国府的三小姐。 此消息一出，闹得整个华京沸沸扬扬。 传到永延殿的时候，他便看到一脸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的皇上。 摸清皇上脾性的他，就知道皇上记仇了！ 再有两日，付语心可就是皇后娘娘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别出什么事啊！ 哑女识相地退在一侧，留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若兮旋身，并不想看到那张脸。 “你知道我是若兮，为什么还装？” 莫怀安愣住了，翘起的唇僵在脸上，面色难看。 若兮继续道：“还是说你把我当做了你喜欢的付语心？” 她摇头，“可惜我不是。” 她一直以来都是若兮，哪怕她的任务就是冒充付语心，但是她没有忘……她是若兮，“美人若兮，顾盼流离”的若兮。 气氛陡然僵住，一阵无言。 常德福伸长脖子也听不到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只是看着皇后娘娘背对着莫怀安，而莫怀安的一只手竟然抚上了她的脑袋。 这算是什么！ 皇上这是被绿了吗？！ 不可以！ 常德福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想要冲上去，拿开莫怀安的那只手。 转眼，他就看到皇后娘娘一脚踢向毫无防备的莫怀安。 他不仅放心了，心底还暗爽不已。 哼，皇上的女人也是你能碰的？ 第71章 别哭了 莫怀安龇牙咧嘴地捂着被踢痛的大腿，没想到这丫头的力气又大了不少。 他抬头又看到若兮朝着他这边走来，于是拖着腿向后退，一手连连摆着，求饶道：“若兮，你听我解释。” 若兮看着莫怀安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在医药谷，她动不动就追着莫怀安，把他打到求饶的样子。 一时突然怀念起过去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转身，口上不带情绪地道：“说吧。” 莫怀安瘸着腿起来，一脚轻踮，恢复了以往的嬉皮笑脸，“我这不是怕你，怪我当初不告而别吗？” 怕若兮知道后揍他，结果他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 若兮嗤笑道：“所以你才故意把我当做付语心？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忽略你当初不告而别的事实吗？！” 莫怀安忍住再次抚上若兮脑袋的冲动，很是歉意地低头道：“没有，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 若兮呵呵一声，纠正道：“不，你不是没想好，你只是故意把我当做付语心，随时念着她的好。” 若兮说着说着，莫怀安就看见她双肩微抖，蹲下身子，将自己环成一团，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她？” 莫怀安没有想到若兮突然会变成这样，他突然手足无措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 “若兮……你，别……哭啊……” 他忍痛踮到若兮眼前，蹙眉一蹲，与若兮面对面。 这细弱的哭声，微红的眼眶，倒让他更无措了。 他伸出的手缩了又缩，口中不停地道：“别哭别哭，别哭了……” 若兮还是哭，抹着眼泪委屈地道：“我是若兮，我不是付语心，你明明知道我是若兮，为什么还要装，你到底是讨厌我还是……” 莫怀安的手最后还是抚上若兮的脑袋，打断若兮，脱口而出：“你也知道你是若兮啊！你看看你都哭成什么样儿了。想当初，你被老虎追的满山跑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哭过。” 若兮一听，止住了哭声，眼泪却还是不停地往下落，她狠狠地瞪向自顾自说的莫怀安。 “滚！” 莫怀安被若兮突然而来的吼声吓得向后跌去。 若兮懒得理他，只是站起身子，擦去眼泪，任由他摔倒在地。 “当！” 一声脆响，引得若兮低头看去，那是一支简单的簪子。 簪上唯有一朵浅粉色的桃花，再无其它。 若兮不禁想起莫怀安当初不告而别，就是为了寻簪子去了。 怎么，桃花簪上的蝴蝶被他给吃了么？ 莫怀安发现若兮双眼紧锁在掉落在地的桃花簪，他连忙将簪子拿到手中，还未起身就将桃花簪往若兮手里递。 若兮并不接，顺带别过了头。 莫怀安仍不气馁，挨近若兮，讨好地道：“这个桃花簪给……” “拿走！不要！去给你的付语心！” 莫怀安拦住要走的若兮，“别啊！这个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快拿着。” 若兮将莫怀安塞进她手中的桃花簪，随手向后一扬。 桃花簪跌落在地。 莫怀安叹气，拾起蒙了灰的簪子，拿指腹摩挲擦去上头的灰。 还好，没有坏。 看来，若兮还是在怪他当初不告而别。 还真像是个孩子，把他人做的承诺看的这么重。 他有心告诉若兮自己突然不辞而别是为了回华京看付语心，可生怕若兮再跟他产生更多的隔阂。 他只好作罢，抬头时，若兮已经离他有十步多远。 莫怀安赶紧冲上去，拉住若兮的衣袖。 “别走！” 若兮蹙眉，去扯自己的衣袖。 莫怀安只好将送不出去的桃花簪装入袖中，瞅了一眼哑女。 “我告诉你，哑女的身世吧。” 若兮猛地看向朝着自己郑重点头的哑女，那表情似乎就是默许了。 若兮随即放下手，跟着一瘸一拐的莫怀安又回到了原处。 莫怀安对着若兮讲起了那日袁紫淑与哑女见面后所发生的事情。侧重讲的是哑女的表情以及反应，至于那日他是如何“欺凌”了哑女，直接省略不谈。 若兮这才恍然得知，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暗藏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她认为可以用来当做心腹的哑女，原来也是有来头的。 ＊ 回府后，若兮第一时间就去找付烨，敲了半天房门，却也没有见付烨出来。 她想一溜烟地摸进付烨房间，来个突然袭击。但门口守着的两个仆人愣是不让进去，口口声声说的是老爷已经睡了，可是她的动静闹的够大了，也没见付烨出来。 还真是奇怪。 若兮只好带着哑女回到了凝月阁。 刚一进屋，若兮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哑女说说话。 她在屋中找了半天的纸笔，最后一无所获。才想起付语心在榻上躺了十多年想必也是不会用到这些东西的。 于是，她不顾哑女诧异的眼神。跑到漆黑的书房中，稀里糊涂地抓了好多纸笔就跑了回来。 若兮将纸笔随意扔在榻上，“紫妍，我问什么你就写出来吧！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把你的身世告诉其他人的，尤其是相国府那群坏人。” 若兮自顾自地说着，她自认为“紫妍”这个名字很美，只是袁紫妍这人命太苦了。 当她听莫怀安讲的时候，可是恨不得撕碎相国府的三小姐呢。虽然她不知道妹妹如何能“杀害”了姐姐，但是这仇她帮哑女报定了！ 哑女听见紫妍二字，猛地一惊，眸中跑出眼泪，双肩开始剧烈颤抖。 若兮这才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她跑到哑女面前，用手擦去她的眼泪，安慰她道：“你别哭了，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们换一个好不好呀？” 哑女一时受宠若惊，自己随手抹去眼泪，不停地摆手。 “你喜欢什么名字？以后我就叫什么好了。” 若兮将哑女领到塌前，自己最先蹲下，想要从那一堆纸中找出一张未曾写过的白纸，好让哑女写出自己喜欢的名字。 哑女看着若兮手中翻来翻去的纸。 突然，她的瞳孔大睁，手不自觉地伸向其中一张写满字的纸。 第72章 重大发现 若兮望着哑女拿着那张纸看了半天不说，两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于是，她便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哑女老实地将纸递到若兮的手中。 若兮看向密密麻麻、字迹潦草的纸。 虽然她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在莫怀安给她找的话本子中也学到了不少，因此纸上的字她还认识点儿。 “什么局，夏至，找人冒充尔什么，然后是……青州……什么什么花市，杀……” 若兮眯着眼，顺着往下念，碰到不认识的字，就主动略过，念了两遍，再加上身旁的哑女帮她用笔解释，她才真正明白写的是什么意思。 若兮反问的音调，伴随着震惊高了几许，“你是说付……我爹，他找人冒充尔逻的人，十日后要在青州的尧修坊花市，杀害我们孜国的百姓？！” 哑女再次看了那张纸一眼，点头表示肯定。 天杀的！ 果然是付烨，十多年了还是没能改掉草芥人命、滥杀无辜的残暴习性！ 若兮突然很是庆幸自己能够帮师父杀了他。 她手捏那页纸，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出跑，打算问个究竟。 哑女连忙拉住她，低眉在纸上写出——“夜已深，老爷已睡，还请小姐明日……” “好了，我知道了。” 若兮只好将那张纸收回袖中，努力克制自己无处安放的怒气，随后在纸堆中扒拉了好久，也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她只好作罢，翻出一页新纸，铺在哑女面前。 “写个你喜欢的字，做名字吧。” 若兮手支下巴，看着思忖再三，随后慢慢落笔的哑女。 若兮随着哑女秀气的字迹，跟着念道：“奴婢不敢，全听小姐……” “姐”字最后一横还没有落下。 若兮打断她，“让我想我也不会啊！你是读过书的人，我大字不识几个，我想想啊。” 哑女呆呆地望着此时愁眉苦脸，心情不怎么好的若兮，心中生疑，方才若兮念那些字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若兮字识得并不多。 天师府的大小姐，怎么会是个不识字的主？ “对了！” 若兮手戳毛笔，继续道：“‘如意’怎么样？” 她上一个丫鬟叫如儿，如什么的，她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如意。 “不对，这名字寓意虽然不错，但是你一个女子叫如意的话，总归不太好。” 若兮随之摇头，她手中的笔却被哑女拿了过去。 随后，她低头便看到哑女写道：“奴婢喜欢。” 哑女放下笔后，眯着眼对若兮笑了起来。 无论她的小姐是不是付语心，她是不会忘记春香楼的恩情的。 她也希望自己今后的日子可以过得，事事都如她意呢。 若兮挠头，不好意思道：“你喜欢就好。” 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却没想到被哑女记到了心里去。 如意点头，随即又跪下叩首，感谢小姐赐名。 若兮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连忙将如意扶起，然后任由着她收拾榻上的纸笔，好让她歇息。 若兮轻叹口气，道：“如意，我知道你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如意铺床的手一顿。 “你以后不用弄这些。” 毕竟，她又不需要睡觉。 如意只当是若兮突然嫌弃她原来是闺中小姐，做不来丫鬟的事情。 她情急之下赶紧一跪，转向愣住的若兮。 口中呜咽地想要告诉若兮，这些事情她都可以做的。在春香楼里十多年调情、服侍男人的法子她是没有学会，但是粗活她可是都会干的。 若兮听不懂如意在说什么，见她又要拿着笔，跪在地上写什么时。 她连忙夺过如意手中的笔，将她扶起。 颇有耐心地道：“我是说我不习惯让人伺候，没有半点儿说你的意思。” 如意一愣，在榻上被人伺候了十多年的付小姐，怎么会不习惯被人伺候？ 她是愈发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付语心了。 “还有，莫怀安说你很聪明，曾经是孜国少有的才女呢。” 若兮只见如意的脸上出现了红晕，她低下头，表现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可是在下一瞬，她的眼中又跑出了泪花，也渐渐地显现出凌厉的狠意。 若兮连忙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自从她被创造出来，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替师父报仇，多一个少一个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让所有行凶作恶，却仍逍遥法外的人，通通都去死！ 如意听闻恐慌地摇头，然后势要再跪下，却被若兮拉住。 她抬头，见若兮不太高兴地道：“你以后不要再跪了，我不喜欢。” 如意只好听话地点头。 “还有……” 若兮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告诉如意自己真实身份的冲动。 她还不太确定，如意是不是她这边的。 于是，她在如意的注视下，转而道：“我以后可能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你我之间就不必再这么生分。” 如意投去不解的眼神。 若兮只是笑笑，道：“好了，不早了我们睡吧。” 如意点头，躬着身子，正要往屋外退去。 若兮拉住她道：“就睡在这里吧。” ＊ 翌日，清晨。 随着太阳的初升，远处一声鸡鸣。 若兮猛地睁眼，穿上衣裳，提起鞋，就往外跑。 把尚在睡梦中的如意惊醒，她看着小姐一阵风的工夫就跑了，自己也赶忙收拾好，跟着跑了出去。 若兮想了一夜，实在搞不懂付烨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杀害孜国的百姓，而且还要大费周章找人冒充尔逻。 尔逻不就是害得栖宁公主与皇上分隔两地的那个尔逻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得问问清楚，也绝不允许付烨这么做！ 若兮跑到付烨房门前，只见那两个仆人还守在那里。 若兮懒得理他们，使劲敲门大喊：“爹！” “小姐，老爷他……” 若兮瞪向说话的仆人，“怎么？我爹他还没醒吗？” 仆人低头，连连称是。 若兮生气，道：“胡说，我爹他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回来？” 她应该是被骗了，这么大的动静，付烨又不是个聋子，不可能还睡着。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付烨昨夜就不在天师府！ “小……” 若兮不顾仆人，当即伸脚，正要踹向房门。 只听身后一声，“你们都下去！” 第73章 身份暴露 若兮转头，就看到了风尘仆仆而归的付烨。 一身鸦青色的长袍有褶微皱，望着她的那张脸上有汗迹流下，应该是一路小跑回来的。 若兮明显察觉付烨粗重的喘气声。 果然如此！ 她敛去眼中的恨意，跑到付烨面前，抱住他的胳膊甩了两下，担心道：“爹，你昨夜儿去哪里了？可让女儿好等啊。” 付烨左右看了几眼，对着若兮道：“随为父回房说吧。” 若兮点头跟着付烨进屋，而她在进门的那一刻，不待如意抬脚，主动示意如意在门口等候。 她还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付烨呢，可不能被如意发现。 随后，若兮特意为付烨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以示孝顺。 “爹爹，快跟我说说你昨夜去哪里了。” 付烨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唯恐隔墙有耳，小声道：“昨夜皇上召我入宫。” 若兮蹙眉，不解地道：“那爹爹为什么要偷偷地去？” 她还以为付烨已经暗地里开始实行计划，找人冒充尔逻的人了。结果只是去见了皇上，但是未来丈人去见皇上有必要偷偷摸摸地去吗？ 难道是说…… 若兮不等付烨说话，低着头抽出袖中的纸，砸向桌面。 付烨着茶壶的手一抖，抬眼看向盛怒的若兮，随后疑惑地打开那页纸。 若兮看着付烨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质问道：“难道这件事皇上也参与了？！” 可怕可怕，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一国之主不都是以保护本国的百姓为己任的吗？怎么还能这样做！ 付烨故作镇定，将纸揉作一团，扔入茶壶中，摇了摇，“语心，不得放肆！” 随后，再次望向竖眉的若兮，“坐下，爹慢慢说给你听。” 语气突然变得温柔。 既然这事已经被发现，他就没有必要再藏了。 付烨原本打算让能行占卜之术的女儿测一测尔逻的命运，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在深夜就被皇上传唤。 他无计可施，只好按照原计划进行。将一个月来想破脑袋才想出来的肮脏计策献给了皇上，欺骗圣上那是他占卜的结果。 青州位于孜国的兴绥江以南，每年夏至，青州的尧修坊所举办的花市，早已名扬四海，成为了孜国独一无二的民俗景观。 到时候不光是孜国的子民，连边境小国的外来者都会慕名去往尧修坊，欣赏青州花团锦簇的盛况。 皇上既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抓到尔逻的把柄，他也只能对十日后的花市做手脚。 到时候他的人换装成尔逻的人，在青州引起骚乱，随之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自然就能顺理成章地攻打尔逻了。 若兮听话地坐下，却赌气不愿看向抚烨，手中把玩着青瓷茶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这局是我一人所做，皇上并不知情，所以你切不可将此事告知皇上。” 若兮抓住茶杯，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人！” 付烨如实回答道：“因为皇上打算收复尔逻，让我占卜……” 若兮拍桌，“那你就占卜啊！咱们还能防患于未然，到时候还能来个瓮中……” 她实在想不起来那词怎么说来着，没有注意到付烨陡变凌厉的眼神，想了半天，换句话道：“你有必要杀人吗？” 付烨起身，慢慢走向若兮，语气平淡地问道：“语心，你还记得我们全族被灭的那一年，你几岁吗？” 若兮因为付烨的这句话，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付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发现她不是付语心了吗？可是她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啊。 还好这件事情师父提及过，对她来说还不算太难。 于是，若兮只是在心中不断强调自己是付语心，压抑住紧张，一脸无辜地答道：“五岁啊！” 面对若兮的正确答案，付烨的戒心并没有放下。 按道理说，他不能占卜的事实只有他和女儿付语心知道，而就刚才“付语心”的话来说，她并不知道他无法占卜。 所以，面前这个与他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到底是谁？ 付烨叹出一口沉重的气，遥望窗外，陷入回忆中。 “语心……” 若兮抬眼，一只刚刚塞进袖中，抓住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你还记得那日，你跟爹爹去了哪里，才没有被奸人所害吗？” 奸人？ 若兮嗤笑，到底谁是奸人，谁是坏人？ 宁仁堂二十多名济世救人的医者，不都是死在了付烨的口中吗？师父他们若是成为了奸人，那么付烨算什么！ 若兮忍住怒意，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是这个问题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怎么知道付语心到底跟着付烨去了哪里，才没有死的。 她只好低眉答道：“爹爹，可能是语心生了一场病，忘记了很多事情。我一时想不起五岁那年，跟着爹爹去哪里了。” 面对突发状况，失忆可能是装傻的最好办法了。 可是付烨并不领情，他早已在若兮的复杂、多变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 付烨几乎是吼着道：“你到底是谁？把我的女儿弄到哪儿去了？！” 若兮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向自己，她吞了吞口水，止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装委屈道：“爹爹，我是语心啊！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啊？” 怎么风向突然就变了啊！不应该是她掌握主动权的吗？ 付烨怎么就发现她不是付语心了，她到底是哪句话暴露了身份啊！ 若兮咬牙，为了证明自己就是付语心，壮着胆子跑近付烨，扯着自己脸上的皮肉，对着一脸戒备的付烨道：“爹爹可以试试，我的脸都是真的，怎么可能不是你女儿，爹爹怕不是糊涂了？” 她在半坪村就是这样骗过栖宁公主的，希望也能够借此骗过付烨。 付烨盯着若兮手中强大的力道，不禁愣住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人啊！ 但是，疑点太多，不得不让付烨产生了如此重的戒备。 于是，他先是安慰若兮道：“是为父多虑了。” 好让若兮让下警惕。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提道：“那你总不至于忘记，你娘姓谁名谁吧？” 第74章 漏网之鱼？ 若兮经付烨这么一问，就知道付烨已经严重怀疑她了。 可是她……哪知道付语心的娘叫什么啊！ 付烨见若兮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又蹙眉不语，看着他的神色有些慌张。 他的神色不禁也变得复杂起来，那是一种惊惧、愤怒之后的隐忍。 朝堂摸爬打滚三十余年的付烨，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收敛情绪自然也不在话下。 即使此时的他心急如焚，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的女儿到底在哪里？语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这女子到底冒充了他女儿多久又有何目？他的女儿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太多的问题侵扰付烨的大脑、神经。 顿时，他的眼前显现出重影，眼前的若兮慢慢分为了两个。 付烨强令自己稳定心神，他身子微晃，双手摸向桌子，不露声色地再次坐在桌前，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是他浑身开始冒出虚汗，拳头不由紧紧地握住，右手所着的茶杯，差点儿就要被他给捏碎。 语气倒是再也平淡不过地道：“语心的娘叫傅晴月。” 不待若兮装傻充愣地捣头。 付烨又道：“还有我族被灭那日……因我带着语心去了宗庙，授予她蓍草才幸免于难。” 付烨紧盯不敢看向他的若兮，似有些嘲讽地询问道，“你知道蓍草是什么吗？” 若兮想要点头，却还是老实地点头。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装的必要。 随后默默地靠近付烨，藏入袖中抓着匕首的手攥出冷汗。 付烨大笑，并不做解释，只是一声感叹：“也是那日在宗庙中，语心才知道了我已经无法占卜！所以你究竟是谁？” 若兮一惊，看向笑着笑着突然眼眶微红，声音沙哑的付烨。 怪不得付烨会发现她不是付语心，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 只不过，她并不在意。 毕竟，付烨就要死了！ 若兮双手环上付烨的脖颈，眼神装作不在意地闪了闪，随后双眸死死地定在付烨的后脑勺上，似乎要将他看出一个洞来。 “付烨，你还记得宁仁堂吗？” 付烨一愣后，忘记拂去若兮的双手。 “你就是当年那个漏网之鱼？” 他耗费心血最后一次占卜的结果，就是宁仁堂中还留有余孽，却不曾想是名女子。 “不对，你怎么会与语心长得相同？” 他是付语心的父亲，竟都难以分辨，难道世间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 若兮冷笑，愤愤不平地替师父委屈道：“什么是漏网之鱼？明明是你害死了我师父的家人，所以你去地府向他们赔罪吧！” 说着，若兮手中掏出了那把师父赐给她的匕首，向付烨胸口刺去。 付烨身子只是一旋，便抓住若兮的手，擒住了那把匕首，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想要杀我？你还嫩点儿！” “是吗？” 若兮淡淡地一笑，向后一退，连带付烨向后退去，她的一只手去拽擒着她的手。 付烨没有任何防备的被若兮一手撕开，随后怔在原地，一个女子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若兮看准时机，一把匕首在她的手中乱舞，挥向付烨。 付烨左右躲避，看着面前眼神异常陌生的女子，顿时心生狠意。 虽然是赤手空拳，却也招招致命。 他口中不忘，急切地问道：“我女儿呢！” 若兮毫无还手之力，瞬间变成了被动的一方，不断地向后退去。 她一边跑，一边大笑道：“跟我师父在一起啊！哈哈，付烨，你没有想到你的女儿会喜欢上我师父吧！偷偷告诉你……” 若兮眼见无路可去，口中嘲讽道：“我师父就是你口中的‘漏网之鱼’——曲慕欢！” 付烨手中的动作一顿，愣在原地。 正好给了若兮可趁之机。 她咬牙扑向付烨，一鼓作气，匕首“呲”的一声，刺入了付烨的胸膛。 鸦青色的长衣就像是被红色的墨水打翻在上，映出突兀、耀眼的一块。 付烨回过神来，一掌打向若兮。 若兮吃痛，脱了手，向后跌去。 付烨扶桌，忍着痛一把抽出插入胸口的匕首，瞥向若兮，“曲慕欢未免也太过自信了！竟派一个你来杀我！” 他方才与若兮过招之际，就发现了若兮没有武功只会空使蛮力，而这蛮力也使得不太好，一把匕首插入三分之二还不到，根本伤不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曲慕欢，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伪装了那么久，还带走了他的女儿！不过好在，他知道曲慕欢的住处，处理完了这事，他便去找他的女儿。 灭了宁仁堂的余孽！ “砰！” 如意听着房内巨大的动静，早已心急如焚，最终实在是按耐不住内心的焦急，撞开了房门。 刚一进门，她就傻眼了…… 屋内一片狼藉不说，怎么付烨还脸色苍白的扶着桌角而站，胸口红了一片，一把沾了血迹的匕首扔在桌上。 而若兮半躺在地上，正吃力地往起爬。 有刺客吗？ 如意看向右侧，那扇窗仍完好无损地关着。 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意便先奔向若兮。 付烨冷冷地看向如意，“原来你还有个帮手！” 若兮一听这话，连忙大喊：“快跑！” 为时已晚。 付烨立即封住穴道，止了血，光是用一只手就逼向二人。 如意一时有些懵，不太明白老爷为什么要伤害小姐。 但是她也赶忙起身，两只胳膊抵住了付烨的冲击。 付烨回手再是一掌，如意向右一闪，躲过了掌风。 “哼，三脚猫功夫！” 如意即使聪明绝顶，但她一个月来根本就学不到可以一招制敌的武功，而且在付烨的面前，就连简单的防身都做不到。 仅仅两三个回合下来，就被付烨毒辣、毫不留情的一掌劈晕在地。 “付烨，去死！” 此时的若兮已经偷偷地摸到了桌前，重新将那把匕首拿到了手中。 她举起匕首，就像是拿着一把劈柴的斧子，劈向付烨。 付烨一边轻松躲过若兮的攻击，一边逼近她。 第75章 反杀付烨（求票票，收藏，投资。） 若兮眼看着付烨到了她跟前，手中的匕首却怎么也伤不到他。 她只好放弃反抗让付烨抓住自己，那把匕首自然而然地又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付烨这次特意谨慎了些，左手死死地扣住若兮的胳膊，右手的力道足以轻易地割断若兮的脖颈。 可是，匕首只是抵在那里。 “曲慕欢想要杀我，还得再动动脑子，就算能找到一个和小女一模一样的你来刺杀我，也不过是黔驴技穷、异想天开！” 因为付烨处于若兮身后，他并没有看到若兮颈上的洁白似雪肌肤早已被锋利的匕首划出一条细长的缝，而那细缝中却无鲜血流出。 他自顾自所说的大话，在若兮耳中一切都是笑话罢了。 她不顾脖上刺痛微痒的感觉，只是笑着道：“付烨，你也太小瞧我师父了，你女儿的毒可是我师父下的呢！而且啊……” 若兮意味深长地拖长声音，她虽然看不到付烨的表情，但是明显感觉到擒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她更痛了。 若兮冷笑，继续道：“付烨，你就算杀了我！你的女儿也活不长了！” 想及此处，若兮不禁大笑着出声，只要付语心死了，她就可以嫁给她师父了！ 仿若山涧清泉般欢畅的轻笑声，传到付烨的耳朵里倍显刺耳。 他此时早已是怒火冲天，额间的青筋暴起，脑袋嗡嗡作响，双眸前一时又晃出重影。 樱色的背影在他眼前伫立不动。 “所以，付烨你要不考虑考虑让我做你的女儿？等付语心一死……” “哧！”地一声。 若兮闻声低头，她的脖颈便被划出一道伤痕。 该伤痕并不怎么宽，却是深可见骨，甚至都能看到她褐色的木头。 这是有多恨她啊！ 若兮为了配合付烨，捂着脖子当即就倒了下去，杏圆的双眸没有闭上，是为了看清付烨的下一步动作。 还真是痛…… 若兮止不住地抽搐了几下，眸中已是眼冒金星，泪光闪烁。 她手指微动，指甲死抠地面，强忍脖颈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付烨掉以轻心。 随后，她只听付烨怒吼一声：“曲慕欢！” 仅仅三个字，若兮听到了付烨浓重的恨意，恨不得要将她的师父千刀万剐。 然后就是“嗒嗒嗒”沉重的脚步声。 她屏气凝神，看着付烨到了她眼前。 付烨盯了若兮片刻，一只沟壑纵横，皮肉松垮的手伸向她的脸。 若兮的脸就被付烨撕了好久，她的五指抠入红木地板中，抠出五个弯月状的深痕。 “来人！” 什么，来人？ 这是打算让人处理掉她吗？ 那可不行！ 付烨一个人她都对付不过来，再来几个她不得完了？ 可是她手中并无利器，根本杀不了付烨，此时动手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 若兮踌躇半天，无计可施，正想起身和付烨再搏斗一回。 却见眼前的付烨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双眸紧拧在一起，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付烨前脚刚走，若兮后脚就“诈尸”直挺挺地弹起，寻找匕首。 她眼神四处转了好几圈，最后成功地将扔在她左侧三尺远的匕首藏在了袖中。 她一定要在下人赶来之前，杀了付烨！ 正当若兮起身时，她又听到了嗒嗒嗒的脚步声。 若兮赶忙倒地，维持之前的姿势不动，生怕付烨看出端倪，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脖子。 付烨愤恨地踢了若兮两下，弯下身子，去拖若兮。 他刚才想了又想，突然有些懊悔杀了冒充小女的人，因为如此一来，他就更难和皇上交代了。 众人内心足足煎熬了一个月，等回来的居然却是个冒牌货。 皇上知道了岂不剥了他的皮。 而且语心不在华京的消息要是传了出去，那些巴不得灭了他全族的人恐怕都会群起而杀之。 天师府不能绝后！ 付烨对着那张熟悉的脸投去恶心、愤恨的目光，“若不是因为小女身份的特殊，我一定禀告圣上将你枭首示众！” 而不是由他一人偷偷摸摸地处理掉这具尸体。 他提起若兮的一只脚，随后看到她的脸，顿时心中生出一计。 放了手，转头就开始找那把匕首，打算划花若兮的脸。 无论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两张如此相像的脸，这张脸他必须毁。 若兮盯着付烨背过她。 想来机会已到，小心翼翼侧着身子慢慢地爬起来。 随后掏出匕首，用尽全力刺向付烨的左胸膛。 鲜血猛地迸裂而出，呲了若兮一脸。 若兮抹去脸上温热的感觉，站着起身，跳到低头的付烨面前，放下捂住脖子的手。 然后她看到付烨惊惧不已的神色，不由开心地笑起来。 “付烨，这下知道我师父为什么派我来杀你了吧？” 付烨吐出一口鲜血，看着那把穿透他厚重胸膛的匕首，然后再次难以置信地看向若兮并无血迹的脖颈。 “你……你是什么妖物？” “妖物？” 若兮的眼神突然变得像那把匕首一般锋利，“我就算是妖物，也比你强百倍万倍！” 她虽然只是为替师父报仇，但是她知道她所做之事都是替天行道！ 付烨这种人，该杀！ “哈哈，我还是低估了曲……慕欢……” 浑身的无力感让付烨动弹不得，他只得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点儿，看向与他女儿一模一样的脸。 眼神游离，似是非常怀念，却又突然流出泪来，“报应啊！报应……报应……” 他想起那个“宁仁堂在，孜国灭”的预言。 苦笑不已。 他十三年前究竟做了一件什么事，才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啊。 如果那句预言还作数的话，那么…… “孜国……要亡啊……” 若兮淡然地看着陡然垂泪的付烨，即使付烨与她算是一同生活了几个多月，即使付烨对她再好。 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异样的伤感情绪。 付烨神色恍惚，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但是他仍不死心，低头猛地抽出匕首，像是个失去支撑的半百老人颠簸着扑向若兮。 若兮轻松地将付烨一推。 匕首“叮当”落地，付烨轰然倒地。 若兮只听付烨口中微动，粗重无力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语……心……” 第76章 吉人自有天相 若兮抚上付烨僵住、浑浊的眼，吐出一口长气，随后慢条斯理地掏出血药，一饮而尽。 随意横躺在地上，紧闭双眼默默地等待着被人发现。 可是，若兮并不知道付烨早已吩咐下人，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日光逐渐变得灼热，投射入窗，落在浑身是血的若兮身上。 若兮抬手挡住刺眼的光，满腹狐疑。 怎么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人来？ 若兮跳起，大步向门外跨去，快到门口时她装作受到了致命的伤害，跌落在地，一手扒着门框慢慢地往起爬，一手捂着脖子泪眼婆娑地望向眼前宽广的长廊。 她试着叫了两声。 “救命啊！来人啊！” 付烨的住处即使没有凝月阁偏僻，但是也不怎么惹人注目。 光是眼前根根伫立暗红色的棱、柱，一条条挂满嫩绿长藤的长廊，就让若兮果断放弃了呼救的想法。 虽然她的声音再大一点就可以唤来几个耳尖的下人，但她此时是受了重伤的柔弱女子。 若兮只好转身回屋，伸手摸了把脖子上红色的血液，看向胸前一大片血迹的付烨，杏眸转了转，又看向昏死过去还未转醒的如意。 踌躇了半天，慢慢走向如意，然后朝着如意的手臂上就是一拧。 若兮看到如意眉目瞬间紧皱，条件反射地摸上吃痛的右臂。 她赶忙紧闭双眼，倒在了如意身侧。 如意睁眼，迷糊地爬起来，来回摩擦刺痛的手臂，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看向四周。 “啊！啊……” 她的眸色中映入鲜艳的红，全是血，触目惊心的血。 血腥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中。 她看到若兮与付烨一同倒在血泊中，若兮发丝凌乱地一头歪向右侧，脖间的深痕不忍让她仔细查看。 她别过头，又看到不远处脸色苍白的付烨，他身上大半的血迹被鸦青色的长袍染成异样的黑红色。 各个角落也溅上了如星的红点。 “呜呜……呜……” 如意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惊恐地张望四周，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回过神来。 慢慢地靠近眼前的若兮。 如意小心抱起若兮，一只手万分谨慎地托起若兮的脑袋，生怕弄断她深可见骨的脖颈。 “呜……呜呜……”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她一醒来，小姐和老爷都死了？ 这下，她该怎么办啊！ “呜呜……” 若兮感受到一只粗糙的手轻抚她的脸。 痒痒的感觉并没有让她有丝毫想动的冲动，只是因如意的哭声而渐渐感到欣慰，这个与她不过有几面之缘的女子，竟能如此关心她的死活，她好像没有选错人。 可是，她仍不能掉以轻心。 若兮等了半天，只等着如意出去叫人救她的命。 却只是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声。 若兮暗自皱眉，一只手摸索着抓住如意的手。 如意下意识地止住哭声，惊惧地望着突然醒过来的若兮。 若兮微微抬眼，语气微弱地道“救……我……” 随后在如意转而惊喜的眼神之下，脱了手，“昏死”过去。 看来，如意是被吓傻了。 她是个木头，都知道按照常理，首先应该探探她的鼻息，看看她有没有死，然后再决定哭不哭。 如意这样一来，浪费时间不说，这得浪费多少眼泪？ 若兮想着，察觉到自己的脑袋又被轻轻托起放下。 然后，听到急促的步子向门外奔去。 突然，那脚步声又近了，却是靠近她的左上方。 她悄悄地睁开眼，发现如意躬下身子探向付烨的鼻息。 若兮“……” 她闭目，装起了死尸。 ＊＊ 付烨遇刺身亡，独女付语心危在旦夕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华京。 坊间一时间流言四起，都传是天师府是受到了诅咒；又或是宁仁堂的余党前来寻仇；更有甚者在传，有心之人为了断绝孜国预测国运的命脉，不惜在天子脚下铤而走险灭了天师府的族…… 总之，付语心要是也醒不过来的话，孜国再也没有能够推算国运的人。 世人的心不禁被即刻送入宫中的若兮紧紧牵引着。 ＊＊＊ 淑华殿中，里里外外跪满了人。 裴辰煜左右踱步，眼神紧锁在替若兮诊脉的花白胡须的李太医身上。 半晌。 李太医收回手，慢慢跪地，花白的头跪向裴辰煜，“万幸啊！皇上，万幸啊！” 此话一出，裴辰煜的眉目舒缓下来，止步，沉声道“如何？” 李太医擦汗，笑着回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啊！她脉象平稳，无异于常人，完全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啊！” 若兮忍住笑意，她哪是吉人自有天相，她明明就不是人，哪还有什么重伤不重伤的道理。 裴辰煜却显得没有多高兴，他拂袖，紧盯李太医。 “李太医，你可知若犯了欺君之罪，该当何罪？” 若兮一听，差点儿躺不住了，皇上这是怀疑她吗？ 可是师父赐给她的血药，完全就像李太医口中所言，无异于常人，又怎么会露出破绽？ 可是，面对如此紧张的局势，她只能躺在榻上，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李太医身子紧贴地面，颤着声音道“纵使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欺瞒圣上！臣也顾及到皇后娘娘从小身体太弱，怕是凶多吉少。可是，臣刚刚诊断多次，已确诊无误皇后娘娘的脉象与常人无异。” 李太医继而信誓旦旦地道“所以，臣胆敢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并无性命之忧！” 他华京李氏一族的医术，虽不及宁仁堂高超。但如今放眼整个孜国，也难以找到与他医术相伯仲的人。 裴辰煜这才放下心来，走近屏气凝神的若兮，拉起她的玉手，望向她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的脖子。 “需几日才能苏醒？” 李太医粗略估计，声音中带着坚定道“回皇上的话，最多十日！” 其实，若不是皇后娘娘脖子上的深痕，他倒觉得皇后娘娘不出两日就能醒过来。 但是，面对这种宫中大事，李太医一直奉行的是拖延战术，时间说得长些，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 毕竟皇后娘娘若是醒得早了，还能显得他医术高明。 而这对若兮来说坏处不是一般的大，整整十日，她可是装不住啊！ 她想要跳起，告诉皇上，她已经好了，可是她又怕被安上一个“妖物”的罪名。 若兮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只听裴辰煜沉声道“传旨下去，以国丈之礼安葬付烨！并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刺杀孜国的国母！” 。 第77章 深夜入宫 “站住！” 随着莫怀安的止步，莫少非一口茶慢慢地又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莫怀安懒得找借口，不回身，只是淡淡地回答“入宫看看语心怎么样了。” “砰！” 莫少非拍桌，抬起屁股，还没有完全站直身子，就冲着眼前的一抹蓝色怒吼道“荒唐！你大半夜的去看我国的皇后娘娘，还想不想活了？！” 莫怀安就知道老爷子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他扯了扯嘴角，“爹，等她后日与皇上行了国婚之礼后，才是皇后娘娘。” 再说，若兮哪里是皇后娘娘了。 “蠢！蠢！” 莫少非气得手抖，也不往前一步，就杵在原地指向一动不动也不转身的莫怀安。 “你难道不懂付语心是怎么就被送入皇宫的吗？” 莫怀安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不就是因为付烨死了么？” 莫少非正要说话，只见他刚才遣去探听消息的下人回来了。 下人急匆匆地躬着身子跑进内堂，跪下道“老爷，老爷……” 因太过着急，舌头打起了结。 莫少非收回手，“说吧，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莫怀安一听，不禁竖耳听去。 “老爷，付小姐……” 下人一想不对，连忙改口道“皇后娘娘并无大碍，不出十日就能醒过来。” 莫少非挑眉看向莫怀安，仿佛就是在说，看吧，付语心她很好，不需要去看了。 莫怀安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因为他深知若兮不会死。 只是，他担心的是到底是谁动的手？ 于是，他催促下人道“还有什么消息？” 下人如实道“皇上要以国丈之礼安葬付大人。” 莫少非冷声出口“看来，这狗腿子还当的不错，起码死后还落了个好去处。” 莫怀安转头看向一脸鄙夷的父亲，淡淡道“怎么，你要当么？” 莫少非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扶桌道“你这逆子怎么说话呢？” 莫怀安懒得理他，又对着突然把头埋得更深的下人道“那也就是说，凶手还没有查出来？” 下人将听来的消息告知莫怀安。 “回少爷的话，皇上已经下令彻查此事了。而且，还把……” “把什么？” “还把在咱们府待过的那个哑巴押入了天牢。” 莫怀安大惊，细眉突然就皱了起来，“为什么？” “听说是……那个哑巴是唯一没受伤的人，而且……” 莫怀安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了。” 他知道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不可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他倒不太关心哑女的死活，只是若兮要是知道哑女被押入天牢，指不定又得怎样呢。 有些事情不弄清楚，他担心若兮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愈发艰难。 如今之计是入宫，找若兮问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找到凶手，救出哑女。 莫少非只见莫怀安抬起脚，向堂外走去。 他连忙一喝“逆子，你还要入宫？” 莫怀安这次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淡地回了个“嗯。” 步子愈发地急。 莫少非跌到椅子上，脸上的皮肉抽了抽，“逆子，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你就不是我莫少非的儿子！” 言辞激烈的话到莫怀安耳边也没掀起什么风浪。 他抬出门槛的脚实实在在地落了下去，“爹，你这话我都听腻了。” 留下莫少非一人坐在椅中，捶胸顿足。 “逆子啊，逆子。” 下人看着熟悉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少爷和老爷到底要斗到什么时候。 忽地，他只听老爷笑着来了句。 “哼，你没有入宫令牌，我看你怎么入宫？到时候还不得乖乖的回来。” 下人不由的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 莫怀安委实没有想到天师府出事竟然波及到了整个华京。 放眼望去，满大街都是巡逻的卫队，他们皆身着厚重的铠甲，头戴倒立碗状的头盔。三三两两地分别闯入寻常百姓的家里。 莫怀安一路走到了皇宫门口，不出他所料的是宣阳门门口，也是站满了侍卫。 看来，皇上找不到凶手，这日子还得继续持续下去。 “莫少爷”，侍卫甲挡住了莫怀安的去路。 莫怀安不得已止步。 “敢问莫少爷可有入宫的令牌？” 莫怀安装糊涂，打着哈欠道“怎么？平日里我来也没见要什么令牌啊？” 侍卫甲陪着笑脸，解释道“实不相瞒，今日天师府遇刺，皇城戒备森严了些，还请莫少爷见谅。” 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难道莫少爷不知道皇后娘娘遇刺的事情？ 莫怀安倏地冷下脸，“意思不让本公子进去了？” 侍卫甲面露难色，但是仍如实道“还请莫少爷出示令牌。” “死……” 板字未出。 莫怀安只闻耳旁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长枪撞击地面的声音。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为首的梁将军，他身着紫色的铠甲，边缘处还绣了一圈耀眼的金色。 就像是一把刀刻出来的冷硬的脸上黝黑泛红显然是常年来征战沙场的结果。 此人名叫梁靖山，是莫怀安四位兄长的至交好友。 也亲眼看着他的四位兄长死去过，因而特意对莫府照顾有加，尤其是那时候还未长大成人的莫怀安。 莫怀安整了整衣服，跑向之前一脸冰山却对着他露出笑容的梁靖山。 “梁将军，带我进去！” 梁靖山见比他低了半个头的莫怀安，挨到了他跟前。 梁靖山点头，想也没想地就让莫怀安跟着他走。 其他侍卫不敢上前得罪有“杀神”之称的梁将军。 侍卫甲却不死心，跟着莫怀安在后面喊“梁将军，进不得啊！” 梁靖山没有回头，有力的声音就传到众人的耳中。 “今夜，莫公子没有入宫！” 他不用想，就知道莫怀安是为皇后娘娘去的。 皇上的眼他遮不住，但是这群侍卫怎么来说也都得听他的。 入了宫，梁靖山故意支开随行的侍卫，带着莫怀安到了偏僻的地方。 莫怀安看着没人，连忙作揖感谢梁靖山，“多谢梁将军。” 梁靖山透过莫怀安，仿佛又看到了他的四位过命的兄弟。 他微微一转，抬头望向淑华殿的方向，“快去吧，切莫让人发现。” 莫怀安左右看了看，随后向那个方向跑去。 。 第78章 拿走！不要！ 莫怀安不曾想在淑华殿外看到了若兮。 他隔着远远的台阶瞥见一袭纯白的亵衣，亵衣的主人此时随意椅在阶上，一双杏眸定定望着高悬的圆月，眸中的寒光与月光相辉映。 此时的若兮烦躁不安，先不说半个时辰前即使她在榻上装睡，一群婢女都要围着她跪坐在地，时不时地探探她的鼻息，就怕她再来个一命呜呼。 搞得她好生郁闷，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最后，她忍无可忍。 扬起手中的九香散，放倒了一地的婢女。 后来，本想着出门透透气，却没想到殿外还站着一群侍卫。 她忍痛又掏出了一把九香散。 放倒了所有侍卫后，她望着偌大的皇宫突然又迷茫了。 裴辰煜下达命令要彻查天师府行刺一事，她要去哪儿找个代罪羔羊，还是说把自己供出来，然后想办法杀了裴辰煜？ 不不不。 若兮连忙摇头，否定了这一铤而走险的想法。她不蠢，知道皇上身边有多少暗卫保护着，她既不会武功也不会隐身术，完全不能再杀了裴辰煜后全身而退。 莫怀安悄悄从淑华殿东侧的斜道上走近若兮，当他看见一地七倒八歪的侍卫后，脸上浮起了笑意。 他就知道与其担心若兮，还不如担心被她盯上眼的人。 不过他很好奇，若兮是怎么放倒这一群人的。 他边走边脱去湖蓝色的长衣，伸手就披到若兮的身上。 若兮感觉到自己被什么裹住，瞥到肩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她跳起，不顾错愕的莫怀安，一把掀去身上的外衣，眉目清冷地伸手用力去推莫怀安。 却不想，自己使出的力道太大，再加上她站在台阶的外角处。 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惊慌失措的莫怀安去揽若兮的细腰，却被若兮故意伸出的一只手推倒在地。 轱辘轱辘。 若兮像是一团白色的雪球，从层层的台阶上滚落而下。 莫怀安忍不住握拳，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若兮会和他变成这样。 可是下一瞬间，莫怀安又堆起笑意，细长妖异的狐狸眼中清澈又充满希望。 他拾起地上的长衣，用轻功飞到头上的发钗歪斜，已是发丝凌乱，扶着腰站起的若兮身前。 若兮懒得抬眼，就地而坐。 “你来做什么？” 她记得上次的结局是不欢而散。她已经明确告诉莫怀安不要再来找她了，因为她不是付语心，也没必要在她身上花费什么心思。 莫怀安盘腿与她同坐，抖了抖外衣。 “拿走！不要！” 莫怀安浅笑的嘴角陡然僵住，望着身侧瘦弱的身子，随后将一片蓝色扔在地上。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要杀你？” 若兮机械地笑了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还是说因为这张脸？ 莫怀安知道若兮在想什么，他叹了一口气道“若兮，说话不要带刺。” “嗯，然后呢？” 莫怀安一呆，时至今日，若兮都懒得和他斗嘴了么？ 他张了张口，想好了措辞道“若兮，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语心，你……和她并不同。” 若兮抱起双腿前后晃了晃，望着月，平静地道“我知道啊，她那么温柔，那么好，你们都喜欢她，而没有人……” 她很想说谁愿意喜欢一个怪物，但是她知道说出这话，只不过是在自取其辱。 喜欢什么的，她不配。 除非她能褪去付语心的皮囊，世人能将她唤作若兮。 “好了说吧，你来做什么？” 莫怀安好不容易激起的士气被浇得没了踪影。 他躺下，用手臂支起脑袋，盯着若兮的背影。 “哑女被押入天牢了。” 他只见若兮猛地转身，焦急地差点儿扑到了他身上。 “为什么要把如意关起来？” 莫怀安坐起来，朝着若兮的方向挪了挪，如往常一样轻抚她的脑袋。 好在，若兮并没有躲开。 “所以我才会问你，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只有如意一人没有受伤？” 若兮担心之下，忍不住蹙眉，“没受伤就要被关吗？” 莫怀安使劲揉了下若兮的脑袋，将她头上的青丝揉成凌乱的鸟窝。 这才是他认识的若兮。 若兮不解地抬头，看着莫怀安笑着摇了摇头。 她伸手拉住莫怀安纯白的衣袖。 莫怀安回头，只见若兮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帮我救救如意，好不好？” 如意是因为她才被关的，她不能让如意出事。 莫怀安不禁挑起长眉，忍住油然而生的成就感，严肃道“救，必须得救！” 如意怎么说也算是他买下来的，怎能不救？ 随着若兮展颜一笑。 莫怀安坏笑道“叫声哥哥，我听听。” 若兮倏地瞪向打算占她便宜的莫怀安。 她冷哼一声，转过脸，“我自己救。” 莫怀安陡然泄了气，双手抓住若兮的肩，对着突然看向他的若兮，认真道“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救人的事交给我。” 然后，他就看着若兮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若兮在担心什么。 他正要说话，却看见若兮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仿若山林里兽性十足的豺狼虎豹。 “如果我说……付烨要杀了我，你会信吗？” 若兮在赌，赌莫怀安相信她是受害者。 莫怀安闻声，一下子就明白了若兮眼中深长的意味。 他喉头滚动，抓着若兮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看向她脖颈上缠满的掺杂着深红色血迹的纱布。 “所以你脖子上的伤是付烨干的？” 若兮诚恳地点头。 莫怀安再也淡定不了，猛地将若兮揽入怀中，笨拙地轻抚起她的背。 在突然罔知所措，不知道要怎么办的若兮下，开口道“对不起，我们让你受苦了。” 若兮明白莫怀安口中的“我们”是谁。 她装作不在意地钻出莫怀安环着她的手。 “这是我的任务。” 所以她认栽。 莫怀安想了很多可能对若兮下手的凶手，哪怕是他将来要迎娶的袁紫淑他都想到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竟是付烨动的手。 想及此，他猝然看向若兮。 “那付烨是谁杀的？” 该不会是若兮吧？ 。 第79章 商议对策 若兮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躲过莫怀安探究的眼神，看向别处。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昏过去了。” 她怕自己说出真相后，莫怀安会为了付语心而怎么对付她。 毕竟她杀的是莫怀安喜欢的女子的父亲。 莫怀安错认为若兮的表现是因为她第一次被人刺杀，而慌了神、害了怕，毕竟他在医药谷时也没见若兮昏过去过。 可见付烨下手之狠毒。 他却不知若兮不在华京的一个月以来，几乎每一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点儿伤对若兮来说并不算什么。 莫怀安扶若兮的肩，安慰道“若兮你别怕，付烨已经死了。” 他…… 若兮上下打量起眼神凝重的莫怀安，此时他的眸中已无任何的玩世不恭。 她愈发猜不透人类的心思了，莫怀安这又是什么意思？ “若兮，你仔细想一想付烨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是做了什么……” 莫怀安说着说着，主动止了声。想来也是白说，若兮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想要叹气，又看着若兮难安的模样，抚上她的发丝，温柔地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想办法查一查。” 正要走，察觉自己的衣袖又被拽住。 若兮抬眼，“我知道。”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莫怀安不动，屏住呼吸认真听去。 却哪知，若兮盯着他淡淡道“我要见皇上！” 莫怀安眸光一沉，忍住不满，语气间却透露出很多不满。 “怎么？还不能和我说了？” 若兮没有发现异样，郑重地点头，“是。” 尔逻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莫怀安。 可是，她现在不能醒，那到时候青州的百姓可怎么办。 她略沉默了一会儿，抓住杵成冰山的莫怀安。 还是决定告诉莫怀安，她所知道的一切，好让他救救青州的百姓。 莫怀安眼眸一动，“怎么了？” 不是不愿意跟他说了么，他都打算要走了。 若兮徐徐开口“付烨他要杀青州尧修坊的百姓！”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入莫怀安的耳心。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次询问了若兮两次，才确定这件事实。 故而，他心中又生起疑云。 “付烨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兮索性将肚中的话全都倒了出来，“皇上想要找借口收复尔逻，所以他让付烨占卜……” “这与青州的百姓有什么关系？” 若兮认同地点了点头，她当初也是这样想的。 她继续道“因为付烨已经无法占卜了，他怕……” 莫怀安顺着若兮的话，认真推敲道“你是说，付烨怕皇上怪罪于他，所以才设局假意借尔逻之手在尧修坊杀人，以此来发动战争？” 说刚一说话，他就感觉到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恼怒地放下，看到若兮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生气。 她置气道“能不能不要打断我说话？” 莫怀安嘴角一扬，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好好好，你说，你说。” 若兮恼怒地别过头，她还说什么，该说的话全都让莫怀安说了。 若兮想想就来气，她推开莫怀安准备回淑华殿。 莫怀安拉住她，“别走，你是打算让我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吗？” 若兮又乖乖地回到了莫怀安面前，摇头道“不行。” 她又摸上自己的脖子，“可是我明天不能醒。” 莫怀安瞧着若兮变来变去地表情，拿下她摸向脖子的手，笑道“你明日不能醒，那就后日醒。” 若兮蹙眉，摆手，十分诚恳地道“不可以的，那个李太医说了，我十日后才能醒过来。” 莫怀安没忍住笑出声，二指弹向若兮的脑门。 “还真是蠢，他说你什么时候醒过来，你就什么时候醒啊！” 若兮使劲揉着脑门，纳闷不已，“那我要是醒来早了，他们就认为我是妖怪了。” 莫怀安不由心底一暖，这蠢货还真是将别人的话奉作“圣旨”，她不知道这世间的人所说的话，都是真假参半的吗？ 尤其是那自诩医术天下第一的李忠年，老奸巨猾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他也没见治好付语心多年的咳血病。 于是，他肯定道“你就过两日醒。” 若兮眨眼，“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你要是醒来早了，李忠年还得开心地跳起来。” 若兮不解地摇头。 “好了，你就听我的，两日后去找皇上，告诉他这些事情。” “这样如意就能被放出来吗？” 莫怀安身子一僵，这蠢货怎么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 他望着若兮眨巴的眼，转而又道“大概，也许，可能吧。” 他并不知道刺杀付烨的人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查。 这件事还得交由皇上定夺。 如果付烨的死与此事无关，如意也不知道得关到什么时候。 莫怀安不出意外地看到若兮弯起的眉眼。 “那青州的百姓怎么办？” 此时的若兮非常悔恨当时为什么没有向付烨问清楚青州的事情，他到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引起骚动。 莫怀安宽慰道“这个你别担心，我会动用青州的势力查探形迹可疑的人。” 势力？ 若兮扫视语气平淡的莫怀安，带着疑问道“你青州也有丰祥钱庄吗？” 莫怀安目光灼热了下，当即眉飞色舞道“何止，尧修坊三分之一的产业都是本公子的。” 虽说青州不过是孜国以南的一小块弹丸之地，但因兴绥江灌溉，兴起了不少渔业、花卉等苗头正旺的产业，养育了一方青州的小老百姓。 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他不投资点儿东西着实太亏了。 “所以，你真的是放羊的？” “哈哈！” 莫怀安望向若兮真挚的眼神，“对啊，我是放羊的。” 也只有若兮才相信他是靠放羊，发家致富的。 其他人只当是他趾高气昂地在讽刺他们。 “哦。” “好了，不早了回去吧，我们按计划行事。” 莫怀安见着月光逐渐褪去，他推搡着若兮进殿。 若兮却拉住他，“你这次说话可要算数，要帮我救出如意。” 莫怀安点头，他这次怎么说也不能再言而无信了。 随后，若兮乖乖地走进了淑华殿，心情不再沉重。 而莫怀安在掩门的一刹那，不远处一个身影闪入他的视线。 他赶忙去追，那人却消失地无影无踪。 。 第80章 好一个顾全大局！ 莫怀安可以断定，今夜的事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只是他尚不清楚那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躲在暗处，看到了一切。奈何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 眼下，他选择再次回到淑华殿，扣门。 若兮听到声响，赶忙闭眼，装死不敢说话。 “若兮，是我。” 若兮这才狐疑地起身，莫怀安又忘记说什么了么？ 她光着脚，打开殿门。 莫怀安闪身进入淑华殿，不待若兮说话，捂住她的唇，小声道“有人发现了我们。” 若兮睁大双眸，双手想要扒去莫怀安的手说话，却被他另一只手拿下。 “听我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醒，除非在两日后。” 他尚不清楚那人是否看到了若兮，如果看到了，他就死咬那人眼花看错了人。 总之若兮不能被发现有问题，他们不能因为一人所言而功亏一篑。而且付语心不能再入华京，更不能发现付烨已经死了。 若兮听话地点头，突然一怔后，又摇头指向莫怀安。 莫怀安摸了把若兮的脑袋，垂下手，“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他准备要走，却无意间瞥到若兮着的雪白的玉足。 立马面红耳赤，眼神变得不自然，“怎么不穿鞋？” 若兮天真地道“忘了。” 她最讨厌穿这些乱七八糟，束手束脚的东西了。 莫怀安脸色铁青地将没有反应过来的若兮抱起。 若兮感受到莫怀安贴着她的身子异常滚烫。 随后，莫怀安弯身将若兮轻放在榻上，沙哑着嗓音道“日后，在男子面前不要露出脚。” 若兮不懂是为什么，她正要问。 一页纸从她的袖间滑落，二人同时低头看去。 若兮赶忙抓起它，递给保持方才姿势不动的莫怀安。 “给你。” 莫怀安接过若兮递给他的纸。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你可以告诉皇上，我就不用跟他讲了。” 她总归觉得太早醒过来不好，而且如今她要是被人看到了，就更不能早早地醒过来了。 可是青州的百姓也不能不管。 莫怀安摊开纸，确认是付烨的笔迹，也肯定了他要在青州引起骚动的事实。 “可……我要怎么说？” 如此关乎国家大事的隐秘之事，他要怎么跟皇上讲。 若兮摇头，“我也不知道。” 沉寂了半晌。 莫怀安小心收起纸，轻声道“好了，交给我吧。” 随后，二人就此别过，莫怀安偷偷摸摸了出了宫。 莫怀安回府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通知自己名下离医药谷百里开外的商户，封锁消息，以防付烨被杀的消息传到付语心的耳朵里。 而他还未想好该如何顺理成章地将付烨一事告知皇上，就等来了皇上宣旨入宫的消息。 莫怀安瞧了眼大亮的天，眉头紧锁。 那人的动作还真是快啊！不到两个时辰皇上就已经知道了。 看来，皇上也将他视为了眼中钉，为了付语心，实则是为了那预测国运的神术不落于他手。 连夜回府的时候他花了半个时辰不到的工夫，而去时他一路被公公催促地到了永延殿，竟比方才所用的时间还要少。 入殿时，莫怀安特意看了眼一身龙袍的裴辰煜。 身躯挺秀高颀，一双突然看向他的犀利星眸，让他不由低下眉去。 他拘谨地行至皇上眼前，然后一跪，“草民叩见皇上。” 裴辰煜略带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朕听手底下的公公说，你昨夜从朕的皇后寝宫中出来，可有此事？” 莫怀安唏嘘，果然是裴辰煜，直截了当地切入主题，无半点儿迂回曲折之术。 言辞之犀利让他一时都难以招架。 而且也算是个狐狸了，将责任推卸给身份卑贱的公公。可他却不傻，想他夜里追了大半天，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影。 他不信一个公公的武功还能高过他。 好在，那人只是看到了他出了淑华殿。 “莫怀安！” 莫怀安被裴辰煜沉重的高喝声打断思路，双肩无意识一颤，正要说话，却又听裴辰煜悠悠开了口。 “朕原本想你是个明白人，付语心她如今也是朕的皇后，你半夜闯入淑华殿，是想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劫走她，让朕的颜面扫地吗？” 莫怀安感受到裴辰煜的盛怒，想来也是时候了。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袖中的纸，双手举过头顶。 “草民并非是要劫走皇后娘娘，而是要保留证据，以防被人销毁。” 裴辰煜满脸疑惑地打开微皱的纸。 一团凌乱、潦草的字写在其中，有的顺带被一笔划过，显然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从而边写边想的结果。 他从那张纸中得到了令他为之一震的讯息。 “冒充”二字，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一时间只觉得气血在胸腔内翻涌。 莫怀安看见裴辰煜捏的咯咯作响泛青的指节。 他便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之前在付大人房中找到的。” 裴辰煜忍住怒气，质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算什么证据，充其量只能证明付烨之前所言都是在骗他。 莫怀安不敢冒进，想了想揣摩裴辰煜的心思道“德福公公送皇后娘娘回府的那晚……” 他看到裴辰煜盛怒的脸略有紧绷，便接着道“草民在天师府外曾与皇后娘娘有过一番争执。” 裴辰煜了然于心，德福当时就是跟他那样说的，形容的天花乱坠，付语心的情绪是如何的激动。 原来是在为此事心烦。 “争执什么，为何不早早将此事禀告于朕？” 他还指望着以此事来攻打尔逻，却不曾想是付烨欺瞒于他，一手操办的计谋。 付烨为何不占卜？如此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辰煜都无从得知，只是青州一事既然是付烨实施的计谋的话，他断不能做个糊涂的君王。 “那是因为……” 莫怀安伏地，尽量作出一副认错的模样，“是草民顾全大局，不让皇后娘娘将此事告知皇上。” 裴辰煜足以寒彻炎炎夏日的声音响起，“好一个顾全大局！” “莫怀安，你有什么能力为青州可能要出事的百姓负责？” 。 第81章 拉拢人心 裴辰煜突然庆幸付烨在这纸中没有提及他下令攻打尔逻一事，单从纸中的字来看，完全仅是付烨一人所为。 他起初才是为了顾全大局，明知付烨“占卜”出青州会出事，但也不派兵支援，就是为了以尔逻伤害孜国百姓为借口，攻打尔逻。却没有想到付烨竟然敢冒着杀头的风险欺骗于他，实属是胆大妄为、目无王法！ “草民知错，我们本来是打算问过付大人后，再禀告圣上。却没想到第二日付大人与皇后娘娘就遭遇了不测，所以草民猜测……” 莫怀安倏地抬头，望向负手而立的裴辰煜道“凶手可能与此事有关！” 与此事有关？ 裴辰煜微微一怔后，又看向手中皱得不成样子的纸。 仔细斟酌了片刻，再结合付烨瞒他私自设局一事，也不由赞同莫怀安的猜想。 看来，付烨极有可能伙同他人一起设局想要陷害尔逻。 只是那个人是谁？居然与他有着相同的目的，却又为何突然杀了付烨？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莫非是…… 裴辰煜敛眉，想了又想，不由心下暗惊。 莫不是有人想要在孜国攻打尔逻军力溃散之际，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同时灭了尔逻与孜国，坐收渔翁之利？ 还当真是下的一盘好棋啊！ 裴辰煜踱步不止，攥紧手中的纸，指节分明，仿佛他手中捏着的就是付烨。 好一个付烨，竟然连同他人造反，要不是付语心命大还活着，要不是莫怀安也知道这件事情。 他也许就上了付烨的当，极有可能亲手葬送了祖辈打下来的江山。 莫怀安看着裴辰煜变化莫测的表情，心下已经猜了个不离十，他与裴辰煜所想的并无太大差别。 只是那人躲在暗处，如今再加上付烨已死，人是不好找了。 “草民已经通知青州的商户着手开始提防可疑之人，并且还将……” 裴辰煜摆手，“此事无需你插手。” 他生怕会牵连出自己授意付烨占卜以攻打尔逻的秘密。 所以，此事谁也不能插手。 “你下去吧，昨夜的事朕不再与你追究。” 莫怀安凝眉，只得道一声“是。” “等等。” 裴辰煜看着莫怀安面对着他步步向后退去。 他目光突然不再带有情绪，换回原本的平淡、无常，只是说出的话又充满另一种意味。 “莫怀安你祖辈都是孜国的功臣，特别是莫天云，以及你那四位为国捐躯的兄长。” 裴辰煜看着莫怀安逐渐暗淡下去的眼眸，走上前去，一只手抚上他向前倾的肩膀。 那一页纸随着裴辰煜指尖的放松，飘荡在地。 “这些恩情朕都记得，孜国的百姓也都记得，朕相信你不会……” 莫怀安拱手，一字一句道“草民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裴辰煜满意地点头，沉吟道“那便下去罢，今日你与朕说的话不得告知他人。” 付烨死了，天师府也算是倒了，他勉强能用的只剩付语心预测国运的能力。所以他必须要借助一方势力，确保孜国盛世永存。 莫家虽不再是当年的将军府，但是以莫怀安一人的财力足以抵过早已没落的天师府。 “草民还有一事请求皇上。” 裴辰煜淡淡道“何事？” “求皇上放了哑女，她只不过是草民买来的贱丫头，没什么杀人的本事。” “你说她啊，确实没有武功，那就将她带回去吧。” 裴辰煜看着莫怀安仍站在原地，他忍不住敛眉。 莫怀安踌躇了几瞬后，低头道“草民不欺瞒皇上，这哑女已经是皇后娘娘的丫鬟，她对这哑巴喜欢的紧，所以这哑女……” “既是你买的，那便由你自行定夺。” 一个哑巴对裴辰煜来说并造不成什么威胁，至于莫怀安将人情送给了付语心，他也不多做纠结。 天下人皆知莫怀安喜欢付语心，他很多时候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就像德福深夜回来跟他讲的二人“郎有情，妾无意”一段，他就当是听了个民间故事。 只是，昨夜莫怀安所做所为未免也太过挑战他的威仪，他才会火急火燎地宣莫怀安入宫，定罪于他。 可是谁能想到一来二去，他身为一国之主却又改变了主意。 也许如莫怀安所说他进入淑华殿是为了保留证据，但是又有谁知道他真正做了些什么。 如今形势陡然转变，令他都猝不及防，身为帝王也要有所应对。 他要的只是付语心的神力，至于人什么、心什么的他都不在乎，只是希望莫怀安能识大体顾大局，不要因付语心与他作对，他到时候也会选择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草民谢过皇上。” 莫怀安作势要跪下，被裴辰煜双手托住。 他的目光盯住莫怀安不动，“莫怀安，朕封你个官做做如何？” 他既然要拉拢人心，索性就做个全套，主动将莫怀安留在身边。 莫怀安显然知道裴辰煜存的是什么心思，但是别说官，莫府那个家他都不想待。 他唯一想做的无非是像现在一样云游四海，有赚不完、花不完的钱。可是，他有个烦人的爹，俗尘之事将他困得死死的。 故而，他倾下身子，“承蒙皇上厚爱，草民名下的商户众多，难以抽身，怕是难以胜任。” 莫怀安同时又怕裴辰煜心生嫌疑，于是接着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请皇上放心，草民祖祖辈辈都效忠于朝廷，到了草民这里，草民也会为朝廷、为皇上效劳的。” 裴辰煜难得露出了笑容，“如此甚好啊！” 莫怀安再次低头，以表忠心。 “好了，下去吧。” “草民告退。” 莫怀安说着，赶忙退出永延殿，而他到了殿外时，又听到皇上叫道“德福。” 声音寡而淡，已经没有了那时可亲近人的情绪掺杂。 常德福路过莫怀安时，故意拔起习惯弯着的腰，顺带冷哼一声，从头到尾扫了莫怀安一遍，跑进永延殿。 。 第82章 苏醒 “奴才愚钝，皇上怎么就放过了莫怀……少爷？” 常德福狗腿地贴近裴辰煜，与他一起望着那一袭碧蓝色的身影远去。 当他知道莫怀安大半夜地还衣衫不整地走出淑华殿时，他就恨得牙痒痒，平时背地里勾搭皇后娘娘也就算了，居然撒野撒到了皇宫。 裴辰煜星眸看向地上的纸，常德福识相地将它拾起，举给裴辰煜。 裴辰煜接过来，揉碎，紧捏在手中，淡淡道“德福，你知道朕最受不了你哪一点吗？” 话音刚落。 常德福扑通一声半跪在地，自觉地举起手“啪啪”打向自己的脸，手下用劲之狠并未让裴辰煜动容。 “奴才知错，是奴才多嘴。” 常德福那个悔啊，他这心直口快多嘴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还突然来了那么一句，擅自揣测圣意。 裴辰煜轻抚矗立在殿内一端金黄赤目的龙头，“朕有时真想缝住你的嘴。” 他想什么做什么，无需他人指教。 常德福打向脸的手一顿，反应过来，不要命地连连叩向地面。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啊。” 裴辰煜听着响彻整个永延殿的清脆声，平静如水。 “起来罢，朕又不要你的命。” 常德福站起来，感到一阵眩晕，摇了摇站定，歪身道“奴才谢皇上开恩。” 温热的液体从他脸上滑落，他还未伸手摸上脸。 就听皇上道“传令下去，淑华殿外加派人手，皇后娘娘苏醒后第一时间通知朕。再将梁将军请来。” 常德福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正要应答。 又听裴辰煜淡然道“先去寻李太医包扎伤口罢，朕不想再听到什么有关朕嗜血暴戾的消息。” 常德福瞬间感觉又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红透的脸上滑落。 他正要俯首，却又听到裴辰煜不耐烦地道“速度，朕要快点儿见到梁将军。” 常德福抹泪，喜极道“奴才，谢过皇上。” 察觉到皇上陡然转过来阴冷的眼神，常德福飞一般得蹿出永延殿。 他就知道皇上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怎么说他也是跟着皇上一起长大的。即使他比皇上年长七岁，已是三十有一，皇上也从未将他当做过兄长对待，但是他知道皇上平日里对他的好，除了他触犯皇上底线的时候。 常德福摇晃着身子，乐呵乐呵地去找专门为皇上、嫔妃诊治的御医总管李太医。 两日后，淑华殿中。 若兮躺在榻上，闭着眼，表现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才仅仅过了两日，她就躺不住了。 不光是因为无趣，还因为跪坐在地上三两个婢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搞得她心痒难耐，也想要加入其中的迫切心态。 两日来，她也算是借婢女的口了解到了不少宫中的情况。 她入宫前，当属袁贵妃袁紫婉最大，为人还算不错，反正就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给人添堵。但是因为如意的关系，若兮并不喜欢她。 接下来就是淑妃梁思思，名不配位，私下里飞扬跋扈，性子不及兄长梁靖山稳重，多了些江湖义气，因此得罪了不少宫中的嫔妃。 用这些婢女的话来形容，就是一个字——傻。她反倒有点儿喜欢这个淑妃，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义结金兰，一同在后宫中横行霸道。 她实打实地只记住了以上两位妃子，其他大多数嫔妃无非就是表面上温婉贤淑，暗地里却阴辣狠毒，肆意殴打下人不说，也偷偷残害了不少的性命。 这种人，若兮决定有多远就躲多远，她是死不了，但是要是被人发现她的秘密可就不好了。 除了宫中的嫔妃，最让若兮好奇的就是连皇上都不曾知晓的宫中的风流韵事。 她听着婢女讲来讲去，说哪个婢女喜欢上哪个太监了，哪个太监又是个断袖，又或是男女通吃的主儿。 最让她好奇又吃惊的是，居然有个太监恋上了某皇妃，还被她们撞见过两人在夜里幽会过。 若兮那个心痒痒啊。 奈何这几个婢女说起此事，就相当谨慎的以“那位公公”“那位娘娘”称呼，她哪里知道谁是谁啊。 一来二去，若兮正打算按照计划行事，就在今日醒，顺便加入到聊八卦的行列。 突然，四周就安静了，安静得足以听到她微弱的心跳声。 怎么了，这是？这群婢女怎么突然像是点了哑穴一般，没有了任何声音。 若兮屏住呼吸，悄悄地睁开双眼，金丝线绣做的凤凰帐幔首先映入眼帘，她想要翻身而起，却感觉到有人拉起她的手。 她连忙闭眼，又听到了细弱的哭声。 若兮心怀疑惑，眼睛又小心地开出一条细缝。 只见一名戴着淡青色面纱的女子，低头用掌心来回摩挲她的手。 如意？ 若兮不太确定，干脆睁大眼睛盯着面前这位女子仔细看去。 这女子身着淡粉宫装，侧拧在头顶两边的双挂髻，垂发落于额前，显得有些稚气可爱。因有面纱的阻挡，若兮只能看见一双含泪的眸子。 她想要伸手揭去那人脸上的面纱一看究竟，那人倏地抬眼。 四目相对。 如意呆了两下，随后喜极而泣，哭着哭着就哭出了声，因为太过激动一双手死死地抓住若兮的手。 若兮吃痛，连忙将自己的手拽了出去。 如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地，口中咿咿呀呀地想要说话，却说不出一句话。 若兮这才确定是如意，她还没起身下榻，就高兴地道“太好了，你从天牢里出来了！” 看来，莫怀安也是很厉害嘛，说救如意，这么快就把如意送到她面前了。 如意在地上偷偷地抹泪之余，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她被关进天牢了？ 她被抓走时，小姐就已经昏死过去了，再到天牢她听到的消息就是皇后娘娘虽然吉人自有天相，但是仍处于昏睡中。 那么，若兮是怎么知道她是从天牢里出来的？ 如意又小心抬眼，看了眼此时已经下了榻活动筋骨的若兮，愈发肯定眼前的人并非是柔弱到下不了榻的付语心。 若兮伸了一个很长的懒腰，随后将如意扶起。 好奇地掀起如意的面纱又放下，围着她又转了一圈，“你有没有在天牢里受苦，没有人欺负你吧？” 如意满腹狐疑，却只是摇着头示意没有。 。 第83章 我爹呢？ “那就好，可是你为什么要戴面纱呀？” 若兮指向如意脸上轻掩的面纱，害得她半天都没有认出来。 如意会意，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沓五寸长宽相等的白纸，抽出一张摊在手中，拿出一支笔尖细如绣针的木色毛笔，一笔一划写到“吓人。” 若兮摇头，“哪里吓人了，我又不嫌弃你。” 如意低头继续写到“很多，还有袁……” 若兮连忙按住她写下一个字的手，才想起来这里是皇宫，不比天师府。而且，宫中还有如意的姐姐袁紫婉，戴面纱确实是十分有必要的。 “那就戴着吧。” 如意点头，随着若兮的松手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在纸上写到“小姐，大人他……” 若兮正要说付烨已经死了，突然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快要断的脖子，把快要说出的话都憋了回去。 完了完了，她又做了些什么啊！ 她不是被人刺杀受了重伤吗？而且还要“昏迷”两日，怎么就知道如意被关进天牢了啊。 若兮瞥向一脸无辜看着她的如意，赶忙别过脸，忍住想要抽自己嘴的冲动。 她好像再一次地暴露身份了，而且是在相当蠢的情况下。 “如意……” 如意着笔的手一紧，盯住若兮。 若兮不敢冒险，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如意会不会像青冈村的那些人一样，发现她是怪物后，就不再记得她的恩情，甚至要杀了她。 于是，若兮先是捂住脖子，一手抓住如意的手，细声道“疼。” 如意误以为若兮是因为刚才活动筋骨而扭伤了脖子，她惊慌失措地扶着若兮到榻边坐下。 若兮紧拉如意的手，学着她之前的样子使了些劲，歪着头，低眉虚弱道“哎哟，好疼啊！” 如意手上一痛，另一只手指向殿外，焦急地对着若兮乱叫，眼眶通红。 她想要去叫门口的侍卫，赶紧叫太医过来，但是皇后娘娘的手紧紧攥着她的。 若兮看着如意过分紧张的模样，觉得自己演的好像有点儿过了，于是就将脖子正了下，手中的劲放松了些，“不用怕，我没事。” 声音里又突然没了任何情绪。 如意听出若兮口气的不同，暗自瞥了一眼若兮蓦地平静如水的脸。 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只是，她并看不懂这其中的曲折。 而她可以肯定的是将她带出春香楼和现在拉着她的手的人，是同一人。有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如意趁机抽回自己的手，不再问若兮付烨怎么样了，而是俯在榻上写道“叫人。” 若兮瞧了一眼，没有明白如意所言是什么意思，借着如意的手才看到殿外一排排黑压压的人影。 她的嘴角下意识一抽，点头道“去吧。” 她醒来，总归是要见人的。 如意又写了几句话，若兮偷看到是“皇后已醒。” 然后她就见如意将纸收入袖中，向殿外走去，她连忙双脚蹬去鞋子，转身提起绣花复杂浮华的薄被一拉，钻了进去。 如意对着殿外连正眼都不愿看她一眼的侍卫，掏出纸在他们的眼前一晃，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回到了殿内。 当她看见榻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若兮时，突然有些为若兮担心。 她第一次见受了伤，还能这么麻利的女子。 于是，她默默地走上前去，掏出纸写道“小姐刚苏醒，注意身体。” 若兮心里却想着的是，如意方才问她关于付烨的去向。 这次她可不会再蠢到说出不该说的话了，毕竟要是出了事，她可能就要面临掉脑袋的风险。 若兮点头，故意咳了一声道“知道了。” 不到半柱香。 二人就瞧见一人慌慌张张跑到殿外敲门等侯，之所以是慌慌张张，是因为若兮听到了那人厚重、急促却还暗含一丝丝高兴的声音。 “皇后娘娘，老臣前来为皇后娘娘诊治，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若兮蹙眉，对着如意小声问道“你叫他来了？” 如意摇头，她只是说了声娘娘醒了，太医来她能理解，但是没想到太医竟然比皇上来的还要快。 若兮叹气，转身平躺在榻上，一边感叹莫怀安是个神人，居然算到了她早早地醒来李太医会开心的不得了。而她一边又愁，该如何在不使用血药的情况下，防止李太医查出她死人般的脉搏。 她闭眼，“我不见也不想治，我已经好了。” 如意见若兮不愿诊治，正要跟她讲讲及时复查的好处。 只听殿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如意立即打开殿门，跪倒在一侧，若兮余光瞥到裴辰煜身后留有一撮胡子的李太医，顿时预感不好，神经紧绷。 完了，她现在连喝血药的机会都没有了。 裴辰煜坐在榻边，看着若兮堆起笑意的眼，也难得笑起来，抓起她的手，“醒了便好。” 若兮微微颔首。 “李太医，你这医术还真是名不虚传，赏！” 李太医受宠若惊地跪地，激动地道“臣，谢主隆恩。” 若兮心中极其不满，明明是她师父的功劳，却被一个老太医夺了去不说，居然还不要脸地再来找她诊治。 哼！ 若兮气急，拉向裴辰煜的衣角，眸中挤出两行泪来，“皇上，我爹呢？” 语气柔弱凄冷，再加上少量的颤音，不免让人的情绪变得低落。 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气氛突然变得压抑。 裴辰煜轻抚若兮的手，替她掖了掖被子，笑道“你爹并无大碍。” 若兮没有料到裴辰煜居然骗她，她只好又摇了摇手中的衣袖，带着乞求道“那我想见见爹。” 她倒想要看看裴辰煜到哪儿去给她找个爹来。 不远处跪着的如意一听猛地一惊，这才想起她昏迷之前见到的场景。 她记得当时的付烨是打算要杀了若兮，而若兮此时这么做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如意意味深长地偷偷望向榻上的若兮。 裴辰煜继续安抚若兮，“你这般模样怎么去见你爹？等你调理好身子，再去看他也不迟。” 随后，他的眸子瞥向身后跪着的李太医，淡淡道“李太医，还不尽快再为皇后诊治？” 若兮只见手中的衣袖像只轻快的鱼儿溜了出去，一袭龙袍早已背对于她。 这是要铁了心地诊她的脉象吗？ 。 第84章 拒不诊治 若兮看着李太医笑脸相迎地走向她，明明是一副和蔼可亲中还带着点跃跃欲试的表情。 却在若兮眼中，李忠年提着药箱就像是拿着一把菜刀打算终结她的性命。 若兮的手掌中不断地攥出冷汗，眼看着李太医越走越近，她转头看到仍旧背对着她一声不吭的裴辰煜。 一种无形的压力更是压得若兮喘不过气，到底是帝王，弄得她都有些怕了。 但是，她不能孤注一掷，先不说裴辰煜到底有没有武功，殿外一群带刀的侍卫，可不是能让她想走就能走的了的。 于是若兮果断放弃了此时杀裴辰煜的愚蠢想法。 可是李太医就要发现她的秘密了啊！ 若兮心急如焚，辗转反侧之际，换了个方向侧躺背过他们，同时将双手缩到被子里。 “皇后娘娘，劳烦伸一下玉手。” 若兮置若罔闻。 李太医碍于皇后娘娘的身份，低头再道“还请皇后娘……” “你走开，我不治。” 若兮蹬去被子，一个转身，单单用一只手就将李太医推倒在地，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弹起。 裴辰煜回首，瞧着跌落在地与他同样诧异不已的李太医，再看向此时已经下了榻的若兮。 他敛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李太医震惊地望向站起的若兮，他知道自己医术高超，但也没有高超到这个程度。 一个快要断脖子的人，力气居然这么大，难不成他已经到了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 李太医想及此，身上的痛早已被高兴所取代。 裴辰煜却是拂袖，冷着脸道“皇后，拒不诊治，是什么意思？” 若兮看着突然变脸的裴辰煜，怂了一刻，玉足向后退了一步，盯向地面道“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再看了。” 裴辰煜看向爬着起来的李太医，问道“李太医，你说皇后还需不需要再诊治？” 这话虽然是问向李太医的，但是若兮总感觉这话裴辰煜好像是在说给她听。 李太医险些又倒了下去，他双手拱起，尽量将手抬过头顶，“回皇上的话，按理来说皇后娘娘受了重伤且只需花了两日就醒了过来，肯定还得再看看是否遗留下了其他隐藏的病症。” 李太医察觉到若兮锐利地目光，他低眉继续道“比如这个……回光返照……” 若兮一听，还未大骂李太医是在咒她，裴辰煜却抢先一步发了火。 若兮只听到沉重有力却冰山般冷的声音道“放肆，你是再说孜国的皇后要薨了吗？” 话音刚落，若兮就见李太医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惶恐地道“臣失言，皇后娘娘身为人中之凤怎么可能有回光返照之兆，此时臣观察皇后娘娘生龙活虎的模样，比常人还要精神几倍，想必已是无需诊治了。” 嘿，没想到这个太医说错了话，竟然还帮了她一把。 若兮绷紧了半天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 裴辰煜却反身抓住突然愣住的若兮，扶着她坐下，对着身后的李太医道“怎能不治？” 若兮的心蓦地一紧。 “快过来诊治，朕不想皇后日后再落下什么病根。” 更不想预测国运的命脉因为一次疏忽，而就此中断。 若兮一听裴辰煜此言，想揍死裴辰煜的心都有。 “臣遵旨。” 随着李太医缓缓走近的脚步声，若兮忍无可忍，挣脱裴辰煜手中强劲的束缚。 对着突然停住脚步的李太医，发怒道“我已经被我师父治好了，已经不需要你治！” 师父？ 裴辰煜忽略若兮所展现的惊人的力气，看向若兮面无表情地道“皇后哪里来的师父？” 他没记错的话，付语心从五岁起就生了病只能在闺中养病，从未出过远……，还是说付语心不在华京的一个月里，碰到他的皇妹，也碰到了她的师父？ 若兮猛地一怔，这才察觉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怎么把师父说出来了啊！ 她只好胡乱道“我……我说了么？” 裴辰煜语气平淡道“说了。” 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呗？ 若兮咬了下唇，不去看裴辰煜，怯怯道“啊，我师父啊，他就是一直给我治病的曲神医，我的咳血病就是他治好的，皇上想必也听说过他吧？” 裴辰煜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但是他仔细聆听若兮的话，心中早已了然医药谷的神医——曲慕欢，他怎会不知。 包括李太医也当即明白了一切，曲慕欢他早已有所耳闻，也是放眼整个孜国，他唯一一个想要认识并与之竞争的大夫。 若兮没有看懂裴辰煜的表情，却是看到了李太医奇怪的表情。 于是，她放宽心接着道“我师父还说了，我以后会比正常人还要……” 她应该要怎么说。 “嗯，就是，我现在已经好了，以后也都会像现在这样很快的好起来，所以不用看了。” 李太医陡然泄气，他还以为皇后娘娘这么快好，是他的功劳，原来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裴辰煜仍没有掉以轻心，他又贴心扶着若兮回到榻上，轻声道“江湖大夫怎能与宫中的太医相比较，还是看看罢。” 语气是温柔无比，却是命令般的存在。 李太医经裴辰煜这么一说，心中不由跟着点头。 江湖那些大夫，怎么能跟他比？ 若兮不动，愤然地看向那张绝美的容颜。 江湖大夫？呵！ 她的师父可是宁仁堂的后人，整个孜国名望最高的大夫，就连李太医现在所处的职位，当初也是宁仁堂所包揽的。 怎么一时间就变成了江湖大夫？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改变了主意，替师父辩解，只会害师父处于危险之地。 于是，她装作伤心欲绝，却又不服地甩开裴辰煜，跳到另一边，对着所有人大吼道“你们是不是都在骗我？我爹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的话，你们怎么会把我困在这里，非要看个毛病出来。” 这一声吓坏了所有人，更是也惊住了拉着她的裴辰煜。 他放下手，看着流下泪歇斯底里的若兮，对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 。 第85章 死有余辜 若兮看着逐渐退去的众人，两扇门也被轻轻掩住。 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若兮与裴辰煜。 裴辰煜悠悠踱步，率先开了口“皇后为何不愿诊治，是看不起朕的太医吗？” 若兮这才看到裴辰煜棱角分明的脸，面上无任何表情，却总是让若兮感到紧张。 她反问道“皇上不是也不让我见我爹么？” 裴辰煜第一次被问住了，并不是因为一个简单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而是若兮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不回答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反问他。 他怎么就有没发现付语心会是这样，还是说认为自己拥有着可测国运的能力，而无法无天了吗？ 裴辰煜冷喝道“你这是在与朕讨价还价吗？” 若兮忍住想要扑通一声跪地的冲动，强制自己不要抖腿，借着直挺起的胸膛直视怒目的裴辰煜。 “我……我没有……妾身只是想见爹爹，问他点儿事。” 裴辰煜旋身，双袖在若兮眼前一扬，鼻孔中哼出一口气，“不用跟他说，就告诉朕罢。” 他倒是很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些什么，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若兮想要问付烨什么。 若兮见裴辰煜背过了她，干脆正大光明地舒展筋骨，调整好语气，颇为难以置信地道“所以我爹，他真的死了么？” 裴辰煜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是站在那里。 嘿，还真是阴险，实话都不愿意与她说，那她还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还不如直接切入主题。 若兮看不到裴辰煜的表情，可她仍努力演着戏，她抽了抽鼻子，非常伤心地用手抹了两把脸，凄凄地哭出了声。 然后不等裴辰煜转身安慰，她“咚”得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我爹他……” 裴辰煜的眉头这才皱了一点点，他欲扶起若兮，若兮赶忙俯首装作没看见他的动作，哭道“我爹他死有余辜啊！” 裴辰煜“……” 哪有女儿说自己父亲死有余辜的？ 若兮没有等来回应，抓紧时间道“皇上有所不知，我爹他早就在我五岁后就不能行占卜之术了，哪儿还能预测国运，帮皇上攻打尔逻啊！” 她现在要想尽一切办法，掌握主动权。而这办法就是陷害早已挂了的付烨，反正他已经死了，也不可能跳起来杀了她。 “你说什么？！” 裴辰煜除了震惊就是愤怒，他的双手怔在原地，随后紧缩捏成拳，一张俊白的脸上泛起了怫郁的红。 他还真是没想到啊！ 付烨竟然耍了先皇，又耍了他，这么大的事情付烨胆敢骗他，也怪不得付语心不敢将此事告知于他。 如果付烨没有死，他一定要治他个欺君之罪！ 若兮感受到裴辰煜的愤怒，不敢抬头，添油加醋地道“妾身不敢欺瞒圣上，那日我刚回来就发现我爹打算杀青州的百姓，本想问个清楚，妾身却突然收到入宫的消息，所以就耽搁了下来。结果没想到回府的第二天就……” 裴辰煜打断她的话，“那么皇后呢？” 若兮不解地偷偷抬头。 裴辰煜特意将“皇后”二字咬重，随后又语气冰冷地道，“你可还会占卜之术？” 当务之急就要确认天师府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付语心，到底还有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他堂堂一国之主，可不想再被耍了！ 若兮没有想到裴辰煜疑心这么重，于是她撒谎道“请皇上放心妾身会，蓍草也在妾身的手中。” 裴辰煜闻声，望着若兮的神色软了下来。 他幼时见过付烨行占星术，手中拿着的正是枯黄却不腐的蓍草。 若兮为了演的更像点，也为了使接下来的结论成立，于是她用起了师父交给她的办法。 即使莫怀安算是个神人，但是在若兮眼中，她的师父才是真正的厉害。 曲慕欢早已知道裴辰煜会因付烨的死而耿耿于怀，同时也会对她突然健康异于常人的身体而生疑。 所以，付语心中的毒必须要算到付烨的头上。 于是，若兮又故意哭出声，伤心欲绝地道“皇上有所不知，妾身方才不愿诊治也是有原因的。” “为何？” “因为……”若兮又故意抬起头，一双通红的杏眸盈盈地看向裴辰煜，惹人生怜，“妾身五岁时，也就是我爹不能使用占卜之术时，他给我下了毒，这也就是为什么妾身咳了十二年的血。” 若兮不见裴辰煜没有说话，就像是石化了般立在原地。 吓到了吧？ 还有更可怕的呢。 若兮继续道“我爹认为这占卜之术是祸术，只会让孜国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他……” 裴辰煜忍住怒意，坐到桌前，神示意特意不语的若兮继续。 随后扶额，面色凝重。 “他想让世间所有的占卜师都消失，也包括妾身。只是因为妾身是他的女儿，他不忍下手，同时又碍于皇上的命令，所以他只好选择下毒以此拖延时间，不再让祸国的占卜之术存在于世！ “要不是我师父，妾身现在怕是早已下了黄泉了。” “砰！” 若兮抬头看到裴辰煜一袖拂去桌上上好的蓝色青瓷绘有花鸟图案的花瓶，发生清脆稀碎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仿佛身前碎裂一地的都是她。 殿外侯着的德福公公听到响声，焦急地敲起门，“皇上，您没事吧？” 裴辰煜立刻发怒，将所有的气发在了无辜的常德福身上。 “掌嘴，自行受罚！” 常德福不明所以地一愣，却老老实实地动手，一边打脸一边小声嘀咕道“奴才知错。” 若兮的嘴角抽了抽，一度非常懊悔刚才不知天高地厚的做法。 这不是找死吗？ 伴君如伴虎啊！ 于是，若兮赶忙起身，凑到裴辰煜跟前，望着一只沾满血还有几粒碎渣的手，心疼地道“皇上，您没事吧？要不叫太医进来看看？” 裴辰煜却是冷着声音，淡淡道“继续说，那日刺杀付烨的凶手，你可有看到？” 如今局势已经一目了然，付烨的阴谋诡计没有得逞，但是，凶手还得找！ 他还要知道付烨究竟是要伙同谁一起造反！ 。 第86章 巨坑 裴辰煜见若兮的手轻轻抚上他的，为他一粒一粒的挑去手心的碎渣。 他将手拿过，一双星眸看向别去。 若兮自觉地收回手，正要跪下，裴辰煜感受到身侧的身子微动，便道“站着说罢。” 若兮背过双手，就像是个受罚的孩子，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口中带着涩意道“妾身只记得那时付烨要杀我，然后如意……也就是哑女，她冲进来保护我，后来妾身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裴辰煜混着血的食指似有若无地敲向桌面，那个哑巴当时在天牢内确实也是这样招供的。 看来，二人中并没有人在撒谎。 “那付烨为什么要杀你？” 只是他一时不懂，外人看起来十分疼爱女儿的付烨，怎么会截然相反，势要杀死付语心。 