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侯再生 - xp1024.com
『桓侯再生/作者:知宇之乐』
『状态:全本』
『内容简介:
  古谥法中: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意指最擅开疆拓土、威震敌国之人,始能以“桓”为谥。蜀汉五虎上将之中,得“桓侯”谥号者惟有张飞张翼德。
  一个现代人,因意外回到三国,其意识成功与原先张飞的意识融合为一。他到底能否改变历史中张飞的宿命,能否使得桃园之义继续流传千古。且看“新版”的张飞如何纵横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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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答书友评论
由于我唯一的用户“知宇之乐”登录不上去,新注册的帐号又留不了言。所以在这里对有些书友的书评做个简单的回答。
一、尽管在三国时代,不少军队的确是乌合之众,但是跟随张济、张绣叔侄10几年的西凉重骑军难道也会是“乌合之众”?
二、关于张绣军士兵殉主的问题。跟随张绣10多年的老部下殉主就那么难以理解吗?
三、战马的问题,“铜山谷”一战张绣军3000匹战马肯定是死多伤少,而由于必须快速撤离,重伤的战马难是带不走的!
朋友们给我提意见,知宇很欢迎。但是大家心平气和地来讨论问题,没必要搞的那么紧张嘛!
作品相关 上架公告
惭愧的说一声,《桓侯》上架了!
知宇必须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大家的支持,我肯定坚持不到今天。尽管已经上架,知宇对所有非会员书友承诺,只要达到解禁标准,我会在第一时间更新公众版的章节,绝不会让大家久等。
恳请会员书友们多多支持我,用您的订阅给我一分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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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本书情节发展梗概(公众部分)
《桓侯再生》情节发展梗概(特别感谢“益德张”为我整理)
第一卷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一章~第七章:“我”因为触电回到建安五年(公元二零零年),与被闪电击中的张飞合体;
第八章~第十章:黄巾余党杜远率军攻打古城;
第十一章~第十一章:“我”在与杜远的交战中负伤;与张飞的意识融合;在单挑中击毙杜远;
第十二章~第十四章:与廖化单挑;收服廖化及三千余贼军;
第十五章~第十六章:思考整军计划;初会夏候蓉;
第十七章~第二十章:整训军队;长枪步兵“虎枪营”、“熊枪营”,刀盾步兵“狼牙营”,轻骑兵“风骑营”成军;
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七章:于铜山谷伏击张绣;击毙张绣并全歼张绣军;
第二十八章~第三十二章:周仓与裴元绍投奔刘备军;“我”与刘备、关羽在古城郊外相会;在单挑中击毙蔡阳;“我”决定此生余年的人生目标;
第二卷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一章~第二章:曹操奇袭乌巢击败袁绍;赵云投奔刘备军;
第三章~第四章:刘辟、龚都奉刘备为主并献上汝南;刘辟、龚都、范疆、张达、朱康出仕刘备军;
第五章:刘备执掌汝南政务并任命文武官员;魏延、陈到、解世、戴兵出仕刘备军;
第六章:建安五年十二月,曹操派遣曹仁、于禁、徐晃率三万“青州军”攻打汝南;
第七章~第十章:张飞设火攻之计全歼三万“青州军”;曹仁、于禁、徐晃逃脱;
第十一章~第十七章:袁绍遣使与刘备结盟;张飞奇袭寿春;俘虏寿春守将李通;孙权遣使向曹操求娶夏候蓉为妻;
第十八章:建安六年(公元二零一年)正月初一,张飞在寿春初会徐庶;
第十九章:张飞登用徐庶成功;攻取寿春周围郡县;张飞登用鲁肃失败;
第二十章~第二十五章:张飞袭击孙权迎亲车队;再会夏候蓉;
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七章:建安六年正月十六日,曹操设十面埋伏之计大破袁绍;曹操决定亲征汝南;
第二十八章:邓芝出仕刘备军;
第二十九章:甘宁投奔刘备军;
第三十章~第三十二章:建安六年正月二十日,曹操亲征汝南;刘备、关羽出战中伏;范疆、张达、朱康叛投曹操军;
第三十三章:汝南被曹操军攻破;关平保护家眷与孙乾、陈震、糜竺、糜芳等人逃往寿春;刘辟殿后战死;赵云单骑踏营前往寿春向张飞求援;
第三十四章~第三十八章:张飞率三千精兵回援汝南;用计复夺汝南并生擒曹休;
第三十九章~第四十一章:张飞突袭曹操;生擒郭嘉、曹洪、夏候渊;
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五章:张飞与曹操交涉;刘备军撤离汝南;张飞释放郭嘉、曹洪、曹休、夏候渊;
第四十六章~第四十七章:张辽、贾翊、范疆、张达进攻寿春;徐庶识破曹军诈城之计;魏延、陈到生擒范疆、张达;
第四十八章~第五十四章:徐庶将计就计设伏击败曹军;张辽战死;贾翊率残军逃回汝南;
第五十五章~第五十七章:撤离汝南的刘备军先后到达寿春;
第五十八章~第五十九章:马腾、韩遂起兵攻打长安;曹操回军救援;
第六十章~第六十一章:刘曹汝南之战结束;范疆、张达在寿春被当众斩首;刘备正式拜徐庶为军师;
第三卷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章~第二章:建安六年二月十五日,刘备军在寿春商讨今后战略;徐庶提出兵进江东计划;
第三章:简雍出使荆州刘表;简雍在鹿门山与庞德公、司马徽、庞统会面;
第四章:鹿门书院众弟子议论天下形势;诸葛亮、崔州平、孟公威、石广元登场;
第五章:徐庶在寿春实行“亭里之法”;刘表与刘备结盟;袁谭拜审配为军师止住曹军攻势;曹操用计击败攻打长安的马腾、韩遂军;
第六章~第七章:建安六年四月十五日,张飞与夏候蓉在寿春成亲;
第八章:建安六年四月二十日,张飞前往合肥督军;李通归降刘备军;丁奉出仕刘备军;
第九章~第十章:江东流传关于周瑜的谣言;鲁肃与周瑜夜谈;孙权设立兵马副都督一职并命程普担任;
第十一章:吴郡太守盛宪举兵背反孙权;刘表出兵攻打江东;
第十二章~第十八章:周瑜平定盛宪反乱;建安六年六月十五日,张飞用计袭取庐江;俘虏守将庐江孙贲、朱治;
作品相关 三国人物过圣诞
圣诞节快到了,知宇写了个圣诞外篇,供大家一笑。(注:内容有所借鉴)
曹操(捏了捏自己囊中羞涩的钱包,摆出霸气十足的模样):“宁肯我过圣诞节,休教圣诞节过我-………好,我来了1(语音未落,貂禅、大乔、小乔众MM嗲声嗲气地召唤曹操去共进烛光晚餐)
关羽:“过春节不过圣诞1
杨修:“不过圣诞?”
“不过,圣诞......”
“不,过圣诞1
魏延孤家寡人,看他人出双入对,心中烦闷不已,站在马路上,仰天长号:“谁敢过圣诞?谁敢过圣诞?!谁敢过圣诞?!1
(正跟女朋友逛街的马岱急打120,向医院说XX路有精神病患者一名。)
吕布(摆出最温柔的样子面对貂禅MM):“老婆,我在楼上扔垃圾,若正好扔在楼下的垃圾筒里,你就放了我,若扔不中我就陪你去SHOPING,OK?”
庞德:“NND,谁敢再让我过圣诞节,我就躲进棺材1
马超(指挥手下的一帮马仔准备抢劫圣诞老人):“穿红外套的是圣诞老人1
......(圣诞老人急将红外套脱下)
“长头发的是圣诞老人1
......(圣诞老人急将卷曲的长发剪短)
“短头发的是圣诞老人1
......(圣诞老人满头冒汗,急将头发剃光)
“长头的是圣诞老人1
圣诞老人一气之下,挥刀自剁其头。
杨修遍寻妙龄MM欲共渡圣诞,却屡邀屡败,事后强作若无其事状,言道:“圣诞乃西夷节日、非我国本、劳时费钱,对我来说只能算是鸡肋,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周瑜极为讨厌圣诞节,却迫于女友小乔之令,不得不答应陪其逛街SHOPING,并共进烛光晚餐,事后无奈地仰天长叹道:“既生瑜,何圣诞1
诸葛亮欲过圣诞,但囊中羞涩,脑筋一转,写下文章一篇,名为《圣诞表》,投稿于报社:“圣诞佳节未至,而花钱已众,今女友相邀,然囊中羞涩,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最终文章获奖,得奖金2000,经济危机乃解。
圣诞夜,赵云仍在网吧CS,玩的天昏地暗,不知何年何月。女朋友突袭而至,一把揪住赵云的耳朵。
女朋友(怒气指数60%):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赵云还没看出是女朋友,冷冷地摇头。
女朋友(怒气指数100%):我是谁?
赵云依然摇头
女朋友(怒气指数上升至120%):你是谁?
赵云:我乃常山赵子龙(赵云在CS上的ID,“威”名极著)也!(目露凶光,冲天的杀气笼罩整个网吧)
网吧内众CS友:“我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郭嘉(露出森寒的冷笑):拿着礼物袋的圣诞老人必死于劫匪之手!!
作品相关 军职解说(简单说明,解释书友疑惑)
三国的军制并非完全相同,这里不做详细分析,只稍做说明,让书友明白高低顺序即可。
基层军职:伍长(5人一伍)——什长(10人为一什)——都伯(5什,亦称队率)——军司马(5都伯!其中省略了百人将,因为小说中不会出现)
中级军职————都尉——校尉
高级军职————中郎将——将军
其中将军也有高下之分:偏将军、裨将军、牙门将军为最低级——杂号将军(如扬武将军、振威将军之类)为稍高————四平将军(平西、平东等等)————前、后、左、右将军————四镇将军————四征将军————卫将军————骠骑、车骑将军————大将军最高。
至前、后、左、右将军一级以上,即位如上卿,金印紫绶,掌征伐之权。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一章
东汉,建安五年,豫州汝南郡古城县。正是六月时份,正午的太阳似火般毒辣,晒的人烦躁不安。县城的大道上行人无几,谁也不愿在如此天气下出来做事。唯有道旁大树上几只知了大声的叫嚷着,刺耳的声音弄得人昏昏欲睡。
日渐残破的古城县衙中,忽见几名军士抱头鼠串而出。一名年纪较轻的军士脸面与身体上明显有被鞭抽的伤痕。这几人垂头丧气来到县衙旁不远的一处茶社,找了张大桌坐下。一个年纪较长的军士冲茶社老板娘嚷道:“许家大嫂,来两壶凉茶。真他娘的热死人。”
“二牛,你小子真是不要命啦,竟然在将军面前提那个人的事…今天只被将军抽了五鞭子,已经算你运气了。”年长军士转头对挨打的年轻军士阿牛道。
年轻军士张二牛叹了口气,忍痛摸了摸身上的伤痕,不由被辛辣的痛感刺得眉头一皱,却没有言语。
这时,茶社老板娘许大嫂已拎了两壶凉茶走了过来,看清张二牛模样,不由取笑道:“又被将军抽了鞭子…你们三天两头挨顿鞭,身子骨快成铁打的了,赶明要是上了沙场刀枪不入,那可就威风了,咯咯…”给几人倒上茶后,又正色问道:“今儿个又咋的了?张木头,你说说…”
那名年长军士名叫**,但常被同伴唤做“张木头”,被许大嫂问起原由。也不着急,拿起碗凉茶一饮而尽,慢慢说道:“今天探哨的兄弟传来消息,说是我们将军的兄长,关羽关二将军在投了曹操奸贼后,近日竟帮助曹贼斩了袁绍大将军的先锋大将颜良。将军正在喝闷酒时,二牛兄弟直呼呼的就把信儿报了上去。将军立时就红了眼睛,砸了酒坛,一顿鞭子就甩过来,好在兄弟们见机躲闪的快,要不恐怕会被抽死。只是苦了二牛,被抽了五、六重鞭…二牛,你这伤还是上点伤药吧。”
张二牛摆了摆头,憨笑着回道:“咱都是粗人,皮粗肉糙,挨上几鞭子过两天就没事了。我不怨将军,我们都是从涿郡就跟随将军的老弟兄了,将军的性子咱都熟得很…他自得知二将军投了曹操奸贼,这一个多月来心情日渐变差,天天喝闷酒。我这又贸贸然的把这种信儿报上去,能不恼了将军吗…”
其余众人默然点头。另一个军士张千面带愤色说道:“都是跟随皇叔桃园结义的兄弟,你说这二将军怎么能就投了曹贼呢?也难怪将军…”
几人正谈论间,从县衙大门口闪电般冲出一匹黑色高头骏马,直奔县城北门。马上一个黑铁塔般的大汉一手持缰,一手拿着个巨大酒袋往口中猛灌。
一众军士见状大惊,忙从茶社奔出,想要追赶马上大汉,但人力怎抵马力,转眼间连人带马已从眼前消失。几个军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还是**年龄稍长,有了主张。朝同伴道:“我们追赶将军已然不可能,还是速速禀报孙乾大人,看他有何定夺…”其余众人也无可奈何,都道只能如此。**回到茶社付了茶资,与同伴一起回到县衙后堂,来到后堂一处厢房。这厢房原是古城县令的书房,后来县令被这一众军士的首领张飞所逐,这书房便被张飞及军中参谋孙乾商议军务时所用。
**等众人站在门外,轻敲房门,恭声说道“孙大人,有事禀报。”
房中传来一清悦的男声:“什么事?”