若兮一愣，感情她之前的话都白说了？ “皇上忘了吗？只有妾身知道付烨不能占卜的秘密，而且当妾身告诉他，要将此事告知圣上时。我爹怕事情败露，坏了……坏了天师府的名声，才要杀我的。” “是么？” 裴辰煜冷冷的声音传来，没有半点儿同情若兮的意思。 若兮疯狂点头，“是啊！是啊！” 裴辰煜缓缓回首，对着若兮道“语心，让你受委屈了，朕一定会好好对你，好好保护你的。” 要不是付语心也受了很重的伤，这理由怎么说都让他有点儿难以信服。 若兮闻声，硬是从眼中挤出两三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含情脉脉地看向裴辰煜，“妾身谢过皇上。” 内心却把裴辰煜骂了个底朝天，呸，明明保护的是预测国运的能力，装什么装！ “朕会找出刺杀你与付烨的凶手，将其就地正法！” 裴辰煜刚说完，就见若兮跪倒在地，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地面。 若兮忍住颤抖的冲动，却紧张地哭出声来，“皇……上，妾身不懂，我爹……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追……追查凶手？” 天呐，凶手不就是她么，这是打算让她死么？ 裴辰煜压低声音，瞥了一脸若兮，不满地道“怎么，如此关心凶手的死活，你可是知道他是谁？” 若兮吞了吞口水，憋住哭声，诚恳道“妾身怎么知道他是谁啊，那凶手可是要杀了妾身，妾身又怎么会关心他的死活。” “那你是何意？” “妾身只是想着我爹他死有余辜，凶手抓不抓的到，已经不重要了。” 裴辰煜眯眼，“你一女流之辈，懂什么？” 若是抓不到凶手，他难以保证，那人躲在暗处会以什么样的手段再次造反！所以他必须要借这一次机会，将打算造反的人连根拔起。 若兮当然不懂裴辰煜铁了心地要找到凶手做什么，但是她只知道凶手是她，她不能被查到。 她暗自抬眼，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杀人的工具。无非是什么花花草草、胭脂水粉、桌子椅子之类的东西。 看来，裴辰煜现在她还不杀不了。 裴辰煜见若兮久久不说话，站起，居高临下地紧盯若兮。 “起来罢，好好调养身体，朕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若兮“咚咚”磕了两头，咬牙道“妾身认为我爹是被冒充尔逻的人杀的，所以妾身斗胆请求皇上，让妾身前往青州找出杀害我爹的凶手。” 她其实不想这么做的，可是裴辰煜下决心要找到凶手，那么她只能出宫想想办法，最卑鄙的办法就是找个替罪羔羊，当然是不会说话的那种。 裴辰煜拍桌，震怒，“放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妾……身，妾……” 她说什么了？ “你如今已是朕的皇后，更是整个孜国的国母，只身前往青州成何体统？更何况，你已身受重伤，还不赶紧调理好身体，去青州做何？还是说，你是在藐视朕的万千行军不如你一女子吗？” 额，她好像不是这意思。 若兮不敢去看裴辰煜的表情，极为认真地道“皇上误会了，妾身是说妾身会行占卜之术，可以提前预知青州出事的地点。” 刚一说完这话，若兮就后悔了，要是青州到时候出了事，她还怎么向皇上交代，到时候再发现她是个冒牌货，可就遭了。 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坑啊！ 裴辰煜慢慢悠悠地扶起若兮，看到若兮噙满泪的眼，眼神变得柔和，安慰她道“皇后无需为此事操劳，朕已经派人暗中守护青州的百姓，他们不会出事，朕同时也会揪出凶手。” 他怎么忘记此事了。 不待若兮回话，裴辰煜接着道“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调理，等身体好了些，再为孜国占卜一番，朕就不信，有了占卜之术，还真能令朕的江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若兮察觉到裴辰煜锋利的眼，好像要将她看穿一般。 她露出苦笑，苦的是自己要怎么占卜，到哪里去找那个什么蓍草，更糟糕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做法。 神棍她都没当过，第一次就要玩这么大吗？ 裴辰煜见若兮不说话，问道“皇后，可是在怕什么？” 他如此做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孜国，他要看的是付语心到底还会不会占卜！ 若兮连忙摆手，摇头，“没有没有，妾身领命。” 大不了做一回招摇撞骗的神棍，只希望裴辰煜并没有见过付烨占卜。 “只是，妾身真的想找到杀我爹的凶手，妾身真的想去青州……” “想玩了？” 裴辰煜看到若兮眼底突然亮起来的神色，他走过桌子，不看若兮，缓缓行到门前。 “朕知道，你这十几年来所受的苦。” 所以付语心才会一人出去偷玩一个月吧？就像是进入牢笼前的一场肆意的放纵。 他何尝也不想放下所有，一人孤身前往江川河流、百姓人家，看看祖辈用双手打下来的江山。 若兮眼神直勾勾地盯住裴辰煜的背影，期望他能说出让自己满意的话。 “但是，你如今身为皇后，切不能再做出如此儿戏之事！” “哪怕，是为了我爹吗？” “你不是希望付烨死吗？” 若兮“……” 随后，若兮眼睁睁地看着裴辰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人独自陷入了迷茫。 。 第87章 堂而皇之 “站住，又想去哪儿？” “明知故问！” “逆子，你还知不知道这天家姓裴！” 莫少非扶桌的手放了下去，另一只手直指正要抬脚的莫怀安，一双添上白色的浓眉紧紧挨在一起。 莫怀安落脚，懒懒地道“知道。” 要是换作平常，他一定不会再次选择铤而走险，去宫中寻找若兮，更何况是在深夜里。 但是半个时辰前，他收到了如意写来的信，信中只写到了两个字“求救”。 与此同时，他又得到了裴辰煜手受伤的消息。 所以，今夜他必须入宫去看看那个蠢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他特地在外衣里穿了一件太监的衣裳，他就不信这样还能被人抓到把柄。 莫少非被莫怀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得老眼昏花，他连忙喝了一口茶稳定心神，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入宫见了付语心后发生了什么。要不是皇上开恩，你我，甚至是整个莫府上上下下，都会因你一人而死！莫怀安！你还要继续这孽缘吗？” 莫少非每说一句，声音便高一倍，一大段话说下来，微黄的脸早已红透，双眸死盯背影僵硬的莫怀安。 莫怀安听到莫少非口中吐出的少有的震怒声，无奈地回过头，大步跨到莫少非身侧，轻声道“爹，你这话说的严重了。” 他最多也就是进宫去看看那个蠢货，再说皇上如今需要他，即使见到了他，想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莫少非咳了好几声，又连喝了几杯茶，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看着莫怀安顾及起他的情绪，连忙抓紧攻势，回道“严重不严重的，我先不说，那付语心如今是孜国的国母我也先不跟你说。” 莫怀安蹙眉，那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你有婚约在身吗？相国府的三小……” 莫怀安的狐狸眸中瞬间显示出不屑，甚至还有丝厌恶，他打断莫少非的话。 “爹！你既然把这事说出来了，那么我也就跟你实说了，袁紫淑我不要，这婚退了吧！” 莫少非听完这话，一口气差点儿没使上来，猛咳了好几声，发怒道“荒唐！这哪有说出去的亲就要退回来的？还是说，你又被那个付……妖精给迷惑了！她现在是皇后，你这逆子是打算要和皇上抢人吗？” 莫怀安哀叹一声，他就知道老爷子说的话夸张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抢人？他从未想过，他若是想抢的话，早就同曲慕欢抢了。 现在在淑华殿的那位只不过是个木头，他总不至于会傻到为了一个木头与皇上为敌。只是那个蠢货是为了付语心才进去的，他有责任照顾若兮，再加上若兮着急要见他，他得去看看。 “我只是不想娶那个女人了。” 那个恶毒到谋杀亲姐姐的女人，要是到了他的手里，他难保会忍不住杀了她。 “逆子，逆子！” 莫怀安猛拍两下桌子，手掌传来酥麻、阵痛的感觉，却不及心中的痛。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当初人是你同意娶的，现在又要反悔，你当你是负心汉，还是地痞流氓？” 他养了那么多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堂堂正正的热血男儿，却不曾想折到了莫怀安手中。 真是令他心寒啊！ 莫怀安反身坐在堂内西边的座椅上，一双手紧捏，无所谓地道“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好了。” 莫少非忍无可忍，拍桌而起，走到莫怀安面前，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大吼道“逆子，这人你必须娶，那妖精你也别想见！” 莫怀安摸了一把飞溅到他脸上的口水，低头不去看莫少非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好，如果袁紫淑不怕死的话，那我便娶她。” 莫怀安说着，便起身离去。 “站住，去哪儿？” “回房。” 莫少非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看着莫怀安大袖一挥，老实地回了房。 他满意地点头拿起茶，那杯茶却突然止在空中。 逆子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少非想了又想，这话还不是在说不愿意娶袁紫淑吗！ 真的是逆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过还好，这个逆子今日算是在付语心的事情上不愿与他对着干了。至于和袁紫淑的婚事，他还得抽时间再说说，而且这婚事必须得提前！ 他可不想看着莫家唯一的种，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莫怀安进了屋后脱去了最外层的衣裳，露出青紫色紧贴他身体的太监服。 他坐下猛地喝了两口茶。 该死的，夏季的夜居然还这么热，他今夜只是多穿了一层，居然都热的心烦意乱。 他无意识地看到窗外被云雾笼罩的圆月。 想也没想地蹭蹭两下，又脱去一身的太监服，随后又脱去最里层的一件，露出肌肉结实，白皙若雪的胸膛。 他将手中的衣服扔去，直接套上不透气的太监服，然后再穿上自己纯蓝的外衣。 随后撩拨了两下微乱的头发，走出房门，又走向后院，轻轻松松地往高墙一跃，出了莫府。 看来，他日后若是再想去见若兮，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搞得在自己家，都像做贼似的。 莫怀安匆匆走了一路，快到宣阳门时，他寻了个拐角脱去外衣，再将长发随意一盘，掏出腰间的黑帽，套在头上。 躬下身子，缓缓向宣阳门行去。 “慢着，哪个宫里的太监？” 莫怀安侧目看去，一脸古板相的侍卫紧盯着他。 这不就是那夜，拦住他的一根筋的侍卫甲么？ 今儿又被他给碰到了，这运气还真是不够好。 莫怀安的头刻意又低了一点，干咳了两声，扯开嗓子，尖声道“入宫送信。” “信呢？” 侍卫甲目不转睛地看着莫怀安。 莫怀安又从腰间掏出一封信件，这封信正是如意送来的信，他就怕不好进入宫中，才想到用这个办法的。 侍卫甲仍不死心，“是何人写的，又是给哪位贵人的？” 莫怀安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恭敬地道“自然是咱的贵妃娘娘想家了才托奴才去送的信，这不，相国府的袁小姐又写了一封让我送去。” 侍卫甲还要说，莫怀安斜眼过去，“怎么？是不是，还需要我拆开给你念一念？” 侍卫甲一听，慌了神，主动向后退一步，作出一个请的姿势，道“公公请。” 莫怀安学着太监的样子冷哼一声，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 第88章 求助 “皇后娘娘。” 一缕月光下，一袭青紫色挺拔的身子贴近殿门。 榻上无眠的若兮猛地弹起，狐疑地望向殿外的黑影。 莫怀安再次低声道“皇后娘娘？” 太监？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如意也被吵醒，她看了眼发出声音的地方又看向榻上惊慌失措的若兮。 若兮发现如意在看她，手顺势指向那团黑影。 “太……监，大半夜的来……干嘛？” 皇上该不会突然改变了主意，现在就要她占卜吧？ 若兮的圆眸左右转了好几圈，根本就看不到可以用来占卜的东西，而且她到底该去哪里找那个蓍草啊！ 如意跟着摇头，做了个开门的手势，请示若兮是否开门。 若兮愁眉苦脸地，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如意掏出纸，一笔一划地写到丑时。 若兮倒头，侧着身子往被子里钻了钻，“这么晚了，睡觉，不开。” 大不了，明天就说自己睡着了，没听到有太监叫她。 莫怀安直接点名“蠢货！” 这蠢货的疑心什么时候这么重了，连门都不敢开。 如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袭白色忽闪而过，打开了殿门。 “快快快，救我！” 若兮扑到莫怀安怀中，一脸的欲哭无泪。 这举动着实把莫怀安吓了一跳，他先是将若兮推入殿内，随后自己又带上门。 一低头，无意间又看到若兮赤足站在他面前，他顿时黑了脸，双手抱胸，责怪道“都跟你说了，不要随便赤足给男人看，更不要和男人搂搂抱抱，能不能像个女子一样？” 若兮却站住不动，更是懒得与莫怀安计较，转头看向一直杵着头的如意。 莫怀安懂了若兮的意思，先一步发话道“如意，你去门口侯着，若是有人过来，及时通知我们。” 如意点头正要退去，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床被子，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然后，就听到若兮关切的声音，“夜里冷，披着它吧。”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让如意出去，她认为如意很聪慧，肯定能帮到她很多。但是，她还是不能赌，所以这一天她什么都没有同如意讲。 莫怀安看出如意眼中的踌躇，便道“你主子给你，你就披着出去吧。” 如意这才点头，忍住鼻尖的酸意，默默退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的关住。 莫怀安手指若兮的脚，若兮瞥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坐在榻边，穿起鞋子。 莫怀安抱着胸，看了若兮一圈，并没有看到受伤的地上，于是纳闷地道“你碰到了什么问题？” 若兮首先指向殿外娇小的身影，担心地道“如意好像知道我不正常了。” 莫怀安坐在桌前，“就这么简单？” 大半夜的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不待若兮说话，莫怀安接着说道“蠢货，你做了什么蠢事让她发现了？” 同时又补充道“你放心，回头我会安顿如意，她会守口如瓶。” 他倒是不担心如意会不会背叛他们，毕竟正是因为他们，如意才能有机会靠近袁紫淑报仇，所以他认为如意不会蠢到向皇上揭发他们。 反而，他更好奇的是若兮怎么就被发现了。 若兮忍住想要与莫怀安斗嘴的冲动，谁让自己有求于他呢。 “你说这件事简单的话，那我可就说难的了。” 莫怀安好奇地转动身子，看向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的若兮。 这蠢货到底捅了多少篓子？ “那个……我不是跟皇上说我……付烨不会占卜了吗？他居然问我会不会占卜……” 莫怀安微翘的眼角轻眯，这倒是符合裴辰煜的性子，多疑得不像话。 “所以你说你不会了？” 若兮摇头，“我哪敢啊！” 莫怀安认同地点头，这蠢货还不算太蠢。 “付烨跟我说蓍草在付语心的手中，所以我不光跟皇上说我会占卜，我还说……我有……那个蓍草。” 若兮越说越没有底气，低下的眸子偷偷瞥向莫怀安。 莫怀安的薄唇无意识地抽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就是……皇上让我身体好了后，给孜国占卜一下。” 莫怀安的面色不禁也变得凝重，慢慢吐出一口气道“看来，他还是怀疑你不会占卜。” 若兮急得哭出声来，“所以，怎么办啊？” 她不想早早地暴露身份，她还要替师父杀了裴辰煜啊，怎么突然就卡在这一件事情上。 又要哭了？ 莫怀安没有想到当初在医药谷天不怕地，不怕的若兮，如今却因这些事担心的哭起来。这双眼通红，求助的模样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 他至少见若兮哭过两次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莫怀安搬着凳子往若兮面前挪了挪，伸手擦去她落在脸上的泪痕，“怕什么，蓍草我给你找，语心占卜我也见过，到时候交给你，你就不用怕了。” 若兮闻声，忍住哭声，欣喜地抓住莫怀安的手，道“真的吗？” 莫怀安任由若兮拉着他的手，突然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不骗你，只要你叫声哥哥，我就帮你把这件事给办了！” 若兮没有当即答应，因为她还有一件事需要莫怀安帮忙。 于是，她在紧张之下紧攥莫怀安的手，莫怀安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 “疼疼疼！” 若兮赶忙放下手，杵下脑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莫怀安甩手，“不叫就不叫，你动什么粗！我又不是不帮你。” 毕竟若兮现在变成这样，也有他们的一份，这本该是付语心面临的问题，如今却都换作若兮承受。 若兮很是抱歉地道“怀安哥哥，对不起，我只是有些着急，因为我还想……” 莫怀安听到一声哥哥，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弯眉浅笑，忽略手上的疼痛，去摸若兮的脑袋。 却被若兮的一句话，愣在了半空中。 若兮蓦地抬眼，乞求道“我还想去青州抓坏人！” 这事好像有点儿难办了…… 莫怀安收回手，有耐心地问道“为什么？” 若兮装傻道“抓坏人啊！” 莫怀安解释道“这事不是你能凑热闹的，皇上都不允许我插手，又怎么会让你一个女子去青州。” 若兮突然跳起，生气道“女子怎么了？” 莫怀安干脆也站起来，望着若兮道“没怎么，只是这事是皇上说了算，我并没有任何权利。” 若兮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可是皇上他不让我去。” 莫怀安抚上她的脑袋，“那就不去了，想必皇上会抓到凶手的。” 若兮抬头，“那要是抓不到呢？” 她还会不会是安全的？ 莫怀安笑道“那就抓不到呗，只要夏至那天凶手不在青州出现，皇上也许会放弃追查吧。” 只是，有可能会将矛头指向朝堂之中，直到找出造反之人为止。 若兮呼出一口长气，不由开心地笑起来。 她好像不需要再担心皇上会抓到自己了。 。 第89章 大型“选秀”现场 若兮闭眼百般无聊地躺在榻上装睡内心算着时辰，等着清早睁眼。 这样的日子未免太过难熬，想她当初在医药谷成天到晚闹腾时，师父也没说过她。而且从来都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要休息，什么时候要睡觉，毕竟她都不需要。 但是，如今的她已经不能那么做了，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类世界，更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只能无聊地躺在榻上，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然后无聊地度过这一天，再等到唯一有点乐趣的晚上。 莫怀安昨夜答应她，从今天开始的每天夜里，他都会过来教她如何占卜，直到骗过皇上的法眼。 只是，今儿一睁眼，她怎么感觉像是到了黑夜？ 她没算错时辰啊！ 难不成今日天气有些阴沉，是下暴雨的节奏？ 若兮坐起，惯性地看向殿外，顿时被殿外一片黑压压恐怖的黑影，吓得慌了神。 这简直比她那天‘醒’来看到的还要恐怖，立在殿外的很多人头遮盖住了射入淑华殿的阳光。 怪不得今日会这么黑。 若兮赶忙将被子一扯，躲进去的同时又往里退了退。 皇上这是已经发现是她杀的付烨，从而派人来抓她了么？ 究竟是谁，暴露了她的身份，难道是……如意？ 若兮胡思乱想之际，感觉到裹着自己的被子被人拉了下来。 她慌乱中还未看清是谁，右手就抓住那人的胳膊，左手环上那人的脖颈，轻松将其圈了进去。 如意莫名其妙地就被若兮钳制住，她先是一愣，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这样做，随后又使劲挣脱却丝毫没有用。 她真是愈发觉得付语心不对劲了。 若兮发现人是如意时并没有松手，她冷着脸问道“说！是不是你带他们来的？是不是你跟皇上说我有问题？” 如意不可能发现是她杀的付烨，她最多只能告诉皇上这两日她的异常。所以莫怀安口中多疑的皇上才会派人来抓她，对，一定是这样。 她怎么一时疏忽，连如意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没有发现。 若兮没有等来回答，只看见如意艰难地将一张纸举到了她眼前。 若兮看着念道“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前来看您。” 这是如意一大早写好的，她早早地就看到一群黑影在殿外来回晃。 不待那些人敲门，她就出门看了个究竟，却没想到是各位娘娘前来探望，她以皇后娘娘未醒为由想劝那些人离开，却没想到这些娘娘见不到皇后娘娘还不愿走。 她只好等到皇后娘娘醒来后，请示她如何做，结果自己却被当做了坏人。 皇后娘娘这话是直接承认她的身份有问题了？ 只是如意不懂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她究竟是在怕什么，怕皇上知道什么？ 若兮这才松了手，抱歉地道“你没事吧，对不起，我……” 看来，是她想多了。 如意一听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使劲摇头。 她何德何能让皇后娘娘给她道歉。 “好了，起来吧，这话我不说了。” 若兮自然明白如意的意思，若是换作平常她一定要跟如意好好说说。一个人要是做错事了就得道歉，无论身份地位有多高，错了就是错了，就像刚才错的人是她，是她误会了如意，所以她有必要道歉。 但是，若兮知道在人类世界的法则里这么做是行不通的，她是皇后娘娘，对待下人，只有做与不做，没有错不错。 她要想在宫中活着更像人类一点，就必须要更高傲一点儿。 不然她不会好过，如意更不会好过，毕竟殿外有一群人正等着她呢。 她可是在话本子里看到过，皇宫里的女人似乎都不太好对付。 若兮斜卧在榻，一只手支起脑袋，看着殿外的人道“让她们进来吧。” 是时候示示威了。 随着如意的开门，一群妃子缓缓行了进来，那速度看的若兮都替她们感到着急。 尤其是看到几乎填满了整个淑华殿的妃子后，若兮更是后悔将她们放了进来。 她抽着嘴角道“你们是商量好一起来的么？” 她暗自数了一下，竟然这么多人足足十二人，看来皇上的婆娘也是够多的了。 众妃子欠身请安的身子齐齐一顿，彼此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 若兮慵懒地抬手，“都起来吧，随意找个地方坐坐，那个……” 若兮环顾一周，“坐不下，站着也行。” 来就来，来这么多人，还真是让她头疼，她如何招架的住。 “皇后娘娘万安。” 若兮还未找到人群中说话的人，便先看到了如意别样的眼神，她顺着如意的眼，看到了右侧靠前的一位妃子。 孔雀绿银线牡丹绣纹的华服裹身，修饰出苗条的身材，锁骨线条优美，颈上的脸薄施粉黛，淡而华贵，骨子里透露的是端庄优雅。 想必，这位就是如意的大姐贵妃——袁紫婉了。 长得确实挺端庄的，眉眼中都尽显温柔。 可是，若兮并不喜欢她，太过端庄只会有一种装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若兮很不自然。 若兮淡淡点头，与此同时，又看向周围的妃子。 个子虽说是参差不齐，长得却都是十分不错，有娴静的，有妩媚的，有妖娆的，也有庄重冷酷的。 若兮瞬间感觉自己到了“选秀”现场，一群的妃子全在她的眼里成为了解闷的乐趣。 她不时地瞥过在场的妃子，只是在心里做做点评，比如某妃子脸太长了像个马，比如谁谁谁上唇处有胡子像个粗野的男人，比如谁又太黑了，谁又太白了…… 贵妃看着若兮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她们脸上乱瞄，又不说话。 于是勾起唇角正要带领众妃，向若兮请安，却被若兮打断。 “都别说话！” 众妃只见皇后娘娘掀开被子，穿上鞋，缓缓地走近她们。 就这样，她们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着举止异常的若兮依次走过每一个人，小巧的鼻子在她们的身上乱嗅。 却没有一人敢说一句话。 昨日她们就早早听闻身子一向弱的皇后娘娘在短短两日内就醒了过来，同时又听到皇后娘娘拒不诊治，皇上都对她没辙的消息。 一时间又好奇又担心未来后宫的正主不好对付，于是一群人才决定今日一早相约前往淑华殿。 只是今日这情况，他们倒是都没有料到，皇后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 第90章 下马威 好香，真的好香！ 若兮从来都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随着她脚步的挪动，她愈发觉得这香味比落卿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还要香。 不过，若兮眉头微皱，心底的疑云团团升起。 她在闻到落卿与水鬼身上的味道后，再三确认过很多次，自己还是没有嗅觉。 只是，今日她怎么又闻到了？ 若兮刻意停下脚步，停留在一个绿衣妃子面前，嗅了老半天。 那位妃子的脸瞬间吓得惨白，双肩止不住地抖。 若兮摇头，并没有什么味道，香味也不是她身上的，她只好又朝着香味的方向移动。 香味愈浓，若兮加快步伐。 走过了五人后，若兮在第二排的第二个人面前停住脚步，贴在穿着素净简单的华服妃子面前，猛吸一口，奇异的香味蹿入若兮的鼻孔。 “就是你啦！” 众妃子不约而同地松下一口气，同时看向是何人在皇后面前出了丑。 只见娴妃花十娘身着一袭淡紫色华服，华服之上绣有许多如珍珠般大的牡丹花。拖尾的裙裾之上又绣着星星点点，长而摇曳的绿枝。 发髻上斜插一支金色的菊花簪，贴发的流苏穗微微摇晃。 腰若细柳，肩若削成。 她正慌乱地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后娘娘。 “你好香啊！” 众人闻声，原来皇后娘娘是喜欢上了娴妃身上的香味。 不少人下意识地闻向自己全身，她们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觉得自己也甚是香，为什么就得不到皇后娘娘的赏识。 靠近的娴妃的妃子，更是偷偷地嗅了嗅娴妃身上的味道。 闻到的只有那些俗气的胭脂水粉味，并不比她们身上的多。 怎么就香了？ 她们的心底瞬间填满了不满甚至是嫉妒，就连外表看起来十分文静的袁贵妃都跟着投去了别样的目光，内心掀起波澜。 娴妃是除过贵妃，受皇上恩宠的第二人，与其说皇上与袁贵妃的亲近是碍于相国府大小姐的身份。那么娴妃花十娘与皇上便是因为爱情。 花十娘，青州有名的人物，原开有一间花坊，养的花虽说是普普通通，所酿的冬酿酒却是一流。 冬酿原叫蜂蜜，而花十娘在养花、酿蜜的基础之上酿酒，在所酿的酒中加入了冰鲜玉润的蜂蜜。 此酒不止口感甜腻，且有多种功效，久尝也不伤人。 除过若兮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花十娘正是因为冬酿酒而魅惑了皇上。 娴妃慌乱的神色突然变为探究，甚至暗藏警惕，她的身子微微一欠，脸上微笑道“想来是妹妹园子里种的花。” “是么？” 若兮再次吸了一口，感觉浑身舒爽了不少，这香味还有让人心情放松的功效么？ 娴妃点头，轻笑，“皇后娘娘若是不嫌弃的话，日后可以到妹妹的花嫣殿坐坐，那儿的花许是比妹妹身上的还要香。” 伴随着众妃眼中明目张胆的恨意，若兮并不在意，她也该是时候给大家来个下马威了。 若兮笑着拉起娴妃的手，略带老成地拍了拍，弯眉问道“好呀好呀，带本宫身体好了就去你那里坐坐，只不过本宫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出身何地？” 不知怎地，不知是因为娴妃身上令人身心畅快的香味，还是她明媚招人喜欢的容貌。 总之，娴妃给了她一种亲人的感觉。 娴妃正要说话，话却被贵妃夺了过去。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娴妃她是青……” 呵，正好给了她机会！ “住口！本宫是在问你吗？！” 此话一出，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一旁站着的如意也被若兮的反应吓到了。 袁紫婉面色一僵，有条不紊地跪下身子，面无表情地道“是臣妾，唐突了。” 果然是得体的不像话，比她一个木头还木头，真是令人心烦。 若兮看了一眼如意，看到她关切的眼神，她只好又道“起来吧，这些规矩不需要本宫来教你吧？” “臣妾明白。” 袁紫婉起身后，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过一双手握成拳状，白皙的十指分明。 袁紫婉听到四周细小嘲笑、讽刺的声音，仿佛一根根剜人心尖的针戳向她的心脏。 恨。 她心底那一个恨，多年来她在宫中收揽了不少人心，可人心本就如同浮萍般漂浮不定，不消一会儿的工夫身后的这群人就在看她的笑话了。 想必不出三日，亲近她的人皆会倒戈于付语心。 哪怕，是她主动带领着一群妃子来向付语心请安，力图做一个占领后宫的霸者。 却不曾想，外界一直传闻身子骨弱、噤若寒蝉的柔弱女子——付语心，却是这般…… 她，也许太过大意了。 若兮眼神冷冷地瞥过窃窃私语的众妃，充满气势地道“怎么你们如此小声对话，是对本宫有意见了？” 话音刚落，若兮只听几声巨响，“扑通扑通”几声，众位妃子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埋头求饶。 这阵势当真是让若兮怕了。 唯有娴妃一人被若兮拉着站在原地，同时她处变不惊，感受到若兮拉着她微抖的手，贴心地另一只手抚上若兮。 若兮干咳一声，调解内心的紧张，面上临危不乱地道“本宫不管你们之前在宫中如何，但是如今本宫是皇后，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识大体，切不能再像方才那般，知道了么？” 随着众妃的附和，若兮抬手，忍住内心的窃喜，冷着脸道“起来吧。” 若兮不去看众妃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在心里骂她了。 只要不搬到台面上，她倒是无所谓。 骂就骂吧，她这么做无非是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些。 而她也借此机会发现了谁不服她，谁又太过怕她。 毕竟，这一切都写在她们的脸上。 以后，她会逃的远远的。 若兮伸了个懒腰，张开嘴装作很累的打了个哈欠，摆手。 “你们都回去吧，本宫乏了。日后，无事就不用来了。” 这句话她说的应该够直白了吧。 众妃如逢大赦，急忙欠身告退，可是却都在旋身之后站着不走，她狐疑之下，正要催促她们快走。 袁贵妃却突然走了起来，随着她的离去，身后的妃子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好家伙，袁紫婉这是在向她示威么？ 娴妃躬身，正要抽出自己的手，若兮这才像是想起什么，笑着道“娴妃，本宫喜欢你，你留下来陪本宫解解闷吧。” 。 第91章 蠢！ “你来啦。” “哟，今天晚上门怎么开的这么利索？” 若兮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莫怀安，“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她看向被乌云遮盖的月，“亥时你来教我占卜。” 随后，她将如意支了出去，同已坐在桌前的莫怀安道“蓍草呢？” 她挺好奇那个玩意儿长什么样。 莫怀安双手无奈地一摊，半仰着头道“还没找到，目前正值夏季，找几束干枯的蓍草有点困难。” 若兮坐在桌前，泄了气地趴在桌子上，低声道“那怎么办？” 莫怀安粗暴地摸了把若兮的脑袋，笑道“没事，天底下还没有难到本公子的事。” 若兮懊恼地推开莫怀安的手，嘴角一抽，“那你可要快点了。” 她摸不清皇上的心思，非常担心在自己毫无防备之下就会被叫去占卜。 莫怀安眉目挑了挑，狐狸眼在若兮无精打采的脸上瞧了大半天，笑道“听说你今日给妃子们来了个下马威？” 若兮一听，眸子突然发亮，连同眉眼都跟着弯起来的嘴角咧开，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对啊，我跟你说啊，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可是我临危不惧，倒是把她们给吓坏了！” 莫怀安当然知道若兮今天干了些什么，皇后娘娘一早所耍的威风早已传遍了整个华京。无论大到皇亲贵族，还是小到黎民百姓，总之付语心在他们的眼中不再是幽闺弱质的小女子。 看来，他的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 “对了对了，我跟你讲，我今天还交了个好朋友呢。” 莫怀安突然止了笑声，恢复以往的冷漠道“娴妃，花十娘？” “⊙?⊙？这你都知道！” 莫怀安点头，“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当初是在青州花坊卖花的，却酿的一手好酒。” 那里是他的地盘。 若兮猛地捣头，“你好厉害啊，花十娘就是这样跟我说自己身世的。” 莫怀安不解地道“那你可知她为何进了宫？” 民间所言，裴辰煜只是喝了口下官孝敬自己的冬酿酒，于是便对此酒的醇香可口念念不忘，不出一个月就将远在青州的花十娘召入宫中为妃，为的是日夜都能喝到冬酿。 然而他并不信，以他的理解裴辰煜的性子断不会如此任性，这其中必有隐情。 莫怀安看到若兮眼中似是多了丝羡慕，她勾起唇角，嘻嘻一笑，“当然是因为花十娘酿的酒啊！” “没有了？” “就是花十娘酿的冬酿销往孜国各地，皇上无意间喝了一杯，就爱上了花十娘，很神奇对不对？” 莫怀安忍不住笑出声，“那叫狗血，她敢说，你也敢信啊！蠢货！” 不待若兮发飙，莫怀安突然又变得正经，盯着若兮一字一句道“我当你今日急着在妃子面前宣布自己的主权，聪明了一回，却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蠢货，你怎么谁都信，刚入宫就把真心赋予给了素未相识的人，你也不怕她们会害你？” 害她？ “哼，你才是蠢货呢！你忘了我不会死吗？我可不会被她们……” “蠢！正是因为你不会死，她们要是发现了你的秘密，会怎么对你，你有想过吗？” 莫怀安第一次面对若兮是少有的正经，原来他的担心并没有多余。 莹莹的泪珠不断地从若兮眼中掉出，鼻尖若有若无地抽了两下，她死咬着嘴唇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莫怀安倏地被吓到，毫无招架之力地伸手，焦急道“你没事吧？” 若兮倒头俯桌大哭，“对啊！我就是蠢啊！” 所以她才会被臭和尚抓走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才会差点死在蜘蛛精的手里，才会差点做了傻子的媳妇。 这都是她蠢的代价！ 莫怀安的双手最终落在若兮的肩上，安慰道“好了，承认自己蠢没什么，但也不至于蠢哭了，日后注意些就好。” 若兮立即停止哭声，坐起，利落地抹去自己的泪，双眼只是盯着满是凤凰花纹的桌布，冷冷道“滚！” 莫怀安一愣，随即反笑道“滚什么滚，你还要学占卜呢。” 好像是这样。 若兮只好垂眉，叹气，“那快教我吧。” 谁让自己有求于莫怀安，她认栽。 “好！” 莫怀安反身坐于若兮身前，一只手伸向哭的白中带着丝粉嫩的脸。 若兮向后歪去，“忘了告诉你，如意告诉我，她不管我是谁都会向着我的。” 莫怀安神情凝滞，手握成拳缩回，“所以你告诉她，你是个木头了？” 若兮正要摇头，只见莫怀安猛地拍桌，突然变成了一只暴躁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狐狸模样。 她突然愣住，除了相识的那一日，莫怀安生气地扯下她的面纱后，她好像再没有见莫怀安如此生气过。 可是，她不懂，她到底说了哪句话惹他生气了。 “蠢！我总想着曲慕欢心思缜密应该会教你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结果你才刚入宫不久，先是将真心赋予了娴妃，现在又把什么都告诉了如意。你是不是就等着明天皇上得到消息来抓你！还有，你经过付烨一事能不能长点记性，是不是还想着被人杀？” 若兮嗤笑，“所以，你是在说我活该吗？” 莫怀安止声，看到若兮眼中又疯狂掉出泪珠，一串串的连成线，白嫩的脸上却平静如水。 “首先，我并没有告诉如意我的身份，一切是她主动说的。” 若兮将袖中如意写的纸取出，扔在桌上，莫怀安拿起来，看到纸上写的是“无论小姐是谁，奴婢都会誓死效忠小姐。” 如意担心若兮不识“誓”字，还特意在誓字之上用到了反切注音。 莫怀安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若兮，“若兮，对不起，我……” 若兮淡然一笑，“其次，你害怕我的身份被暴露，根本上怕的是皇上会抓回你们辛辛苦苦保下来的付语心吧。” “我……我……” 若兮忍住油然而生的苦涩，正视舌头突然打结的莫怀安。 “最后，我师父教没教我，关你屁事！” 她忽略莫怀安口中所有的指责，主动说道“好了，教我占卜吧。” 毕竟，她不像付语心有师父陪着，这里还有莫怀安替她担心着，她能靠的只有自己罢了。 “若兮，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若兮抬眸，“你放心，我不会暴露身份，让付语心处于危险境地的。” 她是蠢，但是不傻，皇上还等着她杀呢，她必须要利用好付语心的身份。 。 第92章 有人来了！（来磕糖～） “若兮，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你，语心是语心，我并没有说你害了……我只是在担心你。” 若兮恍若未闻，懒得去看莫怀安，“你到底要不要教了？不教就……” 滚！ 话未说完，若兮的唇就被一只手捂住，莫怀安一手按于唇上，谨慎地盯向殿外。 随后，吹去桌上如豆的烛火，拉着若兮向床榻边退去。 “嘘，有人来了！” 若兮猛地向殿外看去，那如意该如何招架？ · 如意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风风火火地走近淑华殿，虽头戴蓝粉色相间的连片垂珠，右侧斜簪一支水滴状的翡翠簪，蓝衣之上的装饰物也比较隆重繁琐，却挡不住一身的俏皮。 淑妃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却没想到淑华殿内的灯居然还亮着，她跨步靠近，差点都要利用轻功飞到淑华殿，不知怎地一走近灯就灭了。 是她的运气太差了么？ “奇怪，我明明看到淑华殿还亮着呢，怎么一走近就黑了？穗儿我可是看花眼了？” 待她知道一众妃子背着她一人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后，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是一群狠毒的女人，将她一人单拎出来，害得她去不是，不去也不是。 在踌躇了许久后，她还是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决定来看看。 淑妃身侧低着头的蓝衫小丫鬟，如实道“回主子，您没有看错，方才确实还亮着。” “呀！小宫女怎么在殿外待着啊？” 如意察觉到淑妃娘娘探究的眼神，连忙跪地叩首。 淑妃眉黛一蹙，“怎么不说话？” 穗儿贴近淑妃娘娘的耳朵，轻声道“娘娘，听说她是个哑巴。” 淑妃这才点头，望向夜色下单薄微微颤抖着的身子，突然有些不忍，“好了，请来吧。” 随着如意的起身，淑妃的眉头才舒展了些，“夜里更深露重，为何不进去歇着？” 若兮认真听着殿外的声音，再看了眼与她同样紧张的莫怀安。 她抓着莫怀安的手渗出冷汗，“怎么办，怎么办？” 如意要是领着人进来了，发现她和莫怀安在一起，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莫怀安拉住若兮拽住他胳膊的手，表情痛苦地道“疼。” 若兮赶忙放手，却被莫怀安紧紧拉住。 “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试试如意那个丫头是不是向着你？” 若兮不解，“怎么试？”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应该解决殿外的人吗？ “脱鞋！” 若兮双目圆睁，眼睁睁地看着莫怀安丢开她的手，上了她的榻，拉上被子，“你在做什么？这是我的床！” “快点上来，待会我教你怎么做！” 莫怀安看着若兮愣在原地，一只手拉向若兮，将她轻轻松松地带到榻上，替她掀开被子。 一抬眼，昏暗月光下的若兮忽闪的眸中带着丝慌乱，他虽没有看到若兮脸上的红晕，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的羞怯。 莫怀安喉头滚动，但又邪魅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我又不吃了你。” 蓦地，若兮的脸更红了正要大骂，唇上一只手又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莫怀安眼神示意完殿外，又示意自己空出来的身侧。 若兮不得已躺在莫怀安身侧，背过他，小声道“你可不许占我便宜。” 莫怀安不说话，只是掩上被子，将离得他远远的若兮朝自己身边拉了拉。 若兮大怒，小腿向后一蹬，莫怀安吃痛缩成一团，忍住痛楚，手上却是不放松，直接将若兮牢牢地圈在了自己怀中。 若兮再次下脚，莫怀安下身却向后一咧，薄唇贴近若兮滚烫的耳朵，吐气道“小心她们听到动静，听我说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若兮双拳紧握，这气她先忍着，事后再揍莫怀安也不迟。 · 如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掏出纸，却不知要如何写，一抬头就看到淑妃娘娘势要推开殿门。 如意抢先一步守住淑华殿，面对淑妃死扒着门，一顿摇头，一手放在头下做出睡觉的姿势，意思皇后娘娘已经歇息了。 淑妃却极为懊恼，暴躁地拉住如意的手，瞪了一眼殿内。 如意吓坏了，以为淑妃娘娘这是要扯开她，推开殿门。 少爷和小姐可不能被发现啊！ 于是，她用尽所有力气打算挣脱淑妃娘娘的手，却不想淑妃娘娘玉手轻巧地一转，反扣如意的手。 风，一动。 如意脸上的面纱扬起，露出脸上半道深壑的疤痕。 淑妃娘娘一惊，反握如意的手更加用力，“你脸上的伤也是她做的？” 如意挣扎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淑妃，谁做的？ 却又见淑妃娘娘铁了心地要闯入淑华殿，如意顿时心惊肉跳，无计可施，只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盈盈地哭出声来。 穗儿连忙拉住莽撞的淑妃娘娘，小声道“娘娘，这个时候要是惊扰皇后娘娘会被责罚的。” 淑妃娘娘忍住踹向殿门的冲动，反身拉起如意，“小丫头你不要哭了，也不必在这里受委屈，跟本宫回宫，明日一早本宫再来淑华殿向皇后讨你。” 什么人啊！ 大晚上的如此虐待下人，她还以为付语心与宫中其他妃子不一样，却不曾想进入皇宫的女人都是一个性子，以虐待下人为乐趣。 而且这丫鬟脸上的疤，看的她直难受。 不光是如意呆愣住了，殿内的二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淑妃娘娘身侧的穗儿，不出意外地看着自家主子的一举一动，同时庆幸自己做了淑妃的丫鬟。 奈何如意说不了话，只能不停地摇头哭泣。 淑妃二人以为如意是担心自己跟着她们走了后，到时候会免不了一顿毒打。 于是，穗儿搀住如意，在她耳旁笑道“你不要怕，我家娘娘讨人还是讨的来的。” 她家主子梁思思武功高强，哥哥梁靖山又掌握朝中兵权，宫中的娘娘也要礼让她几分呢。 穗儿抬头看向一脸纯真的淑妃娘娘，心中却满是怅然。虽然娘娘在各位妃子的手中解救了不少被虐待的下人，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今日淑妃娘娘才得到了这般待遇。 今夜，娘娘要是再得罪了皇后，之后该如何在宫中立足啊！ 。 第93章 进来！ “怎么办？她们要带走如意。” 若兮焦急地下榻，却被莫怀安一手箍住。 “你现在出去，我们岂不是要被发现了？” 若兮只得作罢，无意识地往身后又缩了缩，“那我们怎么办？” 莫怀安忍住浑身的燥热，别过眼，声音沙哑道“那就让她们带走好了，看如意到时候会不会戳穿你我。” “不行！” 若兮言辞激烈，她看向殿外，“如意不能被带走。” 不是她不相信如意，而是怕那个哑巴因为说不了话，会受了委屈。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 莫怀安起身，看了周遭半天，突然停在一件东西上，露出笑意，又对着若兮沉吟道“有，只不过可能要委屈一下如意了。” · 如意一人的力气总归比不上二人的，更何况其中一人还会武功，她活生生地被二人拉了十步远，眼看着就要离开淑华殿。 三人只听殿内，传来一声高喝“站住！” 随着三人无意识地止步，若兮听着莫怀安的话，继续向殿外喊道“进来！” 而就在淑妃娘娘推门的那一刻，若兮坏笑着将慵懒斜卧在榻上的莫怀安，一拉再一脚踢入榻下。 莫怀安猝防不及，只好缩进榻下的缝隙里，生着闷气观赏若兮的表演。 此时的若兮稳稳地坐在榻边，亵衣之上披着一件大红色蹙金刺的凤凰吉服，绣工精巧，高昂尾长的金色凤凰分别布于吉服的双袖之上。其余部位的绣花丰繁复杂，挂满耀人的珍珠宝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肩处撕裂开来，显然已是件废衣，就算能够将其缝补，也无法恢复它以往的惊艳。 这件衣裳正是莫怀安撕碎的，刚好让她小题大做一番。 “皇后娘娘万安。” 若兮鼻尖哼出一口气，对着欠身请安的蓝衣妃子，不满地道“你大半夜的过来扰人清梦，让本宫如何万安？” 淑妃抬头，秀气的面容对上若兮锐利不满的眸子，正要说话，却被若兮打断。 “哪个宫的？今早本宫怎么没瞧见你？” 夺他人之话是门艺术，最主要的是她可以掌握主动权，灭他人的威风。 淑妃娘娘低眉，懊悔不已，她若是今早跟着那群妃子过来，也许就没这么多事了。可是，今夜来也没什么不好，看清了皇后娘娘的面目，这可怜的小丫鬟她得带走，哪怕与皇后娘娘树敌。 这宫中早已无她可帮衬之人，再多一个人倒也无所谓。 “臣妾是钟岚殿的淑妃。” “你就是那个梁思思？” 若兮的眼神变为了探究，长得倒是很一般，放在哪里都不太起眼，要是今早跟着那些妃子来了，她还不一定能注意的到。不过，性格还真是如宫中的丫鬟们所言，居然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丫鬟，闹腾了这么久。 若兮下榻，掖了掖喜服，拉起梁思思，温柔一笑，“大半夜的来看本宫作甚？快回去休息吧。” 莫怀安闻声，忍住想要骂蠢货的冲动，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傻子是又想交朋友了吗？ 梁思思僵化在原地，皇后娘娘为何知道了是她，转变了态度？ “愣着做什么？如意，快送淑妃娘娘回寝宫。” 既然是梁思思的话，她应该是没必要装凶了，若兮将披风扔在榻上，不巧看见莫怀安想揍她的表情。 她朝莫怀安吐了个舌头，反身，看到梁思思仍站在原地。 “不知皇后可否将如意赐给臣妾？” 若兮倏地与如意对视过眼神，然后拍桌，“不行！” 梁思思也并不妥协，抬眸据理力争，“皇后娘娘既然不疼惜下人，为何不将她赐给我？” 若兮震怒，大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疼惜如意了？” 梁思思笑起，眼神中尽是鄙夷，让若兮心中好不舒服，说出的话更是让若兮极其不舒服。 只见，淑妃义愤填膺地道“那臣妾敢问皇后为何划伤她的脸，又为何让她一人待在殿外？” 若兮猛惊，她的威吓不管用了么？明明一早吓退了所有妃子，为何在她看到的只是梁思思坚定的眼神，而且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脑子是有坑吗？ 一旁的穗儿吓坏了，她悄悄扯了扯淑妃娘娘的衣袖，做以提示。 天呐！ 这是皇后娘娘啊，她家主子是疯了么？ 就连莫怀安也恢复了一脸的冷漠，认真看向淑妃，仿佛透过她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你哪里看本宫这样做了？”若兮吞了吞口水，斜眼看向如意，那眼神就像是在求助，“如意，本宫可是不疼惜你了？” 如意闻声，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掏出纸伏地写字。 若兮就这空隙，微微一笑，对着淑妃道“第一，如意的脸不是本宫划伤的，要不是本宫从烟花之地救了她，她指不定还要受什么样的苦！第二……” 若兮拾起榻上的吉服，扔向梁思思，“你可看好了！这是本宫的嫁衣，却被这个笨手笨脚的丫鬟给弄坏了，你说皇上要是知晓了，她会只需在殿外跪一宿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怕是脑袋早已搬家了吧！” 她又充满歉意地看向如意，如意却对她投去了安慰的眼神。 如此安排，倒令如意很满意，这样总比被人发现小姐和少爷在一起的好。 若兮转眸，看向突然愣住的梁思思，“而且，就算本宫虐待于她，似乎也与你无关吧？难不成，本宫教训自己的下人，也得向你一个妃子请示？” 她越说，声音越温柔，不再似有方才的尖锐。 不知怎地，她似乎在梁思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好像在很久之前义无反顾地与水鬼大战，不惜被视作妖物，也只是为了救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孩子。 “臣妾认罪”，梁思思跪地，“是是臣妾多管闲事了，更是臣妾误会皇后了。” 她怎么就不问青红皂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怪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起来吧，本宫不怪你！” 怪只怪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经此一事，她不敢想象日后莫怀安要是再来，她该如何面对有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可是占卜之术又不得不学，她到底该怎么办。 “臣妾谢皇后大人有大量，不与臣妾计较。” 若兮摆手，“下去罢，本宫乏了。” 梁思思抬眸，身子比见到若兮时更有诚意地低了几寸，欠身道“臣妾告退。” 。 第94章 初晴 一个时辰前，淑妃娘娘到达淑华殿时，娴妃娘娘的花嫣殿中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皇上，您来了。” 娴妃欠身恭迎脱去一身龙袍换上淡紫色便装，长发仅箍成一小团束于头顶，只余一脸冷漠的裴辰煜。 而裴辰煜在看见娴妃的那一刻，脸上的冷漠也被温柔所取代，他款款走进瞬间包裹住他的花丛，一如寻常百姓人家的男子，而那在花丛中轻笑着手拿金剪在月色下修剪花儿的花十娘，一如等男子归家的普通女子。 一切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平平淡淡，却似沾染了蜜般的甜腻。 裴辰煜笑着拿去花十娘手中的剪刀，扔入常德福手中，常德福自觉地退下。 “朕都与你说过很多次，夜里做这些会伤眼睛的，怎么就是不听？” 花十娘搀起裴辰煜的胳膊，伸手抚平他眉间轻敛起来的痕纹，“臣妾这不是想再为皇上酿些酒么？” “那也不能在晚上做这些，不过”，裴辰煜走向殿内的同时，回首环顾略过身侧在夜风中摇曳的花，“朕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酿蜜的。” 花十娘轻点裴辰煜的额头，嗔笑道“皇上莫不是糊涂了？臣妾酿酒可是酿得好，这蜜……” 裴辰煜抓住她的手，反是一笑，“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酒如此好喝，实则是蜂蜜的功劳。” 花十娘依在裴辰煜怀中，低眉，“看来，只有皇上才能识破臣妾的小秘密。” “不过朕倒是很好奇爱妃是如何酿蜜的，朕可是从未在你这花嫣殿见过蜜蜂。” 花十娘掩唇轻笑，拉着裴辰煜坐下，替他斟上早已备好的冬酿，“臣妾的蜜蜂当然是得藏好了，为了臣妾的冬酿，自然也为了皇上，若是这儿有蜜蜂，岂不是要蛰伤皇上的俊脸。” 裴辰煜喝完冬酿，紧绷了一日的疲乏感已然消逝不见，他不禁又多喝了几杯，换上了一身的畅意，“就你嘴甜。” “臣妾不光嘴甜，还有聪明的地方。” “哦？说来听听。” 花十娘左右走了两圈，道“让臣妾猜猜，皇上今夜前来应该是为了皇后吧？” 裴辰煜一把将花十娘拉入自己的怀中，食指勾了勾她粉嫩的鼻头，不作应答，只是道“十娘，她不是皇后，朕的皇后只有……” 花十娘每到此处都会无一例外地打断裴辰煜，“臣妾知道，皇上的皇后只有臣妾一人，那些人只不过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孜国的子民存在的。” 她玩弄留于眼前的墨发，“那皇上，想知道付语心什么？” 裴辰煜就这样抱着花十娘，低头看向她，“德福说，付语心将你一人留了下来，她可有为难你？” 花十娘“噗嗤”笑出声，“皇上，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到心思如此单纯的女子呢。” 单纯？ 裴辰煜觉得甚是匪夷所思，结合他这两日所见，付语心并非心思单纯之人。 他不禁问道“爱妃，你可是认错了人？” 花十娘将裴辰煜的长发打给一个结，随后慢慢解开，忍住笑意道“皇上，臣妾认为她与你很像。” “为何？” 花十娘自顾自地道“都爱装啊。” 若是换作他人对裴辰煜拐弯抹角地说话，他早已割了那人的舌头，可是眼前的人是花十娘。 于是，他只是微声一叹，“朕如何装了？” “皇上不是只在臣妾面前才会如此温柔吗？那个付语心也是有趣，像只发威的老虎吓退了所有妃子，却在臣妾一人面前像只温顺又好奇的猫，臣妾说什么就信什么，皇上说她有趣不？” “是么？” “是啊，臣妾与她说皇上是喝了口孙太史孝敬您的酒，才将臣妾召入宫中为妃的，她居然信了。” 裴辰煜思绪远飘，“难道不是吗？要不是因为你改名换姓躲藏在太史府，朕偶然见到了你，怕是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了。初晴，朕可有说错？” 花十娘停住缠绕发丝的手，她好像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初晴”一词了。 她看到裴辰煜深情地望着她，深情之后所藏的情绪她并不想去追究，于是她刻意别过眼，却被裴辰煜的十指轻柔地扳了过来。 她装傻道“皇上，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怪朕，当初不告而别？” 她就知道，裴辰煜会这样说。 花十娘心底暗叹一声，换作笑脸道“皇上这都已经过去了，臣妾怎么会……” 裴辰煜看向花十娘，深沉道“六年前，当朕知道自己要做皇帝的那一刻，朕义无反顾地逃离皇宫，才有了之后与你在云月湖邂逅的缘分。” 花十娘紧盯从裴辰煜眼眸中倒影出来的轮廓，那张脸如宫殿外的栀子花般娇艳可人，她知道那人并不是初晴。 她怔怔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臣妾记得皇上那夜称自己为贾公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的不只是裴辰煜，还有她啊！ 裴辰煜略带宠溺地轻点花十娘的额头，换上哀伤的眼神，“朕啊，唯独对不起的就是你和我们的孩子。” 六年前的那一段时光，曾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逃避一切，只当自己是前往青州经商的贾公子，与花坊的老板娘初晴相识、相爱，却在一个月后换来了惨痛的代价。 先帝裴尚驾崩，举国哀悼。 他未来得及与初晴告别，连夜赶往华京，却还是没能见到父皇最后一面。 待到他忙完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后，初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无论是青州还是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他都已经寻不到了。 要不是因为太史府的那一遇，他还以为这都是一场梦。 花十娘抚上裴辰煜的脸，指尖划了一圈，哽咽道“皇上，臣妾并不怪你。” 要怪就怪杀死初晴的凶手。 “不”，裴辰煜紧拥花十娘，生怕她会再次消失在自己的怀中，“你若不是怪朕，又怎会隐姓埋名，我们的孩子又怎会没了，初晴，你是不是很恨朕？” 泪，滴落在花十娘的手中。 清凉的触感，让花十娘为之一震，她眼眶微红，环住裴辰煜的脖颈，“皇上，臣妾这不是回来了么？” 随后，主动轻啄裴辰煜微颤的唇。 。 第95章 不欢而散 一番过后。 榻上的二人合被而憩，空气中氤氲缱绻。 花十娘贴在裴辰煜的胸膛上，青丝长发黏与他的肌肤相黏，她的指尖在上面划圈，微微抬眼，“皇上，臣妾有个大胆的想法。” 裴辰煜轻嗅她发际的花香，“但说无妨，爱妃说什么朕都依你。” “臣妾想为皇上分担一些事情。” 裴辰煜下意识地蹙眉，问道“爱妃想要为朕分担什么？” “臣妾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皇上前两日还在臣妾耳边唠叨，如何捉拿青州的反贼。” 裴辰煜拥住花十娘，并不恼怒，“朕也只是在你这儿说说罢了，朝中大臣朕信不过，唯恐会打草惊蛇，能用的也唯有梁将军一人。更何况，敌在暗，弄得朕有些难以下手。” 花十娘摇头，抬眼看向裴辰煜，“皇上能用的还有付语心与莫怀安。” 裴辰煜一怔，放下抱着花十娘的手，“爱妃此话何意？” 花十娘察觉出裴辰煜的异常，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付烨如今已死，皇上的一只臂膀已断。皇上为何不试着拉拢富可敌国的莫怀安。” “那这与付语心有何关系？” 他早已有心拉拢莫怀安，莫怀安也对他表明了态度。但是他不懂，花十娘为什么提到了付语心。 花十娘缓缓道来“臣妾早已听闻莫怀安倾心于付语心，皇上为何不利用莫怀安对付语心的感情，让他二人前往青州追查反贼。反正这青州有不少产业是莫怀安的，他也有责任与义务保护青州的百姓。 一来，皇上的人与莫怀安合力可以尽快地找到意图谋反之人，二来，莫怀安与贵为皇后的付语心相爱，如此一来，他一定会竭力效忠皇上的！” 几个时辰前，当她与付语心谈心之际就已发现付语心不是人，至于是什么妖，她到现在也没琢磨出来。无论是什么牛鬼蛇神，她都需要付语心替她回一趟青州，找出初晴的死因。 一切都是一场赌局，她在赌付语心会不会帮她。 “说完了么？” 裴辰煜起身，穿上衣裳，冷冷地吐出几口气，仿佛寒彻人心的冰雪，“看来，你还是担心后宫正主不是你。” 花十娘掩衣的手一顿，“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裴辰煜生来第一次在花十娘面前怒不可遏，他弯下腰，擒住她的下巴，“你让朕将他二人遣去青州，是担心朕的绿帽戴的还不够高吗？他二人要是再生了孩子，朕是不是还要帮他们养着！初晴，你方才说莫怀安‘富可敌国’，那你可有想过他会不会因为一个付语心，杀了朕，夺了这天下？！” 花十娘盯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双眼中涌出热泪，却一声不吭。 “朕的过错朕会想办法弥补你，但是这事你让朕如何应你！你大可放心皇后始终是你一人的！” 裴辰煜说罢，转身拂袖，他这就去废了付语心的皇后之位。 起初他赐初晴名为娴妃，无非是想让她在这后宫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无论是朝堂之事还是妃子间的争斗，有他的庇佑，必伤不了初晴分毫。 可是，初晴并没有这样想。 “皇上！” 裴辰煜快步向前的脚，终还是停了下来，头微转，只见花十娘伏在榻上猛咳，他心一软，转身正要过去。 花十娘支着身子坐起，正视裴辰煜，“皇上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如此一举两得的，不，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她忍住眼泪，忍住弥漫心间的窒息感，继续道“皇上说得对，臣妾一直以来都在耿耿于怀。每逢夜里臣妾都会想起突然失去贾公子的日子，都会想起说好了要与我共度余生的良人为何还有那么多的女子，甚至……都会想起胎死腹中的孩子。” 她别过眼不去看裴辰煜脸上的哀伤，“要不是因为还爱着你，臣妾早已就去陪我们夭折的孩子了”，她落下泪，摸向自己的脸，“皇上，你并不爱付语心，让他们在一起不也是成全当初的你我么，以此还能助孜国强盛。而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啊……” 初晴已经死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四个字循环往复地出现在裴辰煜的脑海中，他一脸神伤，高昂起头止住奔涌而出的泪水，双拳紧握。 眨眼的工夫，一切恢复如初。 他旋身，声音沙哑地道“初晴你为何要拿过去的事情，来惩罚你我……” 随后，无论花十娘再如何呼喊，裴辰煜再也没有回头。 六年前的过错，终还是因为几句话，再次展现在他们面前。犹如结痂的疤痕，被撕裂开来，露出鲜血淋漓，血肉新翻的红色，任由它自我风干，一瞬又一瞬，只有流下来的潺潺血水。 淑华殿中，若兮看着梁思思离去，懒懒地开口“出来吧，人都走了。” 莫怀安钻出榻，想也没想地朝若兮一脚，“蠢货！” 若兮转头想也没想地掀桌，恼道“莫怀安，你想死吗！” 莫怀安却是一笑，指向一旁呆愣住的如意，“你看，你都把如意吓到了。” 若兮这才想起如意的存在，她瞪了一眼莫怀安，随后拉住如意，“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如意连忙摇头，正要下跪却被若兮拉起，“你没错，不许跪！” 如意吓得愣在了原地，突然又想起什么，掏出纸。 “不用写了，我不是付……” 莫怀安突然猛敲若兮的脑袋，嗔怒道“脑子坏了？你不是付语心的话，谁是付语心？” 随着若兮投去不满的神色，莫怀安看向猛地睁大双眸的如意。 “你是被医药谷的神医治好了以前的顽疾”，莫怀安又看向被掀翻在地四分五裂的桌子，摸了摸若兮的脑袋，“还练就了这一身本领，不是么？” 若兮下意识地跟着莫怀安看去，然后点头，“对，就是这样。” 好险，她差点又暴露身份了。 莫怀安心中松下一口气，对着仍愣在原地的如意，严肃道“如意，你只要记住眼前的人是你主子就好，你要护的，你要听的，都是她，可都记住了？” 如意望向莫怀安肯定的眼神，自觉地点头。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而接下来无论发生何事她也会如此做。 “天都亮了啊，我回去歇着了。” 天亮了？ 若兮猛地看向殿外微亮起的天空，一阵懊恼，折腾了一晚上，却什么都没学，真是气死她了。 莫怀安看向沮丧的若兮，忍住笑意，“如意你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同你主子说。” 。 第96章 本宫罩着你！ “蠢货！” 若兮的眸中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目不斜视直逼莫怀安。 莫怀安强忍睡意，慵懒地道“怎么，说你蠢你还不乐意了？如意昨天夜里只帮了我们一回，你就已经打算全盘托出了？” “怎么了，昨天晚上我那样冤枉她，她也没有生气啊，可见她真的是向着我们的。” 莫怀安忍住再次骂蠢货的冲动，手却不自觉地伸向若兮脑门，将她的发丝揉得一团糟。 “就算你说的都对，那如意要是知道了你不是人，她会有何反应？” 若兮恼怒，扬起手正要揍莫怀安，却因他的一句话，愣在原地，“她……她……” 莫怀安脸色突然凝重，与若兮四目相对，“我来告诉你，她要么会被你吓死，要么敲锣打鼓的告诉所有人，孜国堂堂的皇后是个妖怪！” “好吧，算你说的都对。” 莫怀安颇为满意地点头，看来这个蠢货开窍了。 “但……” 莫怀安只见若兮的目光变得坚定，身子一转，打开殿门。 清冷似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我不是妖怪，我会想办法努力变成人的。” 莫怀安凝望若兮的背影，主动去摸若兮的脑袋，却被若兮一手拿住，整个身子又不受控制地被推出殿门。 “滚！” 莫怀安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下意识地“啊”出声，好在被如意眼疾手快地扶住。 莫怀安安稳站住后，不悦地拂去如意搀着他的手，猛拍殿门。 “若……，付语心，我没有说你是……” 莫怀安忽地想起如意的存在，吞下了所有的话，他端正身子，干咳两声，对着身后的人，冷冷道“如意，照顾好你家主子，要是有事，老规矩，传信。” 随后，不待如意点头，他匆匆离去。 就算此时还不到卯时，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但他还是得谨慎再谨慎。 莫怀安用袖掩面，贼眉鼠眼地行了数百步，正感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时，瞥到了不远处缓缓行向他这边的二人。 他这个方向唯有这一条路，到达的也只有淑华殿，他可不能被发现！ 莫怀安环顾四周，这是一条小径，只有一丛丛茂盛高涨的花圃，眼看着看不清容貌的二人就要穿过离他仅有十来步远的拱形景墙。 他先是躲在花圃中，随后只见一只脚落在他的视线里，他当机立断，犹如一只轻巧的飞鸟，飞身而上落在了景墙之上的琉璃瓦上。 这不是淑妃梁思思吗？还穿着他昨夜所见到的蓝衣，身后依旧跟着那个丫鬟。 梁思思莫不是觉得事有蹊跷，欲要杀个回马枪？ 梁思思回宫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对不住皇后娘娘。她从小与乞丐一起长大，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要饭、打架，时不时地为了争夺地盘会和地痞流氓争个头破血流，自然养成了一身的匪气。 可是，入宫三余载，她还是改不了这鲁莽的性子。 误会了皇后娘娘被穿了小鞋不打紧，打紧的是她不想皇后娘娘因为此事与她生了嫌隙。 于是，她在宫中翻了大半天，找出了好些心仪的物件，风风火火地赶往淑华殿。 莫怀安蹙眉，看着梁思思飞快地离去，他无奈地又跟了上去。 虽然现在他已不在淑华殿中，但是他担心若兮会蠢到将什么都说给了梁思思听。 淑华殿，若兮刚刚梳妆打扮好，便听到殿外有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淑妃娘娘前来请安。” 如意梳头的手一顿，另一只指向殿外。 若兮从铜镜中看到如意的动作，正要同意如意开殿门，突然看到凌乱的淑华殿。 她起身，望向殿外，“我出去看看。” 去看看梁思思为何这么快地又来见她。 如意打开殿门后，不悦地同躬身的二人缓缓道“怎么还不到半个时辰，你又来了？” 梁思思连忙抓过穗儿手中用红线扎成两捆的礼品，将它高举，在若兮眼前晃了晃，古灵精怪地一笑，“臣妾是特地来道歉的。” “不用。” 她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学到，自然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虽有好感的梁思思身上。 梁思思感觉从头到脚淋了一盆的冷水，可是她又重新堆起笑意，转身将礼品塞入如意手中。 如意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只好求助地看向若兮。 若兮蹙眉还未说话，就见梁思思抢先一步，跪了下来，“这些都是思思的一点小心意，里面都是些思思爱吃的糕点，还有我哥哥从北境得来的夜明珠……” 若兮面色一软，弯腰将梁思思扶起，这夜明珠可是对了她的胃口。 梁思思既然是来道歉的，那就再原谅她一次好了。 “不用担心什么，本宫经昨夜一事，也已发现你人并不坏”，虽然耽误了她学习占卜之术，“本宫也不怪你……本宫喜欢你。” 喜欢她？ 梁思思对上若兮真挚的眼神，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感动，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喜欢她。 “好了，礼你也送了，本宫的话你也听进去了，该回去了吧？” 此时的若兮心痒难耐，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瞧瞧这夜明珠长啥样，是不是真如同话本子中所言，深夜里能照亮一间漆黑的屋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到夜里学习占卜术的时候就不需要点灯了。 这个礼物，可是深得她心啊！ 梁思思虽然低着头，但是满心的欢喜都写在了脸上，她高兴地道“那臣妾告退。” 若兮弯眉摆手，“回去吧。” 莫怀安从若兮开门的一刹那，看到此处，不由替她捏了把汗，看来这个蠢货不算太蠢，还懂得这些礼尚往来。 只是突然，他又看到若兮将梁思思唤住。 “且慢。” 梁思思止步，回头，“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若兮拉住梁思思的手，颇为大气地道“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记得告诉本宫听，本宫罩着你！” 若兮还颇为骄傲地挺起腰杆，却在莫怀安看来就是个十足的蠢货，他摇头不忍去看梁思思的表现。 不曾想梁思思一愣后，忍了半天的眼泪夺眶而出，“多谢皇后娘娘，如此看得起臣妾。” 她出生低贱不说，性子也是一团的糟。早已得罪了宫中的每一位妃子，要不是她还有个有“杀神”之称的哥哥，她指不定会被后宫的妃子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喂，你别哭啊！我又没怪你什么？” 此话一出，梁思思哭得更加凶猛，跟在身后的穗儿也发出细小的啜泣声。 终于有人愿意与她家主子交好了，还是皇后娘娘，日后她的主子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若兮焦急不已，她最见不得有人哭了，在原地踱了两步后，做出了一个令众人猝防不及的举动。 只见她将比她看起来还丰硕一点的梁思思用力揽入怀中，“乖，不哭不哭”，她就像是在哄辉儿般，轻轻拍打梁思思的后背，动作略显僵硬，毕竟她从未哄过这么大的人。 “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 如意闻声，眼眶一红，这话她也曾在春香楼听过。 梁思思惶恐之下，眼泪吓得都憋了回去，可是又伸出手大胆地回抱若兮，用充满江湖的口气笑道“从今日起，皇后的事也是臣妾的事，臣妾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皇后！” 若兮挑眉，当即回道“你是不是还要说，有你一口肉吃就少不了本宫的一口汤喝？” “哈哈哈……” 梁思思从若兮的怀中脱身，不顾形象地大笑道“思思这才发现皇后娘娘是这么有趣的人，不过喝汤的得是臣妾。” 若兮被梁思思的笑声所传染，她同样开心地笑了几声，“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远处的莫怀安头痛不已，这虽然比他预想的结果好了很多。可是，这二人称兄道弟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 第97章 定魂珠 莫怀安深知女人很麻烦，所以他留恋于大江南北，吃喝玩乐无所不做，就是尽可能的不去招惹女人。 他只是没有想到女人之间的话多的居然能像是沙漠里流不尽的沙砾般，怎么说不完。他躲在暗处像个贼似的足足盯了坐在八角凤首重檐的亭中，说说笑笑的二人一个时辰，才见梁思思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生怕梁思思再来个回马枪，又在原地杵了一盏茶的时间，随后，款款走向拆礼盒正拆的起劲的若兮。 “如意，这些吃的都留给你。” 她没有味觉，吃了这些好看的糕点，岂不是暴殄天物。 “还有，这些漂亮的裙子……” “还有，这个，这个……” 若兮趴在石桌上快速地扒拉着礼盒，把所有拆出来的都扔给如意。又毫不气馁地重新撕开另一盒，粗暴不顾形象的动作看傻了如意。 当如意的眼中映入一抹蓝色，她抬头看到一脸笑意的莫怀安，正要提醒若兮时，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声音，乖乖地退了出去。 “哎呀，怎么这么多糕点！” 若兮懊恼，她都已经拆了三盒了，她现在只想看到夜明珠！ “嗯，这糕点味道不错，酥而不腻，改日我要在这华京开家铺子，请这糕点的厨子过去！” 若兮拆礼盒的手一顿，嘴角一抽，不去看正惬意品着糕点的莫怀安，低头继续动手，她还就不信找不到夜明珠了。 “你怎么又来了？” 莫怀安没有回答若兮，而是看着满桌的狼藉，伸手夺过若兮手中的礼盒，“蠢货，你得这样找。” 若兮先是拍桌，后是抬眼，只看见莫怀安将礼盒举到自己的耳旁轻轻一晃，“不够轻盈，应该还是糕点。” 他又拿起另外一个，举到耳旁晃动，“这个太轻了，不是。” “这个也不是。” 若兮第一次见莫怀安如此认真的做事，一双狐狸眼紧盯礼盒，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一时蹙眉，一时好奇，一时也同她一样有些不耐烦。一时间，她忘记了动怒，伸手学着莫怀安的动作，去听礼盒中的声音。 “好了，应该就是这个了！” 莫怀安话音刚落，就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手，他会意地一笑，手故意一松，被若兮轻易抢了过去。 随后，就看到若兮激动地打开礼盒，眉眼差点笑成了一条缝。 那是一颗还不足若兮手掌一半大的圆珠，通体泛绿，比绿油油的翡翠还绿上几分。 若兮掂了掂，重倒是挺重的，比她今早掀翻的桌子还要重些，可是这珠子还真是小。 莫怀安瞧见若兮的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他笑着解释道“北靖境内有一种稀有的动物，传说它长着一只夜间能发光的犀角，夜间可照明数百步。” 若兮抬头，神色诧异，“你是说这夜明珠是动物的犀角做的？” 莫怀安若有所思，盯了若兮手中的夜明珠半晌，肯定道“嗯，毕竟我第一次见这么绿又这么小的夜明珠。不对，它应该叫夜明犀。” “哦。” 若兮口中划出长长的声音，轻柔地抚摸手中的夜明犀，透过它仿佛在看那只被做成珠子的动物。 “喂，蠢货，你在想什么呢？” 若兮猛地抬头，然后又冲着莫怀安摇头。 莫怀安翘起腿，仔细看着若兮的表情，“你若是嫌这颗夜明珠小了，明日我给你找些大的来。” 若兮眨眼，突然想起什么，手钻入袖口中找了老半天，掏出一个比夜明犀大了三倍不止，通体透明中红丝游动，更加诡异的是这颗珠子竟在青天白日之下泛着紫色的光晕，摄人心魄。 她将定魂珠与夜明犀一同举到莫怀安面前，“比这个还要大吗？” 莫怀安双眸逐渐睁大，主动去拿若兮手中的定魂珠，“你这是什么东西？” 他所开的店几乎分遍孜国各个地方，所见到的新奇玩意儿也多不胜数。怎么说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可是这个珠子他可是从未见过。 若说是夜明珠，不可能会在白天发光，发出的光还是紫色。 他细长的指刚触碰到定魂珠上，全身就像是触电般抽搐了两下。 若兮看出异常，将托着定魂珠的手往后缩了缩，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其实，不是她有意要问的，这件事她也是经莫怀安的话才想起来。这个珠子她知道怎么用，大概也知道白娇是用这个珠子作为她和扈生互换身体的媒介。但是她不懂，白娇为什么把这个珠子交给了她。 “没事，再让我试试。” 莫怀安浑身冒出冷汗，却是一副铁了心要试定魂珠的样子，他目光灼灼地紧锁那颗紫光闪耀的定魂珠，同时伸出手，渴望触碰到它。 若兮看愣了，莫怀安是疯了吗？ 她赶忙缩手，可是为时已晚，莫怀安再一次地抚上了定魂珠。 二人屏气凝神，若兮目光死死地盯着莫怀安惨白的脸。 丝毫没有了触电的感觉，凉，透心的凉从他的指尖缓缓地汇入全身。 他的紧张感全无，只剩下放松与惬意，炎炎夏日中这点儿凉透人心的感觉，就像是雪中送炭般温暖他的心窝。 莫怀安闭眼舒心感受，逐渐有了困意。 可是突然他又恢复了燥热，仿佛方才的凉意没有存在过，他睁眼，猛地被吓了一跳。 眼前不足三寸是若兮浑圆的杏眸，漆黑的眸中浮光闪烁，樱唇轻启。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你没事吧？” 若兮真的是有点后怕了，这个珠子好像还有其他的启用办法，并不只如白娇那日所做。 不然，莫怀安不会在摸了珠子后，嘴唇发紫，就像是被困入了寒窖，又像是被掩埋在了冰雪中。 要不是她及时将珠子收了起来，莫怀安可能真的要出事了！ 莫怀安摇头，长眉一挑，比方才好了许多却还是发紫的薄唇，诡异地一翘，“怎么，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只是有点头晕罢了，可能是早些时候在不起眼的地方偷听若兮与梁思思说话，有些中暑吧。那里可是头顶烈阳并无遮蔽物的地方，可是他什么时候又变得如此娇弱了，在太阳底下呆了一个时辰就已经不行了。 若兮急得跳脚，“废话！你看看你的嘴！” 莫怀安真的不会要死了吧？ “我的嘴怎么了？” 莫怀安不解地摸向自己的唇，突然使坏地一笑，“你是不是看上本公子，打算亲……” 若兮突然又猛地靠近莫怀安，二人仅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 这么猛的吗？ 莫怀安有点按耐不住，喉头滚动，双手去拉若兮，薄唇抿了抿，随后一撅。 。 第98章 疼么？ “咦？奇怪，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若兮看到莫怀安撅起的嘴唇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妖娆的红唇之上有丝丝白渍。 她的身子不自觉地撤离，却突然发现自己撑着桌子的胳膊被莫怀安抓住，他们正在以一种相当暧昧的姿势僵持着。 若兮这才明白莫怀安为什么会突然撅起嘴巴，她的脸刷得一下红透了。 “你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放开我！” “为什么要放？” 若兮“……” 莫怀安“……” 既然是这样的话，可就怪不得她了。若兮一咬牙，主动贴近莫怀安。 莫怀安只见一张娇小可人的脸越靠越近，一时间失了神，忘记往怀里拉若兮。 蓦地，他的瞳仁中映入的却是若兮越来越大的脑门。她就像是一头愤怒的母牛，额头上有两根很长的触角奋力逼向他。 “砰！”地一声巨响。 随着莫怀安抓着若兮胳膊的手脱去，他向后一摔，晃荡了两步，才勉强扶桌站起。 他一手摸向鼓包的额头，蹙眉，眼神哀怨地看向得逞的若兮，“若兮，你怎么……” 若兮负手而立，看着莫怀安额头如鸡蛋般大的肿块，拍手，得意地笑了两声，“哼，那要我怎么对你？” 想占她便宜的人，至今都没有成功呢。 莫怀安慢慢悠悠地走近若兮，他的长指轻抚她虽然没有肿起来，却也留有红印的额头。 “蠢货，疼么？” 若兮在呆愣了一瞬后，去抓莫怀安的手，莫怀安蹙眉，“别动。” 随后，唇瓣靠近若兮的额头。 若兮只觉得那一块地方，有微风袭来，又凉又灼人。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晕，一如卡在山间又翻涌而上的火烧云。 莫怀安的动作还继续着，若兮垂着头，挠了挠后脑勺，这要命的尴尬，让她觉得太过拘谨，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若兮猛地推开莫怀安，与此同时旋身，留给他一袭清冷的背影。 “我不需要关心，我又不会死，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没半个时辰就好了。” 莫怀安敛去心底油然而生的失望，坐在桌前，拿起糕点送入口中，“蠢货，我要是你啊，绝对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对付他人。你是不会死，可是你这个蠢货……会疼的。” 他忍不住抚上隐隐作痛的眉心，这蠢货是使了多大的劲，搞得他的脑袋现在还嗡嗡作响。 “什么方式？” 若兮顿时生了兴趣，坐在莫怀安对面，双手支起脑袋，俨然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毕竟莫怀安说得很对，她好像每一次都是靠装死取胜的，每一次都要真正地体会一次死亡的感觉，才能杀了对方。 莫怀安见若兮来了兴致，狐狸眸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撩人的弧度，面容却极为认真地对若兮道“很简单啊！” 他故意吊起若兮的胃口。 若兮不解，“有多简单？” 莫怀安失笑，狐狸眸中倒影出若兮天真无邪的面孔，他的心跳突然毫无征兆地漏了一拍。 “咳，那就是你不需要动手，日后若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本公子一声，到时候由本公子替你来揍人。你这个蠢货，就乖乖地待在我身后就好了。” 话音刚落，莫怀安就只听若兮的口中传出“嗤”的一丝不屑。 他的心情立马蒙上了一层层云雾。 “我还以为是有多好的办法呢。” 她总不至于傻到让莫怀安替她去杀了裴辰煜。 而且…… “你来迟了，思思武功高强，她说她会保护我的。” 莫怀安嘴角一抽，他竟还不如一个女人？ “对了！” 若兮带着一丝献媚看向莫怀安，用一种女孩子特有的娇媚声道“怀安哥哥。” 莫怀安没有因此表现出多大的欢喜，相反浑身忍不住一颤。这个情绪多变的蠢货，也不知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他淡淡地道“说重点。” 若兮低头轻扯莫怀安的衣袖，“你可以教我武功呀，到时候我就不会被人欺负了。思思说，你们莫家人的武功可厉害了。” 莫怀安闻声一笑，他还以为多大点事，“行，等你先学会了占卜，我再过来教你武功。” “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不过……” 不过什么？ 若兮疑惑地看向突然收了笑容的莫怀安，随后语重心长地对她道“你无时无刻都要记得与宫中的人保持距离，可不能再像今日，碰见谁都想义结金兰。你并不知她们会安什么……” 若兮打断他，眸中有了怒火，“你是觉得梁思思不好么？你昨天晚上可是跟我一起看到她为如意出头的。再说了，梁思思的哥哥梁靖山不是你死了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堵住唇，双眸惊恐地望向突然垂下眼的莫怀安。 细密浓黑的睫毛微动，薄唇紧抿。 若兮与梁思思闲扯时，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与莫家原来颇有渊源。 乞丐窝里长大的兄妹二人，自小吃了许多苦也受尽了委屈，却有着一颗锄强扶弱，不畏强权的心。梁靖山十三岁那年偶然见到富家子弟侮辱他人，为其出头时失手将对方打伤，一如昨夜梁思思为如意出头一样，只是那时的梁靖山运气不怎么好，有了牢狱之灾。 是莫家的长子莫安荀伸以援手从牢中救出了梁靖山。 她记得梁思思当时以充满崇拜的口吻说到那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见到出狱的哥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血气方刚的孩子，生来就是用来为国效力的。” 于是梁靖山摇身一变成为了现在的梁将军，而梁思思自成年后被迫嫁入深宫，为的是这个国家，为的是让她的兄长不要萌生叛国之心。 莫怀安垂首，丝丝低语落入若兮的耳畔，“我兄长自然知晓他们的为人，不然也不会带着如今的‘杀神’征战四方。不过如果，我大哥若是还活着的话，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愈说愈无力，微不可闻，却在若兮的耳中如同穿梭在山间的狂风，呼呼作响。 她仓皇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有史以来，莫怀安在她面前这么地安静，安静地比她还像块木头。 莫怀安若无其事地抬眼，微微一笑，“没事，我先回了，夜里再过来。” 这笑在若兮眼中是极其的不自然，连那一抹笑意都是刻意逞强地牵引而上。 “莫……” “哟，莫公子既然在的话，咱家就不用再跑一趟莫府了。” 莫怀安闻声望去，离他五步远的常德福正忧愤地瞪着他。 他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 。 第99 密旨 常德福一早被皇上的怒气吓得惊魂未定，又接着被他下的一道密旨吓得快要灵魂出窍。 他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询问圣上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常德福这才颤颤巍巍地行至淑华殿。 他这个奴才可是一次都没有猜透过主子的心思呐。 当他看见庭院中举止暧昧的两人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谁让皇上的旨也是这样下的，哪怕这二人日后若是私定了终身，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在原地转悠了两圈后，常德福看到莫怀安正要离去时，才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德福公公，你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若兮待看到常德福时，忍不住心虚地倒退了两步。这个时候，该不会让她去占卜吧？她可是什么也没有学会啊！ 莫怀安一只脚暗自挡住她向后退的身子，眼神投以安慰。 常德福瞧着他们冷哼一声，拂尘一撩，躬身道“请皇后娘娘与莫公子听旨！” 尖细的嗓音格外刺耳，话中的内容引得被提及的二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立在原地。 “皇后娘娘？” 常德福微微抬眼，瞥完若兮又瞥向一侧同样也呆若木鸡的如意。 若兮这才示意如意退下，随后与尚在迷雾中的莫怀安对视了一眼，双双走出亭中。 一抹明黄色的凤袍，一抹靓蓝色的锦袍，随风而荡又缓缓随地而落。 “皇上命你二人今夜动身，赶往青州追查杀害付烨的凶手，且这件事情不得告诉任何人！” 若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特意又往常德福跟前凑了凑，“公公可否再说一遍？” 常德福扯着嗓子，悠悠开了口“皇上命皇后娘娘与莫公子前往青州追查杀害付烨的凶手！” 若兮脸上的淡定再也挂不住，她苦着脸问道“敢问公公皇上为何突然要我们去青州？” 裴辰煜到底又在搞得什么鬼，她好不容易定下心老老实实地待在宫中，不去想如何善后的事情。眼下，所有的事情如同惊涛骇浪涌进她的脑海，她要面对的占卜、凶手，一浪接着一浪猛烈席卷而来，夺取着她的呼吸。 常德福看着若兮难看的脸色，心底有了一丝慰藉。 他瞥了一眼静跪在一旁不语的莫怀安，转而伸手扶起若兮，温柔地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是唯恐您对付……国丈的死念念不忘，生怕您又患了心疾，身子骨受不了。所以这左思右想之后呀，才答应了您那日去青州的请求。” 其实，他就算是听皇上这么随口一说，也不相信皇上会突然大方到让自己的女人与其他男子有染。 要不是皇上昨夜夜半时分怒气冲天地赶回永延殿，他差点儿都要忘了能拿捏住皇上的人只有娴妃娘娘一人，而这东宫之主最多也只是左右一下皇上的脾气。 所以，一定是昨夜娴妃娘娘与皇上说了些什么。 “那他呢？” 若兮指向，已然起身，眉眼含笑望着她的莫怀安。 常德福从鼻尖哼出一口气，没好气地道“他呀，也就是帮皇后娘娘您……” “简而言之，那里本公子最熟，产业也最多，皇后娘娘的吃喝拉撒睡都包给本公子，同时也由本公子暗中保护皇后。若是换作他人，未免太过显眼，容易暴露皇后娘娘的行踪。” 至于，裴辰煜为何让他们插手这件事，他还尚且不知。 常德福又淡淡地冷哼了声，以表正确。 若兮嗤笑地瞧了眼莫怀安，这常德福是有多讨厌莫怀安。 她摆手，“本宫知道了，德福公公你回去吧。” 这旨她抗不了，毕竟是她先求着裴辰煜让她去青州的，所以她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常德福随即低头，却又想起什么，靠近若兮的耳旁轻轻细语了一番。 这才俯身，“奴才告退。”顺带又瞥了莫怀安，慢腾腾地转身离去。 莫怀安正要问若兮，那个死太监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怎知，若兮蹙眉，不解地遥望远去的常德福，自言自语地道“奇怪，他为什么要让我守好自己的心，小心哪天就不在了？” 莫怀安闻声，讥讽地一笑。 若兮猛地抓住莫怀安，急得跳脚，“他……他是不是知道我不是人！” 不然，怎么会说出什么心不心的话。 若兮焦急之下，又猛烈晃动莫怀安的胳膊，“啊！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告诉皇上？我的心是不是真的有一天就不在了？” “额”，莫怀安没有想到若兮的反应会这么大，但仔细想想在蠢货眼中，这些话确实会变了味道，也不怪她会胡思乱想。 他失笑，抽出自己的胳膊，摸了把若兮的脑袋，“他是说怕你到了青州玩疯了，到时候舍不得回来，把心丢到了那里，懂了么？” 其实，常德福的话他不是不懂，他是怕皇上的女人把心落在了他这里，然后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若兮呼出一口长气，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他是什么神仙呢？” 莫怀安嘴角一抽，疯狂笑出声，“蠢货！话本子看多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若兮丝毫不服气，双手环胸，斜眼看他，“哼，妖怪我都见过，所以这世上肯定还有神仙的！” 不然，臭和尚怎么会铁了心地要带着她修佛。 莫怀安大惊，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一双狐狸眸已然睁大，他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那一个月是被妖怪抓走了？” 他猛地想起付语心所占卜出来的凶兆和尚、佛塔、大火以及纵身一跃的若兮。 不待若兮说话，他便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向淑华殿。 若兮有些蒙，但是下意识以最快的速度去挣脱莫怀安的怀抱。 莫怀安有些难以招架若兮霸道的力道，连忙飞身冲往百步远的淑华殿。 “莫怀安，你干什么？！” 莫怀安额头上的包还没有下去，怎么又开始占她的便宜了！ 莫怀安抱着若兮的手略显僵硬，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他声音微颤，“那些妖怪可有伤害到你？” 他一心以为若兮不会死，虽然有什么和尚、佛塔甚至是大火，他都很难将危险与若兮联系在一起。 但是经若兮一说“妖怪”，他就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若兮脸色一僵，眸光印入寒意，眼圈却泛起通红，“是又怎样？” 莫怀安缄默不语，任由突然暴躁起来的若兮在自己身上张扬地划了好几道口子，甚至在他的脖颈处咬了一排排牙印。 他依旧不放手，直至将若兮轻放到榻上。 随后又不等若兮跳起来发怒，他飞快地走出淑华殿。 。 第100章 不需要！ 若兮怔怔地望了眼轻掩的殿门，随后苦笑了声，抱住双膝缩进角落。 换作平常，她一定要揍死占了她便宜又把她莫名其妙丢在这里的莫怀安。但是，此时她的心情格外的不好。 眼角不断掉下来的泪，不停地在提醒她想起那段最不愿触碰的恶梦。 她本想着见到了师父，杀了付烨，入了皇宫就什么也都不会想起，一切也都会过去。 可是，她还是再一次想起来了…… 如意手托装满药瓶的木盘，急匆匆地走进淑华殿，盘子内的药瓶因如意急促的脚步，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若兮猛地转头，如意已经到了她的身前，正要去拉她肩上的衣裳。 “你做什么？” 青天白日脱她衣裳做什么。 如意着急慌忙地跪地，将早已写好的字递给若兮。 若兮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明白莫怀安为什么将她扔下又突然跑了出去。 她看着如意写在纸上的少爷说这些都是祛疤的良药，让奴婢为皇后娘娘敷上。 她一时无意识地轻笑出声，“不用了，你现在叫他进来。” 原先在医药谷中莫怀安总是变着法子欺负她，根本就不顾她会不会受伤。毕竟她不是人也不会死，而如今怎么又开始担心起她留不留疤了。 如意随意拿起一瓶蓝花瓷瓶，冲着若兮摇头。 若兮对着至今还没有搞清状况，却是一脸担心的如意，宽慰道“放心，我没有受伤，身上也没有疤。” 如意满腹狐疑，踌躇了半晌，只得默默地退了下去。 守在殿外惴惴不安的莫怀安，一见殿门微开，一旋身便挤了进去。只见榻上的女子弯腰似是取了什么东西，随后又淡漠地看向他，完全没有了那时的癫狂。 他恢复一脸的无赖，撩起锦袖露出几道青红的指痕，对着若兮笑道“蠢货，你看你都把我伤成什么样了？” 若兮一愣，低眸看向紧握在手中的瓷瓶，歉声道“对不起，我……” 莫怀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轻抚若兮的额头，笑道“乖，本公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若兮抬眼，对着莫怀安开口道“莫怀安，你没必要这样。” 她就算是个木头，也知道莫怀安对她笑脸相迎，装作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无非是怕她再想起来那些事情。 可她就是真真切切地想起来了！ “本公子怎么……”了？ 莫怀安只听“哧”地一声，再一低头，就见若兮的手掌心被几片瓷渣划破，掌心之上毫无血迹渗出，只是凭空多出了两条线，紧闭着的皮肉慢慢撕裂开来。 莫怀安夺过若兮手中的残渣，不顾自己被划伤染红的手指，震惊地看向面无表情的若兮。 “若兮，你疯了吗？” 却听到她轻笑中夹着些苦涩的声音，“你快看！” 莫怀安随着若兮的目光看向她受伤的手掌心，明明是长约两寸的伤痕，却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在他的肉眼下完全愈合。 那伤仿佛就没有存在过，肌肤仍旧光洁白皙。 若兮很是满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对着怔住的莫怀安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像当初在医药谷时那样，动不动就少了头皮，多了什么伤口，然后等着师父责怪完我后，再为我修补。” 在来华京前，师父早已为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副新的皮囊会让她更像一个人类，可她就算受了伤，伤口也会尽快愈合，恢复如初。 而她脖颈上至今退不下去的浅痕，是吃了血药互相抵冲的结果。 随着若兮的每一句话，莫怀安先是表现出难以置信，一双眸子死死地盯完她的手掌后，又眼神复杂地看向一脸无所谓的若兮。 他抓住若兮的肩，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蠢货！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又受了多少伤。但是，就算你的伤口都能愈合，你还是会疼的，对不对？” 若兮拂去摸怀安的手，摊手，“疼又怎样？” 莫怀安看着若兮非常淡然地说出那句话，胸口不由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疼就告诉我啊！我都说过了，以后就乖乖地站在我身后，剩下的事情我来……” 语气微颤，似乎带着些恳求。 若兮徐徐道“不需要。” 从她逃回医药谷再到华京，就只有付烨一人关心过她的死活。想来真是可笑，她要杀的人却给过她安慰，而这份关心还只是建立在她是付语心的基础上。 所以，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再将自己的委屈难过说与任何人听，甚至是她最敬爱的师父。 