“刚才将军喝完酒后,独自骑着马出了北门,不知去了哪里…”**回道。
“吱~”一声,房门被轻轻拉开,出来一位相貌清矍的素衣文士,正是军中参谋孙乾孙公佑。孙乾踱出房门,思索了片刻,说道:“不妨,将军只是心情烦闷,出去骑马散心。过一个时辰后,你们再从北门出去寻找将军。”
“是,先生。那我等告退了。”
孙乾点点头,转身回到了书房,关上房门后,缓缓回到书桌前坐下。莫看他在众军士面前神色自若,其实心中也实在没底。孙乾拿起册文书,却无心查看,自语道:“刘备主公不知所踪,关羽将军已投了曹操,而三将军又成天喝闷酒,打骂士卒。……哎,主公,你教我孙公佑该如何做啊…”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章
古城北门外,张飞纵马飞驰,不多时,已来到城北五里的石山上。张飞飞身下马,从马身上拿下两个巨大酒袋,又将挂在马侧的一杆头部九曲成蛇状的长矛取下,用力戳在地上。随后一拍马背,道:“老伙计,自己去溜达会儿。”那足有常人一人半高的纯黑色巨型骏马似乎颇通人性,听了话后甩了甩头,打了呼哧,慢慢走开。
张飞拿着酒袋缓缓走到一块大石前坐下,将两只酒袋放在石头上。然后拿起一个酒袋,解开系在袋口的绳索,举袋往口中猛灌一口。楞楞的遥视远方,眼前又似乎回到了那个桃花缤纷的日子。
张飞闭上虎目,面容浮出微微的笑容,脑中回忆起当年景象:那年正是黄巾作乱,自己在老家涿郡城墙的榜文前,初次看到刘备。从没有想过一个人会看上去如此落魄,更没想到一个落魄的人眉宇间仍会有那种气质,那专注的、无奈的、充满感情,而又空负大志的一双眼神!从那一刻起张飞就知道自己一辈子就服这一个人,于是他散尽家财随着大哥转战南北。也是在那一天,平素自负神勇无敌自己,竟然又遇到了神勇不输于己的二哥。
这么多年来,自己与大哥、二哥几乎形影不离,从征战黄巾到讨伐董卓,从救援徐州到击灭吕布,三兄弟何曾有过片刻分离。但今时桃园结义的三兄弟竟然天各一方:大哥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二哥竟然投奔了最大的仇敌——国贼曹操。“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当初的誓言他——难道都忘了吗?
思及此处,张飞脸上不由现出悲愤的神情,缓缓睁开那苍凉寂寞的双目,举起酒袋一阵猛饮,转眼间一袋烈酒已被饮尽。一阵山风吹过,酒劲已经上头,张飞扔掉空瘪的酒袋,曲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成拳,不住擂地。不多时,双拳已被坚硬的石地弄的鲜血淋漓。张飞双目含泪,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大哥你…在哪里,三弟好想你啊…,二哥…为什么你竟然背弃我们当初的誓言,为什么…为什么呀?”
六月天,女人心,变化无常。原本还艳阳高照,转眼间天已阴暗下来,天空被一片浓浓的乌云笼罩,云层中电舞银蛇,雷声隐隐。和细的微风也逐渐变成了猛烈的狂风,顿时一阵飞砂走石。一场盛夏的雷雨即将来临。果然,不多时,豆大的雨滴从天空落下。
沉浸在伤感中的张飞被这一阵突来的雷雨惊醒,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狂风骤雨,惊雷闪电,心情愈加烦闷。他本来就是性烈如火的人,最近又连遭烦心郁闷之事,借着酒劲张飞单手拔起戳在地上的长矛,举矛指天,破口大骂:“贼老天,连你也跟俺做对…惹闹了俺,老子便用这丈八蛇矛把你戳个窟窿…”
似乎天上掌管雷电的神灵真的惧怕了张飞的狠话,一时间果然电消雷隐。张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哈哈大笑,骂道:“连你这老天也是欺软怕硬之徒,难怪这天下会是奸贼当道…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一道异常粗壮的球型闪电直劈下来,沿着高举的蛇矛击中张飞。张飞顿时感觉身体麻痛难当,眼前一黑,魁梧的身躯缓缓的往后倒了下来,脑海中残留的只有那几分不舍……大哥…二哥……,翼德不能再……
冀州,邺城一座豪华的官邸大厅中,一场酒宴正在进行,席上觥斛交错,热闹不已。一名紫衣文士从席位上站立起来,举杯遥祝大厅主席的华服男子:“主公名望海内所归,曹贼不识天时顽抗主公,覆亡不远。郭图祝主公早日平定天下,建桓、文霸业。”
席中众人纷纷举杯附和,齐声大呼“祝主公早日平定天下,建桓、文霸业!”
主席上的华服男子袁绍呵呵大笑,举杯回道:“我得诸公相助,大业方得成。更望列位日后尽心助我,他日我必不负诸公,干!”
“干”众人齐站立应道。
袁绍笑容满面放下酒杯,忽然留意左侧第一席中一名相貌奇伟的男子面色不豫,转身问道:“玄德,为何不与众人一般尽情享受这美酒佳肴,莫非嫌这酒肉入不得口。”
听得袁绍询问,表字玄德的男子刘备忙回道:“明公误会了,刘备只是心念我那失散多日的二位兄弟,故无心享用这美酒佳肴。”
这时旁边的郭图凉飕飕的说道:“玄德大人的二弟恐怕正在曹贼营中,前番斩了颜良将军的也许正是那关云长。”
刘备心中不由一惊,但仍面不改色回道:“曹操乃一介国贼,我二弟关云长乃是忠义志士,怎会助纣为虐。此事我先前已向明公奏明情况,郭大人多虑了。
这时,袁绍摆了摆手,做起了和事老,笑着说道:“公则,此一事不必再做计较。来,玄德、公则,我等再共饮一杯。”
“是,主公”
“多谢明公”
刘备饮完酒后,缓缓坐下,忐忑的心情慢慢平复。为不引人注意,也开始跟他人你来我往,相互祝酒。几番下来,已略有醉意。猛然间,刘备心中一悸,一股发自内心的悲伤涌了上来,感觉似乎有什么至亲之人要离开自己,手中酒杯滑落地上,“云长,翼德……难道是你们……”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三章
“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一动都不能动,好难过,好象要死了一样,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难道我真的被电死了吗?谁能来救救我?”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我的手腕上,旁边传来一声清悦动听的男声:“大夫,将军的病情如何了,可有好转?”
“恩…,孙大人,若是常人受了这样的伤恐怕早就熬不过去了,但也许是将军大人身体格外健壮之故,竟然比前几天大为好转,痊愈并非不可能啊”
这位孙大人声音中带着喜悦问道:“那何时能够苏醒?”
“大人不必担心,按我开的方子每天服药,十天半月内将军必然便能醒来。”
孙大人欣慰的说道:“如此甚好,我送大夫出去。你们几个好生服侍将军,如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是,大人”似乎是几名女子在应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完这段对话后,疲倦不已的我又再次昏睡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再次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身上的疼痛无力感已消除不少,缓缓的睁开双眼,张望了下周围,竟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之中,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勉强着从床上撑起身子,仔细把这间房子打量了一番,心中充满了疑惑,整个房间好象以木质结构为主,窗户竟然好象是用一种粗纸蒙着,房间里看不出丝毫现代文明的痕迹,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没有……总之跟家庭电器什么的一件也看不到。甚至玻璃之类的东西都看不到一件。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用手轻轻的敲了敲头,试图回忆起什么来。
想了好一会,慢慢的终于理出点头绪来了:我叫于震,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自从大学毕业以后,一直现在的单位工作。本来以为是学校比起社会应该是一块净土,没有社会上那么多尔虞我诈,只要踏踏实实的把书教好就可以了。但是没成想,这块“净土”现在也已经变质了,学校中的人情事故比起社会上丝毫也不逊色。提拔、评优什么的,全看送礼和人情关系,甚至连要上高三毕业班都得给校长送礼,否则你的实绩再好也没机会。工作了五年,连续两次在高二结束时被别人取代。辛辛苦苦培养两年的学生,到要出成绩的时候,被别人摘走胜利的果实,实在不甘心啊。找校长询问原因,千篇一律的回答是“你还没有经验,再锻炼锻炼,以后会有机会的。”第一次我信了,以为原因真的如此;但是第二次遇到同样的情况时,熟知内情的同事告诉了我真相。“你没送礼,别人送礼了。所以你下来了,别人上去了。”知道真相后,气急败坏的我跑到校长室大吵了一通,结果根本无可改变。晚上在外面喝了点啤酒,失魂落魄的回家,发现家里的日光灯坏了,醉眼朦胧的想自己修一下,结果非常的不幸——我似乎是触电了。
现在怎么会竟然莫名其妙的待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说医院吗?有哪个医院会这样来布置病房,仔细想一想,反而觉得有点象以前在一些人文旅游景点看过的古代老房子。
“古代?”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很怪的想法,“难道我真的象以前看过的一些YY小说的主人公那样,回到古代了?不会吧,这种‘好事’怎么会被我碰到?”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我勉强着叫了一声:“有人吗?谁能过来一下。”没想到声音出奇的响亮,而且声线很粗旷。“怎么不像我自己的声音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琐的脚步声,推门进来了一个衣着非常奇怪、年龄约在14、5岁的年轻女孩,看到我坐在床上,恭敬地问道:“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啊”这时她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指着我非常激动地说:“将将将…军,您终于醒了!”说完也不等我回答,急急忙忙的跑到门外去了。我哑然无语“搞什么啊?奇怪的小丫头,刚进来说了句话,又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还莫名其妙的叫我什么‘将军’。”但是我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没多长时间,一大帮子同样服饰奇特的人来到我的面前,看来是那个小丫头领来的。我正要问话,领头一个相貌清矍的中年男子已经走到我的床前,神情异常喜悦的说道:“三将军,您终于醒过来了,这个多月来我等担心不已,好在您得上天庇佑,否则若有个长短,公佑如何向玄德主公交代啊…”
我楞住了——我认识你吗?但是他出自真心的喜悦和言语中的激动之情,好象并不是假装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搞得我越发的一头雾水,想着问题,我并没有说话。自称公佑的中年男子,看我神情恍惚,又不说话。忙转头说道:“大夫,你过来看看将军,将军神智似乎清醒。”
一个大概是大夫的人走上前来,给我把脉。把完脉后,说道:“孙大人,将军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久病方愈,故而尚未完全清醒,待静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我心中越来越沉,难道真的碰到这种“幸运”的回到过去的事,但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你们一定是在拍电影或是电视剧吧?别拿我开涮了!”
屋中众人听了我的话后,面面相觑,似乎是没有听懂我话里的意思,那位孙大人疑惑地问道:“将军,您说什么?”