若兮抬眸，忍住眸中的酸涩，“再说，我为什么要乖乖地站在你身后？第一我不会死，我不需要。第二我又不是付语心，我不稀罕。第三，按照原计划，在我入宫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应该再管我了！” 莫怀安突然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不待若兮动手揍他，他却又远远地跳开，神色一转，挑眉笑道“蠢货，我怎么能不管你呢？皇上可是让我们去青州找凶手的。” 他特意加重“我们”二字，惹得若兮蹙眉。 “好，那这件事情结束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蠢货，你忘了么，还有占卜！” 若兮扶额，“好，等这件事也结束你就……” 莫怀安狭长的狐狸眸一眯，“蠢货，话不要说太早，指不定你以后需要我的时候还多着呢。” 若兮瞬间发怒，大吼道“不需要！” 手指向殿外，“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莫怀安摇头，伸出手指“嘘”了声，字字道“你听听你这声音，是巴不得让有心人听到你的殿中有男人吗？” 若兮连忙堵住嘴巴，瞳孔逐渐放大。 莫怀安悠悠坐在若兮的身侧，伸手拿下她堵唇的手，薄唇轻翘，“蠢货，你仔细想想那个死太监可有说过我们今夜何时走又怎么走？” 若兮一脸茫然，“不就是在今夜走，走着去吗？” 莫怀安不禁失笑，看来这个蠢货还真是没叫错。在察觉到若兮微怒的神色，他旋即正经道“第一，死太监不说时辰是因为知道我在你这里，显然晚上过来接的是你我。第二，青州虽然离华京不远，可就算是用本公子最快的马也得花两日的时间，并且是毫无停歇途中不做休息。” 若兮闻声，仔细推敲开来，“所以说，我们走的去的话得……” 突然，头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蠢！我们要是光靠走，这花市早就结束了，去哪里找凶手？” 若兮满面愁容，她如今倒是真想走着去青州。 。 第101章 美！ “你刚才跟如意要纸笔，写了些什么呀？” 莫怀安抬头对上若兮询问的眸子，他又转首，沉吟了半晌道“自然是传信告知我爹一声。” 若兮闻声，连连摇头，摆手，“你忘了么？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莫怀安微微一笑，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蠢货，本公子自然是要用其他的借口，离开华京。” “哦”，那她就没有担心的必要了，“那其他两封信是写给谁的？” 莫怀安看向若兮的眸子多了些深意，“待会你就知道了。” 若兮“哦”了声，开始动手叠起堆了一床的衣物，“那我们快点收拾行李吧，天都快要黑了。” 莫怀安眼看着若兮拿起轻薄的一件。 他刷得红了脸，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热气腾腾像是蒸熟了般，他迅速别过脸，咳声道“不用收拾。” 若兮一边叠衣，一边慢慢道“为什么呀？我们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路上肯定还要吃喝”，虽然她不用，但是必须得装装样子，免得让人怀疑，“再说了，去了青州还是要用到这些的。” “你说的吃喝，想必那个死太监都会为你备好，至于衣裳……” 若兮随手拿起一件石青色金线所绣的凤凰烟纱织金锦，“怎么了？” 她这衣服没有问题啊！ 莫怀安始终别着脸，说道“你如今贵为皇后，着的都是华贵的宫装。如此大摇大摆地前往青州容易招人耳目。” “啊！” 莫怀安猛地回头，担心地问道“怎么……” 却见若兮将所有的衣裳扔到了地上，懊恼地道“为什么我都没有想到！” 莫怀安失笑，“你要是能想到，那就不正常了。” 若兮的表情十分丰富，她随后又泄气道“那我穿什么？” 莫怀安胸有成竹，“待会你就知道了，他们没准也把这个给你准备好了。” 若兮闻声抱胸，不服道“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莫怀安一听，不禁调笑起若兮，“蠢货，那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莫怀安！” 若兮被成功地惹怒，她下榻，逐步走近莫怀安。 莫怀安身子一转，绕过若兮，翘腿坐在榻边，望着朦胧的月色，缓缓道“天已经黑了！” 若兮叹声，“我们要走了么？” 她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在青州找出杀害付烨的凶手。 莫怀安身子一卧，手向后摸索而去，碰到一个浑圆的珠子，将它拿了出来。 “先不走，我们先试试这个夜明……” 偌大的殿内四周泛起了莹莹的绿光，微光浮动，眼前身着黄衣的女子就像是置身于一片绿色的大海中。那丝丝点点的绿色光芒又像是在夜间飞舞的萤火虫，而那女子此时转着圈与那一群萤火虫飞舞。 “⊙?⊙！这就是夜明犀吗？真的好美啊！” 若兮伸出手去触碰四散在空中的绿光，握紧，松手，再握紧……反反复复玩的不亦乐乎，眉眼间笑得像个孩子。 莫怀安望着若兮的一颦一笑，怔怔出神，一颗心上上下下漏了好几拍。 时间突然变得极其漫长，若兮的动作也缓之又缓。 她恬静的笑似流水般蹿入他的心间，泛起波澜。 莫怀安忍不住开口道“美！” 他从未想过若兮会这么美，她虽和付语心长得一模一样，但如果是付语心在这夜明犀下跳舞，他只会觉得她的舞姿堪比西施，惊艳中带着些许娇弱。而若兮是属于那种天真烂漫，步态稚嫩略显笨拙，从头到脚都透着一个字——蠢！ 可偏偏这样的她，突然在他的眼里仿若倾城绝色的美人。 “这是我的！” 若兮抢过莫怀安手中发光的夜明犀，在他失神之下，得逞地一笑，“就算你也觉得美，我也不会让给你！” 莫怀安望着若兮满眼地笑意，不由跟着笑起来，“好，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二人说话之际，叩门声响起。 “皇后娘娘，换完衣裳，我们就该启程了。” 若兮嘴角一抽，莫怀安还真是猜准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对她仍笑嘻嘻的莫怀安，指向身后，“你去给我拿衣裳。” 莫怀安不说话，慢腾腾地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若兮一路走出了殿门。 不出他所料，门口侯着的就是那个不给他好脸色看的死太监——常德福。 “哟，莫少爷还在呢。” 莫怀安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他夺过常德福手中的衣裳，冷言道“明知故问！” 常德福又不告诉他何时动身，他不待在这里，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走。 常德福眼看着莫怀安要推门而入，他跻身挡在莫怀安面前，“莫少爷，您去伺候皇后娘娘更衣怕是不妥吧？” 常德福虽是低着头，但莫怀安明显感受到了他鄙夷的神色。 他原本是打算将衣裳放下后离开，可如今，他偏就要进去，还就不出来了！ “关你什么……” 话未说完，莫怀安只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他差点把持不住重心，向前跌去。 常德福快速挪动脚步躲到一旁，斜眼看到了莫怀安身后冷着脸的若兮。 常德福正要躬身问安，若兮却眼疾手快地拿到了莫怀安手中的衣裳，不待二人反应，已经钻入了殿内。 余下二人站在殿外，默不作声。 半柱香后，若兮推开殿门，丝毫没有了之前的俏皮，沉声道“我们出发吧！” “可以啊！” 莫怀安瞧着换成太监服的若兮，不禁眉眼一挑，粗略看来还真是像位身材消瘦的小太监。可细细看来，帽檐下的面容清秀可人，宽大的衣服就像是套在她身上似的，却被她穿一丝不苟。 “该你进去换了！” 莫怀安顺着若兮的眼，指向自己，“我？” 常德福尖细的声音响起，特意提醒他，“莫少爷若是不换，又想以什么借口出宫呢？” 莫怀安旋身，昂首，冷哼一声道“本公子就是不换！你能把我怎么样？” 常德福没有想到莫怀安会来这么一招，他低头转向愣住的若兮，求救道“还望皇后娘……” 他深知莫怀安是最听皇后娘娘的话，此事还得皇后娘娘来劝说。 怎奈，若兮蓦地一笑，开心地道“那我们就不去了？” 。 第102章 臭狐狸！ “皇后娘娘，这可万万不可啊！皇上的旨已经下了，车马也早已在宫外备好，皇后娘娘不能不走啊！” 常德福心急地跪地，忍不住擦去额际突然冒出来的汗珠。 莫怀安窃笑着抓住往殿内缩的若兮，“我又没说不走。” 若兮疑惑道“那你不换衣裳，我们怎么走？” 莫怀安斜眼看向跪地的常德福，负手道“本公子自然有出宫的法子！” 只见，常德福猛地抬头，“莫公子，皇上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一切，还是跟着奴才走吧。” 哟，在他面前自称奴才了。 莫怀安并不领情，“如今已是子时，就算是皇上身边的德福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出宫，也难免会让人生疑。” 常德福跪地的身子微僵，并不多言，“这是皇上的吩咐。” 若兮缄默不语，只看着莫怀安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却突然又无奈地摊手道“那怎么办，我已经让梁将军帮忙撤去东阳门的守卫了。” 常德福大骇，“莫少爷怎么能将此事告知梁将军？！” 他就说这事太过危险，皇后娘娘怎么能随意出宫，还是跟着莫怀安走。如今莫怀安再这么一闹，孜国不就要出个“皇后娘娘跟着情夫连夜逃出皇宫”的丑闻了吗？ 不行！莫怀安太不靠谱，他得去告诉皇上。 常德福不待莫怀安说话，担心地看了眼望着莫怀安出神的若兮，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莫怀安瞧着常德福心急火燎的模样，忍住笑意，故作沉稳道“德福公公心急什么？本公子何时说过将此事告诉梁将军了？本公子只不过是写信告诉他今晚我要回府。” 要不是梁将军帮忙，他每天晚上怎么会如此顺利地进入皇宫。 只是一个时辰前，他特意写信告诉梁将军今天他要回府一趟。想必这东阳门今夜是无人看守了。 “那……还请……” 常德福转身，半躬，阴阳怪气地道“还是请皇后娘娘与莫少爷听从皇上的安排，跟随奴才从宣阳门出宫。” 莫怀安冷笑道“德福公公，你不觉得此时从无人看守的东阳门出宫，是最不惹人注目的办法吗？” 常德福身子再次躬了躬，微微抬眼，“莫少爷这是想抗旨不遵？” 莫怀安斜眼，“德福公公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怎么还学不会变通？” 常德福忽略莫怀安的讽刺，仍一根筋地道“还请皇后娘……” 一直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若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莫怀安，打断常德福的话，“本宫去东阳门，莫怀安说的对，那里既然没有人，我们从那里出宫肯定是最安全保险的。” “这……” 常德福左右为难，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皇上的命令他怎能不听。 若兮见常德福还在纠结，她端起架子道“德福公公若是担心皇上会责罚，到时候就说是本宫下的命令。” 不等常德福回应，若兮非常着急地拉起莫怀安，朝东面走去。 莫怀安低头看向若兮拉着他的手，无意识地轻笑出声，随后抓住她的衣领，“蠢货，在那边。” 谁说东阳门就是在东边了？ 若兮朝着莫怀安的视线看去，“不是东阳门么？” 莫怀安但笑不语，拉着若兮倒退了几步，回到常德福的身侧，小声嘀咕了几句。 若兮只见常德福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不自然，月光照耀出他绯红的面颊，神色一时慌乱无措。 “哦，对了！” 莫怀安又大声道“公公可否告诉我们，接应的人在何处？” 常德福这才缓过神来，看向莫怀安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语气却是再也正经不过地道“惠元巷，张记茶铺的后院。” 莫怀安闻言，拉着一头雾水的若兮，匆匆朝东阳门走去。 若兮等远离了常德福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才跟他说了些什么？” 莫怀安微微一笑，“自然是让他趁着时间多，无事可做，去会相好的。” “啊？”若兮捂唇，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双眸大睁，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原来下人们所传，太监与妃子有私情的就是他？” “呀，你也知道啊！”莫怀安同样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没想到这个蠢货也喜欢探听八卦。 他随后有点儿可惜地道“我还想着给他提个醒，让他注意点儿，看来没必要了，估计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若兮跟着莫怀安鬼鬼祟祟地走了好几条小路，她的眸中充满好奇，不禁问道“这么说，你是知道德福的相好是谁了？” 莫怀安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孙美人，孙太史的宝贝女儿，离她远一点儿。” 孙太史？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若兮仔细回忆了片刻，“我想起来了，皇上就是在他的家中喝酒看上了娴妃娘娘！” “嗯，记性不错。” 若兮不解地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我离孙美人远一点儿？” 莫怀安闻言，止步，抓住若兮的双肩，纠结了几瞬，还是对着一脸纯真的若兮道“太史一职虽然只是编写史书，兼管孜国的典籍，但是还有一事至关重要……” “是什么？” “天文历法、祭祀也归太史管。” 若兮点头，“然后呢？” 莫怀安叹气道“天师府因会占卜之术，夺了太史的权。” 若兮蹙眉，她还是不太懂，“那孙太史还可以编写史书啊，皇上又没有撤去他的职位。” 莫怀安摇头，“若兮你还不懂这些，总之务必要远离孙家的人。” 若兮嘴角一撇，淡淡地道“哦，知道了。” 莫怀安抚上若兮的高帽，笑的更灿烂，“真乖。” “你是故意的！” 莫怀安的手一顿，“故意什么？” 若兮看着莫怀安浓黑的眉毛下，眼头钩圆下翘，眼尾却往上翘起，像极了狐狸的眼睛，忍不住脱口道“臭狐狸！你明明都已经做好了从东阳门走的准备，我们也可以早点出发的，你却在耍德福！” 莫怀安嘴角抽搐了几下，耳畔反复回荡着“臭狐狸”三个字眼。 “你叫我什么？” “臭狐狸呀！你的眼睛超级像狐狸的，嗯……”若兮认真回忆莫怀安刚才做的事情，“性子也超级像！” 莫怀安一时被若兮认真的表情所吸引，一双狐狸眼睛微微一眯，意味深长地一笑，“那为什么叫我臭狐狸？我哪里臭了？” 若兮没有想到莫怀安会问出这种问题，一时愣在了原地。 莫怀安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拉起若兮边走边道“蠢货！本狐狸虽然戏耍了那个死太监，但是我们今天晚上要是不等他，就无法知道接应我们的人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这宫中想要若兮命的人还有很多，他能信的只有梁靖山。 。 第103章 娴妃出宫 “娘娘，皇上他……” 婢女霜儿不忍看向站在花丛中遥望月光一脸神伤的娴妃娘娘。 花十娘微微一叹，转身，水绿色绣着花叶相缠的棉绫裙在花丛中一旋。 “本宫知道，他此时是在袁贵妃的宫中。”就算裴辰煜与她赌了气，这件事她还是要做。 她跨入殿中，对着尾随在她身后的霜儿道“守好了，今夜本宫谁都不见！” 霜儿担心地看了眼背影萧条的娴妃娘娘，喏喏道“是。” 默默地退了出去。 花十娘待殿门紧闭后，一个旋身，身上的绿衣已然褪去，重新换上了一副妆容。 若兮望着眼前的牌匾，念念有词道“张记茶铺，就是这里了！” 方才他们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在惠远巷的街尾处寻到了张记茶铺。 门前栽着一棵如女子及腰的长发般细顺、纷飞的柳树。树下摆着一张四方红木雕花的方桌，还有两三条长凳。可算是一个纳凉休憩的好去处。 清冷的月光下，被若兮望着的“张记茶铺”愈发的朦胧。 莫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树下雕花虽是再也简单不过，却由上好的红木所打造的桌凳，道“嗯，我们进去吧。” “好……” “二位，请留步！” 莫怀安与若兮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到一名身着黑衣，头戴一层黑纱掩去面容的斗笠，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面对着他们。 莫怀安下意识地将若兮护在身后，抽出腰际的长剑，“你是何人？” 莫非宫中真的有居心叵测之人，可是他们又没有从宣阳门出宫，又怎会走漏了风声？ 若兮如临大敌，不知是夜晚飒飒的风作祟，还是心理作用。 她不再像从前那般充满好奇心，捂着唇不敢出声，扯住莫怀安的衣襟不断向后退去。 莫怀安察觉出若兮的害怕，他再次朝若兮身边挪了挪，“不要怕。” 若兮的双眸紧盯着站在他们面前的黑衣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二位不必惊慌”，黑衣人略有诚意地摊开双手，“鄙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莫怀安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黑衣人，被若兮抱着的胳膊始终没有放松，一柄细如长蛇，亮如清水的剑指向黑衣人。 “你是女人？” 尽管此人身着长宽飘逸的黑衣，与凄冷的黑夜照相辉映。但是，他能看得出此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应该是名女子。 若兮听莫怀安这样说，忍不住好奇心频频看向黑衣人。 却只见那人飞身而起，径直冲向她这边，她吓得蹲在莫怀安身后。 莫怀安当即旋身将蹲地的若兮抱起，一手护着她，一手执着剑与面前的黑衣人缠斗。 “是谁派你来的？究竟有何目的？” 花十娘任由澄亮的剑在她的眼前乱舞，她蹙眉，在躲避锋利的剑刃之际，不紧不慢地道“莫五公子，鄙人只是想请二位帮我做件事情。” 莫怀安冷哼一声，手中的剑愈发凶狠，“本公子，信了你的邪！” “皇后娘娘和莫少爷怎么还不来？” “走，我们出去看看！” “有动静！” 茶铺内两种暗哑的男声逐渐逼近，由疑惑转为震惊、谨慎。 花十娘听着跨步几尽奔跑起来的步子，一时慌了神，她可不能被发现出了宫，这样她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眼下之际，只能选择诚恳地面对眼前的两个人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掀开掩面的黑纱，露出真容，在二人震惊的表情之下又放下面纱，恳求道“二位请移步到南巷，十娘有事相求！”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两名身形匀称，体态修长，脚下的步子却踏得十分沉稳的仆人，着急走向二人，同时谨慎地向周围望去。 “皇……小姐刚才可是遇到了行刺？” 若兮始终盯着方才花十娘离去的方向，她就像是一只轻盈的黑猫爬上墙壁，在门响的一刹那消失在她的眼中。 莫怀安看着眼前失神的若兮，对着他们回道“没事，也就是只猫吓到了你们主子，我们走吧。” “好好好，莫少爷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时辰不早了！” “嗯。” 莫怀安在仆人的躬身中，一脸淡然地拉着若兮进门。 若兮却站在原地，一双手抓住莫怀安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我想去见见那只猫。” 莫怀安止步，对上二人奇怪的神色。 他无奈地转身，“好，我们这就去看看那只猫！” 一名个子稍矮的仆人，拦住他们，“小姐哟，可不能耽误了正事啊！” 一只猫，有什么好看的？ 若兮却摇头，她如今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问问花十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宫就是去看看猫，这都不可以么？” “这……可以是可以，只是这猫小姐若是想见，青州也多的是。” 若兮见自己根本唬不住这人，她连忙抬头向莫怀安求救。 莫怀安当即拉起若兮，扬长而去，对着身后的二人道“一炷香内回来！” 随后，他低头靠近若兮，在她的耳畔轻语“蠢货，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走就好了。” 若兮仿佛没有听到，只是一味地往前跑，要不是莫怀安拉着她，她仿佛就要飞了出去。 “我们快点，花十娘肯定是有着急的事才来找我们的。” 莫怀安无奈地摇头，这个蠢货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防备他人。 此时的花十娘在南巷深处，坐立不安。她千辛万苦想办法让他们出宫，就是为的这一刻，却没想到会出了岔子。因为有莫怀安护着，茶铺内的响动，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试出付语心是何方神圣，能不能帮到她。 现如今他们要是不来，她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花十娘！” 花十娘欣喜万分地转头，跑向朝着她走来的若兮，却被一把剑拦住了去路。 她随着剑身的逼近，止不住地后退。 “莫少爷，十娘并无恶意。” 莫怀安冷声道“说，你是如何出宫的？” 他的武功这么高，花十娘要是跟了他们一路，他不可能没有发现。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花十娘一直都在宫外，二是她的武功比他还要好。 可是，花十娘不就是个普通的酿酒女子么？ 。 第104章 交易 “哎呀，你不要拿剑指着花十娘，她这么着急找我们，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若兮打算拿下莫怀安手中凌厉非常的剑，莫怀安已经妥协地收回剑，同时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蠢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夜出宫？” 语气间颇有些无奈。 也对，若兮努力挣脱束缚的手一顿，抬眸疑惑地看向一身黑衣，充满神秘感的花十娘。 面纱下的一双眸子紧盯着若兮，看不清任何情绪波动，“是我求皇上让你们前往青州的！” 什么？！ 若兮面对花十娘平静如水的语气，内心一时间难以消化这句话，他们去不去青州和花十娘有什么关系？ 莫怀安却是极为冷静，勾唇一笑，仔细推敲道“这么说，你让我们帮忙的地点在青州？” “还是莫五公子……” 莫怀安双手抱胸，斜眼示意若兮不要过去，冷笑道“不知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要劳烦娴妃娘娘将我二人骗出宫，为你做事？” 花十娘微启的朱唇随之轻抿，忽略莫怀安的讥讽，换上笑意道“莫五公子说笑了，怎么可能是骗呢。我只不过也是在帮你们，你们难道就不想逃离这深宫，长相厮守吗？” 若兮闻声连忙摆手，“不是的，花十娘你可不要乱说，我们可都是皇上的人。” 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她身为皇后是不可以跟其他人长相厮守的，背上骂名也就算了，到时候肯定还会连累很多人。 她必须得老老实实地待在皇宫，等杀了裴辰煜后，再想办法逃走。再说，她要长相厮守的人只有师父。 莫怀安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飘忽不定的眼神因若兮的否定而变得失落。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恢复了一脸的平静。 “受了委屈找皇上便好”，整个孜国的百姓都知道宫中最受宠的就是娴妃娘娘，“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我们骗出宫有何目的？” 若兮再也同意不过莫怀安的说法，不停地捣头道“对啊，我们两个就算加起来也比不上皇上的。” 花十娘的眼神突然变得哀伤，一身的黑衣无风自动，黑纱轻扬，“有些事自然是不能与皇上说的。” 初晴被杀时她虽然不在，由此错过了擒拿凶手的最好时机。但是，六年前初晴与裴辰煜在一起的几乎每一日里她都陪在初晴的身侧。亲眼看着他们邂逅、相爱、相守，她真心为初晴感到幸福，如果初晴还活着的话，想必是不忍心看着裴辰煜伤心难过，她又怎么能把真相说出来。 深巷处，一时间飞沙走石，一层层碎小的石子随地卷起，环绕在花十娘的周围。 莫怀安以最快的速度将若兮护在身后，剑身执在胸前，一双狐狸眸在狂烈的风中细眯，如同一位绝尘傲世的狐妖。 眉间却拧成了一个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花十娘并不回答，忧伤的眼看向天际无星的夜。 “我若说我与你身后护着的……是同类，你可相信？” 花十娘说出这句话，都觉得有点儿荒唐。 在这太平盛世下，谁会相信这世间有妖，而她根本就探测不出来付语心是何妖，身份藏的如此隐蔽，想必一个凡人也没有发现吧。 “你说什……” 莫怀安猛地打断若兮的话，任由惊慌的她紧攥自己的衣袖。 他再一次打量起花十娘，旁敲侧击道“你说你与语心是同类，那你是什么？” 这个花十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兮这几日种种的表现最多只能让他人误以为付语心的性格有所变化，绝对不可能发现她是不会死的傀儡！ 花十娘闻声，下意识地自嘲地一笑，看来她好像是赌错了。 “莫五公子没必要与我在此周旋”，她的声音不由变得暗哑，“除了人，不就是妖么？” 花十娘眼神锐利地看向莫怀安身后娇小的身影。 妖！ 这世间真的有妖怪！ 莫怀安脸上的淡定再也挂不住，但是随即感受到身后的惊恐，不由摸向颈上还为褪去的牙印。 他身形一正，手中的剑再次高举，无所畏惧。 “你既然是妖，哪还会请我们帮忙？” 同时松出一口气，看来花十娘只是把若兮当做了妖怪。 “唉。” 花十娘叹出一口气，径直走向若兮，却被莫怀安的长剑逼停，她一闪，落于若兮身后。 莫怀安眼看着面前的黑影不在，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 他猛地转身却看见二人只是面对面站着，花十娘的面纱已然掀去，露出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另一张脸。 桃花玉面，短又圆的眸中闪烁着的是金黄色的光芒，朱唇含笑地望着若兮。 一阵风袭来，花香四溢。 若兮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恐惧，她靠近花十娘，却被莫怀安一手拎了回去。 若兮的鼻尖不停耸动，一次又一次细嗅飘入鼻中的香味。 她明白了！ 她之所以闻到了花十娘身上的香味，是因为她是妖怪！那么，她之前…… 如果她没有推理错的话，她可以嗅到味道的人……不对，他们都是妖怪！ “你笑什么？” 莫怀安发现若兮一点儿也没有挣扎，以为她是被吓傻了。一低头却看见若兮笑的十分灿烂，像是和煦的春风。 “没……”若兮突然想起什么，手指花十娘，“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换张脸？” 花十娘微微一笑，“付语心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若兮还未说话又被莫怀安拉到了身后，他正视眸色怪异的花十娘，“有话直说！” 话音刚落，花十娘的手在脸前一绕，换回初晴的面容。 “帮我找到初晴是被谁杀的，我会把用作占卜的蓍草给你们！” 她找凶手找了六年，却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所以她必须需要一个帮手。 花十娘变换面容的妖法足足让二人吃了一惊，“蓍草”两字更是让他们惊慌甚至是恐惧不已。 若兮舌头打结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们……” 蓦地，花十娘看向莫怀安，笑的有些妖媚，“莫五公子寻找蓍草的消息，可是传遍了整个花界！” 莫怀安蹙眉，“所以你是花妖？” 花十娘不语。 若兮盯着花十娘此时清秀的面容，一字一句地道“初晴就是这副模样吗？可是你为什么要冒充她？” 。 第105章 兄妹相称 “有人来了！” “是皇上的暗卫”，花十娘瞬间将脸换了回去，央求地看向二人，“求二位帮帮我！” 若兮看到花十娘忧伤的眼神，不忍地问道“怎么帮？” 花十娘察觉四周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身形一闪跃上高墙，对着墙下的二人焦急地道“来不及解释了！还请二位先去尧修坊的乾元斋买幅六年前的一幅画像，再去一趟城北找殷嫂，到时你们自会明白这一切。如果二位愿意与我合作的话，这蓍草自然也会……” “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三位普通百姓打扮的暗卫匆匆赶来，一炷香对他们来说太过漫长，因此在超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后，他们放心不下追了上来。 待他们看到黑衣人后，各个严阵以待，一人飞身追去，剩下的两人护住莫怀安与若兮。 “小姐，我们快走！” 若兮却杵在原地，一时担心起高墙之上的花十娘，“你们不……”要打了！ 只见花十娘极为卑微地瞧了她一眼，不待眼前的暗卫出手，她身子一轻坠入地面，随后消失在月色荡漾的黑夜中。 暗卫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消失不见，瞳孔大睁，惊异地说不出一句话。 墙下的二人四处望了望，嗔怪道“人去哪儿了？” 莫怀安伸腰打了个哈欠，细眸微眯像是一只慵懒有了困意的狐狸，懒洋洋地道“也许是障眼法吧！我们走吧，本公子累了。” 同时，伸出脚轻轻地踢了踢若兮的小腿，若兮会意，也跟着伸起懒腰，张口道“我也好瞌睡，我们快走吧！” 暗卫们这才放弃追寻，回头护送二人离开。 “小姐可有受伤？” “没有。” “那黑衣人是……” 莫怀安幽幽道“不是劫财就是劫色。” 若兮跟着莫怀安所说的话，微微颌首。 三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几秒，恢复一脸的平静，带着二人回到了张记茶铺。 刚一进门，若兮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件浅粉色的纱衣。 “久闻皇后娘娘喜爱粉衣，所以小人们早已备好，请娘娘换上这衣裳，我们尽快出发。”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明，他们必须要尽快地让皇后娘娘坐上船只，通过水路，赶往青州。 若兮狐疑地拿起虽不及宫中华贵却也似大家闺秀穿着的衣裙。 莫怀安抱胸，看着一身紫衣还戴着高帽的若兮，慢慢道“快去换吧，一个太监在大街上乱跑也不正常。” 若兮应声，随着下人的指引，进入了东面的房间。 “莫少爷。” 莫怀安回头，是方才站在墙头的暗卫——他的面容有几丝阴冷，浓重的粗眉透露出凶狠，皮肤黝黑，身材比其他两位要粗壮些，显然是名空使蛮力的打手。 莫怀安淡淡道“怎么了？” 叶桑沉声道“希望莫少爷不要再将皇后娘娘置于危险之地！” 他们一早突然接到皇后娘娘暗自出宫的消息，并且知道陪她出宫的人是莫怀安后，他们如往常一样接应、保护。 但是这次与以往不同，他们不懂皇上为什么任由皇后娘娘这样。 他们能做的只有保护好皇后娘娘，可是皇上这次居然不让他们一路随行。 传来的信中只有莫怀安与皇后娘娘二人，这一时让他们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执行。 他只能希望莫怀安保护好孜国的国母。 莫怀安冷哼一声，看来谁都看不惯他与付语心在一起。 可是那又如何，他深知房中的人是若兮，是那个纯真无邪的若兮。 莫怀安正要说话，一抬眼只见一位女子缓缓走向他。 一切恍如昨日，绣桃花的翠烟衫，浅淡的粉色长袭纱裙拖地，纤腰不足盈盈一握。面容是他看惯了的，浑圆的杏眼，微翘的樱桃小嘴，却又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走吧！” 若兮主动走过愣神的莫怀安，轻声提醒他。 叶桑拦住他们，低首将手中的信纸交在莫怀安的手中，“莫少爷，这是你们此行的身份信息。” 莫怀安拿过它，随手装入袖中，“知道了。” 若兮顿时来了兴趣，紧盯着他袖中的信纸。 莫怀安感受到若兮的视线，微微一笑，“走吧，上去给你看。” 上去？去哪儿？ 若兮还未发问，只听身后传来了一阵“踏踏踏”的马蹄声，一回头一辆马车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叶桑躬身守在马车前，一只手伸出平举在胸前。 若兮会意，依着他手的支撑进入了马车，莫怀安身子一旋也钻了进去。 随后，二人听见一声马嘶，他们就离开了华京。 “给我看看！” 莫怀安看着若兮明亮的眼睛，抽出袖中的纸，抖了抖，随后看向上面的字。原本充满笑意的面容，眉头逐渐紧皱，眼眸中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若兮看着莫怀安奇怪的表现，好奇地去抓那张纸，“怎么了？” 莫怀安快速将其装入袖中，淡然道“没什么，上面说我们到时候以兄妹相称。” 若兮撸起衣袖，去抢纸的动作未停，“那你叫什么，我又叫什么？” 狭小的空间里，二人舒展不开拳脚，莫怀安不好动手，频频退让。 一双眸子随着若兮的靠近，忽闪不定，“本公子自然叫钱卫辰。” 若兮一心去夺莫怀安袖中的信纸，她总觉得莫怀安这样不正常，总感觉他好像在骗她，一时没有察觉到莫怀安绯红的脸颊，微烫的双耳。 “那我叫什么？” 莫怀安支支吾吾地不知作何回答，鬼知道皇上为何会做此安排，让他带着若兮到青州追查凶手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他们…… 若兮见莫怀安不作回答，自己又拿不到想看的东西。想也没想地一手环住莫怀安的脖颈，额头贴近他猛烈跳动的胸膛。 “怀安哥哥，让我看一下嘛！” 娇弱妩媚的声音惹得莫怀安浑身一颤，油然而生的却是要命的作呕感。 他懊恼地推开献媚的若兮，冷着脸道“你这都是在哪里学的？以后若是再这样，看我不揍……” 莫怀安见若兮全然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得意地摊开手中的纸。 他不由摸向早已空无一物的袖中，这蠢货何时这么聪明了？ 。 第106章 渡江 “皇上为什么要我们做夫妻？” 若兮望着纸上矫若游龙的“夫妻”二字怔怔出神。按理来说，她是皇后是皇上的女人，皇上怎么还会让她做莫怀安的妻子。 还是什么华京最有钱的商人，连姓氏都脱不开一个钱字。 莫怀安瞥向纸上的“钱夫人”眉头深锁，“我怎么知道。” 他是愈发猜不透裴辰煜的心思了。 若兮思索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不太靠谱，“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们以兄妹相称！” 莫怀安抬眸，郑重地点头，“如此也好。” 有些事情他不能越界，更无法越界。 若兮手支脑袋，陷入了沉思，“那我该叫什么？” “得姓钱！” 若兮斜眼看莫怀安，“废话，我当然知道了……” “要不就叫钱多多？” 莫怀安闻声，蓦地满头黑线，连带身子都靠边挪了挪，嫌弃地道“这名字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俗不可耐！ 若兮一本正经地举起手中的纸，推到莫怀安面前，“你看，上面写的是钱卫辰华京人士，家缠万什么什么……我虽然不懂这个字叫什么，但是我明白就是非常有钱的意思。钱多多，不就也是非常有钱的意思么？” 莫怀安忍不住去戳若兮的额头，“蠢货！你觉得钱卫辰与钱多多两个名字搭不搭？” 若兮仔细琢磨了半天，摇头，“那我叫什么？” 莫怀安略一沉默，正要说什么。 二人只听车帘外有人说了句，“老爷夫人，我们到了！” 若兮撇了撇小嘴，跟着恢复冷漠的莫怀安出了轿子。 此时天边已微亮，他们身处于山水之间。 前方是一个渡口，江水泛滥，在还未完全褪去的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江水两侧是连绵不绝的巍峨高山，一环连着一环，与江水一同望不到边。 莫怀安不禁顿悟，叫道“我怎么没想到走水路！” 世间最快的马到青州怎么也得两日，而这绥江可是连接青州与华京的要道。 如果他们运气好的话，明日就能到达青州了！ 若兮好奇地道“水路怎么了？” 叶桑看向他们早已联系好的一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站在船上的老人，随后低首道“夫人，坐船会快些！还请老爷夫人抓紧时间上船。” 若兮随着叶桑的视线，这才看到江面上漂浮着一只船，一名老者正蹲坐在船内，他手拿一根长而粗的竹竿，看向他们。 “二位佳人，要上船可要快点喽，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你们也许还能观赏到这江中的日出！” 老者抑扬顿挫的叫喊声，惹得若兮好生好奇，跃跃欲试正要踏入船中，可是她的脚纵然能跨到最大，还是很难登上船。 老者慢吞吞地起身，用力地将竹竿插入水中，随后反力一推，船只向前挪了挪。 若兮发现自己可以跳入船中时，怎知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她抬眸，莫怀安已然在船中含笑看着她。 船下的江水泛起朵朵浪花。 她伸手，随着莫怀安的一撑，登上了船。 “二位可是夫妻？” 若兮与莫怀安闻声，不约而同地摇头。 老者却“噗嗤”笑出声，“二位刚成亲不久吧？刚刚我可是都听到岸上的人称你们为老爷、夫人了。” 二人回头，岸上的叶桑连同马车早已不在原地。 老者一边划船，一边继续道“我啊，怎么说渡船也渡了半辈子了，是不是夫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莫怀安发觉手上的手收了回去，他也不自在地别过眼。 “船家，这就是江上的日出吗？” 若兮紧盯江面突然亮起的红光，不由看痴了。 江水如镜，倒影出圆圆的半边太阳，中间隔了一条火红色的光芒，就像是一条缎带，上面荡着盈盈的波光。 老者看到若兮的表情，不由笑道“是啊！” 每到清早渡船时，船上的人都会留恋于江面的日出。 莫怀安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由慢慢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说的也许就是这样的美景。” “公子，形容的可真是好！” 莫怀安微微颔首，以示接受老者的夸赞。回首去看身侧的若兮，见她趴在船边，一只手在橙橙的红光中划来划去，玩得不亦乐乎。 他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者满面慈祥，在此美景之下，忍不住哼起山歌，先是沉吟的轻哼声。然后又在若兮与莫怀安的夸赞声中，转为嘹亮的歌声，响彻山水之间。 闻之令人心醉。 直到深夜，船儿还在绥江中晃荡，老者有些乏了，行船的速度也慢了大半。 莫怀安与若兮也不催促，坐在船的另一头，望着盈盈光下仿若蓝色宝石般透彻的江水。 “花十娘为什么要我们去买幅画，她就不怕那个店里六年前的画会有很多么？而且青州城北姓殷的人要是还有很多，那我们是不是就找错了？” 莫怀安悠悠道“不会，她既然敢这么说，就说明她肯定我们不会找错！她相信我们能看到那幅画，找到那个人。” “是么？”若兮回想起花十娘随意变换的两副面孔，“她和初晴又是什么关系？” 莫怀安不禁也陷入回忆，却是反笑着道“我们应该得理理初晴与皇上是什么关系？” 若兮撩起江水的手一顿，不解地道“他们不就是在那个什么太史……” 莫怀安知道若兮会这样说，于是长眉一挑，“既然他们是在太史府相识，那花十娘为什么会让我们去青州找线索。” “初晴的家不是在青州么？” 莫怀安一笑，摸了摸若兮的脑袋，“你还是太过单纯了！” 他就说裴辰煜怎么会如此随便，只是在太史府看了花十娘一眼就将她带入深宫。 按照花十娘的说法，她应该是在初晴死后，不知道凶手是谁，才故意接近皇上好追查事情的真相。再加上，花十娘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到青州，因为青州不只是初晴的家，更有可能是初晴出事的地方。 所以，初晴与裴辰煜相识的地点也可能是青州！更可以说，初晴的死与裴辰煜有关。 但是他可以肯定花十娘依旧猜不透这其中的曲折，不然的话，六年也不会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我们该怎么帮花十娘？” 事情听起来好像非常复杂。 二人的目光汇聚，若兮疑惑的神色，莫怀安探究的眸子。 莫怀安率先收回目光，“自然是按照她的指示，先买画寻人，随后再找出从中的端倪！” 若是换作以前，这种事情他听都懒得听，但是花十娘以蓍草作为诱惑，他有必要走这一趟了。 。 第107章 诡异的雾气！ “可是，我们还要在青州找到杀害付烨的凶手……”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件事情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她真怕皇上会顺藤摸瓜找到她的头上。时间本来就不多，她还怎样帮花十娘的忙。 可若是不管花十娘的话…… 若兮想起花十娘昨夜恳求的眼神，她的心间不由得一紧。为了花十娘也为了蓍草，她还是帮一帮花十娘吧。 莫怀安没来的也一声长叹，自认为这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纵使到时候我们抓不到凶手，也不能让青州的百姓出事！” 若兮心领神会，点头道“对，不能让他们出事！” 她杀害的只有付烨和裴辰煜，多一个人她都不想杀。 莫怀安抬眼望着山间偶有几只飞鸟飞过的圆月，温声提醒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同时脱去外衣，抖了抖，盖在若兮的身上。 若兮扯去轻薄却足以御寒的外衣，扔给莫怀安，情绪突然变得低落。 “你又忘了么？我不需要这些，更不需要休息！” 莫怀安一愣，他确实又忘记了若兮不同于他人。 可是，他又笑着将外衣披在若兮的肩上，“不需要，可以试着需要，这些事情只不过是寻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若兮怎么说也是女子。 若兮这一次并没有扯去身上的外衣，又将它往怀里拉了拉，眼神中是再也平淡不过的了然，“你说的也对。” 这世间的女子自然都是需要这般对待的，她要想成为人，必然也得这么做。 “起雾了！” 若兮一抬眼，就看到眼前的美景蒙上了一层层的水雾。 江雾浓厚缥缈蔓延在整个江面，就像是一缕缕的轻纱遮盖住了连绵不绝的山腰，朦朦胧胧萦绕在环山中。更像是连成片的冰雪，使四周的山脉变成了冬日的冰山。 比起清晨似火、张扬的美，此时的雾气添上的是富有仙气的朦胧美。 江面上的一只孤船，三人，仿佛置于仙境中。 莫怀安看着若兮伸手去触碰空气中乳白色的雾气，他不由地抚向若兮的脑袋。 平日里他所见惯的场景，却在若兮的眼中倍显新奇，她就像是个小孩子般，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好看……” 询问声未发出，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力在拉向自己，而且力道之大让他都挣脱不得。 他猛地向后转去，一回头，自己还在船上，一切仿佛从未发生，就像是发生了错觉。 可是当他回头去看若兮时，哪里还有若兮的影子。 整只船上只有他一人！ 与此同时，若兮等着莫怀安说完话，等了半晌，莫怀安就像是哑巴了般毫无动静。 她狐疑地回头，却发现船上的其余二人已然不在！ 是雾太大了么？ 若兮伸出双手一边摸索着向前，一边喊道“莫怀安，你去哪了？” “莫怀安？” “莫怀安，你别再开玩笑了！” “莫怀安，臭狐狸？” “臭狐狸？” 喊了几声，毫无回响，她在船上来来去去跑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莫怀安，甚至是船家的身影。 若兮这才感到了害怕，双手大力地乱挥，声音止不住地混上了哭腔。 “莫怀安！臭狐狸！你在哪里，说话啊！” 明明刚才都在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啊！ 回答她的只有愈渐狂烈起来的夜风，还有偶尔几声哀泣的猿鸣。 若兮突然有些奔溃，她无力地跌落在船，第一次有了孤立无助的感觉。 如此深夜，茫茫江面上，只有她一人在船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进退。 “莫……怀安……” 若兮双手抱膝，眼中渐渐有了泪光。 突然，在她埋膝的瞬间，莹莹的绿光映入她的眼帘。 夜明犀！ 若兮下意识地将袖中的夜明犀掏出，托至身前。 江面上环绕着她的雾气瞬间少了大半，四周尽是似萤火虫飞舞般的光芒。 眼前的景象她已经看的非常真切平静的江水，似远似近的山脉，简陋的船只，还有孑然一身的她。 好不容易因夜明犀重新拾起的希望，却又因找不到莫怀安而陡然消逝，留下的是满心的恐惧。 若兮望着漫无边际的江水，不禁扯着嗓子哭出声来。 莫怀安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试着低唤了几声若兮。 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后，一双狐狸眸里已经暗藏了几分谨慎，他抽出手中的长剑，向前走了几步，行到了船头。 随后又旋身，遥望四周，疑神疑鬼地道“是人是鬼，有胆量就出来，畏首畏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依旧毫无回应，只有愈渐浓重的雾气。 莫怀安不由喃喃自语道“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间所有的人就不见了！ 他现在根本搞不清任何状况，那个蠢货，现在不在他的身边，那她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莫怀安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给本少爷滚出来！” 长剑在月光下发出瘆人的寒光，一如他眸中的神色。 却只有沙沙的风声，哗啦啦的水声回答着他。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莫怀安的烦躁就已涌上心头，他愤怒地大吼一声，远山回荡起他高厉的声音。 同一片天空，同一江面，同一只船，两人却不在同一处。 这种困境足以让二人手足无措，若兮更是在无尽的黑夜中被恐惧支配。 倏地，两边同时发出“咚！”的一声，那种声音就像是有人失足落了水。 二人同时低头向江面望去，只见江面上咕嘟咕嘟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莫怀安隔着迷茫的雾气向前探去，看到的只是逐渐恢复平静的江面，在漆黑的夜色下他根本就无法看到江水之中是什么。 而若兮捧着夜明犀靠近江面，在一圈一圈的涟漪中，她却清晰地看到了一双再也熟悉不过的狐狸眸，那双眼睛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此时盯着她在向她求救。双颊微鼓，时不时从微闭的唇中露出几个泡泡。 居然是莫怀安！ 。 第108章 诡异的红光！ “若兮，救我！” 当江中的莫怀安发出声音时，若兮的心头不由一颤，原本在听到莫怀安的声音后，高兴起来的情绪却因他落入江中而慌张不已。 臭狐狸怎么出现在了水中？ “莫怀安，快抓住我的手！” 若兮借着夜明犀的光芒紧盯江中不断挣扎的莫怀安，清楚地看到他两只脚来回地摆动，一只手听着她的话伸出。 可是若兮却怎么也抓不到莫怀安的手，那手近在眼前却犹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虚晃缥缈。 若兮焦急地大喊“莫怀安！伸手啊！” 她一手托着夜明犀，一手在江中反复捞取，仍无所获。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若兮乱了阵脚，手中的夜明犀又往江面凑了凑，身子也不由向前倾去。 就在这时，江中的莫怀安仿佛快要窒息，双脚胡乱蹬了几下后，双手虚软无力，甚至整个身子都向后倒去。 一双狐狸眼睛似有些悲凉地望着她。 “莫怀安！” 若兮眼看着莫怀安坠入江低，她想也没想地跳入冰冷的江中。吧嗒吧嗒的眼泪滴落在江中，与江水相融。 月夜下，一袭浅粉色的身影蓦地消失在茫茫山雾中。 “莫怀安，救我！” 莫怀安一听是若兮的声音，来不及思索其中的异常，二话不说直接跳入了江中。 双眸大睁，向前游动，寻找若兮的身影。 怎奈夜色太深，莫怀安只是凭借着直觉向前摸索。 方才的担忧已然变为了焦灼，虽说蠢货不会死，可他一听若兮近乎于卑微的乞求声，这才想起她的身体是用槐木做的！ 落水的话，岂不是会出事！ 越想，莫怀安的内心更是焦灼难安。可是他明明是按若兮呼救的方向去找了，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莫怀安足足在江中寻了一炷香之久，一时露出水面大声呼喊“若兮！”，一时又潜入水中漫无目的地寻找。 正在他心灰意冷往江底游动时，“轰！”地一声，整个绥江随之震了震。 江水瞬间掀起巨大的浪花，他在江中一时避闪不及，胸口被江水强大的冲击力施以重击，浑身像是被刀切碎了般，一阵阵的酸麻感之后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莫怀安的意识逐渐模糊，四肢无意识地下垂，双眸已有了困意。在浩瀚看不见底的江水中不断下坠，仿佛是坠入深渊的一粒极不起眼的细沙。 “莫怀安！” 莫怀安闻声，猛地睁眼，浑身的困意消散殆尽，剧痛与此同时席卷他的大脑。 而他逐渐乌青的嘴角却因眼前的场景微微上扬。 绿光，绿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江水。就像是绿色荧光围绕的草原，却又亮的清澈。 他在江中看到的是一位身着粉衣的女子，她的眉眼、她的朱唇，甚至是她轻蹙起来的眉头，都被他看的真真切切。 恍然如梦，那在水中飘荡着的粉色细纱，逐渐向他靠近的容颜。 若兮，你还活着就好！ 随后，他在被若兮拉到怀里的那一刻，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若兮看着莫怀安闭上了双眼，连忙摇了摇他的身体，莫怀安的头顺势耷拉在她的肩上。 若兮咬牙，用力将莫怀安托出水面。双腿游动，向不远处停留的船只游去。 她将莫怀安轻轻地放上船后，一看他苍白甚至有些浮肿的面容，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着急忙慌俯身贴在他的胸膛之上，耳朵聆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 若兮抽了抽鼻子，忍住双眼酸痛的感觉，冲着莫怀安大骂道“臭狐狸，你吓死我了！” 她方才跳入江中去救那个假莫怀安，甚至都追到了江底，那个莫怀安却在她的眼前凭空消失。 所以她立马发现了有问题，不由联想到了之前所遇见的水鬼。因此她以最快的速度游向水面，可是她的小腿居然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完全就像是当初所经历的一样，她心底下意识地慌乱不已。好在夜明犀在江中没有失去作用，她借着夜明犀的光亮转头看去。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于是，在用眼神仔细探查了四周好几遍后，她这才放心地向江面游动。 但是，更恐怖的情况就是她还是动不了！ 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缚着她的小腿。 无可奈何之下，若兮小心翼翼地飘至江底，害怕地别过脸，双眼微眯，蹲下身子拿着夜明犀靠近小腿处。 只见，那里出现了一圈诡异的红光，就像是一根还不足小指粗的红绳系于脚腕处。 若兮这才壮着胆子睁大眼睛去触碰脚腕上的红光，她游不动就是这个东西在作祟吗？ 毫无感觉！ 不痛不痒，甚至还有丝清凉感。 若兮狐疑之下，双手用力去拔右脚，可依旧被拽地死死的。 虽然她至今搞不清楚今天晚上他们碰到了什么。但是最坏的想法就是，这红光可能是什么妖怪用的法器，为的就是把她困在江底，然后吃了她。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她最起码也得想办法逃出去，然后去找消失不见的莫怀安！ 若兮双眼乱瞟，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江底怎么还不如她与水鬼大战的河水，她手中就算有夜明犀，看到的也是脚下漆黑无比的地面。 若兮环顾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笼罩着她的江水，再无其他，更别说有什么礁石、海藻、甚至是鱼类了。 她就像是被豢养在空荡的水中的猎物，脚底就像是一张巨大无比的黑布，将她包裹在其中。 她根本就不在江水中，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有莫怀安到底去哪里了！ 若兮想及此处，不禁汗毛竖立，神经即刻紧绷，抱紧双膝想要向后退去。奈何小腿上的红色印记让她挣脱不得。 因恐惧不断涌出的热泪被江水所冲刷，只余下通红似血的双眸。 她手抓夜明犀，指尖陷入肉中挖出五个月牙状的小坑。 另一只手抚上小腿上的红印，四指弯曲抠向那一圈红。 如果把它们全部弄掉，是不是就困不住她了？ 。 第109章 羲珏 若兮四指用力嵌入红色的印记中，还未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 若兮一脸懵逼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手中的夜明犀。 若兮被刺眼的光芒射得睁不开眼，它怎么更亮了？ 随后，她便不受控制地向上升起。 她低头，小腿上的红光仍在。 那她怎么能动了？难道是……夜明犀？ 若兮好奇地将手中已经恢复一般亮的夜明犀举到眼前，看了又看，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而正当她往上游动时，眼神的余光看到了身侧不断坠落的莫怀安。 若兮下意识地看向四周，鱼儿、身下的海藻、乱石，甚至是江面倒影出船只的底，全都展现在她的眼中！ 她居然回到江中了！ 若兮惊喜之余，神色一沉担心地游向已经失去意识的莫怀安。 “莫怀安！” 你不要死啊！ 随后，她就成功地将莫怀安轻放到了船上，可是如何弄醒他又是一个问题！ 若兮想了又想，想到了话本子里最狗血的双唇紧贴渡气的桥段。 她的脸慢慢地靠近莫怀安乌青的嘴唇，就快要贴上去时。她手脚一麻，头一偏放弃了这个办法。 然后，双手笨拙地压向莫怀安的胸膛，一遍又一遍。同时一只手时不时地拍打着他的脸。 “莫怀安，你醒醒！” “莫怀安！” “臭狐狸，你再不醒过来的话，我就不替你们当付语心了！” “……” 大约一炷香后，若兮发现那双狐狸眸依旧紧闭，连呼吸的浮动都变得缓慢异常。 难道真的要渡气？ 若兮托起莫怀安的脑袋，有些不情愿地靠近。 唉，还是算了吧。 她随后使劲晃动毫无反应的莫怀安，拍打他的后背。 还是毫无反应，口中连一点点的水渍都不曾流出。 看来，她得来点狠的了！ 若兮轻轻将莫怀安放下，随后一把抓住莫怀安的脚踝，拖着他走了几步，爬上船篷的顶部。 然后，莫怀安就在若兮的手中呈倒立状，脑袋直冲江面，就像是一个钟摆般摇来摇去，若兮顺带还将他上下提一提。 月色云云之上，两袭飘然的身影隐在淡灰色的云雾中。 一身着红色蟒袍，身躯凛凛，五官犹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生得风流韵致，眉心处的红色发光的圆圈印记却令人生畏。 此时他的眉头深锁，一只手指向云下、江面上娇小的身影，怪叫道“无生命体征，也非妖非神，这是什么怪物？” 旁边站的是位女子，一身素白的长衣眉如墨画，面若桃花，仿若世外仙人。却是仙界中最接近凡尘俗世、尘世喧嚣的仙子。 她翻了翻手中的渡劫命簿，眉头不由也皱起来，微微摇头叹气道“可惜了。” 度厄星君不解地望向司命星君，“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她不是人流不出血，若是她在你的幻境中将手中的血滴入那夜明犀中，让夜明犀认了主，必定还能破了你下的印记。” 随着司命星君平淡的语气，度厄星君不由大笑出声，“那颗夜明犀只不过是颗普通的珠子罢了！” 让他好奇的是那名女子。 司命星君点头，“珠子倒是再也普通不过，可是人却不普通！” “所以你知道她是何人了？” 司命星君低头瞥了眼命簿上的说法，点头表示知晓。 度厄星君不免好奇地发问。 司命星君却缓缓地开了口“度厄，天帝将洪荒交给你，是让你与我……” 度厄星君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爽，甚至是厌恶，打断她，随后讪笑着道“本君自然知道是让我好好利用洪荒，我这不是第一次用嘛，出点错是难免的。” 两万多年前，天帝背着所有的仙神将上古混沌所化成的洪荒占为己有。为了巩固统治，他不惜将所有违背于他的仙神囚禁于洪荒，永生不得出。 后来是离朱族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意外坠入洪荒，又勘破了其中的玄机，逃出洪荒，识破了天帝的诡计。虽落得了一个全族被灭、灰飞烟灭的下场，但好歹也让混乱不堪的天界走上了正途。 洪荒自然也就传到了度厄星君的手中。 南斗有六星，第一天府宫，便是掌管人间命格的司命星君。其余五星分别为司禄星君、延寿星君、益算星君、上生星君，还有度厄星君。 度厄星君顾名思义是助有功德之人尽快脱离人间苦海，尽快飞升成神。 起先度厄星君还不知晓该让洪荒用在何处。之后在一次又次的实验中，他与司命星君破天荒地一致认为洪荒可是渡劫的好去处。 毕竟他曾为了探查洪荒内部的情况，以身犯险进入洪荒。 如那个小离朱鸟所言，洪荒内的妖魔、巨兽多不胜数，个个都凶残的很。 而渡劫的仙神似乎除了情劫还是情劫，完全失去了仙神渡劫的意义。再加上，他们如今要渡的可是天界鼎鼎大名的战神——羲珏！ 不入洪荒试炼试炼，岂不是太过可惜。 “嗯，也是”，司命星君看了眼还在船只上想办法救莫怀安的若兮，嘴角一咧，“有她在，想让羲珏上神进入洪荒渡劫，是件很棘手的事情。” 度厄星君与司命星君一同望向江面上的奇怪女子，“她到底是谁？” 他看向自己的手，“她是怎么做到突破我的禁制的？”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困住那名女子与船家，让羲珏一人进入洪荒进行试炼，尽快飞升。却没想到那名女子并没有被催眠，他只好将她困在另一处幻境中，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又突破了他的禁制。 明明连人都算不上，更没有法力、神力，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司命星君慢慢解释道“不过是傀儡，无命无血，自然不受你控制。” 可是她看向若兮的表情却多了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愤恨，手中的命簿随之紧握。 傀儡？ 度厄星君闻声，精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本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傀儡！” 司命星君转身，“走吧，下次再找机会让上神入洪荒。” “啊？司命，咱们可以换个小仙试试啊！战神可是不好搞的，身边还有个傀儡。” 司命星君腾云而去，“不可！” 度厄星君连忙追了上去，“喂！不能因为你喜欢战神，就可以这么偏心呐！” 他就说一个女子怎么能当司命。 感情用事都是小事，想她当初倒追战神可是搞得整个天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 第110章 我以为你死了！ “哟，夫人啊！可不能这样救人啊！” 若兮闻声望去，只见半老的船家出现在了船头。 她抓着莫怀安的手一顿，“你去哪里了？” 船家被若兮凌厉的目光和愤怒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磕巴着道“我……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若兮跳到船家身前，紧盯他的一举一动，“胡说，我明明就没看见你！” 船家的心被若兮盯得七上八下，这夫人好好的干嘛用一种要生吞了他的表情看他。 “夫人……说……说笑了，我可是在这儿守了一夜的。” “是么？” 若兮狐疑地一只手抚上船家消瘦的肩，用力一捏。 是妖怪装的话，应该会揍她吧？她可是用了十足的劲呢！ “疼……疼……夫人饶命啊，我可是什么事都没做啊！” 船家吃痛，整个身子向右下方倾斜，双膝承受不住力向下弯去。 若兮瞧着船家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也搞不太懂这是什么情况。 她只好手一松，船家的哀求声还未停止，她又指了指昏迷中的莫怀安。 “快救救他！” 船家却害怕地向后缩去，若兮一恼，生生地将比她高了几寸的船家提到莫怀安面前。 “快点儿！” 语气、姿态活脱脱像个鱼肉百姓的恶霸。 船家只好扑到莫怀安面前，将他的身体平卧，细查起他口鼻中是否有异物。 若兮只见船家从莫怀安的口中掏出了些泥沙、水草。 不由好奇道“船家，这样就可以了么？” 船家一听若兮温和的口气，不由边掏边跟若兮解释道“这样……还不行，你家这位……落水有好一会儿工夫了，凭……我多年捞……捞尸的经验他还得渡气。” 若兮好奇地问道“捞尸又是什么？” 船家停下手中的动作，长叹一声道“夫人，这一年到头失足落水再加被人谋财害了命到了水中的人，没有一两千怎么说也有上百来个了。我渡船时难免会看到一两个浑身浮肿看不清模样的可怜人，每每夜里都会做噩梦，想了想还是帮他们一把，索性就将他们都带上了船。一些没有身世的我就给埋了，另一些还能挣点小钱。” “这么说，并不是你骗我跳入江中了？” 船家身子一抖，魂魄差点都要吓飞了，连滚带爬地逃到一侧。 他到底是载了什么神仙妖怪，一个是外表看似柔柔弱弱力气却是大的惊人的女子，一个又是…… 莫怀安掖了掖微开的衣领，起身，对着船家拱手，“多谢船家相救！” 若兮跑近莫怀安，看着他虽然还是满脸的水渍，乌黑的长发上滴答滴答不断地流下水滴，可是那双她突然看习惯的狐狸眸中灵光闪烁。 “臭狐狸，你终于醒过来了！” 莫怀安看向浑身湿哒哒的若兮，眉头一皱，正要解下自己的外衣，却发现自己浑身也已湿透。 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件灰褐色的短衫，他微微一笑将它披在若兮的肩上，对着身后光着膀子在江面上瑟瑟发抖的船家道“多谢船家的心意。” 船家抖了抖，别过脸，不再说话。 他这不是心意，是因为怂！这夫妻两他可是万般得罪不得，得尽快把他们送到青州去。 船家倒吸了口凉气，拿起竹竿就往船头跑。 “船家，且慢！” 船家只觉得一阵风吹来，他的胡子眉毛都快被冻住了。 “您……您说……” “敢问船家一直在何处，可有看到我……”莫怀安看了眼若兮，“是如何落水的？” 其实他就是跳下去的，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船家就不见了。 船家也是十分的纳闷，他不自觉得望向二人，“我也觉得蹊跷，我明明在船头呆了一夜，要说有困意，可是你落水我也是能听见的，怎么连半点动静都没有。一回头，就看到你娘子……” 他看了眼眼神怪异的若兮，改口道“她在救你。” 莫怀安不光认真听着船家的解释，双眸始终没有离开他的神情。 待船家话说完了，莫怀安也认定他说的不是假话。 “多谢船家！” 船家见莫怀安掏出一锭金子递给他，他连忙慌了神，“这可使不得哟！” 这么多钱可够他渡三年的船了！ 莫怀安薄唇微翘，将金子塞进他的手中，“船家要是不收，我家娘子怕是不愿穿你的衣裳了。” 船家闻声看向疯狂点头的若兮，只好接受了二人的好意。 “多谢老爷，多谢夫人，祝二位百年好合。” 莫怀安的心情更是畅快了不少，“承蒙船家吉言。” 若兮看着二人客套过来客套过去，也不管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等船家开始行船时，她看着望向四周若有所思的莫怀安问道“你为什么相信船家的话？” 莫怀安回神，笑着抚上若兮的脑袋，不知所云地道“天亮了，雾也散了。” 一切就像是做梦般，虚无缥缈。 然而，若兮并笑不起来，她的表情凝重了许多，“你是怎么落的水……我……” 莫怀安猛地抱住若兮，薄唇轻颤，“蠢货，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受了伤的猛兽，一阵一阵的颤意传遍全身，夜间所经历的一幕幕不断涌入他的脑海。 若兮被吓坏了，还以为是莫怀安在水中待了太久受了凉，第一次小心地回抱他，轻声道“不要怕！” 她又怎么会死呢。 莫怀安紧拥若兮，“蠢货，你知道吗？夜里我一回头你们都不见了，我本来也没多想，可是当你在水中呼救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 话未说完，若兮猛地一惊，挣脱他的怀抱，“好奇怪，我也是这样，夜里你们都不见了，而且我也听到你在水中喊我了！” 莫怀安接下来要说的话全因若兮的打断吞入肚中，一时又燃起激动的神色，他抓住若兮的双肩，上上下下将她看了好几遍，“所以，你是跳下去救我了？” 若兮不明所以地点头，“是啊，毕竟我……” 不会死。 若兮又莫名其妙地被莫怀安揽入怀中。 这只臭狐狸突然怎么了？ 随后，莫怀安心事重重地消磨了好一会儿才放开若兮，“那你可有受伤？” 若兮闻声摇头，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没有，倒是多了个这个。” 莫怀安跟随着若兮的视线看去，只见她撩起的衣裙下，右脚的脚腕处多了个红绳。 他蹲下身子认真看去，这才发现是一圈红光镶嵌在那里。 “这是什么？” 若兮同样不解地道“不知道。” 莫怀安随后起身，将若兮撩起的衣裙放下，担心地道“可会疼？” 若兮摆手，“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莫怀安再次去拉若兮，若兮却走到一旁看着已然散去的雾气，面色沉重地道“如果我们都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是碰到了……妖怪。” 莫怀安抚上若兮的脑袋，轻轻地揉了又揉，温柔地道“就算是妖怪，有我在，他们也休想伤你分毫。” 。 第111章 本公子有话问你！（求月票～） “切”，若兮冷不丁地从口中蹦出一声嫌弃，又瞟了眼莫怀安陡然僵住的脸。 莫怀安的嘴角抽了抽，随后又露出苦笑。 他这是被歧视了？ “臭狐狸你可别忘了，你落水是我救的，还什么乖乖地站在你身后，有你在……切，你还不如站在我身后呢！” 她虽然很想成为人类，但是她对自己不会死的本领还是挺满意的。 莫怀安不自觉地抚向若兮此时充满笑意的脸，刚才被若兮打断的话里是他敢于认定自己心意的勇气。可是，到了此时他居然又退缩了。 正如若兮所言，他竟也一时分不清自己在跃入冰冷的凉水那一刻，是否是把若兮当做了付语心。 若兮猛地抓住莫怀安的手，用力一捏唤回了神游的莫怀安，“你干什么？” 莫怀安吃痛将手用力抽了回去，一边抬眼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什么”，随后又往若兮身旁挪了挪，讨好地道“若兮，昨夜是个意外，以后你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妖怪都伤害不了你！” 若兮淡淡地回了句“鬼才信！” 三个字一瞬间惹毛了莫怀安，他不服地挺直腰杆，冷哼一声道“本公子怎么说也是莫家的后代！四位兄长战功赫赫不说，我太太太太太爷爷莫天云可是开国的功臣，本公……” 若兮吐槽“那又不是你！” 莫怀安一时语塞，“若兮，你……反正下次你就乖乖站我身后就行。” 若兮懒得搭理他，一转身正要坐到遮阳的船篷里，却又看到了光着膀子在船上冻得缩手缩脚，依旧划着船的船家。 她扯去肩上的短衫，向前走去。 莫怀安懊恼不已，原地嘀咕道“若兮，日后你总有机会看到我的实力。” 若兮正要将短衫披在还未有所察觉的船家身上，手中的衣裳已然不在。 她疑惑地抬眼，莫怀安已经将顺过去的短衫递给了船家。 船家猛地一颤，差点儿将手中的竹竿扔入江中。 “这……” 若兮看着神色慌乱的船家，安慰道“船家你身子骨弱，还是你穿着吧。” 莫怀安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若兮，露出笑意道“我娘子让你穿着你穿着便是。” 船家受宠若惊地将原本自己的短衫穿在身上，结巴着道“多谢……二……位”，然后又不舍地掏出方才擦拭了很多遍的金子，递给他们，别过脸，“那这个……我……就不能要了。” 莫怀安发现若兮突然紧盯着他，于是他故意将金子拿回到自己手中，余光察觉到若兮陡然失望的表情。 他的狐狸眸中倒映出一抹狡黠，重新把金子塞入船家的手中，“怎么？船家是觉得少了？” 老实敦厚的船家，神圣地将金子捧在手中，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老朽没有理由能拿公子这么多钱啊！” “没有，那便留着。至于理由……” 莫怀安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突然擦起汗的船家道“本公子有些话要问你。” 船家方才的害怕已然变为了恭敬，微微低首，“您说。” 若兮坐在船边，手支脑袋也认真听去，她得看看莫怀安打算问些什么。 “船家您渡船有多久了？” “记不清了，大概也有二三十个年头了。” 船家的语气里透露出来的是历经沧桑的世故感。 “都是在绥江吗？” 船家摇头，“那可不一定，要是这里的生意淡些，我也得舍近求远去别处捞捞好处，毕竟老朽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去哪儿都能凑合着过。” 若兮忍不住跟着船家叹了口气。 莫怀安摸了摸若兮的脑袋，仿佛抓到了什么漏洞，眼神一冷，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绥江不仅是连通青州、化川的要道，来往的商船也是众多，生意又怎么会萧条？” 船家一听，眼角的沟壑处险要落下泪来，“公子有所不知，正因为这商船众多，也就没了我们的活路啊。” 莫怀安与若兮一同皱起眉头听去。 “唉，绥江要说大也大的像这天”，船家抬头望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可是，一旦有商船在，这大大小小的几百条就挤满了整个绥江。别说是我这一只破船，老朽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啊！” 他的语气变得更低落，“唉，青州的花市也算是热闹，按理来说我们这些渡船的人应该能多挣点钱，可是……把你们送到地方后，我怕是得再找个地方混混日子了。” 莫怀安听完船家的话，特意又掏出一锭金子扔给船家，“不用，船家你回来继续渡你的人！” 这点小事他还是能解决了的。 “使不得呀！” 船家将双手擦了擦，然后把金子往莫怀安手里递，莫怀安不接，他又求助地转向若兮。 若兮钦佩地看了眼莫怀安后，对着船家笑道“老伯，你拿着吧，他不缺钱。而且他真的很厉害，你就听他的，回来继续渡船，不会没有地方去的。” 她虽然不知道莫怀安怎么帮船家的忙，但是她相信莫怀安可以做到的。 莫怀安听着若兮的夸赞声，眉眼带笑，唇边的笑意更像是快要溢了出来。 船家盯着手上金灿灿的两锭金子，“可是我不能要这么多，老朽我……” “无事，你拿着，本公子还有话问你！” 若兮不由好奇地紧盯莫怀安，这个狐狸到底要问些什么？ 莫怀安懒得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船家，这绥江里可闹过妖怪？” 此话一出，若兮边已了然于心。 船家却皱着眉头道“此话怎讲？” 莫怀安沉吟道“不瞒船家，我与娘子夜里都莫名其妙地落了水不说，而且当时也都看到了你不在船上。” 船家打量二人湿漉漉的衣裳，有了一点头绪，“所以你们才怀疑到了老朽的头上？” 不待二人解释，船家继续道“你们这么一说确实有些蹊跷，就算我夜里睡着了，你们落水我不可能没听到。可是我也是一回头就看到你们夫妻二人这样了。” 若兮受惊，往莫怀安身侧挪了挪，“所以这江里真的有妖怪吗？” 船家摇头，“老朽渡船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见到什么妖怪。” 莫怀安眼神安慰过若兮后，继续问道“那船家您捞尸，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船家思索了一下，摇头，还是那句话，“老朽渡了三十余载的船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要说异常只有这一次。 。 第112章 原谅为夫(求月票～) “二位，青州到了！” 二人朝着夜幕刚刚降临华灯初上的景象望去。 岸上好不热闹，屋舍连绵，亭台楼阁处处都是叫卖、吆喝声，当街游人如织，影影绰绰昏黄的灯火添了几丝朦胧感。 即将要开花市的青州，行人所到之处的青石板上除了绿油油湿气十足仿若绿色地毯的青苔，遍地还开满了颜色各异、芬香扑鼻的花朵亦显出别样的风采。 若兮有些失神，莫怀安轻笑着将她拉下船。 在下船之际，莫怀安对着船家道“还望船家守口如瓶，莫要将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免得扰乱人心。我稍后会上报朝……官府细查今日之事。船家大可放心地渡船。” 船家不禁感叹起眼前人的心思，点头应允“老朽明白，老朽自然也是不怕的，要说这江中有妖怪，我渡船三十余载，怕是早都进了妖怪的肚子里。对了，二位落了水不妨先去医馆看看，这大晚上的可别受了风寒。” 他正有此意，先不说风寒什么的，若兮脚踝处的红印可是让他担心了一路。他几乎是每隔半个时辰就会问若兮哪里不舒服，如今到了青州，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医馆。 莫怀安请辞了船家，一回头就看到从他身边跑过的若兮，撒欢的模样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他连忙闪到若兮面前，“干嘛去？” 若兮被吓了一跳，手指不远处的夜市，撇着嘴道“我想去瞧瞧！” 许是夏至快要到来，这里简直比华京的夜市还要热闹几分。 莫怀安无奈地一笑，若兮在船上焦灼担心了一整日，生怕昨夜的怪事再发生一次，愣是躲在船篷内怎么也不愿出来。 一到青州，倒是很快忘记了所有的恐惧。 “日后有的是时间瞧这些。” “那我们去哪儿啊？” “先去医馆！” “去医馆做什么？” 若兮疑惑地被莫怀安拽着走，路过了好几个新奇好玩的摊位，她一恼定在原地，任莫怀安如何拉扯，她也一动不动，只是望着眼前的泥人怔怔出神。 莫怀安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个，“给你！” 若兮连看都不看莫怀安手中的那个，就拂手不要，双眸始终紧盯着正前方捏像为飘飘若仙的泥色男子。 莫怀安顺着若兮的眼，瞥到了那只仙人般的泥人，小鼻子小眼睛被捏的真切，即使只是普通清秀的面容，他却率先联想到的是曲慕欢。 想必若兮想到的也是他。 莫怀安见若兮一双杏眸中写满他不愿看到的神色。 “我想要这个！” 小贩一看生意上门，连忙殷勤地道“这位公子为你家娘子买一个吧，不贵的只要五文钱。” 莫怀安却冷哼一声，“送给小爷，小爷也不要！” 说罢，就拉了拉若兮，若兮却怎么也不走。 莫怀安不由气打一处来，一个弯身就将若兮扛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扛着回过神来的若兮离开了此处。 若兮大力捶向莫怀安，蹙眉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莫怀安冷着脸不语，只是加快脚步疾步略过了人群。 只留下小贩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小声唠叨道“穿的有模有样的，连个泥人都舍不得给自家娘子买，真是抠门抠到家了。” “这种男人要不得哟！” “是啊是啊。” “啧啧啧，世风日下啊，如此不害臊。” “……” 三三两两的声音附和着小贩。 到了回春堂门口，莫怀安这才放下若兮，拉起她的手正要进门，就被若兮挥来的拳脚打倒在地。 莫怀安捂着疼痛欲裂的胸口，爬着起身。这蠢货是使了多大的劲。 此时，一对年近半百的夫妇正巧从回春堂出来，刚好看到若兮将莫怀安揍倒在地。 女子瞧了眼一脸无辜的莫怀安，男子望了望正在气头上的若兮，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同上前劝道“小两口吵吵架可以，可万万不能打架啊！” 男子扶起莫怀安，跟着附和道“对，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二位吵吵也就得了，吵完了就要好好的。可别等着人老了，一个要是不在了，就……” 女子用胳膊肘捅了捅男子，责怪地看向他，“胡说什么？” 男子连忙改口“二位还年轻，是我多话了。” 莫怀安神色一变，狐狸眸闪了闪，转而感激地看向二人，捣头如蒜，双手抓住若兮的胳膊，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子娇声道“都怪我，都是为夫的错，娘子莫要生气了。” 若兮浑身一哆嗦，有些恶心地想吐，这个臭狐狸怎么愈发地不正常了？！ 她正要发怒，莫怀安又冲着突然聚集起来的人群，颇有诚心地道“还请各位给在下做个见证，这次是我错了，可是我对娘子的真心天地可鉴。如若撒谎必遭天打雷劈！” 莫怀安扭捏着摇了摇若兮的手臂，讨好地道“娘子，原谅为夫好不好？” 看热闹的众人不由也帮莫怀安说起好话来。 “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好了就好了呗。” “姑娘，你就原谅你夫君吧！” “就是啊，他都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 若兮嘴角一抽，看向一脸无辜的莫怀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莫怀安察觉到若兮的无奈，暗自偷笑，干咳一声对着众人道“多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我家娘子害羞了，想必她已经原谅我了。” 若兮闻声，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伴随着众人嬉笑的声音，她的脸颊瞬间滚烫不已。 待所有的人都散去后，莫怀安心满意足地看向一脸震怒的若兮，嘴角的笑意陡然僵在了脸上。 若兮叉腰大声吼道“莫怀安！” 莫怀安赶忙捂住若兮的嘴唇，看了四周一圈，小声道“蠢货，在青州我可是你的夫君，姓钱，叫钱卫辰。你是柳氏，钱夫人！” 若兮愕然，愣在原地，“不是说好了，要以兄妹相称的么？” 莫怀安眉眼一挑，“本公子改变主意了！” 若兮一听，心情很是不爽，转身就往别处走。 莫怀安连忙抓住她的手，若兮用力挣脱，莫怀安贴近她的耳朵说道“你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若兮听话地转身，抬头看向眼前“回春堂”三个大字。 “可是这跟我们去不去医馆，有什么关系？” 。 第113章 这不就是腿吗？ “进去，你就知道了。” “可是……” 若兮突然看到路过他们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十分奇怪，还都掩着鼻。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虽然已经干透了却浑身黏糊糊的衣裙。 “话说，我们得先换件衣服吧？” 莫怀安跟着嗅了嗅身上的味道，那味道简直是臭不可闻！ “娘子说得对”，莫怀安会心一笑，但是突然又恢复一脸的正经，“看病重要，耽误不得。” 若兮见莫怀安如此着急，蹙眉道“你生病了？” 她摸向莫怀安的额头，又撇嘴道“你们还不如我，怎么落个水就受了风寒，亏你还说自己很厉害呢。” 莫怀安拉住若兮的手，忍不住笑出声来，将这认为是若兮对他的关心。 “娘子说得对，不过我没有感染风寒，是你去看病。” “我怎么了？” “进去就知道了。” 若兮摇头，“不对，我又不会生病为什么要去医馆？” 莫怀安无法招架若兮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他只有一边笑着一边拉着若兮往眼前的济世堂走。 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皆被一位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子瞧在了眼里，并且精准无误地听到了莫怀安三个字。 此时她正坐在济世堂正对面，好时客栈的二楼客房内。 窗口大开，夜风袭来。 她脖间的铜圈倒影出微亮的月色，所穿的衣裳前裾略短，左右细窄的锦袖上绣有对称的竖条花纹。全黑的下裙仅到膝盖处，而脚踝处系有伴随着夜风微微作响的铃铛。 该女子朱唇一扬，棕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即使到了夜间，济世堂还未关门，堂内也将近有十多位病人。莫怀安名下的药堂都会定下一个规矩，若是到了酉时三刻，还有病人进堂问诊。 药堂必须要看完所有的病人，方可闭门休息。 济世堂的老板杜文成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也算是商业的佼佼者。 面含微笑，温柔可亲，骨子里透露出温文尔雅。 当他看到进门的人是莫怀安后，正要行礼，莫怀安长袖一甩，正色道“哪位是大夫，快来给我娘子看看病！” 杜文成便懂了莫怀安的意思，当即缄默不语，眼神示意堂中医术最好的崔大夫，跟着过去。 众人闻声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子弟，一抬头模样倒是十分俊俏，衣着打扮还算是富贵人家，只是这味道…… 不少人已掩鼻，投以嫌弃的眼神。 崔大夫恭敬地将二人领进内堂，“二位里面请。” 若兮感受到一只手扶向她的腰，见堂中有很多病人在，不好动手，只好狠狠地瞪了眼得意的莫怀安。 崔大夫望了望莫怀安的手，“这位夫人可是怀孕了？” 莫怀安“……” 若兮“……” 若兮猛地推开莫怀安，站直身子，摆手，冷冷道“没有！” 莫怀安干咳一声，掩去事发突然的尴尬，“没想到，崔大夫也有眼拙的一日。” 崔大夫一听，额上时常紧蹙的三道沟壑展露无疑，认真打量起被说成有病的若兮。 若兮浑身被盯得不舒服，愤愤地看向莫怀安。 这个莫怀安到底要干嘛？ 崔大夫一直以来以望闻问切中的“望”独占济世堂的鳌头，一度被青州的百姓奉为医圣，却没想到在若兮的面前栽了跟头。 “夫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不像得病的样子，可否让老夫诊个脉看看病灶何在？” 一听诊脉，若兮再也淡定不了，她连忙跳起，拔腿就跑。 莫怀安赶紧将她按住，投去安慰的眼神，随后在崔大夫的疑惑之下，单膝跪地，轻撩起若兮的衣裙。 “还请崔大夫，看看我家娘子的脚踝。” 崔大夫一时担心，连忙跟着莫怀安跪地，看向洁白似雪的肌肤。 若兮感受到脚踝处有指腹在来回摩挲，脸上不禁泛起微红，神色也变得不自然。 “夫人，并未扭伤啊！” 此话一出，若兮震惊地望向莫怀安，对上了莫怀安也难以置信的眼神。 于是，莫怀安再一次地指向眼前显眼的一圈红色，问道“崔大夫，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崔大夫看向莫怀安手指的地方，依旧是方才所看到的洁白无暇，“这不就是腿吗？” 莫怀安的语气突然变得焦急起来，“你确定？” 崔大夫生怕自己是老眼昏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到的还是似雪的肌肤。 只得老实巴交地点头。 莫怀安一声怒吼“把所有的大夫都给我找来！” 崔大夫连滚带爬地出了内堂，抬眼间堂中的病人已被莫怀安的声音吓跑了大半，只有一小部分没能力跑的，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堂内的人。 杜文成担心地望了眼内堂，“崔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这……我哪知道”，崔大夫小声道“五公子生气了，要叫所有的大夫进去给他……看病。” 若兮低头看了眼，慌神道“它……还在！” 可是刚才那个大夫为什么没有看到？ 莫怀安看着若兮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由宽慰道“若兮，你不要担心，这堂中的大夫众多，一定能……” “公子。” 莫怀安听到多人毕恭毕敬的声音，起身，背对着他们，沉吟道“我娘子近日来脚踝处长了个奇怪的东西，你们可有看到？” 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是他们都看不到，那真的是说不过去了。 济世堂的六位大夫围在若兮支起来的右脚处，转来转去，看来看去，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通通跪地，摇头，表示夫人的脚踝完好无损，肌肤如玉，没有扭伤，更没有断裂。 若兮听着大夫们的高谈阔论，好生头疼，她拽住莫怀安衣袖，跳起来，忍住莫名的心慌道“走吧，不用看了！” 她又不会死，看这些做什么，不就是个大家都看不到的红印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莫怀安担忧地看了眼故作轻松的若兮，忍不住对着众人，高喝一声“住口！” 换来了片刻的安静。 他轻柔地摸了摸若兮的脑袋，温柔道“没事的。” 随后，转向众人冷着脸问道“若是不痛不痒，可有什么问题？” 众大夫被莫怀安问的面面相觑，这明明连扭伤都算不上，不痛不痒那肯定就是更没问题了啊！ “说话！” 崔大夫被推搡着到了最前面，不敢去看莫怀安的表情，低头吞吐道“回……公子的话，不痛不……痒自然是没有大碍的。” 得到若兮身体并无大碍的消息，莫怀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毕竟他挨个询问了整个济世堂的人，无一例外，所有人都看不到若兮脚踝处的印记。 于是，这件事情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 第114章 寻找巫师 出了济世堂莫怀安看向杵着头信心重重的若兮，苦着的脸堆起笑容，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蠢货，大夫都说了没什么问……” 若兮别过脸，无所谓地道“我当然知道啊，毕竟我又不会死”，随后遥望突然冷寂下来的四周，“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莫怀安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后不露声色地道“自然是该歇息了，走吧。” 若兮随着莫怀安的视线，看到眼前百步之内房门紧闭的客栈，双手放于身后，一字一句地念道“好时客栈，这也是你的么？” 莫怀安微愣后，一笑，“还有什么是我的？” “我又不傻，当然还有那个济世堂咯，看你把他们给欺负的。” 莫怀安止不住上扬的嘴角一抽，“我哪里欺负他们了？” “没有吗？” 她可是记得莫怀安在回春堂内，俨然一副她曾在医药谷的山上见到的猴子王的模样。 莫怀安大笑几声，跨步向前走去，一双袖因大浮动的甩动灌入长风，“哈哈，蠢货，你今日怎么聪明了一回？没错，这条街几乎都是本公子的。” 若兮轻轻一嗤，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才蠢！” 被莫怀安轻叩店门的声音所掩盖。 不消一会儿的工夫，二人听见里面传出细微的动静，稍后就有一名小二打着呵欠开了门，“客官，我们打……” 一见是莫怀安，小二的瞌睡虫瞬间跑的一干二净，点头哈腰道“五……” 莫怀安斜眼看了小二一眼，“无什么无，就算无房，也得给本公子腾出一间房来！” 小二连连点头，“公子说的是，公子能来小人店里，是小人的福气。” 若兮看着小二不停地拍马屁，嘴角一撇好奇地打量起四周，发现二楼有一间灯还亮着。 她忍不住好奇嘀咕道“这么晚了，还有人不睡觉么？” 小二闻声，看也没看地小声道“不瞒二位，那间客房里住着的可是位怪人。” “哦？此话何讲？” 小二见是莫怀安发问，一股脑地将那位客人所有的怪异举动都说了出来“她在客栈住大概也有三天了，听口音像是尔逻人。可是这客栈住宿的尔逻人我也见多了，也没见过她这么奇怪的……” 尔逻人？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莫怀安更是意味深长地望了望依旧亮着灯的客房，转头问道“怎么奇怪了？” “回公子的话，就是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整天也蒙着面，光随从就有六个。” 莫怀安脸色凝重，对着小二叮嘱道“找人盯紧他们……不，是客栈内所有来自尔逻的人，有异常即刻通知我。” 小二躬身答是，同时伸出请的姿势，“二楼左转第三间。” “嗯”，莫怀安若无其事地回了声，正要拉着若兮上楼。 若兮却杵着不动，摇头道“我自己要住一间。” 莫怀安垮着脸道“夫妻二人怎能分房……” 小二猛惊，莫五公子什么时候娶妻了？ 随后他察觉到莫怀安凌厉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匆匆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好好好，那间房你住，我不进去。” 说罢，不等若兮说话，莫怀安就赶忙推着她上楼，替她打开房门又将她推了进去。 若兮只听莫怀安说了句，“好梦！” 她就莫名其妙地进了客房，臭狐狸这是生气了么？ 可就算是生气，莫怀安也不能和她住同一间屋子。 若兮懊恼地踢去鞋子，跳上榻，连被子都没有扯到怀里，就抱住双膝，看向那圈诡异的红光。 一看就是一夜。 莫怀安匆忙下楼，对着惊慌失措的小二丢下一句“保护好她。” 便走出客栈，敲开了对面回春堂的门。 “莫……” “通知各大商户，我如今的身份是华京茶商钱老爷。” 杜文成低首，“是。” 莫怀安身形一闪进入回春堂，翘腿一坐。 杜文成为他斟茶道“敢问钱老……” 莫怀安打断他，“坐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他名下的产业太多，每个地方总有那么一两个替他管事的可靠之人。当年他也是看着杜文成做生意是一把好手，才将青州所有的事宜交给了杜文成。 如今看来，他并没有看错人。 杜文成经莫怀安这么一说也不拘谨，坐下与莫怀安一同喝起茶来，“那五公子，今日所带来的那位，是相国府的小姐么？” 莫怀安蹙眉，他之所以能大摇大摆地带着若兮走在大街上，是因为那张脸的主人付语心，从小体弱多病养在深闺，伺候她的人也只有付烨。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可他却是没有想到，杜文成会将若兮与那恶毒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那是你的嫂嫂，若兮。” “何时办的喜酒，为何我不知道？” 莫怀安瞧着陡然失落的杜文成，嘴角一抽，进入正题，“今日的事你也知晓了，没有人发现你嫂嫂的异状。” “什么异状？！” 杜文成也觉得奇怪，五公子要说没事，今日也不可能在堂中大闹失了分寸。可若说是有事，堂中的大夫可是都没有发现嫂嫂的脚踝有什么异状。 莫怀安闷头喝了杯茶，陷入回忆，“昨夜我们在江中发生了一件怪事……” 杜文成一向稳重的性子，经由莫怀安口中的事件，脸上渐渐挂上了一丝惊异。 不由连连道“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莫怀安又一杯茶下肚，“所以你嫂子身上的红印，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杜文成一手扣桌，细指敲打着桌面，沉默片刻道“会不会是被巫师下了咒？” 莫怀安一僵，“此话怎讲？” 他想到了害人的山灵精怪、妖魔鬼怪，就差找道士为若兮做法了。怎么就没有想到朱沣山的巫师。 杜文成慢慢推敲道“其一，堂中大夫看不出她身上的印记，排除了她受伤的可能。其二，嫂嫂身上的红印不痛不痒，身体也并无不适，那就说明没有人想要她的性命，也就排除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莫怀安喝茶，点头。 “传闻朱沣山常有巫师出没，他们所施展的巫术恰是一种对人给予控制的方术。这种巫术只有施术之人或是……” 杜文成看了眼莫怀安，转而又道“可是为什么要对嫂嫂下咒呢？” 莫怀安手攥成拳，“找！发布消息联络各地，无论是上天入地还是翻江倒海，尽快给我找个巫师出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可能是暂时控制人心神的傀儡之术。 眼下，他必须要寸步不离守着若兮。 杜文成只见一阵风从眼前闪过，“欸，五公子你去哪儿？” 。 第115章 有人跟踪！ 云月之上，南斗六星之处是管理世间一切人、妖、灵、神、仙等生灵的天官。 此时云河之上云雾缭绕，万里星辰倾泻而下，点点地落在“天府宫”的玉匾上。地面涌动着淡淡的雾气，一片一片连绵不绝。 天府宫内。 “度厄”，司命星君用袖挥去眼前非金非玉静立在云雾中的往尘镜。 镜中方才显现的是莫怀安与杜文成谈话的场景。 度厄星君扶额，示意司命星君不要说了，“我已经看到了，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复杂了。” 他第一次插手人间的事情，好像就给搞砸了…… 司命星君回想起羲珏那张气宇轩昂的脸，虽然与那莫怀安长得一模一样，可那双眼睛却不似天界时的刚毅、睿智。 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们当时应该抹去他们的记忆。” 她并没有想到羲珏上神会如此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傀儡，而且两世渡劫都遇上的是同一人！ 度厄星君瞧了眼眼神凶狠的司命星君，转身就跑。 可怕的女人呐，恋爱中的女人很可怕，爱而不得的女人更可怕！ “站住。” 司命星君漫不经心的一句，吓得度厄星君身子一抖。 “干什么去？” 度厄星君迎风而立，讪讪一笑，“自然是依你所言，抹除他们的记忆。” “你是不是傻？你能抹去他们的记忆，那那个杜……杜……” “杜文成。” “对，你还要抹去他的记忆吗？你现在下凡，到时候他再将消息传了出去，你要抹去多少人的记忆？” 度厄星君听着司命星君像是骂街似的口气，苦着脸道“凶什么凶？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要不是天帝让他听司命星君的差遣，好好利用洪荒。他又怎么会招惹这个泼妇般的上仙，他又怎么知道司命星君居然要帮羲珏上神渡劫。 这个差事难呐！ 翌日清晨，若兮还没有等到太阳出来，就赶忙出了房门。 一抬眼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蓝色背对着着她，手扶在过道前的栏杆上，“你昨夜住在哪……” 莫怀安一回首吓得若兮连忙捂住了嘴。 “你的眼睛怎么了？” 莫怀安看着若兮猛然睁大的双眼，云淡风轻地道“无事，就是茶喝多了，醒了一夜。” 若兮左右看了好几遍莫怀安浓重的黑眼圈(′??)，在感叹莫怀安脆弱的同时，又担心道“为什么要在晚上喝茶，你要不要去睡会？” 莫怀安伸手抚了抚若兮的脑袋，轻笑道“无事”，随后走下楼，“蠢货跟上，今日我们还有事要做。” 若兮狐疑地跟着下楼，莫怀安今天怎么怪怪的？ “选！” “选什么？” “去帮花十娘的忙，还是去找红妈。” “红妈也来青州了吗？” “嗯。” 因为若兮要来青州，他特地将红妈换到了青州的群芳阁中当值。 “那……” 正当莫怀安以为若兮是要去看红妈时，若兮幽幽吐出了一句话“我们去找那幅画吧！” 莫怀安回之一笑，狐狸眸轻挑，“那走吧。” 一夜难眠的疲惫感消失殆尽，这个蠢货总是能让他感到意外。 走了还未半个时辰，莫怀安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若兮险些栽入他的怀中。 莫怀安一把扶住若兮，不怀好意地奸笑道“就这么想投怀送抱？” 若兮站稳脚跟，石头般的拳头砸向莫怀安。 莫怀安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若兮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正要挣扎，莫怀安将她又往怀里一拉，薄唇靠近她的耳畔，“有人跟踪我们。” 并且从他们出门的那一刻就被盯上了。 若兮一怔，又在懵逼状态中，任由着莫怀安拉着她向前走去，像是一对亲昵的新婚夫妇。 “臭狐狸，你没有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 “可是又有谁跟踪我们……难道是尔逻的人？” 莫怀安亲昵地抚上若兮的腰，眼角却是一敛，向身后不远处看去，“你想多了，是个女人。” 步态轻盈，鬼鬼祟祟，应该是第一次跟踪人的女子，不像是前来行凶，也不像是与巫师有关。 若兮受不了莫怀安的举动，拿下他的手，却又被莫怀安放上去，她只得愤愤地小声道“无耻！” 莫怀安贴耳笑道“娘子误会了，夫君这样可是天经地义。” “呸”，若兮恼道，“既然是女人跟着我们，你就放开我，她又不会杀了你我。” “胡说”，莫怀安抹去脸上飞溅而来的口水，嘻嘻一笑，“要是那女子喜欢我，那肯定得这样才能吓跑她啊！” 若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臭狐狸，你当真是自恋！” 莫怀安紧拥若兮的手用力了些，“多谢娘子夸奖。” “为什么不抓她，你不是很厉害吗？” 莫怀安嘴唇一勾，“自然是放长线，钓大鱼。” 若兮只好紧绷着脸，任由莫怀安再说什么，都不再吭声，直到到了乾元斋门口。 “该放开我了吧？” “人还跟着，我们先进去。” “好！” 若兮连忙走进乾元斋，等莫怀安放开手的一瞬间，若兮想也没想地用力踩了莫怀安一脚。 莫怀安一着不慎，疼得龇牙咧嘴，扶向若兮，若兮却故意侧身远远地一站，看向林立在四周的画。 乾元斋内的画作确实繁多，挂满了四周整个墙壁，一些还卷起来分有编号放在不同的角落里。 画作也是十分的出彩，红霞映照的壮丽山河图、气贯长虹的层楼叠榭、坚韧的梅花独绽…… 就连莫怀安也经不住发出赞叹声“这些画作十分的少见啊！” 乾元斋的老板原本守在柜台处无精打采地坐着，哪怕难得见着有人来，也只是微微抬了个眼。 毕竟他这生意冷清，几乎快一个月都没有生意了。 可他一听莫怀安的赞叹声，猛地跳起，跑到莫怀安面前，认真将他瞧了好几遍。 “公子可是好眼力。” 莫怀安摸了一把其中一幅画上的灰，不解地道“店家生意怎么会如此冷清，不应该啊！” 老板叹了口气道“公子也知道这些画十分的少见，既然是少见，肯定是有些贵。青州怎么说也比不上华京，即使是好画，有些人也是不识货，买不起的啊！” 莫怀安微微一笑，“老板既然是说青州不比华京，那完全可以去华京开店，让那些识货的人买这些画，不就对了？” 老板正要摇头，若兮却抢话道“不对，老板肯定是走不了，才会宁愿这样待着吧？” 老板赞同地点头，垂头丧气地道“我打小就在这里落了根，虽还没有孩子，但老婆还是有的，这如何就为了几个钱离开青州。” 莫怀安眼角带笑地摸了摸若兮的脑袋，这个蠢货可是越来越聪明，越来越会带给他惊喜了。 “那店家可还会干别的营生？” “公子这话的意思是……” “你这店内的画，本公子都要了！” 全都拿到华京去，可不失为一个好买卖。 。 第116章 六年前的画 老板一愣后，先是惊喜，神色却又变暗，“公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这店内所有的画作加起来怎么也得……” “这个够吗？” 若兮只见莫怀安慢慢地从袖中掏出一页纸，她好奇地看向莫怀安宽大的衣袖，莫怀安是藏了多少“丰祥钱庄”的纸。 老板疑惑地打开莫怀安递给他的一页纸，若兮看着他逐渐变为激动的眼神，用脚趾头想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老板睁大双眼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再激动地看向莫怀安，差点一冲动跪了下去。 抖着手，流泪感激道“我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得到莫……” 莫怀安扬起的笑脸赶忙沉了下来，“在下可不是莫五公子，这凭证是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到的。本公子早就听闻这一张纸可抵得上黄金万两，如今用它买下老板所有的画作应该足够了吧？” “可是我不会……” 莫怀安看出老板的顾虑，特意提醒道“本公子记得离你这店不远处就有一家丰祥钱庄，到时候将这凭证交给钱庄主事的，再将事由说给他们听，他们一经核实必能赏你黄金万两！” 若兮听着都觉得激动，建城的春香楼一事似乎又经历了一次，她再一次在他人脸上看到了酷似红妈当时的表情。 钱真的就这么好么？ 此时乾元斋的老板已经看了“丰祥钱庄”很多遍，仿佛快要将那四个大字看穿。 “多……多谢……公子，为了感谢公……子大恩，我……这还有一幅镇店之宝，将它赐予公子，公子到时可……” 莫怀安摇头，“本公子此次前来，需要的只是六年前的一幅画。” 老板赶忙殷勤地道“六年前的话多不值钱，我这还有珍藏一二百年的名画，而且这镇店之宝更是传世之作，公子若是喜……” 莫怀安打断他，立场坚定，“本公子就要六年前的画。” 老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这记忆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虽说他经营这乾元斋已有十多年之久，可是这六年前的画许是有些难找。 他仔细回想，同时又左右查看，不禁询问道“我这店内画作众多，六年前的画也很多。请问这位公子想要找的是哪一幅？” 莫怀安一时蹙眉，花十娘当初是让他们这么问的，他还以为老板会知道此话为何意，竟没想到六年前的画作…… 莫怀安下意识问道“请问六年前的画有多少幅？” 难道他们真的要一个一个地找？ 老板粗略想了一下道“至少也有一百多幅吧。” 此下，莫怀安犯起了难。 一直没有说话的若兮，开口道“是花十娘让我们来找您，买六年前的画的。” “花十娘？”老板略一沉吟，笑道“姑娘是说那个卖酒的女子？” 若兮点头，“是的。” 花十娘既然让他们来找老板，想必老板应该认识花十娘吧。 “姑娘，我是听过花十娘酿酒的名气，也听说过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成了宫中的娘娘。可是我怎么知道她让你们来找我，是为的哪幅画？” 若兮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 莫怀安却是有些赞赏地看了若兮一眼，随后问向老板，“我家娘子记错了，是初晴姑娘让我们来找您的。” 怎知此话一出，老板含笑的脸猛地一惊，变为了恐惧，“你……们，该不是见到鬼了吧？初……晴姑娘，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莫怀安闻声有些疑惑，感情当初初晴的死震惊了整个青州么？怎么乾元斋的老板都知道初晴已经死了？ 莫怀安恢复一脸的平静，“老板严重了，这世间哪有鬼，我们也是初晴……” “怎么会没鬼！” 老板的这句话让若兮与莫怀安感到惊讶，全都疑惑不解地看向神色凝重的老板。 老板自顾自地道“当年先是她的丈夫莫名其妙地失踪。第二日她的邻居殷嫂见她一天都未出门，有些担心便闯门而入，发现她居然不在家，于是又连同众人找到晚上，最终在云月湖中发现了她的尸体。更奇怪的是第三日她的家中黑压压地飞出了一群蜜蜂呐！你们说这事邪不邪乎？” 莫怀安此时虽理解地差不多，但是对初晴的死疑惑更深，他看着若兮想要说什么，连忙抢在若兮之前问道“老板可否将与初晴有关的六年前的画卖给我们？” 老板叹了口气，在东南角的一堆画里翻了半天，找到了那幅画，递给二人，“说什么卖，这画你们就拿走吧！只是可怜那个姑娘喽，她丈夫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出现了，还派人找过这姑娘，可是这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复生啊！” 二人完全不知这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在对视了一眼后，当众打开了那幅画—— 只见一名逼真传神的女子立在花丛间，皆是素衣淡容。 姣好的侧颜微微遥望月亮，即使是画中人，一双眼睛也是温柔地让人动魄心神。薄唇微张，似是要说什么话，虽未能听到画中女子所言，却足以让人察觉她当时喜悦，甚至是幸福的心情。 二人又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这张脸确实是花十娘在皇宫用的那副。 并且莫怀安还看到了作画之人用心勾勒的每一笔，似乎还有丝丝的爱意落在其中。 他抬头询问“请问这画是何人所画？” 老板在一旁解释道“这画是他的丈夫作的，想当初也是男才女貌的一对呀。当时，他们也帮着我卖出了不少的画，是我恳求他们将这幅留在了这里，以留作纪念。” 若兮忍不住脱口而出“他的丈夫叫什么，长什么样？” 她现在有点乱，皇上喜欢初晴，而现在的初晴是花十娘变的，可是初晴又有丈夫，这都是什么爱恨情仇？ “名字我倒记得是姓贾，只是，这样子还真是有点儿记不太清了。” 莫怀安闻声后，旋即明白过来，高深莫测地一笑，不慌不忙地道“老板可会作画？” 老板点头，“自是会，才开了这乾元斋。” “那烦请老板执笔，我来形容，你来画。” 若兮不解地看向莫怀安，他怎么会知道初晴的丈夫长什么样呢？ “好！二位稍等，我去拿纸笔。” 若兮见老板离开了视线，赶紧抓住莫怀安，“你怎么知道初晴丈夫长什么样子呢？” 莫怀安笑了笑，揉了揉若兮的脑袋，“蠢货，你的脑子刚聪明了一回，怎么又不灵光了？待会你就知道了！” 。 第117章 最可怜 若兮听着莫怀安的一字一句，脑海中也不断地浮现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这不就是…… 当若兮感到莫名其妙，莫怀安为何要将皇上的相貌说给画铺老板听时。 老板已经将作好的画展现在了他们面前，并会意地一笑“原来两位是认识贾公子啊！” 莫怀安高深莫测地点了个头，拿起那幅画，看着画中的男子，称赞道“老板，可真是好手笔。” 果然，贾谐音为假，他就是依着现今花十娘与皇上的关系猜了猜，却没想到还真是猜对了。 若兮却看着画中斜飞浓黑的剑眉，蕴藏着锐利的星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露出一脸难以置信，久久未能从这画中的男子恢复过来，初晴的丈夫居然真的是皇上！ 也就是说，皇上六年前曾在青州出现过？可是看他那沉稳的模样并不像是随意任性之人啊！ 若兮百思不得其解，看向已经了然于心的莫怀安。 只见他淡淡一笑，询问道“请问老板可知晓贾公子的来历？” 老板像是个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蹙眉道“二位连贾公子的相貌都知道，怎会不知道他的来头？” 莫怀安脸上依旧挂着笑意，难不成他要告诉老板，贾公子就是皇上？他要问的是皇上当时伪装的身份是什么。 莫怀安拱手，“实不相瞒，我家娘子……”莫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尚还在疑云中的若兮，“与初晴姑娘算是儿时的玩伴，今年有幸来青州的花市见见世面，贱内本想去看看初晴姑娘，却不想上岸那日就听到了她在六年前去世的消息。” “那二位又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莫怀安余光瞥了眼老板，佯装十分的可惜，叹气道“要不是初晴姑娘很早就同贱内说过那位贾公子长什么样，又曾传信给贱内，说了很多她与夫君的故事，我们才来这里，看能不能找到初晴姑娘当时……的线索。” 老板一听莫怀安这话，又看着身侧不停点头附和的若兮，不由感慨万千，“唉，初晴姑娘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欣慰的。” 不待二人笑着应答，老板抱胸发起了牢骚，“要我说那个贾公子啊，还不如千里迢迢前来为初晴寻找真相的你们够情分。” “这话怎么说？” 老板见已然坐在他面前，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的二人，不由在心中感叹起夫妻的默契。 老板如实相告，“那位贾公子听说是来自华京的商人，来青州也是置办些货物。公子也知道我们青州别的不说，就这花，还有几乎遍地都是莫五公子的产业，很多商人都会时不时地光顾青州……” 莫怀安一听老板提到了他，眉眼间已经带上了笑意，端正身子往直坐了坐，若兮察觉出莫怀安的举动，嘻嘻一笑，这个臭狐狸又自恋了！ “那也就是说，老板你只知道贾公子是个商人，其他的再……” 老板轻叹道“何止，就连他的妻子初晴也不知道，我们其实暗地里都说她傻，怎么就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在一起了。这不，没一个月就跑了，可怜初晴和她还未出世的孩子了。” “啊！” 若兮猛地大叫一声，不自觉红了眼眶，“你是说初晴有了她和皇……贾公子的孩子？” 莫怀安也是有些震惊，他下意识地抚上若兮握成拳的手后，转首看向叹气的老板。 “对啊，初晴那几日开心坏了，几乎给每家每户送了些自家养的花，那个贾公子也日夜守护着她。谁能想到过了没些日子贾公子突然就不见了，唉，造化弄人呐！初晴也淹死在了云月湖中。” 老板话音刚落，就见若兮抹起了泪，哭的是梨花带雨，惹人心碎。 他有些怅然地安慰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还望姑娘不过伤感。初晴无父无母，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无憾了。” 听着老板的话，若兮眸中的湿意更浓。 莫怀安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一边来回摩挲若兮的手掌心，一手环住微微颤抖的若兮。 “乖，不要哭了，我们一定能找到杀害初晴的凶手的。” 莫怀安不免长叹一声，这个蠢货总是为无关紧要、毫无关系的人伤心落泪，总是如此的多愁善感。 “唉”，他抬头对上老板同情的眼神，“请问老板，贾公子离去的时间是不是在三月初十前后？” 老板猛地点头，“对对对，我记得那日从华京传来了先帝驾崩的消息，举国哀悼之时那个贾公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可怜初晴哭了好几日，也没能等到夫君回家，终还是死了。” 莫怀安终于理清了头绪，他就说裴辰煜怎么会如此随便，因贪恋冬酿就将花十娘带进了宫中。 原来他早在民间与初晴相爱，在毫无防备之下得到先帝驾崩的消息后，赶往了华京，也因此给了凶手可乘之机，杀死了初晴。 所以，也才会有了花十娘变成初晴的模样，接近皇上，为初晴报仇的这一切。 毕竟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会把凶手当做裴辰煜！ 然而六年过去了，花十娘应该是在发现皇上不是凶手后，又在宫中苦于没有帮手，才决定向他们寻求帮助。 可是究竟是谁杀害的初晴，他和花十娘一样没有任何头绪。 “多谢老板。” 现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可以问的了，剩下的得去初晴的住处找找线索。 老板笑着，颇有诚意地低首道“公子客气了，我还要感谢公子送的这张价值黄金万两的凭证。” 莫怀安只是淡淡地一笑，“无妨，留在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处，老板只要将这店中所有的画，交给丰祥钱庄，改日我自会去取。” 说罢，便转身拉着怔怔的若兮出了乾元斋。 刚一出门，陷入忧伤的若兮就道“我要回皇宫！” 莫怀安揉了揉她的青丝，温声道“现在回去干什么？” 若兮吸了吸鼻子道“去问皇上为什么抛弃初晴，如果不是他突然跑了，初晴怎么会被……” 莫怀安愣了一下，随后拥着她走进人潮拥挤的街市，“你还真是傻，你没有听老板说吗，皇……贾公子离开青州那几日，是先帝驾崩的日子。他是……” 语气中并没有丝毫责怪若兮的意思。 若兮猛地抬起红通通的眼眶，看向一脸温柔的莫怀安，“先……他的父亲在那几日去世了吗？” 莫怀安笑着回答“是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当时并没有见到他父亲最后一面。”眉眼中却是映入了一些怅然。 若兮的声音止不住颤抖道“这么一说，他好像才是最可怜的。” 先帝驾崩了，一回头妻子也不在了。 。 第118章 救救孩子！ “好了，别哭了”，莫怀安抹去若兮脸上落下来的泪痕，像是哄孩子般哄道“我们去殷嫂那里找线索，到时候找到凶手，任你处置好不好？” 若兮闻声，捣头道“好！” 莫怀安笑了笑，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拉起若兮的手再次十指相扣，而此时的若兮乖巧地任由着莫怀安拉着她走。 此时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杀害初晴的凶手，为初晴报仇，哪怕初晴只是一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女子。 他们越走越快，离开了青州的幽兰坊，映入眼帘是一片澄澈颜色似月光的湖水。湖水中栽满了莲花，一叶覆着一叶，一花连着一花，两岸边是葱郁的树木，艳丽的丛花，以及涌动的人群，如织如画。 若兮却是毫无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只是一味低着头催促莫怀安快走。 莫怀安低头看向神色黯然的若兮，“若兮，快看，这是青州最美的湖——云月湖。” “哦。” “听说到了夏至那天，这湖上还有表演。” “哦。” “听说这片湖也被称为爱情湖，成全了不少的姻缘。” “哦。” 无论莫怀安怎么说，终究还是提不起若兮的兴趣，若兮就像是朵蔫了的花，无精打采地没了精气神。 莫怀安正要说，反正初晴已经死了，如今再怎么为她伤心也是无用的话时。 岸边传来了呼救声。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快……谁会水，是个孩子啊！” “有孩子落水了！” “救救孩子啊！” 若兮猛地向湖水中央望去，只见不少的人“扑通扑通”从湖水中扎去，溅起一团团的水花。 岸边站满了人，神色焦急地看向湖面。 莫怀安只觉得有什么脱去了自己的手，一转头就看到若兮朝着湖边跑去。 粉裙随风飘扬，衣裙扬起的一层层薄纱，似水，似湖，看的真切，感受的真切。 “蠢货，回来！” 莫怀安想也没想地去抓若兮，可是人群太过拥挤，若兮与他之间已经隔了四五人，而且他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完全就没有办法施展自己的轻功。 蠢，真是太蠢了！ 已经有那么多人去救了，她为什么还要去。 她关心哑女的身世、初晴的死、关心湖中孩子的安全，可她何曾关心过自己。 莫怀安心如乱麻，即使他知道若兮会水，即使他知道若兮不会死。可是，他就是乱，脑子里乱成一团，他不停地闯过人群，任由身边的人指指点点，嬉笑怒骂，任由前方有多拥挤。 莫怀安如同发了狂的野兽，不顾一切阻碍地向前冲去，“蠢货！” 眼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近，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那袭粉色的身影时，他笑了出来。 若兮奔到了岸边，见到跳入湖中的人，纷纷在游荡了几圈后，摇头上岸。 她心一横，跳了下去。 刚才，她一听有人在叫是孩子落水时，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了起来。她想起了曾经被自己所救的辉儿，想起了是自己骂走了承诺会保护好她的那个孩子。 辉儿会不会还在怪她，会不会觉得师姐是一个妖怪……还会不会想起她？ 若兮逐渐落下的泪掺杂在透彻的湖水中，眼前是比绥江中还要沁人的蓝。 她稳了稳心神，在湖中央并没有看到人影后，心又一悬向湖底游去。 “若兮！” 莫怀安见越来越多的人从湖水中爬起，上岸，始终没有落水之人的身影，更没有若兮的身影。 他一心急，跃入了湖中。 随着莫怀安落水后的“噗通”一声，“轰”地一声，雷声滚滚，大好的晴天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 岸上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嚷开来，随着雨势的加大，人群逐渐散去。 “湖中还有人啊！大家救人啊！” “来人啊！” 岸边仅有几个人淋着大雨在大喊，一边瞧着毫无动静的湖面，一边又求救于散去的人群。 最终也只有三两个留下来，要么用起竹竿捞一捞湖水，要么就紧盯湖中的一举一动，总之再没有人愿意下去去救什么突然落水的孩子。 这么久了，想必那个落水的孩子都已经死了吧，听说还是个小乞丐，自然是没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只是可怜那两个跳入水中，至今还没有下落的年轻人了。 他们如是想。 司命星君的心情犹如此时的风雷大作，她紧捏手中的命簿，一双眼睛死盯着写着若兮命格之后的“朝乐”二字，十指攥出瘆人的青紫色，从齿缝间蹦出“朝……乐” 她已经害得上神陨了一次仙身，这一次还想害上神什么！ 看到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此时双眸紧闭，正往湖底坠去。 若兮赶忙用力向那小乞丐的方向游去，与此同时莫怀安也在她的身后紧紧跟去，但他明显有些气息不稳，越往下胸口处就像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令他难以呼吸。 若兮指尖触碰小乞丐的那一刻，她浑身就像是触电了般，浑身一颤，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她晃了晃身子，摇了摇头，伸手抱住了小乞丐，一回头就看见熟悉的一抹蓝色从自己的身边坠落。 这场景似曾相识，那双狡黠的狐狸眸没了灵动的生机紧闭着，无力地从她身边滑落。 若兮赶忙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坠落的莫怀安。 这个臭狐狸，怎么跟着下来了？他不是知道自己不会死的吗？为什么还不要命地跟着她游到了湖底！ 她死死抱住莫怀安，另一只手也圈住了小乞丐。 若是换作平地，若兮扛着一个小孩，一个男子，怎么说她也能支撑地住。 可是，如今她已经到达了湖底，湖水巨大的压力就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再加上驮着两个人，她根本就游不上去！ 如果，她先放弃一个的话…… 若兮极为担心地看了两个人一眼，不行！一个都不能放弃，就算她能够快地游出去，再游回来，一个没了意识的人待在湖底，未免太过危险。 若兮犯难之际，突然感觉全身轻松了起来，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把她往上推。 她狐疑地低头，并未看到任何异常，只好一咬牙，两个胳膊死死抱住昏迷过去的二人，用力向湖面游去。 。 第119章 活着就好 化作小乞丐的度厄星君暗中使出法力，帮助若兮施减缚在她身上强大的压力，同时助她向上游去，湖水一时间就像是听懂了度厄星君的话，泛起了微微细小的涟漪。 一切都让度厄星君始料未及，他的计划好像又跑偏了……要不是这个若兮还有点能耐，羲珏上神怕是就挂在这云月湖中了。 他们身为仙神，虽有能力管理凡间人、渡劫者、妖的生死。可这六道循环皆有因果，他们可万万不能过度插手，甚至是左右渡劫者的生死。 打乱了当事人的命盘是小，大不了再坠入轮回重生一次，主要这轮回往复，一步踏错可就是步步错，生生世世无穷尽也。 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司命星君这个职位，会有命簿，一旦落笔成文，一切就会按部就班的执行，不得有一丝一毫的修改。 当然，除了羲珏上神。 谁让司命星君掌管人间之事，谁让她喜欢羲珏上神。 这是司命星君让他第二次插手羲珏上神的事情了，度厄星君在神识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兴许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是无数次。 只要羲珏上神一日不渡劫成为上神，想必司命星君一日也不肯罢休。 而且更惨的是，他们必须要让羲珏上神度生死劫，至于如何度，司命星君却是在看过渡劫命簿后打死也不愿意说。 他只能任司命星君的差遣，让羲珏上神尽快进入洪荒渡劫。 为了洪荒，度厄星君只好选择任劳任怨，甚至是当牛做马。 只是今日他们的目的真的很单纯，就只想着借落水将若兮骗到水中，抹去他之前下的印记，这样也就不会有巫师什么存在，一切便能皆大欢喜。 却没想到，水性不怎么好的羲珏上神也跟了上来。 这着实……有些难办了。 度厄星君紧闭着双眼，也能察觉到身旁二人的异动。 他心中默念术法，只见若兮脚踝处的红印，在湖水的荡漾、洗涤之下变得无影无踪。 突然，他灵机一动。对着昏迷中的莫怀安做起了法，清澈的湖水缠绕在莫怀安的脚踝处，与若兮之前是同一个位置。随后，便出现了一个红印，在湖水中闪闪发亮。 若兮只觉得有些刺眼，仿佛有什么光从湖底照耀而上。 她低头，一片昏暗。 度厄星君松下一口气，还好他及时又抹去了羲珏上神脚踝处的印记。 若兮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拉着二人出了湖面。 岸边一直在等候的几个人只见湖中心冒出来几个水泡，连忙将长约两米多的竹竿递了过去。 “快抓住！” 若兮想也没想地将手中的小乞丐，递了过去。 度厄星君一慌，赶忙抓住竹竿，顺势被几人给捞了上去。 而莫怀安被若兮护在怀中，慢慢地游动，爬上了岸。 刚爬上去，若兮就赶忙向把乞丐救上去的一个大汉，询问道“大叔，那个孩子他没事吧？” 大汉极为心疼眼前的女子，又是愤恨地道“姑娘，你就不应该救他啊！” 若兮忙掏莫怀安口中异物的手一顿，愣道“怎么了？” “那孩子刚醒来，就跑了。连句谢谢的话都没说，真是不像样！” 一旁帮着莫怀安吐水、顺气的人幽幽道“怕是害怕担事情，毕竟是个小乞丐，也没什么钱。” 若兮还当是什么事，她抹去脸上流下来的水渍，开心地笑道“没事，只要那孩子活着就好。” 众人叹气，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帮忙救溺了水的莫怀安。 此时，度厄星君早已恢复了真身，立在云雾中，一身的红衣在突然放晴了的烈阳之下张扬似火，他挥了挥衣袖。 尚在凡间的莫怀安猛地睁眼，起身，吐出最后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水。 度厄星君看向一脸怨妇相的司命星君，“好了，别看了走吧，那傀儡身上的印记已经被我除了，事情解决了。” 司命星君摇头，“这件事远没有解决。” 只要有朝乐在，就是羲珏上神心中的一颗刺，悬之心痛，拔之心痒。 度厄星君苦着脸，不明所以地道“那还有什么啊？” 他可是在冰冷的湖里泡了快一个时辰了，要是换做凡人早就嗝屁了。 司命星君不理他，只是看了眼紧拥着羲珏上神的若兮后，转身消失在了云雾中。 “欸，司命你等等我！” “莫怀安，你是不是傻，你明明知道我不会……” 莫怀安险些被若兮一手勒得没气了，却还是笑着抱住她，温柔道“乖，就算是知道你水性比我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下去救人啊！” 身旁的人点头应和。 “是啊，姑娘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儿家，你夫君担心你也是应该的。” “还好，你们都平安无事。” “对啊，姑娘以后可别这么冲动让你夫君担心了。” 若兮脸刷地一红，不自觉地要放开莫怀安，莫怀安却是用力将若兮牢牢圈住。 贴耳央求道“我……冷。” 若兮听着莫怀安止不住打颤的牙齿，没有办法，又将他往自己怀中拉了拉，小声道“蠢货！” 莫怀安一听，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 大汉用力搅了搅竹竿，在湖中掀起波澜，“哼，要我说那个孩子就不应该救，醒来连个人影都没了。” 若兮摇头，“没事的，孩子没事就好。” “还是姑娘心善啊！” “姑娘和公子都是好人。” “对，不仅是好人，这相貌还般配，男才女貌的。” 若兮听这几人左一句右一句地夸奖她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着莫怀安一起夸了。 她感受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只脑袋笑着轻微抖动，她一恼，放开环着莫怀安的手。 莫怀安发现若兮不高兴，忍住笑意拉着她站起来，甩去一身湿漉漉的水渍，拱手道“多谢各位出手相救。” 面对他们而站的三人，摆手，“客气了，我们什么事都没做。” 身后的大汉，高举竹竿，就像是邀功般地笑道“他们没做，我做了！” 若兮跟着莫怀安转身，拱手，“多谢这位师傅出手相救。” 大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事，就像这位姑娘说的话一样，只要活着就好。” 。 第120章 镇店阿宝 “我们走吧。” 若兮搀住尚有些虚弱的莫怀安，“我们去哪里？” 莫怀安苍白的唇一翘，“自然是去找殷嫂，尽快找到凶手，给你出气！” 若兮看着莫怀安浑身湿透的衣裳，全部都与他的肌肤黏在一起，发丝也拧成一股一股，面容除了苍白还是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连忙摇头，“不行，你那日就落了一次水，现在又落了一次，小心感染风寒，你必须要换衣服，我们去医馆！” “好！不过我们去红妈那里……” 若兮蹙眉，与莫怀安僵持道“去医馆！” 青楼又没有大夫，去那儿干什么。 “好！” 莫怀安的手想搭上若兮的脑袋，试了试，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只得被若兮搀扶着走。 他叹了口气，虽然他的水性极差，却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他望向若兮的侧脸，杏眼时时盯着前方，又时不时地看他一眼，眸中波光流转，流泻出几丝茫然…… 他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若兮挠了挠后脑勺，撇嘴道“我忘记去医馆的路了。” 莫怀安眉眼一笑，反抓住若兮的手，“那就跟着我走吧。” 这个蠢货从济世堂出来一直低着头跟着他走，能认识路才怪。 “哦。” “后悔就那个孩子了吗？” “嗯？”若兮抬头，没想到莫怀安会冷不丁地问出这句话来。 她想了想道“臭狐狸，你知道吗？我在湖底看到他眼睛紧闭的那一刻，差点儿就以为他已经死了。而如今他还活着，不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吗？” “是啊，我们若兮就是善良。” “真的吗？” 若兮猛地回头，吓了莫怀安一跳，一双眼扑闪扑闪地望着他，像是在寻求认可的孩子。 莫怀安点头，被若兮的笑声所传染，“真的。” 若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莫怀安第一次瞧见若兮这样，不免好奇地低头看向若兮，只见她心满意足地笑着，一张脸上虽没有晕染上红晕，却在低眉浅笑中使得人心生爱怜。 他也不再说什么，拉着若兮，暗自从另一个方向走去。 “到了！” 若兮抬头，望着眼前围绕在不同的男人身边莺莺燕燕的女子，脸色一青，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写着“群芳阁”三个行云流水般的匾额。 群芳阁门前有一棵活了两万多年的桃花树，枝丫繁多，桃花怒放，一簇一簇宛若天上掺杂了胭脂粉的云。 花瓣四散，落入若兮的眼。 “说好的医馆呢？” 莫怀安猛拍脑门，懊恼地道“怎么就走错了？” 若兮没好气地瞥了眼故意的莫怀安，转首踏入了群芳阁。 既然不愿去医馆，她可就不管了。 莫怀安讪笑着正要说什么，自己突然就被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围住。 “公子，一个人吗？” “公子，进来玩玩。” “哟，这公子长得真俊俏。” “呀，公子，怎么都淋湿了，快进来让奴家亲自为公子换身新衣裳。” 一个个地挤眉弄眼，贴近莫怀安，将手中香艳的手绢，挥在他的脸上。 莫怀安怒不可遏，难忍刺鼻作呕的胭脂俗粉味，从喉间发出一声“滚！” 双袖向后用力一甩，几名女子应声倒地。 好奇怪的味道！ 不似落卿身上的味道，也不似水鬼身上的臭味，更不似花十娘身上的香味。 这种味道，若兮完全形容不来，毕竟她的嗅觉……若兮猛地一惊，随之警觉。 有妖怪！ 她迈出的那一步因鼻尖嗅到的味道，向后退去，然后小心翼翼又满是好奇地向味道浓郁之处望去。 莫怀安接住若兮向后退的身子，同时跟着她的视线看去，温声道“在找什么？” 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愤怒。 就在这一刻，那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从未有过一样，若兮的鼻尖再也嗅不到任何东西。 她懊恼地站在原地，左右反复嗅了好几遍，依旧察觉不到任何踪迹。 莫怀安调笑道“怎么跟只狗似的？” 若兮哼了声，挣脱莫怀安的手，大摇大摆地进入群芳阁。 却被守在阁外的几名女子堵住了去路。 “这位姑娘，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若兮觉得这话甚是熟悉，她还是以同样的话回敬各位，没好气地道“你自己不识字吗？” 几名女子掩唇一笑，眼中的讥讽显露无疑。 莫怀安冷漠地扫了她们一眼，拉起若兮的手，堂而皇之地走进群芳阁。 与以往不同的是，若兮第一眼看到的是慵懒地趴在群芳阁算盘上的一只黑猫。 此猫一团漆黑，与身下的黑色的算盘珠子融为一体，要不是一双幽蓝的眼睛大睁着，若兮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她下意识地抚向黑猫看似棉花般柔软的绒毛，黑猫“喵喵”一声，吓得若兮一抖缩回了手。 黑猫却主动朝若兮的方向走去，步态优雅，脑袋轻昂傲娇地不可一世。 莫怀安猛地抓住黑猫，然后将它塞进若兮的怀里，问向笑脸相迎的红妈，“哪里的小猫？” 若兮低头一笑，谨小慎微地轻轻顺了顺黑猫背上的毛发，黑猫像是十分舒服地静卧在她的怀中，双眸微眯。 红妈接到莫五公子的指令后，早已就在群芳阁侯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如今见到他们，仿佛就像是在建城时一般令人怀念。 “钱老爷，钱夫人来啦”，红妈又瞧了眼若兮怀中的猫道，“这是这群芳阁的镇店之宝，有它在，生意兴隆。” 莫怀安蹙眉，看向似是打起呼噜的黑猫，“红妈，什么时候如此迷信了？” 红妈赶忙笑着否认“老爷怎么忘了，这可是丽娘的群芳阁，我当初来也吓了一跳，可她说这猫是镇店之宝，丢不得。” 若兮闻声，来回轻抚着黑猫，询问道“镇店之宝？你叫阿宝吗？” 红妈笑着回应“回夫人，它叫黑曜。” 黑如毛身，曜若眼眸。 可若兮就像是得了魔怔似的，反复抚着黑曜，微笑道“阿宝。” 红妈矫正道“夫人，是黑曜。” 若兮笑道“阿宝。” 莫怀安看着若兮如此宝贝黑曜的样子，跟着笑道“就叫阿宝！” 黑曜的身子猛地一颤，似乎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最终也只是懒懒地轻“喵”了声，以示抗拒。 。 。 第121章 空无一人 “是，老爷说它什么它就得是什么。” 红妈边说着，边用眼神示意小厮准备两件干净的衣裳。 然后，一回头就见莫五公子眼神温柔地看向皇后娘娘开心地逗着猫，脸上是淡淡的一种和煦春风般的笑容。 她跟着笑了笑。 大约半柱香后，莫怀安见阁内的小厮捧来两件衣物后。他探身过去提起阿宝的后颈，阿宝的一嘶长叫吓坏了若兮，她的视线跟随着阿宝，伸出手去抢落入莫怀安怀中的阿宝。 “你干什么？” 莫怀安低头摸了摸暴走状态的阿宝，将它递给红妈，然后道“待会再玩，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若兮撇了撇嘴，跟着小厮依依不舍地去了客房。 莫怀安看着若兮似是失落，又疾步地向前跑去，只想快快地换完衣裳再来逗猫。 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阿宝，它已经窝在红妈的怀中睡着了，要不是它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莫怀安会错以为那一块小煤球。 他轻点阿宝的鼻尖，惹得阿宝用前掌摩挲了下，随后又将脑袋藏在掌中睡去。 随后，拿起剩下的一件灰色细纱的长袍上楼。 “死男人，你给我滚出来！” 尖锐的女声中暗藏着些许歇斯底里的愤怒。 群芳阁内的众人齐齐被吓了一跳，微微一怔后，女的逃，男的哆嗦了一下，互相对视了好几遍。 “你婆娘，来了？” 一戴着金银的身材肥硕的男子，眼神躲闪道“胡说，她今儿回娘家了。” “那是你婆娘来了？” 胖男人抬眼，替那人说话道“那家伙，还未娶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愿出去，也不愿承认，稍作闹腾后，阁内的男子各个脸红心不跳地拉扯四处逃窜的女子，继续寻欢作乐。 只有，东南角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灰色长衣，面容较老，嘴唇四周长了一圈的长不长短不短的黑色胡渣，眼神有些颓废的男子，偷偷地向更加隐蔽的地方缩去。 “马会良，你再不出的来，老娘就进来了！” 马会良一听，想也没想地往身后钻去，巴不得立马钻入地缝中去。 “马会良！马会良！” 阁外一阵一阵的撒泼声，惹得群芳阁内的众人哄堂大笑，方才的紧张感全然不在，各个嘲讽起那个被自家婆娘发现的可怜男人。 “谁是马会良？” “不晓得。” “没听过。” “这女人可真是够泼妇的。” “不，要我说啊，是这男人就是太怂，才让女人这么蹬鼻子上脸的。” “……” 马会良听到众人的讥讽嘲笑后，耳根已然红透，攥紧双拳，一双愤然瞪着阁外的眸中竟已是泛起红圈。 红妈四处堆笑的脸，陡然一冷，同身后侯着的小厮小声道“出去看看。” 没一会儿，小厮就回来在红妈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红妈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是立马换为一张笑脸，转向突然吵吵闹闹像极了菜市场的群芳阁。 “各位，稍安勿躁。” 四下叫嚷起的人群难以因红妈的一句话而安静下来。 红妈眼看着这局势有些难以控制，清冷的声音从众人的头顶响起。 “各位的娘子也许在门外守着各位呢。” 蓦地，鸦雀无声。 众人抬眼，从二楼客房缓缓走出一位身着泼墨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的长衣，身形极为欣长，微挑的双眼如刀削一般望向众人。 “咯吱”一声，从旁屋走出一位穿着淡蓝衣裙，外套一层透薄洁白的轻纱，几缕发丝调皮地飞在脸前，她好奇地望向突然止住不说话的人群。 众人只见那名男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 红妈见状，陪脸笑道“就是啊。” 有几个财大气粗的人，当即就甩袖，也只是不满的冷哼几声，转而又与身旁的女子嬉闹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再闹腾、再笑话那个被婆娘前来闹事的马会良，也不过是东施效颦了，指不定下一个极有可能是他们其中之一。 不划算，不划算。 “蠢货，跟上！” 莫怀安扫视众人，随后缓缓下楼，不少的人因他脚底时不时发出的声音，心脏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到底是何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场？ 他的双眸始终盯着在场的各位，然后悠悠转向已是黑夜的阁外。 看的不太真切，阁外虽是吵吵闹闹的声音，可是他还是看不到是何人在吵闹。 他叹了口气，回头去拉若兮的手，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地转向四周，来来回回看了四周好几遍，却仍没有看到若兮的影子。 人呢？！ 莫怀安猛地抓住红妈，“若兮呢！你见到她了吗？” 红妈受了惊吓，蹙眉道“钱……老爷，若兮是谁，我红妈不认识若……若兮啊！” 莫怀安紧按猛跳的太阳穴，忍住焦急道“是付语心，她去哪里了，她刚才都……” 红妈猛然一惊，“她刚才一直跟在老爷身后啊！” 怎么，她都没有注意到付语心不见了！ “找！快去找，一定要给我找到！” 众人只见那位灰袍男子，像是发疯了般，一袖甩去柜台上的所有物品，精贵瓷瓶“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红妈然后就异常听话地吩咐小厮，全员出动寻找钱夫人。 众人立刻心知肚明，能让群芳阁的老板娘听候差遣，想必是位大人物。 各个缄默不语，还有不少的人及早地走出了群芳阁。 而在这之前的半柱香里，群芳阁外就已经恢复了安静。 并不是那个女子选择放弃，回了家，而是马会良偷偷溜了出去拽走了那个在他眼里泼妇般的女人。 若兮一早就看到在莫怀安的冷喝声中，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侧着身子溜出了群芳阁。 她一时好奇，便从阁楼的另一个台阶上跑了下去，又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那个人就是阁外女人所高声呼喊的——马会良。 长得倒是文文气气的，他的娘子怎么就长的有些张扬跋扈。 身材不止比马会良大了些，连声音都像是沉钟似的粗重。 “臭男人，要不要脸了！” 马会良立马低眉，小声道“娘子我们回家吧，回去我跟你解释。” 。 第122章 关你什么事！ “回什么回？把那个狐狸精给我叫出来，我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不要脸！” “娘子，我错了，我们回吧。” “错？你还知道错？” “娘子，我真的错了。” “……” 若兮听着不远处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女子处处咄咄逼人，男子步步退让。 她有心去劝，却看着女子突然跟着那个马会良走了。 她好奇地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喵！” “阿宝！” 若兮缩手缩脚地跟了二百来步，踩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低头就发现阿宝神色哀怨地看着它，一双幽蓝的眼可怜兮兮地眨啊眨。 若兮非常抱歉地抱起阿宝，阿宝也极为乖巧地窝进她的怀里，“阿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过，这么晚了，你跟出来做什么？” “喵……喵” 阿宝长哀了两声，似乎是在说担心她。 若兮摸了摸阿宝，站起身子，在拥挤的街市上，回头，转身看了好几遍，再是找不到那二人的身影了。 她只好又顺了顺阿宝的毛，“阿宝，我们回去吧。” 阿宝似是很同意若兮这句话，高兴地连叫了两声，以作应答。 突然，在若兮转身之际，不远处传来了刺耳的争吵声。 那声音不就是马会良和他娘子吗？ 与此同时，阿宝突然跳出若兮的怀抱，小小的身子落在若兮转身地的脚前，用力拱成小桥状，推搡着她。 推搡着她不要过去。 若兮小声道“阿宝，别闹。”然后身子紧贴墙壁，慢慢朝着那条小巷挪去。 “娘子，我错了！” 马会良百口莫辩，任由他怎么说，他强势的娘子总是不愿相信他。 与其说不相信，其实就是看不起他。 家中三世都是书香门第，可他不愿读书，自小被父亲扣着读书考取功名也就算了。娶了个媳妇，一开始也算是相敬如宾，却是铁了心地想让他考取个功名，做个大官给她长长面子。 他虽然长得文气十足，性子也是唯唯诺诺，可是他深知他哪里是读书的料。 考取功名十余载，一次都没有中过。 而家中这个强势的女人，更是变本加厉地对他，让他丢脸的事哪一件没有做过，他在多人面前对着这个女人下跪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在群芳阁外公然这样对他，还真是第一次，估计也会是最后一次！ 马氏趾高气扬地瞥了眼马会良，一脸的不屑，“错哪儿？” 马会良垂下头，一字一句地道“错在娶了你！” 字字泣血，字字也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恨意。 马氏并未察觉到马会良语气中的杀意，破口大骂道“反了你！你还想干什么，我可是你父亲亲自……” 话未说完，马氏只觉得腰际传来一阵剧痛，那里湿成一片。 她看向突然就到他眼前的马会良，看到马会良眼中熊熊燃烧的火光。 马氏双眸干涩，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双手使不上任何力气，只得用着最后一丝气道“我……可是你父亲……亲自选……儿……媳……” 好在一句话终于说完了，她双手一垂，也死在了马会良的脚下。 马会良冷笑两声，眼角不断流下泪来，死盯着眼前那具逐渐冷却的尸体。 慢慢向前爬去，然后将马氏的身子翻了过来，抽出那把刀，又朝着她的身子刺去。 “父亲！父亲！” 他这一生就是懦弱无能，凡事都是在听父亲的话，从出生到现在，哪一句不是听从他的安排，他何曾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好不容易在那个死老头子死后，能自由了，又来了个臭婆娘。 而他唯一做过的一件大胆的事情，就是去群芳阁寻欢。 可是没两日，就被这个女人搞得一团糟。 “你们为什么都不让我活？！” 马会良面无表情地刺着，一滴滴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眼下的泪痕滑落。 若兮完全被惊住了，她没有想到马会良突然杀了她的娘子，而且这手法实在是太过歹毒，不就是被娘子在群芳阁抓了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怎么就把人给…… 她朝着那个一身是血的马会良冲去，差点被还在劝着她离开此地的阿宝绊倒在地。 “谁！” 马会良顺势将刀藏在身后，只是满脸的血还有眼前的尸体，让他无处遁形。 若兮慢慢地走近马会良，丝毫没有畏惧感，双眸始终盯着他平静的脸，“你为什么要杀她？” 而阿宝早已不在那条如死般寂静的深巷中。 原来是个女人。 马会良突然就笑了起来，若兮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头皮发麻，只见他掏出那把血刀，朝自己走来。 她瞬间处于被动地位，连连向后退去，“你……你……” 然后指向脚下可怜的女人，“她……” “她是我的娘子，我杀她，关你什么事！” 若兮摇头，“就因为她是你的娘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呵呵，是吗？” 马会良眼看着这个女人就要退出深巷，一想这事不能被他人发现，就扑向若兮。 若兮猝不及防，头发被他抓住，紧接着就被一只黏糊糊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把她拖了进去。 不等她用力反抗，胸口处就中了一刀。 还真是疼！疼的若兮眼冒金星，额际已有微汗渗出。 马会良使出全身的力气刺向若兮，刚刚的那一刀按理来说早已要了她的性命，可是他又补上了一刀，然后又是一刀。 若兮在马会良反复举刀之下，痛的难以自持，差点就要昏了过去。 她用力挣扎，换来的更是马会良疯狂的举刀。 若兮无法招架，只好放弃了挣扎，全身放松，佯装已经气绝。 风声席卷而来，人迹罕至的深巷里只有马会良用力喘气继而又大笑的声音。 若兮听着他的狂笑，觉得格外的刺耳，再一想他方才的行径，吓得背脊发凉。 她不敢轻易妄动，可是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要是马会良发现她不会死，那种性格会不会把她大卸八块了？ 于是，她的手下四处摸索着，终于碰到了一个东西。 。 第123章 杀人偿命 若兮凭感觉手中摸到的应该是一块砖，她正准备举起时，身后拖着她的人突然哭了起来，于是又偷偷地将它掖在了袖中。 双眸微眯，犹如一个死人，静听身后的响动。 这哭声很是可怜，凄凄楚楚地，若兮再一想发出哭声的是一个男人，她浑身猛地战栗不已。 却又在下一瞬，张扬地笑出声来。 “我终于自由了！” 擒着若兮的手却毫无松动。 若兮慢慢睁开双眼，又缓缓地道“杀了人就自由了么？” 马会良陡然一惊，用力紧紧箍住若兮的脖颈，“你……你……” “我为什么没有死吗？” 马会良本来以为是发生了错觉，毕竟他使了好大的劲，同时又刺了好几刀，她怎么还有可能活着？ 于是，在听到若兮说话后，他一慌神，刀脱手而出。 若兮只听“咣当”一声，薄唇微抿，用力挣扎着去拿刀。 马会良随即反应过来，比若兮先一步地拿到了坠入地面的刀。 他笑的猖狂，对手中的人毫不畏惧，“既然没有死，那就再死一次吧！” 若兮蹙眉，高举早已备好的转头。 该死的！刚才就不应该心软！ “砰！” “哧！” 两种声音同时发出，若兮手中的转砸中了马会良的脑袋，而他的刀也再一次地插入了若兮的胸口。 马会良只觉得头晕眼花，双手一松，向后躺去。 他抬头望月，摸着从额头上缓缓流下来的温热的血，却是笑出了声，“哈哈，还不是死了！我终于也能左右他人的命了！” 砖头怎么可能和他手中锋利的刀做比较。 这把刀，他日日夜夜地磨，磨得锋利无比，具体磨了多少个夜晚，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这把刀，就是为了杀那个女人，一切都为了他今日所做之事谋划着。 他也曾想过那是那个婆娘变好了，要是她不再逼他了。他们也许会如同新婚时般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是并没有，如他所考取的功名一样，在他马会良的生命里本就没有任何奇迹。 这把刀，他最终还是用上了。 刚才回家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揣摩她的心思，甚至侥幸地以为他的娘子饶过了他。可是当他听到娘子扬言要找出那个狐狸精，并且大笑着回去要告诉街坊邻居所有人时，他再也忍受不了。 那尖锐的不把他当人的笑声，让他失了理智。 然后，他就将她骗入了深巷中…… 若兮听着马会良粗重的喘气声，强忍胸口比针扎还要难受的剧痛，马会良下手的几乎每一刀，都刺在了她心口的位置。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笑一声“是么？” 马会良一听，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来，猛然一阵空白。 随后，意识到危险，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又本能地向后缩去，摸到身后被若兮拍断的半截砖头，赶忙抓到手中。 坐起来后的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被他连刺了好几刀的胸口并无鲜血迸裂而出。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她衣服上的血迹最多也只是沾染了那个女人的。 “你——” 若兮见马会良指着她的胸口，蜷在了墙角跟，她点头，苍白的唇一翘，“嗯，我不是人。” 眼下，马会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惊恐万分的眼神看着她，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无所谓。而且，还以最快的速度跪下，慢慢地向前爬去，泪声不止，哭声里尽是哀求，“求求……神仙，神……仙……你饶了我吧……” 他不想死，他才刚刚自由，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他不能死！ 若兮一脚蹬去，马会良抱着她腿的手，不忍看向倒在血泊中的马氏。 “你杀了人！杀的还是你的娘子……” 马会良整个人一震，随后笑的十分诡异，笑中带泪，却没有一丝愧疚、悔意，“她拿我当畜生，我怎么不能杀！” 若兮想起刚才在群芳阁发生的事情，蹙眉，她的女人在阁外叫他出来，就是拿他当畜生了么？ 就像是昨日在济世堂门前那对夫妻所说的一样，夫妻之间吵嘴是难免的。 所以她不明白，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大仇大恨，居然到了杀人的地步。 “她怎么拿你当畜生了？” 这就是杀人的理由吗？ 马会良听到若兮近似关切的声音，倏地感到了一丝的温暖。 他的神色也逐渐不再冰冷，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兮见他不说话，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还插在自己胸口处的刀刃，又看了眼一侧死绝的马氏。正估摸着这人下手那么狠，到底要不要放过他？ 她只觉得一阵剧风从身边蹿过，灰色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晃过。 她一怔后，下意识地去抓想要逃离此地的马会良。 “你要去哪里？” 话没有说清楚，怎么可以走，尤其还杀了人。 马会良没有想到若兮的手这么快，自己也根本挣脱不得。 他这才害怕地哭出声“神……仙，饶……了我……饶……了我……” 若是换做以前，若兮肯定会因为马会良这一句两句的神仙声，开心地笑出声来。 可是，此时她的心情格外的沉重，她眼睁睁地看着马会良的娘子在她的眼前死去。 那种被震住的感觉，她第一次有，而且还是发生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 可是，这人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他并不像付烨和裴尚，杀害了师父一族的人。可是，她听过杀人就要偿命的道理。 马会良毕竟杀了他的娘子，那么她应该要替他的娘子报仇吗？ “杀人偿命的道理，你不懂吗？” 马会良不曾想等来了若兮这话，陡然泯灭了所有的希望。 低眉的瞬间，看到了若兮胸口插着的那把刀。 “我是不是该把你交到官府呢？” 比起睚眦必报，若兮更希望学会的是以德报怨。可是这人，不能白死，必须要交给官府定夺，也算是这人叫了她几声神仙了。 既然是神仙，她应该按照神仙的办法办事吧。 “官府？” 马会良本来就纠结着要不要来个鱼死网破，一听官府，想也没想地伸手去拔那把刀。 若兮面部扭曲，胸口处感受到刺痛。 。 第124章 脏手 若兮疼的满头大汗，胸口一次又一次的剧痛，使得她浑身战栗。 一双手已经麻地使不上任何力气，一双眼有些模糊地看不清东西。 …… 莫怀安在群芳阁着急地满头大汗时，几声猫叫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一抬头，就看到阿宝十分狂躁地在他眼前转来转去，时不时地还像条狗一样撕咬住他的裤腿，将他往外拽。 莫怀安瞧着阿宝着急的模样，内心止不住地发慌，跟随着阿宝向外跑去。 出了群芳阁，莫怀安发现阿宝的声音更加的凄厉，他的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蠢货！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还没有半柱香的工夫，莫怀安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阿宝也在这里停了下来。 莫怀安疯了般地跑进深巷，就看到了那一幕——一名满脸泪痕的女子，一身刚刚换作的蓝裙早已是溅上鲜血，破碎不堪。她手中抓着一个眼神凶狠的男人，他正用力去抽那女子胸口上的一把刀。 月光倒映出三人的面容，一个个地脸色苍白，宛若死尸，尤其是莫怀安。 他的肩上此时还立着一个眸中冒着绿光的黑猫，浑身的毛炸了起来。 俨然一个从地狱出来的绝世修罗。 “若兮！” 莫怀安冲向刚好抽出刀的马会良，在他狂笑着正准备刺入若兮胸膛的时候，莫怀安一脚踹开他。 若兮听到莫怀安的声音，突然感觉一身的轻松，双手无力的滑落，身子也自然地下滑。 莫怀安赶忙接住若兮。 “你……终于来了！” 莫怀安手臂一紧，嘴唇轻颤，声音暗哑，“蠢货，你……没事吧？” 若兮轻声一笑，虚弱地道“你还说我蠢呢，你忘了么？我又……不会……死……” 可能是今日落了水的缘故，她只是有些瞌睡罢了，不然换作是平常，她哪有这么脆弱，必定分分钟地杀了马会良。 莫怀安看向若兮被刀刃戳了好几个洞的胸口，他的眸中逐渐有了泪光。 他怎么不知道若兮不会死，可就是因为若兮不会死，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些。 他故作淡定，笑道“你说的对，是我蠢……” 若兮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微微摇了摇头，看着莫怀安眼中的泪，蹙眉道“你干嘛一副死了人的样子？” 莫怀安收住笑容，正要说话。 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嘶叫，愤怒的猫叫声瞬间吓得若兮困意全无。 二人转头就见马会良愣在了他们面前，背影是被炸毛的阿宝所拦住。 马会良好不容易找到抽身的机会，却没有想到一只猫居然吓得他无法动弹。 他看着那双瘆人的泛着绿光的猫眼，汗毛无意识地竖立，赶忙紧闭双眼。然后再次向前跑去，可是仍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一动也动不了。 又来个神仙吗？ 莫怀安将若兮轻轻一放，若兮却抓住他的衣襟，愤然地看了眼背影狂抖的马会良，挣扎着要站起。 莫怀安叹了口气，直接将若兮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二人一同转向逃脱不得的马会良。 “你为什么杀我娘子？” 马会良想要转头，却像是被施了魔咒般，根本就动不了。 只能开口道“是……她多管闲事。” 莫怀安眉间拧成一个结，若兮戳了戳他，小声道“是他杀了他的娘子。” 莫怀安这才回头看到了，一地的血，血上是一个早已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唯有一件被血色沾染的绿色长衣。 原来如此，他就说若兮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他会意地点了个头，却又责怪地看了若兮一眼。 若兮瞧不懂莫怀安眼神的意味，“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莫怀安抱着她向巷外走去，“待会再说你。” 然后，路过马会良的时候，发现他浑身已经被汗水洗了一遍，口中不断地告饶道“神……仙，饶了我……求求……你们……” 如出一辙的话，若兮此时的心境完全不同，她冷哼一声“骗子！” 然后，使劲要挣脱莫怀安的怀抱，愤恨地看向像是被人夺去魂的马会良，“莫怀安，你放我下来，让我杀了他！” 莫怀安一怔后，低头看向马会良手中的那把刀。 眼神一闪，将怀中的若兮向上颠了颠，抽空的工夫，一手落空猛地抓向那把刀。 随后运起内力，手中用劲，向后用力一丢。 若兮以为莫怀安就要放下她了，结果她还是在他的怀里，于是皱眉道“你干什么？” 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她现在可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莫怀安看了眼若兮微怒的脸，笑道“不干什么，我们走！” 若兮更恼了，就要往下跳，“走什么走？人，我还没杀呢！” 那个人简直不知好歹，她好心放过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杀她，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杀他，脏了你的手！” “脏什么脏？我就要杀了他！你快点儿放我下来，不然我也杀了你！” 莫怀安一愣，随之苦笑道“怎么，你要谋杀亲夫不成？” 若兮折腾得更加用力，大吼道“莫怀……” 安字未出，莫怀安当即就朝若兮的脑后一掌，若兮脑袋歪进了他的怀中。 莫怀安挠了挠耳心，笑着叹气道“女人真麻烦！” 随后一手又解下自己的外纱，裹住满是伤痕的若兮，含情脉脉地看了眼怀中的人儿，抱着她走出深巷。 阿宝识眼色，猫身轻松一跳跃上了莫怀安的右肩。 “阿宝，多谢。” 看来红妈说阿宝是群芳阁的镇店之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此有灵性的猫，他还是第一次见。要不是阿宝突然将他带到了这深巷中，他的人得找到什么时候，若兮所要承受的痛苦肯定也就多了几分。 阿宝轻柔地喵了两声，低头舔了舔前爪，然后一脸无谓地抬起脑袋。 一双在夜间发出绿光的圆眸也不似刚才那般瘆人。 那双眼睛方才在深巷里，看到了那把刀经由莫怀安的手刺入马会良的胸膛，穿入心口又穿出，然后飞地一般钉在冷硬的墙壁上。 。 第125章 好消息 此时，已经是辰时，巷外隔了两条街的夜市依旧热闹，莫怀安抱着若兮毫不起眼地没入人群。 一路上，莫怀安小心护着怀中的人，阿宝蹲在他的肩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灰色纱衣下方快速愈合的伤口，四掌微微一蜷。 好时客栈的小二在门口招揽客人，只见一只猫蹿到他的脚前，顿时吓得一激灵。 “嘿，哪里来的野猫，一边去。” 然后一抬眼，看到莫怀安后，顿时换作一副阿谀逢迎的表情，“是公子啊，您里边请。” 莫怀安正眼都没有看小二一眼，着急慌忙地走进客栈。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 一个喝醉酒的富态男人，撞上了莫怀安。 四下吵闹的客栈，彼时安静下来。 莫怀安止住脚步，将若兮紧紧护在怀里，“滚！” 一身油腻的男人瞬间清醒了不少，左右摇晃，看着莫怀安怒道“你知道爷爷是谁吗？” 莫怀安冷嗤一声，只是看了眼放下手中所有活儿着急跑过来的陈伯，嘴唇微动“爷，会打断你的腿！” 随后不待众人反应，跳起，身子一轻飞上了阁楼。 只剩底下哗然，还有那个胖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躬身将尚在昏迷中的若兮轻放在榻，正要脱去她的鞋子时，发现了一件怪事。 那圈脚腕处的红印，怎么就没有了！ 莫怀安为了避免看错，甚至坐下将若兮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左一遍右一遍地仔细看去，看完左脚看右脚。 大约看了十几遍，看的脖子都酸了，这才放下心来。 莫怀安眼角的笑意陡然而生，他刚刚脱去若兮的一只鞋，突然感觉背脊发凉。 一抬眼就看到了若兮忧愤地看着他，“你又在干什么？” 她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莫怀安捧着她的脚看的出神，还动不动地跟个傻子一样乐呵两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将她都给吓愣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莫怀安是这样的登徒浪子！ “你醒……” 若兮用力一蹬就将还未说完话的莫怀安一脚踹了下去。 然后，麻利地坐起，掖紧裹着自己的长衣，斜眼看向莫怀安。一直坐在地面看着二人的阿宝跳入若兮的怀中。 莫怀安扶着腰慢慢站起，咧嘴笑道“蠢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若兮轻抚怀中的阿宝，淡淡地道“那个人已经死了么？” 可就算是马会良死了，她也无法消气，除非是她亲自动手，了结他的性命。 莫怀安自然知晓若兮口中的那人是谁，他暗压不爽，尽量不让那件事影响此刻的心情。一个旋身坐在若兮身旁，笑的是满面春风。 “算是吧。”这件事怎么也得有个说法。 莫怀安没有想到若兮并没有表现出多搞笑，想来还在为自己没能亲手手刃那个人而不开心。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若兮居然哭了…… 一滴一滴，红了眼眶不说，还落在了他伸过去的手上。 莫怀安有些慌乱无措，一只手愣在半空中几瞬后才拭去若兮脸上的泪，然后笑道“蠢货，他死了不应该高兴吗？哭什……” 若兮懊恼地拂去莫怀安的手，大吼道“都跟你说了，让我杀……” 若兮随之掩面，“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若……兮” “你知道吗？马会良就因为他的娘子在群芳阁外叫他，就杀了她。明明一刀就把她刺死了，却又刺了她好多刀。还有……我……他想让我死……” 若兮露出哭花的脸，看向自己沾了些许血液的胸口，语无伦次地继续道“他把我……拖进巷子里，一刀又一刀地捅……我都快疼死了……他还是个大骗子，他骗我……结果还是要杀我……” 阿宝似乎被若兮的举动吓坏了，跳向莫怀安，而此时的莫怀安根本无暇顾及阿宝，推开它，就十分霸道地将若兮往怀里拉。 怪不得若兮会突然消失在群芳阁里，怪不得那个人会杀了他的娘子，也怪不得若兮会被伤害成这样…… 若兮却不领情，执拗地朝相反的方向用力，挣脱了莫怀安的手。 “都是你害的！” 莫怀安叹了口气，无奈道“是，都是我害得，都是我的错”，他看向盛怒的若兮，“可是，若兮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可以帮你，你都不知道我……” 他当时有多担心。 若兮吸了吸鼻子，好笑地道“乖乖地站在你身后吗？” 这蠢货开窍了？ 莫怀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话未说出，瞬间被若兮接下来的话，打击地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需要！我又不会死，为什么要站你身后被你保护？我又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付语心！” 气氛诡异地可怕。 “喵喵喵。” 阿宝跳上若兮的腿，抬眼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窝进她的怀里。 莫怀安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可是……会疼，不是吗？” 若兮只觉得眼眸似蒙上了一层层水雾，她摇头，装作云淡风轻地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出去吧。” “蠢货！” “滚！” “不滚，我还有事要说！” 若兮“……” 随后又蹙眉，“什么事？快点说！” 莫怀安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她现在可是一点儿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莫怀安伸手去摸阿宝，被若兮一手拍过，他委屈地收手，讪笑道“蠢货，你打疼我了！” 若兮无动于衷，倒是怀中的阿宝语气奇怪地“喵”了声，似是在膈应莫怀安的撒娇。 莫怀安看了眼若兮，故弄玄虚地道“蠢货，你想想我刚才为什么要看你的……” 若兮本来一肚子气，再加上莫怀安又是这个态度，一巴掌拍死他的心都有。 可是又一想莫怀安也算是救了她，当即站起，只是冲着莫怀安大声吼道“滚！” 莫怀安嘴角一抽，旋即老实下来，笑着安抚若兮，哄着她坐下，“好好好，我现在就说。” 若兮甩袖，不去看他。 莫怀安却突然蹲在她的面前，抬眼，一双狐狸眸中尽是笑意，“蠢货，我刚才发现，你脚上的红印已经没有了。” 若兮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脚，露出一脸惊喜，“真的吗？” 莫怀安点头，“真的。” 他看着若兮十分粗暴地撩起自己的衣裙，低头望去去。 一脸的阴翳，随之消失不见。 他谨慎地道“不过，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他刚才想了又想，红印突然消失可能还是有问题，毕竟这个东西曾经出现过。 。 第126章 有灵性 若兮举起阿宝，与它对视，语气间皆是雀跃，“为什么还要小心，已经没事了啊！” 莫怀安顿了一顿，随后转身，“没什么，你先和阿宝乖乖待会儿，我稍后回来。” 若兮蹙眉，“为什么还要回来？” 一回头，莫怀安已经不见了。 她只好开心地逗起阿宝来，“阿宝，是不是你告诉的那个臭狐狸我在那里呀？” 阿宝十分有灵性地点头。 若兮惊讶道“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会有危险，才不让我过去的？” 阿宝又十分有灵性地点头。 她惊喜道“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啊？你是妖精，或者是神仙？” 她摇了摇眼神清澈，四肢悬空的阿宝，“我当初可是在千妖塔见到了不少妖怪，猫妖还没有见过呢。” 接下来，阿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盯着她的胸口看，双掌还不停地向那个方向挥去。 若兮顺着阿宝的视线向下看去，蓝色的上衣已经被捅开了好几个口子，乱糟糟还有丝线残留的缝隙中是自己痊愈地没有一丝伤痕的雪白肌肤。 她嘴角一抽，将阿宝扔了出去。 “se猫！” 莫怀安下楼之后，客栈内已经没有了客人，只剩陈伯还守在柜台处拨弄着算盘，还有那个跑堂的伙计打扫、收拾着桌椅板凳。 “陈伯。” 陈伯抬头，慈祥的面容微笑，弯腰行礼，“小人见过老爷。” 莫怀安扶起陈伯，“无需行礼，人处理地怎么样了？” 陈伯微微低首，“自然是按照老规矩，拖出去打断了他的腿。” 莫怀安沉吟道“好，由此东行隔两条街后，西面的深巷中还有两具尸体，尽快找人处理干净。” 陈伯垂头应允“是。” 在陈伯未抬头之际，莫怀安继续道“女的入土为安，男的……喂狗吧。” “是，需要让小人去一趟济世堂，请崔大夫他们来为夫人瞧瞧吗？” 他可是看着五公子抱着一个一动也不动的女人回来的。 莫怀安正色道“不用。” 正准备上楼之际，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二楼最里侧的灯还亮着。 于是，他转身询问道“客栈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陈伯摇头，“没有。” 莫怀安眼神指向二楼还未熄灯的房间，“那里面的人最近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陈伯思忖了半晌，摇头道“小人不知。” 跑堂的小二却是冒冒失失地跑到莫怀安身后，堆笑道“回老爷的话，小人知道。” 陈伯正要训斥小二。 莫怀安率先道“说吧。” 小二描述地绘声绘色，“今儿一早，老爷和夫人前脚刚走，那屋的门就开了，没吃早饭就出门了。” 莫怀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压低声音道“可曾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二想了想道“大概半个时辰吧。” 莫怀安淡淡地瞥了眼已然灭了灯的房间，丢下一句话，“密切关注她的行踪。” 然后匆匆上了楼。 待进了若兮房间后，莫怀安傻眼了。 莫怀安望了眼拖出被子将自己浑身上下、从头到尾遮的严严实实的若兮，随后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蹲坐在地上超级委屈的阿宝。 一人一猫，相互大眼瞪小眼地瞧着。 他赶紧探上若兮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去扯若兮身上的被子，“我还以为你生病了，为什么把自己裹的这么严？” 若兮眉头皱了皱，推开莫怀安，睡在榻上，手从被子里钻出来，“出去！带着阿宝出去！” 莫怀安干咳一声，抱起委屈的阿宝，坐在桌前，“你和阿宝怎么了？要不是它，我可能都找不到你。” 若兮脸色变得铁青，咬着牙道“它居然是只se猫……” 莫怀安觉得甚是匪夷所思，低头看了阿宝好几遍，“确实是只公猫”，随后看向怀疑人生的若兮，“可是若兮你没有搞错吧？” 若兮猛地坐起，“怎么可能会搞错，它刚才就盯了我的……”她看向自己的胸口，“好久。” 阿宝委屈地呜咽了两声，止不住地晃动身子。 莫怀安嘴角抽搐，手中用力使劲揉了揉阿宝，咬牙切齿地道“好啊你，胆子还真是不小！” 阿宝哀叫连连，在莫怀安手中使劲折腾。 “所以，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莫怀安与阿宝同时一愣，莫怀安更是看着若兮委屈道“为什么我要出去？” 又不是他干的这事…… 若兮冷着脸道“那你一个男人和我住在一个房间里，像话吗？” 莫怀安无辜地摊手，回答道“怎么不像话？你我是夫妻为什么不能住在一个房间里，要是不住在一起，那才叫不像话，不正常！” 若兮看着莫怀安欠抽的脸，恼道“总之不可以！” “那你与皇上说去？” 若兮忍无可忍，跳起，“别拿皇上来压我，我本来就是这孜国的皇后，你也得听我的！” 莫怀安正要说话，只见被子从若兮的身上滑落，衣服的上半部分感觉就像是没钱换衣服的乞丐。 他就说阿宝怎么会盯着那个地方看，确实挺惹人注目的。 若兮见莫怀安就要出门，以为自己震慑到了他，随手指向想要蹭到她面前，然后看着她不满的样子，又连忙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退。 那副胆怯的模样，很是可怜。 若兮别过头，“把他也带走。” 莫怀安回头，听话地抱起一脸不情愿的阿宝，对着若兮叹气道“蠢货你想多了，我只是出去一会会儿，去给你找件新衣裳。” 莫怀安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离开皇宫的时候，没能让若兮多准备些衣裳，没拿什么行李。 光这衣服，就已经换了三四套。 若兮低头看了眼胸口，赶忙拾起被子，裹在身上，冷冷道“不需要！” 莫怀安不理若兮，关门的那一刻，只是安顿道“蠢货，记得给我留门！” 然后，出门后的他举起阿宝，“喂，你是不是觉得她应该换衣服了，所以才会盯着那看？” 阿宝点头的同时，眨巴着眼睛，忽闪忽闪。 莫怀安揉了揉它的脑袋，极为认真地道“最好如此，不然就戳瞎你的眼！” 阿宝一听，四肢乱挥，“喵喵喵”地挠向莫怀安。 莫怀安摇了摇它，轻柔一笑，“说说而已，毕竟你也算救了那个蠢货。” 毕竟这么有灵性的猫，他第一次见。 除了可能有点儿se？ 。 第127章 莫回头 “若兮，开门。” “蠢货。” “若兮……” 莫怀安皱着眉头敲了好几遍房门，因为是深夜的缘故，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但他不相信，不用睡觉的若兮听不到。 终于，他叹了口气道“阿宝，蠢货没有留门。” 阿宝在迷糊中随意哼了声，又倒头睡去。 莫怀安摸了摸阿宝，自言自语“那我们就换个办法进去。” 随后，莫怀安带着阿宝慢悠悠地走出客栈。 微微抬眼，就看到若兮住的那间房子的窗户微开。 于是，他在黑夜中一跃而起，待到达那个高度时，脚趾勾开那扇窗，旋身而入。 一切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与此同时，与若兮相隔两个屋的房间内也默默打开了窗户。 若兮听到动静，大脑飞速运转，不是想到了劫色的采花贼，就是想到了杀人劫财的盗贼。 猛地捂住嘴巴，紧张地躺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 莫怀安打着哈欠，走近若兮，然后凑近她的脸。 在漆黑的房间里，若兮的面容突然多了中让人心生遐想的朦胧感，双目虽然在一愣后，反瞪着他。可眸光混着夜色，忽闪了两下，便足以让他泥足深陷。 “莫怀安！” 莫怀安猛然捂住若兮的嘴唇，无赖地一笑，“娘子，我回来了。” 他就知道这个蠢货，只会关门。 若兮“……” 若兮说不出话来，一双手可是没有被束缚住，随即就抓住莫怀安的耳朵，将他突然扑到自己身上的脑袋往起提。 想占她便宜，是不想活了么？ 莫怀安拗不过若兮的力气，只好放手，却还是死赖在榻上，不肯离开。 十分委屈，带着几分恳求道“娘子，让我睡会，我昨夜就没睡。” 若兮仍是气恼，推开莫怀安，然后向后一缩，正要破口大骂。 突然就听到了莫怀安细若蚊声的呼吸声。 若兮看了看莫怀安睫毛下还没有消退的黑眼圈，努嘴自语“好啦，好啦，让你给好啦。” 随后，蹑手蹑脚地绕过莫怀安，下榻，将他搬到榻上，盖上了被子。又将也打起呼噜的阿宝放在了莫怀安身旁。 若兮伸了个懒腰，坐到桌边，看到桌上摆放着的粉色衣裙，若有所思地瞧了眼睡在榻上的人，偷偷摸摸地换起了衣裳。 每个夜晚是若兮最难熬的时候，毕竟深夜里每个人都要休息，都要睡觉，只有她不需要。无人相伴、无事所做的若兮只好趴在桌子上，摆弄着茶具，一玩就是一夜，这似乎也成为了她唯一的乐趣。 直到第二日清晨降临。 若兮百无聊赖，支起窗子，一只手杵着脑袋，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这日的天气不怎么好，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惊扰了阿宝。 阿宝睁开了惺忪的眼，然后伸直前肢，张开嘴打完哈欠后，跳上了桌子，像是讨好般的拱了拱若兮的面颊。 若兮将阿宝抱入怀中，揉了又揉，突发奇想，高举起阿宝，看着它懵懂的脸，“阿宝，你会不会变身？就像话本子里的妖怪、神仙一样。” 就像她在抓妖时，碰到的豹子精一样。 阿宝不明所以，依旧傻兮兮地望着若兮，顺带“喵喵喵”了几声。 若兮生起的兴趣，陡然低落下来，她怎么总觉得阿宝不一般，可是哪里不一般，她又说不清楚。 她还以为阿宝是妖怪呢，结果阿宝也就是聪明了点罢了。 若兮垂头丧气地道“等臭狐狸醒来，我们去哪里呢？” 眼看着夏至越来越近，他们既没有查明初晴死亡的原因，也没有找到要在青州闹事的“尔逻人”。 这可如何是好？ “蠢货，你想去哪里呢？” 若兮看着莫怀安慢慢起身，一双含笑的狐狸眸看向她。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虽然说这两件事只有初晴的事情有点眉目，可是在想了一夜后，她又不敢接近真相了。 她夜里回忆起翠娘、白娇，哪个的结局不是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 她甚至有些害怕真相的后面，有令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比如利益、人性，甚至有人发现她的秘密，要杀了她！ 莫怀安摸了摸若兮的脑袋，唤回失神的若兮，“想什么呢？” 若兮顺势看向窗外，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的清冷的街道，“没什么，你睡醒了没有，要不要再去休息会儿？” 她突然有点羡慕能够倒头就睡的人。 莫怀安拉起若兮的手，“不用了，走吧，我们先下去吃饭，然后再去找殷嫂。” 若兮抽回手，摇头，“你去吃吧，我又不用吃饭。” “蠢货！不用吃饭也得装装样子啊，你可知客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 若兮顿时警觉起来，关住窗子，小声同莫怀安道“眼睛？都是谁，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们？” “我哪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盯着我们？” “自然是知道，至于是谁咱们还得慢慢地往出引。” “你拉着我去哪儿？” 说着说着，莫怀安就将若兮拉出了房门。 莫怀安眉眼一挑，抓住若兮的手，“自然是吃饭啊，娘子。” 许是雨越下越大的原因，客栈内比清冷的街市热闹了很多，落脚的客人比平时多了不少。 若兮任由着莫怀安将她拉了下去，坐在一个桌前吃饭。 她小声嘀咕道“在房里吃饭不好么？” 莫怀安点完菜后，笑着回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盯着我们了。” 若兮一听这话，猛地端立而坐，拘谨了不少，眼神缥缈，偷偷摸摸地看向四周。 莫怀安见状，眼底的笑意更浓，抚上若兮的手，安慰道“不用这么紧张，像平常一样就好。” 若兮的神经仍没有放松下来，始终瞥来瞥去。 她甚是觉得客栈内的每个人都很可疑。 “脖子酸不酸，要不吃口饭？” 若兮摇头。 莫怀安却将包子塞入若兮的口中，“娘子，不要与为夫斗气，总要吃一点儿的。” 若兮面色一冷，低头小声道“你为什……” 莫怀安朝着若兮的碗中夹菜，“莫回头，第三排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看我们半天了。” 没想到，他们吃了个饭，居然碰到了心怀城府的尔逻人。 奇怪的服饰装扮，尤其是分外明显的脚腕处的银色的铃铛。 。 第128章 好东西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静观其变！” 莫怀安说完后，看了一眼旁人道“都是为夫不好，还请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置气了。夫人还是吃点吧，可别让肚子里的孩子挨饿啊！” 若兮嘴角抽了抽，她自然知道莫怀安是在演戏，可是这话真够让人不舒服的。 更何况，他们哪来的孩子。 她索性装成生气的模样，冷哼一声，不再理莫怀安，低头逗起阿宝。 “阿宝，臭狐狸很恶心对不对？” 莫怀安苦笑了声，继续低头吃饭。 吃饱喝足后。 莫怀安擦拭完嘴角，神色自若，“走吧，娘子。” 若兮抬头，下意识地向莫怀安所说的那个地方望去。 莫怀安起身，去拉她的手，“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若兮本能地甩开他，蹙眉，担心道“人去哪了，你看到没？” 莫怀安面容僵了僵，片刻后，恢复了一脸的无所谓，慢慢道“上楼了。” “啊！” 若兮的一声尖叫，引得客栈内的人望去，再都看到莫怀安时，面色陡变，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做自己的事情。 莫怀安猛拍若兮脑门，“干嘛呢，这么大声？” 若兮委屈地揉了揉眉心，“他住在这里，是不是来杀我们的？” 莫怀安一愣后，笑道“蠢货，你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她可是个女人。” “女人？你怎么看出来的？再说，女人就不能动手杀人吗？” 她可是记得白娇当初也是要杀了她的，而且还是建立在她是白娇救命恩人的基础上。 “那人无论是吃饭、喝水还是走姿，都透露着一股阴柔之气。至于，杀不杀人，我们慢慢就知道了。” “是么？” “好了，我们走吧。” “哦。” 若兮见外面还下着雨，反身正要回客栈，不知怎么，头上就多了一把油纸伞。 莫怀安拉着她出去，“走吧，抓紧时间。” 二人，一猫，行走在人烟稀少的街市中。 半个时辰后。 莫怀安却带着若兮出了青州城。 “我们这是去哪里？” “难得下了场雨，陪陪我，好不好？” 若兮猛地看向语气非常奇怪的莫怀安，只见他的目光深沉，令人捉摸不定，一双眼始终望着前方坠落的雨滴。 若兮的神色有了片刻的恍惚，气氛也变得有些压抑，二人不再说话，若兮怀中的阿宝也变得极为安静。 青州外的东郊有一座小山，小山间有一条清冽的小河。 这条河不似绥江气势磅礴，不似云月湖醉人心间，倒是像极了医药谷的小溪，水倒影出山间树的影子，呈现出耀人的碧色。 似乎能将人的心沉淀下来。 山间，还有一座长桥悬挂在半空中，宛若一条木色的彩虹隐在雾气弥漫的瀑布中。 莫怀安拉着若兮走上桥，若兮被莫怀安拉着拉着，撒欢地跑开，在几乎高耸入云的桥上转来转去，玩的不亦乐乎。 莫怀安远远地看着她，看着一身粉衣的女子像是一只在山间飞舞的蝶。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眼底的忧伤却未能褪去。 随后，莫怀安带着若兮下了桥。 他严肃道“蠢货，先闭上眼睛！” 若兮看了一圈桥下的美景，山的两旁尽是青葱的树木，鲜艳的花儿，青州果然是名不虚传。 虽然都是司空见惯的花草、虫鱼，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比医药谷的美景都要好看的多。 尤其是此时下着雨的天气，灰蒙蒙的，山间充满了雾气，他们简直就像是置身于仙境之中。 若兮好奇地道“为什么要闭眼睛啊？” 莫怀安笑出声“当然是给你看个好东西！” 若兮老实地闭眼，“哦。” 然后听到莫怀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时，她偷偷地将手中的阿宝放了出去，小声坏笑道“阿宝，去看看。” 她是不能看，可是阿宝可以呀。 “蠢货，睁眼！” 若兮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莫怀安大汗淋漓地站在她面前傻笑，她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寻找莫怀安口中的好东西。 一低头，就看见一只竹筏，比绥江的那只简单了很多，而且阿宝气定神闲地趴在了竹筏上。 莫怀安看到若兮一脸失望的表情，他笑了笑摸了摸若兮的脑袋，然后低头将竹筏推入眼前的小河中。 “这是我做的。” 若兮随之好奇地看向认真做事的莫怀安。 臭狐狸的手居然这么巧？ 在深山中泛舟，这事她前两日就体验过了，可是要坐莫怀安做的船，她还真想试试呢。 不过，这位大少爷还真是闲啊，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若兮叹了口气，为了不让臭狐狸失望，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踏上竹筏。 莫怀安站在竹筏上，用力用竹竿一拨，竹筏顺水漂流朝着河中心荡去。 随后，他扔了竹竿，躺在竹筏上，支起脑袋，任由雨滴打在他的脸上。 若兮学着他的样子，跻身与他一同躺在竹筏上，遥望灰蒙蒙的天。 “我最讨厌下雨天！” 若兮侧身，看着面无表情的莫怀安，“为什么？” 莫怀安起身，伸手接住下不停的绵绵细雨，“我……兄长他们就是在下雨的那一天战死的……” 若兮心一揪，随即低头，抱歉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莫怀安就当一旁无人，自顾自地道“下雨的时候，这世间的每个人都着急回家，生怕淋湿了感染了风寒。哪怕是乞丐，也会找个地方躲雨。而我兄长他们却在雨中为了孜国奋力厮杀，接连几日都是如此，就是这样的雨连他们身上的血迹都冲的一干二净。” 雨水仿佛冲刷掉了一切，可他的四位兄长未能活过来。 他面上的忧伤更深，却是笑着道“我兄长他们最喜欢这里，还曾说过，等来年孜国强盛之时，世界上再无战争之时。他们便会远离俗世，在这一片净土上安家。” “对了！” 莫怀安随之看向默不作声的若兮，拉起她，目光柔和道“再带你去看些好东西。” 不等若兮反应，莫怀安将若兮抱起，脚尖用力一点，借竹筏的力到达了地面。 只留下阿宝一个，焦急地在竹筏上跑来跑去。 它试着点点了河中的清水，随之“喵！”地一声，缩了回去。 。 第129章 遇刺 映入若兮眼帘的是三间青翠的竹屋，四周被长短不一颇为随意的篱笆围起。 院内是青葱的小草，竟还有一处乘凉的地方，那是被竹竿高高支起来的葡萄架，攀延至窗前，足以够两个人坐在其中纳凉。 “这些也都是你做的吗” 莫怀安揉了揉若兮的脑袋，笑道“是啊。” 这个简简单单的如同乡村农舍的屋子、小院，却都成了他四位兄长遥不可及的梦。 所以莫怀安在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萌生了为他们实现梦想的想法，并付诸于实践。 这里是最远离俗尘，也是适合终老的世外之地。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亲自动手造成的，直到成年那年，他将兄长们的骨灰洒在了这里。 每年梅雨季节，他也会抛开世俗所有烦心的事情，来这里小住几日。 若兮不由自主地走向正屋，莫怀安主动轻轻打开它，让若兮走了进去。 扰人的灰尘扑面而来，若兮打了一个喷嚏，手扇去眼前的灰。 屋舍里面还真是应有尽有，比好时客栈的客房都差不了多少。 陈设以清幽为主，桌椅板凳、床榻都是由青竹所做。 若兮没想到莫怀安的手居然这么巧，她边走边瞧，最后才在东侧一张小桌案上发现了一排整齐的牌位。 各个都擦的锃亮。 “一，二，三” 若兮突然止了声，再没有数下去，她自然是心知肚明，这四个牌位都是谁。 她装作没看到，转身打量起别处，赞叹道“臭狐狸，可以嘛，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手居然能这么巧。” 莫怀安的视线从若兮装作云淡风轻的表情，转移到兄长的牌位上。 薄唇微启，正要说话，耳边却传来了猛烈的风声。 细雨蒙蒙的天气，哪里会有这么强烈的风。 “树欲静而风不止” 若兮看着莫怀安转身疾步向屋外走去，她不解地问道“臭狐狸，你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莫怀安捏紧双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同身后的人道“蠢货，待在屋里哪里都不要去” 就这样乖乖待在他身后。 该死的，他今日出来居然没有佩剑，谁又能想的到，有人会来刺杀他们 他们到底是如何暴露了行踪，难道是客栈那个行踪诡秘的尔逻人 还是他太多掉于轻心了。 不待若兮反应，莫怀安已疾步出了屋，并且将门已锁住，一双狐狸眼睛骤然锐利万分，严阵以待地望向由远及近突然动起来的树丛。 无风而动，鬼鬼祟祟，必然是有人来杀他们了。 若兮疯狂扣门，恼怒道“莫怀不上，你开门啊你干什么你放我出来啊” 莫怀安紧贴房门，对着屋内的人小声道“别出声，有人来杀我们了” 若兮猛地一惊，扣向门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扯着嗓子大喊道“那你快放我出来，你一个人不行的” 她虽然是个废物，不会舞刀弄枪的，但是她起码不会死，还是完全有用的。 莫怀安闻声一怔，“蠢货，说什么都行，别说一个男人不行” “莫怀安莫怀安” 若兮等不来回应，只好附耳于门上，可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臭狐狸，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臭狐狸” 若兮急得团团转，望向四周寻找可以破门的办法。 什么都没有这里什么都有，可不是厨房，无刀，无锐利的东西可以让她出去帮忙。 三名黑衣人从树丛中飞出，径直冲向立在屋前的眼神凛冽的莫怀安。 莫怀安侧身而过，躲过了其中一人的一剑。与此同时，又翻身从竹篱跃下，躲过了令一人的一剑。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到底要杀谁他难以想象居然有人能跟着他们到了这里，而且刀刃上的杀气让他都难以招架。 莫怀安那个悔，他随身佩剑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有 眼下，他只能做到四处闪避，赤手空拳地根本杀不了人，这是要让他们都魂断于此吗 三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挥刀而上，扑向莫怀安。 “莫怀安” 此时的若兮已经扒开半个窗户，正往出爬，看见三个黑衣人齐齐向莫怀安冲去。 她想也没想地大喊道“莫怀安，小心” 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拼了命地从狭小的空间里往出挤。 莫怀安先发制人一脚用力踢向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腰身，黑衣人吃痛，手中的刀有些拿不稳，莫怀安再一反身在黑衣人的转身之挤，踢向他的后脑。 “当”地一声，刀已落地。 而剩余两个黑衣人早已心领神会地冲向还在窗子里挣扎的若兮。 莫怀安拿起刀，闪向此时手无寸铁的黑衣人。 黑衣人还未来得及躲闪，莫怀安就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手起刀落，终结了他的性命。 而当他回头时，才发现屋门已大开，他高呼一声“若兮” 疯了似的向竹屋飞去。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若兮 “你你们干什么” 若兮刚才眼看着两个黑衣人提刀坎了往外爬的她，她只好又缩了回去。 却不曾想还是被他们给抓住了，屋内根本就没有藏的地方，好在她成功地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 莫怀安算是安全了。 黑衣人并不说话，只是挥刀向若兮砍去。 若兮根本就对付不了两个会武功，而且还是拿着刀的人。 躲了好几次，浑身早已被两把刀砍伤。 她干脆站在原地，喘了两口气，摆手道“命给你们算了” 真是又疼又累，还不如再装死一回。 两个刀尖上行走的黑衣人，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但好歹也是行凶多年，早已有了经验，没个两三秒，就挥刀直上，直逼若兮的脖颈。 若兮感受到刀刃之下有一股劲风席卷而来，赶紧摸了把脖子，吞了吞口水，自动贴近右侧黑衣人的刀。 这么大的力道，可别把她的脖子砍断了，不然她可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还能不能活。 “蠢货，后退” 。 第130章 刀上有毒 若兮闻声再一抬头，就看到一袭灰色的身影从空中跃下，那人双手拿刀，劈柴似的劈向右侧的黑衣人。 她听话地向后退了两步。 “啊” 正在那个黑衣人发出痛呼，吐出的鲜血溅在若兮的脸上，双目大睁倒地的那一刻。 若兮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无力垂下的那把刀，同时震惊地捂住嘴巴，看着他猛地跌落在地。 “蠢货，小心” 再到后来，莫怀安急切的声音响起。 若兮转头的瞬间，胸口的位置传来“呲”地一声，那是锦帛撕裂的声音，也是她皮肉穿透的声音。 “蠢货” 若兮摇了摇身子，眼神变得凶狠，手中的刀用力刺向还没来得及抽刀的黑衣人。 然后，她便看着黑衣人的双眸逐渐放大，随后又缓缓地闭去。 若兮笑着看向着急大喊的莫怀安，太好了，莫怀安没事，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她不是废物了。 随即低头，双手不假思索地放在抽入胸口的那把刀上。 “蠢货，你疯了吗不要” 莫怀安踢过挡路的黑衣人，眼看着若兮就要抽刀。 他飞身一跳。 那把刀被若兮仰着面抽出，莫怀安抱住了向下滑落的若兮。 若兮躺在莫怀安的怀里，蹙眉道“奇怪，真的好疼啊” 她已经死了很多次了，虽然比不上臭和尚欺负她的那种烧心的疼，可是怎么也跟付烨刺她的时候差不多。 可是，这次她怎么会这么疼 莫怀安发现若兮的身体突然止不住地抽动，下意识地看向她受伤的地方黑，比碳淡点却比墨还要重些的黑色。 “刀上有毒” 他紧紧抓住若兮的手，双唇颤抖着厉害，慌神地看了若兮好几遍，然后将她抱在榻上。 “蠢货，你没” 若兮忍住一波又一波的眩晕感，摇头苦笑道“都说了你才蠢，我又不会死，怎么会有事呢。” 怪不得，她会这么疼，原来是中毒了。 “我告诉你哦，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其实她想睡觉已经很久了。 莫怀安望了眼若兮，就要往出跑，“我去给你找大夫” 没两步，就发现衣角被人抓住。 他回头，看到若兮已经乌青的唇微动，“看吧，明明你蠢，我都说了我不会死找什么大夫。蠢货，你是想让大夫看着我活过来，然后吓死他么” 那一瞬间，莫怀安觉得甚是难受，眼前的人并非是没救，并非是活不了，可他并没有多高兴，甚至是难过的紧。 那张逞强含笑的脸，让他觉得自己甚是没用。 “喂我今日陪了你那你便陪陪我吧，我睡一” 话未说完，若兮只觉得眼皮上下打起了架，双眼一黑睡了过去。 莫怀安坐在榻边，抓起若兮的手放在他的手掌心来回抚摸，望着她苍白的脸，温柔道“好。” 回答他的，只有屋檐下滴答滴答落下的雨滴。 两个时辰后。 月光钻进已经破了的窗棂，落在支着脑袋已然睡着的莫怀安身上。虽是双眸紧闭，眼角周围皱起的眉头显露无疑。 若兮迷糊中，又翻了个身，扯动了莫怀安拉着她的手。 莫怀安猛然惊醒，下意识欣喜地看向若兮，“若兮，若兮，你醒了” 若兮却还是睡着，只是时不时地用另一只手挠挠脑袋，蹭蹭鼻子，模样很是可爱俏皮。 莫怀安见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几乎要笑出声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若兮睡着。 而且，这睡相真是一言难尽。 之后，莫怀安足足看了若兮一个时辰。 若兮这才悠悠转醒。 “你醒了” 若兮点头的同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莫怀安抓着，她下意识地将其抽回。 然后，坐起，伸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懒腰。 莫怀安十分满意，眉目中含笑，“看来，你恢复的差不多了” 若兮淡淡道“哪里是恢复的差不多，是我已经全好了” 要不是她受伤的地方在胸口，她肯定要让莫怀安看看她神奇的自我痊愈的能力，好让莫怀安不要再小瞧她。 莫怀安听出若兮别样的口气，他叹气，“若兮，就算你不能死，你也不该这么莽撞” 若兮一听，这是在责怪她了 她生气地抱胸，叫嚣道“我怎么莽撞了要不是我看着你不行，我才懒得管你要不是那么多人杀你，我又怎么会冲上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也不感谢感谢我，还好中毒的是我，要是你的话，估计就死翘翘了” 莫怀安听着若兮发着牢骚，他唇边的笑意却是愈来愈浓，随后像是纨绔子弟般的，坏笑道“蠢货，我都说了，你什么都可以说，就是不能说男人不行” “为什么” 若兮看着莫怀安突然越凑越近，一张痞意十足的脸，笑了又笑。 “还是说，你想试试我行不行” 若兮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莫怀安猛地将她抓住，揽入怀中。 “蠢货，下次不要这样了。” 语气温柔地似山间轻柔、清爽的山风。 