我快要绝望了,心里也渐渐有点相信我可能真的回到了古代,毕竟谁会花这么大的代价跟我开这个玩笑呢!但我到底是回到了哪一朝哪一代,忍不住又问道:“现在是何年何月,你们又是谁?”
孙大人听的我的问题,更是震惊,慌忙说道:“三将军,你到底怎样了?大夫,这怎么回事?”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四章
大夫也很意外,斟酌了片刻,回道:“以小人愚见,将军大人似乎是得了失魂之症。”
“那如何可以医治?”
“此症非常罕见,若仔细加以调理或可望有助恢复。大人另可着人与将军细说平日之事。”
“失魂之症?——大概说的就是失忆症吧。”我心中想到,不过也好,今后不管有什么事我不知道,都可以用这个借口回答了。
“看来只得如此了!”
孙大人吩咐屋中众人先行离开,自己搬了张圆凳,在我的床前坐下。看着一脸迷茫的我,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当然记得我是谁,但关键是你认为“我”是谁,算了,还是装糊涂吧!我摇了摇头。
“那公佑先将一些重要的事告诉将军:如今乃是建安五年,我是将军军中参谋孙乾,表字公佑。将军您姓张名飞,表字翼德,是幽州涿郡人。将军有两位兄长,一位是当今皇叔、左将军刘公玄德,另一位是……”孙乾有点犹豫,似乎不太愿提及此人。
“关羽关云长!”我脱口而出。
孙乾听后,满脸震惊,急忙问道:“将军,您还记得这些事了?”
废话!我当然记得,但不是你所说的那种“记得”,作为一名中国人,谁会不知道名传千古的桃园三杰。…但是,我、我……我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三杰之一的、勇名震古今的三国一代神将张飞,那么原本真正的张飞到底怎么了?
“将军,将军…三将军,你又记起来了吗?”孙乾神色焦急的问道。
“还没有”,我楞楞地摇了摇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那您怎么还记得关将军呢?”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知道两眼直楞楞的看着前方。过了半晌,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说“把镜子拿过来,快,快…”
孙乾听到我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从屋里拿了一面铜镜过来,我一把拿了过来,对着镜子端详起来。虽然铜镜中的人像有点模糊,但分明是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大汉。我心凉如水,手中铜镜滑落在地,发出了“镗”的一声。
“三将军,怎么了。”孙乾急问道,眼前张飞的样子让他心惊不已。虽然目前己方势力三位首领际遇各异,但对他孙乾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刘备下落不明,关羽投靠敌方,张飞实际已经成为这股弱小势力的主心骨,缺少张飞的武力和统军能力,这小小的古城,不满千的残军,恐怕覆亡就不远了。可现在张飞人虽然醒了,却又得了什么失魂之症!难道上天已经抛弃己方了吗?
“公佑吗?我有些累了,想休息片刻,这些事明天再说吧!叫别人也不要来打扰我!”我对孙乾说。
“…三将军……哎……那公佑先告退了,您好些休息!”孙乾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满面愁容的走了出去。
看孙乾走出房间带上房门,我终于长长出了口气。我需要把刚才得到的信息好好消化一下。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真的了,并不是什么人闲着没事在耍我。能够回到三国,似乎是很多人YY的美事:凭借自己超前近2000年的知识,对历史的了解,在这个相对愚昧的三国时代还不是如鱼得水,收尽名将,揽尽美女,天下我有,岂不快哉!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你掌握的所谓先进科技,自己真的能利用的起来吗?你了解的历史,难道百分百真实吗,再说用你知道的历史知识去“忽悠”古人,如果对象是庸人还好,会把你当成神仙;但如果碰到的是曹操、孙策这样的英杰,把你关起来当成他私人的“占卜师”已经是好的遭遇了,万一他忌讳你的“才能”,不把你砍了才怪。所谓的“名将美人”都实实在在的人,真的以为说上两句“名诗警句”,“虎躯一震,散发出一股王者之气”,人家就会忙不叠的主动要求“追随”或“献身”。黄粱美梦而已!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我情愿成为一个普通人。东汉三国这样的乱世,诸侯征战都是杀人盈城,杀人盈野,从军打仗死亡的机会太大了。做个普通人,还可以找个像“隆中”一样的地方躲起来,安安全全的度过一生。可是我现在“转生”的——不应该叫“借尸还魂”的对象,竟然是这个时代被对手称为“熊虎之将”、“万人敌”的一代神将张飞。原本的张飞自然可以纵横沙场,残城陷阵,他有这个能耐。但是我这个“张飞”能做什么呢,说武功,我一个中学教师,会什么功夫招式?力量嘛,或许还有点,但靠的还是他的身躯;统军打仗倒是有一点经验,不过是玩游戏,如果让我上战场我不当逃跑将军才怪。总之,作为一个统军的将军我是一点也不够格,让我上阵杀敌就是要我的小命。
天啊,我怎么就成了张飞!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五章
天啊,我怎么就成了张飞!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了!还是先把身体恢复好,烦恼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暂时放开了心思,我也感觉有点累了,先睡一觉吧,说不定醒来什么烦恼的事都没有了。我缓缓躺下了身子,不多时,慢慢睡了过去。
邺城,一处不大的官邸书房中,刘备正在焦急的等着什么人。不多时,一名青衣文士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走进书房。
刘备见着此人,忙问道:“宪和,可有我两位兄弟的消息?”
这青衣文士名叫简庸,表字宪和,乃是袁绍麾下谋士。简庸和刘备本是同乡,自幼就已相识,交情颇深。刘备兵败投奔袁绍后,简庸对刘备照顾颇多。听得刘备询问,简庸面色似乎有些不豫,张口道:“明公,这……”
见简庸如此模样,刘备心中不由得大惊,难道云长和翼德已惨遭不测?忍着心中的不安,刘备强笑道:“宪和,不必诲言,实话实说,不管怎么样,先告诉我云长和翼德的消息吧!”
见刘备已如此说了,简庸把心一横,说道:“吾经多方打探,终于在一名行脚商人处得到了关将军的消息!”
“云长现在何处,近况如何?”
“明公……关将军现正在许昌!”
“许昌,许昌……这么说云长的确是在曹操那里,那前日里斩颜良的果然是云长了?”证实了这个消息,刘备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地说。
“正是,曹操还为此表奏天子拜关将军为‘汉寿亭侯’。我还听得那曹操在许昌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宴请关将军,极尽笼络之能事。恐怕关将军真的已经……”
听到这里,刘备忽然好象放开了心情,展颜一笑道:“不管如何,总算得到了云长的消息,而且我跟云长十多年的兄弟,他并非为金钱利禄就会屈膝的小人,我相信云长必然有何苦衷才暂留曹操处,云长之事暂且不论。宪和,那可否有我三弟翼德消息?”
“张将军的下落我多翻打听,尚未有讯息,但吉人自有天相,明公尽可宽心。”
正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了府中侍女的声音:“大人,大将军府中派人传招,说有要事相商。”
“恩,我知道了。告诉来人,我更衣之后即刻便去。”
“是,大人。”
听得侍女脚步声远去,刘备神色有些不安地对简庸说:“宪和,你可知道此时大将军相召,所为何事?”
“唔…,此事我也不清楚…”
“莫不是云长的事情已经被大将军知晓,要拿我问罪。若真如此,我该当如何是好啊?”
简庸思索片刻,说道:“明公不必担忧,我以为大将军相召并非为关将军之事。若是此事,大将军恐怕已经派军马前来擒拿了。依我之见,应该是其他事情。而且告知我消息的那行脚商人已经被我谴离邺城,当无泄密之险!”
刘备听后,心中稍宽,说道:“宪和言之有理,我当即刻前去,免惹怀疑。宪和你也速速回府,恐怕大将军也会召你前去议事。”
“是,明公一切小心。简庸去了!”
见简庸离去,刘备也换上官服,走出书房,大声道:“来人,备车,去大将军府。”
不多时,已经来到大将军府前,正待进门,看见不远处简庸正匆匆忙忙赶来。刘备迎上简庸,轻声问道:“宪和,可已知晓所为何事?”
简庸道:“明公勿忧,我已经探知,今次似乎是为了进军伐曹之事。”
刘备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将军府,来到布置宏伟气派的议事厅。只见厅中已有无数文官武将,分文武两列坐在大厅左右两侧。大厅中主位坐的正是出身于四世三公的大将军袁绍。袁绍看见刘备进来,笑着招呼道“玄德,你来了。你且坐下,稍后有要事商议。”
“是,大将军!”刘备完全放下了心事,在左侧武将一列寻位坐下。
不多长时间,厅中参与议事的文武已经到齐。袁绍双眼环顾四周,轻咳一声,右手微举。厅中顿时一片肃静。袁绍面色肃然,大声说道:“曹操奸贼,挟持天子,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前翻又使诈斩我爱将颜良,我与此贼势不两立。今我欲遣大军再伐曹贼,哪位将军愿领军前往,扬我军威。”
“主公,某愿前往!”袁绍话音刚落,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已响起,声音异常洪亮,震彻全厅。
刘备转头看去,只见坐在左侧武将列首席的一名大将勃然站起,抱拳请命。此人身形魁梧异于常人,身躯孔武有力,尤其是一双手臂约有常人两倍粗,这双手臂恐怕就有千斤之力,在黝黑的面庞上,一对大眼目射神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股肃杀之气。正是河北四庭柱之首,袁绍军中头号大将——文丑。
文丑道:“曹操杀我兄长颜良,我恨此贼入骨。若得大军十万,我愿为主公踏平许昌,斩曹操首级献于主公帐下。”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六章
袁绍大喜道:“文将军勇冠三军,足当此重任。如此,我便与你精兵十万……”
“主公,不可!”右侧一名文士站起,“曹操为人狡诈,多有计谋,且帐下智谋之士众多。文将军虽然勇猛过人,但恐非曹操对手。”
文丑闻听此言,勃然大怒,转头便欲上前揍这小觑自己之人。定睛一看,发现这阻止之人竟是袁绍军中元老——左长史田丰。田丰智谋深远,为人耿直,为袁绍其他谋士所不喜,但是军中将领却对他敬服不已。文丑见是田丰,也不敢造次,只得转头对袁绍说:“主公,某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踏平许昌,请斩某头!”
田丰上前一步,急忙道:“主公,此事还请从长计议……”
旁边郭图素来嫉恨田丰才智,乘机站起,说道:“主公以大义伐无道,精兵百万,更兼文丑将军勇冠三军,而曹操势力已衰。此战安得不胜。田长史如此阻扰主公出兵,到底是何居心,莫非得到他人好处,不欲见主公成就王霸大业?”
袁绍见田丰阻止出兵,本已不喜,更听得郭图之言,犹如火上浇油一般,勃然作色,怒道:“我意已决,田长史与我退下。文丑接令,你帅马军四万,步军六万,兵出延津,直捣许昌。”
田丰撩衣跪到,坚持不退,言辞恳切地说道:“主公,请听田丰一言。我观看天象,推知青、豫一带将遇大旱,今年必然歉收。若再过几月曹操军中必然无粮,届时主公亲率大军出动,曹军不战自败。丰恳求主公暂缓出兵。”
旁边逢纪哈哈大笑,站起说道:“田长史此言差矣,无粮岂能奈何曹操,公不知程仲德之‘人脯’事(注⑴)乎?此时出兵,元图以为正和天时。”
田丰还欲争辩,袁绍大喝道:“匹夫,安敢阻我大业,来人,与我革去田丰官职,押下大牢。左长史一职由郭图担任。”
“谢主公”郭图面露喜色,忙道。
看着上来押解自己的士兵,田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躬身向袁绍施了一礼,随士兵走出了大厅。
刘备见此情景,暗暗摇了摇头。忽地想起一事,站起身形,躬身向袁绍说:“大将军讨伐国贼,正是众望所归。刘备虽不才,愿为文将军副将,协助文将军共讨曹贼,望大将军应允!”
袁绍面色稍荠,说道:“玄德有此心,甚好。如此,我便任你为文丑副将,愿你二人齐心协力,共破曹贼。”
“韩莒子、吕威璜、赵睿,你等且归文丑军中听用”
“是,主公。”
“文、刘二位将军,你等收拾军马粮草,三日内出兵延津。”
“得令!”