若兮推开他，义正言辞“不行我非但没死还救了你，一举两得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做” 莫怀安抽了抽嘴角，笑道“那随你。” 随她开心，随她闹好了，总之他会尽自己所能不会再让若兮受伤。 若兮点头，无意识地看到了一地还没有清理的尸体，又看向莫怀安。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莫怀安随即变得十分正经，沉声道“蠢货，你搞错了，那些人是要杀了你” 若兮猛地一惊，仔细回想，难道有人发现是她杀了付烨 不不不，这不可能。 若兮摇头，然后又想到今早莫怀安所说的在好时客栈盯着他们的尔逻人，担心道“是那个头戴斗笠的尔逻人吗” 莫怀安道“我也曾想过，但是不论是他们的武功还是手中的刀，都是孜国人无疑，而且刀可以说是华京的官刀” 官刀 若兮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撇了撇嘴道“我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杀我” 莫怀安揉了揉若兮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那就要看看，你不在宫中的这几日，谁有去看过你，又发现你不在了。” 与其说他们是冲着若兮来的，还不如说，他们是冲着会占卜之术的付语心来的。 。 第131章 阿宝 “你是说宫里有人要杀我？” 若兮还是不太懂，宫中除了皇上就是妃子，再就是太监、宫女，怎么都不像是要杀她的人啊。 莫怀安沉吟道“这些事有些复杂，容我们回去后再说。” “那他们还会不会再来杀我？” “任务失败了，肯定还会再来的，但是……” 莫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担心的若兮，安慰道“只要你回宫了，自然会安全，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不能保证后宫的那些人会不会针对若兮，宫里人的手段他没见过，却也是听了不少，但是按若兮的性子应该是吃不了多少亏，怕的是若兮不会死的身份会被发现。 “不对”，若兮摇头，“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莫怀安闻声，眼神稍有暗淡，然后又故作轻松道“我们到时候找到刺杀的幕后凶手，一问便知。好了，时候不早了，青州是回不去了，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我们明早动身回去再找殷嫂询问初晴的事情。” 若兮看向一地的尸体，“那他们怎么处理？” “交给我好了，你先休息吧。” 莫怀安说罢，摸了摸若兮的脑袋，然后起身走向屋外。 若兮连忙拉住他，跳下榻，“你睡吧，我出去透透气。” 她已经不需要睡觉了。 莫怀安一笑，“蠢货，你又闻不来这尸臭味，出去做什么？” 若兮执拗道“总之我就是要出去，你在这里待着吧。” 莫怀安早已知晓若兮的意思，却反拉住往屋外走的若兮，使坏道“其实我不介意你我都住在这里的。” 若兮的脸倏地变红，用力扯开他的手，“不用！” 然后噔噔噔地跑出竹屋，夜间野外的微风吹拂着脸庞，给予她片刻的凉爽。 偶尔有几声来自山间的鸟鸣、蛙叫声传来。 若兮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阿宝！” 他们怎么把阿宝忘了呢，这么晚了，阿宝一只猫在河中心几乎呆了一整天，它会不会已经……会不会已经淹死了？ 阿宝越想越觉得惊心，眼中早已酸痛地要流下泪来。 “阿宝，你可别吓我啊！” 虽然阿宝陪着她才仅仅有两日的工夫，可是阿宝也算是救过她的命啊！ 莫怀安在屋内正处理着两具尸体，突然听到若兮急切的叫喊声。 他神色一紧张，丢了手，就往出跑。 然后就看到一袭粉色的身影逐渐向林间深处跑去。 “若兮！” 莫怀安飞身而去，拉住在林间胡乱穿梭的若兮，“蠢货，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若兮像是一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见是莫怀安，猛地抓住他，哭道“阿宝，是阿宝，我们把阿宝忘了。” 这么晚了，希望阿宝还活着。 莫怀安这才想起阿宝的存在，心中有些愧疚，宽慰哭出声的若兮道“别担心，你乖乖回去，我去找它。” 虽然只是一只猫，从若兮见到阿宝的那一刻，莫怀安就知道阿宝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再加上阿宝带着他找到了处于危机时刻的若兮，这只猫他怎么也要找到。 若兮拭了拭眼角的泪，“我跟你一起去，我不要一个人呆着。” 莫怀安看着若兮异常担心的表情，有些自责，却是笑着道“如此也好，我们一起去找它。” 他拉着若兮没走两步，若兮拽住他，看了眼已经完全漆黑的天，着急道“你快用轻功，这样快一点，快去找它！” 莫怀安从未见过若兮从此心急，微微颔首，“好。” 正想跃起轻功，转念想了想，将若兮拦腰抱起，随风而跃，快速地向河中心飞去。 若兮没有想到莫怀安居然带着她一起飞了起来，但是由于担心阿宝，她也想尽快地找到阿宝，也没有说什么。任由莫怀安带着她去寻阿宝。 月光清冽似水，洒在平静的河水上，泛出点点亮光。 此时的他们完全看不清，午时在河中停靠的那只竹筏，到底在哪里。 只是一片的泛着亮光的黑。 “阿宝，阿宝，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阿宝？” 若兮在河边跑来跑去，焦急地大喊，却没有任何回应。 莫怀安脚下步子加快，也是非常急切地到处询问“阿宝，你在哪儿？” 突然，河中心传来了一声悲切的哀叫声。 若兮惊喜道“是阿宝！” “阿宝，你在哪儿！” 若兮与莫怀安当即凝神，认真听去，以便确定阿宝确切的位置。 “喵……喵……喵……” 阿宝极为怕水，无路可去的它几乎随着竹筏在河里飘了一天。飘着飘着，它逐渐有了困意，于是不多时就眯着了。再次醒来时，它的四周还是可怕的水，于是半梦半醒之间，它几乎快要绝望了。却不想，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喵……喵……喵……” 莫怀安眸光一转，看到了河中两只晃来晃去的绿色眼珠，“阿宝，在那里！” 然后，就飞身而起去救陷入困境的阿宝。 脚步轻点，踏上竹筏，河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向外伸展而去。 莫怀安将阿宝捞入怀中，自责地道“小东西，对不起。” 阿宝却极不安分，发出清厉的一声“喵！” 两爪挠向莫怀安，与此同时猫嘴大张，露出锋利的牙齿，抗拒地盯着莫怀安。 莫怀安的胳膊被阿宝挠了好几下，他试着拍打起阿宝炸了毛的背部，“乖，是我的错。” 看来，阿宝是在怪他了。 “喵！” 阿宝却还是挠，险些抓花了莫怀安的脸。 若兮久久未见莫怀安上岸，望着莫怀安飞去的位置，焦急地大喊“莫怀安，你没事吧？” 莫怀安闻声，看向若兮，忍着痛，笑着回应“我没事，就是阿宝有些闹腾！” 他能理解。 “啊！” 莫怀安猝不及防，脸上被暴躁不安的阿宝划伤，阿宝又从他的怀中跳出，闪在了竹筏一边。 莫怀安摸了把脸，手上多了丝温热的感觉，咬紧牙根，恼怒地看向远远地立在一边的阿宝。 “阿宝！你过分了昂！” 居然划伤了他的脸！ “呼……喵……喵！” 。 第132章 我们？ 若兮听到莫怀安的惨叫声，又听到阿宝恼怒的叫声，下意识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你们没事吧” 无人应答。 莫怀安听到若兮担心的声音，看了眼还在气头上的阿宝，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叹了口气道“阿宝，过来，我不跟你计较了。” 随后，冲着不远处的若兮笑道“没事，乖乖在岸上等我。” 阿宝仍是不动，一人一猫双双僵持着。 莫怀安抽了抽嘴角，这只猫居然不给他面子。 他只好又叹了口气，护住脸，小心翼翼地朝着阿宝走去。 阿宝眼看着莫怀安越走越近，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直到它一脚迈进了冰冷的河水。 “喵” 凄厉的猫叫声响起，阿宝猛地向河水中跌去。 “阿宝” 莫怀安冲向阿宝的同时，忍不住感叹，居然也是只蠢猫，正好陪若兮做个伴。 纵然莫怀安的速度如闪电般快，阿宝还是落入了水中，还顺便在河里扑腾了两下。 莫怀安捞起阿宝，指着它，坏笑道“哈哈你刚才老老实实跟我走的话，也不至于会这样。” 阿宝浑身地难受的紧，摇了摇甩去一身的水，甩在莫怀安的身上，而且报复性地又挠了莫怀安的手。 莫怀安吃痛地皱起了眉头，死死地抓住乱叫唤的阿宝，以防它再跑。 随后，飞向岸边。 他想也没想地把手中的阿宝，塞进有些懵的若兮怀中。 “阿宝以后由你来照顾。” 阿宝乖巧地缩进若兮的怀中，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挪来挪去，略带嫌弃地瞧了眼莫怀安。 若兮摸了摸阿宝，笑道“太好了，阿宝，你没事就好。” 莫怀安冷嗤了声，与阿宝置起气来，“它以后怕是不会喜欢我了。” 若兮不解地抬头，这才看见莫怀安一副可怜兮兮甚至是生无可恋的模样，有些同情起他。 尤其是他身上、脸上一道道的抓痕。 她微微一笑，有些同情地道“辛苦你了。” 莫怀安嘴角上扬，这蠢货居然还笑，手正伸向若兮的脑袋。 只听若兮怀中阿宝的一声怒吼。 “喵” 莫怀安猛地收回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然后瞪了眼愤怒的阿宝，一脸轻松地道“好了，我们回吧” 若兮摸了摸生气的阿宝，点头，“嗯嗯。” 一路上，阿宝安分了不少，但是只要莫怀安去摸它，它就像是碰到了仇人，立马张牙舞爪起来。 莫怀安只好暂时放弃了亲近它的想法。 若兮却笑得很开心，摸着怀中气呼呼的阿宝道“臭狐狸，都怪你把它给忘了” 莫怀安无奈地一笑，“你不是也忘了么” 若兮摇头，“那不一样，谁让我那会睡着了。” 莫怀安挑眉，摸了把若兮的脑袋，“蠢货，你这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若兮挑眉，“反正阿宝真的开始讨厌你了” 莫怀安看了眼在若兮怀中很是安静的阿宝，淡淡道“没事，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 若兮“” 等到了竹屋后，阿宝看到院中以及屋里的尸体时，又狂躁地叫了好几声，差点儿伤到了若兮。 若兮好不容易安抚好阿宝，莫怀安也已经处理完了那几具尸体。 若兮好奇地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你到底是怎么处理地他们” 大卸八块，还是入土为安 “这荒郊野岭，随便一丢，自有飞禽走兽吃了他们。” 若兮听着莫怀安不咸不淡，平静如水的声音，不由感到心慌，“吃了他们吗” 莫怀安缓缓道“他们是死士，就算不这样死，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死法。” 若兮摸了摸阿宝，有些不忍地道“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莫怀安认真地看向若兮，郑重地道“若兮，他们今日要是成功地杀了你，你觉得他们这样不残忍吗” 若兮一听，想起了胸中被刺的那把猝了毒的刀，神色缓和了许多。 “蠢货”，莫怀安盯着若兮的神色，不肯放松，“你喜不喜欢这里” 若兮望了望四周，点头道“嗯，喜欢。” 这样的竹屋，虽然比不上她住惯了的医药谷。可是如此清幽、人迹罕至的世外之地，让她都有些向往。 莫怀安嘴唇轻抿，踌躇了片刻，缓缓道“那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可好” 若兮疑惑地道“我们” 莫怀安喉头滚动，眼神镇定地道“是我们，你我，还有这只猫，一同住在这里。” 若兮闻声，猛地摇起头来，“不行不行，我再怎么说也” 她正准备说自己再怎么说也要回去和师父成亲，住在医药谷中。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可不能让莫怀安知道。 于是，她改口道“我再怎么说也是皇后，我以后回了皇宫，再也不能来这里了。” 莫怀安看着若兮极为认真的眼神，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也是，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莫怀安觉得他今日所做所想真的是有些荒唐。 这些事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包括骨灰都是他从家中偷出来的，更别说这一片世外之地。 他连他从小倾心的付语心都未曾告诉过，居然告诉了一块木头，居然萌生了与她孤独终老的想法。 真是太过荒唐了 而且，就算他能带若兮走，这个天下怕是少不了“付语心”这个人，这个独能占卜的身份。 “好了，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还有事做。” 莫怀安主动把榻让了出来，随后在地上草草打了个地铺，一个旋身便倒在地上，盖上自己的灰色外衫。 口中轻声念叨着“蠢货，晚安。” 随后，倒头睡去，很快地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传入了若兮的耳中。 若兮双手抱膝坐在榻上，看着已然睡去的莫怀安，蹙眉道“应该叫你猪，每次都睡得这么快阿宝，你说，对不对” 若兮等了片刻，一回头发现窝在她身旁的阿宝也睡着了。 她叹了口气，孤寂地望了眼窗外如圆盘的月。 若兮躺下，翻来翻去，然后又猛地起身，看向睡在地板上的莫怀安。 她下榻，脚步轻点，落在莫怀安跟前，“猪，这么硬的地板，你是怎么睡着的” 她又看了眼有些厚度，还算是软绵绵的床榻。 。 第133章 吃 清晨山间的薄雾、浓云在树林的空隙里慢慢穿行，在竹屋前笼上了一层层厚重的雾气。 随着日光渐暖，光芒洒在竹屋中，洒在莫怀安俊美却有一道爪痕的侧颜上。 若兮拉了拉他，“猪，该起床啦！” 怎料，莫怀安突然抓住她的手，然后往他的方向一扯，手臂用力将她圈入了怀中。 莫怀安连眼睛都没有张开，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起什么起，再睡会。” 若兮懊恼地推了推他，“猪！那你继续睡吧。” 莫怀安打了一个哈欠，还没等若兮从他的怀中钻出，又将她拉了回去，眯着眼笑道“不是叫我臭狐狸吗？怎么又叫我猪了？” 若兮被动地紧贴莫怀安的胸膛，听到有力的心跳声，脸倏地红透了。 于是，使出最大的力气挣脱了束缚，同时二话没说直接将莫怀安拉下榻。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毫无威慑力的威胁，让摔到地上腰痛的莫怀安不禁笑出声来，他睁开惺忪的眼，看到眼前的绣花鞋，“咦，我记得昨晚我是睡在地上”，他高兴地抬眼，“蠢货，你是不是心疼我，所以才把我弄到榻上去的？” 若兮转身，“你想多了，快来吃饭，吃完饭我们该走了。” 吃饭！蠢货居然又做饭了？ 莫怀安立马跳起，看了一眼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床铺，转身就钻了进去，然后双眼一闭，“我还没睡醒，再睡会，先不吃了。” 语气间透露出少许的恐惧。 若兮知道莫怀安在躲什么，她冲过来就掀开被子，抓住莫怀安的后颈，单手就将他拖了出来。 一切仿佛回到了二人在医药谷的日子，若兮一旦心血来潮地做顿饭，莫怀安就害怕的要死。 毕竟对于一个毫无味觉、嗅觉的人来说，能做出一顿美味可口的饭，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我们回青州吃吧？” “不行，我都已经做了，不吃就浪费了。” “不吃行不行？” “不行！” 莫怀安听着若兮义正言辞的口气，感觉有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还未走到院中，就急切地道“你今日做的什么？” 他记得他这竹屋里可没什么粮食可以吃的。 可千万别是什么蜈蚣长虫之类，若兮言之可以解毒散结、通络止痛的良药。 莫怀安想不通若兮不会做饭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曲慕欢瞎折腾，像石头般硬的米饭他都能硬着头皮吃，就是对着稀奇古怪的东西下不了口。 “烤鱼呀！我早上下河抓了好几条鱼呢。” 莫怀安这才发现若兮的裤脚有些湿，白皙的脸沾染了些灰。他用袖去擦若兮脸上地灰，若兮却转身，把他拉到院子里。 莫怀安随之看向眼前还未灭的篝火，火架上的鱼被烤的发黑，都快跟一旁的吃鱼吃的正欢的阿宝一个色了。 他嘴角抽了抽，无路可退，只好蹲在篝火前，逞强地笑道“你……辛苦了。” 若兮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辛苦，不辛苦。” 然后将一只已经烤好的鱼递向莫怀安。 莫怀安看着眼前面相有些难看，糊成一团的鱼，哆嗦着手接住了它。 若兮将另一条长鱼，不假思索地吞入腹中，顺带吧唧了几下嘴巴。 莫怀安猛地一惊，丢掉手中的鱼，赶忙跑到若兮身后，用力拍打起她的背，“蠢货，你怎么把一整条鱼都吞进去了？快点吐出来！” 若兮打了个饱嗝，舔了舔嘴唇，撕开莫怀安的手，“干嘛，我就试着……尝个味道，感觉还不错，要不你试试？” 再一回头，就看见唯一的那条鱼被莫怀安扔在了地上，地面上灰黄的土让那条鱼看起来没有那么的黑。 莫怀安看着若兮可怜兮兮地望着那条鱼，他干咳一声，心里却是极为庆幸。 “好了，我不怎么饿，回去再吃也不迟，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若兮失望地点了个头，然后抱起吃得津津有味的阿宝，用袖擦了擦它的嘴角，随之一笑，“看阿宝吃得多开心，你没有吃到是你……” 莫怀安疯狂点头，拉起若兮就走，“是，我没有吃到是我没福气，下次你有机会再做，我再吃。” “这还差不多。” 莫怀安看着若兮眉眼间的笑意，浑身忍不住地一颤。 眼看着夏至越来越近，青州道路两旁的花儿似是鲜艳了不少，街市也热闹了很多，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也多了很多身着奇装异服的外地人。 若兮发现来往的路人皆是好奇地看向他们，直到后来，若兮才发现他们是在看莫怀安的脸，于是她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脸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一张近似于完美无瑕的脸，突然有一道细长的抓痕，确实有点不好。 莫怀安将若兮圈在怀中，细指用力擦去若兮脸上的灰，温声道“蠢货，是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还有这脏兮兮的脸太引人注目了。” “有吗？” “有，看来以后得随身准备些衣裳，供你穿。” 若兮点头，任由着莫怀安把她领到附近的成衣铺买衣裳。 她仔细想了想，除过两次落水，再就是两次刺杀，已经换了四套衣裳了。按臭狐狸的话来说，未来还有人要杀她，她估计还得换衣裳。所以，多囤点是有必要的。 若兮在成衣铺挑选了几件看的过眼的衣裳，大多都是喜欢的粉色，换上了一身略有些庄重的紫罗兰滚边蝴蝶暗纹织锦缎的衣裙，拖地的是深棕色缠枝葡萄缎裙。 出了门后，若兮有些不自然，她除了在皇宫中穿的这么庄重外，这还是第一次穿成这样。 “干嘛让我穿成这样？” 莫怀安环住她，轻笑道“穿这样挺好的，起码有了个女人样。” 虽然若兮仅仅是换了身衣裳，但是方才差点儿都让他挪不开眼了，尽管那张脸上还是稚气未脱，像个孩子。 若兮冷冷地瞪向他，“居然骂我不是女人，阿宝挠它！” 莫怀安见若兮高举起的阿宝顿时来了兴致，张牙舞爪地挥向他。 他身子下意识向后退去的同时，无奈地笑了笑。 。 第134章 殷 “请问，你知道殷嫂住在哪里吗？” 一个正在修剪花的大娘，漫不经心地道“我们这姓殷的挺多的，你问的是西坊的殷嫂，还是南坊的殷嫂，还是卖包子的殷嫂？” 莫怀安闻声，眉头不禁紧锁，若兮看了眼莫怀安，同大娘道“大娘，我们想找的是初晴的邻居。” 大娘拿剪刀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修剪起花来，淡淡地道“哦，那就是西坊的殷嫂，这边直走一条街，右拐第三个铺子就是了。” “多谢，大娘。” “没事。” 若兮谢辞了大娘，转身就往大娘说的地方走。 “还好，咱们知道殷嫂是初晴的邻居，不然都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去。” 莫怀安手摸下巴，若有所思，“你还记得花十娘让我们去哪里找殷嫂吗？” “城北啊。” 莫怀安边走边说“对，这里就是城北，怎么会这么巧，有这么多姓殷的人。” 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混淆视听一样。 若兮不明所以地道“可能这附近都是一家人吧？我听说很多村子都是同姓的人呢，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话音刚落，若兮就被莫怀安飞快地拉着走。 若兮手指另一个方向，“臭狐狸，你走反了！” 莫怀安一味地拉着若兮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沉声道“我们去验证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一路上莫怀安问了好几个人，都是在打听城北附近的“殷”姓，得到的答案多是不知道或者不了解。 直到他提起六年前初晴死去的那件事，众人才齐齐反应过来，初晴的邻居倒是姓殷。 莫怀安以此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人怕我们找到凶手，所以制造了假象。” 若兮甚是不解，皱着眉头道“什么假象？” 莫怀安唇角勾起，却答非所问“殷嫂可能已经是假的了。” 应该说，那附近一片的人几乎都是假的。 若兮还是没听懂，觉得莫怀安既然已经这么厉害了，索性问道“所以，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莫怀安没想到若兮会这样问，愣了一下后，笑出声来，“蠢货，这怎么可能？” “那我们还去不去找殷嫂了？” “去，当然要去！” 若兮拉住莫怀安担心地道“可是如果殷嫂是假的话，我们去了是不是会有危险？” 莫怀安揉了揉若兮的脑袋，笑道“看来还不太蠢嘛。” “呼……呼” 莫怀安随即松开手，看向若兮怀中闷着气的阿宝，抽了抽嘴角，“蠢货，这猫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 若兮闻声，举起突然愣住的阿宝，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阿宝的脑袋，“对啊！我也发现了，我还想着它会不会变身呢！” “噗！”莫怀安忍不住大笑出声，“变身，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 莫怀安感觉到若兮手中的阿宝，快要蹿到他的身上，随即正经地咳了声道“好了，我们去找殷嫂吧。” 若兮看到莫怀安这么怕阿宝，偷笑了声，跟了上去。 突然，撞上了莫怀安挺直的后背，她摸了摸额头，恼道“干嘛停下来？” 莫怀安转身，非常严肃地道“此行前去，可能会遇到危险，你会不会怕？” “开什么玩笑？” 若兮直起腰杆，“我又不会死，有什么怕的，倒是你要小心点。” 莫怀安摇头，“我是说，你去了别逞强，必要时可能需要学会‘装死’。” 以便引出幕后凶手。 若兮十分有信心地道“这个你放心，我会！” 她装死了那么多次，一次比一次顺手，绝对没问题。 莫怀安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宝，阿宝瞪了眼莫怀安后，灵性十足地双眼紧闭倒在若兮的怀中。 引得二人惊喜地笑出声，尤其是若兮，她直接高兴地亲了口阿宝，笑道“它真的好聪明啊。” 莫怀安摸了摸脸颊，“嗯，就是有点凶。” 然后转身向那条街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担心地道“蠢货，要不你先回客栈，我一个人去？” 若兮戏耍着似乎害羞起来的阿宝，摇头道“你不行的。” 莫怀安嘴角上扬，笑出声“蠢货，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说什么都行，可别说我不行。” 若兮昂起头，耿直地喊道“你本来就是不行啊！不然你昨天又怎么会……” 莫怀安猛地捂住若兮的嘴巴，不好意思看向看向若兮神色怪异，甚至还偷笑的少许人群。 他的脸都不禁浮上了两层红云，窃声道“蠢货，都说这话不能乱说了。” 真是丢死人了。 若兮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好像真的不能再说了。 等到了殷嫂的住处时，若兮看着眼前的铺子，满腹狐疑，这是一间卖蜜饯的铺子，光看着生意就很红火，好多人进进出出。 左侧、右侧都是卖花的铺子，若兮分不清哪个是初晴的家，但是感觉生意不如中间这间。 她猛地拉住莫怀安，小声道“臭狐狸，你是不是想多了？” 先不说生意好不好，人是不是真的，这都是六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了，凶手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怎么会想多？我们进去试试便知。” 花十娘义无反顾地入宫，就是认定了凶手在宫里。 凶手要是看到了初晴那张脸肯定会怀疑人生，自然也会将手伸到这里，想必他也对六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好。” 她是什么都不会怕的。 殷嫂笑容满面地招呼着客人，一早到现在都没有消停过，直到一锭金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有话问你，现在关门，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殷嫂抬眼，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领着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子，女子的怀中还有只黑色，眸色却有些瘆人的猫。 “怎么，不够吗？” 殷嫂回神后，连连摇头，哈腰道“公子说笑了，这么多钱怎么不够？” 随后向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就赔着笑脸将来往的客人送了出去。 “二位请坐，不知道二位要问些什么？” 殷嫂为他们斟上茶，恭敬地站在他们面前。 莫怀安看向若兮，碰上若兮看向他的目光。 他回头，正声道“我们是来问六年前的一件事。” 此话一出，殷嫂当即变了脸，只是一瞬间的工夫恢复了笑意，却被莫怀安看在了眼里。 。 第135章 装晕 “那二位可能找错人了，我来这青州不多不少刚好三年，六年前的事情我不知道。” 殷嫂说完就将手中的金子放到莫怀安的面前，“所以，这个我也不能收。” 莫怀安看了眼桌上的金子，淡淡地道“可我怎么听着你的口音像是本地人。” 殷嫂讪讪一笑，“这都被公子听出来了，我确实是本地人，但是三年前正好有事出了远门一趟。” “一趟就花了三年时间？” 这个理由也太过蹩脚了吧。 “是啊，我丈夫那几年生意出了点问题，我就跟着他……” 莫怀安懒得听这些若有若无的借口，索性直接打断她，“那殷嫂可知道初晴这人？” 殷嫂此刻表现得尤为淡定，摇头道“不知道。” 莫怀安仰头喝茶，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却还是随口问道“可是我听说她曾经住在你家隔壁。” 殷嫂笑道“公子忘了，我刚才都说了我最近三年才回来的。” 莫怀安觉得甚是好笑，他点破道“对，你都说你是‘回来’的”，他特意咬重回来二字，继续道，“而我也记得初晴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她和你是邻居，你怎么会不认识她？” 若兮在莫怀安旁边坐着，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殷嫂明显知道初晴，但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殷嫂一愣后，只得咬牙死不承认，换上十分不自然的笑脸，道“可能是你们记错了，我这儿真没什么叫初晴的姑娘，二位可以到别处问问。” 莫怀安神色一冽，起身，甩了甩衣袖，拉起发愣的若兮就走。 随后，突然又停住脚步，对着身后的人道“殷嫂，怕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中吧？” 说罢，就拉着若兮走了出去。 若兮扯了扯莫怀安的衣袖，“什么把柄？” 莫怀安边走边说，“没听到吗，她的丈夫在生意上出了问题。要么是凶手帮了他们一把，要么就是她丈夫有把柄在凶手的手中，总之现在的殷嫂不是六年前的那个殷嫂了。” 不然，按乾元斋的老板的说法，殷嫂六年前不可能如同一个母亲般，寻找对她来说非亲非故的初晴的下落，并将她下葬。 若兮思忖道“照你怎么说，殷嫂是真的了？” “嗯，应该是真的，而且她明显知道会有人去找她。” “你怎么知道？” 莫怀安笑了笑，“蠢货，看来你有时候还是不太聪明，我叫她殷嫂，她也不问我是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就像是提前知道我们找人的消息一样。” 若兮皱了皱眉头，还是不太理解，“那到底是谁告诉她消息的呢？” 初晴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还有花十…… 若兮猛地想起一人来，“你是说乾元斋的老板吗？” 可是他的表现和殷嫂的表现完全不同，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另一个却什么都不肯说。 莫怀安沉思道“还有一种可能……” 若兮不解地看向莫怀安，“什么？” 莫怀安却突然闭了口，一手臂将若兮圈在怀中，小心道“有人跟着我们。” 还不止一人。 若兮倏地紧张起来，双眸都不敢乱瞥，“那我们……要不要……” 跟他们打一架？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这时候不要反抗，要记得学会装晕！” 若兮吞了吞口水，抓紧他，“可是你怎么办？他们要是拿刀杀我们，我们也要装死吗？” 那莫怀安死一次就完蛋了。 莫怀安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他们不会杀我们，最多只会把我们敲晕，然后逼问我们是谁派来查六年前的事情。” <> 。 第136章 埋了 莫怀安装作激动地道“那大爷是知道我妹是在哪里了？” 为了显得有诚意，莫怀安特意叩首道“还求大爷帮我找找我那可怜的妹妹。实不相瞒，我娘临死前跟我说我有个妹妹从小就流落在外，让我去找她。我找了将近两年才找到这里，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 若兮暗中笑了笑，果然是只臭狐狸，这话说的她都信了。 但是，那名男子却不怎么领情。 “找妹妹，需要问到六年前的事情？” 莫怀安神色一暗，编好了借口正要说话。 若兮却突然娇声哭道“大爷，我们问六年前的事情，是因为我弟弟他就是初晴的丈夫，六年前他突然就跑回家，说自己不要那个女人了。我就寻思着初晴哪里不好了，就随口让我相公提了提，好问问他们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女子怎么就把我弟骗了回去。” 男子顿时拍桌冷声道“编接着编！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弟？你是有多大的能耐，让皇上都能做你的弟？！” 连堂中两个黑衣人都有些听不下去，面无表情的脸上抽搐了两下。 莫怀安抽了抽嘴角，他不是让若兮不要说话吗，这话简直说的太蠢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人是因为初晴的丈夫是皇上，才会对她痛下杀手的。 这蠢货简直就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可是，他没有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惶恐地道“大爷我娘子说的句句属实啊！我们怎么敢跟皇上攀亲戚，那二牛就是我妹的弟弟，说来也巧，他居然也是我的妹夫。” 若兮没想到莫怀安会认可她自己觉得十分愚蠢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男子索性撕破脸皮道“你们不必浪费口舌，也不用装了，初晴是我杀的，怎么还能给你找个妹妹出来。” 他本来还想套出些话来，也没什么必要了，都是两个蠢货。 他缓缓走到二人跟前，声音清冷，令人汗毛竖立，“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明明人都已经被我杀了，然后皇宫里突然就多出来了个一模一样的人。你们说这世间会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不待二人说话，男子转身，又嗤笑道“可宫中的那人要是初晴的话，她又怎么会放任凶手不管，还劳烦你们大老远地跑一趟。” 莫怀安猛惊，这人的心思怎么会如此缜密，还这么的……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意图，居然任由他们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 男子随之抬头，陷入回忆，有些忧伤地道“在你们死之前，不妨告诉你们，要不是担心皇上发现，她早就把那个‘冒牌货’给杀了。”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可他却就是那么的喜欢她，也什么事都愿意为她去做，哪怕是杀人。 莫怀安闻声，没有一丝慌张，反而十分冷静地笑道“就算我们死了，还会有人帮宫中的那位查到初晴的死因，查到你们的头上！毕竟你们没人杀的了她！” 男子一时来了怒气，闪身捏住莫怀安的脖颈，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种小喽啰，又怎么能查到我们。至于那个冒牌货，我就不信她没有出宫的那一天！” 若兮听到动静，没有视野的情况下，脑袋贸然向前撞去，同时嘲讽道“她就算出宫，你也杀不了她的！” 她现在是多么地庆幸，花十娘是个妖怪，这样的话，她就不会被这些坏人给杀了。 “砰！” 莫怀安只觉得自己的腰被撞得生疼，忍不住蹙眉，“蠢货，疼！” 男子在若兮非常抱歉的同时，拍手，大笑道“确实蠢，你们这点儿能耐，能查到什么？还不是和那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初晴一样死在这青州。” “是么？” 莫怀安淡淡一笑，缚 。 第137章 畜生！ 没有月亮的夜，灰蒙蒙的雾气将它完全阻隔，只有几缕月光飞延而下。天边缀满繁星，雾气的遮盖，让它们似有似无地闪烁着光芒，就像是一双双闪亮的眼睛，窥探着人间的秘密。 若兮一路上都不敢吭声，她虽然蒙着面但是能够明显感觉地到这两个黑衣人手中的刀还在。 他们略带成就感地摩挲几下澄亮的刀刃，又时不时地嬉笑、调侃一下他们。 总之，他们一路上走的很是惬意，丝毫不像是行凶之徒，埋尸之辈。 若兮在一人的肩上慢悠悠地晃动，她屏气凝神，只求他们能够尽快放下莫怀安，好让她在莫怀安足够安全的情况下动手。 终于，她被放了下来…… “哎哟，真是累死老子了。” “你说咱们随便找个地方，把他们埋了就得了，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你懂什么，六年前那个人被埋在这里也没被人发现，这两个大活人隔这儿一埋，能被人发现才怪了。” 毕竟这里是乱葬岗，都是些没有身世的人被埋在这里。 “可惜了，你说他们闲的没事干，为什么要掺和六年前的事情，不就是死了一个人么。” “快点儿动手，你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觉得可惜什么？大不了就是手上又多了两条人命，你是不知道宫中的那位娘娘是有多心狠手辣，要是她在的话，这两个就不是被埋这么简单了。” 若兮静静地听着二人左一句右一句，并且很准确地抓到了关键词——凶手是宫中的某位娘娘！ 她在听到挖土的声音后，悄悄地睁开眼睛，依旧陷入一片黑暗，看来她头上的黑布还没有被取掉。 若兮没有办法，只得在黑暗中摸索，被缚于后背的一双手在地上摸来摸去，试图找到一块可以砸晕他们的石头。与此同时，身子左右挪动，却怎么也碰不到莫怀安。 莫怀安到底在哪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若兮只听到“当”地一声，是刀落地的声音！ 惊喜之余，若兮不敢轻易妄动，犹如死尸般地躺在地上。 “我不行了，你先挖，我先休息会。” 一个身材稍微高挑一点的黑衣人，叹了口气，回头继续忙活着挖坑。 若兮悄悄地睁开双眼，凭着直觉往刀落的地方慢慢蠕动，像极了一条虫子。 她边动边小心翼翼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好在没有人发现她还活着，于是她越动越快，快的引人注目。 另一个黑衣人也有些累了，他擦去额边的汗迹，喘了几口气，无意识地一回头就看到了蠕动中的若兮。 也许是常在河边走，干惯了杀人舔血之事的黑衣人，当即慌了神，害怕地尖叫道“鬼——鬼——诈尸了啊！” 遭了，被发现了！ 若兮急忙恢复一副死状。 另一个黑衣人抖着手，故作镇定地拍了把尖叫的黑衣人，吓得那人更是抖了又抖。 “诈……什么尸，你瞎了吗？那女人明明就死在了我们面前，怎么可能会诈尸！” 那人摇了摇头，“不对，她刚才明明是在那里，怎么突然就离我们这么近了。” 黑衣人闻声，看了半天，觉得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思量了半天，壮着胆子朝若兮走去。 若兮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时间慌了神，身边没有任何可以杀人的工具，躺也不是起也不是，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她重获光明，眼前倏地亮了很多，她什么都看到了，看到了一张蒙着面的脸。 “哟”，黑衣人的眼神从恐惧转为了惊喜，“居然还活着呢。” 若兮瞧着眼前人的眼神，忍不住觉得汗毛竖立，这副表情就像是……要吃了她。 她忍不住向后退了退，黑衣人居然先一步扑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按到在地。 若兮见状，惊恐地道“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猥琐地摸了把若兮的脸，淫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还真是个美人胚子，死之前不让大爷乐一乐，是不是太过可惜了！” 身后的黑衣人一听也乐坏了，巴巴地跑到跟前，站着就已经解开了裤腰带，看了眼若兮，垂涎道“大爷我也来乐乐！” “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若兮一怔后，疯狂地挣扎，可是双手被绑着，她根本就没有力气挣开眼前的黑衣人。 她试着抬头去咬断那人的脖子，可是身子又被那人压的死死的，她的眼角不停地流下泪来，用力挣扎，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莫怀安，你快醒来啊！救救我！莫……” 若兮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力，她甚至有些奔溃地闭上眼睛。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美人儿，你叫不醒他的，乖乖地陪大爷们乐乐！” 黑衣人脱完自己的上衣后，迫不及待地撕开若兮的衣裳，露出粉嫩的肚兜。 二人一看，口水差点都要流了下来。 正在若兮万念俱灰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猫叫声。 “喵！” 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喜极而泣，“阿……宝！” 阿宝是来救的她吗？ 阿宝飞上压住若兮的黑衣人身上，一双锋利的爪子，划破他后颈上的皮肉。 紧接着，不等另一个黑衣人反应，身如闪电般地挠向他的眼睛。 黑衣人捂着双眼痛呼“啊！” 另一个黑衣人欢畅的心情已然被破坏，他爬起来，一脚踢向阿宝，却被风驰云走的阿宝躲过。 阿宝立在若兮身前，浑身已经炸了毛，对着二人凶狠地龇牙。 黑衣人破口大骂“晦气，破坏了老子的好心情！” 若兮见那个黑衣人已经回身拿起了刀，她赶忙对着阿宝道“阿宝，快点帮我解开绳子。” 伤了眼睛的黑衣人，眯着眼大笑道“哈哈，你居然叫一只猫帮你解开绳子？这美人怕是个傻子。” 另一个黑衣人，慢慢地走近她，仍是不死心地淫笑道“美人儿，等我处理完这只猫，我们好好地快活快活。” 若兮冷哼一声，充满恨意地看向两个光着膀子，令她作呕的两个大男人，却是笑着道“好啊，那你们过来呀！” 想杀她的阿宝，还想要强了她，这两笔账，她可就一并算了！ 黑衣人闻声，像傻子一样，憨笑道“那大爷我可就来了！” 手中的刀却不忘举着，往若兮身上扑。 而此时，若兮的双手早已恢复了自由，她满意地看了眼口中还噙着绳子，继而又跑向离她不远的莫怀安，在他身上一顿乱挠的阿宝。 还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 第138章 不乖 黑衣人看到若兮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掰弄着手腕，一双锐利的眼看向他们，似乎想要用眼神杀死他们。 他却只是觉得好笑，想必那一双拳头揍到自己的身上也是软绵绵的。 于是，他瞧了眼不再对他们造成威胁的阿宝，毕竟无论它怎么挠，那人醒来也得是一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到那时，他们的事情就已经办完了。 他想也没想地堂而皇之地将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美人儿，我们要不继续？” 若兮紧盯着离她还没有五步远的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却在黑衣人眼中变了味。 “好呀，我们继续！” 两个黑衣人一听，顿时又来了兴致，急不可耐地扑向若兮。 与此同时，若兮眼疾手快地蹲地，伸手去拿那把刀。 成功了！ 若兮高兴之余，却发现双脚被抓住，然后将她拖了回去，她的手只能死死地抓住那把刀。 黑衣人见此，也没有多害怕，反而把若兮往怀中拉的同时，猥琐地笑道“美人儿，你以为你拿着刀就能杀掉我们吗？” “是吗？” 若兮高举大刀，反身就朝着拽着自己小腿的手砍去。 黑衣人蹙眉，连忙缩回了手，“美人儿，你这样可就不乖了。” 语气中还是满满的猥琐劲，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若兮抽身的空隙，赶忙爬了起来，站在他们面前。 一把刀指向他们。 冷冷地声音传去，“我说了，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两个黑衣人呵呵地笑了几声，感叹若兮自不量力的同时，去夺若兮手中的那把刀。 “美人儿听话，放下刀。” “美人儿，一刻值千金呐！” “美人儿，听话。” “……” 若兮只觉得二人的话格外刺耳，污浊不堪。 她高举起刀，愤怒地大喊道“你们去死吧！” 却不想，黑衣人简简单单地一个旋身，就将她手中的刀踢了下去。 若兮还未来得及蹲身，去拿地面上的刀，另一个黑衣人就已坏笑地将她拉到了怀中，顺便还摸了摸她顿时吓得惨白的脸。 “都说了，一刻值千金，美人儿，你怎么不听话？” 若兮听着黑衣人恶心的笑声，慌了神，双手先是用力地推开抱着她上下其手的黑衣人。然后，猛地去踢向她走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一闪，却先一步到了若兮身后，双手环住若兮，闻了闻她身上独特的味道，闭眼享受般地笑道“美人儿，你真的太不乖了。” 眼看着天都快要亮了，他连正事都没有办。 他正要去亲若兮的脖颈，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 “啊！” 他猛地抬头就看到同伴的脑袋飞向了他这里——双目圆睁，神色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那半截没有了头的身子，应声倒地。 就连若兮都被怔住了，她看着眼前站在那具尸体旁，拿着血淋淋的刀，眼神冰冷地看向她这边的莫怀安。 “臭……狐狸。” “蠢货，对不起，是我醒来太晚，让你担惊受怕了。” 他明明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若兮，每一次却都置她于危险之地。 莫怀安想着想着，只觉得愤怒万分，握紧手中的刀，就朝着还存活的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却眼疾手快地将若兮挡在身前，恐惧地道“你怎么可能醒来的这么早？” 莫怀安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就陷入昏迷，突然就觉得有什么在挠他，可他就是醒不来。然后，他又感觉到一股热流席卷全身，同时也轻松了不少。 醒来后，就发现若兮衣衫不整地被两个黑衣人…… “放开她！” 莫怀安忍无可忍，冲向黑衣人，黑衣人却始终拿若兮当做挡箭牌。 为今之计，他只能咬着牙用若兮全力抵抗比他武功高强的莫怀安。 可无论莫怀安武功有多高强，怎么砍向黑衣人，黑衣人总是能将若兮转到他身前，他只好在周旋中不停地缩回手中的刀。 若兮的脖颈和双手都被黑衣人擒住，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用力。 只好看向急得满头大汗的莫怀安，焦急道“臭狐狸，你杀了我啊！” 就像那人一剑刺向他的那样，她欺身而上，救了莫怀安的性命。 莫怀安的视线落在若兮腰间虽然已经愈合的伤口，但是前后已经被刺破的衣裳上，他就明白了若兮为他做了什么。 因为他的背部也受了伤。 于是，他摇头，愧疚地道“不，我不能这么做。” 哪怕若兮不会死，他也不能这样做。 “对啊”，黑衣人紧捏若兮的脖颈，笑道，“你夫君舍不得你死呢！” 若兮没有理会恶心死人的声音，只是不断地催促莫怀安，“你是不是傻啊！你一刀砍过来他就死了啊！” 最重要的是，她还能活着。 莫怀安安慰道“别担心，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黑衣人转向莫怀安，步步退让，快退到坑里时，看到了身后的一把刀，正要弯腰去拾。 “放了我，我就把你的娘子完好无损地交给你！” 若兮感觉到自己的手不再被抓着，双手便抓住黑衣人擒着她脖子的那只手。 黑衣人眼看着就拿到了那把刀，身子居然不受控制地一轻，被身前的女人给翻了过去。 “砰！” 他被重重地摔到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眼前又出现了一团黑影，然后只听“喵！”地一声，他的双眼传来一阵剧痛。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黑衣人捂着双眼，滚作一团。 莫怀安拿着刀准备砍向气数已尽的黑衣人，若兮却将他拦住，淡淡地道“我来！” 眼神却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黑衣人一听声音，连滚带爬地起来，往一边跑去。 莫怀安心领神会地跳起，落在黑衣人的眼前，挡住他的去路。 黑衣人“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哭声哀求道“我错了，放过我，放过我啊！” 若兮手拿方才拾起的刀，缓缓走近黑衣人，面无表情地道“我说了，我会杀了你们的。” 可惜，另一个人已经被莫怀安杀掉了。 黑衣人转身到若兮面前，连连叩首，“美……姑娘，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 若兮看着黑衣人狼狈的模样，觉得甚是恶心，她蹲下身子，笑道“忘了告诉你，我不会死，所以你刚才还能活着，是你的福气！” 随后，不等黑衣人反应，鼓足劲一刀刺向他的心脏。 黑衣人在瞎了眼的情况下，却听声辨位，朝着一边躲去。 若兮刺了个空，却只是笑了笑，“你这样可就不乖了！” 莫怀安也是微微一笑，轻松将黑衣人抓到了手中。 “去死吧！” 在黑衣人的惨叫声中，若兮用刀终结了他的性命。 。 第139章 线索 粘稠的鲜血飞溅在若兮的脸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垂下了头，随着莫怀安的丢手，她也不自觉地无力滑落下去。 莫怀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若兮，看到她胸前白皙的肌肤，不由愧疚地解开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前，“若兮，你还好……” 若兮冷笑一声“怎么会好？他们居然想……” 她掩面而泣，再也说不出话来。 莫怀安将若兮紧紧地搂在怀中，像哄孩子一般来回拍打着她的肩，安慰道“乖，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再受这样的委屈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和曲慕欢当初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单单几日的工夫，他们就遭遇了落水、刺杀，以至于现在的…… 而这所有的罪几乎都是替付语心受的，他不敢想象若兮若是回到了皇宫，那些想让付语心死的人该如何害她。 可明明一开始他们就是这样决定的，任由一个木头去生去死，但如今的他突然有些担心起若兮的安慰。被他抱在怀里的，明明也是一个会哭哭啼啼、会委屈、会害怕的女子。 他竟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莫怀安看向若兮，擦去她脸上的血迹，“若兮……” 阿宝似乎也十分心疼若兮的遭遇，蹭了蹭若兮的脸颊。 若兮举起阿宝，不去看眼神异样的莫怀安淡淡地道“不需要！” 然后又对着阿宝，开心地道“阿宝，谢谢你救了我。” 声音中带着一丝丝颤意，但是丝毫不影响若兮此时已经全然好起来的心情。 阿宝发出娇弱的几声“喵喵喵！”后，窝在若兮的怀中，她摸了摸阿宝的脑袋。 莫怀安看着若兮笑起来的眉眼，全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突然更加地心疼若兮，却只能低下头看向阿宝，手伸了过去，“这蠢猫真的还挺聪明的。” “喵！” 阿宝挠向莫怀安的手。 若兮故意将阿宝举远了些，笑道“让你再说它蠢，下次它就该挠你的眼睛了。” 若兮下意识看向倒地的黑衣人，神色变冷，就像他们一样。 莫怀安挡在若兮眼前，笑道“好，不说它蠢，那我们把他们埋了吧。” 若兮怔了怔，随后义愤填膺地道“凭什么要埋了他们？就应该让野狗吃了他们！” 昨天刺杀他们的凶手，她会觉的这样有些残忍了，但是方才所经历的那一切，她不将他们五马分尸都算是仁慈了。 “若兮，我懂你是什么想法”，莫怀安拍了拍若兮的肩，毕竟若兮所经历的是女子最看中的名节，“但是，如果这里不埋两个尸体的话，那人肯定会发现我们还活着。” 若兮经莫怀安提醒，猛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欣喜地抓住他，“我想起来了，他们当时说这里不可能会被人发现的，这么看的话……” 她望向四周，都是荒芜，杂乱无序摆放着的坟墓，杂草中还能依稀看的见几块白色物状的东西，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人的骨头。 “这里应该是乱葬岗，他们说初晴就被埋在了这里，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若兮挠了挠后脑勺，“我想起来了，凶手是宫里的某位娘娘！” 莫怀安猛惊后，蹙眉陷入了沉思。 若兮见莫怀安没有说话，补充道“我记得他们当时说的是——宫中的那位娘娘心狠手辣，如果她在这里的话，我们可能不会被埋了，也许会更惨吧。” 莫怀安闻声，笑了笑，然后抚了抚若兮的脑袋，“蠢货，你真是给咱们办了一件大事！” 有了这条线索，找凶手就好办得多了。 若兮听到莫怀安的夸赞声，并没有显得多高兴，她摇头道“宫中的娘娘们那么多，我们要怎么找到凶手？” 仅凭这一条线索的话，她甚至都可以说自己是凶手。 莫怀安不置可否，笑了笑道“蠢货，我问你初晴是什么时候死的？” 若兮如实回答“六年前。” 莫怀安点头，“那我再问你，初晴既然是被宫中妃子所杀，你觉得她为什么会被杀？情杀还是仇杀？” 若兮若有所思，慢慢推理道“那肯定是情杀了！” “聪明！” 莫怀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皇宫里的妃子不可能六年前就全有了名分。所以早在六年前就喜欢皇上，并且在皇上即位后就有了名分的妃子，简直就是屈指可数。” 用简单的排除法，凶手也就所剩不多了。 若兮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了然，“那她们都是谁？” 莫怀安突然抓住她的手，“宫里的事我怎么清楚，等我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好了，我们先回客栈吧。” 若兮看向地面的红，蹙眉道“那他们该怎么办？” 莫怀安含笑道“你既然不愿意让我埋他们，那就留着让野狗吃吧，本公子也懒得动手埋他们。” 至于发现不发现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若兮闻声开心地道“好呢！” 却在莫怀安的笑声中，挣开了他的手，跳起来望着眼前阴森森的坟墓，道“可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莫怀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不到任何觉得奇怪的东西，“为什么？” 若兮向坟墓走去，“初晴不是被埋在这里吗？” 莫怀安听着若兮淡淡的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抽搐道“你是打算把她的尸体给挖出来吗？” 他眨了眨眼睛，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片乱葬岗里光是坟墓就有上百来座。 “确定要一个一个挖吗？” 若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是疯了么，这么多的坟该怎么挖？” 还一个个都是没有墓碑，没名没姓的坟，挖的话，那得挖到何年何月。 “那你是什么意……” 若兮从袖中掏出一枚紫色的珠子，“我想试试，用它看能不能把初晴找出来？” 莫怀安仔细看向若兮手掌心的紫色珠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珠子他曾经在皇宫见过，若兮曾拿着它与夜明珠做比较。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挠了挠耳心，以确保自己没有听错，又狐疑地道“蠢货，你确定这个东西能找到初晴的……尸体？” 若兮摇了摇头，“不，是她的魂魄！” 莫怀安震惊之下，一只手伸向若兮的额头，就连阿宝也是睁大了眼睛瞧着若兮，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也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 第140章 引魂 “蠢货，你没开玩笑吧？” 若兮紧张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其实若兮也有点心虚，毕竟她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个东西。 只是见白娇将它从手中脱出，这颗珠子就升到半空中，散发出耀眼的紫色，其中还有几丝血色混在其中。随后，她就看到扈生的魂魄从那具腐臭的尸体中钻了出来。 再加上白娇之前的解释，扈生应该不止一次这样被渡魂。 所以，她应该能够靠这颗珠子找到初晴的魂魄吧？如果能借此机会问出凶手是谁就更好了。 莫怀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那你试试吧。” 若兮屏气敛息，尽可能地回想白娇当时是怎么使用这颗珠子的。 然后，凭着脑海中的映像将手中的定魂珠挥了出去。 动作之洒脱，当即让莫怀安忍俊不禁。 “当！” 定魂珠就像是被抛出去的石头，砸向了地面。 若兮皱着眉头将毫无光泽的定魂珠捡起，仍不死心地继续试探。 难不成要举起？ 若兮想着，就将手中的定魂珠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紧张兮兮地闭眼，双手一松。 “咣当”一声，分量不轻的定魂珠从她的脑袋上落下，“咕噜咕噜”又从她的鼻尖滚落。 若兮疼着眼泪都快出来了，定魂珠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莫怀安走过去，替她揉了揉受伤的脑袋，笑道“好了，别玩了，我们回吧。” 若兮懊恼地甩开莫怀安，撇嘴道“我没有玩，我是在做正事！” 只是她不会用这个东西，是不是还得需要什么咒语才能驱动它？ 莫怀安一愣后，仍是笑着道“好，那你继续干正事吧。” 今日，若兮受了委屈，那便由着她好了，只是她这脑子是不是……受了刺激，怎么会萌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若兮又试了好几次，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正当她准备放弃努力时，低头就看见阿宝手捧着掉落在地的定魂珠玩得正欢。 莫怀安看了眼阿宝道“阿宝，那个东西不是拿来玩的。” 阿宝不理他，躺在地上，双掌来回不停地摆弄着定魂珠。 若兮瘫坐在地，瞅着阿宝开心的样子，笑道“它既然喜欢就让它玩玩吧。” 毕竟，她试了很多次，发现了这颗珠子在她手中就没有用，还不如让阿宝玩玩。 莫怀安双眼一眯，坐在若兮身旁，与她一同看向阿宝，“好。” 如若不是在诡异又阴森的乱葬岗中，如若不是还有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两人靠在一起含笑望着一只玩闹的黑猫的场景，就像是一幅温馨，令人生羡的画卷。 阿宝玩着玩着，不知怎么定魂珠就从它的掌中脱落，然后神奇地滚向若兮。 莫怀安见定魂珠到了眼前，便淡淡地道“快要天亮了，我们回客栈吧。” “好……” 若兮捡起定魂珠，正要起身，只见定魂珠蓦地在她的手中闪起了光芒。 紫色的，十分微弱的光逐渐变得刺眼，随之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 若兮感觉手中就像是拿了个千百斤重的东西，而且越来越重，直到重到她被迫松了手。 定魂珠就像是长了翅膀般飞向半空中。 若兮抬头，一切仿佛昨日，仿佛她那日所看到的一样，定魂珠盘旋在她的头顶，紫色的光芒中泛着诡异的红色。 她惊喜地看向莫怀安，“臭狐狸，我成功了！” 说完，若兮才发现莫怀安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怔怔地定在原地，一双狐狸眸惊恐地望向她的身后。 若兮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被眼前飘着的魂魄吓了一大跳。 本来在夜里碰到这一片坟地，就该感到害怕，可是眼前此情此景，见惯了人的魂魄的若兮都不由害怕地退了两步。 几乎每一座坟头之上都飘着一缕惨淡的魂魄，随着他们被葬的岁月，或深或浅、或明或暗。 有上到七老八十的老者，也有下到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有穿金戴银的富贵人家，也有衣不遮体的乞丐。而多的是一身血色，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断脑袋的魂魄。 而他们都有着唯一相同的特点——皆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边闪烁着的定魂珠。 仿佛在接受着它的召唤。 一阵阵阴风袭来，四周风声呼呼作响，三人只觉得汗毛树立，背脊生凉。 若兮待看到那些浑身是血的人，害怕之余，感叹道“他们很多人都是……被害死的吧。” 不然也不会被扔在这乱葬岗中，他们是谁的父母，又是谁的孩子。 没有人回答她，就连一声猫叫也没有。 若兮皱了皱眉头，看向久久还没有缓过神来的莫怀安，摇了摇他，“喂，吓傻了？” 莫怀安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挪不动脚步，喉头滚动了半天，哆嗦着拉着若兮，道“真的有……鬼！” 他一直以为若兮是在闹着玩，却没有想到这居然都是真的！ 太可怕了，他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玩意儿啊！ 若兮掩嘴轻笑道“居然也有让你害怕的东西！” 莫怀安一听，稳了稳心神，结巴道“谁说……我……怕了？我只是……第一次见……鬼……” 这次真的是见鬼了！ 若兮坏笑道“那既然不怕，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 莫怀安拉着若兮就朝反方向跑去。 若兮赶忙挣开他，蹙眉道“你去哪儿？” “你不是说走吗？那我们回客栈好了！” 若兮拍向莫怀安的肩，将他吓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笑道“臭狐狸，你该不会想临阵脱逃了吧？这颗珠子好不容易能用了，我们就快点去找初晴！” “开什么玩笑？！” 莫怀安看了眼还在乱葬岗中飘荡着的魂魄，双眸陡睁，越睁越大，“在这群……里面找初晴？” 若兮点头，看着莫怀安非常不情愿的态度，叹气道“你既然不愿意，我一个人去好咯。” 然后，不等莫怀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转身走向那一群她看了头皮都忍不住发麻的魂魄。 她既然都怕，也就怪不得没见鬼怪的莫怀安会怕了。 “喵！” 若兮听声，这才想起来阿宝的存在，一低头阿宝就在蹭她的脚。 她笑了笑，“阿宝，敢不敢进去，跟我找人？” 阿宝哀怨地叫了声，心有余悸地朝那一片阴森森的地方看了又看。 。 第141章 阴魂缠身⑴ 阿宝在夜间射出绿色光芒的眸子闪了闪，随后跟着若兮朝前走去。 若兮却将它抱了起来，摸了摸，笑道“乖乖待在这里，我去！” 只有她不会死，这种危险的事情就应该让她来做。 可若兮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群无所附的魂魄加上定魂珠的加持，针对的就是不会死的她！ 若兮每走一步，就感觉那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在吸引着她。 她有些后怕地看向那一群至少一百来个魂魄，应该是早已错过了投胎转世的机会，盘旋在此地，积累了太多怨气的阴魂。 生怕他们会突然有了意识扑向她，好在他们都是一副傻兮兮的模样。 于是，若兮鼓起勇气走入了乱葬岗。 莫怀安在看到若兮走进去后，再也淡定不了，当即就冲上去拉若兮。 可当他走进乱葬岗的时候，却是再也看不到若兮了。他明明刚才离若兮仅有十步之遥。而且，乱葬岗内的魂魄都是透明的，他根本不可能看不到若兮。 可是若兮人呢？！ “若兮！你在哪儿？快回来，这里有问题！”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不然，若兮怎么会在他的眼前突然失踪了！ 莫怀安听不到若兮的回应后，内心更是乱作一团，已经顾不得害怕眼前阴气十足的魂魄，着急在四周寻找起若兮的身影。 “若兮！蠢货！”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莫怀安一路疯狂行走，丝毫不顾身边的魂魄，一开始还会小心翼翼地避开身边的阴魂。直到他发现路越走越长，依旧没有发现若兮的身影后，他一连撞了好多阴魂。 只当眼前的就只是路，忽视了四散的阴魂，有时甚至会穿过迎面阴魂透亮的身影。 而那些被莫怀安撞到的阴魂，就像是突然有了意识一样，纷纷低头不再看向定魂珠，而是有组织性地转向毫无人气儿的若兮。 若兮一路上相当谨慎地避开所有的阴魂，这些死去的人就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可是，若兮渐渐地才发现这里的阴魂还不是一般的多，越到深处的乱葬岗越没有坟墓，都是些被随意乱扔的尸体。 有的是最近扔的，连尸身都没有化去，有的就只剩下了骨头。总之他们大多都是被人所杀害扔在这里面，开膛破肚、面目全非的不在少数。 若兮悲悯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慢地向深处走去。 越走越艰难，越走越难走，因为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四周的阴魂，怎么越来越多了？多的她有时都无法避让。 若兮嘀咕道“没道理啊！” 按照她在外面看到的，每个坟头上飘着一缕阴魂。这里的尸体虽然比外面的密集一些，可是也没道理会这么多啊！ 若兮蹙了蹙眉，想不出什么眉头来，更加小心翼翼地向里面走去，仔细看向周围每一个阴魂的脸。 有的阴魂生生地吓了若兮好几跳，不是缺眼睛，就是缺嘴巴的，更加恐怖的是有的阴魂的脸居然都被挖没了，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还有几只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 若兮赶忙闭上了眼睛，忍住想吐的冲动，稳了稳心神，向前走去。 还好还好，还好她不用睡觉，就不会做恶梦了。 “蠢货！你在哪儿？” 这边的莫怀安找了一路，着急地满头大汗，愣是看不到若兮的身影。 于是，他纵身跃起，想要在空中寻找若兮的身影，把她抓回来。 但是，他才发现他在这里根本连轻功都使不上。四周的阴气就像是一浪又一浪的海水翻涌而来，压制住了他。 莫怀安用尽所有力气，大喊道“蠢货！” 良久，却还是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莫怀安担心极了，手心中攥满了冷汗。他站在原地，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了！一定是那颗珠子有问题！ 莫怀安回头，正要出去，突然发现眼前的阴魂怎么几乎都不见了！ 这数量少的有点吓人，完全不像他之前进来的那会儿。 他只能看见不远处瑟瑟发抖着的阿宝，还有半空中闪耀着的紫色珠子。 莫怀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转头，眼前的魂魄丝毫未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既然都不会动，那他身后的魂魄都去哪里了？ 莫怀安蹙眉，难道他做了什么…… 蓦地，他双眸大睁，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狐疑地伸手碰向眼前的一缕阴魂。 只见他触碰的那一刻，那缕阴魂发出令人难以察觉的亮光，只是微弱的闪了一下。 这举动就像是触及开关了似的，那缕阴魂机械地低下头去，然后转身向另一个地方飘去。 莫怀安愣了愣，果然如此，是他焦急时无意间触碰到了这些阴魂，才让他们突然有了意识。 可是他们都去哪里了？这和若兮到底有没有关系？ 等到莫怀安回过神来，想要跟着那缕阴魂走时，那缕阴魂已经消失了踪影。 莫怀安懊恼之际，只能再次寻找阴魂，验证自己的想法。这次，他极为谨慎地走过了好几个阴魂，最终选择了一个模样还不足三个月的女婴。 一个孩子，就算是有什么危险，也是伤害不了他们的吧。 怎知，莫怀安刚一碰到那个孩子。 一直趴在外面观察情形的阿宝，声音尖锐地叫了一声。 “喵！” 它四爪按地，直接炸毛，十分狂躁不安地看向那个面容天真可爱的孩子。 莫怀安听到阿宝的声音，差点儿忍不住栽倒在地，只觉得汗毛倒立，浑身不舒服。 他生怕自己又跟丢了，顾不上回头责怪吓他的阿宝，只得紧紧地跟着这个女婴，小声唠叨道“蠢猫，吓死本公子了！” 只见，女婴飘来飘去，带着他越走越快。 “奇怪，为什么这些……” 若兮瞧向好几张熟悉的脸，“难道都是双胞胎？” 为什么好多张脸，她都见到过？ 若兮越瞧越觉得奇怪，四周的阴魂越来越多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多她都见到过。搞得她眼睛都快看花了，都快找了半个时辰了，可她还是没有找到初晴。 难道那两个黑衣人是在骗她？可是，他们那时候不知道她还活着啊！ 。 第142章 阴魂缠身⑵ 若兮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他们真的是双胞胎，又或者她看花眼了，还或者是这条路还特别长，初晴死在六年前，尸体埋在最里面也正常。 那就继续找吧。 为了真相，为了可怜的初晴，也为了她想要的蓍草。 若兮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大约半柱香后。 她终于看到了初晴！ 此时的初晴比现在花十娘的那张脸还要出尘些，少了些娇媚，面容却是出奇的一致。 黛眉开娇横远岫，只是薄唇太过惨白，脸也有有些浮肿、苍白显然是溺水的结果。 若兮高兴地试着叫了声“初晴！” 初晴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似乎透过她去看别的东西。 若兮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初晴？你知道花十娘吗？是她让我们来找你的。” 仍旧没有回应。 若兮撇了撇嘴，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跟傻子说话。 “初晴，你……” 若兮壮着胆子，碰向初晴，“记得皇上吗？” 不对，裴辰煜那时候还不是皇上，于是她改口道“你记得贾公子吗？” 若兮也不知道是她触碰初晴起了作用，还是自己所说的那句话起了作用。总之，初晴终于有反应了。 她缓缓地抬眼，眼神间像是汇聚起光芒般一样，还似有似无地眨了一下。 这可把若兮开心坏了，她正要说什么。 倏地，看到眼前的初晴被身侧突然而来的魂魄给挤开了，而且消失在她的眼前。 “初晴！” 若兮着急地寻找起初晴来，她好不容易找到初晴啊，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转头之际，她这才惊恐地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她居然被一群魂魄给围了起来。 这是什么状况？ 若兮转来转去，发现自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就没有任何出路。 一张张她现在看起来十分熟悉的脸，突然就有了意识般的，把她当做猎物看着她。 飘来飘去，就是不给若兮留一丝可以逃出去的空间。 “啊！” 若兮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到了，眼前的魂魄，怎么说也得将近一百来个。 “你们想干什么？” 若兮哆嗦着身子，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这些魂魄不是都没有意识地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把她围起来，是想吃了她吗？ 可是她不是人啊！ “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不会死的，您们就算吃了我，我也……” 若兮说着说着，猛然一惊，她想起来了，他们不是要吃她，而是发现了她不会死，想要霸占她的身体，好让他们自己重新活过来！ 就像白娇对她那样…… 若兮这才被恐惧笼罩起来，双肩因哭声不停地颤抖起来，“不要……不要……” 她死都可以，就是不能用她的身体，她的身体要是被人夺去了，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阴魂们显然是听不到任何话，他们此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办法霸占若兮的身体，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们渐渐地向前飘去，小小的若兮缩成一团，直到有一缕魂魄碰到她。 若兮浑身猛地一颤，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当初她都能从法力高强的白娇手中逃脱，现在就一定还能从这里逃出去。 于是，她下意识地跳起，拼命向后跑去，想要硬生生地撞出一条生路。 “若兮！” 这是…… 若兮刹住脚步，猛地抬头，突然发现眼前的阴魂都不由自主地向两旁飘散，就像是迫于什么强大的压力。 总之，她的眼前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若兮高兴地叫出声“莫怀安！” 同时，她看见莫怀安的身前是一个小小的女婴，模样天真无邪，白白嫩嫩的。 可是不知怎么，她觉得那女婴的周身围绕着一团团瘆人的黑气，眼眸是嗜血的红色，此时正盯着她。 一种高深莫测，让她都难以理解的眼神，足以让她的背脊发凉。 莫怀安笑着拉起若兮的手，“蠢货，我终于找到你了！” 真是让他担心了好久，好在有这个“孩子”给他带路。 若兮却反扣他的手，抓起来就跑，“快跑！” 她凭直觉认为这个女婴绝对有问题！ 好在她眼前已经没有阴魂围着了，若兮轻而易举地跑了出来，朝另一边跑去。 “若兮……” 若兮闻声猛地回头，发现莫怀安正神色痛苦地看着她，一动也动不了。 而操控这一切的是那个还不足三个月大的女婴。 女婴手拉着莫怀安笑出声来，“咯咯咯……” 若兮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拉向莫怀安，力气向来很大的她，却怎么也拉不动莫怀安。 可她也不放手，与那个诡异的孩子，僵持着。 “你到底是什么？” 一个孩子为什么比那一群没有意识的魂魄还要厉害？ 女婴却只是在笑，“咯咯咯……” 一个孩童这般笑起来，本该显得极其可爱，可这却是一个死去的，沾满怨气的孩子。 她的笑声不仅仅刺耳，还让人恐惧不已。 若兮吞了吞口水，指向莫怀安，对着女婴道“你放开他！” 莫怀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经过慎重考虑，选择了个孩子，居然是最恐怖、最厉害的存在。 那一只冰冷的小手拉着他的手，他浑身就像是被冻住了般，无法动弹。 女婴还是“咯咯咯”地笑着，一只手指向她，又指了指莫怀安。 若兮这才懂了女婴的意图，原来她和这群阴魂的想法一样，都发现了她不是人，可以用她的身体重新活过来。 “想的美！” 凭什么她的东西，她自己的身体，就要被人用来用去，抢来抢去的！ 若兮脚上发力，一脚踢向女婴，女婴根本就不躲，只是含笑着看着若兮踢散她，然后就像是流水般又重新聚集在一起。 毫发无伤地飘在她面前。 莫怀安见状，苦笑道“若兮，没用的，你快走吧。” 他没有能力保护若兮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居然带来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若兮忍不住焦急地吼道“蠢货！我为什么要走？” 莫怀安还在这个怪物的手上，她还没有向初晴问清楚凶手是谁，她怎么能走。 女婴陆续传来“咯咯咯”的笑声，若兮只觉得心烦。 她再一次地指了指若兮，又指了指莫怀安。 这次轮到莫怀安说话了，“想让我娘子死，做梦！”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魂魄为什么都要若兮，但是若兮绝对不能落到他们的手中。 。 第143章 哄小鬼 若兮嘴角抽了抽，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臭狐狸居然还有心情说笑。 她正要否认，只听见几声。 “哇——哇——哇——”足以震天的哭声。 她下意识看向那个阴气甚重的女婴，天真的眼眸本来是嗜血的红色，此时眼角周围又绕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黑色印记，就像是一个很久没有睡觉的孩子。 可是，当她看到女婴的眼神死死地盯住她，同时周身环绕着更多浓重的黑色雾气时，她一时只觉得毛骨悚然，怔在了原地。 她居然被一个孩子吓到了…… 莫怀安回不了头，听着这哭声，只觉得浑身难受，看着表情震惊的若兮，问道“她哭了？” 若兮怔了怔，惊恐地道“对，她居然哭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哇——哇——哇——” 若兮捂住耳朵，尖叫道“她又哭了！” 她感觉她的耳膜都被震破了。 “噗！” 若兮低头只见自己紫色的衣裙上溅上了一大片喷涌而来的血迹，触目惊心。 “臭狐狸！” 她猛地抬头，只见此时脸色惨白的莫怀安冲她笑了笑，嘴边还沾染着几丝血迹，额际的汗犹如流水般滑落。 莫怀安动了动嘴唇，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上下别说是力气，他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若兮见莫怀安快要垂下头去，她连忙捧住莫怀安的脑袋，感受到他寒彻透骨的身子。 “莫怀安，你别睡啊！快醒醒！不能睡，睡着了的话就……” 她转向居然呈一脸委屈巴巴表情的女婴，大吼道“你快点儿放开他啊！” 突然，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随后她低头，见莫怀安虚弱地笑道“我……没事……蠢货……不要……哭……了。” 她哭了吗？ 若兮摸向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脸颊两侧充满了湿意。 “咯咯咯。” 女婴因莫怀安的一句“不要哭了”，转为开心的表情，就像是得到了安慰一样，咯咯地笑了好几声，手中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莫怀安也逐渐舒服了许多，还发现自己恢复了不少知觉，于是他在若兮愣住的同时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然后艰难地抬头。 若兮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你是在安慰她，所以她才会……” “嗯”，莫怀安暗自使了使劲，发现双脚仍被定在原地，就连女婴拉着他的那只手也像是没有了知觉一样，“她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哄一哄就知足了。” 若兮经莫怀安提醒，高兴道“对，也许我们哄一哄她，她就能放开你了！” 莫怀安蹙眉，“你决定要哄一个小……鬼？” 若兮眨了眨眼，颇有信心地道“你不是说，她还是个孩子吗？” 就算是鬼，也还是需要被关心的吧。 于是，若兮蹲在女婴面前，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模样看向自己，强忍着恐惧，堆起笑容，慢慢道“小鬼，你……娘亲是不是不要你了？” 她曾在杀水鬼的时候就得知人性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水鬼说过有一个比这只小鬼还要大一点的女孩就是被她的娘亲给扔进河中的。还有翠娘的孩子，也是被他的父亲卖出去的。 她能想到的结果便是这样，毕竟这只小鬼除去周身笼罩着的黑雾、血红的眼眸，倒是长得白白净净的，十分俏皮可爱，也没缺胳膊少腿。她很难想到这个女婴变成鬼魂的原因还有什么。 莫怀安听完，赶忙焦急道“蠢货，你怎么能提起她的伤心事！” 却还是晚了一步。 “哇——哇哇——” 小鬼这次的哭声可是连眼前的若兮都被波及，她在震耳欲聋之下，原本就脆弱心脏就已承受不住强大刺耳的哭声，一阵阵地剧烈抽动起来。 若兮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双手捂耳，在小鬼的哭声中，眯着眼大叫道“别哭了……求求你……” 这声音简直太恐怖了！ 小鬼居然听懂了若兮的话，当即就停止了哭泣，一只手还委屈地擦了擦流下眼泪的眼睛，小小的肩一抽一抽的。 若兮却再也不觉得这只小鬼可爱了，在惊慌之下，她下意识地看向莫怀安。 莫怀安早已在小鬼的哭声中垂下了头，没有了一点儿动静。 她突然就抖着手，害怕地捧住莫怀安的脸，把他抬高。 只见莫怀安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角的血已经干涸。 “莫怀安！莫怀安！你快醒醒！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睡！” 若兮的声音越来越高，可是莫怀安还是没有醒过来。 “臭狐狸！” 若兮摇了摇他，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放在他的鼻间。 舒出一口气，笑道“还好……” 然后，看向拉着莫怀安不肯放手的小鬼，吸了吸鼻子，想了想道“小鬼，不要伤心，不要你的人会遭到报应的。” 她一直都相信天道有轮回，就像害死翠娘的王麻子一样，就像青岗村的那些愚民一样，就像白娇一样…… 她蹲在小鬼面前，就像是一个母亲般怜惜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你这么可爱，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没有福气。而且你这么乖，不会伤害人的，对不对？” 小鬼听着若兮的话，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血红的眸色变成了如墨的漆黑，嘴角微微翘起，周身的黑雾也散去了不少。 却还是哭，这次却不同以往，是一种近似于抽答答的哭泣声，惹人生怜。 若兮也因此放下了戒备，“小鬼，你放开那个小哥哥好不好？我们会给你烧纸，然后超度你，让你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好不好？” 去一个喜欢女儿的人家里。 小鬼咿呀咿呀地想要说话，但因不会说话，口中胡乱嘀咕的模样，惹得若兮笑出声来。 她讨好似的笑道“好不好啊？” 小鬼说不出话来，但是若兮看到她居然微微点了个头，然后放开了拉着莫怀安的手。 若兮顺势接住坠地的莫怀安，然后瞥到小鬼突然张开的双臂，眼神中充满憧憬地，眼巴巴地望着她。 若兮指了指自己，疑惑道“你是想让我抱抱你吗？” 。 第144章 她的心 小鬼咧开嘴笑了笑，郑重地点头。 “好！” 若兮自知方才踢向小鬼的时候，就接触不到她。可是小鬼既然想要抱抱的话，她就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安慰吧。 她正欲轻轻地放下昏迷中的莫怀安，却发现莫怀安已经在她的怀中醒了过来。 “你醒了？” 莫怀安乏力地瘫在若兮的怀中，微微抬眼道“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 若兮双手把莫怀安架起来，往后退去，“怎么可能？小鬼都已经把你放了！” 莫怀安借机死皮赖脸地黏在若兮的身上，暴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蠢货，你怎么这么蠢呢？” 若兮气恼道“我哪里蠢了？我这不是把你救出来了吗？你快点放开我！” 若兮推了推莫怀安，莫怀安仍赖皮地紧贴若兮，“不行，我受伤了，走不动道了，你把我抱出去吧，反正你的力气那么大！” 若兮念在莫怀安这次受伤有自己的原因，于是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主动放弃挣扎，摊开双手，没好气地道“你起码得先起来，让我抱抱那只小鬼吧？” 莫怀安的身子猛地弹开，看了眼眼神无辜的小鬼，然后忍住浑身的剧痛，挪到她面前，摇头，“抱什么抱，不是都碰不到她的吗？我们还是快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若兮撇嘴，“你快看，她那么可怜，我们意思一下不好吗？” 莫怀安狐疑地转身看去，只见小鬼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双臂仍倔强地打开，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若兮。 “她真的好……” 莫怀安干咳了声，他居然觉得一只鬼可爱，他一定是疯了。 “看着我干什么？本公子才不抱你呢！” 他浑身不由起满鸡皮疙瘩，赶紧别过眼，走到若兮面前，小声道“快点儿，抱完我们就走！” 怎么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嗯嗯。” 若兮再次蹲在小鬼面前，张开双臂，抱向小鬼。 如她所料，她仿佛透过了一团空气，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小鬼却是高兴坏了，眉眼因咯咯却不再刺耳的笑声弯了起来。 若兮看着小鬼如此，不由怅然道“她如果能健康长大的话，一定是位很漂亮的女子。” 莫怀安闻声，忍不住点头感叹道“是啊！她若是个男孩也许就不会死了……” 若兮不解，“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吗？” 莫怀安拉起她，“走吧，区别在每个人的眼里都不同，可能碰巧她的母亲不太喜欢女孩吧。” 只是，这个世间不喜欢女孩的人太多。 若兮跟着他起身，“我觉得能成为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对着突然对他们依依不舍的小鬼，笑道“小鬼，我一定会给你烧纸的，记得下辈子去个好人家。” 小鬼却只是笑，望着若兮的眼神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笑意。在他们转身之际，眼眸突然又变成了原有的血红。 “哎呦，我走不动了。” 若兮淡漠地看着莫怀安假摔似的跌到她的身上，“继续装！” 莫怀安抓住若兮的胳膊，十指相扣，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没装，刚才还都吐血了。” 若兮任由莫怀安这样拉着她，“你为什么要进来，不进来就都还……” 若兮猛地转身，望向眼前意识全无胡乱飘散着的魂魄，一切就像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一样，而且那只小鬼也已经不在了。 “遭了！我怎么把初晴给忘了，我刚才都找到她了。” 莫怀安蹙眉，“你可问到了什么？” 六年前的魂魄居然都在，看来这里的阴气真是挺重的。 都是些可怜人，心愿未了，怕都不愿离去吧。 若兮白了莫怀安一眼，“都怪你的出现，她不见了！” 她向前走去，却被莫怀安拉入了怀中，“怪我也没什么办法，这里太过诡异，我们还是回吧。” “不行！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再找找，你既然受了伤就赶紧出去！” 莫怀安见若兮脱开他的手，向前摸索，时不时地看一看阴魂的面容，又时不时地轻唤几声初晴。 他叹了口气，“罢了，我跟你一起找吧。” 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也再不会碰那些阴魂的身体，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可是，还没有半柱香的时间，若兮就出现了异常。 “若兮，你怎么了？” 莫怀安接住走着走着突然就摇晃起来，像是喝醉了的若兮。 若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头好昏。” “也许是这里太过阴冷，我们还是先回吧。” 明明是夏季，他却越走越觉得冷，如同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若兮虚弱地笑了笑，“臭狐狸，你忘了么？我可是不会死的，就这样还能把我冻住。” 开什么玩…… 突然，她莫名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停止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处。 莫怀安猛地一惊，别过眼，红着脸道“蠢货，你在……在干什么？” 却听到了若兮的哭声，“我的心不跳了……它居然不跳了！” 自从她有了心脏后，就无时无刻在关注着它的存在，她的心，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声音了。 莫怀安本来狐疑若兮什么时候突然就有了心，转头看向若兮时，竟然发现她周身笼罩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雾气。 这状况，就像是那只小鬼身上的一样！ “若兮！” 若兮闻声，快要阖住的眼，微微张开，无力地道“干嘛这么……大声……吵死了，我都困……了……” 奇怪，她怎么又开始困了，难道是她越来越像是一个人类了吗？ 莫怀安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只是不停地晃动若兮，“蠢货，不许睡！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睡！” 一定，一定是那个小鬼搞的鬼！ 若兮摆了摆手，笑道“你胡说什么……我睡觉怎么还要听你的……命令？” 莫怀安惊恐之下，用力掐向若兮，同时向四周望去，企图找到那只小鬼的身影。 若兮冷不丁地被莫怀安掐醒，正要破口大骂时，突然听到了熟悉的，令她毛骨悚然的笑声。 “咯——咯——咯” 。 第145章 小鬼附身 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小鬼她怎么没死，应该说她怎么又回来了？ “咯——咯——咯” 又是惊悚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莫怀安下意识地将若兮护在身后，谨慎地看向四周，却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只小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要对若兮做什么？ “我不知道……” 若兮被小鬼的笑声吓得清醒了不少，但浑身却还是渐渐地感到了困乏无力，一双眼睛难以睁开。 莫怀安再次盯了周围好几遍，没有发现那只小鬼的身影，也再没有听到小鬼的声音后。 突然发现若兮抓着他胳膊的手垂了下去，他连忙拉住她的手，转身就摇了摇若兮，“不能睡！” 这才发现若兮紧闭的双眼下印上了一圈圈黑色，与那只小鬼的模样如出一辙，周身的黑雾越来越多。 “该死的！” 莫怀安见叫不醒陷入昏迷的若兮，于是将她打横抱起就往乱葬岗外面冲。 边冲边焦急地叫着“蠢货！快醒醒！” “不能睡！” “蠢货！” “……” “喵喵喵！”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阿宝突然看到莫怀安抱着若兮毫发无伤地回来后，高兴地朝前奔去。 可到了若兮跟前时，它猛然收住了脚步，浑身一炸毛，向后退了退，同时发出愤怒又有些害怕的吼声“喵——喵！” 叫声中夹杂着一丝呼呼的声音。 莫怀安将若兮放在地上的同时，发现了阿宝的异常，于是问道“阿宝，怎么了？” 阿宝心有余悸地望了望浑身冒着黑气的若兮，语气古怪地“呼……呼”了两声。 “咯——咯——咯” 莫怀安倏地震惊不已，随之而来的是笼罩全身的恐惧。 他刚开始就发现了这群阴魂最多只能在乱葬岗里晃动，离开那里它们就什么也不是。所以，他这才带着若兮逃了出来。 可是，这只小鬼怎么还会阴魂不散，而且这声音怎么突然会这么的……近？ “喵！” 阿宝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莫怀安望向乱葬岗的视线跟着收了回来，然后顺着阿宝的眼，看向刚刚还平躺着的若兮，这一看便吓坏了。 一人一猫只见若兮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杏眸已经睁开，竟然是怵目惊心的血红，唇角已然勾起，然后看向他们。 淡淡地笑道“咯——咯——咯” “蠢货！你……” 莫怀安不敢想象这诡异的笑声居然从若兮的口中说了出来。 他往后颠了两步，不由摇晃起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这不可能的……” 他们明明逃了出来了啊！这只小鬼怎么会…… 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的莫怀安，在今夜看到遍地的阴魂时就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再到这只小鬼，最后若兮居然被她给……附身了！ 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莫怀安，这时已经慌了神，他盯着神态完全不像若兮，却还是那张脸的人看了又看，双眸越睁越大，一只不由伸向若兮的手颤抖不已。 阿宝站在莫怀安身旁不停地对若兮叫，却怎么也不敢扑上前去。 死去的孩子，尤其是刚出生还未沾染世间浊气的孩子，一旦死去，阴气比其他类型的阴魂要重的多。 他们因没有来得及经历世间俗事，自然也不会被繁杂之事所影响。所以他们才会没有任何杂念且目标明确，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旦有了目标必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也是为什么小鬼会附身在若兮身上的原因，当她发现若兮身体秘密的那一刻，若兮就成为了她的猎物！ 哪怕若兮触碰到了小鬼心中最柔软也是促使她成为阴魂的地方。 “咯……咯……咯” 从一个少女口中传出近似婴儿的笑声，着实有点诡异，再加上若兮杏圆的眸中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血红色，周身的黑色雾气只增不减。 莫怀安瞧着熟悉的脸，抖着手，咆哮道“你给我滚出来！从若兮的身体里滚出来！” 小鬼显然没有听到莫怀安的话，她刚刚附身成功，忍不住满心的欢喜不停地笑出声来，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脚，然后摇晃着身子极为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 咿呀学步的模样很是滑稽。 “咯……咯咯……” 却在莫怀安的眼中犹如一个出世的恶魔。 “你给我从若兮的身体里滚出来！” 话音刚落，他便狠心向若兮踹去，试图踹出这只可怕的阴魂。 可是下一瞬，他却一动也动不了了。 之前被小鬼所擒着的感觉又得以重现，他浑身就像是冻僵了般立在了原地，一只脚停留在空中。 小鬼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一直都盯着自己的脚步向前缓缓挪动，每向前走一步，她便笑一声，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体。 “咯——咯——咯” 莫怀安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他试着动了动，却还是被困在原地。 他的脸不只是因为担心、绝望，还是被小鬼的阴气所影响，变得苍白无比，双颊之上是湿了又湿的泪痕，眸中夹杂了一丝丝的红色。 若兮……这就要死了吗？ 不不不，她就是块木头，又怎么会死呢？ 他无意识地发出声音“蠢……” 是他蠢，还是若兮蠢，他已经是分辨不出来了。 但他知道…… “一定是那个抱有问题！” 除此之外，小鬼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若兮。所以他太蠢，蠢到居然觉得一只鬼很可爱，蠢到让若兮去抱一只摸不到碰不到的……鬼。 “抱……” 莫怀安见到小鬼猛地抬头看向他，奶里奶气地说出这一个字时，他激动地哽咽道“若兮，你还活着，对不对？你没有死，蠢货，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他就说这个蠢货怎么会死呢！ 却哪知，小鬼不明所以地瞧了莫怀安一眼，随后又艰难地张开双臂，嘿嘿地笑了好几声。 乞求地看向莫怀安，“抱！” 莫怀安一愣后，才反应过来若兮并没有醒过来，于是他冷冷地笑道“想让我抱你吗？” 一如他此时被冻僵的身体。 小鬼郑重地点头，主动朝着莫怀安的一步步地走去。 。 第146章 六亲不认 阿宝眼看着浑身黑气的若兮离莫怀安越来越近，它担心地哀叫了好几声。 莫怀安这才想起阿宝的存在，眼珠子向下一转，连忙道“阿宝挠她！” 阿宝呜咽了好几声，脚步挪来挪去，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挡在了莫怀安身前，一双绿眸死死地盯住步履艰难的若兮。 