调养了几天,我的身体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孙乾陆陆续续把许多“我”的往事告诉了我,希望借此能“唤起”我的记忆。看到他出自真心的关心和担忧,我很感动,但是也满怀歉意。因为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我也不可能恢复成真正的张飞了。
但我总算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搞清楚了当前的基本情况:现在是“真正”的东汉末年了,在位的是汉朝最后一位皇帝——汉献帝,一个完完全全沦为傀儡的可怜家伙,被曹操、曹丕父子利用了一辈子,在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后,被迫三次“主动”要求禅让帝位。今年是建安五年,根据我的推算,应该就是公元200年。因为我那位“便宜”二哥——日后威震华夏、被后人推崇备致的忠义武圣关羽关云长已经在白马斩了颜良,而诛文丑的事好象还没有发生。那么再过几个月就会发生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例——官渡之战了。作为一名中学里的文科教师,我当然知道这些基本的历史知识,官渡之战发生在公元200年。这一战后,不世之雄曹操就会席卷北方了。
至于我成为张飞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的缘由,我似乎也摸出点头绪:在我那个时代我因为触电而亡,而在这里张三爷也是因为被天雷击中而魂飞魄散。而我的“灵魂”,或者应该叫做“意识”竟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回到1800多年前,附在了张飞的身体上。就这样完成了一次“借尸还魂”!
另外孙乾忧心不已提到“我”的两位兄长,其实对他们的情况,我到是是不太担心。关羽在斩完文丑之后,就会挂印封金,带着两位大嫂离开曹操,千里走单骑,来到这个古城。而刘备也会借口要联络汝南的刘辟共抗曹操而离开袁绍,三兄弟风云相会古城。而后就会一起去了汝南汇合刘辟想要图谋许昌,却又被曹操袭破汝南,三兄弟最后只得逃往荆州,接下来的发展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刘备三兄弟这段时间还真是命运多坎坷,整天东奔西躲啊!我在脑中“回忆”着将来会发生的事。
忽然间,我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再过一段时间极有可能会发生的汝南之战中,刘备军死伤极为惨重,几万人的军队最后只有不到千人逃到了荆州,甚至两员大将刘辟和龚都都在乱军中阵亡了。即使是原本历史中的张飞这一战也是险死还生,经过一翻死战之后才带着自己的亲兵几十人从数万曹军的包围中逃脱。但如今要换成我这个“张飞”,有这个本事吗?那岂不是死路一条吗?
(注(1)、曹操军中曾经差点因缺粮而无法维持,后来负责后勤的程昱程仲德想出了一条“绝计”,大量杀死平民百姓,割取人肉作为军粮,称为“人脯”。)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七章
上阵杀敌这件事,如同一座大山一样重重的压在我的心头,虽不愿去想,但又始终无法逃避。
不胜烦恼之下,我步出了房门,在这个略显破旧的古城县衙中四处走动,一边散心,一边就当熟悉一下环境。这么多天来,我还从来没有出过卧房门。一路上,遇到不少在县衙前后忙碌的士兵、侍女,看到我,他们都恭敬又不失亲切的向我问安。事实上,原本历史中的桓侯张飞也并非完全就是一个“暴而无恩”之人。对待百姓,张飞及其麾下的军队可以说能做到秋毫无犯,因此老百姓对张三爷是相当尊重的,在张飞死后,蜀中上百座桓侯庙以及绵延千载的祭祀香火便是明证。而即使对待手下士卒,平日里张飞也是相当不错的。但是一旦张飞饮酒,尤其是酒醉之后,脾气就会变的异常暴躁,被后人诟病不已“殴打士卒”的事情就会时常发生。
慢慢的我已经溜达到了县衙后院。忽然间,听到有人在大声叫唤
“快快……,拉住它!”
“不行啊,它力气太大了,根本拉不住啊!”
“赶快拿些它喜欢的豆子来……哎呀,撞死我了,这头死畜生!”
“多叫人来帮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真是令人好奇。寻着声音,我走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看的有点目瞪口呆,三、四个军士正试图制服一匹巨型骏马。我敢说,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高大神骏的一匹马,以前在我那个时代,电视、电影里我也见过不少马,现实生活中也曾经骑过一、两次马,但是眼前这样的一匹马简直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仅马身就要高于一个正常成年男子,足足有1米8,再算上马首,起码得有2米4左右。从头到尾,马身长度不少于3米。这匹马浑身上下一片乌黑,没有半根杂毛。飞扬的四蹄粗壮有力,跺地有声。仅论重量我想不会低于2吨。这哪里是一匹马啊,简直就像是一头体型稍小的大象啊!
看着这匹马左撞右跳,把三、四个健壮的军士搞的灰头土脸,苦不堪言,避之唯恐不及,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听到我的笑声,这几名军士转头张望,看到是我,赶几步离开那匹巨马。来到我的面前,躬身行礼:“参见将军!”
我点点头,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名军士面色尴尬的回答道:“禀报将军。是这样的,您的乌骓宝马这几日不知为何躁动不安,也不愿进食。我们想要喂它,却根本进了了它的身,还有几个兄弟被它踢伤了。”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这匹巨马——原来这就是“我”的坐骑啊!可以想象,以前的张飞骑着此马冲锋陷阵,一定是无往而不利。但是看了它刚才的表现,现在你不要说让我骑它,就算是稍微靠近一点我都害怕。
令我非常奇怪的是,原本暴跳如雷的乌骓宝马,注意到我以后,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先是两眼直直的盯着我看,然后开始摇晃着它那巨大的马脑袋,两只前蹄不时地轻跺地面,似乎对我的到来感到很雀跃。
这时,突然间从我的内心中生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使我觉得跟这匹马似乎很亲近,原本的畏惧感慢慢有些淡化。
“太好了,乌骓终于停下来。二牛,快拿马料来,就拿它最爱吃的黑豆过来,快快……”
“好嘞!”
很快,一名军士端了一盆豆子过来,正准备拿去喂马。我拦住了他。
“让我来吧!”从盆中抓了一把豆子,我慢慢走到乌骓跟前,小心地把手摊开。乌骓马立刻就把头伸了过来,把我手上的豆子吞入口中,“嘎巴、嘎巴”的咀嚼起来。很快,一把豆子已经被它吃了下去,吃完后又它的大脑袋埋了下来,在我的身边蹭来蹭去。我呵呵一笑,用手抚摩着它那乌黑裎亮的皮毛。
我伸手向军士要过那盆豆子,一咕脑全倒进马槽里。看着吃的很香的乌骓,我心中也觉得很开心。不一会,倒下去的一盆豆子已经被吃的精光,我拍了拍乌骓的头,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连我自己都有点奇怪的话:“老伙计,吃饱了?”
乌骓打了个呼哧,晃了晃脑袋,靠着我弯腿卧了下来,又用嘴咬着我的衣角扯了扯。
这家伙又想做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它。见我没有反应,乌骓又用脑袋轻轻顶了顶我。难道是让我骑上它?那就试试吧,其实我也有点心动,以前虽然曾经骑过一、两次马,但那是什么马啊,不到一人高的驽马。面对乌骓这样一匹骏马,有过骑马经历的人不想试试才怪。
我小心爬上马背,一拍马身,乌骓腾的一下立起来,一甩马头,长嘶一声,扬蹄跃跃欲试。我对旁边的军士说:“解开缰绳。”
一名年纪较长的军士**神色紧张地说:“将军,您病体尚未复原,这马还是先别…”
“不妨事,我只是在这院中溜溜马,解开缰绳吧!”
“遵命!”
我小心控制着缰绳,让乌骓慢慢前行,绕着这不是很大的院子溜了几圈,骑着这种高头大马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让我竟然产生了一个我自己都惊讶的想法:要是能骑着乌骓纵横沙场,该是多么快意的一件事啊!
这个院子还是太小了,我正准备违背我的承诺,策马离开院子,到外面更加彻底地享受一下骑马的乐趣。
“报…,紧急军情”,一名士兵满头大汗奔进后院,来到我的马前,跪地禀报:“城外有数千敌军围城叫阵,城中四门已经紧闭,孙大人请您到前面大堂议事!”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八章
古城县衙大堂上,孙乾面容焦虑,与几个军中小校商议着突发的军情。
“城外约有多少贼军?”孙乾问道
当中一名年龄较轻的校尉许尚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依下官估计,城外贼军人数在两千人以上”
“是三千六百人,多或少应当不会超过五十人!”另一名校尉林豹肯定地说道,此人年龄四十上下,但因久经战阵的原因,已经满面风霜,而右边脸颊一道两寸余长的伤疤尤为令人侧目。
听了林豹的话,其他人都非常讶异。孙乾奇道:“林校尉何以得知是三千六百人?”
林豹淡然一笑:“方才我在城头巡视了一翻,注意到城外贼军共分为六‘小方’,每方应是六百人左右,如此推算出贼军应是三千六百人。此贼军所用乃是以前黄巾贼军治军之法,我以为定然是黄巾军余孽。我曾经跟随将军征讨黄巾贼军两年有余,故而熟识。”
听了林豹的解释,众人恍然。但是随即不由得忧虑起来。
足有三千六百人的一支贼军!或许在三国时代,这三千六百人根本就算不得是一支庞大的军队,诸侯群雄间征战不断,动用的军队动不动就是上万人,甚至几十万人。但是,就以这三千六百人的贼军,对于古城这个小县而言却是非常致命的。因为城中守军总共不过……五百余人!就这五百人的军队还是几个月前徐州之战(注:公元200年,刘备从许昌曹操处逃离后,曾短期占领徐州,但又被曹操亲自率领大军攻破。刘备三兄弟也在战乱中失散,刘备投奔袁绍,关羽为保护大嫂而投降曹操,张飞则带领残军逃到古城)中张飞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在占据了古城后,因为本来城中就人口稀少,张飞又不愿意扰民,因此军队并没有扩充。
三千六百人:五百人!谈何胜算,而更加令人绝望的是,此时军中的支柱——主将张飞却因伤病未愈而无法上阵,这必然会使得军中士气低落。一时间,大堂中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情况怎么样了?”我从后院来到了前面大堂,见到堂中众人一片默然,出声问道。
“参见将军。”厅中众人向我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现在情况如何?”我又问了一遍。
堂中众人对视一翻后,还是孙乾回答道:“三将军,情况相当不妙。城外有贼军三千六百人左右,已经将城池团团围住。”
“贼军?难道不是曹操的军队吗?”
“将军,正是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贼军,并非曹军来袭。”
不对啊,《三国演义》和《三国志》里好象都没有提到会有什么贼军来袭击古城啊。我只记得曹军大将蔡阳曾经为追杀关羽到过古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历史发生了变化?
“那我军有多少人?”说完后,我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幼稚”的问题,军中主将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军队有多少人呢?但我“失忆”了,情况特殊!
果然堂中众人都没有对我问的这个问题感到惊讶,看来都知道我的情况。校尉林豹沉声答道:“禀报将军,现我军**有564人,其中马军321人,步军243人。”
昏!564对3600,即使我这个没打过仗的人都感到一股凉气涌上心头。一个人要打六个多人,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我的那个时代,我一对一都不一定打的过别人,更别提一对六了。凶多吉少了,没想到我来到三国才这么几天,就要面临死亡的威胁了。
“你们可想到方法退这股贼军?”我急忙问道。
校尉许尚年轻气盛,慨然说道:“将军,我愿借精兵三百出城杀退贼军!”
旁边林豹冲许尚喝道:“荒唐,这样做岂不是送死。你可以不要命,但三百个弟兄可是将军舍命从徐州带出来的,怎能陪你白白送死。”
林豹在军中素有威望,许尚被林豹斥责之后,也不敢反驳,低下了头。
我也知道这样冲动的行为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解除这场危机呢。
这时,一名士兵跑进大堂,单膝跪下,大声道:“报,城外贼军头领喊话,说让我军献城投降,如若不然,便……”
“便怎样……快说!”
“便要杀的全城鸡犬不留。”
好恶毒的威胁,好嚣张的口气啊!不但堂中众人怒不可遏,连我这个脾气比较好的人,都觉得愤怒异常。屠城!何等恶劣、凶残的的行经啊。
“我们去城楼看看。”我怒容满面地说道。
“是,将军。”
不一会,我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城头之上,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城楼四周,越发地感到心凉。这个古城的城墙竟然只有不到3米高,城墙外连护城河也没有,这也就意味着这座城墙所能起到的防护作用微乎其微,到底谁建的这个豆腐渣工程啊?记得以前在我那个时代曾经看过的一本经典小说《商业三国》中,主人公所建的一座城池,城墙足有十丈高。我也不奢望十丈,如果能有个十米高的城墙,那么防守起来会轻松多少啊!像这种城墙,敌人要进攻连个梯子都不需要,两个人一架就能爬上来了。
我朝城下一看,城下果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据校尉林豹说,在这面城墙下,有三“小方”贼军,近1800人。这些贼军虽然看起来服装杂乱,武器各异,但其中却都是青壮男子,没有老弱妇孺,不好对付啊!
大概是看到了我们出现在城墙上,贼军中闪出一骑,正是那贼军头领。他拍马举刀,趾高气扬地大声喝道:“城上狗官听好,大王我领军来此,不为杀人,只为图财。你等只要献上金千斤、粮草万石、牛羊千头、美女百人,我可担保不杀一人。现在速速打开城门,迎接大王入城,如若不然,此等小城,我翻手便可攻下,届时人畜不留。”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九章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缓缓落下,余晖血红。古城城外一片肃杀之气,略显残破的小城已然被一支军队团团围住。阵前,一名三十来岁、青盔青甲的大汉跃马横刀,来回走动,左手直指城头,嚣张无比地骂城叫阵。
“城上狗官,汝等不降不战,却待如何?谁敢下城与我一战,若能胜我一招半式,我愿退军饶过尔等。可有人敢与我一战,可有人敢与我一战……”
城楼上,众人面色激愤,校尉许尚怒道:“好大胆的贼子!将军,请准我出城与此贼一战,我定要斩此贼首级献与帐下。”
我初次经历古代战阵,对这战场厮杀是陌生的很,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朝孙乾望去,他看我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看来是要让许尚出战!
“好,我准你出战。切记,莫要大意!”
“得令!”
城外,贼军首领叫骂不停,却不见有人出战,正得意间。忽然,只闻城中战鼓擂起,城门洞开,一支百人骑军从城内杀出,分两边一字排开。当头一名年轻小将,一身黑色铁甲,挽一柄钢枪,正是校尉许尚。许尚勒马举枪,怒喝道:“你这贼子,口出狂言。且报上名来,本将枪下不杀无名之人!”
“黄口孺子,这般不知天高低厚。哼哼,便让你死后做个明白之鬼,我便是氓荡山猛虎寨寨主杜远杜子烈,你城中是否无人,竟派你这小儿前来送死。哈哈哈”
“贼子,废话少说,枪上见功夫,放马受死!”许尚怒道,打马上前,奋起全身力气,手中钢枪疾刺出去。
杜远一声冷笑,手中九环钢刀抖展开来,刀刃泛起点点凌厉的光芒,只一刀便将刺来的钢枪磕飞,刀锋顺势斩向许尚颈部。
许尚一见钢枪被架飞,已知不妙,顾不得收枪,急忙俯下身形,堪堪躲开凌厉的刀锋。但头顶铁盔已被削飞。一个回合,许尚竟然已然被逼的狼狈不堪,披头散发。只这一刀,许尚已自知不是对手,但身为武人的骄傲不容他临阵退缩。将牙一咬,许尚怒喝一声:“跟你拼了!”提马挥舞手上长枪一往无前,迅疾异常的刺出六十三枪,枪枪博命。
“当!当!当!当……杜远挥舞大刀连档六十三枪,看许尚气势已衰,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封开许尚刺来的第六十四枪,九环大刀带着风声当头斩下。
“嗖”…刀风近身,躲闪已然不及。情急之下,许尚只能仓促弃枪,抽剑格挡。
“铛”……剑身断,但肩头到背脊仍被刀劲透过,许尚顿时血流如注。
城上林豹看得不妙,大声喊道:“许尚,快快回城,你不是对手,城下骑军快救许校尉回来!”
城下一百余名骑兵一拥而上,拼死救下许尚逃回城中,随即紧闭城门。杜远也不追赶,只是在策马立在阵前,哈哈一笑。笑罢,右手提刀一指城门,喝道“汝等不自量力。今日天色已晚,且饶了尔等,明日一早,给我答复,是降是死,任尔选择。如若明早还不开城投降,本大王就挥军攻城,到时便是人畜不留。收兵!”
城内,一众士兵将已然昏迷的许尚从马上抬下,殷红的鲜血已印满半边身子。林豹从城头上冲了下来,粗粗一看许尚伤势,忙不叠大声喝道:“快叫大夫,再迟就来不及了!”
这时,我与孙乾等人也从城楼上下来,周围士兵让开一条道路,我进到人群里面,只看到许尚那骇人的样子,失声问道:“许尚伤势如何?”
林豹面色悲愤,沉声回道:“禀将军,许尚肩头被那杜远的刀劲所及,已伤及内腑,颇为严重。我已命人去叫大夫前来医治。”
“林校尉,这贼首杜远的武艺当真的如此高强?”孙乾焦虑地问道。
“是的,孙大人。刚才我在城头观战,见此人刀大力沉,刀法精湛,刀锋之上,更隐然有丝丝刀气,许尚便是被刀气所伤。”
“刀气?”我惊讶得我目瞪口呆。这不是只有武侠小说中才存在的“东西”吗?怎么在三国时代竟然也会存在,而且还是出现在一个不出名的贼军头领身上。杜远?这个杜远到底是谁的,似乎很陌生。我思前想后,突然想到《三国演义》书中的一处情节:关羽在千里走单骑之时,甘、糜二位夫人曾被一山贼头领劫走,后来幸得另一头领廖化斩杀此人,救出二位夫人。那名被廖化斩杀的头领似乎便是叫做杜远。难道就是此人。不曾想,这杜远竟然有如此武艺???
“你等之中,可有人能与之一战?”孙乾问道
“我等武功与许尚相近,皆非此人对手。现今军中能战而胜之之人,唯有将军一人!”听到林豹的话,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我身上。
我?…………要我上阵???看过杜远那惊人的刀法,看到许尚那骇人的伤势,我心中不禁恻然。
“不可,将军病体未愈,怎能上阵!”孙乾似乎怕我忍耐不住,带病上阵,急忙阻止。“既无人可退杜远,只得紧守城楼,徐徐图之。林校尉,安排人手,驻守城墙,以防贼军乘夜来袭。”
“遵命!”
“将军,您先回府休养。这里的事情切交给公佑打理!”
抱歉,我毕竟不是那真正的神将张飞,在这个时候竟然什么忙也帮不上!
心中沉重无比,我默然点头,缓缓地迈步返回县衙。走到离县衙不远处,只见县衙门口围堵着无数百姓。
“你们在做什么?”我走过去拉住一个年轻男子问道。
“我们在请求将军击退……啊,将军在这里,将军在这里”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人又转而将我围住。我手足无措,只得大声喊道:“各位乡亲父老,究竟有何事,慢慢道来!”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名白发老翁,向周围众人一摆手,立时安静下令。老翁走到我的面前,“嘭”地双膝跪地,颤声说道:“我等乡亲得知城外有贼军围困,贼人索要钱、粮无数,还要进献年轻女子。古城乃是小县,百姓穷困,家无余钱。去年又逢灾年,各户家中存粮无几。若是贼军进城,我等皆无活路矣。故我等乡亲一齐来到县衙恳请将军杀退贼人,保我一城百姓。小老儿给将军叩头了!”说完,如雪般皓首低了下去,不断叩击地面。其余百姓也纷纷跪到,叩起头来。
“老人家,快快请起,各位乡亲,快快请起……”我几翻搀扶,却无人愿意站起。
看到这些百姓苦苦恳求,连六、七十岁的老人家都跪在地上,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看不过去的!
我抬头看了看天,淡然一笑。算了,死便死吧!反正城破之日,终归难逃一死。以前平平庸庸地过了几十年,现在就轰轰烈烈一次吧!心中决然地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天就让我来会一会这个杜远!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章
“各位乡亲父老请放宽心。明日本将会亲自领军出战,杀退贼军,大家不必忧虑!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先请回家歇息!先回去吧……”说着这些安慰人的大话,我面庞不禁一阵火热。
“好,好,好……将军应允了,快快快……大家谢谢将军。”白发老翁带头又给我叩起头来。
“乡亲们不必如此多礼,我等为将者,本就当守一方净土,护一方百姓,快快请起。先回家去吧!”我将为首的老翁扶起。“大家快请起来吧!”
“老人家,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回去!退贼之事且放宽心,凡事有我。”我和声对老翁说道
“……将军,不必麻烦,老朽有家人在此。”老翁一双浑浊的老眼隐隐有热泪溢出,他用衣袖轻檫眼眶,转身对周围人群扬声说道:“各位乡亲,将军大人已经答应退敌,我等回家去吧,莫要在烦扰将军了!”
三三两两,聚集的百姓逐渐散去,我楞楞地看着远去的人群,半天没有动作。
我!
真的
能够杀退贼军
保护住这些纯朴的百姓吗?
“哎”我仰天长叹一声,缓缓步入了县衙后堂。此时的县衙中只有一些侍女和我的几个亲兵,其余士兵都已经到城楼上驻防去了。见我进来,几个侍女要上来为我宽衣,“将军,可要进膳?”
我摆摆手,说道:“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好好静静!”
“是,将军”
我步入书房,来到书案前坐下。脑中一片茫然。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明月当空,月光孤独的照在夜下这座充满迷茫的小城上,没有比凄惨更适合形容这场景的了!
明天
我还能看到这轮明月吗?
我不禁涩然一笑,对上那凶悍的杜远,以我现在的情况,结局只能是九死无生。但即使我不出战,又能如何。听那杜远的言语,他对此城是势在必得。出战,城中无人能敌得住他;不出战,以悬殊的兵力对比,古城孱弱的城防,最后还是难免城破人亡。
同样的月光下,古城城外,贼军营中。
一座大帐内,杜远与一些军中大小头目各搂着一个抢来的年轻女子饮酒做乐。唯有一名大汉独坐在席中,手持酒杯自顾浅酌。此人三十岁上下,黄面微须,英姿不凡,神情肃然,微睁的双目炯炯有神。
杜远强迫身边女子饮下一杯,那女子不耐酒劲咳嗽连连。惹得杜远等人哈哈大笑。那黄面大汉见得此景,眉头轻轻一挑,隐现出一丝不悦之色。
杜远见那黄脸大汉独自饮酒,朝他笑道:“元俭,独自喝闷酒有什么意思。这个女人给你乐和乐和,哈哈!”一把怀中女子推开,喝道:“给我把廖头领服侍高兴了,否则你就去伺候我那几千弟兄吧,嘿嘿!”
那名女子怯生生地来到廖姓黄脸大汉的身边,曲膝跪在旁边。斟满酒杯,端起酒杯便要喂他喝酒。廖头领脸上不豫之色一闪而过,自行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朝杜远道:“子烈,如若明日城中官军不肯开城投降,你当真准备屠尽城中百姓?”
“那是当然,惹着了我,管他官军还是百姓,通通杀光!”
那廖头领脸色一寒,沉声道:“子烈,你我也出身贫苦,昔日跟随大贤良师起兵反抗朝廷也是为了这天下的贫苦百姓。今日怎能做此禽兽不如之事?”
杜远闻听此言,瞠目愠怒道:“廖化,你既然已经随我落草,现今又何必强装善人。我问你一句,明日你可愿随我攻城杀人!”
廖化面色一整,毅然道:“此等行径,我不屑为之,明日你自行攻城吧。今日天色已晚,我且回帐歇息去了,告辞!”言罢,长身站起,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帐。
“哼!”看着廖化远去的身影,杜远恼怒不已,气急之下用力将桌案锨翻,杯盘酒菜洒了一地,恶狠狠地说道:“都他娘的给我散了吧,今晚都滚回去好生歇着,明天老子要把城中所有人统统杀光。”众头目心惊胆颤,纷纷离去。杜远盯着廖化的空座,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
第二日清晨,火红的初日映红了大地,东方天空诠释着奔放的霞云。我几乎一夜未睡,但却丝毫不见困乏。走出房门,看了看那初升旭日,碧蓝天空,我深深地吸一口气。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这样的景象!