莫怀安稍有些感动。 然后，便看见阿宝轻巧地跳起，几乎是飞一样的扑向若兮。 莫怀安蹙眉，忍不住大喊道“轻点挠！” 虽然现在眼前的人不再是若兮，可是她应该还是会疼的…… “喵！” 可就在阿宝扑向若兮的那一刻，突然一阵阴风袭来，阿宝居然被风刮到在地。 “喵……” 它突然满眼金星，好不容易快要站了起来，黑长的尾巴居然被一心向前走来的若兮踩住了。 阿宝顿时觉得疼痛难忍，尖叫了声，“喵！” 想也没想地挠向踩着它的脚。 与此同时，地面发出“咚！”地一声。 被小鬼附身的若兮，才不足三个月大，再加上在乱葬岗以魂魄的形态飘荡了多年。仅仅因为踩住了阿宝的尾巴，就已经掌握不了平衡，跌倒在地。 “呜……呜……呜” 因许久未感受到疼，小鬼哭出了声，双手捂眼双脚乱蹬。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个既傻又可怜的孩子，坐在地上一顿乱哭。 莫怀安看到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突然发现那具身体出现了……两缕魂魄。 他在震惊之中，定睛仔细看去，一个毋庸置疑就是小鬼本身。 可是，另一缕魂魄究竟是谁？ 他刚开始还以为那是若兮的魂魄，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像——一袭染了血的白衣，面容比若兮出彩些，神态也不似若兮那般俏皮，可两人眼中都透露出令人晃神的倔强。 不对，若兮并没有灵魂，她只是一截用槐木做成的傀儡。 所以这名女子到底是谁？ 难道是……又有一缕阴魂霸占若兮的身体了？可能是小鬼意识太强，占了上风？ 莫怀安再次仔细看去。 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这人好生熟悉，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可他总感觉与这名女子相识了许久。 似乎长达千万年…… 脑海中也涌入了一些从未出现过的画面，女子的一颦一笑，还有一名陌生男子的面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怀安脑中一团乱，随之又头痛欲裂，面部都不禁开始扭曲，眼眶中的泪如汹涌的江河不断涌出。更可怕的是，他的心中居然甚是难过。 他赶忙闭眼不去看若兮身体中两缕相交的魂魄。 突然听到“喵！”地一声。 随即又猛地睁眼，便看到若兮眼睛中的血红逐渐褪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漆黑。 可她身体中的那两缕魂魄仍然或明或暗的飘着，若兮这般模样就像是装着两缕魂魄的器皿。 他激动地喊道“若兮！” 却看见阿宝欢欢喜喜地贴近若兮，若兮居然面无表情地一手将毫无防备的阿宝打倒在地。 “喵……” 阿宝委屈地呜咽了一声，爬起身子后怕地看着若兮，向后退去。 莫怀安蹙眉，口中仍然叫着“蠢货！你快醒醒！” 若兮恍若未闻，爬着起来，然后站在了原地，完完全全地就像是一个已经没有了意识的傀儡。 “蠢货！” 莫怀安心急如焚，却怎么叫也没有用，若兮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身体内的两缕魂魄也一动不动地飘荡着。 阿宝狐疑地踱来踱去，望着杵成一根木头的若兮，就是不敢向前。 莫怀安忍不住道“真是个蠢货！” 然后身子无意识地向前，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惊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四肢，随后又看向那个没了意识的小鬼，嘴角微微上扬。 不假思索，甚至是扑身到了若兮面前，然后紧紧地将她圈在怀中。 “噗！” 一时竟忘了此时的若兮，就像是得了魔怔般，几乎说是六亲不认地将他一掌拍了出去。 他捂着疼痛欲裂的胸口，擦去嘴边的鲜血，慢慢地爬起来。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若兮。 他微微苦笑道“蠢货，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呢？” 若兮虽然还是没有听到莫怀安的声音，却抬头看向半空中的定魂珠。然后做出了一个让莫怀安没有预料到的举动——她居然飞身而起，向那颗紫色的珠子飞去。 莫怀安猛然一惊，“不要！” 蠢货怎么会轻功了？ 他忍住浑身的酸痛不假思索地向空中飞去，一双手抓向往上飞的若兮。 到了空中，莫怀安才发现这里的空气不像地面那样让人感到轻松，四周是猛烈的狂风，呈一个巨大的席卷之势，狠狠地刮着他的全身，堪比满丛锋利带刺的荆棘。 他微微抬眼，发现是那颗珠子在吸引着他们。 该死！原来都是这颗珠子惹得祸！ 他抓住若兮，顶着巨大的吸力，将她护在怀中，低头大声喊道“蠢货，你快醒醒啊！” 若兮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头顶越来越近的定魂珠。 莫怀安见状，用力掐了她几下，却还是毫无动静。若兮就像是受到了定魂珠的召唤，拼了命地向它靠近。 莫怀安又急又恼，紧紧抱着若兮往下坠，同时口中喊道“蠢货！你忘了阿宝了吗，忘了初晴了吗，忘了曲慕欢了吗，忘了……我了吗？” “蠢货！你快醒醒，你就打算这么死了吗？！” 这颗珠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若兮为什么突然会变成了这样？ 他们今天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莫怀安用力往下坠的力道根本不及定魂珠强大的吸力，他浑身上下都已被剧烈的风刮得伤痕累累。一张本仅有一道抓痕的脸上，此时已经多出了好几道锋利的伤痕。可他却还是紧紧地将若兮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尽管他知道若兮只是块木头，尽管他知道若兮不会受伤、不会死，他还是把若兮圈在怀中。 莫怀安低头，苦笑着揉了揉若兮的脑袋，“蠢货！本公子一世英名，难道就要陪你死在这里吗？” 他有点儿不甘心啊，可是这让他如何放弃怀中的若兮！ 。 第147章 莫怀安的魂魄 “咯——咯——咯” 该死！这个笑声怎么又出现了！ 莫怀安还未来得及去看若兮的脸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就被怀中的人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震的莫怀安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毫无知觉的若兮脸上。 他瞬间感觉浑身的骨头就像是被震碎般，酥麻之后是无尽的痛楚。 可他却抹去嘴角的血，在空中随着风笑地狼狈，他看着双眸血红的若兮，大声笑道“蠢货，这是你第二次揍我揍到吐血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他就似狂风中的枯叶般，一袭暗灰在风中摇摆，随着那卷风向那颗珠子飞去。 莫怀安艰难地抬头看向那颗珠子，却被紫色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 他笑了笑，干裂的唇被扯的生疼，他……还能回去吗？ “血……” 若兮伸手触碰脸上的温热，落在指尖之上的是红色粘稠的血液，眸中的红色伴随着那指红突然由深及浅，慢慢地化为原有的漆黑，身体内的两缕魂魄也渐渐地淡化，隐而不见。 她为什么会在空中，这又是谁的血？这里除了她，只剩…… “莫怀安！” 若兮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上只有阿宝抬头恐惧地看着它，漆黑如夜的身体上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她狐疑地再向四周看去，只有被紫光照耀出隐隐绰绰的林木，还有阴森森却早已没了阴魂的坟墓。 “啊！” 是莫怀安的声音！ 若兮猛地抬头，看到了无数向那颗珠子飞去的阴魂，化为虚无。 看到了围绕在那些阴魂中被尖刀似的风刮得伤痕累累的莫怀安。此时他早已昏迷不醒，四肢和脑袋无力地垂落下来，毫无生气，也不由自主地向那颗珠子飞去。 更为可怕的是，他的身体里出现了重影，有一个影子在抱着头失声痛哭，好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似乎是受了那颗珠子的影响，那抹影子甚至还不受控制地在莫怀安的身体内来回晃动，向外抽离。 若兮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绝对是莫怀安的魂魄！ “臭狐狸！” 她这一喊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怀安的灵魂渐渐地被剥离。 若兮只好看准风向，随风追去，一道道的锋利的风划破她的衣裙，划破她的肌肤。她始终盯着表情痛苦却丝毫看不到她的莫怀安。 两袭身影在强烈的紫色光芒的照射下，变得愈来愈暗，好像快要被那紫光完完全全地吞噬。环绕在他们周围的还有无数被定魂珠吞没的阴魂。 若兮抓住莫怀安的那一刻，突然发现自己浑身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她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只能认定她更痛了，不只是身上被风刮出来的伤口，还有感觉要炸了的脑子。 原本突然安安静静待在若兮身体内的两缕魂魄，因为接近定魂珠的缘故又变得不安分起来。 她们同时有了意识，同时也同若兮一样感到头痛欲裂。 若兮强压住身上的剧痛，拉住莫怀安的手，将他往地面拽。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 这空中风的力道太大，任由她怎么用力，不光是莫怀安就连她自己也坠不了分毫。 她最多只能让他们不那么快的被那颗诡异的紫色珠子吞噬。 若兮攥着莫怀安的手，生出了冷汗，同时一只手按住莫怀安的天灵盖，生怕他的魂魄飞了出去。 她哭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她看不到的是，自己身体内的两缕魂魄也如同莫怀安的灵魂一样，抗拒着紫色珠子的吸引。 风越来越剧烈，吸力越来越强。 “呜——呜呜——” 小鬼在若兮的体内翻作一团，忍不住呜咽出声，惹得若兮浑身猛地一颤。 她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并没有发现小鬼的身影，惊慌道“小鬼！你……” 又来抓她了吗？ 小鬼的阴气最重，却是这芸芸阴魂中最轻的。她在若兮的体内早就已经坚持不住，本体尽可能地蜷成一团，却仍挡不住剧烈的狂风。 可是当小鬼听到若兮的声音时，四肢渐渐地放松了下来，短暂地忘记了遍布满身的痛楚，血红色的双眸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纯真的黑。 她咯咯咯地笑了几声，打开双臂，奶里奶气地道“抱……” 小鬼出生落地的那一刻，她的母亲便嫌恶地看着她。她不哭不闹在奶娘的怀中双手充满希冀地伸向自己的母亲，却换来的是被埋在了乱葬岗中的结果。 她日日夜夜在密集，让人难以呼吸的泥土中挣扎、哭泣，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直到死在了那里。 “抱抱……” 她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只嫌恶的双眸，那只巴不得她死的双眸。 若兮听到这近似于乞求的声音，她的心顿时便化开了，她猛地看向周围，却没有发现小鬼的身影。 若兮想起小鬼那时要抱抱的模样，不由湿了眼眶。 “小鬼，你在哪里？”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再抱这只小鬼一次。可是她从上到下地看了好几遍，却都没有发现小鬼在哪里。 只是听到了一阵又一阵微弱的哭声，那是一个孩子最纯真的哭声。 “小鬼……” 当若兮再向四周看去，当她无意识地向上一看，这才看到了那只突然哭哭啼啼的小鬼。 小鬼似是从她的脑袋后面出现，然后受紫色珠子的影响，慢慢地向上飞去。 不对，应该是在她的眼里，时间仿佛变得极其缓慢。 “小鬼……” 小鬼似乎听到了若兮说的话，她微微低头，朝着若兮笑了又笑，像一开始那样张开了双臂，嘻嘻一笑。 “抱……抱……” 若兮眼中噙满泪花，拉着莫怀安的手始终没有放松，她也像刚开始那样，疑问道“你是想让我抱抱你吗？” 小鬼听到后，开心地点头，“抱……” 尾音还未发出，就被定魂珠给吸了进去。 只留下余音缭绕的“咯——咯——咯—”令人欢快的笑声。 “小鬼！” 若兮高声一喊，眼睁睁地看着小鬼犹如一片纸人般被卷了进去。 于是，她下意识地低头更加抱紧了莫怀安，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莫怀安的天灵盖，迫使他不要死了。 。 第148章 朝乐醒了 “臭狐狸！你快点儿醒过来啊！小鬼……已经死了，你不能死，听到没有！” 都怪她，要不是她非要用这颗诡异的珠子，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不要死……不要……死……” 若兮此时的心情非常奔溃，但是她却无能为力，无论她怎么把莫怀安往下拉，他们仍在半空中飘着，更有向上飞的趋势。 定魂珠似乎是得到了小鬼阴气的加持，狂风变得更加猛烈，若兮在风中晃了晃，不由自主地被风载着向定魂珠飞去。 “真……的要死了吗？” 可是，她怎么就能这么死了呢！她还有任务，她还要回医药谷，她还要师父娶她，她还要无辜的莫怀安……活着。 风越来越大，期间居然还夹杂着几丝闪电。 若兮的脸都被吹的有些变形，可她还是迫使自己清醒点，一手死死地拉着莫怀安的手，一手死死地按住他的天灵盖。 大声吼道“不能死！谁都不能死！” 随之，她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冒着黑气的定魂珠，咬牙哭声道“你……” 却又将想要说的话，吞入了腹中。 为今之计是尽快找到活下来的办法。 毕竟，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即将面临的死亡。 若兮低头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阿宝，苦笑地摇了摇头，如果让阿宝帮忙的话，无非是又多添了一条性命。 而就在若兮准备抬头的那一瞬间，一击闪电猝防不及地击中了毫无防备的她。 若兮在风中怔了怔，浑身颤了又颤，双眼一黑便昏死了过去，拉着莫怀安的手也随即放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人随即醒了过来。 “师兄！” 若兮遭到雷击，却不想影响到了她体内一直藏匿着的朝乐。原本契合了几乎几千年的魂魄与槐木，就因这一雷给劈裂开来。 朝乐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便看见了眼前垂着头的男子。是她最为熟悉也是最为深爱的一个人。 弯眉如月，有棱有角清秀而又淡漠的面容，就算他闭着眼朝乐也知道那是让她感到熟悉的桃花眼。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师兄怎么长了一头的头发，她记得他们是修行的…… 不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妖山之上，死在最敬爱的师父的手中，然后她的师兄也随她去了。 那她现在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人又是什么情况？ 朝乐猛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摸到实实在在的肌肤后，她笑出了声。 “我……死而复生了？”然后又看向莫怀安，“师兄，你怎么了！” 朝乐高兴之余只见莫怀安的体内的魂魄无意识地向上看去，然后她便猛地抓住了不受控制向上飞去的他。随后望了望那颗发着紫色光芒的珠子。 她蹙眉，“这是什么？” 察觉到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向上飞时，朝乐懊恼地运起轻功向下坠去。如若兮一样，她根本拗不过一颗珠子的威力。 眼看着离那颗紫色珠子越来越近。 朝乐突然觉得困乏无比，她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后。 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颗泛着紫光的珠子。 定魂珠仅离他们有五寸距离的时候。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朝乐翻身而上，先莫怀安一步，咬着牙伸手去触摸那颗珠子。 是什么妖怪东西，还得她会一会，她当初入魔时不光百毒不侵，牛鬼蛇神也是惧怕她三分的。 她怎么可能被一颗珠子给欺负了！ 可是让朝乐没有想到的是，她触碰到这颗珠子的那一刻，浑身不单单是触电了般的酥麻，她感觉浑身上下的皮肉都被撕裂开来，尤其是脸部上的肌肤，一寸寸的血肉被剥夺，被锐利的风绞烂。 朝乐却不认输，眼看着那只手上的皮肉已经剥落，露出的是深褐色的木头。 她来不及细想这是怎么回事，咬着牙忍着痛，坚决不放松地抓住那颗手掌般大的紫色珠子。 不认命，不服输，一直以来都是她朝乐的道！哪怕她注定被当做妖物，注定苟活于世，她也要闯出属于自己的路来！ “啊！” 朝乐感觉她那只手的骨头都要碎了，可是她在怒吼了一声后，仍抓着那颗珠子。 直到那颗珠子越来越暗，空中的狂风越来越小，直到他们安全到达了地面。 一切恢复如初，四周再也没有了阴魂，空中再也没有了剧烈的狂风，自然也没有了紫色的光芒。 而那颗珠子被此时的朝乐攥在手里。 “喵！” 阿宝本来想跑到若兮跟前的，可当它看到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它的若兮，再看到她的右手只剩一截细长的木头时。 它惊恐地惨叫了一声，赶忙向后退去。 朝乐奇怪地看了眼阿宝，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猫，也懒得管它。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师兄！ 她既然已经活了过来，师兄也一定要救活！ 朝乐试着摇了摇莫怀安，“师兄，师兄，你醒醒！” 待看到自己的手突然只是一块木头后，她震惊地用另一只手摸向那里，没有任何的感觉。 她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便惊讶地发现变成木头的那一块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愈合。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世间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她能活过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伤口居然还能快速地愈合！ 如往常一样，朝乐一有开心的事情都会和莫怀安分享，她高兴地推了推莫怀安，伸出那只手，“师兄，你看，我伤口都能愈合了！是不是比以前还强了点？” 她甚至偷笑了两声，却发现莫怀安如同死尸一般躺在她的怀中。 她连忙惊慌地再次摇了摇莫怀安，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朝乐低头探查莫怀安的呼吸，发现他的呼吸还有，就是有些微弱罢了。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高兴地道“没死就好！” 师兄若是死了，她还活着作甚。 话音刚落，一抹绿光袭来里中朝乐。 朝乐来不及回头，就垂头昏了过去。 在愈来愈亮的空中，在逐渐褪去的黑夜里。 阿宝从远处的林间缓缓地走了出来，步态优雅，绿眸中布满深意。 它高深莫测地看了眼方才语态异常的若兮，随后视线落在了那一截槐木之中的定魂珠上。 。 第149章 老鼠屎 “喵……喵……” 若兮迷迷糊糊中听到几声猫叫，手下意识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摸去，“阿宝，别闹，让我再睡会。” 她真的好累啊……在随手摸到了一张滑嫩的人脸后，若兮这才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睁眼，一刹那觉得浑身酸痛不已。 入眼的是倒在她怀里昏迷不醒的莫怀安，她伸手探到她微弱的呼吸声，连忙庆幸地推了推他，“臭狐狸！快醒醒！” 同时，她又回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已经安全到达了地面，没有了刺眼的紫色光芒，没有了阴魂，甚至连那颗珠子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她揉了揉异常酸痛的脑袋，又发觉自己右手上的皮肉虽然以很快的速度愈合，但是她仍然看的到没有肌肤保护的褐色槐木，还有让她倍感麻木的脸颊。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他们就度过难关了？ “喵……呜……” 阿宝呜咽了声，跳上若兮的肩头。 若兮摸了摸它，狐疑地问道“阿宝，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喵……” 阿宝摇了摇头，轻舐自己的前掌，意味深长地看着莫怀安。 “算啦，反正这是一件好事！” 起码一觉醒来她还活着，莫怀安还活着。 话是这么说，若兮却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阿宝。难道阿宝真的会变身，是它救了他们的命？ 可是她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算了，不想了……救臭狐狸才是最重要的。 若兮又试着推了几下莫怀安，又狠心掐了他好几遍，莫怀安却还是毫无生气地躺在她的怀中。 她心下一惊，连忙趴下身子用耳贴近莫怀安的胸膛。听到的是比平常的心跳速度还要慢好几倍的心跳声，不认真去听，根本听不到他微弱的心跳声。 “还好……” 人活着是活着，可是要怎么救他，这又是个问题。 那就只能找大夫看了，可是大夫会相信他们是碰到了鬼，莫怀安是被那颗紫色珠子害得吗？ 只是那颗珠子去哪里了？ 若兮大致在周围看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那颗让人注目的紫色珠子，索性也就算了。希望它吸完人的魂魄后，就自我消亡了，可别再出现害人甚至是被有心人得到了。 “阿宝，我们走吧！” 若兮弯身背起莫怀安，“我们去济世堂找大夫！” “喵！” 阿宝却跑到两具早已干瘪的被定魂珠吸食地看不清是什么的尸体上，扒拉了半天，口中噙着几块撕扯下来的黑布，跑向若兮。 若兮随着阿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又落在了脸颊上。 她微微笑了笑，“很吓人吗？” 阿宝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猛地摇头。 若兮也没恼，一手接过黑布，一手抓住身后的莫怀安，将黑布的另一端放在口中，细心包扎起右手。 与其说包扎不如说是掩盖，掩盖住自己的秘密，自己不是人的秘密。 她抬头，忍住眼眶的酸涩，将另一块黑布挂在自己的耳后。 “好了，我们走吧。” 这样也好，人类要是都看到她这副鬼样子，估计又像青冈村的那些村民一样，把她当成吃人的妖怪了。 “喵……喵……” 阿宝点头应了声，落在了莫怀安的肩头。 由于若兮不知道他们此时身在何处，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几乎在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都试着走了一遍后，终于在太阳即将落山的那一刻，他们回到了青州。 时辰虽然是晚了些，却也不耽误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在外吃喝玩乐。 狼狈的若兮与莫怀安就这样入了他们的眼。 衣衫尽毁，满身布满伤痕的二人就已经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再加上，是一名面戴黑纱一手有伤的柔弱女子背着一名不知是生是死的男子。 众人纷纷投去了同情的眼神，不少人前去施以银两。 “姑娘，姑娘，你们可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姑娘，你们怕是碰到了土匪吧？” “胡说，咱们青州这么太平，怎么可能有土匪？” 一大娘有些心疼地望着若兮，“那这……” “甭管是什么，姑娘快点带着你的夫君去看病吧。” “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可以吗，让我来背吧！” “姑娘……”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若兮就被街市上心善的行人团团围住，手中也被塞满了不少银两。 她望着态度与青冈村态度截然不同的人类们，不免感动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她诚恳地深深鞠下一躬，“多谢各位的关心，小女子没什么事，我这就带着我夫……君去医馆……多谢各位。” 言罢，若兮只觉得受宠若惊，再也承受不住这些人的心意，不等他们说话。立马讪笑拨着开人群拔腿就跑，速度之快让众人感到嗔舌。 “姑娘，这是去要哪儿啊，要不要本公子送送你？” 若兮快要拐弯时，在街角被一个身穿藏青色华服，身材微胖的男子拦住了去路。那狭长的凤眼中藏匿着散漫，甚至还多了点猥琐。 若兮尚不清楚状况，以为此人和那些好心人一样，于是微微点了个头，感激地道“多谢公子的好意，不过不用麻烦公子了，我可……” 话未说完，她就发现一双云靴离她越来越近，同时还伴有几声刺耳的笑声。 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若兮，破烂的衣裙中露出来的滑嫩的肌肤，“哈哈，姑娘还去什么医馆，我看你夫君也要咽气了，还不如考虑考虑做本公子妾室，吃香的喝辣的！” 若兮嘴角抽了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乱葬岗想要对她不轨的黑衣人。 顿时觉得心中甚是恶心，还未抬眼间，脚已经踹了出去。 不巧的是这看似极快，令人难以防备的一脚却被男子轻松地躲过。 “哈哈，没想到吧？本公子可是练过的！” “喵！” 男子嘚瑟的间隙突然听到一声猫叫，还没找出声音的源头，只见眼前出现了一团黑影。 他的眼睛就被挠伤了。 若兮冷冷地看向倒地的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 趁着她的心情还算好，趁着青州只有这一个老鼠屎！ 阿宝停留在若兮的肩上，一双瘆人的眼眸中透露出睥睨天下的神色。 。 第150章 准备后事 “大夫，大夫！” 济世堂内的大夫、病人，还未见人，就听见一阵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在医馆内，这种情况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可人们仍好奇地伸长脖子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虽然只是简单地蒙着面，衣着也是破破烂烂的，但她漆黑的眼神里是让人生畏的孤傲与倔强。 背上男子破烂的衣裳下似乎是被一道道像刀一样锋利的武器砍伤的伤痕，浑身上下血红血红的。 此时他双眸微闭，脸色苍白。 若兮的眼神扫过众人愣是没有找到那日给她“看病”的大夫，也不知道该找谁。 一转头就看到了怔怔地望着她，背上的莫怀安的男子。 这人的神色，好像快要哭了？ 若兮晃神间，杜文成已经到了她身后。 杜文成看着莫怀安浑身的伤，伸出去接下他的手又不得以放了下去，“老爷，他这是怎么了？” 然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伸出一个请的姿势将若兮领进内堂。 若兮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先跟着杜文成走了进去，然后将莫怀安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内堂的榻上。 焦急地道“快看看他，他醒不过来了！” 杜文成温柔遣去内堂病人的神色，倏地变得异常急切，转身就去将正在给其他人看病的崔大夫抓了过来。 “文成，你慢点儿，我这还有病人没……” 杜文成眼神示意，将另一个大夫给支了过去，连忙道“崔老，先看公子。” 崔大夫一听，随即缄默不语，神色变得凝重。 待他看到躺在榻上面上毫无血色，身上却到处是血的莫怀安，抚上他手腕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公子，他发生了什么？” 杜文成担心之余，转头看向与他一样坐立难安的若兮。 只见若兮神色有些躲闪，随即低头，喏喏道“我……我不知道。” 她要是说出他们见到鬼了，莫怀安的魂魄还差点儿被那颗诡异的紫色珠子夺了去。这些人一定会认为她是疯了吧。 杜文成看出了端倪，却也是看了她一眼，“夫人蒙着面是……” 若兮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没什么，就是受了点伤。” “那请夫人移步至堂外，我让药童帮夫人包扎一下。” 若兮双眸紧盯面色凝重的崔大夫，随口说道“不用，没什么大碍。” 却哪知面上裹着的黑布被心怀城府的杜文成一把揭开。 “喵！” 与此同时，察觉若兮被吓到的阿宝怒吼一声，一爪挠向拿着黑布的那只手。 若兮的双手连忙下意识地遮住受伤的脸颊，顺势蹲地不起。 杜文成忍痛护住挠出爪痕的手，充满愧疚地道“让夫人受惊了，都是文成的错，文成只是想瞧瞧夫人伤的重不重。”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夫人的脸并没有受伤为什么要遮住脸。就像她身上破碎的衣裳一样，为什么没有受伤，没有多余的血迹，甚至连一点儿擦伤也没有，可是为什么衣裳会烂呢。 若兮蹙眉，正要说话。 突然就听到，崔大夫来了句“遭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阿宝的心，顿时都被揪了起来。 若兮紧张道“什么遭了？” 崔大夫不断地擦去额上掉落地汗珠，屏气凝神地再确诊了一次。 最终，他反身，跪倒在地，“公子他……” 杜文成慌了神，“公子怎么了？” “脉象似有似无，气息微弱，这是油尽灯枯之相”，崔大夫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这怎么可能！” 若兮不停地摇头，不顾脸上的伤好没好，不顾他人会不会发现她不是人的秘密。 一股脑地扑向莫怀安，贴近他的胸膛，混着泪水的脸，激动地笑道“你听，你快听，明明还有心跳的，他怎么就要死了呢？” 崔大夫只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被若兮的一只手，捏断。 他好不容易拼命，挣开了，领口突然又被杜文成抓住，晃得浑身都快要散了架。 杜文成一手指着榻上的莫怀安，哽咽地道“听到没？有心跳声，就说明公子没有死，快点救他！” 崔大夫摇头，脸涨得通红，“文成，不是我不想救，是公子的气息不知怎么回事不断地向外散去。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啊！” 杜文成猛地看向伏在莫怀安身上痛哭的若兮，随后想也没想地拽住了她，质问道“说！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崔大夫喘气的时候，一听杜文成陌生的口气。回头便看到他一时失了方寸，没有了原本的温文尔雅，微微摇头，叹气道“人生无常，还望两位节哀！” 随后，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杜文成置若罔闻，摇了摇怔住的若兮，“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兮苦笑了声，盯着双眸通红的莫怀安道“一颗紫色的珠子要吸走莫怀安的魂魄，你信吗？” 杜文成抓着若兮的手一顿，愣住了。 若兮继续道“我们见到了鬼，一片乱葬岗里都是鬼……” 渐渐地，她低头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要找……如果不是我要用那颗……珠子，莫怀安……他又怎么会被那颗珠子给……” 杜文成怔了又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在胡说什么？” 若兮吸了吸酸痛的鼻子，“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她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这世间有鬼的，更别说她的存在了。 “我们想办法救救……莫怀安吧！” 杜文成绝望地看向莫怀安，用沙哑的嗓音道“怎么救？崔老都说公子没得救了。” 若兮推开杜文成，回看了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向外走去，强压住哭声道“看好他，我会想办法救……” 话未说完，她突然觉得后颈被什么东西打到了，然后浑身一软便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是不是杜文成做的手脚，她眼皮只觉得沉重不已，不消一瞬的工夫便昏了过去。 而杜文成不知什么时候也倒在了地上。 。 第151章 猫妖越风 “想什么办法，办法就在我这里。我不信神仙都没得救。” 济世堂内堂里会说话的人都已经昏死了过去，却还是传出了一个慵懒的男声，声音中散发出少许的高傲。 阿宝缓缓地从角落走了出来，冷眸扫过在场的三个人。随即小小的身子一转，星星点点的绿光围绕在它身侧，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位充满邪气的男子。 黑色的轻纱半遮半掩地盖在他如玉的肌肤上，背部一大片像是被烧伤的痕迹在轻纱下若影若现，发丝四散顺滑地披在他不足盈盈一握的后腰处。 身姿窈窕，一如他小巧曼妙的猫身。走路的姿势更像是一只轻盈的猫咪，光着的双足轻点，步态优雅，慢慢地靠近榻上的莫怀安。 他从手中变换出方才消失不见的定魂珠，紫色的光芒仍然不安分地闪了又闪，照耀出他白皙、俊美的面容。 黛眉圆目，星辰般的蓝眸，立挺的长鼻，还有微张的两瓣樱色的薄唇。少有的绝美之姿，却给人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妖异感。尤其是那双既像耀眼的星辰又像碧蓝的湖泊的眸子，又添上了几分艳而不妖，反而高冷目空一切的傲气。 “要不是看着这颗珠子对我有用，我才懒得管你们……可你们貌似也不会用它。” 所以，这人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阿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气息即将消散的莫怀安，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蹙眉小声嘀咕道“真是与战神太像了。” 他是修行了两万年的猫妖，曾经却也是不谙世事的小猫，有幸曾跟着主人去过天庭，也有幸见过战神羲珏一面，主人更是有幸得过羲珏上神的恩惠。 他记得那时的战神英姿飒爽，哪像现在这般吊儿郎当，就算是闭着眼睛睡着也是一副纨绔的模样。 “唉，罢了罢了”，阿宝将定魂珠隐去，再看了莫怀安几眼，“看在你与战神这么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救你一命吧。” 他怎么说也是一只有恩必报的猫妖。 言罢，他灿若星辰的蓝眸一闭，薄唇微动口中念诀，浑身又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后就像是开出了一朵妖异的花，伴随着绿光，缓缓地慢慢地多出了八只黑色的尾巴，在绿光中微微摇曳。 一身乌黑却泛着绿光的阿宝，犹如坠入凡尘的精灵，眉间的风骨却展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一手按住莫怀安的天灵盖，防止气息外泄，一手指向他的印堂，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法力。 绿光流转于莫怀安全身，绿光之中清晰可见的是他透薄的魂魄，原本浮于身体的表面甚至都快散去的魂魄，却因阿宝的助力，渐渐与冰凉透骨的身体融为一体。 阿宝的额际随之也渐渐地渗出汗滴，身后的八条尾巴微微晃动。 大约半柱香后，阿宝见莫怀安的魂魄逐渐归于平静，隐在了他的身体里。胸口上下剧烈起伏起来，一双未睁开的眼眸也微微动了动时，他终于收回了手。 随后，一个旋身就到了若兮面前。 阿宝抱起方才被他弄昏的若兮，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指微微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了过来，嘴唇一勾，喃喃道“若兮真是个蠢名字，人也不是一般的蠢。” 他似乎是在跟自己说，可是下一瞬间阿宝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真是个起名废，阿宝这名字太俗气了，本猫叫越风！比风还要……” 脑海中不禁慢慢浮现出主人的脸，想起她所说的那句话。 “比风还要快，比风还要自由……” 自由吗？ 他自从被主人捡到，到现在已经自由了两万多年。可是这都有什么用，主人已经死了，他却还活着。 越风止声，低头拿出定魂珠，看向它的神色变得复杂，这颗珠子是否真的能找出人死去的魂魄。 那仙呢？已经死去两万多年的神仙呢？他是否能找的到？ 随后，他又缓缓地低头，想起夜里的场景，明明是一具身体，为什么会有另一种意识出现。而且，还有这神奇的愈合功能。 “你又藏着什么秘密？” 话刚一说完，他就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 连忙神色一敛，变回了猫身，飞一般地蹿到角落。 “咚！”地一声，若兮的脑袋失去了支撑，重重地砸到地上。 越风一愣后，慢慢靠近忍痛坐起，摸着后脑勺的若兮。 若兮下意识地看向身后，只见杜文成侧身躺在地上，莫怀安也没有醒过来。 她狐疑地摸了摸越风，看向内堂外。济世堂的内堂虽然不比一般医馆的内堂大，只能容纳三到五个病人，却比一般的内堂要安静许多。首先从外堂而至内堂外侧的墙壁就比其他厚重了很多，其次摆放在她眼前一扇又一扇的折叠屏风也有效地割断了外界的声音。有了极好的隐蔽性。 若兮听不到外面的动静，“阿宝，刚才有没有人进来过？” “喵……” 越风慵懒地叫了声，摇了摇头，要是有人能进来的话，他还怎么救莫怀安。 “奇怪，我最近是怎么了？” 若兮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迫使自己清醒点，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被打昏，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喵呜……” 越风叫了声若兮，然后从她的怀里跳了下去，又跳到她身后的莫怀安身上。微微抬眼，故意爬上他的脸，一屁股坐了上去。 若兮看了眼没有任何起色的莫怀安，懊恼地道“糟糕！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随后，顾不得还没有醒过来的杜文成，转身向外跑去。 神色慌张不说，眼中又慢慢地落下泪来。 大夫说臭狐狸活不了了，他说就算自己是神仙也救不了臭狐狸。可是，她还有个神医师父，师父既然都能做出她来，肯定也能救得了臭狐狸的。 师父那么厉害，她相信师父一定可以的！ “喵！” 越风愈发觉得莫怀安这蠢货是叫对了，若兮这个蠢货难道就没有发现莫怀安的气色已经好多了么？ 。 第152章 醒了 “阿宝，别闹”，若兮心急之下一脚踢开挡路的越风，“照顾好臭狐狸，我去找人救他。” 越风忍住叹气的冲动，跳上若兮的肩头，讨好似的往若兮的脸上蹭了蹭。 越风在凡间飘荡了没有两万年，也有一万多年了。他从来都不相信主人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还是死在了最心爱的人的手里。所以为了寻找主人的踪迹，他不惜牺牲猫相，委屈自己，在凡间他们所经历走过的地方处处追寻，学着普通猫儿的模样处处讨好人类。 两万年了终归有了点回报，若兮和莫怀安，甚至是那颗珠子的出现给了他希望。 他再委屈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喵……呜……” 若兮敷衍地揉了揉越风，“阿宝，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玩，乖乖呆在这里。” 说着，若兮一手就将越风提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越过屏风。 越风气急了，索性不再理她气呼呼地跑到了莫怀安跟前，卧在他的身侧。双眸死死地盯着呼吸顺畅的莫怀安，好像欺负了自己的人是他一样。 爱怎么就怎么吧，他好歹也是修为极高的八尾猫，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低声下气也太过分了！ “呼……呼……” 既然想找人救莫怀安，那就得看他答不答应。 越风眸光一闪变成了瘆人的绿色，淡淡的绿光也环绕在它的周围。 不消一会儿的工夫，就恢复了正常。 要是有人抢了他救人的功劳，他就挠死他！ 越风想着，双掌就不自觉地挠向了莫怀安。 “臭猫！你干什么？” 臭猫？ 越风还未到莫怀安身上的双掌，已然变了方向，挥向刚刚醒来的杜文成。 “喵！” 居然说他臭，这些人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杜文成瞬间被惊得清醒万分，后脑的酸痛感已全然不在，身子并下意识地向后挒去。 “喵！” 再一声猫叫，杜文成完完全全地怔在了原地，看着抓住越风的那只手，双眸渐渐地蒙上了雾气。 他爬起来，走近已然苏醒，脸色却还有些苍白的莫怀安，激动地道“公子，您醒了……” “嗯”，莫怀安把突然安静下来的越风抱在怀里，被杜文成搀扶着挪到了榻边，靠着坐下，他微微抬眼朝四周看了又看，咳嗽了声，“若兮呢？” 他怎么一觉醒来，若兮就不见了，难道她已经…… 不待杜文成说话，莫怀安掀开被子，挣扎着就要往下走。 蠢货，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杜文成连忙将神色急切，咳嗽的非常厉害的莫怀安推上榻，掩去雀跃的心情恢复了原有的神态，语重心长地安抚道“公子好好休息，不必担心，夫人她没什么大碍。至于她去了哪里，我……这就出去找找。” 随后，看了眼舒适地躺在榻上的越风，匆匆退了出去。 “当真？” 杜文成看着极为震惊的崔大夫，催促道“快进去看看公子是不是回光返照之相！” 他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个。 崔大夫连连点头，应道“好好好。” 其实不用杜文成说，崔大夫也想看看快要咽气的莫怀安怎么会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于是，一溜烟儿的工夫，他就急冲冲地跑进了内堂。 杜文成这才回身望向医堂，未能发现若兮的身影。于是，他随意抓住一个药童，询问道“可有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裳，浑身破破烂烂的女子？” 药童躬身，回道“回老板的话，那位姑娘她刚刚出去了。” 杜文成下意识地看向外面，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已经是大雨滂沱，雨声连绵一片，就像天边有一条河流突然开了口倾泻而下。 他皱眉，接着问道“雨是什么时候下的？” 这么大的雨，夫人她怎么还不回来。 药童想了想，如实道“说来也奇怪，那女子前脚刚一走，后脚这雨就开始下了。” 杜文成本来也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他把若兮刚才跟他说的那些话结合在一起时，他心中的疑惑更多，更是感觉心惊不已。 “快！派人去找！把夫人给找回来！” 药童瞬间被向来温和的老板的一声命令给吓坏了，愣了一下，赶忙回道“是。” 便叫了几个药童，顾不得猛烈的雨势匆忙跑了出去。 若兮有心躲雨，但奇怪的是无论她跑到哪里头顶就像是有一团会下雨的乌云跟着她似的。哪怕她躲在了屋檐下，浑身上下也会被檐边倾斜而来的雨淋了又淋。 她索性不再躲了，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再加上雨水的冲刷，紧紧黏在身上的模样，显得更加狼狈。 若兮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睁大眼睛，努力辨别眼前的方向，“去医药谷应该要怎么走？” 去绥江坐船会不会到？还是说骑马快点？可是她现在连该走哪一条路都不知道啊！ “夫人！夫人！” 药童远远地看见一袭朦胧的紫色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揉了好几遍眼睛后，终于得到了肯定。 若兮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群人朝她这边跑来。 若兮嘴角抽了抽，完全来不及细想什么，不假思索地转身，拔腿就跑。 “不要追我啊！” “我不是坏人啊！” 她记得她没干什么坏事啊！ “夫……” 药童没有想到若兮会跑的这么快，一群人愣是没有追上一个女子，直至她消失在了他们眼中。 崔大夫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懈怠，双眉紧锁，为莫怀安把脉。紧绷的神经，随着莫怀安蓬勃有力的脉搏渐渐地放松了下去。 他轻捋胡须，“哈哈，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不光是堂内的其他二人，就连榻上的越风也愣了愣。 杜文成难得责怪地看了眼崔大夫，“崔老，你这说的什么话？” 崔大夫连忙回过神来，心知不对，跪倒在地，“是我唐突，说错了话，还望公子见谅。” 莫怀安摇了摇头，“无妨。” “崔老，你先下去吧，我和公子还有话要说。” 他得问问公子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还有夫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 第153章 装死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若兮在朦胧的雨雾中一个趔趄，不知撞到了什么，低头只看到那人脚踝处小小的一串银色的铃铛，玉足轻点铃铛所发出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浩大的雨势中。 随之而来的是黄莺般轻快的声音。 “姑娘，这么大的雨，就算出来也得带把伞啊！” 话音刚落，若兮只觉得全身再没雨落下，头顶变多了一把雨伞。 若兮抬头一看，是一位充满异域风情，年龄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含笑看着她。 若兮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女子嘴角旁隐现的梨窝，脸上虽然不施粉黛，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甜美，额前薄而长的刘海又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她身着一身红色中几乎都是黑色绣花、紫色蝴蝶的衣裙。绸缎面料的中袖，衣领微圆，绣有浅蓝色花边繁复层叠却仅仅只超过膝盖的短裙。 她抱拳，“多谢姑娘。” 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客气，姑娘这是要去哪儿，我可以送送你。” 若兮一听这话，神色间稍有些防备，“不用了，多谢”，她后退一步，“姑娘可知建城的医药谷怎么走？” “不对”，若兮又喃喃道，“听姑娘的口气应该是外地人，又怎么知道这医药……” 姑娘笑了笑，打断她的话，“我是外地人不假，但姑娘要是找……大夫的话，我就是。” 若兮一怔后，连忙摆手，“多谢姑娘的好意，我要找的大夫必须要……” 她该怎么说才好。 “姑娘不带我去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正在若兮踌躇之际，她的手已被那位姑娘拉起，“姑娘快些带路吧，时间不等人，病人更等不了。” 一听这话，若兮的心被提了起来，对，崔大夫说莫怀安的气息外散，是活不了多久的，她得抓紧时间。 “好，那就麻烦姑娘了。” 若兮反拉那位姑娘的手，步子加快了不少。 “叫我小朵，就好。” “小朵？” 小朵点点头，“嗯，花朵的朵。” 若兮若有所思，“小朵？那敢问小朵姑娘，师从何处？是哪位神医的弟子？” 这么有把握的姑娘，怕是有个可能比她师父还要厉害的神医师父吧。 小朵淡淡一笑，回答道“朱沛山，巫师！” 若兮嘴角一抽，身子一顿，“巫师怎么能救人呢？” 小朵察觉到若兮的质疑，也不气恼，只是慢慢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尔逻巫与医同出一源，治病救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若兮猛然一惊，怔怔地看了小，朵晌，“你是尔逻人？” “嗯，很惊讶吗？” 她的衣着打扮可都是典型的尔逻人的装扮。 “没有”，若兮装作无所谓地道，“那小朵姑娘来青州做什么？” 小朵望了望四周，望了望远处街道两旁，朦胧隐约可见，摆放着的花儿。 “你不知道吗？这里逛两天就是花市了，我来凑凑热闹。” “专门来逛花市？” “是啊，我阿爹说这里可美了，这时候不看，什么时候看呢。” 若兮这才没再往别处想，认同地点头，“也是。” 毕竟来青州逛花市的尔逻人不是一般的多，也不见得每个人都是闹事的人，而且小，姑娘人面心善，应该不是坏人。 越风本来想做法逼若兮尽快回来，却没想到雨是越来越大，时间也越来越久，那个蠢货却还是未见回来。 他心底叹了口气，暗自让那场雨停了下来。 可没想到若兮地回来也就算了，居然还真带来了一个说是能救活莫怀安的巫师。 那时，内堂内莫怀安与杜文成正说他们夜里所发生的诡异之事。莫怀安很巧妙的将他们为什么去了那里，为什么要用那颗珠子都给绕了过去，只留下了阴魂吸食魂魄的那一段。 就算如此，杜文成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这世间真的有鬼神之说？” 莫怀安看着杜文成震惊的表情，慢慢道“嗯，千真万确，我昨夜亲眼所见。” 如果不是若兮的存在，如果不是昨夜的经历，他也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有鬼。 杜文成故作思量，“那夫人她……” 莫怀安冷声，纠正道“叫嫂嫂。” 杜文成正要说话，耳边传来了急促的叫喊声。 “老板，夫人回来了！” 刚才奉命去找若兮的药童险些激动地冲了进来，要不是有屏风拦着，怕是都将它给撞破了。 药童在屏风后喘着粗气，说道“夫人……不光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巫师！” 他带着一群人去追夫人，却害得夫人越跑越远，结果没想到夫人居然回来了。 莫怀安惊喜的神色随即淡去，眉头紧锁，却示意杜文成说话。 杜文成会意，向外问道“找巫师做什么？” 药童回道“说是给……堂内的老爷看病。” 话音刚落，杜文成就听到了莫怀安毫不掩饰的笑声，声声虽不婉转，却也显得欢快不已。 “那需不需要我告诉夫……嫂子，您已经醒了？” 莫怀安连忙钻进被窝，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是有病的人。 他将眼神嫌弃他的越风一把拎了下去，随后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 微白的唇轻启“让他们进来，我得看看那个巫师有没有两把刷子。” 杜文成百思不得其解，小声询问道“文成不懂，公子这么做是……” 博取嫂子同情？ 莫怀安责怪地瞥了眼杜文成，提醒他，“你这记性，这巫师要是能看出我怎么了，一定也知道你嫂子脚腕处是什么东西，说不定还能解开它。” 杜文成皱眉，他一向都如此缜密，这次怎么就没有想到。 他微微低头，“公子说的是，我这就去请嫂嫂进来。” 待杜文成走后，越风终于不满地叫了几声。 “喵——喵——喵” 他耗费小一百年的法力救活了莫怀安，这功劳可不想被一个破巫师抢了。 莫怀安听到越风的叫声，睁眼，歪头道“阿宝，你说若兮她是不是有点儿喜欢我了？” 。 第154章 邪气入体 越风翻完白眼后，发现莫怀安已经装死睡了过去。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若兮进来了。 越风一回头却愣住了，眼前的若兮就像是跳入河水中从头到脚洗了一遍一样，浑身上下湿透了。一股股拧成一团的发丝黏在还有些水渍的脸上。 杜文成看到这样的若兮，也是有些不忍心，“嫂嫂，要不去换件衣服，小心受凉了。” 若兮摇了摇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躺在榻上还未睁眼的莫怀安，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还以为会有奇迹出现呢。 于是，她连忙把小朵推到榻边，“小朵姑娘，你快看看莫……我夫君吧！” 莫怀安听到“夫君”二字，在心里偷偷地乐了起来。 小朵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莫怀安，然后对着在场的二人道“这位公子不碍事，还请……” 若兮抢在杜文成之前，焦急地道“怎么会不碍事呢，大夫都说他没救了！” 莫怀安听到若兮的声音中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少许的颤意，不禁更加开心起来，同时强忍住想立刻跳起来告诉若兮他还活着的冲动。 小朵手拍若兮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随后转向杜文成，“公子，可否给我准备一些东西？” 杜文成按照莫怀安的计划行事，尽可能地满足眼前人的要求。 “姑娘，请说！” “香火，还有对面客栈二楼右转第三间的客房里，有一个包袱，请帮我拿过来。” “好。” 若兮看着杜文成的离去，不解地道“小朵姑娘，拿包袱做什么？” 这名叫小朵的姑娘所说的客房地址却是让莫怀安怀疑了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里住着的就是客栈小二说的整天神出鬼没，又蒙着面跟满随从的尔逻女子。 她接近他们是无意之举，还是有利所图？ 小朵看向莫怀安，淡淡地道“他沾染了邪气，所以要做法！” 邪气！难道是指乱葬岗里的那些阴魂？ 若兮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们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任说给谁听，也不会有人信的。 小朵笑道“姑娘，我都跟你说了，尔逻的巫、医本就同源。我刚才一进来就发现这里的邪气很重。你的夫君极有可能是邪气入体了，把它逼出来就好了。” 越风听到小朵的前半句话时顿时吓得心惊肉跳，连忙退了好几步。不曾想一个普通的凡人，居然还能探出他两万多年的道行。可他再听到莫怀安身体里有邪气时，他的白眼忍不住又翻了出来。 太扯了，不是一般的扯。这怕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巫师吧。 若兮却信以为真，着急道“那该怎么逼出来？” 她还以为可能是莫怀安的魂魄被那颗珠子吸走了不少，却没想到是什么邪气的东西又钻了进去。 难道是……那只小鬼？ 可是，她明明亲眼目睹那只小鬼死了啊！ 所以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远的冲动，拉了拉小朵。 小朵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等东西拿来了，我就开始做法。保证不会让你的夫君死的！” 越风斜视小朵，莫怀安早就已经活了过来，不让他再死了过去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拿来了！” 杜文成亲自过去，并将这一个他提起来都非常重的包袱，给拿了过来。 小朵接过杜文成手中的包袱，“多谢！” 随后，低头解开包袱，扒拉起里面的东西，不时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众人只见小朵一边把奇形怪状的东西拿了出来，一边又朝着自己的身上挂去。 红脸獠牙，眉心间还有一只倒立的眼的面具；腰间系上了一串长达至小腿的一串长铃；又戴上了一顶毛色纯白，装饰却繁杂的帽子，光是右上角的一根纤长、艳丽的七彩羽毛，就让人感觉到奇怪。 随后，小朵神色严肃地从包袱中扒拉出三支灰黄色的长香。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后，走向正中心的桌子前，扔出花瓶中的花，不假思索地将它们插了进去。 若兮屏气凝神，看的极为认真，还忍不住问道“小朵姑娘，这样就可以了吗？” 杜文成和越风看着小朵粗糙、随意的手法，越看越觉得荒唐，甚至是可笑。却因莫怀安的缘故，只能静静地看着小朵强装老成。 果然，小朵姑娘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小朵摆手，“不，还有最重要的一项。” 若兮睁大双眸，看去，“还有什么？” “那就是这个！” 小朵说话的同时，笑着将从包袱中拿出来的一个系有红丝带的圆形手鼓拍了拍。 若兮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忍不住满心的好奇，还伸手向鼓面非常白的手鼓摸去。 小朵却转身不给若兮摸，还顺带宝贝地摸了它几下。 而此时只有杜文成和越风忍不住汗颜，忍住一脸的尴尬，却还是看傻子似的看向一本正经的小朵。 表演正式开始了。 小朵口中哼出婉转的歌声，虽然他们一句都听不懂，但这歌声让活了两万多年的越风都忍不住轻叹。 宛如山间清爽的风，又如潺潺的流水，清澈干净，给人以安定心神的错觉。 只是这舞姿真是一言难尽。 一名面容还算姣好的女子，怎么说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 众人只见，小朵双腿微躬，虽然不是单纯的一摇一摆横着走，但是一跳又一跳的，一手拿鼓，一手又用手心拍打着鼓面的模样，再加上她戴着的红脸面具就像是一只胖乎乎快要被煮熟，急得跳脚的红螃蟹。 若兮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随着小朵姑娘的一阵又一阵的歌声，随着她胡乱跳动的步伐。 她的双眸始终死死地盯住榻上的人，她多希望那个人可以坐起来。 是她害得莫怀安出事了，是她害得莫怀安醒不过来了，是她…… 可是，事实并不如她所愿。 半个时辰后，小朵姑娘筋疲力尽地趴在桌子上，猛地朝口中灌入茶水。 “不……不行了，我不行了！” 杜文成温文尔雅地道“姑娘跳大神，肯定是不行了！” 语气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他还以为能有多大的能耐，这笨拙的手法让他都不忍心戳破。 。 第155章 蛊虫小花 若兮不解地看向杜文成，“什么是跳大神啊？” 杜文成正要解释，就看见小朵突然站起来，奔到憋住不说话的莫怀安面前。 “我还有一个办法！” 杜文成到嘴边的话，转而微微一笑，“请开始。” 他倒要看看这个名为巫师的女子还能使出什么花样。 若兮不明所以，瞧了一眼不再说话的杜文成，又看向突然不觉得累的小朵。 “小朵，你还要做什么？” 为什么他们说的、做的，她听不懂也看不懂呢。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朵说着的同时，贴近莫怀安，众人眼看着小朵快要亲上去时。小朵突然从莫怀安的脑袋上拔下一根头发。 杜文成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头发被拔下来似的，忍不住抽了一下。 “喵……喵……” 若兮突然发现越风叫了起来，她蹲身将越风抱起，揉了揉它道“阿宝，怎么了？” “喵……” 越风扭捏了两下，跳到若兮的肩头，不怀好意地看着莫怀安。 凭他的直觉，莫怀安接下来可能要遭罪了。 若兮再抬头时，便看到小朵的手里多出了一个半透明的瓶子，约两寸长，瓶身上刻着她看不懂的图文。 “这是什么？” 小朵并不说话，认真地将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只像是蚕宝宝长又胖的虫子倒在她的手掌心中，挣扎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翻过身来。 若兮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可爱的虫子。” 杜文成面色却是凝重不已，看向小朵的神情里更是多了种探究的意味。 会蛊术，倒像是朱沛山的巫师了。 “它叫小花。” 若兮一听，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小朵，小花？好奇怪的名字啊！” 小朵却只是笑了笑，将莫怀安的那根头发递到小花的面前。小花屁股扭了扭走上前去，就像是闻了闻味道似的，在发丝前停留了好半天。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像是吃蚕叶一般，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将那根发丝给吃干净了。 若兮不解地看了又看，只见那只名叫小花的蚕宝宝像是“坐”在了小朵的手心里，又像是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她蹙眉，“然后呢？” 小朵对小花的表现是很满意，嘴角边的梨涡展现，将手掌心托到莫怀安的面前。 “当然是让你的夫君活过来了！” 小朵口上虽然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急切不已。这可是她的看家本领，可别再给演砸了啊！ 若兮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认真盯着已经起来，迫不及待地爬向莫怀安的小花。 杜文成正踌躇着要不要打断小朵的进程，就看见小花已经爬上了莫怀安的胳膊，越爬微黄的身子越浅。而且明明是完整无缺的皮肤，小花就像是走在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路上跌跌撞撞不说，居然有一种要往莫怀安皮肤里钻去的冲动。 其实，这种蛊就是朱沛山的巫师所常用的一种蛊。体型虽然很普通，也不引人注目，外表看起来也十分的单纯，甚至是无用。但是其实它无坚不摧，别说是莫怀安的皮肤，就算是他的骨头也能轻松地钻进去。 这只蛊虫不同于挑生蛊那般毒辣、阴狠。相反如果蛊虫的威力够大，同时可以很好利用它的话，甚至可以达到令人起死回生的效果。 而这种蛊虫的道行最少也得五十年，它的主人更是不可小觑。 小花刚才已经蚕食了莫怀安的头发，便和他建立了联系。可以在随意钻入他肌肤的同时，不伤害他的身体，更有可能找出莫怀安的病症所在，可以把小朵所说的“邪气”给牵引出来。 “小朵”，若兮抬头看向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的小朵，“你这只虫子，是不是腿瘸了？怎么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 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小朵一听这话心疼极了，立马将小花捞到手中，盯着它看了好多遍。 “这是师父送给我的啊！我这才是第一次用，怎么会突然出了问题？” 难道师父给了她一只最废的蛊虫？可是师父在她挑选蛊虫的时候，说了她的眼光很独到，挑的可是最厉害的蛊虫啊！ 其实，问题不是出在小朵手中的蛊虫上，而是出在站在若兮肩头一直眯着眼睛的越风身上。 越风本来是打算看戏来着，但一想这女子要是用了蛊虫把莫怀安吓醒了，这不还是抢了他的功劳。 他越风自认为什么都好，但就是小气，还不是一般小气的那种。 两万年了，这毛病只增不减。 所以，他还是选择在暗地里捣捣乱了，这只蛊虫想叫醒莫怀安，还得看他肯不肯！ 莫怀安忍住想挠挠胳膊，缓解瘙痒的冲动，对小朵所说的“师父”生了兴趣。 杜文成帮他问出了口“不知小朵姑娘的师父是哪位高人？” 这只蛊虫虽然看起来普通，但是他刚才在蛊虫吃五公子头发的时候，就发现它的身子莫名变亮了很多。 明显很不简单，不是这个傻乎乎的女子，应该是她口中的师父。 “不对啊，小花的腿明明都好好的。” 小朵就像是没有听见，认真摆弄着掌心中的小花，让它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并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她大胆地又将小花扔到了莫怀安的身上。 这次是他的脸，可结果跟刚才如出一辙，小花就像是瘸了腿一样，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爬来爬去。 小花好像也生气了，它突然就立在了原地。然后脑袋一歪，像是一头发怒的牛往莫怀安的肌肤里钻去。 惹得三人笑出了声。 小花又像是能听懂人说话似的，再听到重叠、反复的笑声后，更是用出了浑身的劲。 却不想，它非但没有钻进去，还滑了下去，一阵阵的眩晕感席卷小小的身子。 “小花！” 小朵见小花从莫怀安的脸上无力地滑落，连忙将昏了过去的小花抓到了手中，摇了摇，耳朵甚至贴近小花的身子。 终于，放下心来，将小花装入了瓶子里。 。 第156章 揭穿 小朵将小花收好后，然后看了眼对她充满期待的两人后，无辜地摇了摇头，“人我救不了，你们再找别人吧！” 她再救，小花就真的要死了。 说罢，小朵就讪讪地跑到一边，拿起包袱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了略带干哑的声音。 “姑娘，留下来，我们聊聊可好？” 若兮看着莫怀安不紧不慢地坐起，那双极像狐狸的透亮眸子已经睁开，一开始苍白甚至有些青紫的嘴唇，这时居然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他虽然是对着小朵说话，可是眼神却看向她这里，并对着她笑了笑。 “臭狐狸，你居然醒了！” 小朵闻声，连忙转身，看着已经醒来的莫怀安嘻嘻一笑，眉眼弯了起来，两个酒窝深深地陷入嘴角旁。 随后，她又一转身，对着怔住的若兮和一脸平淡的杜文成，道“看吧，我就说他会醒来的，我这医术不赖吧？” 若兮“……” 杜文成“……” 就连越风也从齿缝中，轻轻地嗤出一声。 拙劣的舞蹈，傻傻的蛊虫也算是医术？ 莫怀安冷声道“实不相瞒，我半个时辰前就已经醒来了，不过还是感谢姑娘愿意为我这个陌生人诊病。” 语气间的客套展露无疑。 越风一听这话，高傲地瞧了莫怀安一眼，看来他还算有些良心。却不想，有一个人听到这句话，却是十分的生气。 “你既然早就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怀安闻声，转头就看到了若兮质问般的眼神。那张明显被雨水洗刷过后的脸上，是不解、是生气、甚至是愤怒。 他怔了怔，满怀歉意地道“若兮，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若兮自讽地笑了笑，“那是什么？” 枉她担心了莫怀安那么久，不惜冒着大雨在外像个傻子似的到处寻医，结果莫怀安居然早就醒了，那她算什么？ 笑话吗？ “我……” 莫怀安看了眼若兮的脚踝，那里原来有一圈耀眼的红光。他又看了眼只是笑，探不出任何底的小朵。 气氛突然变得压抑了起来，一个不说，一个却在等着听。 小朵和杜文成就像是两个局外人，看了他们半天。 终于，小朵率先打破了沉默，“公子既然没事的话，那……我走了？” 她掖了掖包袱，不等众人说话，往外走去。一只胳膊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且慢！” 小朵蹙眉，却还是微笑着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杜文成收回胳膊，看向榻上盯完若兮后，又看向小朵的莫怀安。 “还未曾问过姑娘，故意接近我们，有何目的？” “公子，你说这话就过分了，我好心救你……再说”，小朵看了眼突然愣住了若兮，挪过去抱住她的胳膊，“是你娘子在路上偶然碰到我，并求着我来救你的！怎么可能是故意接近你们！” 小朵特意加重“偶然”两个字。 若兮却是一脸的冷漠，拂去抱着自己胳膊的手，瞥了眼莫怀安。 然后，将不太情愿的越风拉到了怀里，低头抚摸着它，冷冷地道“我不是他的娘子。” 越风不得已翻了个白眼。 莫怀安叹了口气，看到就算受到这样的对待，甚至还有点开心的小朵，道“小朵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日跟着我们到乾元斋的人是你，在客栈里监视我们的也是你。所以今日会来济世堂救我的人也是你！” 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也许一切都是巧合。可当他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小朵的身形、背影，甚至是走路的姿势，明显就是跟踪过他们的人。再加上，他刚刚看向若兮的脚踝时，无意间瞥到了小朵脚踝处的铃铛。 是尔逻人，是住在客栈神出鬼没的人，更是在客栈里监视他们的人。 小朵脸上的神色晃了晃，随即又恢复一脸的笑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若兮抚着越风的手一顿，探究地看向小朵。 她一开始碰到小朵的时候，也萌生过这种想法，但是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么？ 杜文成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居然还做了这么多事，一向温柔的面容突然就不知怎么的冷了下来。 所以，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曾放出过公子找巫师的消息，所以姑娘才会以巫师的身份靠近我家公子！” 小朵扯了扯嘴角，解释道“我就是巫师啊！为什么还要借巫……” 杜文成打断她，“不，你不是巫师！” 小朵一时来了怒气，攥紧肩上的包袱，“你凭什么这么说！” 莫怀安闻声，掀起被子，慢慢下榻，还尚有些发虚的身子稳了稳，缓缓走向若兮。 “凭他是弋禾族的人。” 这也是杜文成为什么会提议他寻找巫师的原因。因为弋禾族和朱沛山的巫师一样神出鬼没，身怀异能。只是弋禾族的人大多都像杜文成一样被迁居的普通人同化，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莫怀安走到若兮跟前时，冒着虚汗，将若兮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讨好地对她笑了笑。 在小朵的愣神之下，他继续道“想必小朵姑娘也知道，这弋禾族虽然已经消失了很久，一千个人中也难以找出一个弋禾族的人。但是，他们所擅长的便是你方才所谓的跳大神！” 虽然没有神力，没有巫术，没有蛊虫，但是跳大神是弋禾族独有的艺术。只有本族的人知道，他们的舞蹈只有在祭礼、驱邪、治病等活动中表演。 他虽然没有看到这女子是怎么跳舞的，但是他能从杜文成的口气中察觉出，她跳出的舞是多么的蹩脚。 若兮冷冷地瞪了瞪莫怀安，拨开他的手，朝外站了站。 莫怀安苦笑了下，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执起茶盏，一饮而尽。 “那我……” 小朵神色一闪，被莫怀安看在眼里。 “我会用蛊啊！” 莫怀安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朵姑娘刚才也说了，那只小虫子是你师父送给你的！” 小朵点头，笑道“我师父是巫师，所以我也是巫师，这样的话就能解释通了吧？也可能……我巫术不太好吧，才救不了你。但你要说我是故意接近你们的，那真的是有点离谱了，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们。” 。 第157章 尔逻公主 莫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若兮的脚踝，随后抬眼，“还请问姑娘的师父是谁，可否将他请来，为我娘子诊治一番？” 小朵还未回答，若兮一怒之下，将怀中的越风给扔了出去。 莫怀安下意识接住嚎叫的越风，蹙眉道“若兮，你……”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娘子！” 她才不稀罕呢！ 越风嫌弃地看了眼若兮，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莫怀安醒了，没告诉她吗，干嘛这么大的反应，至于吗。 据说，他主人死在心爱之人的剑下时，可是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过，更别说会这么的作了。虽然他对那个男人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他也挂了，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小朵颇有成就感地道“你们一般人，可是见不到我师父的！” 莫怀安闻之，眉头紧锁。 杜文成却是一惊，认真推敲了半天，这才慢慢道“难道是克里图尼？” 莫怀安没有想到杜文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眉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个人很难找吗？” “想要找到他很容易，毕竟他如今是尔逻朝廷里手握重权的国师，但是想要请他为嫂……”杜文成瞥了一眼若兮的脚踝，“怕是有点儿困难。” “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杜文成早已了然于心，围着震惊的小朵踱步。 “你会……”他联想到小朵方才所跳的舞蹈，皱眉，“姑且算你会跳大神吧，而且我看你那蛊虫不一般，但你用起来并不怎么熟练。这会跳大神，又会巫术的人在尔逻只有一个人！” 小朵难得表现出欣赏的神色，“算你聪明！” 杜文成手却摸着下巴，不解地摇头道“可是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小朵一听，乐了出来，拍着胸脯大笑道“说吧！” 她就说嘛，这些人都是傻子，被她一个人骗得团团转，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秘密。 “我就想不通了，克里图尼威名远扬，巫术高超，又怎么会收你这么笨的徒弟？” “你居然说我笨！” 莫怀安看着小朵愤怒的表情，淡淡地一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他瞥到若兮正要走上前去，连忙拉住了她，眼神示意她不要过去。 杜文成一脸的平淡，甚至有些无辜地道“对啊，你就是笨，有那么厉害的师父，舞居然跳的那么差，而且巫术我也没看出有什么……” 此时的杜文成绝对认定，这是他有史以来说的最毒的话。 毕竟，他还未说完，就看到眼前的女子，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之间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他去伸手安慰小朵，却被她推开。 小朵抹去眼泪，倔强地吼道“你听好了！我是尔逻的公主——莫依朵娜，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居然说本公主笨，我回去就告诉我阿爹，杀了你！” 果然身份不一般！也果然不是一般的笨，和蠢货有的一拼。 莫怀安缓缓地走到小朵跟前，杜文成充满歉意地看了小朵一眼，退到一侧。 “那不知尔逻公主，刻意接近我们有何目的？” 莫依朵娜的心思此时全都放在了与杜文成较真的份上，她用力推开挡路的莫怀安。 “你走开，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却不想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莫怀安，受不住力，向后倒去。 就像是一片无力垂落的灰色羽毛。 “臭狐狸！” “五公子！” “啊！” 莫依朵娜尖叫之下，只见一袭紫色的身影扑到了地上，充当肉垫，用瘦弱的后背接住了跌落的莫怀安。 若兮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还未回头，却还是咬牙问道“臭……狐狸，你没事吧？” 莫怀安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可不能再出事了！ 莫怀安苍白着脸，感受到身下的瘦弱，用力往起爬，可奈何他太过虚弱，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杜文成见状，连忙推开怔住的莫依朵娜，将莫怀安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若兮这才双手撑地，扶着腰，慢慢地爬了起来。 莫怀安拉住若兮，双目认真地打量她的浑身上下，关心地道“蠢货，你……” 若兮抽回手淡淡道“我……没事……” 然后看了眼表情有些痛苦的莫怀安，又拉住他，将他轻松一拽就拽到了榻上。 “睡吧！” “嗯？” “你休息会儿”，若兮说完转身，“我去叫大夫！” 莫怀安要是再出事，她可就愧疚死了。 莫怀安拉住她，笑了笑，“不用，多亏了你，我还好。” 随后，看了眼蹑手蹑脚正要偷溜出去的尔逻公主，语气变得阴冷，“尔逻公主，话还没说清楚，这就想走了吗？” 莫依朵娜身子一顿，转身委屈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若兮看着莫依朵娜可怜兮兮的表情，一时又觉得十分的可笑。 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尔逻公主了，也许莫怀安说的对，她一开始就想尽一切办法来接近他们的。才会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欺骗她是名巫师。 可是…… “既然是公主，为什么要骗我是巫师，为什么要想办法接近我们？” 他们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别人可以图谋的，难道她是付语心的身份已经被人发现了？但是，在孜国见过付语心的人就没有几个，更别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尔逻了。 莫依朵娜依旧是委屈巴巴的表情，双眸眨了眨，委屈地回道“若兮姑娘，你误会我了我是公主也是巫师，你怎么也认为我是故意接近你们的，可是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 莫怀安站起来，嘴角一勾，没想到这人嘴还挺硬的。 “没有故意接近我们，为什么跟踪、监视我们？” 莫依朵娜闻声摇头，看着莫怀安十分认真地道“我哪有跟踪、监视你们？” “好吧”，莫怀安懒得和她争论下去，毕竟他也没什么证据，反正只要知道这位尔逻公主有问题就对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若兮…… “那我问问你，在我夫人的右脚处你能看到什么？” 若兮既然不让他叫娘子，夫人总可以了吧。 莫依朵娜下意识地看向若兮的脚。因为有长裙的遮挡，她最多只能看到一点若隐若现白皙的肌肤。 。 第158章 救救我 莫依朵娜正要询问，便听到了屏风外药童着急的声音。 “老板，外面有人叫嚣我们藏了他们的人，让我们尽快交出来！” 莫依朵娜猛然一惊，慌乱地看向四周，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音刚落，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无路可去，只能缩到杜文成身后的尔逻公主。 一副怯怯的模样，脑袋也不敢伸出来。 若兮正要询问莫依朵娜和外面的人是什么关系，莫怀安又擅作主张地她拉入怀中，手指堵住了她的唇，让她不要说话。 与此同时，莫怀安眼神示意杜文成。 杜文成心领神会，任由莫依朵娜躲在他身后，然后问药童“他们可有说是什么人，找的人又是谁？” 药童恭敬地回道“他们没说自己是谁，但看样子应该是尔逻人。要找的是穿着红色衣裙、脚上绑有铃铛，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也就是夫人带进来的那位……” 杜文成察觉到抓着自己胳膊，微抖的手，蹙眉厉声打断药童的话，“胡说！济世堂没有他们口中所说的姑娘，夫人也没有带进来过，知道了吗？” 药童连声诺诺“是是是，老板说的对，是小人眼花看错了。” 他随即抬眼，看着屏风后几副相交错，又看不清是几个的影子，然后又着急地道“可是那帮人说不给人他们就不走了，堂里现在都没办法做生意了。” 杜文成看了仍然有些怯意的莫依朵娜，这副模样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是，又有谁敢对尔逻公主下手？ 而若兮与莫怀安在看了莫依朵娜一眼后，猝不及防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彼此又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也许与付烨勾结“尔逻人”，想要借此机会发动战争有关。 杜文成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竟还能影响到济世堂做生意。 药童着急中有些害怕地道“六个，而且各个都能打，已经伤了济世堂不少人了啊！” “六个？” 杜文成忍住怒气，疑惑地看向莫怀安，“公子，怎么了？” 莫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莫依朵娜，语气平淡地道“没什么，你去告诉他们找人就去官府，要是还不走的话，就迷晕他们，然后拖出去！” 济世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药，迷人、麻醉的药更是多不胜数。 “是！” 杜文成绅士地用袖拂去莫依朵娜抓着他的手，并看了她一眼，匆忙走了出去。 待杜文成走后，莫怀安走到莫依朵娜面前，莫依朵娜一时被莫怀安探究的眼神吓得向后退去。 她退一步，莫怀安逼近一步，连连好几步，莫依朵娜被逼到了墙角跟，无路可去。她的耳根已然红透，头也不自然地别了过去。 若兮不懂莫怀安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抱着越风，疑惑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说吧！” 莫依朵娜结巴地道“说……说什么？” 莫怀安一手撑墙，不耐烦地问道“来找你的人是谁？” 莫依朵娜咬唇，踌躇道“我不认识……” 莫怀安冷笑一声，道“不认识，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莫依朵娜这才转过头，正视莫怀安，望着他微皱起来的眉头，稍翘起来的眼角，有点泛白的薄唇，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随即又别过脸，眼神躲闪地道“我……才没有害怕！” 莫怀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放开手，款款走到若兮身边。 若兮拽了拽他的衣袖，贴近他，小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莫怀安笑的满面春光，他揉了揉若兮的脑袋，随后看向突然哀怨看着他的莫依朵娜 莫怀安看不懂莫依朵娜眼神里藏着什么，只是正大光明地同若兮道“你不觉得她是死鸭子嘴硬吗？” 明摆着是让莫依朵娜听的。 若兮不懂地摇头。 莫依朵娜生气地道“你们孜国就是这样对待尔逻公主的吗？我就算没有救你，但也是好心，你们居然这么对我……” 莫依朵娜说着说着，居然哭出了声来。 莫怀安感到头疼，没好气地道“装，继续装！没想到尔逻的公主不光嘴硬，还很会演戏！我们怎么对你了？你是缺胳膊少腿了，还是失了贞洁了？” “你！” 莫依朵娜的脸被涨得通红，被莫怀安的一席话堵的哑口无言。 莫怀安笑了笑，他绝对不会因为对方是尔逻的公主而嘴下留情，尤其她刚才害得若兮差点儿受了伤。 “而且，请尔逻公主搞清楚，救你的人是我们！如果不愿意待在这，你大可以离开！” 面容却是冷的可怕。 若兮连忙拉了拉莫怀安，小声道“不能让她走的，她很可疑！” 莫怀安低头，笑道“放心，她怎么会走呢。” 尔逻的公主正想借他们之手摆脱这些人呢。 果不其然，莫怀安话音刚落，莫依朵娜不光不哭了，居然还带着央求的表情，走近若兮。 莫怀安惯性地将若兮拉到身后。 “求求你们救救我！” 若兮闻声一惊，跳到莫怀安面前，看着莫依朵娜道“你怎么了？” 莫依朵娜的神色里闪过一丝狡黠，拉住若兮的手，装作伤心地道“其实我认识他们，他们想要把我卖到……青楼里去，我不肯就逃了出来。” 莫怀安瞥了眼莫依朵娜，抓过若兮的手，讽刺道“怎么，贵地没有青楼吗？还要劳烦各位大老远地跑到孜国的境内，然后费尽心机抓本国的公主再送去青楼？” 若兮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个臭狐狸怼人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莫依朵娜完完全全地被莫怀安怔在了原地，有一瞬间地怀疑，怀疑刚才把她逼到墙角与现在怼她的人不是一个人。 “公子”，这时的杜文成已经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的一枚腰牌，让莫依朵娜突然变了脸色。 莫怀安将她陡然泄气，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的脸色尽收眼底。 杜文成连忙将腰牌递到莫怀安的手中，“这是我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 第159章 六个人 这是一块呈椭圆形的暗红色腰牌，一只模样高昂地抬起头的鹿位于右下侧，展翅的白鹤翱翔于左上角，朵朵白云、丛丛花草互相点缀在其中。 正是应了“鹿鹤同春”那句话，万物欣欣向荣，彰显吉祥。 莫怀安反复看了这腰牌好几遍，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能从杜文成和莫依朵娜的表情中知道，这个东西他们知道是什么。 可他直接问的是莫依朵娜，“说吧，他们是谁？” 没想到。莫依朵娜居然还嘴硬。 她摇了摇头，“我……没见过，我不知道！” 莫怀安笑了两声，“没有想到堂堂的尔逻公主，居然是个谎话精！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怎么就认定我说的是假话了？” 莫怀安阴阳怪气地道“公主千里迢迢地来青州，怎么也没见带个随从保护您的安全，还是说你根本就害怕他们害你？所以才故意接近我们，想让我们护你周全，可又怕我们把你给卖出去，才会这样死不承认！” 当药童说堂外有六个人闹事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客栈小二说的话。 那个房间里的女客人，身后总有六个随从跟着。 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毕竟莫依朵娜的表情、神色出卖了自己，特别是她此时无处安放，捏成拳状又放松的双手。 “好吧，你既然都猜到了，我说……但是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我真的……不能跟他们回去。” 若兮看了眼莫怀安，莫怀安对她点了点头，于是她安慰莫依朵娜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刚才就是很好的证明。” 证明他们帮过莫依朵娜，证明他们也想知道这件事和付烨有没有关系。 莫依朵娜看了眼莫怀安手中的腰牌，低眉，解释道“他们是我父王派来保护我的。” 若兮不懂，疑惑道“既然是保护你的随从，你为什么要害怕他们？” 莫怀安狭长的眼一眯，“那是因为她不相信那些人是她父王派来的。” 莫依朵娜闻声，看向莫怀安的眼神里多了份欣赏，她心里一顿，笑道“莫五公子，说的不错。我本来只带了一个丫鬟来青州，他们是前几日才来青州找到我，并告诉我是父王派他们来的。” 莫怀安一听莫依朵娜这样称呼自己，方才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备，一时又提了起来。这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若兮眨着眼，傻乎乎地问道“那你的丫鬟呢？而且公主只带一个丫鬟出门，是不是有点儿……” 莫依朵娜以为若兮是看不起她，昂起头高傲地道“可别看不起我们尔逻的女子，乌兰纳十四岁就做了将士，那六个指不定还打不过乌兰纳呢！本公主带她一个来青州怎么了？” 连莫怀安都忍不住皱眉，“所以，她在哪里？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跟他们待在一起？” 莫依朵娜眼神突然变得暗淡，就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咽声道“她死了……” 随后，眼神又扫过他们有些震惊的表情，苦笑道“很奇怪吧？乌兰纳那么厉害居然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 那一日，她一如既然地醒来，乌兰纳伺候她更衣，她的一只胳膊还没钻进衣袖时，便只听到“咚！”地一声。 等她回头后，就看到双眸圆睁，面无表情的乌兰纳躺在了她的面前。 除了没有了呼吸，不能说话以外，其他都与平常无异。 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文成开了口“是他们害得？” 莫依朵娜摇头，仍是苦笑地道“那一日，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坐在地上守了乌兰纳一夜。在晚上才发现她是中了蛊，一只会飞沾满血的黑色蛊虫从她的眼中飞了出来，然后她就化成了一滩水。” 三人暗惊，他们虽然知道蛊术十分毒辣，却没想到一只虫子居然还能让一个人化成水。 莫依朵娜陷入了悲伤的回忆之中，俨然一副颓废的样子。 若兮看了莫依朵娜几眼，正要安慰她，莫依朵娜忽然又开口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做的，我只知道第二日他们就出现了，拿着那块腰牌说是被我父王派来保护我的。” 杜文成抚上眼前暗红色的长角鹿浮雕，沉声道“没错，这确实是尔逻王室独有的腰牌。” 若兮听着杜文成的解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对着莫依朵娜道“所以，你认为是他们杀的乌兰纳，才会这么害怕他们。可是，这也不排除是一种巧合啊，他们极有可能是碰巧在乌兰纳死后找到你的。” 莫依朵娜笑了笑，“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也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想办法逃跑了。” 莫怀安始终紧盯莫依朵娜的表情，生怕从她的眼神里错过什么。 此时的莫依朵娜显得特别的伤心难过，甚至是有些无助。 杜文成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莫依朵娜的嘴角轻轻一扯，“他们嘴上说是在保护我，其实是囚禁了我。他们时刻跟着我，哪怕我想办法甩掉他们，他们也会像幽灵一样很快出现。 他们不停地跟我说等你们孜国的夏至到了，云月湖上有了表演，才会让我去看看。然后，就护送着我回家！” “回家？” 莫怀安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也许是他太过敏感，反问道“他们当时就是这么说的，送你‘回家’？” 莫依朵娜捣头应道“对，我记得很清楚，他不止一次语气奇怪地跟我说过，等事情结束了就送我回家。我还问他们要做什么事，我只是来青州玩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却只是在笑，也不回答我。” 她不止一次地认为，他们就想杀了她，所以她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往出逃。 杜文成皱眉，“公子觉得有什么问题？” 认真听莫依朵娜讲话，盯着她表情的若兮猛然一愣，大惊道“公主，你认识付烨吗？” 她还怕莫依朵娜想不起来，提醒道“孜国会占卜的那个，刚刚去世不久！” 她怎么觉得那六个人说的“事情”就是和付烨密谋的那件事情。 莫怀安在莫依朵娜仔细回忆的间隙，笑着摸了摸若兮的脑袋。 “蠢货，你不应该问她认不认识付烨，而是要问一问把那六个人！” 经若兮这么一提醒，他终于理清了头绪。 。 第160章 交易 若兮猛拍自己的脑门，懊恼道“哎呀，我一时激动说错了！” 余下两个人，大眼看小眼地不解地看向他们。 莫怀安抿了抿唇，对着陷入疑云的莫依朵娜，轻笑道“公主，有没有兴趣做一个交易？对你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莫依朵娜愣了愣，“什么交易？” “当然是我们保护你的安全，而你呢，就全力配合他们演出！” 莫依朵娜听完这话，忍不住嗤笑道“配合？你难道是想让我回去继续被他们囚禁……” 说着说着，莫依朵娜近乎咆哮起来，“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要是回去了，他们要杀了我怎么办？” 她从小娇生惯养的，不会武功，长大好不容易拜了个师父，辛苦所学的巫术，却被这些人认为很是蹩脚。本来以为乌兰纳会保护她一辈子，没想到没几日的工夫，就剩她一个了。 若兮看着莫依朵娜一脸的泪痕，连忙抚住她的肩头，安抚道“你别哭啊！我虽然不知道臭狐狸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蹙眉不悦的莫怀安，“但是你要相信我们是不会害你的！” 莫怀安眼看着莫依朵娜生气地，就要拂去若兮抚在她肩上的手，他连忙将若兮拉到自己的怀里。 冷着脸道“你听好了！话我只说一次，他们极有可能和我娘子口中所说的付烨勾结了……” 莫依朵娜怔了怔，随后蹙眉，问道“你是说你们孜国有人和我们尔逻勾结？你……开什么玩笑，他们又有什么目的？” 杜文成也难以理解地看向莫怀安，付烨他是知道的，世人对他持有着褒贬不一的看法。他也难以认定付烨是是正是邪，毕竟济世救人的宁仁堂一夜族灭，是经付烨的口造成的。但是他可以认定付烨是一心为国的好忠臣，为了整个孜国曾做出过许多牺牲。 他很难想象付烨会与尔逻的人勾结，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莫怀安手按太阳穴，不去看莫依朵娜，“目的就是想引发战争！” “你说什么！” 莫怀安没有想到脱口而出的人竟然是杜文成，他慢慢地回眸，看到的是一脸震惊，久久不能回神的莫依朵娜。 若兮回头对着杜文成解释道“嗯，付烨他找……” 莫怀安连忙堵住若兮的唇，淡淡地同若兮道“具体事由现在不方便说。” 说出来的话，不就把皇上给牵扯进来了吗？ 若兮似懂非懂地点头，杜文成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莫怀安对着还呆愣住的莫依朵娜，冷冷地丢出一句话“信不信由你，反正你要明白，我们完全可以阻止战争的发生，同时让孜国和尔逻免于灾难。这样不好么？” 莫依朵娜回过神来，疑惑地道“你有什么证据表明他们是想让尔逻和孜国打仗？我父王他一心为民，又怎么会……” 莫怀安不耐烦地打断她，这个女人还真是麻烦，嘴硬、撒谎、多疑，一应俱全。 “我有说是你父王吗？你方才也说了那六个人不是你父王派来的，所以和付烨勾结的应该是他们身后的人，一个想让尔逻变得不太平的人！” 若兮掰开莫怀安的手，一张憋红的脸诚恳地看向莫依朵娜，不停地点头道“公主，臭狐狸说的对，我们接触过付烨，他当初……当初……” 莫怀安笑了笑，铿锵有力地道“付烨死之前就是同我们这么说的，你爱信不信！