“来人,给我穿戴盔甲”
“备马,拿来我的兵器!”
乌骓神驹旋风般来到了城门口,马上的我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兵器。
这是一柄矛!矛身全长一丈八尺,黑中透亮,矛头长三尺,矛尾长三尺,矛头九曲成蛇状,矛尾略成弧形好似游龙。这就是那柄传说中的神兵——丈八蛇矛。我掂量了一下这杆蛇矛,重量恐怕不会少于60斤,要是换成以前的我,挥动都会很困难。但凭借张飞这强悍的身体,惊人的力量,我现在拿着蛇矛挥舞起来非常轻松。
一夜未睡的孙乾等人正在四处巡视。忽然间,竟然看到我全身披挂,驻马在城门口,都惊讶无比。孙乾提袍一阵小跑,挡在我的马前,气喘嘘嘘地问道:“三将军,您要做什么?”
我放下蛇矛,朝孙乾淡淡一笑:“我正要出城会会那杜远!”
“将军,您病体未愈,且尚有那失魂之症,不可出战啊!若您有点长短,公佑如何向玄德主公交代啊!”孙乾急道
“公佑,不必再劝了。如果我此番出战也不能获胜,我等也只有空等城破人亡了。你我心里都明白,如若贼军攻城,这小小古城恐怕一天都难支撑,届时城破人亡,更害了一城百姓,于心何安啊!公佑,让开吧!”
“可是……哎…”孙乾悻悻然退到一旁。
“将军,请准许我等为将军压阵!”林豹等人跪倒请命。
“好吧!”
“鸣炮,擂鼓!打开城门,列队出阵!”林豹大声喝道。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一章
离古城南门两百步,杜远已陈军列阵,三千步军分五个方阵一字排开,另六百骑军分为三队巡视东、西、北三门,主要是为了防止城中百姓从这三门逃出。杜远虽是黄巾贼出身,但却颇通兵法,深知以古城如此薄弱的城防,根本勿需分兵包围四门,若将大部分兵力于一门集中攻击,可以更为迅速地破城。而城中百姓若从其他三门逃出,以这三队共六百骑兵也可以有效地加以劫杀。
杜远纵马阵前,高举手中大刀朝麾下贼兵大声叫道:“诸位兄弟,这城中有无数金银财宝,无数年轻女子,你等可愿随我去抢?”
“听大王的,抢光他娘的!”
“抢、抢……”
一众贼兵齐声高呼。杜远满意地大笑:“哈……好!这才是我猛虎寨的好汉子!但如果有人不让你等去抢这金银财宝、年轻女子,又当如何?”
“杀……”
“宰光他娘的!”
“好,听我将令。今日只要我等进入城内,除年轻女子,其余所有人,一个不留,全部杀光。可听清楚了?”
“是,大王!”
鼓动完军中士气后,杜远勒马转向城门方向,脸上现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在他眼中,这古城俨然已是死城一座。
“咚!咚!!咚……”古城城楼之上鼓声震天,城门被缓缓打开,从城内旋风般冲出两百余骑,在城门前一字排开,严阵以待,林豹等人在军中压阵,我则一人一骑立于战阵的最前方。
杜远一见对面阵前大将,心中不由的一惊,此人竟然如此雄壮,一身黑盔黑甲黑袍,座下一匹巨型黑色战马,配上黝黑的脸庞,直如一个来自地狱的恶神。但在仔细打量了几番后,杜远眼中精光一闪,忧虑全无。
此人坐在马上身形不稳,持矛的右手微微发抖。而更主要的是身上竟然没有一点点杀气!可惜了如此雄壮的大好身躯,可惜了如此神骏的一匹宝马。
杜远提缰纵马上前,手中大刀向前一指,笑道:“献上你座下宝马,我可饶你不死。“
我一拉缰绳,控制着乌骓向前几步,右手持矛一指杜远,忍住心中的恐惧,强喝道:“杜远贼子,要我的乌骓宝马,先问问我的蛇矛吧。”
杜远哈哈大笑,摇头道:“这世上,逞口舌之快者实在太多,昨日有一人,今日竟又有一人。罢了,本大王给你个机会,你刺我一矛,我不躲不闪,你若能伤了我。我情愿放了你和这一城百姓,你看如何?若刺不中,留下宝马,你自己滚回城去”
等的就是你说这句话,也许这就是我惟一的可以战败杜远的机会了。以乌骓惊人的速度和近乎变态的冲击力,我身上不俗的力道,再加上这丈八蛇矛,杀他一个出人意料,或许可以一矛伤敌。
“好,一言为定!”
“哼,本大王一言九鼎,你放马过来吧!”此时,杜远眼底却流露一丝诡异。
好,成败在此一举,拼了!
我一拍乌骓,轻夹马腹,加速向杜远冲去,至距离二十步时,乌骓速度已加至极限,如一道黑色闪电划过战场,马上的我已清楚看到杜远的阴鹫的脸庞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神。但此时我已顾不得再多想什么,双手持矛,奋起全身力气向前戳去。
对面的杜远,似乎颇为惊讶于乌骓那惊人的速度,但身形仍然不动,只是将暗暗夹紧马腹,双手持刀横放在马背之上。
转眼间,丈八蛇矛已到杜远身前!眼见便要刺中!
好,成功了!我心中大喜。
杜远突然身体后仰,同时用力一夹马腹,座下战马后退三步。
他竟然闪过去了,他竟然闪过去了!他不是说不躲不闪的吗?但形势已不容我多想,杜远已立直身体,手中九环大刀如讯雷一般朝我后脑砍来。
我在马上完全没有闪躲的机会,刀风已近身。
就这么完了吗?
说时迟,那是快,乌骓旋风似的自行一个旋转,然后急速后退。杜远的刀锋落空,但是一丝刀气却划过了我的左手臂,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喷出。
乌骓一阵疾驰,已将我带离杜远五、六十步距离。我一拉缰绳,停住乌骓。掉转马头,朝杜远问道;“你……你为何如此不将信用,说好不躲不闪,却又……”
“蠢材”杜远喝断我的质问,大笑骂道:“我便是在骗你,你又待如何?刚才一刀,你逃过去了,看下一刀还能不能躲过去!”
这个无耻之徒。左臂伤口处传来阵阵痛楚,看来伤的不轻。我将蛇矛放在腿上,伸出右手一摸伤口,顿时剧烈的刺痛感让我头上冷汗直冒。
好痛啊,好痛啊!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股剜心般的刺痛感,让我不但没有对对面耀武扬威的杜远产生任何畏惧感,反而连起初的的那一些恐惧之情也荡然无存。现在充溢在我心中的感觉,三分是愤怒,有七分却是
兴奋!
你居然敢伤我!你居然能伤我!
真的很兴奋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笑声逐渐变大,直至如惊雷般震摄长空。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有我的笑声。对面杜远军中,不少贼兵已被震的耳鼻出血,东倒西歪,其余人惊恐无比,纷纷丢下手中兵刃,举手捂耳。一时间,乒乒乓乓,各种兵刃丢得一地。
我猛然低头怒视杜远,眼中已然变的一片血红,一股狂热的战意充斥眼眸。一带马缰,乌骓与我有灵犀一般,举步慢慢向前。乌骓每迈出一步,我仿佛就经历了一个轮回,各种景象在我的脑海之中不断闪过,眼中的狂热战意也便增加一分。直至迈至第六步,我轻提缰绳,乌骓停步。
我举起手中丈八神矛,摇指杜远,矛上一股的杀气直逼杜远,杜远坐在马上正在诧异地观察我的变化,忽然一股强大的杀气直冲面门,他赶忙用大刀在面前一挡,护住眉心。
“铛!”兵刃相交的声音,杜远被这股杀意冲得差点没跌下马去,惊得面上煞白。
“我乃燕人张翼德,谁敢与我一战!”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二章
空荡荡的军营中,廖化如木雕似的端坐在自己帐里,眼睛直直地,眼光散在前方,并没锁定任何的东西。耳朵里不时地回响起昨晚杜远所说的话“那是当然,惹着了我,管他官军还是百姓,通通杀光!”
曾经轰轰烈烈的黄巾军被镇压下去之后,原本也是黄巾大将的廖化便单人独骑四处流浪,想要寻找一个能真正爱护黎民百姓的明主投靠,但一直没有结果。直到前几月,在路过氓荡山时,被一群山贼拦住打劫,廖化略施手段杀散这帮山贼,却不料引出了这伙山贼的大头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头领竟是原本与自己颇有一些交情的黄巾军旧将杜远杜子烈。杜远在认出廖化后,便盛情相邀,声称希望廖化与自己一道杀富济贫,为天下贫苦百姓略尽一份微薄之力。廖化无处可去,便也欣然应允,成为寨中仅次于杜远的二头领。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投靠杜远
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了!
这几个月来,杜远的所作所为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为民之意,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残害百姓、无恶不作的害民贼!自己多番劝解,不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与杜远几度差点翻脸。
罢了,还是找个机会离开吧!不过在离开之前,有件事是一定要做的
一定阻止杜远屠城,尽自己所能多解救出几个百姓吧!
廖化打定了主意,面色一缓。
忽然间,一阵震天彻地的笑声从远处遥遥传来,廖化立时被震的气血翻腾。
好厉害!仅笑声就有这般威力。这是一个何等厉害的高手啊!
到底是谁?
廖化几个呼吸之间,将翻腾的气血平复。急忙出帐,飞身骑上战马来到阵前。愕然发现,此时整个战场已经被笼罩在一股仿佛能毁天灭地的杀气之中。廖化强忍着这股滔天杀气所带来的不适感,定睛望去。立时就注意到杜远对面的那名如神祗般大将。
竟然是他!竟然是那个杀神!杜远休矣!
阵前,杜远已经心惊胆寒,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越来越浓烈,天地之间仿佛无处不在,压抑的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到底是谁?这时,对面又传来如平地惊雷般的一声暴喝!
“我乃燕人张翼德,谁敢与我一战!”
燕人张翼德???????
杜远心头一紧,两眼发直。他已经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
以前在黄巾军中曾经流传一个恐怖的传说:在黄巾大军席卷天下之时,有一个身穿黑盔黑甲、跨下一匹黑色神马的铁塔般的黑脸大汉,与他的两位兄长,曾无数次将风头无匹的黄巾大军杀的尸横遍野,望风而逃。而这名黑脸大汉更如同一座黑面的神祗,成为无数黄巾军中豪杰的噩梦。黄巾北军军中公认刀法第一的猛将邓茂,面对此人,一合即战死。黄巾军第二猛将、仅次于管亥,同时也是杜远师兄的高升,不到三合也死在此人矛下……一时间,此人曾让百万黄巾大军闻名丧胆。
燕人张翼德!
想不到今日竟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杜远虽然未曾见过张飞,而且从来就不是一个轻信传言的人,但对张飞的威名却深信不疑,毕竟武功更胜自己一筹的师兄高升在此人手上走不过三合。
胆寒!冲天杀气威逼之下,杜远气势全消,咬牙苦苦支撑!
此时的我,全身上下都沉浸在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之中,乌骓、我、丈八蛇矛之间产生了一股血肉相连般的联系!一幕幕厮杀的景象在脑中回荡!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留给我的这笔最大的“遗产”——你那惊世骇俗的绝世武功!翼德将军!
瞬间,一股熟悉但又“陌生”的精、气、神与我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翼德将军,你代我死,我替你生!你未了的心愿由我替你达成,你的宿命由我来帮你改变,你的兄弟之情我来为你延续,你的千古豪气我为你张扬!
从今天起,我就是绝代神将
燕人张翼德!