我们来青州也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可以选择不信，也可以随意留在这里，让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你，然后……” 他有意无意地顿了顿，继续道，“可能找些借口，比如说我们孜国人绑走了尔逻的公主，也能以此发动战争。所以贵为一国公主的你难道就想让尔逻的子民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莫依朵娜怔了又怔，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若兮拉了拉莫怀安，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莫怀安会意后，语气变得温柔了很多，“你知道我的身份，也认定了我们能帮你，所以才想办法接近我们，不是吗？现在怎么又怕了，你大可以放心地回去，我会找人保护好你的！” 莫依朵娜正要说什么，莫怀安又补充道“尔逻公主难道就不想找出身后的人？他既然有发动战争的想法，有了第一次，自然也会有第二次，把他揪出来不就……” 莫依朵娜最终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好，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一双慌神、震惊后的眸子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从小就在父王的羽翼下生活着，向来不懂什么人间疾苦、水深火热。 好在，莫怀安的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 她势必要揪出幕后主使，为了尔逻的子民，更为了她的父王！ 若兮不解地看向莫怀安，思忖着他会想出什么办法来。 杜文成却是认真打量起眼前一脸真挚、无畏的女子。 大约一个时辰前，她还有些无赖，怎么也不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尤其是面对那六个人时，活像市井中满口谎言、偷奸耍滑之辈。 而当她面对家国大事时，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略显可爱的刘海之下，那双眸子里的眼神，不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所拥有的。 莫怀安缓缓推测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想借着夏至那天起事！” 莫依朵娜有点无奈地点头，“这个我知道，因为他们只让我在那一天出来，并且只想带着我去云月湖，那里肯定有问题！” 莫怀安赞同地点了点头，若是换作若兮，他肯定是要夸奖一番，但是面对的人是他丝毫不待见的莫依朵娜。 杜文成轻点头，也加入到了说话的行列中来。 “因为，云月湖到时候会是青州最热闹的地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指向莫依朵娜，“所以，他们会在那里杀了你，然后嫁祸到我们孜国人的身上，以此为借口杀入我们孜国！” 那么他们所说的回家，就是…… 杜文成很难再想象下去，突然有点同情地看向莫依朵娜。 当真是狼子野心！为了发动战争，竟然不惜杀害本国的公主！ 。 第161章 不确定 经杜文成这么一说，莫依朵娜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双手攥出冷汗，一张脸被吓得惨白，脸上的泪也越流越多。 他们居然真的要杀死她！ 莫依朵娜猛地摇头，连连向后退去，杜文成连忙接住了腿软的她。 杜文成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选择闭嘴。 莫怀安仍在认真思忖，“很有可能是这样，具体还得看那天他们如何行动。” 若兮看向神色不对的莫依朵娜，担心道“那莫依朵娜岂不是很危险？” 莫怀安揉了揉若兮的脑袋，笑着道“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这句话如同魔咒般反复传入莫依朵娜的耳中。 她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擦去眼前朦胧的水雾，赶忙抬起眼，含笑的嘴角因看到莫怀安对着若兮在笑，陡然变脸，眼眸里尽是沮丧。 这一切，都被放开莫依朵娜，走到她身侧的杜文成看在了眼里。 “公子”，杜文成开口询问莫怀安，“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要把她送回去吗？” 莫怀安回过头，淡淡地反问道“那些人你怎么处理了？” “他们不怎么听话，所以我就把他们迷晕扔了出去，没个三天怕是醒……” 杜文成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三天后不就是夏至了吗？ 他们要是不醒来，这个计划还怎么实行！ 杜文成转而道“公子，是我把药的剂量下的太重了。” 莫怀安蹙眉后，摆手，“无妨，这样刚好遂了公主的愿。” 杜文成正要说话，莫依朵娜连忙皱着眉头，问道“不是说好了你们要帮我的吗？我都答应要自我牺牲了。” 莫依朵娜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明明都说好，她也下定决心了，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莫怀安淡淡地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帮你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莫依朵娜转了转眸子，“难道是把他们抓起来，然后按你们孜国的规矩，来个屈打成招？” 若兮倒是十分认同莫依朵娜的想法，捣头道“这样也可以啊！公主也就不用回去，然后再被他们……” 她的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抬头，懊恼地看向含笑着的莫怀安，行凶的手还未放下。 “你干什么？” “蠢货，把他们抓起来能有什么用？” 若兮应道“所以我们把他们抓起来，问出来不就好了吗？” 杜文成看了眼仍在云里雾里的若兮，慢慢道“这样做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光有可能问不出来，还会让身后的人警觉。这次他们……” 莫依朵娜接着道“我知道，这次行动他们要是失败了，还会有下一次行动，只要那个人不出现，只要这场战争不发动，行动怕是要一直继续下去！” 莫怀安瞥了一眼莫依朵娜，点头应道“所以人我们不能抓，要想办法引蛇出洞。” 莫依朵娜有些凄凉地笑了笑，道“所以我必须要回去，也必须要在那一天出现在云月湖上。可是……” 她忽而抬眼，疑惑道“你们到底能不能……” 莫怀安打断她，“我说了，我会保护好你！” 莫依朵娜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道“不是，我是说你们能不能就这次机会，找到是谁想让我死，换句话来说，能不能帮我找到他并且想办法除了他……” 莫怀安微愣后，摇头，“不确定！” 莫依朵娜怔怔地看向莫怀安，“为什么？” 她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为的就是尔逻的太平，为的就是她父王的安全。她父王虽然是一国之主，但是她身为公主也知道尔逻的朝廷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她的父王身后也是孤身一人。如果不能想办法找到那个人的话，她很难想象后面还会发生什么自己难以预料的事。 到那时，可就没有人愿意帮她了。 莫怀安叹了口气，压重语气道“尔逻公主，你要明白我们合作，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而你们尔逻的国事，我们要是插手了，岂不是又会被有心之人抓到把柄，寻机会发动战争？” “可是……” 杜文成看着莫依朵娜又红起来的眼眶，安慰道“公主你放心，我们会在保证你的安全的基础上，找到是谁要杀你。” 莫依朵娜失望过后，礼貌地朝杜文成点了个头道“多谢。” 随后，她又看向莫怀安郑重地道“我答应你们和你们做交易，我现在就回去！” 剩下的事情就由她自己去做了。 说罢，不等三人反应，转头就走，娇小的背影略显落寞。 “公主，且慢！” 莫怀安将她叫住，慢慢道，“公主忘了他们三天后才会醒吗？” 莫依朵娜回头，“我知道，但是我现在不回去的话，那该什么时候回……” 莫怀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然是让他们担心几日，然后引蛇出洞！” 若兮不解地道“为什么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他们都被迷晕了，又怎么会担心公主？” 莫怀安笑着揉了揉若兮的脑袋，转向杜文成，对着他笑道“文成，你现在把他们身子扒光扔在青州最繁华的地方，自然会达到打草惊蛇的效果，然后……” 他又看向莫依朵娜，“公主找个恰当的时机，顺理成章地接近他们，三日后，我们最后在云月湖上相见！” 若兮懂了一大半，莫怀安的意思是想借那六个人的手，引出更多可能与杀害尔逻公主的人。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不太懂…… “他们不是三日后才会醒吗？到时候根本做不了那么多的事情。” 杜文成了然于心，笑着解释道“回嫂嫂的话，文成有解药，公子想让他们什么时候醒，他们就能什么时候醒！” 莫依朵娜这才跟着应道“原来是这样。” 她的双眸始终未离开过对着若兮笑的莫怀安，面容虽然很是一般，甚至是有些轻佻，但是这个人不论是行事，还是才略都让她感到心动。 “那……” 莫怀安瞥了眼定定望着他的莫依朵娜，一屁股挪到榻上，慵懒地道“公主就暂时先住在这济世堂吧，等文成安排好了，公主就可以……” 。 第162章 我喜欢你 怎知，莫依朵娜却执拗道“我要跟你走！” 语气间居然还有点撒娇的味道。 莫怀安浑身忍不住一颤，随即察觉到了莫依朵娜别样的心思，可他居然还有点开心地，下意识期待地看向若兮。 若兮却只是疑惑地看向莫依朵娜，不解地道“公主，为什么要跟着他走？他可是住在……” 表情、声音中再无其他。 莫怀安有些失落，他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看向莫依朵娜，淡淡地道“公主又忘了？我们与囚禁你的人住在一个客栈里，你这样跟我们回去了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莫依朵娜却不依不饶，笑着道“这个我知道啊！但是他们这两天不是晕了吗？肯定不会在客栈里的。” 莫怀安抽了抽嘴角，冷声道“你跟我走，住在哪里，我有娘子！” 为了宣布主权，莫怀安还故意把若兮拉到自己身侧，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哪里知道，此时的若兮却连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给，推开他，然后远远地跳开，懊恼地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娘子！” 莫怀安也生起了气，又抓住她不放，无赖道“不是娘子，为什么还跟我住在一个房间里；不是娘子，为什么还要救我；不是娘子刚才为什么要充当肉垫？” 若兮一时不知道要作何解释，结巴地道“我……我……” 身后的莫依朵娜见状，却笑出了声，传到莫怀安的耳朵里倍加刺耳。 “莫五公子，别装了！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 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杜文成满是震惊地看向突然冷脸，忍着怒气的莫怀安。 他就说公子怎么会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下娶妻了，而且娶的妻子还不是相国府的那位。 原来，这都是假的。可是，这位尔逻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若兮却是好奇地道“你怎么知道？” 莫怀安用力一拽，将若兮拽到他的身后，同时他已然起身，走近笑的灿烂的莫依朵娜。 “你到底是谁？还有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你还知道什么？说！” 莫依朵娜笑着的脸因莫怀安对她的态度变得僵硬，她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莫五公子没必要这么防范我，我也已经告诉你们我的真实身份了，哪里还会有其他的身份。” 莫怀安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备，“那我的身份作何解释？你怎么会知……” “哦，你说这个啊”，莫依朵娜指尖轻点自己的额头，故作冥想，无辜地笑道“那日你们俩浑身湿透地出现在这药堂门口，演了一出好戏，我可是听到你的‘娘子’叫你莫怀安了！而我恰好也知道你是莫家的五公子，你常年在外经商……” “够了！不要再说了！” 莫怀安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听见莫依朵娜的声音。他没想到莫依朵娜居然将矛头对准了若兮，而且还特意咬重“娘子”两个字。就像是十分不满若兮的存在一样。 喜欢他可以，但是想要伤害若兮的话，他绝不轻饶！ 若兮这才明白他们讲的是什么，也认为莫依朵娜不是什么坏人，她看向被莫怀安吼后，委屈的快要落下泪的莫依朵娜。 出于同情，正要安慰她时，却被莫怀安拉住向外走去。 她赶忙道“臭狐狸，你去哪儿？” 莫怀安与错愕中的莫依朵娜擦肩而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回客栈！” 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他真怕自己会一时冲动揍莫依朵娜一顿，但是他又知道对方是尔逻的公主，手还是不能下的，所以他只能选择尽快地离开这里。 莫依朵娜委屈地咬了咬唇，双手握成拳状，双眸紧闭，鼓足勇气，对着身后的人喊道“五公子，我喜欢你！” 莫怀安闻声后，身子一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该来的还是来了。但他立马恢复正常，连忙拉着若兮又走。 若兮却拽住了他，向身后指了指，“臭狐狸，有人喜欢你，还是公主耶！” 莫怀安转头看向有些窃喜的若兮，弯弯的眉眼，映入他快要静止的心跳。 他有些颓然地问道“有人喜欢我，你很开心吗？” 若兮不明所以地点头，“肯定开心啊，我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喜欢你这只臭狐狸。” 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压抑。 就连刚刚告白完的莫依朵娜，也是怔怔地看向一脸受伤的莫怀安。 莫怀安深深叹了口气，拉起若兮的手，嘴角无力地上扬，笑道“可是，你是我的娘子啊！” 哪怕是假的，他也认了…… 若兮很是无奈，想要挣开莫怀安的手，却发现他的力道十分大，手指因用力骨节突出，她只能喊道“臭狐狸，我都说了，我不……” 莫怀安打断她，“起码现在是！” 然后，丝毫不理落下泪来的莫依朵娜，拉着若兮就往出走。 莫依朵娜不止觉得自己是一般的丢脸，浑身就像是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虚脱无力。但她在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既然已经丢脸了，那就把所有的脸都丢尽吧！ 于是，她在杜文成的注视下，跑到了莫怀安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袭红色的身影让杜文成怔了又怔。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 就连快要无聊到睡着的越风，也因为莫依朵娜的告白惊得十分清醒。 莫怀安低头不去看莫依朵娜，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莫依朵娜仍站在原地，双眼噙泪，却是笑着道“五公子，我说了我喜欢你，你能不能……” “不能！” 莫怀安随即抬眼，冷声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才见了我几面，你就说喜欢我，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吧？” 莫依朵娜脸上的笑意，宛如一缕缕清风飘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间，莫怀安也不例外。 “五公子，我其实见过你很多次，所以本公主知道，我所说的喜欢你，绝对不是儿戏！” 这也是她敢鼓足勇气，表明真心的原因。 。 第163章 益西玄次 “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知道！” 鬼知道这个尔逻公主会编出什么话来，他这一辈子除了付语心和若兮，其他的女人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又怎么会让一个女人给惦记上了，还是堂堂的尔逻公主。 莫依朵娜没有想到莫怀安会这样回答她，她就算是死皮赖脸也丝毫改变不了莫怀安不喜欢她的事实。 莫怀安见莫依朵娜仍愣在原地，便冷声道“请让开！” 莫依朵娜苦笑了一下，颤抖着声音，道“五公子，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我就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思，我来青州不仅仅是为了看花……” 莫怀安打断她，“我没权力没地位，配不上公主您，也请公主不要再挂念我，耽误了自己。” 他就搞不懂了，刚才数骂莫依朵娜骂的最凶的人就是他，她居然还喜欢自己。 莫依朵娜正还要说什么，却发现眼前的泪模糊了一切，当她擦去眼泪看清眼前的种种时，却早已没有了莫怀安的身影。 只有身着件栗色净面衣衫，身材修长的杜文成看着她，那眼神有些让人看不懂。 她再也忍不住满心的委屈，痛哭出声。她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惯了，没想到第一次为了心爱的人低声下气，却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杜文成一时乱了方寸，他可从来就没有见过女孩子哭，尤其是面前不时跺脚，掩面而泣的女子，真心惹人爱怜。 “你……不要哭了……” 五公子把她突然扔在他这里，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莫怀安，公主哭了！” “我知道。” “莫怀安，你不去安慰安慰她吗？” 莫怀安蹙眉，却没有停住往好时客栈走的脚步，“我为什么要安慰她？” 若兮用力抽开他的手，“她喜欢你啊，是你害她那么伤心……” 莫怀安的脸色变得难看，随之嘲讽地笑了笑道“所以她喜欢我，我就要去安慰她吗？她要是还伤心，我是不是得从了她，你才满意？” 若兮察觉到莫怀安的生气，连忙讪讪地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莫怀安突然抓住她的双肩，双眸仔细观察若兮的表情，语重心长地道“若兮，你要记得这世间的感情只有两厢情愿才值得被祝福，一厢情愿的话对谁都不公平！” 莫依朵娜觉得委屈难过，他的心里何尝会觉得好受，但是要让他接受莫依朵娜，他是万万做不到的，起码他的心意不允许。 他见若兮只是蹙了蹙眉，于是叹了口气，拉着若兮往客栈走。 “我们走吧，让她一个人待两天，她自会想清楚，也就死心了。” “哦。” 不咸不淡的话，让莫怀安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等他们到了客栈，若兮才想起来一件事。 “我们把阿宝忘在济世堂里了。” 莫怀安蹙眉，难道他还要去一趟济世堂，再去见一次莫依朵娜？ 他的内心是抗拒的，但是看若兮的表情就像是撵着他去似的。 他只好叹气道“好吧，我去把阿宝领回来，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若兮乖巧地捣头，“好啊！” 莫怀安转身，只觉得自己的步子突然变得很沉重。 算了，就当是再安顿一下杜文成吧，他刚好对三日后的事情有些顾虑。 杜文成见哄不好莫依朵娜，只好与她聊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五公子？” 莫依朵娜埋到桌子上的脑袋，钻了出来，看向温柔的杜文成，抽抽搭搭地道“因为他是个好人！” 杜文成闻声，淡淡一笑，“公子确实是个好人，我这条烂命就是被五公子救回来的。” “是吗？” 杜文成点了点头。 莫依朵娜不自觉地止了哭声，想起了什么。 “对了，五公子说你是弋禾族的人，我记得弋禾族的人是生活在……” 她手指杜文成，“所以你也是尔逻人？” 杜文成如实道“嗯，算是吧。” 莫依朵娜皱眉，疑惑道“那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你这名字也是……” 杜文成温柔地笑了笑，解释道“所以我说我的这条烂命是公子救的，准确来说我的真实姓名是益西玄次。” 莫依朵娜闻声感叹道“哇，益西代表智慧呢！” 杜文成忍俊不禁，“是啊，但也比不上公子。” 莫依朵娜点头，赞同道“嗯，公子很聪明。” 虽然说话很难听，却也轻易地将事情捋清楚了。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身世吗？五公子是怎么救得你，你又是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杜文成很久都没有有过的恐惧感，瞬间笼罩全身，他不由回想起曾经猪狗不如，被人蹂躏的悲惨生活。 扯嘴，无奈地笑道“你的那位师父，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莫依朵娜略带份自豪，单纯地道“我知道啊！我师父他是我们尔逻鼎鼎大名的国师，我父王都很尊敬他呢。” 杜文成听到莫依朵娜语气中的自豪感，又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模样。 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公主，你真是天真！” 莫依朵娜立马皱眉，“怎么了，我哪句话有说错吗？” 杜文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慢慢道“你知道我们弋禾族突然就没落了吗？” 莫依朵娜如实地摇头，“不知道。” 她也觉得奇怪，小时候的她还曾听过弋禾族的存在，还曾见过弋禾族跳大神，那是她见过最有趣、最神圣的舞蹈，所以她才会央求师父将这古老的舞蹈教给她。 可是，这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杜文成面无表情地道“你师父也算是我们族的长者，是他带着人住进我们的族中，美名其曰要交流学习，要将我们的能力展现给全世界的人看。可实际上，他却……” 他攥出一手的冷汗，再也说不下去，转而叹了口气道“唉，算了说说你吧，你为什么那么中意五公子。” 莫依朵娜却想继续听下去，尤其是杜文成说到她最尊敬的师父后。 “你把话说清楚，我师父他却怎么了？” 杜文成笑了笑，“没什么可说的，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我不再是益西玄次了，我想听听你为什么喜欢公子。” 莫依朵娜发现杜文成虽然是在笑，可是他眼底的忧伤却是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看来，他是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情了。 莫依朵娜 。 第164章 不喜欢女人！ 莫依朵娜只好转移话题，说起了莫怀安，“五公子，他真的很好，其实我虽然是尔逻高高在上的公主，但是我父王也不怎么管我。我偷偷去过好多地方，所以才有机会碰到云游在外的五公子。 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可是再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更像是一位侠客，锄强扶弱的那种英雄！ 再到后来，我了解到他的身世，发现他并不是拘泥于家族束缚的人。如果我也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不是公主，而是和他一样行侠仗义的侠客，那该有多好。” 她没有想到，杜文成居然也是五公子救的。 想到此处，莫依朵娜对莫怀安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杜文成看到莫依朵娜眼眸里的柔情、崇拜，“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 莫依朵娜摇头，羞怯地笑了笑道“不单单是这样的啊！我到青州的这几天，发现他对他的娘……也就是若兮特别好。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发现他对女子是真的好。无论若兮说什么做什么，他总是笑，而且还……” 杜文成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打断她的话，打破她原有的幻想，“公主，你可能误会五公子了，他不喜欢女人！” 莫依朵娜猛然一惊，双眸圆睁，“你说什么！五公子要是不喜欢女人，他怎么会对若兮那么好？” 杜文成连忙否认，皱眉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五公子是因为受他母亲的影响，可能有点儿反感女人吧，嫂嫂她……可能是个意外。” 还有那个付语心。毕竟他在五公子身边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连五公子的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也不除外。 莫依朵娜又怔了怔，担心地道“五公子，他的母亲怎么了？” 在她的眼里，五公子一直都是完美无瑕的，哪怕刚才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但是她认为这是理智的表现。她也从未想过，五公子的母亲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她只知道因为四位哥哥的缘故，五公子这才经商的。 就连憩在榻上，看热闹看的正起劲的越风也来了兴致。 一个男人不喜欢女人是什么道理，就如同莫依朵娜所说的一样，那他对若兮为什么会那么好？ 杜文成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道“这些事我可不能说，公主只要记得……” 他看了看莫依朵娜真挚的眼神，也不知怎么地说道，“五公子也并不讨厌你，就好了！” “真的吗？” “嗯，真的！” “真倒是真的，但是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二人一回头，就看见了莫怀安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风尘仆仆，额际的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有什么急事。 莫依朵娜因莫怀安的到来表现得异常开心，完全没有因他刚才所说的话而感到失望，似乎莫怀安就是为了她来的一样。 莫怀安却是径直走向怔住的杜文成，看都不看莫依朵娜一眼，然后瞥向窝在榻上假寐的越风。 “你随我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言罢，莫怀安便抱起越风，朝堂外走去。 “五公子……” 莫依朵娜含笑的脸陡然一僵，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莫怀安，却连他的一片衣袖都没有抓住。 莫怀安出去前，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冷冷地道“还望公主不要太过执着，本公子并不值得托付。” 他守护了十多年的女子，到头来也跟着别人走了。而那个与付语心又一模一样的女子，他居然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 莫依朵娜失望地看着莫怀安走了出去，又看着杜文成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后，走了出去。 这里，终于就剩她一个人了。 她苦笑了下，垂头看向脚底，一滴滴的泪落向地面，开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她喃喃道“你不要为了拒绝我，而刻意贬低自己。” 堂外。 莫怀安抚了抚越风的毛发，同身后的人淡淡地道“你刚才跟她说了些什么？” 杜文成满怀歉意，扬起衣袍，作势要跪下。 莫怀安冷着脸道“我让你跪了么？” 杜文成身子一僵，又垂下头，“公子，我错了，是公主她说她喜欢你是因为……” 莫怀安眉头一皱，打断他的话，“说重点！” 这些他一点都不想听。 杜文成只能挑重点来说，“公主，她说看着公子对嫂……女子的态度很好，怪我多嘴说公子因为受到老夫人的影响，而……而不喜欢女子……” 莫怀安抚着越风的手一顿，嘴角抽搐了几下，忍住怒气，“我母亲的事，你可跟她说了？” 杜文成结巴着道“没……没有……” 莫怀安叹了口气，神色忧伤，慢慢地道“文成，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是比我兄长的牺牲还要……”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兄长的死是为了孜国，死的坦坦荡荡令世人敬仰。可是他的母亲，那个恶毒的女人，死在她手里的性命让他都难以启齿。 杜文成见莫怀安久久不说话，心一横跪倒在地，俯首，“文成知错，文成甘愿受罚！” 莫怀安回过神来，觉得可笑，笑了笑道“受罚？受什么罚？我把你救出来，安排在济世堂是让你救人的！” 杜文成顿时思绪万千，不禁感叹道“六年了，公子把我从那里救出来已经六年了！” 他的眼神中一时复杂不已，掺杂了太多情绪，有厌恶、恶心、恐惧，却也有庆幸、开心、甚至是幸福。 这一切都是五公子赐给他的。 每逢杜文成这么一说，莫怀安也跟着不由想起那件事情。 他蹙眉，转身就将杜文成拉起。 “日后，不要再说起这件事了，你现在是杜文成。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女人了？” 天地良心，这绝对是对他的诽谤！ 杜文成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子，倾斜了下，低眉道“是文成说错话了。” 莫怀安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知道就好，以后可别到处乱说，败坏本公子的名声，尤其是你嫂嫂！” 杜文成一听，不禁问道“公子，公主她说您与嫂嫂的关系是假的，这话是真是假？” 莫怀安抽了抽嘴角，冷声道“就她之前的表现，你觉得她的话，有可信的程度吗？” 。 第165章 看好戏！ 杜文成沉思了片刻，回想起莫依朵娜故意接近五公子的意图，随之肯定地道“不可信！” 莫怀安不自然的眼神一闪而过，“好了，我把你叫出来，是有其它的事情交代你去做！” 杜文成低头，“还请公子吩咐。” “我觉得尔逻公主这件事还是有些蹊跷，我已经让人留意青州形迹可疑的尔逻人，但是这件事情还是马虎不得，你再找些人留意这周边的人，看谁会有意接近她。” 杜文成皱眉，疑惑道“公子，不是已经确定这件事与那六个人有关，为什么还要继续留意？难道……公子并不相信尔逻那位公主？” 莫怀安缓缓开口道“也算是吧，多留一份心而已，希望我并没有猜错。” 不然这个事情可就复杂了。 他不太确定，确定是不是莫依朵娜出了问题，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当初从那张纸上看到的是“冒充尔逻”几个字。 付烨难道找的是真正的尔逻人？那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付烨也被对方骗了？ 所以，为了防止他们找错了人，他必须要留意一下。如果他们没找错人的话，问题就出现在了那个幕后主使的身上，极有可能是他欺骗了付烨。 “是。” 杜文成继而又询问道，“公子，那六个人应该扔到什么地方，让他们什么时候醒？” 莫怀安闻声，思忖了半晌，又望了望东面昏黄的太阳下一片火红的光晕，嘴角微微上扬，“明晚，群芳阁门口！” 杜文成随即了然于心，跟着笑道“公子，好计谋！” “嗯，到时候记得派人跟紧了。” 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要是做不到引蛇出洞，却来了个打草惊蛇可就得不偿失了。 翌日，傍晚。 残阳逐渐被朦胧的月所代替，云月四周发出几丝隐隐微弱的光芒。 莫怀安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拉起正在一个面具摊前笑嘻嘻的若兮，转身就走。 “蠢货，走，本公子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若兮连忙放下手中的面具，好奇地问道“什么好戏呀？” 莫怀安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莫怀安一直带着抱着越风的若兮，走到了群芳阁门口。 果不其然，如莫怀安所料想的一样。 这里的人不是一般的多，他还未到跟前，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哟，这几个男人真不要脸！” “那可不是，浑身上下就剩一件衣裳，你们说羞不羞？” 一个微胖的女人，瞪了眼眼前的地方，讽刺道“哼，也不看看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另一个人道“那也不能不穿衣服啊！” “奇怪，他们怎么还不醒？” “怕是在里面逍遥快活太久了，喝醉了吧！看看他们的样儿！” “啧啧，似乎还不是本地人！” “好像也是。” “……” 若兮听着四周人的议论声，忍不住满心的好奇，正要挤进人群看去。 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们。 “公子，嫂嫂，请随我进去观看。” 她回头，就看到了打扮的不同于平日里的杜文成，他身着一袭青色绣有青竹的劲装，头发也高高盘起，显得十分干练、清爽。 她点头跟着他们向群芳阁里走去，这才发现一直跟在杜文成身后的莫依朵娜。 今日的莫依朵娜褪去了一身的尔逻装扮，换上了长至脚踝的长裙。 淡粉色的百蝶花卉纹裙，乌黑浓密的秀发挽成孜国常有的随云髻，倒也显得有几分贤淑温柔。 若兮发现莫依朵娜偷偷看了几眼莫怀安，随后咬唇，失望地低下头去。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莫怀安，这才发现莫怀安一直含笑看着她。 她推了推莫怀安，示意他赶紧走。 她真的很好奇，群芳阁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围着，害她什么也看不到。 杜文成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他领着二人到了二楼雅座。 那是一个靠窗的位置，足以看的清群芳阁外发生了什么。 若兮迫不及待地打开窗子，向外望去，这一看就笑出了声。 她怎么就突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臭狐狸，你把他们丢在这里可真够狠的！” 他们醒来还不得羞愧死。 莫怀安看了眼指指点点的人群里，六个光着膀子，下半身只穿了一件，却还在昏迷中的大男人，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们这就看看他们是如何恼羞成怒，落荒而逃的！” 言罢，莫怀安回头示意杜文成。 杜文成会意，转身就向楼下走去。 眼看着客房里剩下了他们三个人，莫依朵娜望了望只盯了她一瞬，立马转过头的莫怀安。 “五公子，我……” 却被突然赶回来的杜文成给拉了下去。 莫依朵娜懊恼地道“杜文成，你放开我！” 杜文成立马放开莫依朵娜，在她转身之际道“公主，此时的情况比较特殊，还劝公主不要坏了公子的心情，我们还是尽快去办正事吧。” 莫依朵娜脚底一转，“好，听你的！” 她不傻，知道家国和感情，哪个孰轻孰重。 杜文成不再说什么，带着莫依朵娜到了楼下，将三个装着解药的药瓶递给红妈。 “红妈，准备一盆水把它们倒进去”杜文成望了望门前拥挤的人群，“然后再泼到那六个男人的身上。” 红妈接过药瓶便着手让人去准备。 “红妈，昨日我安排你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发现？” 莫依朵娜不懂杜文成又安排了什么，但是一听完红妈说的话，她便明白了。 他们不只要来一个引蛇出洞，还打算来一个守株待兔。 “你不问我也正要跟你说呢，这六个尔逻人刚刚被扔出去不久，就有几个模样看起来也像是尔逻的人进来了。” 杜文成连忙道“暗中看住他们！” 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来救……甚至是要杀那六个的人。 红妈笑了笑，道“不劳烦杜老板张口，我这已经派姑娘伺候着了。” “那就好。” “醒了！醒了！他们醒了！” “我就说他们是喝醉了的吧，水一泼就醒了！” “哈哈，这回可有好戏看咯！” 。 第166章 寻人蛊 杜文成听到外面不小的动静，随后连忙向二楼走去，莫依朵娜也跟了上去。 到了客房，他们就看到若兮毫不顾及影响地像条小狗，趴在窗前看向楼下。莫怀安则站在她的身侧，笑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和煦。 莫怀安察觉到有人进来后，目光转向窗外。 杜文成微微低头，“公子，事情已经办好了！尾随的人也已经安排好了！” “嗯，看到了”，莫怀安看着楼外六个滑稽的男人不明所以地从地面爬起来，然后发现一群人看他们后，这才陆陆续续地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身子。 一个个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双手慌里慌张地裹紧自己的身子。 “不过，这次得由我们亲自跟着过去。” 杜文成点头，“是。” 若兮看着那六个人被众人奚落的眼神弄得无处躲藏，就像是六个抱头鼠窜的老鼠一样，灰头土脸。 突然，若兮看到其中的一个抱着头挤开人群，向外奔去。随后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若兮赶忙指着他们，回头对其他三人焦急地道“啊！快快快！他们跑了！” 莫怀安看着若兮认真的模样，笑了笑道“好，那我们就跟上去吧！” 然后，他转身拉起若兮就走，严肃地同其他两人道“抓紧时间，不要暴露行踪！” 若兮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刺激，疯狂捣头，兴奋地喊道“好呀，好呀！” 莫怀安的嘴角不由轻轻一抽，“蠢货，说的就是你，到时候你可得给我老实点。” 眼底的笑意并没有散去。 “哦” 若兮没有心思和莫怀安计较，只是淡淡地回了声，然后拉起一直苦着脸的莫依朵娜道，“公主，我们一起去抓坏人吧！” 希望可以抓到想要挑起两国战争的人，这样的话两国的人民就安全了，她也会在付烨死去的事情上洗去嫌疑了。 一个稍有些瘦弱的男子在清冷的月光下，哆嗦着身子，问道“老……老大，我们怎么会被人扒光了衣服，还出现在了青楼门口？” 被换作老大，长着一脸胡子的男子，啐了一口唾沫，道“呸！老子怎么知道？” 他们不时躲过拥挤、热闹的街道，朝萧条的街市走去，却还是有那么几个人不时指指点点地看着他们。 另一个跟在老大后面的男子，想了半天，“老大，我想起来了！我们是去济世堂找公主，然后就被迷晕了！” “对！我也想起来了！” “肯定是那里的人有问题！” “老大，我们是不是暴露行踪，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是不是真的把公主藏在那里了？” “老大，我们现在要过去，跟他们要人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吵的老大一阵心烦。 他回头吼道“去什么去！你们几个找脑子没有？啊？” 老大伸出手，恨铁不成钢地朝几个人的脑袋上几下，“他们把我们迷晕了，我们过去，再被他们迷晕一次吗？” 一直跟在他们不远处的莫怀安，笑了笑小声道“还不算太蠢！” 若兮拉了拉他，担心地道“可是，他们知道是我们迷晕他们的了，还知道了公主跟我们在一起。” 莫怀安含笑的眸子，当即就冷了下来，沉声道“没事，我们静观其变。” 这点事应该影响不大。 他们再看向那六人，发现一人摸着脑袋，怯怯地看向他们老大，“那……老大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重点来了！ 他们屏气凝神，静静等待那个为首的人要说什么。 老大表情严肃地道“去找那个人！” 其余六人皆明白了老大的意思，跟着他朝着一个僻静的地方走去。 他们四人却像是个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互相看了几眼后，选择默默地跟了上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跟着六人到了荒无人烟的野外。 只见，那个为首的男人摸了摸耳后，如同掏虱子般，摸了半天，摸出一只他们看不清是什么模样的东西。 然后，那男人将它放在了地上，随意捡起一片落叶放到嘴边轻吹了几声。 “这是寻人蛊！” 若兮随即看向发声的莫依朵娜，疑惑道“他们想要找谁？” 莫依朵娜摇了摇头，眼神却显得极为肯定，“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要找的人和他们之前经常有联系。” 不等三人发问，莫依朵娜继续道，“寻人蛊其实就是互相要联系的人，提前将他们的血滴在同一只蛊虫上，然后用巫术激活。最后再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召唤彼此。” 杜文成点头，“明白了，这就类似于我们孜国的鸣镝。” 莫依朵娜蹙眉，“但是，我们尔逻真的很少有人用到寻人蛊。” 莫怀安看了眼被夜风吹的瑟瑟发抖，还没有等到人来的六个人，扭头问道“这话怎么说？” 莫依朵娜发现是莫怀安在问她，开心地笑了笑，然后一股脑地将所有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们尔逻虽然有个朱沛山，但是巫师真的很少”，她都不算是个正经巫师。 “会巫术、蛊术的人就更少了，寻人蛊的制作方法虽然很简单，但几乎是没有人知道的。我也是偷偷的从师父藏的书里才见到过寻人蛊。” 莫怀安的眼底划过一抹了然，“既然是这样，幕后人的范围可就缩小了不少。” 莫依朵娜闻声，高兴不已，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也算是一个收获了！” 若兮激动地拉了拉莫怀安，“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莫怀安连忙捂住若兮的嘴巴，对着她摇了摇头，生怕若兮一着不慎会导致他们所做的前功尽弃。 好在，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他们认真看去，只见一个穿的花里胡哨掩着面，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缓缓走向那六人。 那人发现他们一个个地光着身子，不解地询问道“可别告诉我，你们找我来是想让我给你们买衣服。” 为首的老大连忙摆手，“我们怎么敢呢？” “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 。 第167章 一群废物！ 难以形容那人穿的是什么底色的衣裳，总之他全身都被纷繁的花色给覆盖了，颜色还十分的艳丽，大多都是耀眼的大红色、明黄色、紫色、橘黄色…… 还有令人注目的一点是，那人的黑发拧成很多小小的辫子，然后随意的一扎，也几乎长到了腰际。 而后，淡淡的，略有磁性的声音传入六人耳畔，“我记得还没有到你们讨药的时候。” 六人瞬间觉得这声音格外刺耳，尤其这句话的分量足以压垮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不是武功高强的死士，也不是什么会用蛊的巫师，他们仅仅只是被蛊虫控制的可怜人罢了。 一听这话，为首的老大愣是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他讨好地笑道“您说的对，时候是没到。” 那人的眸子随即冷了几分，“那你们……是在耍我吗！” “扑通！”几声。 六人慌张地跪地，磕头。 “小人，不敢啊！” “饶了我们啊！” “……” 那人轻轻挥了挥衣袖，六人便陆陆续续地窝在地上，滚作一团。 一直躲在暗处的三人面面相觑，只有莫依朵娜面色凝重地，看了那个穿的花花绿绿的人好半天。然后，又看向似乎是因为疼痛而满地打滚的六人。 莫依朵娜手指他们，皱眉道“他们的身体里应该有蛊虫，那个人在控制他们！” 若兮看着六人痛苦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喃喃道“你们尔逻的蛊术好可怕。” 莫依朵娜不由地赞同道“有时候，我也觉得是这样。” 莫怀安点了点头，揉向若兮的脑袋，“其实这得看把它们用在什么地方，这样做确实是不太好。” 毕竟，他看到不远处的六个人的脸愣是憋成了酱紫色。 他们看不到的是，六人的肌肤中有什么东西鼓了起来，就像是莫名肿了一块，其实是蛊虫在他们的身体里四处游走，增加他们的痛苦。 若兮突然有些担心地道“我们不救救他们吗？” 莫怀安沉声道“此时还不能！” “可是……” 杜文成看了眼若兮，“嫂嫂请放心，他们对于那人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起码现在是不会死的。” 莫依朵娜听到“嫂嫂”两个字，内心苦涩不已，但是一双透亮的眸始终盯着前方。 果然。 为首的老大疼的，险些从口中吐出了白沫，他挣扎着向前爬去，摸到那人的脚。 那人因此蹙眉后退了一步，叹了口气，衣袖再次轻轻地一挥。 六人痛苦的症状，因此减轻了不少。 “我们……” 为首的老大，冒死想要说出刚才一直都想说出的话，但是在体会到蛊虫的折磨后，他胆怯了。 一个小跟班，缓缓地跟着众人爬起来，没忍住说道“我们……好像暴露身……” 老大立马转头，捶向那人的脑袋，愤恨地道“暴什么暴！再胡说，老子暴了你的头！” 他们要是把这件事给抖落出来，就不会是简简单单这样的下场了。 “嗯？” 花衣男子察觉出了不对劲，敛眉问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说！” 一声怒吼，吓得几人又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老大只好低头，怯懦道“我们……一不小心……把公……主弄丢了……” 说完这话，众人只觉得四周的夜风突然猛烈了些，落地的枯叶被风卷成一团一团，在空中摇摆不定。 花衣男子随意抓起一片树叶，然后叶落，风止。 他笑了笑，“不是让你们看好公主的么？怎么还给弄丢了？嗯，很好很好，六个人居然还制服不了一个小丫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语气冰冷似雪，寒彻透骨。 寒冷的夜风中，六人哆嗦着身子，再加上随之而来的恐惧感，让他们各个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我……我……” 另一个人再也受不了这种感觉，他哭着道“不是我们的错，是……有人陷害我们，我们……的衣服就是被他们扒光的……公主……” 老大愤恨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赶忙闭了嘴。 可身后又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同样传到了花衣男子的耳中。 “对……公主……一定也是被他们给藏起来了！” “哦？” 花衣男子此时并不着急问，是谁把莫依朵娜藏了起来，而是笑了笑，朝着他们六人缓缓走去。 吓得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退。 “有意思，有人把公主藏了起来，又陷害了你们，你们一群废物居然到现在才察觉出来！” 老大闻声，早已吓破了胆，双眼不自觉地紧闭起来，害怕地又向后挪了挪。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让手下说太多的缘故。 他与这人合作过很多次，早就发现了这人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尤其是对于推卸责任的做法嗤之以鼻。 他说弄丢了公主还好，甚至说是他们一时大意让别人得了逞也行，但是绝对不能把所有的错误赖到别人的头上，哪怕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于是，趁着那人发怒之际，他赶忙自责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怪我们一时大意没有看好公主，还着了别人的道。” 不远处的莫怀安看到此景，同杜文成轻声道“文成，准备！” 若兮好奇地问道“准备什……” 话未说完，就见眼前多了好几张黑色的面纱，然后三只手蹭蹭地拿了一张，若兮狐疑地将最后一张拿到了手里。 然后，看到他们用面纱把脸遮住。 她学着他们的模样，遮住自己的面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是要过去……杀人灭口吗？” 莫怀安面纱下的薄唇抽了抽，笑道“不，我们是去劫人！” 而此时是最好的机会，再晚一会儿，该是他们的身份要被暴露了。 若兮激动不已，跃跃欲试，“好呀，好呀！” 莫怀安赶忙拉住她，“蠢货，待会乖乖地待在我身后，话都不要说！” 其实，他本想让若兮和莫依朵娜待在这里，但是又怕那人发现她们，以他们做要挟，所以一起上还是比较好。 就算如此，若兮也很是兴奋，点头道“好呀，都听你的！” 莫怀安转身询问杜文成，“文成，香准备好了没有？”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蛇已经引出洞了，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抓住他。 。 第168章 以音驭虫 “好”，花衣男子手指轻抚手中的枯叶，轻声道，“给你个机会，说来看看是谁把公主藏起来了，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为首的老大正要说话，只听一阵劲风袭来，他猛地抬头就看见四位蒙着面纱的年轻人飞向他们，其中一名粉色衣裙的女子是被一名男子揽在怀里飞来的。 他赶忙指向他们，大声喊道“就是他们！是他们把公主藏起来了！他们是……” 但是，他看不到公主在哪里，也不知道这四人哪个是哪个，但是其中一人的体型、姿态绝对是他在济世堂里见到的。 “多话！” 莫怀安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认出了他们，他连忙示意杜文成。 此时的杜文成早已心领神会，扬起手中的香向后撒去。 这剂量可是比前日里他们所中的要重的多。 六人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团白色粉末，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云雾中，来不及躲避就连续倒了下去。 莫怀安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悠闲的花衣男子，笑了笑，“该你了！” 话音刚落，四人却看见眼前的人如同鬼魅般地消失不见。 若兮大叫“他居然不见了！” 莫怀安眉头一皱，看向莫依朵娜，“这又是什么巫术？” 莫依朵娜摇头，正要说话。 四人突然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这笑声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地方，让他们根本找不到那人的藏匿之处。 “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不等他们反应。 那人的声音又响彻云霄，这次却夹杂着从未有过的愤怒。 “真是一群废物！” 这句话就像是命令一般，又像是魔咒一般径直对准已然昏死过去的六个人。 莫怀安这次听清楚了，这声音的源头是在……东南方。 “砰！” “砰！” “砰！” “……” 接连六声足以响彻天际，类似于爆炸的炸裂声，钻入四人的耳心，震得嗡嗡作响。 他们不约而同，下意识地朝着巨响的源头——身后，看去。 “啊！” 莫怀安不由自主地堵上若兮的眼睛，杜文成也下意识地挡在莫依朵娜的身前。 可她们还是看到了…… 莫依朵娜忍住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恶心、呕吐感，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杜文成想也没想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打起她的背。 莫怀安感觉到抚着若兮眼睛的那只手中，已经被她的泪水浸湿。 若兮呜咽道“他们……死了……” 莫怀安点头，沉重地道“嗯。” 他们不止死了，而且还死的很惨，血肉横飞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惨状，他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有的甚至被炸成了碎肉，只有红色不断流出的鲜血在证明他们刚刚还活着。 莫依朵娜苍白的唇微动，“是刚才那个人……是他引爆了他们身体里的蛊虫。” 其余三人不由大骇。 若兮怔了又怔，抓住莫怀安的手，莫怀安却始终没有挪开那只手。 杜文成回看了莫怀安一眼，“公子，我们的线索断了。” 莫依朵娜也跟着有些失望地道“嗯，我们既没有抓到那个人，也没有向他们问清楚是谁想杀……” 莫怀安蹙眉，生怕那人还在周围，连忙打断她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本公子就不信他们就会这么放弃了！” 花费这么大的手笔，动用这么多的人，他们不可能会就此罢手。 只是就像是杜文成所说的一样，他们的线索断了，这是最可惜的一件事情。 若兮在黑暗中扯了扯莫怀安的衣袖，唉声道“那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虽然她闻不到可能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但是她刚刚看到了，看到了那六个半柱香前还活生生的六个人突然就变成了一堆烂泥。 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莫怀安仰天，叹了口气，再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后，点头应允，“那我们回吧。” 言罢，他正要抱起若兮飞身而去。 夜空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着急走，接下来，就该你们了！” 四人猛然一惊，莫怀安与杜文成对视了一眼后，拉起身边的女子拔腿就跑，跑着跑着就打算用轻功尽快地离开这里。 诡异的乐声陡然响起。 还未缓过神来的莫依朵娜，脸色被吓得更加惨白，她下意识地再听了两遍那乐声，惊慌道“居然是蛊音！” 杜文成不由疑惑道“什么是蛊音？” 莫依朵娜抓紧杜文成的胳膊，“准确来说，应该是以音驭虫！” 她刚才听出来了，这种乐声应该是用竹叶或者是自然界中轻薄的东西，演奏出来的音乐。 简单成曲，毫无章法，甚至可能还有点晦涩难听。 但是，她曾在书中看到过，虫子，尤其是五颜六色的虫子是最喜欢这种声音的。之所以要用自然界中的东西演奏，就是为了让虫子可以听懂。那东西更像是一种媒介，命令、指挥虫子的媒介。 她说完，就下意识地看向地面，果不其然，越来越多的虫子向他们这里聚集，虽然有很多虫子她看不到，但是她明显能看到无风静止的落叶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来动去。 短短不足半柱香的时间里，他们的脚下就已经围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虫子，更为可怖的是，在这群虫子中有很多是色彩鲜艳、模样奇怪的虫子。 莫怀安随着莫依朵娜的眼看向地面，身子猛地一颤，然后稳了稳心神，“该死！公主，这些虫子有没有毒？难不难对付？” 莫依朵娜蹙眉，“色彩鲜艳的那些虫子应该有毒。” 杜文成也不由疑惑地道“那人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这么厉害？” 还是他孤陋寡闻，完全不知这蛊术是有多厉害。 莫依朵娜闻声，低头回忆起了那花衣男子的着装打扮，陷入了沉思。 “啊！我要疯了！” 若兮再也忍受不了，连忙抱紧莫怀安，紧闭双眼，强忍心中的不适。明明是在半空中，可她却感觉全身就像是被那群虫子撕咬般难受。 莫怀安赶忙环紧在他怀中的若兮，并努力向前飞去，“蠢货，不要害怕，我在！” 莫依朵娜看了看他们，然后别过脸，撞上杜文成看向她的眼神，她连忙低头，往杜文成怀中缩了缩。 “怎么，还有！” 他们大约飞了一炷香的时间，按理说已经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也再没有听到诡异的乐声，可地面上的那些虫子似乎把他们视为了目标，始终跟着他们，而且移动的速度快的可怕。 。 第169章 他们死了吗 莫依朵娜不忍看向地面多如沙石，令人恶心的虫子，别过脸，任由杜文成带着她在风中穿梭。 内心早已乱作了一团。 已经快已经一个时辰了，地面上的虫子只增不减，愈来愈多，而她渐渐地发现无论是杜文成还是莫怀安都已经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状况。 若兮在莫怀安的怀中感觉到一片湿意，她抬头擦去他额际的汗水，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莫怀安笑着拉住她的手，宽慰道“放心，我没事！” 就是有些累，来的时候没有注意过，到现在要离开的时候却没想到要这么久。 一个多时辰了，他们还是没有离开这片树林。 若兮却听到了莫怀安严重的喘气声，于是她提议道“我们要不休息一下吧？” 莫依朵娜蹙眉，“我们在哪里休息，这地上全是虫子。” 杜文成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听到若兮这话，心念一转，看到身侧略过的一棵棵树木，旋身便停靠在了一棵勉强可以承受住他和莫依朵娜的大树上。 莫怀安见状，也停了下来，落在另一棵树上。 杜文成喘了两口粗气，询问道“公主，有什么办法可以除掉它们？比如，巫术，蛊虫也行……” 莫依朵娜有些懊恼又自责地抱头，忍住哭声，道“对不起，是我帮不到大家，也是我……害了大家，我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会，我不会巫术，也不会用蛊，对不起……” 若兮看向正在被杜文成安慰的莫依朵娜，想起了什么，重新燃起了希望，苦着的脸笑问道“公主，你不是有一只蛊虫呢吗？怎么会……” 莫依朵娜猛然抬头，依旧是一脸歉意，“对不起，小花它的作用只是救人。” 这不就对了嘛。 若兮一喜，连忙问道“怎么救？” 莫依朵娜慢慢道“它其实就是一只特别普通的蛊虫，勉强能医治一下病人，这么多的虫子它根本对付不了的。” 一直听她们说话的莫怀安，对着陡然失望的若兮道“没事，我们在这里休息片刻，再用轻功出去就可以了。它们再怎么也不会突然长出翅膀，飞上来吃掉我们的。” 若兮点头，无奈地道“好。” 在垂头的那一瞬间，突然又发出一声尖叫。 “啊！” 她看到了什么！ 三人下意识地顺着若兮的视线向下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三人的胆险些都被吓破了。 那群虫子，大大小小、颜色各异，有的带着壳，有的就像是笨拙的蚕一样慢慢地向上蠕动，也有的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虫子，花花绿绿，千奇百怪。 它们正往树上爬，朝他们的方向往上爬。 若兮抓紧莫怀安，“怎么办……怎么办，它们！它们竟然上来了！” 光是那些虫子千奇百怪的模样，就吓得她够呛。 莫怀安反抓紧若兮的手，收紧目光，“那就再换棵树！看一看是它们的速度快，还是我们快！” 然后，就带着若兮飞向了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 他们正要回头，然而“砰！”地一声巨响，二人就像是被雷击中一样怔在了原地。 若兮不敢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她不想让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变成了现实。 可莫怀安的惊呼，莫怀安拉着她的突然剧烈抖动的手，却验证了她的想法。 “文成！” 若兮缓缓地转头，看向那棵已然段成两截的树干，而剩余的那一截却已经淹没在了那群虫子下面。 她难以相信，看向四周，寻找了好久，随着眼前的水雾越蒙越多，终于回过头来，哭声道“我怎么找不到公主他们了，难道他们真的……死了吗？”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莫怀安拉着她的手一松，然后就看到他作势飞过去救杜文成他们。 她连忙死死地拽住莫怀安，大声央求道“臭狐狸，不……不要！你不要去了！” 她不想看着大家都死了。 若兮掩面而泣，一想到那棵树已经倒了，她的身子就忍不住地颤抖，“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多嘴……让大家休息一下，他们也不会站在了那棵树上……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莫怀安转身连忙抱住若兮，喉头滚动，几尽呜咽地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我们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会有其他办法的。” 他一时被冲动冲昏了头脑，要不是若兮突然拉住他，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刚说完这句话，他们就感觉脚下晃了晃，身子也不由地向下倾斜。 若兮低头下意识地向下看去时，莫怀安已经拉着她起身落在了另一棵树上。 然后，就听到“砰！”地一声，他们刚刚落脚的那棵树已经倒了下去。 莫怀安见状，懊恼地道“该死！这些虫子居然这么厉害！” 他又担心地望了眼杜文成他们出事的方向，不敢想象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若兮怔怔地望了望刚才他们站着的那棵树，一棵大概能被四五个人围起来的大树居然就被这群虫子给咬断了。 这就是绝望吧。 她刚刚体会过的，想必公主和杜文成会比她还要害怕吧。 “我去救他们！” 她不会死，她不去救谁去救。 莫怀安拉住往下方跳去的若兮，“我想到办法了。” 若兮抬头，吸了吸鼻子，问道“什么办法？” “火！” 莫怀安瞥了眼又往他们这棵树上爬行的虫，“我想起来了！我们可以用火！用火攻，逼退它们！” “对！” 若兮猛然想起当初对付白蜘蛛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干的，当时还成功救回了所有被困在青冈村的孩子们。 只是不知道，公主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可是我们去哪里找火呢？” 若兮的情绪陡然下降，焦急地看向那一堆虫子下面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当初的火，是臭和尚的术法，可是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我有！” 他既然想到了办法，就一定有东西。 莫怀安掏出火折子靠近嘴边吹了吹，想也没想地扔向杜文成与公主出事的地方。 他看向那一团突然冒起火光，同时被火烤的“滋滋”作响的虫子，目光却暗淡了不少。 现在只希望，杜文成他们还活着。 。 第170章 小花拯救 就在杜文成与莫依朵娜猝不及防从树上跌落的那一刻，杜文成下意识地一个转身就把莫依朵娜圈在了怀中。 然后毫无防备地没入了虫群中。 除了被虫子撕咬的剧痛感，还有强烈的窒息感。 那些虫子爬上杜文成肌肤上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是他的嘴巴、眼睛。 他的双手却始终紧拥着莫依朵娜，哪怕脸上、每一寸肌肤都被上百只虫子撕咬着。 难以言说的疼，他不能说话，不能嘶吼，只是选择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杜文成……你放开我啊！这样你会死的！” 莫依朵娜在杜文成的怀中，用力推了推他，却还是毫无反应，杜文成摆明是要为了她去赴死。 莫依朵娜渐渐感觉到无力，害怕恐惧、自责的愧疚感压向她的双眸。 她哭出声，拽了拽快要失去意识的杜文成，哽咽道“我们一起……死，好么？你就算这样死了，下一个死的人还会是我，它们还是会……吃掉我的……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莫依朵娜想过她有可能会死在夏至的那一天，也有可能死在回家的路上，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死在这里，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去死。 “杜文成……求求你了……” 她怕，太怕了，怕保护自己的人一个个的死去，她却无能为力。 乌兰纳如此，杜文成也是如此。 百虫撕咬的痛苦，除去钻心的疼痛，还有上千只足踏上肌肤的瘙痒感，要命的也正是这种感觉，似乎是在提醒他们已经被成千上百只虫子围攻了，这种陷入绝境恐惧、绝望的感觉，足以击垮人的内心。 杜文成感受到肌肤上的瘙痒，随着肌肤上一股股热流奔涌而出，他不肯放松的手最终因为昏死过去，而突然放开。 莫依朵娜随之苦涩地笑了笑，她终于要死了吗？ “杜……” 刚说出一个字，她就感觉有只虫子爬上了她的脸，她连忙闭嘴。 “呜呜呜……” 莫依朵娜这才感受到杜文成为她承受了多少。光是睁着眼睛，她就看到了好多好多恶心的虫子爬上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上。 撕咬她的感觉更无法言说，她只能靠哭声来排解内心的恐惧。 渐渐地，她被虫子咬出来的伤口流出了血，然后一寸寸地滑向自己的胳膊。 那里，居然发出了微弱的光芒，透着微红的黄色光芒。 这时的莫怀安带着若兮已经换了好几棵树，每换一次就会听到“砰！”地一声，树倒，虫散，然后那些虫子又会乐此不疲地跑来啃他们藏的这一棵。 若兮皱眉道“它们怎么感觉不到累？” 这都快天亮了，怎么还折腾着，还真是不吃到他们不肯罢休吗？ 莫怀安擦去脸上的汗迹，看向杜文成出事的地方，那里火光一片，愣是烧不出来一条路，哪怕连他们的尸体也都看不到。 那些虫子前仆后继，一层接着一层，就像是百八十年没有见过肉一样，一个个如饥似渴。 “我也想知道。” 他更想知道的是，杜文成他们是否还活着。可是，照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许是凶多吉少了吧…… 若兮看出莫怀安眼底的忧伤，心一横，向下跳去。 “我去救他们！” “若兮！” 莫怀安的脸色陡然一变，去接以身犯险的若兮。 与此同时，地面又是发出一声巨响。 “砰！” 莫怀安以为这棵树又被那些虫子给咬断了，他足尖轻点，抱住空中的若兮，就往身后的另一棵树上跳去。 “他们还活着！” 莫怀安站稳脚后，这才顺着若兮的眼看去。 原来，并不是他们刚才站着的那棵树出了问题，整个地面就像是地震了一样，随之剧烈地晃动了好几次。 埋着杜文成他们的那里，就像是开了好几条缝，一束束金灿灿的光芒映着火光，从下往上迸裂而出。 四周的虫子也因此被动地向外散开。 莫怀安连忙拦腰抱起若兮，飞身而下，站在了火光中。 “杜文成！” “公主！” 两声呼喊，却只是得到了一个人的回应。 莫依朵娜在失去意识前，被若兮唤回了神智，高声喊道“莫五公子！” 若兮开心地同莫怀安道“太好了，公主她还活着！” 莫怀安却失了神，怔在原地。 公主还活着，那么杜文成呢？那个他六年前从一群畜生手中救出来的人呢，就这样死了吗？ 若兮不顾眼前灼人的火光，激动地扑上前去，双手胡乱地扒向盖住他们，最上面的那一层被烧焦的虫子。 “啊！” 随着若兮的尖叫，莫怀安这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他飞上前去，接住被那一层层金光震开的若兮。 莫怀安抓住若兮的手，看着她惨白的容颜，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若兮摇了摇头，摇去席卷全身的眩晕、无力感，“我没事”，她又指向光芒下的二人，“可是他们怎么……” “轰！”地一声，他们就看见眼前的虫子，无论是被烧死的，还是活着的，不受控制地朝着四周弹开。 然后，那一束束的金光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将杜文成和莫依朵娜包裹在其中。 那光就像是正午太阳下，圆圆泛着金色光芒的阳光。 看起来，就让人感到十分的温暖。 若兮看着满身伤痕的莫依朵娜把杜文成抱在了怀中，她的身侧还飞着一只肥嘟嘟可爱的小虫子。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只虫子就是小花，与以往不同的是小花的身后突然长上了一双金光闪耀的翅膀，前后呼呼呼地扇着。 姿态高傲，仿佛是所有虫子中的王者，傲视着他们。 若兮不禁低头，这才发现四周的虫子早就跑的一干二净了，只留下了一些死去的虫子的尸体。 “太好了，他们还活着！是小花救了他们！” 若兮拉起莫怀安的手，开心地指向空中的两人，却没有发现莫怀安凝重的神色。 话音刚落，若兮就听到了莫依朵娜惹人爱怜般的哭声。 “杜文成，你醒醒啊！你不要死！” 她对着杜文成摇了又摇，杜文成却还是毫无反应。 只有流不尽的血，满目疮痍的伤口，那张原本白净的脸上，也早已是血肉模糊。 。 第171章 你们都没有错！ “咪啾！” 小花尽力挥动着自己刚刚成型的翅膀，担心地飞到莫依朵娜面前，然后在她身边绕了一圈，对着她的印堂扇动翅膀。 三人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它，莫依朵娜一时忘记了哭泣，感受到一股股温暖的热流，涌入自己的脑海，然后在汇集全身。 若兮发现那对金色翅膀下流出的也是金色的光芒，小花每挥动一次翅膀，莫依朵娜身上的伤就少一分，渐渐地她的身上只剩下了被虫子咬的破破烂烂的衣裳。 莫依朵娜觉得浑身舒爽不已，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已经愈合好的伤口，开心地笑了笑，然后亲昵地去捉模样可爱的小花。 将它又捧在怀中杜文成的面前。 “小花，你快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就在三人满怀期待的时候，小花“咪啾……咪啾”地叫了两声，睡眼惺忪地用细得像蚊子腿的小爪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头一歪，褪去一双金色的翅膀，浑身上下恢复了原本普通的状态，疲惫的睡了过去。 莫依朵娜一想到杜文成没得救了，瞬间惊慌不已，提起小花，哭声道“小花你快醒醒！快点起来，救救他啊！” 与此同时，包裹着他们的金光笼罩的圆球就在她说完话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二人无意识地向下坠去。 “杜文成！” 莫依朵娜下意识去抓比她先一步要坠地的杜文成。 却不想，莫怀安早已飞身袭来接住了一身是血的杜文成。 莫依朵娜在那一瞬间看到莫怀安淡漠的侧脸，等落到杜文成的脸上时，又是无比担心的表情。 只余，她一人在风中下坠，她一时忘记了呼救，忘记了恐惧，只是苦笑了一下。 在莫怀安的眼里她比不上若兮也就算了，竟还比不上一个…… “公主！” 若兮不知怎地，看着莫依朵娜下坠的模样，有些绝望的表情，一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千妖塔上跳塔的经历。 可同样是下坠，同样是女子，若兮似乎突然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经历绝望后的重生。 不像自己，绝望之后仍是绝望。 若兮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她不会武功，但是她有自己救人的办法。 她想也没想地看准莫依朵娜坠入地面的地点，先一步地趴在了那里。 “砰！” 是疼，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若兮的筋骨都要断了，但是她却开心了笑了笑。 “公主，你还好吧？” 一直关注杜文成伤情的莫怀安，听到响声后，这才连忙回头。 再看到若兮死抓着地面，上面是倍感抱歉的莫依朵娜时。他不留情面地推开错愕的莫依朵娜，将若兮抱在怀中。 “蠢货……你没事吧？” 声音干哑。 若兮忍着痛，跳出莫怀安的怀抱，故作轻松地道“我没事啦！我们快点回去，想办法救救杜文成吧！” 莫怀安回头看了眼胸口处几乎没有浮动迹象的杜文成，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过去背起杜文成。 就在莫怀安转身的那一刻，若兮忍不住向后跌去，莫依朵娜连忙搀扶住了她。 莫依朵娜忍住哭声道“若兮，对不起……”她看了眼背部就像是揭去一层皮肉，鲜血淋漓的杜文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们大家也不会这样……杜文成他也不会……” 若兮连忙擦去莫依朵娜脸上的泪痕，拉起抓着她的颤抖的手，轻声安慰道“公主，这不怪你，我们帮你也是为了帮我们孜国的百姓。其实……” 她回头看了眼四处断裂的大树，还有烧焦了的虫子，一切都曾发生过。 她充满歉意地道“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让大家休息……” 一直在他们前面默默走着的莫怀安，突然退回到若兮的身侧，看向一时错愕的她们，“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会蛊音的人，错的是那个想要生灵涂炭的人！而本公子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声音，坚定又含着恨意的面容，让若兮看晃了眼，而莫依朵娜更是情不自禁地哭出了声。 等他们到达济世堂时，首先是迎面而来扑向若兮的越风。 “阿宝！” “喵！” 越风哀叫了声，以表示他们把它丢在群芳阁的委屈。 其实，就算把他丢在了群芳阁，那也困不住他。并且他也悄悄地跟着他们去了，换化成不同的东西跟在他们身后。 只是不巧的是，他不是一般地害怕虫子，还是密密麻麻中还夹杂着超多绿色的那种，于是，他当机立断，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若兮摸了摸越风，“乖，看把你委屈的，还好你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去。” 正在越风纳闷之际，他看见莫怀安背着一身是伤的杜文成走进了济世堂，这才明白了若兮所说的意思。 他被若兮抱着踏进济世堂的门，心底叹了口气，一身的血，尤其背部最为严重，这得多疼啊。 再想到行凶的是那一群恶心死人的虫子后，越风更是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崔大夫！” 正在为病人看诊的崔大夫闻声，手一抖，眼神立马示意另一个大夫过来诊治。自己则是急匆匆地跑进了内堂。 “不知公子今日……” “快来看看文成！” 崔大夫微低的头猛然抬起，在看到一身是血，就连脸上都是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还有不少的血迹从中流出。 “咣当”一声，药箱落地。 崔大夫颤抖着手，不忍抓向杜文成皮肉尽毁的胳膊。 “文……成，他这是怎么了？” 莫怀安捏紧双拳，“被虫子咬的。” “什么虫子，居然这么恐怖！” 崔大夫难以想象，他从未见过有虫子会把人咬成这样，这分明就是吃人的虫子啊！ 莫依朵娜与若兮别过头，不忍看去。 莫怀安不回答崔大夫的问题，只是急切地问道“可还有救？” 崔大夫强忍住心慌，抖着手为杜文成认真诊脉，半晌，才舒了口气慢慢道“能救是能救……只是有可能这身上的伤……” 。 第172章 怀疑凶手 等崔大夫给气若游丝的杜文成包扎完伤口，走后，三人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 良久。 若兮打破了沉默，“杜文成，他醒来会不会伤心？” 脸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会难过死的吧。 莫怀安看着杜文成的脸，勉强地扯嘴一笑，摇了摇头，“不会的，他应该早就厌恶这张脸了。” 只是有可能，刚开始会无法接受一点。 “为什么？” 莫怀安转头正要解释，就看到莫依朵娜迫不及待地从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倒出来了一只胖乎乎的虫子。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救了他们的，若兮口中的小花。 可是小花还是一动不动地睡在莫依朵娜的手掌心中，莫依朵娜试着拨弄了下它。 “小花，你快醒醒，快点救救他啊！” 小花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若兮看着满脸泪痕，焦急万分的莫依朵娜，走过去安慰道“公主你放心，刚才崔大夫都说了杜文成不会死的。” 莫依朵娜却使劲摇头，哭道“可是……他的脸，还有这一身的伤……” 随后，又看向手中呼呼大睡的小花，混着眼泪高兴地道“是小花救了我们！它可以的……只要它醒来了，就能治好文成了，他身上的伤也会好起来的！” 若兮笑了笑，同她道“好呀，那我们等它醒过来吧！” 一直窝在若兮怀中的越风，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那只肉嘟嘟的小虫子。 “好了，公主我们现在来商量正事吧。” 若兮在莫依朵娜错愕下，蹙眉，“臭狐狸，杜文成他还昏迷着，我们哪还有心情……” 莫怀安打断她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莫依朵娜，“正因为文成他昏迷了，公主难道就不想尽快抓到凶手，替他报仇吗？今日受伤的也许只有文成，公主可有想过将来会有多少千千万万的人死在尔逻的手中，你可别忘了明天就是……” 莫怀安越说越激动，音调也越来越高，与此同时，莫依朵娜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她掩面而泣，断断续续地哭出声来，最后蹲到地上环住自己，哭的不能自己。 若兮连忙拉住莫怀安，责怪道“你不要再说了！” 莫怀安不再说话别过脸去看浑身已经缠满纱布，趴着的杜文成。 若兮拉起莫依朵娜，安慰道“公主，你不要怪臭狐狸，他说话就是这样，但是他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 莫依朵娜花费好久的时间才缓了过来，她抹去眼泪，一双通红的眼望了望莫怀安，然后又冲着若兮，笑了笑，“若兮，我当然懂莫五公子是什么意思，只是……” 她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些许颤抖和迟疑。 若兮不禁问道“只是什么？” 莫依朵娜冲着他们张了张口，然后看向受伤昏迷，脸上只有鼻孔和嘴巴露出来的杜文成，沉默了半晌，最终还咬唇，说道“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但是我不太敢确定……” 从她一开始见到那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男子，再到后来他还能借蛊音驱动未能蛊化的虫子，她大概也能猜个不离十了。 但是，她不敢确定，甚至是不能确定。 这个人虽然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她怕查到与她最亲密的那个人有关系。 “你说什么？” 二人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看向脸色有些难看的莫依朵娜。 尤其是莫怀安，他在震惊之后又表现出一些令人不易察觉的愤怒。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 若兮看到莫依朵娜表情的变化，暗地里掐了莫怀安一把，“臭狐狸，你是不是专门挑刺的？公主都说了她不敢确定是不是，你就这样。” 莫怀安蹙眉揉了揉胳膊，懊恼地将对着莫依朵娜讪讪笑着，并且走向她的若兮给一把拽了回来。 蠢货，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气死他了！ 若兮嫌弃地瞪了莫怀安一眼，然后对着莫依朵娜笑问道“公主，那你觉得凶手是谁啊？他是我们孜国的人，还是你们尔逻人？” 莫依朵娜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地道“他是我的二师兄占堆平桑，他既是我们尔逻人，也是你们孜国人，他在你们这边的名字应该叫唐奕。” 莫怀安一听，眼底不由扫过一抹了然。看来，是他多虑了，如果他们没有找错方向的话，和付烨联系冒充孜国人的，应该就是叫占堆平桑的这个人。 若兮不解地问道“他怎么既是尔逻人，又是我们孜国人呢？” 莫怀安看了眼杜文成，回答道“这很简单，就像本公子平常云游在外，也会时不时地以当地名字的风俗，冒用一种身份、姓名，以免让人怀疑。” 他随后又戳了戳若兮，笑着道，“你说对吧，钱夫人？” 若兮正要说话，莫依朵娜连忙否认道“公子这次说错了，占堆平桑之所以既是尔逻人又是孜国人，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尔逻人，而他的母亲却是孜国人。他也曾在很小的时候在孜国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才会有孜国的名字。” 莫怀安干咳一声，掩饰所有的尴尬，然后疑惑道“所以他是你们尔逻派到我们孜国的内奸？” 莫依朵娜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他是我师父所收弟子里秉性最为奇怪的一个，我也跟他很少接触。 只是因为他常常穿的就是那样颜色特别鲜艳的衣服，还有就是他虽然只是我的二师兄，但是他的蛊术只略逊于师父。 能用自然之力就能驾驭还没有变成蛊的虫子的人，在我觉得就只有他或者我师父了。” 莫怀安手摸下巴，沉思，“原来如此”，随后又询问道，“那他这人好不好对付，身后的势力庞不庞大，在你们朝中或者江湖中还有什么……” “不，他什么也没有。” 莫怀安突然发现莫依朵娜变得十分紧张，看着他的神色都有些躲闪。 于是，他留下心眼，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 莫依朵娜被莫怀安盯得浑身难受，只好立马掏出手中的瓶子，转移注意力看一看小花醒了没有。 若兮觉得甚是可惜，垂头丧气地道“难道真的只是他一个人想发动这场战争吗？” 莫怀安揉了揉若兮的脑袋，笑道“这事可就要问问公主了。” 。 第173章 怀疑师父 莫依朵娜不由磕巴地问道“问……问我什么？” 若兮也疑惑地看向莫怀安。 莫怀安伸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莫依朵娜坐下，自己也拉着若兮坐在了桌前。 “公主刚才解释占堆平桑小时候曾在孜国住过一段时间，那他为什么会去尔逻？” 莫依朵娜拘谨地坐在二人对面，听到莫怀安这么问，顿时心底松下一口气，如实回答“那是因为他的母亲去世了，然后他的父亲把他带回了尔逻。” 莫怀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父亲呢？” “也死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 莫依朵娜一时放下了戒备，双手托腮，仔细回忆，慢慢道“占堆平桑岁的时候吧。” 莫怀安嘴角上扬，瞥了眼仍在云里雾里的若兮，问向莫依朵娜，“那是谁把他养大的？” 莫依朵娜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我师父啊！我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就比我小一岁，却是非常粘我，长大后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和我生疏了。而且穿着、脾气什么的变得十分奇怪，我们渐渐地也就疏远了。” 莫怀安手支着脑袋看向若兮，“若兮，听出什么端倪了没有？” 莫依朵娜一听这话，不由才想起来莫怀安干了什么，她连忙堵住自己的嘴巴，有些惊慌地看向他们。 若兮歪着头，想了想道“不就是在说占堆平桑他的爹娘都死了，后来是他师父也就是公主的师父养……” 她突然浑身一震，看向轻笑着的莫怀安，“臭狐狸，你难道在怀疑公主的师父吗？” 莫怀安伸手抚了抚若兮的脑袋，笑着点头，正要说“是”，对面却传来了声音。 “不可能！我师父怎么可能要杀我，还要故意挑起两国的战争！” 若兮看向猛然站起扶着桌子的莫依朵娜，通红的双眸中似乎又要落下泪来。 她不解地也问向莫怀安，“对啊，她师父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我记得杜文成说过那个克里图尼是尔逻的国师，那么厉害又有权力的人，为什么还要想办法挑起战争，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莫依朵娜感恩地看了眼再一次为她说话的若兮，随后附和地应道“是啊！我们尔逻的百姓除了我父王，最崇拜、最敬仰的就是我师父，他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莫怀安淡然一笑，“公主这么说，是认为占堆平桑没有任何帮手，想要以一人之力想要挑起两国的战争？” 莫依朵娜摇了摇头，“他一个人不可能做到的！” “对啊！” 莫怀安点头，继续道，“正因为他一个人做不到，所以他……” 莫依朵娜愣了愣，“所以你才会认为我师父是幕后主使吗？” “公主，你难道没有这样想过吗？” “我……” 莫怀安面不改色，接着道，“刚才问你，你不是故意隐瞒了吗？你不就是怕说出来，我们会误会你师父吗？” 莫依朵娜摇头，慌张地道“不……不是这样的……” 莫怀安冷笑了声“其实你也怀疑你师父了，不是吗？” 莫依朵娜的眼中流下泪来，口中不断地重复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怀疑我师父……我师父……他是个好人，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莫怀安闻声，嗤笑道“好人？” 莫依朵娜只觉得这声音格外地刺耳，更没想到是从自己最敬仰、崇拜的人，口中听到的。 她蒙了一下，随后发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 莫怀安见莫依朵娜没有说话，便轻启薄唇，眼神中是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意，“前两日，我找人调查过你师父！” 若兮在莫依朵娜的愣神之下，询问道“臭狐狸，你为什么要调查公主的师父，他跟我们不是没有关系吗？” 莫怀安忍不住蹙眉，然后淡淡地道“自然是觉得他有问题了！” 其实，他哪里是调查克里图尼，正如若兮所问，克里图尼是跟他们没关系，但是他暗地里寻找克里图尼，是担心若兮脚踝处突然消失不见的红印，会在未来的哪一天危机她的性命。 虽然他没有请到克里图尼，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寻找却有了意外收获。 莫依朵娜心头一颤，难以置信地道“你胡说！我师父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莫怀安语气平淡地道“公主，有没有查过克里图尼成为国师前是干什么的？” 莫依朵娜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知道啊，我师父之前是有名的巫师。” “错！” 莫怀安否定之后，又补充道，“公主，我说的是调查。据我调查的是克里图尼成为国师前的身份未知，查不到任何线索，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 若兮狐疑道“那也不能说明公主的师父有问题啊！” 莫怀安笑了笑，摸摸若兮的头，“蠢货，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 伴随着莫依朵娜紧张难安的情绪，莫怀安接着道，“我的人曾带回来克里图尼的画像，巧的是我之前见过那张脸，他不是克里图尼而是已经没落的弋禾族的族长——其木孟和！” 莫怀安说着，握紧拳头，眼神愤恨地想要将眼前的花纹桌布看出一个洞来。 若兮赶忙拉了拉他，“喂！你没事吧？” 臭狐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生气了？ 莫怀安远飘的思绪被打断，回头看了眼担心的若兮，笑道“我没事。” 经莫怀安这么一说，莫依朵娜猛然想起杜文成所说的话，她记得杜文成也说过师父曾经是弋禾族的长者。 她抬头对上莫怀安的眸子，“就算我师父曾经是弋禾族的族长，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坏人，想发动战争吧？” 记忆里，她的师父也算是她的半个父亲。父王每日忙着处理政务，无暇照顾她，更别说会陪着她玩了，是师父的出现不再让她感到孤单。 即使遇见师父是十岁左右的事情，那也不妨碍师父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每日教她识字、巫术，无论她年幼时有多么的调皮捣蛋，怎么捉弄师父，师父总是温柔慈祥地对她笑着，也不会怪她。 她很难想象，这样的师父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 第174章 证据 莫怀安忍住怒气对着莫依朵娜道“因为其木孟和为了权力，不惜出卖了所有的族人！这也是为什么弋禾族会没落甚至是消失的原因！” “你说什么？！” 莫依朵娜从未想过师父会是莫怀安口中那样的人。 她摇头，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不！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师父他为尔逻的百姓做了很多事情，他怎么可能……” 莫怀安笑了声，“你师父就是以这样的目的，欺骗了所有人，为的就是登上那个位置！这样的人，他怎么不可能为了更高的权力，甚至为了得到整个天下，而发动战争！” 若兮见莫依朵娜的脸色陡然一变，本来就已经很红的眼眶中又涌出了泪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她连忙示意莫怀安不要再说了，“臭狐狸，你在胡说什么，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了！” 莫怀安不由叹了口气，瞥了眼此时非常难过的莫依朵娜，有些无奈地道“证据，我有！” 说完之后，便伸手指向了身后的人。 若兮与莫依朵娜一同回头，看到了安然趴在榻上入睡的杜文成。 若兮不明所以地指向杜文成，“你是在说杜文成么？” “嗯”，莫怀安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愿意说出杜文成的身世，只是简单地解释道，“他曾经是弋禾族的人，也是被其木孟和迫害过的人之一。” 若兮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他不是叫杜文成吗？而且，他……” “他原名叫益……” “益西玄次！” 莫怀安震惊地望向莫依朵娜，“你怎么知道？” 莫依朵娜看向裹上一身纱布的杜文成，嘴唇苦涩地勾了勾，“是他告诉我的，他当时也说过我师父有问题。” 莫怀安一时狐疑地看向杜文成，这小子居然把自己的往事告诉别人了，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这次他看向莫依朵娜的目光中，多了种令人难以察觉的深意。 若兮一时好奇心作祟，问道“什么问题？” 莫依朵娜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告诉我，只是说我太天真。” 莫怀安点头，“文成说的对，公主确实有些天真了。不过……” 他看了眼此时有些颓然的莫依朵娜，转而缓缓地道，“不过公主也正是因为听了文成的话，才会有所留意。你和我一样都由你的师兄，怀疑到了你师父的身上，不是吗？” 莫依朵娜连忙否认，“我没有！我师父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莫怀安闻声叹了口气，公主这是又死不承认了，他也懒得再解释，拍桌站起，吓得若兮与莫依朵娜一愣。 莫怀安笑着摸了摸若兮的头，然后扶桌对着莫依朵娜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经帮公主查到了这里，公主大可不信我说的话。公主的师父有没有问题，就要劳烦公主回去自行查探了！当然，公主也可以选择不查，无条件地相信你师父！” 莫依朵娜对上莫怀安难得严肃的眼神，她怔了半晌，最终点头郑重地道“这些事也就不劳烦五公子操心了。” 她师父是好是坏，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看出来的，更不是别人一字一句就能评判的了的。 “嗯”，莫怀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坐了回去，“那公主明日有什么打算？” 莫依朵娜落座，就当师父的事情已经跳过去了，同莫怀安认真地道“公子说他们会在云月湖上对我动手，那么明日我就出现在那里，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莫怀安沉吟道，“要对你动手的人已经死了。” 若兮用手杵着脑袋道“他们死了，不代表就没有人想杀公主了，肯定还有人出现在那里，要杀了公主。” 莫依朵娜听出了端倪，摇头道“不一定，我们这次已经打草惊蛇了。” 莫怀安点头，“嗯，我们不仅打草惊蛇，而且还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抓到那个占堆平桑，也没有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若兮皱眉，“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们该不会放弃这次行动吧？” 莫依朵娜也不由紧张地，跟着道“他们这次要是不杀我，那下次……” 她一个人可招架不了，这些躲在暗处想要杀了她的人啊！ 莫怀安思忖道“他们不可能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为什么？” 面对两个人的疑问，莫怀安耐心解释道“你们还记得当时那六个人对占堆平桑是怎么说的吗？” 若兮回忆了半晌道“他们说把公主弄丢了。” 莫怀安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嘴角，这个蠢货的脑子怎么时聪明时不聪明的，有时候可以很快地想到问题的所在，怎么有时候又抓不到事情的重点了。 莫依朵娜徐徐道“他们说有人把我藏起来了”，说完这话，她就皱起了眉头继而询问道，“可是这句话不就说明了我被人保护了吗？那他们就更不敢杀我了！” 莫怀安并没有表现出担心，反而是若兮，着急地道“那我们怎么办？” 莫怀安笑了笑，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有可能会想尽一切办法要杀了公主！” 莫依朵娜不解地道“为什么？” 若兮想了又想，拍桌道“我明白了！