我一舞手中丈八蛇矛,狂野的双眸射出凄烈的光芒,吼声如山崩地陷一般席卷向杜远“杜远,若你能接我一矛,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提缰一策乌骓,瞬间乌骓速度已加至极限,直如闪电突向杜远。我手中蛇矛挥舞得像风车一般,矛身带着阵阵气浪,地上灰尘被倒吸而起,旋转在矛尖。
桓侯绝技——“千军十八破”
“之第一破”
“破兵”
杜远心神大震,用力将舌尖一咬,好不容易将那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急忙奋起全身力量挥动九环大刀,向如讯雷般袭至的蛇矛架去!
“镗!”!九环刀寸寸断裂,“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噗”杜远身体已飞离跨下战马,喉头被丈八蛇矛刺穿。整具尸体挂在长矛之上,双目圆睁,致死也不敢相信!
只一合!
杜远战死!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眼中的狂热更盛。将手中蛇矛用力一挥,杜远那毫无生息的尸体重重地落在地上!
“尔等狗贼,还有谁敢与我一战,还有谁能与我一战,快快上来,快快上来!”
“好!”城门下林豹看得血管膨胀,手中大刀刀柄顿地叫道:“好!”
数百骑军同时用兵器击打地面,“嗒!嗒!嗒!……”声音如暴雨一般撼动战场!
对面阵中,数千贼军已混乱不堪。向来神勇无敌的头领在对手矛下竟然一合就战死,加上刚才弥漫在整个战场中的凌厉杀气。贼军已然彻底胆寒!正要崩溃之际,一骑从阵后冲出,马上一员大将挥舞大刀,扬声喝道:“廖化廖元俭,前来领教!”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三章
看到那石破天惊的一矛,廖化已知杜远绝无幸免。但眼见杜远的尸身挂在长矛之上,廖化内心仍然震撼不已。
多年不见,这杀神武功竟然强悍更胜当年!那长矛挥舞,黄巾军中豪杰死伤无数的景象仿佛又重现眼前。
“尔等狗贼,还有谁敢与我一战,还有谁能与我一战,快快上来,快快上来!”
对面杀神邀战之声再度传来,那怒喝震彻天际。前面的贼军士兵士气已跌落到最低,许多贼兵已经扔掉手中兵器,准备仓皇逃命了。
“虽然根本不是对手,但是我已经不能再次逃避!”廖化心中想道。
年少时,师傅教诲自己的情景又在脑海浮现出来:
“元俭,身为武人,武艺固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这里!”师傅一指自己的胸口。
“这里是什么?是胸脯吗?”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廖化问道。
师傅慈祥地摇了摇头,笑道:“不!傻孩子,是心!一颗身为武人的心。”
“那到底什么是武人的心呢?”
“面对强敌,虽九死也不轻易言退,就是武人的心。身为一个武人,可以战败甚至战死,却不可以不战而逃。如果你做不到这点,你的武功将永远不能大成,你将永远无法步入一流高手行列!”
十五年前,年轻的廖化艺成出山,投奔了大贤良师张角,凭借精湛的武艺备受张角喜爱,当时春风得意,自以为武功世间少有。但在一次与官军交战中,本已将官军杀的大败的黄巾大军,突然受到一支人数并不多的民军攻击。那一战中,如杀神般的张飞张翼德一连挑杀黄巾军中悍将三十八人,年轻的廖化也被吓的失魂落魄,不敢交战,仓皇逃走。自那以后,廖化武功再无寸进。
恩师,我已逃避了一次。这一次,我不能再逃避了!
宁战死,不避战!
廖化一拍座下战马,冲到阵前,扬声喝道
“廖化廖元俭,前来领教!”见到廖化出阵,原本陷入混乱的贼军又逐渐安定下来。
“廖化?竟然是廖化!”我仔细打量着这名在贼军即将崩溃之时,忽然杀出,并奇迹般地稳定住军心的贼将。三十岁上下,黄面微须,身穿青铜铠甲,手中一杆合扇板门大刀,颇是威风凛凛!
廖化此人,在后世最出名的大概还是那句俗语“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因此在许多后世人眼中,廖化就是碌碌平庸的代名词,似乎不值一提。但是曾熟读《三国演义》的我知道,廖化并非无能之辈,从刘备入川前夕率军投靠,此后四十余年内一直效忠蜀汉,直至最后蜀汉灭亡因悲愤而死。廖化此人,可用十二字概括“果断刚烈,有勇有谋,忠贞不渝”,对这样的一个人,我实在生不出什么恶感。只是不知道眼前这廖化是否真如历史中所记载的一般!
此时廖化竟然真如《三国演义》中所说跟那杜远在一起。跟杜远这种阴险小人待在一起,廖化到底是迫于无奈,还是本来就和杜远蛇鼠一窝呢?如果是后者,那也就没有必要留你性命了。
好吧,那就先试试你的本领!然后再试你的本性如何吧!
我提起丈八蛇矛,一指廖化,冷喝道:“好贼子,竟有胆出战!仍如我刚才所说,接我一矛,若不死,便饶你一命!”
廖化心中的傲气被激起,眼中充满激愤,大声喝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即便今日我不是你对手,你也不需饶我。能死在战场之上,正是我之心愿。吃我一刀!”廖化一夹马腹,战马疾冲向前,手中大刀泛起层层云浪,刀身逼射出红色的光芒,三尺之内热浪滚滚,大刀凌空劈下。在这一刻,廖化终于突破了心中梗塞多年的障碍,武功大进!
“好!”隔着二十步我已感受到廖化刀上的劲风,果然强于杜远那阴险小人。我也一拍乌骓,轻喝道:“上吧,老伙计。”
乌骓载着我迎面朝廖化冲去,不一会,两马已然相交。我迅疾无匹地将手中蛇矛抡圆一圈,用力砸下。
桓侯绝技——“千军十八破”
“之第二破”
“破将”
“锵”“嗖”“啪”
无人的空马从我身旁跑过。我立马横矛,目视前方,脸上淡淡一笑。
这时,廖化的大刀从天而降,深深地插入离乌骓身前十步远处的土中,刀身犹自晃荡不已。
在乌骓身后七步远处,廖化跌坐地上,身上沾满尘土,面色惨白。
“可有胆量再战?”我转头问道
“敢,为何不敢!”廖化咬牙站起,大声道
“好,取刀上马,再来一战!”
“锵”“嗖”“啪”
再一次,刀飞人倒!
“可还敢一战?
“敢,为何不敢!”
……………………………………………………
廖化第十三次被扫落马下,但手中大刀第一次没被击飞,脸上正露出一丝笑意,忽然竟惊愕地发现精铁打造的板门大刀,自刀心裂开一缝,且缝隙越裂越大,到最后刀身化为无数碎片掉落地上。
“啪”光秃的刀柄从廖化手中滑落。
“还要一战否?”我驻马停在廖化身前,扬声喝道。眼中却现出了一丝赞赏之色。
廖化默默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声地说道:“不用了,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看你也像条汉子,不似杜远那般的无耻害民之徒!罢了,今日我也不杀你,你且记住,有这一身本领,当做些有益百姓之事。如若日后为非作歹,即便我不杀你,这老天也容不得你。你去吧!”我拨转乌骓,单手持矛,单人独骑向对面贼军军阵缓缓逼去,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战意,卷向贼军。
廖化听了这些话,抬头看着那缓缓离自己远去的如神祗般的高大背影,眼中射出复杂的目光。忽然间,廖化从地上跃起,奋力向前跑去,来到乌骓身后,撩袍跪倒。
“将军今日不杀之恩,教诲之情,廖化莫齿难忘。将军之言,更使廖化如拨云见日。廖化不才,如蒙将军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四章
“廖化不才,如蒙将军不弃,愿效犬马之劳!”廖化撩战袍跪在我的马后,面带惭色恭声说道。
好,等得就是你这句话!我掉转马头,眼中带着欣喜凝视廖化。旋即飞身下马,扶起廖化,大笑说道:“好、好、好……果然是一条好汉子!你能弃恶从善,我甚心喜。从今日起,你就我是军中弟兄,我等生死与共,祸福同享。待我杀退这伙贼军,回城便给你摆酒接风。”
廖化闻言激动不已,泪流满面,右手高举指天,颤声道:“将军威名,天下咸服。今日不嫌廖化从贼之身,海量收容,元俭感激不已。自今日起,廖化鞍前马后,愿效死命!如有违背,人神共灭!”
“哈哈哈哈哈……元俭,不必如此,我相信你!”
“多谢将军。”廖化躬身抱拳,恭敬地说道“将军,我在杜远军中虽只有几月时间,但却也颇有些声望。如果您不嫌弃,廖化愿为您收服这些贼军。”
三千多人的青壮贼兵,而且还经过了一些训练,除去部分十恶不赦的奸恶之徒,这也是一支颇为难得的战力了。如果再加以严格的训练,战斗力更是可以倍增,说不定就可以成为像曹操“青州兵”一样的精锐部队。原本历史中,不远的将来我跟刘大哥和关二哥会合以后,我们就要面临异常残酷“汝南之战”了,己方数万人的军队,将会被曹操的精锐部队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所剩无几!现在我要是早做准备,精心训练出一支精锐部队来,说不定可以改变将来的被动局面。
那么收容眼前这支贼军,就变的非常有必要了。我心中暗暗想道
“好!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我没有作任何犹豫,以信任的眼神看着廖化,和声说道。
廖化感动的看了我一眼,转身骑上战马,往贼军阵中而去。
我立马垂矛,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军阵。廖化正在那里大声地说着什么,而贼军军中不时传出几声叫骂声,看来是有人不想投降!廖化面色肃然,厉声怒喝。
这时,在我身后有马蹄声传来,我扭头一看,原来是林豹(还是给林豹起个字吧,总是叫名字好象也不符合古代的规矩。林豹字子冲)单骑来到我身前。
“将军,贼军阵容散乱,如若此时骑军冲锋,正可大破敌军。将军,可要下令攻击?”
“不必了,我正想收降这些贼军,以扩充我军!”
“是”林豹立在我身后,面色沉肃地看着远处正大声呼喝的廖化。
不一会,贼军阵中安静了下来。只见十几个头领模样的人丢下了手中兵器,仓皇从军阵中逃离,廖化看他们远去,也不理睬。只是把右手一挥,大喝了一声。一众贼兵相继放下手兵刃,跪倒在地。一时间,除廖化外,数千人的军阵中再无一个站立之人。
呵呵,成功了!廖化果然没有妄言,成功地给我降服了这数千贼军。这个廖化果然如历史中记载的一样,在军中颇有威望,有较强的领军能力,是个大将之才!
这时,廖化已策马来到我的身前,他从马上跃下,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主公,廖化不辱使命,已为主公收服前面三千步军,只有十几个平素与杜远沆瀣一气的头目不愿归降,元俭已将他们逐走。另外尚有六百骑军分散在东、西、北三面城门,元俭已命可靠之人前去招唤他们归降。”
“好,元俭果然不负我之所望,立下如此大功,我且命你为军中校尉。望你日后更建奇功!起来吧!”
“谢主公!”
“子冲(就是林豹),你带人将那三千步军编入军中,先在城外安营,并着人安排一些酒食,把他们先安顿下来。明日再行整编!元俭,跟我进城,我为你摆酒接风庆功!对了,不要叫我‘主公’,还是叫我‘将军’吧,你的主公是我大哥刘玄德!哈哈……进城!“
“是玄德大人??!!来了,主公……啊…将军”廖化似乎有些错愕,但飞快地改口说道。
恩师啊,元俭时至今日终于得投名主。我的主公竟然就是那仁义之名闻天下的刘皇叔,我竟然还成了威名赫赫的张飞将军的军中校尉!恩师,您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为元俭高兴吧!廖化抬头看天,脸上满是欣慰和感慨!
“元俭,快过来,随我进城了……!”
“是,将军,来了……”廖化忙不叠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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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廖化进到城内,翻身下马,有亲兵上来替我把乌骓牵走。这时,孙乾已从城楼下来,来到我的面前,面色异常欣喜地说道:“三将军神威无敌,大破贼军,解救了一城百姓,实在功德无量!公佑已派人将这喜讯告知满城百姓!”孙乾看了一眼我身边的廖化,问道:“三将军,这位弃暗投明的壮士是谁?”