他们担心我们会把公主送回尔逻，到时候……” “我父王一旦知道这件事，他们就更不好下手了！” “嗯，所以他们现在要么埋伏在你回去的路上，要么就在这青州疯狂找你。” 莫怀安瞥了眼苦思冥想的若兮，饶有兴趣地问道，“蠢货，你猜一猜他们更想在哪里杀了公主？” 若兮想了想，不太肯定地道“应该这里吧。” 莫怀安含笑，问道“为什么？” “嗯……他们的目的是发动战争，要是在公主回家的途中动手的话，那他们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莫怀安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莫依朵娜，“公主，你怎么看？” 莫依朵娜沉思了半晌，看向杜文成，“你们都说的很对，我们就照原计划进行吧。” 莫怀安却摇头，“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了，我现在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 第175章 冒充公主⑴ 夜光清冷如水，偶有几颗星点缀着月夜。 好时客栈。 若兮正开心地将莫依朵娜借给她的铃铛往自己脚踝处系。 莫怀安冷着脸夺过若兮手中的铃铛，生气地道“蠢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若兮连忙夺回铃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心点，公主说了这是她母妃的遗物。” 莫怀安坐到桌前，手握成拳，拍桌，“蠢货！你就不该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很危险？” 若兮反倒是十分平静地道“我知道啊，臭狐狸，难道你忘了，我又不会死，所以冒充公主被人刺杀的事情，由我做最合适。” 莫怀安愤怒地道“就因为你不会死，你就这样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蠢货，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啊！你为什么非要……” 若兮反问“怎么不关我的事？我虽然不是人，但是我知道我生活在哪里，我受过什么样的恩惠，你看”，若兮在莫怀安眼前转了一圈，“我身上穿的不就是你们人类，孜国的人类做的吗？我……不想让无辜的人死，不想让孜国的百姓死。” 莫怀安的眼神因为若兮所说的话而变得温柔，他把若兮拉入怀中，温声细语地道“蠢货，明日就要委屈委屈你了。” 若兮推开莫怀安，故作轻松道“这有什么委屈的，我又不会死。” 莫怀安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话了。” 听起来就像是炫耀，其实他知道，一心想要成为人的若兮一点也不喜欢自己这一点。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他看向若兮，这才发现若兮正抱着阿宝玩的不亦乐乎，他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臭狐狸，你说这个世界神奇不？” 莫怀安闻声，一愣后，整牙问若兮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若兮摸着阿宝，自顾自地道“我原来一直以为这世界只有我一个怪物，直到后来我碰到了很多妖怪，碰到了臭和……” 她苦涩地笑了笑，克制着不让自己回忆起那段生死不如的时光，“小花那么小的虫子，居然那么有本事，救了公主他们。所以我相信，我一定不是个废物，一定也会做好多好多的事的！” 莫怀安蹲在若兮的面前，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地道“蠢货，谁说你是废物了？你那么厉害，救了落水的孩子、救了我，明日你还会救尔逻的公主，甚至要救两国的百姓。怎么可能是废物。” 若兮不好意思地抹去脸上的泪，笑道“真的吗？” “嗯，真的。” 若兮看着莫怀安真诚的眼神，更加不好意思地离开榻边，然后推了推莫怀安，“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干大事呢！” 莫怀安眉眼一挑，将若兮拉到榻上，“蠢货，你睡在这里”，然后，又指了指桌子，“我在那里凑合一下就行了。” 若兮却十分执着地道“不行！明天干大事，你还打算演不演戏，救不救人了？” “好好好”，莫怀安看着若兮气呼呼的表情，老老实实地躺在了榻上。 若兮这才心满意足地趴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 “臭狐狸，你睡了吗？” “没有。” “那我有个事想问你。” 莫怀安突然变得紧张，睁大双眸看向若兮的背影，“你说吧，我听着呢。” “杜文成他和公主的师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公主的师父迫害，而且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变成了杜文成呢？” 若兮将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去，却等来的是一连串的打呼声。 她没好气地回头看了眼双眸紧闭，已经睡着的莫怀安，叹了口气。 唉，这个杜文成又身怀什么秘密呢？ 济世堂中，莫依朵娜趴在桌子上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榻上的人也一深一浅地呼吸着。 突然之间，一团黑漆漆的影子闪入内堂，一双墨绿、幽深的猫眼扫向两人，然后纵身一跃，轻轻地跳上了桌子，低头看了眼莫依朵娜袖中透亮的瓶子里的小虫子。 翌日，夏至的清晨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清爽明朗的天气，花朵繁盛的街道，人们却比平时起的早了些，也比平时热闹了些。 若兮因此不到辰时就叫醒了莫怀安。 “臭狐狸，快点儿起床！” 莫怀安睁开惺忪的眼，靠着榻边坐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白色，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男子”。 一头的长发被简单地挽起，红色喜庆的发带留至后颈。 面色如玉，眉目飞扬，淡雅的薄唇微翘，模样、气质好似一朵素净的莲花。 莫怀安愣了愣，然后抿了抿唇角，笑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呐！” 若兮不禁挺起腰杆，摇扇道“那是自然！” 莫怀安没有想到若兮居然也会臭美，于是，他笑着打趣道“蠢货，别臭美了，你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做什么？” 若兮撇了撇嘴巴，然后转身走到窗前，用扇指向窗外的风景，“今日，是个好日子，这么热闹，我想出去转转！” 莫怀安不由蹙眉，“现在？” “嗯。” “现在不行！” 若兮猛地回头，却不想离已经下了榻，走到她跟前的莫怀安仅有两寸左右的距离。 若兮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莫怀安却一把把她拉到了怀里，不太放心地道“蠢货，你现在要出去，但是今天我不能陪你出去，我担心你出……” 若兮推开他，用扇轻打他的脑袋，笑道“臭狐狸，你忘了我们今天要干嘛吗？我就是要出事，而且还得出在想要杀公主的人的手中。” 莫怀安含笑看着她，“但是，我们约定的时辰还早，所以你现在不能出去！” 若兮不由懊恼地跺了跺脚，生气地道“我今天虽然冒充的是公主，但是在你的人戳穿我之前，我可是若公子，你觉得我这幅模样，会有人看出我是男是女吗？” 若兮说着，还顺便在莫怀安面前转了一圈。 莫怀安叹了口气，“就这么想出去？” 若兮点头，在莫怀安说话之前，连忙道“我保证不会惹事！保证不会提前暴露身份！也保证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云月湖！” “好吧，那就去吧，我找人暗中保护你。” 莫怀安说罢，若兮早已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他望着若兮的背影，这才想起什么。 “阿宝呢？” 。 第176章 冒充公主⑵ 夏至的花本就开的繁盛，青州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气候、土壤，都十分适宜很多花在这里生存。 于是，要想在同一时间见识到品种多的花，最好的日子便就在今日。 若兮出门后，就发现街道两旁的花比平常多了不少，四处卖花的人也增多了不少。 仅仅只是辰时，街上叫卖的人就已经出现。 若兮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边走边瞧，发现今日的人群中也多了很多，奇装异服的外地人。 “好！” “好！” 若兮听到好多声彼此重叠的拍手叫好的声音，她一时好奇，向围满人群的地方走去。 “不好意思，让一让。” 她连续小心翼翼地推开几个人，然后抬眼，这才看到面前是一群大约二十五六岁，面容质朴，穿的也都是些补丁衣裳的男人。 他们有的头顶数十只碗，有的胸口碎大石，也有的口中吐出火来，更有甚者脚踩用刀铺成的一条小路，手伸进冒着滚滚热气的油锅中…… 若兮不由看的目瞪口呆，不光被他们高超的技艺震撼到了，最重要的是她不由怀疑起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难道他们也跟自己一样，不是人类？ “好！” 众人看到精彩之处，情不自禁地再次拍手叫好，若兮自然而然地加入到了行列中来，她跟着拍手，双眸仔细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多谢大爷，打赏！” “祝大爷财源广进，身体安康！” “各位大爷大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麻烦捧个人场！” 一名身材有些魁梧，皮肤黑黝黝的大汉，手托着盘子，点头哈腰地走过人群。随着金银、铜板落入盘中的叮当声，大汉脸上的笑意更深。 盘子举到若兮跟前时，若兮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腰包，这才想起来她出门从来都不带钱，于是不好意思地同大汉笑了笑。 大汉一看若兮不掏钱，也懒得与她说话，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走向了别人。 若兮一时觉得无趣，讪讪地退了出去，其实她想问问那些人是不是和她是同类，但是今天是一个既特殊又重要的日子，她也向莫怀安保证了，绝对不能再惹事了。 如果非要问他们的话，就等到他们收工了吧，现在过去问，世人就又知道她是个怪物了。 天色渐晚，若兮几乎是一路玩到云月湖附近的，一路上她玩的很开心，见识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但是，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今日她没有带钱出门，她想要买面具、买泥人，甚至还想买一些虽然可能吃到她口中毫无味道，却长的像是很有食欲的食物。 可是，没办法，谁让她忘了呢。 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行人，她也不好搭讪借钱，她能有多低调，就得有多低调。 若兮看了眼月如玉盘的夜空，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摇着扇款款走到了岸边。 就像是这云月湖边等候良人的俊男少女们，若兮如玉树而立，等待的却是不一样的人。 大约半柱香后，按照原来的计划，若兮如约被两名衣着打扮就像是普通人家，面色焦急异常的夫妇给拉住了。 拉着她的大娘开了口“女儿！你快给我回家！” 若兮蹙眉，然后看了眼四周的人群，发现他们都是各忙各的，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若兮作势要推开拉着她的两个人，扯着嗓子大喊道“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兰儿，你别闹，快跟爹回家！” 若兮抽了抽嘴角，这个名字可真够随便的。然后，没有转头，她就发现很多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于是，她装作无辜地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很多行人驻足观看。 若兮情不自禁地认为莫怀安这个办法真的很好，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等人再多些，她就可以表明自己是尔逻公主的身份了，然后就等着有人来杀她了。 大娘拉着若兮的手哭道“兰儿，你怎么连娘都不认识了，你是不是还在怪娘，不让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所以你才选择离家出走，与那情郎私奔，不要爹和娘了。” 拉着她的男人，闻声叹气。 若兮没有想到大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演戏就演戏，怎么还说她要和男人私奔…… 愣神期间，若兮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说话道“大娘，你们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那是个男人啊！” “是啊，是啊！” “分明就是个男人。” “我听说啊，最近就有人冒充是别人的父母，骗走那些孤苦伶仃的人，然后卖出去赚钱的。” “你是说人……” “嘘！你们可别胡说八道，青州的世道这么太平，怎么会有这种发生，而且你们看！那是个男人，他们怎么敢对一个男人下手？” “也是……” 若兮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一时懊悔自己今日怎么心血来潮换了个男装出门，现在倒好，直接把她要演的戏给打乱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大娘见若兮毫无反应，一时心急起来，扯了扯她，然后又借机一推，把若兮推到在地。 不待若兮起身，她又扑到若兮面前，就像是不小心似的撞上了若兮的头，发上的木质簪子随之脱落。 “呀！居然是个女子！” “居然女扮男装！” “看样子，就是大娘的女儿了。” “啧啧啧，长得娇滴滴的，怎么就要和人私奔了呢。” “呸！不害臊，不要脸呗！” 若兮忍住撕烂那些人嘴的冲动，为了演戏演的像点，拒绝了大娘把她扶起的好意，然后退了又退。 摇头，害怕而又惊恐地道“我真的不认识你们！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啊！” 大娘挤出两行泪，哭道“都是为娘的错，娘再也不逼你了，跟娘回家好不好？” 说罢，大娘就和那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抓起若兮的手，想要带走她。 若兮佯装挣脱不了他们的束缚，转头，向人群求助，“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真的不是他们的女儿啊！” 那些刚才议论纷纷的人，一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质疑什么。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若兮被带走。 若兮冷笑一声，睁开拉着她的手。 “你们没有资格做我的父母，我可是尔逻的公主——莫依朵娜！” 。 第177章 保护公主 喧嚣，议论声刹那间戛然而止，四处寂静的诡异。 大娘给头发松散已经露出女儿身的若兮，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边向后退去，一边摇头哭声道“女儿！你在胡说什么啊！” 四周的附和声，再一次响起。 “这人是不是疯了？” “哼，尔逻公主？我还是皇上呢！” “呀！难道你也疯了？哈哈哈” “” 若兮随即冲着大娘点了个头，松开大娘的手，转身掏出一个物件，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我就是尔逻公主！” 众人纷纷对若兮手中高举的暗红色、椭圆形，质地为玉的腰牌，发出了疑问。 “这是什么啊？” “没见过！” “这图案，好奇怪。” “确实不像我们孜国” “这是‘鹿鹤同春’图！” “那是什么？” “在尔逻人的眼中鹤象征着长寿、鹿又象征着纯朴温顺，它们一同在春光下共舞，象征着吉祥。”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说话的男子，那是一位身着白色长衫，身形高挑、挺拔，面容白净，长眉若柳，眼角微翘，手着一把折扇遮住淡而薄的嘴唇。 众人又不自觉地看向一身雪白愣在原地，嘴角抽搐，手中折扇微抖，自称自己是尔逻公主的女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这二人仿佛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是从衣着打扮，还是眉眼间来看。 “看来，大家都误会了，这位应该就是尔逻的公主！” 其实，莫依朵娜出门根本就没有带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这块腰牌还是他们当初从那六个人身上搜出来的。 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告诉幕后主使，他们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要想杀人灭口，就来找他们！ 莫怀安款款地走近若兮，清风徐来，衣角随风而荡，一如他飞扬起来的笑意。 渐渐地，四周的议论声再次响起，若兮已经懒得顾及他们说了什么，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就只等着有人来杀她了！ 若兮装模作样地对着面前的莫怀安，半躬身子，低眉浅笑，“多谢公子，为本公主解围！” 莫怀安笑着将若兮扶起，故意说道“公主客气了，只是这么晚了公主怎么会一个人出门，身边怎么也没个随从？” 莫怀安故意拖长尾音，使得四下的人也关心起若兮来。 “居然真的是公主！” “尔逻的公主都来我们青州游玩，可见我们孜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 “那是！只不过堂堂一国的公主怎么会没有人保护？” “没看到人家是女扮男装吗？肯定是偷溜出来玩的，听过微服私访没有？” “呀！听你这么一说，这人既然是公主的话，那刚才那两个人” 众人猛然一惊，四周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莫怀安没有想法大家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于是为了掩饰尴尬，干咳了一声，对着众人说道“想必他们是在拐卖妇女吧，大家以后小心为上。” 随后，单手负于身后暗自戳了戳若兮的后背。 若兮猛地捣头，委屈巴巴地同众人道“还好我本公主有能力证明自己的身份，大家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可别被这种人骗走了！” 莫怀安闻声，心底叹了口气，他哪里是让若兮说这些安慰人的话。 面对这么多人，她必须要说出自己的弱点、弊端，好让对方轻易动手啊！ 莫怀安见若兮仍无反应，只好笑着再次询问道“请问公主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附近可有人前来保护公主？” 若兮这才反应过来，为了装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抓住莫怀安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 莫怀安反握住若兮的手，安抚道“别着急慢慢说。” 若兮愤恨地瞪了眼突然占她便宜的莫怀安，咬唇哭诉道“不瞒公子保护我的人都被人害死了！我之所以女扮男装就是怕有人发现了我的身份，又来杀我所以，求求公子，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要是死了，我父王会伤心难过的，我可就他一个女儿啊！” “啊？” 莫怀安故作惊讶，随之又有些生气地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不敬？他们难道不知道公主要是死在了这里，两国必定会有一场恶战吗？” 若兮还没来得及说话，四周还未完全散去的人群又开始喧闹起来。 这次所有的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义愤填膺关心起若兮的生死。 “这位公子说得对！一定是有人想让我们孜国出事的！” “啊！这可不行啊！公主绝不能死！” “对！公主不能出事！这要是死在了青州，不光我们青州的百姓要遭殃，怕是连整个天下都要乱套了！” “公主！别怕！我们保护你！” “是啊！我们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也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就算我们死了，公主也不能死！” 也不知人群中是谁说出了这句话，众人纷纷一愣，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戛然而止，却又再下一瞬间重新活跃起来。 “对！我们死了，公主也不能死！” “公主一定要活着！” 高涨不退的士气，一时半会使得若兮热泪盈眶，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无论男女、不论老少、无论是身着华服的富贵人家，还是街头行乞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大家一致对着若兮高喊，这架势差点儿就要举旗呐喊了。 莫怀安看向情不自禁落下泪来的若兮，也颇有些感触，他虽然也从来没有看到这种场面，但是他的四位兄长曾在军中作战，这种场面不止一次出现在兄长们的口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如今一见，却也令人震撼。 他曾记得兄长说过，这世间渴望和平的人永远都要比企图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的人要多的多。 军中的人，虽然会打仗，虽然会杀人，虽然可能会死，但是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和平。 就像今日的场景，每个人总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而甘愿牺牲，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和平。 。 第178章 真假公主 “你们……” 若兮一张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几尽哽咽，正要接着说话，莫怀安抓住了她的手。 莫怀安看了眼若兮，随后转向众人，“多谢各位，能够设身处地地为孜国着想，鄙人不才……” 在众人的注视下，莫怀安又看向若兮，目光变得柔和，“敢问公主这是要去哪里？鄙人愿一路护送公主，直至公主平安归家！” 一切明明都是按照剧本来的，但是若兮突然被莫怀安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舒服。 她连忙别过脸去，顺带抽回手，不自然地道“多谢公子的好意，我打算……” “这人是个骗子！大家不要相信她！她不是尔逻的公主！” 众人只见一名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面容清秀，眼眸乌黑深邃，一副小厮的打扮。 正在众人愣神之际，若兮与莫怀安再看完小厮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二人眼眸间的神色都表现出了一种震惊以及纳闷。 这不是好时客栈的小二吗？还不止一次见过他们，如今怎么就突然冒出来拆穿他们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二瞥了眼眼神奇怪的莫怀安，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然后对着窃窃私语的众人，大声喊道“大家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去好时客栈见真正的尔逻公主，尔逻公主此时就在好时客栈为青州的花节献舞。 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尔逻公主也为了感谢咱们青州人的热情好客，特意包下了我们整个客栈，还请青州的老百姓过去免费观看！” “走走走，咱们去看看！” “走，免费的，不去白不去！” 众人结伴朝着好时客栈的方向走去，有人时不时好奇又鄙夷地向身后不远处的二人瞥去。 “他们难不成是骗子？” “感觉不像啊！手里还有那个是什么牌子，听说就是尔逻的。” “可是，客栈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哎呀，我说你们在这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不如去客栈里看看呢！” “嗯，你说的对，好时客栈的酱香猪手那叫一个嫩啊！再配点小酒……啧啧……” 一位模样还算端正，衣着朴素的长衫男子瞧了眼身旁浑身酒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短衣男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莫怀安见人群就要散去，咬牙切齿地瞪了眼小二，随后看向众人，厉声道“大家不要被这人骗了，他极有可能跟刚才的那对拐卖人口的夫妻是一伙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又下意识地看向小二。 小二看着莫怀安仿佛要生吞活剥要吃了他的表情，心里一阵发毛。 这可真不怪他啊！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半个时辰前，他就一脸懵逼地被对面的杜老板给安排过来了，而且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杜老板教的。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说？杜老板没有教他啊！ 他连忙摆手，慌张地退了两步，然后连连摇头说道“我……没有，我没有，大家，可以去客栈里看一看的，公主她真的在客栈！” 酒鬼嘿嘿笑了两声，眯着眼道“对啊！我们去看看不就好了，反正免费，对我们来说又不亏，客栈也跑不了！走喽！” 说罢，酒鬼不顾众人就摇晃着身子，缓缓朝着好时客栈颠去。 众人不禁觉得言之有理，忽略过莫怀安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跟着酒鬼走向好时客栈。 莫怀安捏紧双拳，愤然地看向把事情搞砸的小二。 小二低首擦了擦额际的汗水，等着众人走的差不多了后，连忙跑向莫怀安，颤抖着身子，结巴道“五公……钱……钱老爷，公主……请您……和夫人……也过去……看看……” 莫怀安怒不可遏，正要扬手，若兮连忙拉住他，对着小二比划道“你说的公主个子是不是这么高？她的额前是不是有这么长的头发，还有她……” 小二猛地点头，应道“对，夫人说得对！” 他记得杜老板的身后，就跟着这么一位姑娘，随后他看见这位姑娘收拾了收拾，就在客栈里跳起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已经吸引了不少的人流过去。 若兮拉了拉莫怀安，贴近他，小声道“看来真的是公主了，可我们不是说好了公主由我来扮吗？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一切都太过突然，他们甚至有些猝防不及。 莫怀安拉住若兮的手，冷声反问小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二心有余悸，仍然不敢抬眼，低眉道“杜……杜老板说了……请钱……老爷过去……一看便知。” 莫怀安感觉到拉着的手猛然一震，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皱眉询问道“你确定是杜老板？” 小二吞了吞口水，点头，“是……” 莫怀安的眼神再次与若兮相对，看来他们的时候想法又出奇的一致了。 杜文成他不是昏迷了吗，再加上浑身还裹着白纱，连双眼都被缠住了，怎么还会有人认得出他？ 这也太不现实了…… 小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壮着胆子瞥了眼双双皱眉的二人。 “那……那个……钱老爷……要不到客栈瞧瞧？” 他的任务可不单单是把更多的人引到好时客栈去，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把莫五公子他们带过去。 莫怀安沉吟了半晌，若兮率先拉着他走了起来，同他开口道“我们快过去看看吧！小心那些人对公主下手了！” 她不清楚莫依朵娜突然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杜文成怎么会出现在小二的面前。反正他们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救莫依朵娜，她这么一闹，极有可能是暴露身份，陷入危险之中了。 莫怀安闻声，这才反应过来重点，他反身以迅雷之势扼住小二的喉咙，“说！你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公主在客栈里！” 小二憋红了脸，挣扎着抓着莫怀安的手，晃着被莫怀安提起来的脚，道“是……杜老板……让我……这么说的！” 。 第179章 两种可能！ “杜文成？” 伴随着莫怀安的狐疑，若兮急忙拽下他的手，给小二喘息的机会。 小二摸着被勒红的脖子，连忙退了好几步，眼神间也有了怯意。 若兮嫌弃地瞧了莫怀安一眼，随后同小二道“真的是他吗？” 小二连连点头，“回夫人的话，是回春堂的杜老板！” 若兮蹙眉，拉住要说话的莫怀安，不解地道“你怎么确定那个人是他？” 她明明记得杜文成浑身上下，别说是鼻子、嘴巴，就连那双极易被人认出来的星眼都被白布遮住了，这个小二又是怎么知道是杜文成让他这么做的？ 小二挠了挠头，只当若兮不认识杜老板，故而解释道“回夫人的话，杜老板怎么说也是好时客栈的半个东家，再说小人整天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会不认识杜老板？” 若兮不明所以还要询问，莫怀安已经拉着她疾步向好时客栈走去。 “如果小二没有撒谎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 若兮抬头看向表情严肃的莫怀安，不禁问道“哪两种可能？” 随着莫怀安清冷的口气，若兮的双眸不断睁大。 “要么真如小二所言，杜文成的身体已经恢复，要么……” 莫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黑如泼墨的夜空，“有人冒充了他！蠢货，你认为是哪种情况？” 若兮一边跟着莫怀安疾步走去，一边蹙眉道“我怀疑有人冒充了杜老板。” “为什么？” “因为……”若兮抬眼，“他受伤太严重了，不可能会这么恢复得这么快。” 毕竟，杜文成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和她一样有自愈能力。 莫怀安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被若兮夺了过去。 “而且，他这么做不就是将我们陷入了……” 莫怀安摸了摸若兮的脑袋，温柔一笑，“不义的境地！” 若兮猛地点头，赞同地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杜老板要是真醒来了，他肯定不会这样对我们的！” 莫怀安却不苟同，缓缓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说莫依朵娜在客栈，又或者说莫依朵娜为什么会帮他？” 若兮一愣后，嘀咕道“你不是说杜老板可能是假的吗？那尔逻公主有可能也是假的！”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兮被莫怀安接连几个问题问的好生烦躁，一时没了耐心，皱着眉头，催促着莫怀安快些走。 “我们去了不就知道了！” 她一定要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曾经她来青州是为了想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而现在，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阻止这场随时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而发动的战争！ “嗯。” 莫怀安其实和裙子一样也是一头雾水，分不清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客栈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若兮和莫怀安还未走进好时客栈，就远远地听到阵阵悠扬而欢快的琴声，若兮隔着快排了半条街的人群伸长脖子朝着琴声悠扬的地方看去。 随着周围人的叫好声，若兮也不由跟着感叹道“好美的琴声啊！” “不够美！” 若兮闻声回头，这才看到紧皱着眉头又淡淡地瞥向好时客栈的莫怀安。 莫怀安如今已经十分肯定的是此时坐在客栈里弹琴的人，就是杜文成！ 这琴声一如他初见杜文成时所听到的一样，虽然足够轻快、足够悠扬，但是尾音处令人难以察觉的凄切的音调就像是山间清爽的风划过茂密的树林，留下一阵阵飒飒的悲凉。 “你也懂琴音吗？” 莫怀安拉着若兮向客栈内走去，淡然道“只是碰巧能听得懂这个人弹的吧。” “公子，这边请！” 之前搞事情的小二气喘吁吁地追上二人，拦在他们面前，手伸向东面一处不太惹人注目的小巷。 莫怀安心领神会，拉着若兮转身跟着走了过去。 “这里是……” 若兮看着眼前厚重的一堵墙，然后又看了眼身后。 小二为什么带他们到死胡同里来…… 随着若兮的疑问，小二摸向墙壁，按动其中一块触动了机关。 他们眼前的墙壁便立即翻转了过来，留出一个只余一人通过的缝隙。 “请！” 若兮吃惊之下，跟着莫怀安跑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这里居然是好时客栈的后院。 莫怀安看了眼眼前熟悉的走廊，微微一笑，“做的很好，其他地方呢？” 紧跟其后的小二躬身，“已经按照莫五公子的吩咐，在公子管辖的每个商铺里安置这样的机关了。” “不！” 莫怀安摇头，“我要的是不一样的机关！” 要是每一个地方的机关都一样，那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是！小人明白了！” 若兮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机关？” 莫怀安淡淡地道“与其说机关，还不如说暗道，蠢货你记得红妈在华京开的那家店吗？” “哦，你说的那个啊！不过弄那个有什么用呢？” “以备不时之需。” 他不清楚今后会不会遇到什么难以预料的事，但是谨慎一点没什么错，尤其面对现在这么紧张的局势。 “比如？” “比如什么？我们快点走吧！” 莫怀安拉着若兮刚抬脚，小二又拦住了他们。 “在去前厅之前，公子与夫人还得先见一个人！” 莫怀安蹙眉不语。 若兮的杏眼眯了又眯，烦躁道“你们今天到底要干嘛啊！” 一个个疑神疑鬼的，她现在只想立刻知道是谁突然戳穿了她的假身份，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莫怀安抽了抽嘴角，瞥了眼脸色变得难看的小二，也颇不高兴地道“把人带过来，本公子现在没有任何心情再去见什么人！” 小二刚要说话，三人只听身后传来了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小小的铃铛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铃声，伴随着夜晚的凉风又铛铛响个不停。 若兮循声微微侧目，在看到来人时，不由惊讶地叫出声。 “公主！” 。 第180章 敌在暗 一曲终了，在场的所有人无疑拍手叫好。可当杜文成接连二三地弹了好几首曲子后，很多人便都坐不住了。 “尔逻公主人呢？” “怎么还不出来？” “该不会是在骗咱们的吧？” 一人瞟了眼满桌子免费的山珍海味，摇了摇头，“不至于吧！” 说罢，扯去一只鸡腿又吃了起来。 “要我说啊，大家还得再等等，身份这么尊贵的人，肯定得压轴！” “可这也太慢了！” “……” “……” 二楼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身着胜雪的白衣，长发未束随意地放置，惹人注目的双眼就像水滴一样澄澈，薄薄的唇，色淡如水。他的胸前是一把看不出年代的古琴。 杜文成听着楼下七嘴八舌，表示不耐烦的人群，皱起了眉头。 要说这也是时候了，但是莫依朵娜为什么还没有出现，难道莫五公子并不同意他们这么做？ 但是他们不这么做的话，那些希望莫依朵娜死的人可能就不会在青州出现了，那么莫依朵娜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大约两个时辰前，他不光恢复了意识，一身的伤也全没有了，浑身上下的肌肤光洁如初。要不是他忘不了被成百上千只虫子撕咬的刺痛感，要不是他看见莫依朵娜喜极而泣的哭声，他很难想象自己怎么会完完全全的好起来。 莫依朵娜将这一切功劳都归结给了能够治疗病人的小朵。 再到大约半个时辰后，莫怀安安排在群芳阁的眼线找到了他们。 他们这才知道对方的心思有多缜密、谨慎，所以，今夜他才会和莫依朵娜擅作主张演了这场戏，意图让凶手主动找上门来。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这就有请公主为大家献上一舞，请大家欢迎！” 思忖之间，杜文成的思绪被打断，一抬眼就见在众人的呼喊声、拍手声中，缓缓走出一位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 短衣，短裙，奔放的衣着打扮却显露出俏皮、可爱的姿态，尤其是莫依朵娜每走动一步就会扯动脚踝处的铃铛，细碎的声音、淡粉色的衣裙、姣好的面容、齐眉的刘海，含笑的嘴角都在向世人展示着她的美好。 莫依朵娜在众人的簇拥下漫步走上二楼，站在了呆愣住的杜文成身侧。 莫依朵娜对着众人笑了笑，然后靠近杜文成用胳膊戳了戳呆若木鸡的他，咬着牙缝道“喂！开始啊！” 杜文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按照原定计划低眉弹起琴来，双耳不经意间已经烫红了。 一男一女，一曲一舞，琴声悠扬婉转，舞姿张扬活泼，还有叮当作响的铃声，二人皆是眼角含笑，嘴角的笑意更是满的就要溢出来了。 一白一粉，色彩的互相辉映，更是添加了几分别样唯美的气氛。 好时客栈中观赏舞曲的人群听的是如醉如痴，看的是心神荡漾。 然而，在这般如此美好的场景中，某个角落里透露出压抑、紧张的气氛。 早已乔扮成小二的莫怀安与若兮，眼神四处流转，佯装随意走动，试图找出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杀手。 莫怀安此时无比庆幸，他让杜文成在群芳阁留了一手。 他还记得那日，把那几个尔逻人扒光了扔在了群芳阁门口时，就听到红妈提到与此同时有几个尔逻装扮的人入住了群芳阁。 果不其然，这些人与刺杀莫依朵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直密切关注那几个尔逻行踪的眼线，今日便传来了消息—— 那些人在看到他和若兮在月湖附近演的戏之后，毫不犹豫地撤离了那里，仿佛认定他们就是假的！ 所以，他和杜文成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些人之所以会不假思索地离开月湖，不决定刺杀若兮，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见过尔逻公主的脸，更有可能是认识真正的尔逻公主！ 因此，杜文成才会决定冒险让真正的公主莫依朵娜，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为的就是让那些杀手动手。 夜逐渐变深，表演还在继续进行，好时客栈中的客人来来去去的换了好几波。 四人的神色却依旧紧绷着。 “公主真漂亮！” “是啊！” “漂亮是漂亮，只是这衣着打扮未免太……” 人们自然知道这模样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也开始发表起了自己的意见。 “这有什么，你怕是没有去过尔逻吧？那里的民风就是这样奔放！” 一大娘没忍住，问道“啥子，尔逻的女人都这样？” “嗯”，说话的男子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不时朝口中送去，顺带挑了桃眉，“美吧？” 大娘当即羞红了脸，愤然地瞥了眼仍在跳舞的莫依朵娜，不断地摇头，小声嘀咕道“还是咱们孜国民风好，这穿的啥子嘛。” “美！”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双颊微红，一身酒气的富态男子，从桌子上趴了起来，晃着脑袋，嘿嘿地冲着莫依朵娜笑。 然后，他起身，用硕大的身子挤开身侧的大娘，“臭婆娘，你懂什么？什么民风不民风的，嘿嘿，脱了衣服还不都是一个样！” 大娘闻声正要与这男子对骂，看到他一身的金银首饰，就差在脸上镶上金银的架势，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恶心！” 然后，老老实实地又坐了回去。 这位身着鹅黄色镶着金边袍子的男子，借着酒劲，痴迷地看了眼莫依朵娜，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朝着二楼走去。 “嗖！” “呲！” 两种声音，一前一后迸裂而出，刚刚踏上二楼第一个台阶的男子轰然倒地，胸前的箭因为触碰到了地面，又发出“呲！”的一声，长长的箭身出现在了后背。 随后是各处都有的尖叫声。 “啊！” “杀人了！” “死人了！” “啊！” 原本平静美好的好时客栈，一时乱作了一团，跑的跑，逃的逃。 “到底是谁？滚出来！” 面对如此情况，莫怀安将若兮护在了身后，杜文成无意识地将莫依朵娜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敌在暗，他们在明，这种情况真的很糟糕！ 。 第181章 若兮死了 “怕吗？” 若兮拂去抓着她的手，淡淡地道“我有什么害怕的？” 再大的事情她也经历过，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毕竟杀手现在对付的人是手无寸铁的莫依朵娜。 “我们快点过去保护公主！” 说罢，若兮连忙拉起莫怀安着急忙慌地就往对面的阁楼上跑。 莫怀安隔着四散的人群，看向一脸认真的若兮，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反握若兮的手轻松一跃向莫依朵娜那边飞去。 “小心！” “不要！” 随着两声惊呼，若兮就看见莫依朵娜与杜文成惊恐万分的表情，她便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 莫怀安感受到身后不同寻常猛烈的劲风袭来，猛然一惊，来不及细想猛地向右侧的栏杆跳去。 说时迟那时快，若兮凭着直觉一掌拍开拉着自己的莫怀安，然后想也没想地护在了他的身后。 “呲！” 这种感觉，若兮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一枚利箭直直穿入她的胸膛，撕心裂肺都不为过，灼烧的感觉环绕在受伤的地方，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感让她浑身忍不住颤栗起来。 然后，“嗖嗖嗖！”箭如下雨般径直刺向阁楼上的二人，准确来说是莫依朵娜。 二楼的空间太过狭小，杜文成只好将琴架在他们身前然后又带着莫依朵娜向后退去。 “那是你的琴！” “无妨，一件死物罢了。” 虽然这把琴算是他师父留给他的遗物，却也不断提醒他记起那段肮脏的过往，坏了也罢。 莫依朵娜紧抓杜文成的手，脸早已被吓得苍白憔悴，泪滴接连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若……兮，她真的死了吗？她……真的因为我死了吗？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 杜文成紧盯眼前的局势，拍了拍抓着他的颤抖的手，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不怪你，这也不是你的错。” “可是，若兮死了……她……” 杜文成的眼神变得暗淡，“她不光是为了救你，如果她不这样，五公子就会死，你也会死，到时候天下的百姓也会遭殃，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莫依朵娜的双颊已经被泪水一遍又一遍的浸湿，她眼中的神色也逐渐地变得坚定，呜咽着道“嗯，我一定会的！” 莫怀安接住跌落的若兮，颤抖着手捧住她的脸，双眼不禁蒙上了一层水雾，“蠢货！你是不是傻啊！” 若兮不知是太痛，还是太过嫌弃莫怀安的表现，嘴角是抽了又抽，“你才……傻，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是不会……死……的，这点伤对我来说太……不是回……事了……倒是你……要是这箭刺你身上……你早没命了……哈……哈……这么想，我好像……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莫怀安看着若兮笑着弯起来的眉眼，要不是她胸前插着一枚箭，要不是她浑身因疼痛居然抖动着，他也许会以为若兮没有受伤，此时的她应该很开心。 他又低眉看向若兮胸前的箭，握紧拳头，暗哑着声音道“蠢货，对不起！说好的我要保护好你，你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后，可是我却……” 若兮连忙虚弱地摆了摆手，看着莫怀安红通通的双眸，扯着苍白的唇，无力地笑道“我刚才不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你身后了……你个大男人哭……什么……” 莫怀安赶忙别过脸去，嘶哑着声音，“谁哭了！” 若兮察觉到莫怀安执拗的态度，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一只手想也没想地伸过去，用力拔出了那枚箭。 “啊！” 疼！太疼了！若兮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要被这只箭抽空了，只留下一阵让她发困的酥麻感。 这一声不光吓坏了莫怀安，还吓坏了一群正冲向莫依朵娜的杀手，他们转身定定地看向大口喘着粗气的若兮。 “蠢货！” 莫怀安根本就没有想到若兮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若兮使出浑身的劲用力推开使劲晃动她的莫怀安，想办法吃力地站起来，“臭狐狸……吵死了！我就算……没被刺死……也被你……摇死了！” 莫依朵娜看到若兮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四处往她这里奔的杀手，拿着刀以飞快的速度朝着若兮砍去，她急忙惊呼道“若兮，小心！” 听到莫依朵娜的惊呼声，若兮忍不住皱眉，这些人到底有完没完！ 莫怀安这次将若兮牢牢地护在怀中，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剑，朝着周围的杀手刺去。 “想要杀我的女人，简直就是找死！” 若兮用胳膊肘戳了戳莫怀安，嗤笑道“谁是你女人？” “当然是你！” 话音刚落，莫怀安一手执剑，一手环着若兮，从人群中生生地砍出一条血路来。 剑刃带风，身形如闪电，再加上若兮默契的配合，她时不时当做莫怀安身后的眼睛，又时不时地忍痛为莫怀安挡两刀。 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客栈里的杀手尽数被莫怀安砍在了剑下，他毫发无损。 “蠢货，你没事吧？” 若兮愤愤地瞪了莫怀安一眼，“你以后再问我这句话，我就……” 莫怀安眉眼一弯，“怎么了，我这是在担心你！” “哼，明知故问，我又不会死，又怎么会有事！” “看把你能的！” “对啊！”若兮推开莫怀安，转身对着他笑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想没想好，怎么报答我啊？” 莫怀安闻声挑眉，将若兮的腰身一揽，温热的气息吐入她的耳畔，“想好了！” 莫怀安坏笑道“以身相许，怎么样？” 若兮嘴角的笑意一僵，冷冷地推开他，抚上滚烫的脸颊，没好气地道“不怎么样！” 莫怀安的神色立即变得黯淡，却也是一晃而过，然后装作一脸的无所谓。 “好了，我们得去救文成他们了！” “对！” 若兮赶忙环顾四周，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们人呢？” 该不会出事了吧…… 。 第182章 博取同情 “方才我听到二楼发出一声巨响，他们应该是跳窗跑了！” 若兮惊喜地道“那他们是不是安全了？” “并没有，他们身后应该跟了至少五个杀手！”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追啊！” 若兮提起衣裙赶忙往出跑，她这一箭可不能被白刺。 还未走出两步，她就被人一把拉了回去，肩上便多出了一件外套。 莫怀安将她揽在怀中，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客栈。 “放心，只要那些杀手出了客栈，他们早晚都会死！” “可是，他们要是抓到了公主，杀了她怎么办？” 莫怀安的脸上随即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这就看文成了，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我相信以他的智商，一定会耍的那帮杀手团团转！” 果不其然，他们便在百步之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救命啊！有人要杀尔逻公主！” “救命！” 莫依朵娜没有想到杜文成拉着她跑的不紧不慢不说，居然还在喧闹的夜市中暴露了她的身份。 莫依朵娜喘着粗气，贴近杜文成小声道“他们不是都会武功吗？怎么会跑的还没我们快？” 杜文成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那是因为他们中毒了！” 方才他带着莫依朵娜躲入了一间客房，在跳窗之前特意留了一手，撒下了无色无味的软骨散。药剂不强，就是为了让他们追出来，让整个天下的人看到有人刺杀尔逻公主。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好吧。” 杜文成听出莫依朵娜口气中的疲乏，下意识地看向莫依朵娜已经没有血色的脸，有些担心地问道“累了吗？” “我还……” 话未说完，莫依朵娜就被杜文成拦腰抱起，顿时羞红了脸，“你……放开我！” “别动，大家都看着呢！你这样搞得我像是对你图谋不轨似的！” 莫依朵娜一听，感受到四周探究的神色，连忙窝在杜文成的怀中，不敢再吭声。 杜文连忙贴近莫依朵娜的耳畔，“赶紧叫救命！证明你自己是尔逻公主，博取他们的同情！” 莫依朵娜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颤抖着双肩，硬是从眼眶中挤出几滴眼泪，求救地看向众人，“求大家救救我！我是尔逻公主！他们要杀我！” “蠢货上！” 若兮毫无头绪地看向莫怀安，然后又指向隔着好几个看热闹人的莫依朵娜二人，“上什么？” 莫怀安狡黠一笑，低头对着若兮悄声道“当然是演戏……” 不消半晌，莫怀安抬头看向渐渐恢复了力气的杀手，眉头一紧，“记住了吗？” 若兮拍了拍手，稳操胜券，“小意思！” 说罢，一个箭步就往前冲，莫怀安赶忙把她拽了回来，低头看向她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蠢货！别忘了，你还受了伤！” “啊！”若兮赶忙点头，“差点儿忘了！” 于是，若兮立即虚弱地低下身子，咳嗽了好几声，挤出两行清泪，拨开人群，缓缓地向前走去。 却没想到，她走起路来实在是赶不上杜文成的奔跑速度，哪怕他的怀中还抱着莫依朵娜。 若兮一咬牙，摇摇晃晃地奔跑起来，时不时地还颠簸几下，就像是喝醉了酒般，双眼眯了起来，朝着莫依朵娜的方向，扯着嗓子哭声道“公主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杜文成的身子一顿，随后心领神会，低头对着莫依朵娜轻声道“是若兮！” 莫依朵娜方才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了下来，对身后不远处的若兮哭道“小兮，是你吗？小兮！” 若兮嘴角一抽，然后猛地捣头，“公主，是我，太好了，你还活着！” 随后不等莫依朵娜说话，若兮赶忙转向四周看热闹的人群。 是时候了！ 若兮每跑两步，就拉起一位吃瓜群众的手，或者是不停地点头哈腰，求救地看向他们。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的公主！” “你们孜国的人都是好人，求求你们，救救她！公主不能死！” 看着众人无动于衷的神态，若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一倍不止，“公主她不能死啊！她要是死在了这里，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的处境，我们尔逻的君主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孜国的！” 这话一出，四周的人已经开始摇摆不定，蠢蠢欲动，却仍旧没什么人站出来。 若兮忍住爆粗口的冲动，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前些时辰她在云月湖时，不少人慷慨激昂，士气高涨，怎么一到节骨眼上这些人就蔫了呢。 一直躲在暗处的莫怀安也是叹了口气，身子一旋飞了出去。 若兮抬眼，按照原定计划，对着莫怀安，高声尖叫道“英雄！是英雄救我们来了！” 心底却是将莫怀安骂了百八十遍，她严重怀疑，莫怀安让她说这句话，明摆着就是为了嘚瑟、耍酷。 “英雄！” “英雄！” “这就是我们孜国的英雄！” 若兮明显被士气突然高涨起来，却只是动动嘴皮子工夫的人群吓得退了好几步。 然后，若兮懒得理他们，转身看向与对莫依朵娜穷追不舍的五个杀手动手的莫怀安。 哪怕在方才经历了一番搏斗，莫怀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手中力道也是愈发的狠，手起剑落，鲜血四溅。 忽地，人群中又飞出一位外貌虽然粗犷，身姿却充满凌云之志气的男子，他与莫怀安站在一起，挥动着长剑刺向直逼莫依朵娜的杀手。 被杜文成护在身后，双眸瞄向打斗场面的莫依朵娜，不禁好奇地同杜文成道“那个人好像是尔逻人！” 杜文成特意瞧了那人半天，疑惑道“你确定？” 莫依朵娜又看了看，然后点头，肯定地道“嗯，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武功招式，都像是尔逻人！” “是敌是友？” 不知何时，若兮已经站在了他们身侧。 莫依朵娜猛地抓住若兮，下意识地看向若兮的伤口，担心又愧疚地道“若兮，你没事吧？我那会儿看到你都……” 。 第183章 大侠，可有娶妻？ “我没事！” 若兮故意将身上的外套往里掖了掖，然后回给莫依朵娜一个安慰的笑容。 莫依朵娜却不依不饶地要看若兮胸前的伤口，垂眉道“我都看到那一只箭刺……” 若兮只好将身上的外套取下来，摇了摇头否认道“都没有血，我又怎么会有事呢，公主放心那只箭没有刺到我！” 莫依朵娜仔细瞧了若兮胸口半天，愣是没看出一丝血迹，只是她的衣裙就像是在荆棘丛生中滚过一样破破烂烂的。 莫依朵娜实在是没办法想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在好时客栈所看到的、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一直站在莫依朵娜旁边默不作声的杜文成抚上她的肩，宽慰道“夫人既然没事，公主就不要自责了！” 望着若兮的眼神中却是表露出太多的探究，他认定自己没有看错，若兮绝对被箭刺重了，但是若兮为什么能够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浑身都是秘密，而且更重要的是五公子也知道这些秘密的存在，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多做探究了。 莫依朵娜郑重地点了点头，拉起若兮的手，仍是充满歉意地道“若兮，对不起。” 若兮没有想到这个来自尔逻甚至有些刁蛮的公主，居然也会有这么倍感抱歉的时候。她浑身一僵，然后下意识的看向满脸泪痕的莫依朵娜。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她一个女子都感到心疼。 “哎呀，你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哭什么哭？” 若兮顿时手足无措，急得跺脚，她今天是见到水灾了，莫怀安哭完，莫依朵娜哭，杜文成可别再哭了。 她赶忙看向杜文成，还好，还好，她从心底松了一口气，杜文成没有哭，他只是细心、认真地安慰起莫依朵娜。 眉眼、神态都温柔地不像话，若兮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于是转头看向战斗已经结束的莫怀安。 此时的他略显疲劳，额头微有汗滴流下，却还是面带笑意地看着若兮，并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步态稍有些虚浮，就像是一晃一晃地颠簸而来，却不影响在若兮眼中吊儿郎当的模样，也不影响在众人眼中英雄般的形象。 “英雄！” “这位大侠简直就是我们孜国的英雄！” “对啊！大侠太帅了！” “也不知道大侠可有娶妻？” 莫怀安本是笑脸盈盈地接受着众人的追捧，双眼差点儿都眯成了一条缝。一听人群中冒出来这么一句，连忙将眼前的若兮揽入怀中，笑着对众人道“这位就是本大侠的妻子！” “真是郎才女貌啊！” “嗯，很般配！” “好可惜……” “太可惜了……” 人群中男女的议论声交替出现、此起彼伏，有赞叹、羡慕的，也有嫉妒、不屑的。 若兮懊恼地推开莫怀安正要反驳，就看见刚才与莫怀安一同动手的人，跪在了莫依朵娜的面前。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厚重有力的声音一如他健硕的身材，他的双眸始终盯着地面，仿佛要将其盯出一个洞来。 人群中再次响起议论声。 “原来真的是公主！” “尔逻公主居然被人追杀！” “居然还是在咱们孜国的地盘上！” “我的天哪！要不是英雄救公主，那我们真的就……” 一人说着说着连忙睁大双眸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场的所有人瞬间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面面相觑之后崇拜地看向眼前的白衣侠客。 若兮嘴角抽了抽，感情这些人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莫怀安察觉出若兮的不高兴，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莫依朵娜怔了又怔，对着右手负于胸口的男子，发出了疑问“你是谁？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 但是这人的外貌、口音、跪姿，与尔逻人无异。 “公主没见过我很正常”，男子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然后高高地举起，“属下常年在外征战，这次是奉王上的命前来保护公主的安全！” 莫依朵娜接过男子手中的东西，有如见到了亲人般，惊喜地叫道“真的是父王！” 简简单单的一串红绳，绕法笨拙，杂乱无章，不美观也不漂亮，可莫依朵娜知道这串红绳对于她的意义。 她看了眼眼底都是若兮的莫怀安，神色变得黯然无光，将那根红绳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从她喜欢上了莫怀安后，就时不时地做些简单的女工，像这种红绳大大小小的做了十几件，还有一些看不过眼的绣花手帕。 全都被她藏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直到有一次父王发现了那个盒子，也发现了她暗恋孜国人的秘密。 没有苛责，没有闹剧，只有一次格外畅意的促膝长谈，也是父王开明的缘故，她才会勇敢地孤身一人跑到青州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所以这些东西只有她和父王知道，而这个人也一定是父王派来的。 可是……这些东西她怕是永远也送不出去了。 莫依朵娜刻意别过眼不去看莫怀安，激动地扶起跪地的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什么将军？我父王又怎么会突然派你过来保护我啊？” 男子未抬起的眼朝着四周瞥了好几遍，随后拱手道“还请公主移步到安全的地方说话！” 莫怀安这才点头，转身小声道“小心隔墙有耳！文成请他们回客栈！” 杜文成低首，对二人伸出一个请的手势，“是！” 回客栈？ 若兮蹙眉，赶忙拉了拉莫怀安，“为什么要带他们回客栈啊？难道不怕再有人对公主不利吗？” 莫怀安的手搭在若兮的肩上，另一只手伸了伸，若兮会意附耳过去。 “蠢货！你以为我在我这不是怕前来刺杀公主的杀人还没有杀尽吗？我们这次来个瓮中捉鳖！” “你现在这样，还可以杀了那些人吗？” 莫怀安喜不自胜，将若兮搂在怀中，亲昵地笑道“怎么，你是在担心我吗？” “滚！” 。 第184章 全都去死！ 杜文成一边紧张地望着客房内说话的二人，一边对身旁的莫怀安道“五公子，你这样做无异于引狼入室，以我们现在的精力怕是难以对付他们。” 莫怀安瞥了一眼房内高大的背影，淡淡地道“这不有人能够保护她的安全吗？我们也能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那人的身份！” 若兮抱胸，摇头道“他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吧！” 那时刺杀莫依朵娜的人怎么来说也有一二十个。 莫怀安去摸若兮的脑袋，却被她嫌弃地躲过，莫怀安仍是一脸的笑意。 “你们认为尔逻的国主在这个时候只会派一个将军过来吗？” “五公子，是说……” 莫怀安立即收回笑意，沉吟道“尔逻可能出事了！” 若兮猛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些，这么一来的话，公主回去怕是也不会好过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莫怀安胸有成竹地道“坐山观虎斗！” 其实他也不太肯定，今夜是否还会有人前来刺杀莫依朵娜。 莫怀安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悠悠打开。 三人只见莫依朵娜缓缓地走到了他们眼前，一双眼噙满泪水甚是通红。 若兮以此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眉头轻蹙的莫怀安。 杜文成想要拉住莫依朵娜，在看到她身后的男人后，无奈地收回手，口中只是关切地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泪水终于决堤，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莫依朵娜想要扑向莫怀安，察觉到他无谓的眼神后，绝望地转向杜文成，也只是哭着道“我父王他……” 多吉格列连忙制止道“公主，慎言！” 莫依朵娜抽了抽鼻子，“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相信他们是不会害我的！” 言罢，莫依朵娜抓起杜文成的手，有些绝望地道“我可能知道是谁想杀我了！” “是……” 杜文成话未说完，众人只听到客栈四周响起了魅惑般的声音。 似曾相识，又充满玩味。 “既然知道了，那你们就全都去死吧！” 莫依朵娜紧抓杜文成的手，颤抖地道“是我师兄！想杀我的人就是我师父！我师父……他想篡位，他想杀了我父王！” 莫依朵娜语无伦次说着，杜文成感受到那只抓着她的手变得冰凉，他连忙抚上她的手，以作安慰。 “师妹，你难得聪明了一回！” 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悄然出现在五人对面的阁楼间。 难得红绿相间的长衣，却在占堆平桑的身上提现的异常好看，衣角点缀在绿色之上的红点无疑又添了几分妖娆，就像是斑驳的血迹喷涌在上面一般诡异、瘆人。 这次的他没有掩面，一张惨白的脸展现在众人面前，之所以惨白，是因为他脸唇色都是偏白色的。浑身多了一股苍白、憔悴的美，美的娇弱，美的无力。 莫怀安看到来人是他后，原有的胸有成竹，不免少了几分底气。 那夜的事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忘记，他们的手足无措，他们的狼狈。就算这里没有虫子可以供这个人驱使，但难保他会想出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莫怀安想着，立马将若兮护在身后，谨慎地看了眼占堆平桑，然后又看向四周，生怕哪里会突然冒出什么害人的鬼玩意儿。 莫依朵娜虽然止不住地颤抖，但是看向占堆平桑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占堆平桑！你不能杀我！你别忘了，我不只是你师妹，也是你……” 占堆平桑笑了两声，打断莫依朵娜的话，“呵呵，真天真！我要是以唐奕的身份杀你，你还算什么公主？” 莫怀安叹了口气，淡淡道“你有没有想过公主要是死了，两国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局势？” 占堆平桑又猖狂地笑了两声，“哈哈！偷偷告诉你们，我们可是巴不得会这样！” 若兮瞪了眼笑的脖子都快仰过去的占堆平桑，“为什么，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占堆平桑淡然一笑，撩拨了一下头发，“对我师父有好处就够了，好了，你们已经知道太多事了，是时候去死了。” “是吗？” 多吉格列厚重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负手走到众人前面，不屑地看向占堆平桑。 “啧啧啧，我怎么把多吉将军忘了呢？今日……” 占堆平桑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也是你的死期！” “那就看看你的本事了！” 多吉格列神态自若，他虽然不会用蛊，但是他从尔逻带来了不少人。他们国主不是一般的疼爱女儿，在得知局势不对，公主可能遭遇到危险后，可是派了一军队的人来保护公主。 对付占堆平桑一个人绰绰有余！ 他从袖中取出鸣镝，从手中发出，那枚剪头以破竹之势穿出房檐、穿透砖瓦，响彻云霄。 “叫救兵？那我也来几个吧！” 占堆平桑话音刚落，就从袖中取出一只长笛，长笛在他口中演奏出分在刺耳、忧伤的乐音。 “呜呜……呜……呜呜……” 有如鬼哭狼嚎般的瘆人。 若兮连忙抓住莫怀安，尖叫道“是客栈的人！他们怎么会出来！” 她看着楼下如同僵尸般游走，却有目的性走向他们一张张的熟悉面孔，险些掉下泪来。她记得刚进客栈的时候，莫怀安就已经安顿了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来，这些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怀安抓住若兮的手，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愤然地转向占堆平桑。 “卑鄙！” 占堆平桑却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怎么办，你们要杀了他们吗？还是打算被他们杀了？” 杜文成看到那些缓缓朝着他们走来，两眼无神、目光呆滞的人，也慌起了神。 “真的是丧心病狂！” 莫依朵娜哭道“我们该怎么办？” 若兮有些绝望地闭眼，然后走到他们身前，紧接着朝楼梯口走去。 “他们是无辜的，我们绝对不能自相残杀！” 所以，就让她“死”在这里吧，最多也只是痛了一点儿。 。 第185章 擒贼先擒王 莫怀安赶忙拉回一股脑往前冲的若兮，焦急地道“蠢货！你干什么去！” “哟！还没打呢，就已经窝里斗了！” 莫怀安拉着若兮的手忍不住用力，朝占堆平桑暴戾地怒吼道“住口！” 占堆平桑不怒，反而望着缓缓走上阁楼的一行“僵尸”大笑不已。 “他们会伤害到你们的！” 莫怀安有些苦笑地摸了摸若兮的脑袋，温柔地道“蠢货，他们不会武功又怎么会伤害到我们？” 莫依朵娜仔细盯着那群人的面容，全都是青紫的脸，唇色更是黑的吓人，双眼周围都展现出乌青色。 她哆嗦着声音道“他们好像都中毒了！” 三人表现出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他们只是被控制了，又怎么会……” 莫依朵娜打断莫怀安的话，“占堆平桑应该是将蛊术与驭人相结合，随着笛声的深入蛊自然也种到了他们的身体中。” “啪！啪！啪！” 逍遥地倚坐在对面阁楼的占堆平桑赞赏地拍手，笑道“师妹来了一趟孜国，果真是变聪明了不少！他们不光中了毒，而且这毒啊！是会传染的……哈哈！你们到时候就等着被毒死吧！” 莫依朵娜愤懑地看向占堆平桑，跺脚怒道“过分！” 她一直敬爱的师父，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若兮端正身子，用力拂去莫怀安的手，看向逐渐逼近的“僵尸”，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道“所以，还是我来保护你们吧！” 希望她不会被啃成渣。 莫怀安此时心急如焚，只得站在若兮的面前，让她不要再做伤害自己而拯救别人的蠢事了。 “你干嘛啊！” “我不允许你这样！” “我怎样了？你难道又忘了吗，我根本就不会……” 一直默不作声的杜文成紧握莫依朵娜的手，随后又抬眼看向互相争吵的二人，焦急地喊道“公子，我们跳窗出去！” 只要逃离了这些人，他们就不会有事了！ 莫怀安一阵懊恼，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没有想到，于是拉起若兮的手转身就跑。 若兮却如一根石柱般立在原地。 “蠢货！走啊！” “你才蠢！我们如果走了，这些人跟着我们出去，伤害到无辜的人怎么办？” 莫怀安呆呆地立在原地，随后看向眼神坚定的若兮，突然笑的满面春风。 “好！那夫君就陪你拯救这天下的百姓！” 若兮嫌弃地看了莫怀安一眼，“呸！别占我便宜！” 莫怀安的笑意未减，看向“僵尸”的眼神却格外冰冰，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的杜文成道“文成，你先带公主走！去找救我们的办法！最好……能解他们的毒！” 杜文成担心地望了望在场的三人，在看到不曾说话的多吉格列对他点了个头后，他义无反顾地转身，带着莫依朵娜奔向了客房里的窗外。 “莫五公子！” 莫依朵娜的眼泪随着剧烈的风挥洒，她不停地回头看向莫怀安他们。 “文成，我们不能丢下他们！” 杜文成的声音暗哑，“我们没有丢下他们，而是想办法救他们，希望公子他们能够撑住！” “什么办法啊？我们有什么办法才能救他们！” 莫依朵娜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对付丧心病狂的占堆平桑。 占堆平桑眼睁睁地看着莫依朵娜被杜文成带走，只是无动于衷地嗤笑道“无聊！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帮莫依朵娜逃过这一劫吗？还不是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莫怀安凭借着轻盈的身姿抱着若兮从阁楼跳下，然后拉起她的手缓缓地向占堆平桑所待的阁楼走去。 “废话真多！给你半盏茶的时间说遗言！” 莫怀安正说着，从阁楼跳下来的多吉格列也紧随其后。 那些察觉到眼前没人的“僵尸”，像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般，迷迷糊糊地一味向前走去，直至碰到墙壁，像是失去了意识般立在原地。 占堆平桑不慌不忙，轻松跃起，在空中一旋，像是一朵妖艳盛开的花儿，转而登向对面的阁楼。 他冷冷一笑，“该说遗言的是你们！” 言罢，不等三人反应，占堆平桑口中的笛声再一次响起，指引着那群突然停下来的“僵尸”，再次有目的地朝着莫怀安他们走去。 若兮见到此景，忍不住懊恼地发起牢骚，“有没有完啊！” 话音刚落，只听周围接连不断地发出“砰砰砰！”的巨响。众人只见客栈四处无论是房顶，还是窗子，大约有十余人从中冒出，他们皆穿着尔逻的服饰，手持锋利、澄亮的长剑。 多吉格列看向占堆平桑，严阵以待，“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莫怀安与若兮惊喜之余，却又对着突然大笑不止的占堆平桑，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哈哈！你真的以为他们会是你的人吗？” 多吉格列的眉头皱成一团，“你什么意思？” 若兮看着占堆平桑再次将笛子凑到自己的嘴边，“遭了！他要对他们下蛊！” 这样的话，他们就孤立无援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变成“僵尸”！ 莫怀安会意，连忙对着前来相助的尔逻人，大喊道“快堵住你们的耳朵！” 可是这一切无济于事，笛声就像是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一遍又一遍地钻入他们的神经。 占堆平桑似乎对这场游戏胜券在握，特意没有对莫怀安他们释放，只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 一曲终了，已经将近有二十多个人变成了有毒的“僵尸”，整齐划一地朝着莫怀安他们走去。 “哈哈！处理完你们，再去找公主也不迟，反正你们每个人都要死。” 莫怀安有些无奈地看向多吉格列，“将军，你可有什么办法？” 多吉格列的眉头深锁，看着远远逼近的人，淡淡地道“放火烧死他们！” 当即就得到了若兮的否定，“不行！他们也是无辜的！” 莫怀安跟着若兮摇了摇头，似有似无地瞥向占堆平桑，偷偷戳了戳若兮。 “蠢货，你看他病恹恹的样子，猜一猜他会不会武功？” 若兮不解地顺着莫怀安的眼光看去，“什么意思？” “当然是擒贼先擒王！” 。 第186章 剧情反转 可是怎么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接近那个病秧子，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多吉格列听到莫怀安说话后，立刻会意向占堆平桑冲去。 可所到之处都会被一群“僵尸”挡住去路，多吉格列只好凭借着轻盈的身形和蛮力，躲过或打晕他们。 显然，占堆平桑已经料到他们会对自己不利，早就做好了防范。 但是，这样下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相对于多吉格列，莫怀安的处境更加艰难，他不仅要躲过“僵尸”的攻击，以免将毒传染给他们，而且还要护着若兮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被莫怀安护在怀里的若兮已经感受到他全身已经被汗水浸湿，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去。 “臭狐狸！你没必要这么做！我可以的！” 莫怀安喘着粗气道“乖乖待在我怀里！” “唉”，若兮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无法习惯这样的感觉。 若兮用力推开体力快要不支的莫怀安，然后一个反身将他拽到自己的怀里，有些责怪的意味。 “你逞什么强，还是乖乖的被我保护吧！” 她又不会死，受点伤，中点毒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莫怀安无论怎么用力都被力气超级大的若兮护在怀里。 “蠢货！你疯了吗？” 若兮并不说话，只是咬着牙主动靠近那群甚至有几张熟悉面孔的“僵尸”。 占堆平桑看到此景，都忍不住地感叹道“啧啧啧，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啊！” 还真是疼呢！ 若兮不知道要怎么办，怎么对付他们，自己能做的只有一味地向前走，然后用脚踹向他们。没有办法，谁让她的手护着莫怀安呢，她能用劲对付他们的力气也少了大半，再加上周围的“僵尸”实在是太多，她一个人根本就招架不过来，只能被这些人来回撕扯。 虽然很疼，但对她来说有一个好处，就是她发现她根本就不会中毒，可能她不属于被传染的行列中，除了疼，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被那些“僵尸”撕扯过的伤口，又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占堆平桑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睁大双眸看着若兮白皙地皮肤，“这是怎么回事？” 若兮忍痛笑道“遭了，你发现我的秘密了！那你得去死了！” 占堆平桑恢复一脸的平淡，冷笑一声“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你们今夜都得死在这里！” 莫怀安将气全部撒在了占堆平桑身上，对着他怒吼道“你个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 若兮都被莫怀安的举动吓得一激灵，“臭狐狸！你吓死我了！” 莫怀安懊恼地道“蠢货！” 更是在责怪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保护。 “小心！” 若兮正要与莫怀安斗嘴，一听是杜文成的声音，连忙高兴地道“他们回来了！” 回来救他们了！ “啊！” 若兮怔怔地回头，这绝对不是“僵尸”干的，感觉就像是一根针刺入了她的后颈，然后浑身上下传来了一阵阵的酥麻感，随后她的眼皮就变得沉重。 “到底是谁……” 话未说话，若兮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莫怀安的肩上。 “蠢货！你怎么了？” 莫怀安根本就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若兮一声尖叫，然后若兮就了无生气地滑落下来。 “公子，小心多吉格列！” “？？？” 莫怀安一脸茫然地转向原本在他们身后的多吉格列，猝不及防之下被拿刀的多吉格列砍伤了手臂。 他的表情由不解随后转为愤怒，抱紧手中的若兮，质问道“是你伤了我的女人？” 一向面不露色的多吉格列，此时就像是被占堆平桑附体般，笑的猖狂，“哈哈！没想到老子来青州还多了一个收获！这姑娘我要定了！” “做梦！” 莫怀安气不打一出来，抱着昏迷过去的若兮，丝毫不顾受伤流血的手臂就朝着多吉格列动起手来。 杜文成看着多吉格列的移动，寻找机会想要将手中的迷针刺入他的后颈，这是最能够保证莫怀安安全的做法。因为他明显发现此时莫怀安的体力根本比不了多吉格列，很有可能被他给打扮。 刚才也是他擅作主张，本来打算刺向对若兮下蛊的多吉格列，无奈距离太远，他不小心刺到了若兮的身上，好在这只是普通的迷针，睡一觉就好了。 但似乎，莫怀安非常生气。 与杜文成匆匆赶来的莫依朵娜，疑惑不解地看向多吉格列，刚才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多吉格列要将蛊虫放入若兮体内，她又怎么会知道多吉格列会伤害他们。 “多吉将军，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我父王派来保护我的吗？怎么会……” “师妹，别天真了！你认为这样的他会保护你？他只不过是在骗你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的“僵尸”已经停止了走动，占堆平桑也不怕死地缓缓走近一脸神伤的莫依朵娜。 杜文成正要将迷针刺入占堆平桑的后颈，却被莫依朵娜制止。 莫依朵娜一脸的泪痕，却是苦笑着道“是啊！我真的是太天真了，我才知道你们一个是想要用我挑起两国的战争，一个是想要用我威胁我父王让位！” 突然，占堆平桑眼底的忧伤如同泉水般泛泛而起，他的语气变得十分不自然，“朵娜，我没有……” 杜文成意味深长地看向突然变了性的占堆平桑，纳闷地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牢牢地将莫依朵娜护在身后。 然后又看向多吉格列，企图用迷针刺入他的眉心。 占堆平桑见莫依朵娜只是一味地低头哭泣，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他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随后夺过杜文成手中的迷针，眼神锐利地看向多吉格列，以飞快的速度跃起，翻身。 “多吉！” 多吉格列下意识地抬头，毫无防备之下被占堆平桑手中细小的银针刺入眉心，晃荡了两步，便重重地摔向地面。 莫怀安想也没想地拿起多吉格列手中的刀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占堆平桑却拦住了他，“他还不能死！” 莫怀安蹙眉，“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 第187章 占堆平桑的身世⑴ “凭我知道，尔逻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不止我师父，就连一向在外征战，不问朝堂之事的多吉格列也有意谋权篡位！朝堂之上还有更多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王位，所以……” “所以，你也是！你费尽心思跑到孜国，让人囚禁我，不就是想让我死在这里让克里图尼的奸计得逞吗？” 占堆平桑看向莫依朵娜分外冷淡的眼神中充满红色的血丝，发现她早已捏成拳状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不禁也多了几丝颤意，“不是……我根本就没有打算按照师父的要求进行，我本来是想让……” 莫依朵娜的目光盯向突然慌了神的占堆平桑。 “呵！这样说你也想做尔逻的王？” 占堆平桑正要反驳，后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杜文成看了一眼此时强忍着泪水的莫依朵娜，收回手中为数不多的迷针，问向莫怀安，“公子，他们该怎么处置？” 莫怀安转身将若兮打横抱起，留给他们一个背影，“这件事情绝对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等他们醒了再审。现在最重要的是医治中蛊的人！” “是！” 杜文成大致扫了一眼站在客栈各处原地不动面色乌青的人，心底惊骇中蛊人数之多的同时，看到了低头小声啜泣的莫依朵娜，随后她就像是一朵枯萎、凋谢的花，毫无预兆地向后坠去。 杜文成惊呼道“公主！” 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去接住了满脸泪痕昏过去的莫依朵娜。 “说吧！为什么突然不再杀我们？还有那些被你下蛊的人是怎么回事？” 昨夜，济世堂的大夫还没来得及诊治中蛊的人，他们就已经恢复了正常，通过询问他们全身上下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对于夜里发生的事情也全不知情。 于是未到清晨，他们就赶忙叫醒了占堆平桑。 手脚被绑住蜷在角落里不能动的占堆平桑，倒是显得十分的无所谓，甚至还有一些惬意。 他抬眼瞥向莫怀安，“障眼法而已！我只是用笛声在极短的时间里减慢了他们的流血速度，让他们暂时缺氧。气血不通，也就出现了中毒的症状。” 莫怀安被占堆平桑的眼神盯地极不舒服，再一想若兮昨夜的遭遇。于是气不打一处来，提起占堆平桑的衣领，暴躁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占堆平桑猛然一抖，显然是被莫怀安吓到了。本能地催动身上暗藏的蛊虫，却又在看到莫依朵娜后收回了蛊虫。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转向气色不好的莫依朵娜，担心地问道“师妹，听说你昨夜昏倒了，现在还好……” 杜文成蹙眉问道“你怎么知道公主昨天晚上昏倒了？！”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是他寸步不离悉心照顾了莫依朵娜一整夜，所以占堆平桑又是从何得知莫依朵娜昏倒了。 随着众人投去疑惑的眼神，占堆平桑只是看着同样不语的莫依朵娜，沉默了半晌，他的神色变得温柔。 “师妹，你听我说，我是听师父的话没错，但是我是想假借师父的命令有意让你假死在孜国，这样他就会以为奸计得逞，在你父王面前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我再带你回尔逻，杀他个措手不及！” 莫依朵娜的瞳孔逐渐放大，惊惧之后却陡然一笑，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灵气。 莫怀安看向一脸讽刺的莫依朵娜，替她说道“公主是认为他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多此一举吧。” 站在一旁眉头深锁的若兮拉了拉莫怀安的衣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们说的，她都听不懂。 这时的占堆平桑摇头耐心解释道“不！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克里图尼有多谨慎，我从小就被他囚禁起来，当做那些渺小又可怕的蛊虫养。每天夜里我就得睡在那群虫子当中，就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不是我吃了它们，就是它们每天每夜地折磨我。十年了！我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浑身上下全是毒，现在的我虽然不会被困在蛊虫里了，但是每当我闭上眼睛我的眼前就……” 占堆平桑越说越绝望，语气逐渐低沉，声音几尽哽咽。 在众人露出大骇的表情同时，占堆平桑突然猛地抬头，一张惨白的脸上青筋暴起，怒吼道“都是你们！是你们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克里图尼他好不容易相信我了！我努力了整整十年！十年啊！你们知道我这十年背负了什么吗？我不就是在八岁那年杀了个和我一样大嘲笑我的奴才吗，就被克里图尼抓到把柄，一困就是整整十年！” “占……” “师妹……”占堆平桑向前跪行了两步，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他的绳子，双手抓住莫依朵娜。 杜文成正要阻止，莫依朵娜冲着他摇了摇头，一只手抚上占堆平桑的脸颊，目光变得柔和。 此时的占堆平桑就像是一个无助、绝望的孩子。 “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我这双手……” 占堆平桑看向自己的双掌，一滴、两滴眼泪落在复杂的纹路上。 “十年……”他惨然一笑，“大概也有千百来人吧！可就算是这样克里图尼他也不相信我，在他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个杀人的工具。” 一直默不作声的莫怀安开口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要背叛他的理由？” 占堆平桑闻声嗤笑道“背叛？他不配！当我知道他要拿两国百姓的性命做赌注时，我就知道他的野心远远不止要当尔逻的王，我虽然只是个傀儡，但是也不至于丢了良心。还有，师妹，我真的……” 占堆平桑看向莫依朵娜，“我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如果那时我没有杀掉你的奴才，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莫依朵娜透过衣着艳丽，面色苍白，骨子里透出一股阴柔之气的占堆平桑，仿佛看到了那个满脸稚气，总是爱笑又爱粘着她的师兄。 “原来是你杀了阿木……” 不知怎地，她的声音近乎哽咽。 。 第188章 占堆平桑的身世⑵ 占堆平桑看到莫依朵娜通红的眼眶后，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不知是懊悔还是多年的噩梦终于在此时得到了解脱，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是因为他活该……” 莫依朵娜没有想到占堆平桑居然能用平淡无奇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她愤恨地看向占堆平桑，强忍着眼眶快要喷涌而出的眼泪，眼中的怒火却暴露无遗。 “活该？他究竟做了什么！你要把他推进池子里……那一年他也只有八岁啊！阿木却在那个冰冷的池中泡了整整三天，你知道他被捞出来的那一刻变成了什么样吗？” 众人还来不及惊讶，占堆平桑还是以刚才的口吻，淡淡地说道“他扬言要把我抓进通院，我好不容易从那里逃了出来，又怎么能进去？” 淡淡的语气掩盖不了占堆平桑眼底的恨意，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缓缓地落在微颤的唇上。 若兮忍不住蹙眉，脱口问道“通院是什么地方？” 通院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会让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占堆平桑起了杀心？ 莫怀安跟着不解地摇头，他虽然常年在外游历，但也只是简单地喝喝酒，时不时地来个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戏码。从不刻意留意甚至是记住各地的民风、建筑，也包括尔逻。 通院，他从未听说过，可当他看到莫依朵娜震惊甚至有些惊惧的表情后，想来这个地方也不怎么干净。 他无意识地又瞥了眼站在身侧背影僵直紧盯着莫依朵娜的杜文成，此时他的眉间也如同若兮一般写满了疑惑。 无人作答，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还是由占堆平桑打破了沉默。 他抬眼，嘴角微翘，方才的悲伤仿佛一扫而光，“师妹，你应该知道我的母亲是哪里人吧。” 莫依朵娜点头道“这个你同我说过，她是孜国人。” 三人明显发现莫依朵娜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柔和，不免面面相觑了一番后又认真听他们说话。 “是啊！” 占堆平桑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接着道，“可是你知道吗？她还是孜国的妓女！” 莫依朵娜沉默了几秒，“那你也不应该被抓进通院，阿木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 “对啊！”若兮疑惑地道，“你就算是妓女的孩……” 莫怀安顺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若兮，她连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堵住了唇。 占堆平桑置若罔闻，只是看着同样盯着他的莫依朵娜，有些凄苦、绝望地说道“我原以为在母亲身边的那段日子是我最痛苦的时光。直到她病死后，那个畜生找到了我，我以为我的未来会充满光明，以至于母亲下葬的时候我却还在笑……可直到我来到了尔逻，才知道这又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师兄你……” 众人只见占堆平桑逐渐放大的瞳孔中充满了血色，白皙如玉的肌肤之中突然掺杂了不少黑色如米粒般大小的东西，它们时不时地在占堆平桑的身体里四处游动。 占堆平桑立马向后一跌，蜷成一团，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师兄！” 莫依朵娜猛地抓住占堆平桑的手，就像是抓到了一根冰柱子。 她回头满脸泪痕，焦急地大喊“你们快救救他啊！” 莫怀安不由皱眉，“文成，用迷针！” 杜文成摇了摇头，看向白眼即将要翻过去的占堆平桑，“公子，迷针的副作用太大，不能再用了！” 若兮也急得跳脚，“那怎么办？他要死了吗？” 事情才刚刚开始，尔逻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占堆平桑就要死了吗？ “啾咪，啾咪！” “是小花的声音！” 话音刚落，屋内就闪起了金色的光芒。 莫依朵娜还未从腰间掏出装小花的瓶子，小花便忽闪着翅膀，凭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小花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以飞快的速度冲到占堆平桑的眼前。 杜文成看到小花身上闪耀着的金光，不免感叹道“看来这只小家伙，还真是救星！” 莫依朵娜曾告诉他，小花就是这样救他的，今日一见果然很神奇。 谁能想得到一只小小的虫子，居然会术法，而且还能救活将死之人。 若兮看着占堆平桑痛苦不已的模样，不由问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应该是秘术！” 一听莫怀安的话，若兮的心里就有了底，就像她的存在一样，占堆平桑也算是秘术的一种。 “秘术也可以对人施放吗？” 莫怀安推敲道“这应该是最为残忍的一种秘术，人虽然是极不好控制的，但人却可以作为蛊虫的载体，只要人不死蛊虫、毒就会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按照占堆平桑刚才的说法，克里图尼应该是把他当做蛊虫养，让所有的蛊虫寄生在他的身上。” “啊？这么恐怖！” 若兮下意识地看向占堆平桑，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同情。 莫怀安怕若兮多想，揽住她的肩膀，不再多言。 占堆平桑体内盘踞多年的蛊虫因他一时极度的悲怆变得狂躁不安，在他体内游走之余无疑让占堆平桑感到痛苦万分。 渐渐地，占堆平桑的眼前出现了金闪闪的阳光以及浑身上下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不再痛了，就连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些，难道他是要死了么？ 想到这里，占堆平桑的嘴角不由扯出一丝苦笑，轻阖双眸。 “啾咪！啾咪！” 随着小花的几声哀叫，占堆平桑似是恢复了生机般从恍然如梦的虚幻中抽离出来。 “啾咪！你居然长出翅膀了！” “啾咪啾咪！” 小花看到占堆平桑安然无事后，开心地在空中转了两圈后，钻进了占堆平桑的怀中。 莫依朵娜在看到这一切后，惊疑地道“你怎么会认识小花？” 更重要的是小花居然还很喜欢占堆平桑，那她该怎么办？ 占堆平桑闻声抬头，众人在看到他那一张脸后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是那个一股阴柔之气的占堆平桑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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