“哈哈哈…,公佑,此乃是廖化廖元俭,今日之围能解,他功劳甚大,我已任他为军中校尉。”说完我又转头为廖化介绍说:“元俭,这位先生乃是我军中参谋孙乾孙公佑,公佑智谋深远,我颇为敬重。你们以后要多加亲近,哈哈”
“从贼之人廖化拜见孙先生,日前跟随那贼首杜远围城多有冒犯,恳请先生原谅!”廖化满脸羞惭,躬声抱拳说道。
“廖校尉不必多礼,当时我等身处敌对,有所冲突在所难免。今幸得元俭助将军解围城之危,公佑正是不甚感激。自今日起,我等便是一家人,当齐心合力,共同襄助将军!”孙乾扶起廖化,和声说道。
这时,孙乾注意到我左臂的伤口,急忙说道:“三将军,您手臂伤口不浅,我去传大夫来为您治疗。”
我呵呵一笑,说道:“公佑,我的伤口已不妨事。还有件急事需你去做,城外三千多贼军已尽数归降,我已命子冲前去收编入军。你先筹备些酒食去城外安顿降军。令着人在后堂备一桌酒席,我等给元俭接风庆功!”
“是,将军”孙乾应道。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面呈异样的喜色问道:“三将军,您的失魂之症已经痊愈了?”
我含笑点头。
“哈哈哈……”孙乾大笑而去,眼中不为人注意地现出丝丝泪光。
真好,真好,太好了……玄德主公,一切都会变好的!公佑相信!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五章
初秋之夜,月光如水,刘备立于营帐之前,负手仰望天空。夜空中,有两颗邻近的星辰特别耀眼,连明月之辉也不能盖住它们的光芒。刘备凝望着这两颗星辰,一时间星光似乎幻化成两张熟悉的脸庞。
云长,翼德……你们……可好?
“玄德大人,在想什么?”一个豪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是文将军,您尚未休息?我正在思索明日与曹军作战之事!”刘备转头一看来人,正是此次出征曹操的袁绍军主将文丑。
“呵呵,劳玄德大人费心了……”文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来到刘备的身旁,眼睛遥望着远处曹营的方向。“一想到明天就能与杀死我兄长颜良之人交锋,我便觉得全身热血沸腾,难以入睡!”
文丑顿了一顿,又说道:“不仅是因为要报杀兄之仇,更是因为我很想见识见识这能够杀死我兄长的用刀高手,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玄德公,你可知这对手难寻的寂寞吗。当年主公没有带我去虎牢关,错过了与吕布交手的机会,我一直遗憾至今。这么多年来,只有在磐河与那名白马少年的一战,让我感到兴奋不已……”
刘备知道他说的谁——白马银枪的赵云赵子龙,但是他没有接口。
“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想到上个月我的结义兄长,也是我的师兄——颜良竟然被一名用刀的曹军大将斩杀。颜大哥虽然武艺略逊于我,但也是这天下少有的用刀高手。用刀高手竟然被刀所杀……”文丑摇了摇头,接着说了一句让刘备惊骇欲死的话“……青龙偃月刀……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啊……真是令人期待啊……”
“文将军,你误会了……”刘备急忙辩解。
“玄德公,你不用说了……这天下能杀死颜大哥的用刀高手寥寥无几,何况以前我曾与大哥仔细谈论过天下的用刀名家。当日,我看到大哥身上的刀痕,就已猜到杀死他的就是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但我并未对他人提过此事。玄德公的为人我还是相当钦佩的!”
“玄德公也不必担心我日后会将此事告知主公。明日与关云长一战,若我胜,我会继续隐瞒此事;若我战死,玄德公就更勿需担心了!”
说完,文丑转身离去。
望着文丑那魁梧的身影,刘备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云长,你真的就在对面曹军营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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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我早早就已起身。昨晚为廖化接风的酒宴中,孙乾、廖化等人都喝了不少酒,而“我”,历史上嗜酒如命的张飞张翼德,倒是并没有喝多少。原因很简单——因为来自现代的我其实不大喜欢喝酒,而且酒量也不行。昨晚喝的酒其实也已经超过了我的酒量,只是凭借张飞这称得上是“酒里泡出来”的身体,才没有醉倒。
席散之后,我回房也没怎么休息,呆在房中思索良久。昨天的经历也可谓波澜起伏,在生死存亡之际,我与原本张飞的部分精神融合,领会了张飞绝世的武功,最终杀死杜远,收服廖化。想起来还是后怕不已,如果没来得及融合,我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如果不是乌骓在紧要关头救我一命,我已然丧身杜远之手。
现在我既然已经真正成为张飞,那就必须为将来多做打算。眼前,摆在面前、需要解决的事的确不少:
——收降了几千贼军,军队得到扩充,但是粮饷问题怎样解决?
——军队人数虽然增加,但是如果不加以严格训练,很难形成有效的战力。以昨天被我一人吓的人仰马翻的情况看,这几千降军战力实在有限的很,而且最致命的是——缺乏“军魂”。如此军队,将来遇上曹军精锐,尤其是那著名的“虎豹骑”和“青州兵”,恐怕是一触即溃。
——军队编制极为混乱,投降的三千步军中,刀、枪、棍、剑什么兵器都有,混编一气。这样如何才能协同作战?
——必须仔细打听大哥和二哥的下落,然后联络上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如历史记载一般,分别在袁绍和曹操处。
昨晚想了良久,终于将这些事情理出些头绪。
我更衣洗漱后,命人传孙乾、廖化、林豹及其他军中校尉到书房议事。
“诸位,昨日一战,我军大获全胜,且得元俭相助,收降杜远贼军数千,壮大我军军容,此事甚是可喜。子冲,杜远那六百骑军可都归降了?”
林豹站起身形,拱手说道:“禀报将军,那六百骑军,除有十五骑逃走外,其余五百八十五骑尽数归降。已在营中安顿下来。”
“好,你且坐下!”
“如此算来,我军已有士卒四千余人。军容虽然大增,但问题颇多!”
我把昨晚想到的问题一一道出,众人都面现忧虑。独孙乾面带疑惑之色,目光不住往我身上扫视。我知道他与张飞极为熟悉,见到我言语不似平时,所以生疑,看来过会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这时,廖化站起说道:“将军,粮饷之事不必担忧,我知道那杜远时常外出劫掠,现在那山寨中藏有无数金银珠宝,另有大量粮草。若能取来,当可解眼前粮饷缺乏之困。”
“好!元俭又立下大功!如此一来粮饷无忧矣!元俭!子冲!今日你等便领兵两千去那山寨将金银、粮草取来,迟则恐生变故。”
“得令!”
“得令!”
“今日先去取回粮饷,明日我将对全军整编,你等先行回营安定军心,早做准备!好,除公佑外,你们先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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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都已离开,房中只有我跟孙乾两人。孙乾仍是面色疑惑地看着我。
我含笑对孙乾说道:“公佑,你可是觉得今日之我不比往常?”
孙乾点头奇道:“正是,将军,您为何会有此变化?”
“那你觉得这变化是好是坏?”
孙乾沉吟片刻,道:“将军,您比以往更勤于思考,想得更多,更远!公佑以为才乃好事!但您如何会有……”
我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天空,叹了口气:“……公佑你是有所不知,往日凡事都有两位兄长操心,不需我顾虑多少?但今时今日,大哥、二哥都……下落不明!在我昨日失魂之症恢复之后,我脑中思索良多……从今以后,我必须为大哥的大业多尽心力,不能再像以往那么卤莽行事了……公佑!你需尽力助我维持住眼前的局面,直到二位兄长归来!”
孙乾恍然,面现喜色,起身拱手道:“三将军能够如此,真乃主公之福……公佑虽不才,定当尽我所能辅助三将军!”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六章
当日接近黄昏时分,廖化和林豹领军从杜远的虎荡寨回到古城。他们这一行所获极丰,足足带回四百多辆大车物资。其中仅金银铜钱就装载了四十几大车,其余近四百车都是粮草。我着孙乾粗粗清点一番,结果着实令人大吃一惊:装载银钱的四十几辆大车上共有金12000余两,铜钱八千余万钱,另有各类珠宝玉器五箱。近400大车的粮草约有2200石(汉代的一石大概是120斤,2200石就是25万斤左右)。
我虽然也很吃惊这个数字,但还是搞不清楚这些钱粮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便疑惑地询问孙乾。孙乾也知道我对这些钱粮之事所知甚少,于是便给我仔细解释了一翻。我总算对这笔钱粮大概的价值有了一个了解:2200石粮草可以供我军这4000多人消耗3月有余。12000两黄金此时大约可兑1.5亿钱,加上那八千万钱总共2.3亿钱。这时一石粮食市价是90钱。如此看来这的确算得上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了。据廖化说,杜远10多年前便在氓荡山占山为王,四处劫掠,方聚敛了这么多钱财。想不到今日倒是便宜了我。昨日逃走的十几个杜远军头目回到寨中,尚未来的及收刮钱财逃离,今日便被廖化和林豹一网打尽,因此这些钱粮并未有所流失。
有了这些钱粮作为保障,我整训出一支精锐军队的信心就更足了。
林豹他们此次还从山寨中救出百多名被杜远掳掠上山的可怜年轻女子,多数女子都自行归家去了。只有两名似是刚被杜远掳上山的女子要求跟随林豹他们回到古城,而且还要求见我一面,说有要事相告。
年轻女子?还有要事相告?
“子冲,带她们上来!”
“是,将军!”
好一个美丽的女子!十七、八岁年纪,身形纤细修长,一头丝缎简单的以一根银簪盘起,干净的眉儿,那双有神而带着英气的眼,俊挺的鼻梁,以及那薄而略显宽些的唇,佩在那白净而深刻的瓜子脸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奇异美感,浑身上下散发出与生俱来的典雅韵味,一看便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另一名女子年纪略小,但相貌清秀,服饰打扮应该是那名女子的丫鬟。两女虽然满身灰尘,精神略有些疲乏,但身上衣衫齐整,鬓发不乱,应该是刚刚被杜远掳掠上山,尚未受到侮辱。
那名丫鬟模样的女子,看到端坐堂上的我,惊讶地对另一名女子说道:“小姐,好象不是大人…………”
那小姐制止了丫鬟的接下来的话,上前向我躬身行了一礼,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小女子多谢将军搭救之恩,使我主仆免遭贼人侮辱!”
“啊……”我从惊艳中恢复过来,面色有些尴尬,强笑掩饰道:“不必,我等军人,扫贼安民乃是分内之事。却不知小姐有何要事要告诉本将?”
这女子面带歉色缓缓说道:“这位将军,原本我等主仆以为将军乃是家父故友,故此以要事相告为由,希冀将军能赐一见。欺瞒了将军,还请将军原谅!”说罢躬身又是一礼。
“呵呵……不怪小姐。不知小姐家住何处,可要我派人送小姐回去!”
“……那,多谢将军了!我家住许昌,将军把我送到颖川县即可,那里便有我家中亲友。”
许昌??!!曹操的大本营!她到底是谁家女子?
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装作不在意地问道:“本将在许昌亦多有故人,却不知道令尊何人?说不定还是我的故人!“
“……禀将军,家父只是许昌一经商之人。恐怕与将军并不相识!”这女子沉吟片刻,说道。
呵呵,滴水不漏,警惕性很高!我知道她所说并非实言。但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不出意外,她肯定是曹操军中,某位地位不低的文官或武将之后。但我也不愿揭穿她的谎言!一切的恩仇都应当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解决,没有必要报复在家人身上。
“原来如此!今日天色已晚,小姐主仆可在这后堂厢房休息一晚。明日我派人架车送你们去颖川!”
“谢将军!”
看到两名女子转身朝后堂走去,我心中油然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一句话脱口而出:“不知小姐闺名,可否赐告!”
那女子身形一定,缓缓转身,面带红晕,已全然不似刚才的镇静,有点慌乱地回道:“……小女子复姓夏侯,单名一个蓉字……”顿了一顿,深吸了几口气,仿佛是鼓起勇气地问道:“……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得知将军大名?”
“呵呵……我乃燕人张飞张翼德,……或许令尊会知道我的姓名…哈哈”
看着夏侯蓉俏丽的身影在我眼前消失,我摇了摇头,脸上淡淡一笑!
好一个慧质兰心的佳人,果然不愧是出身于夏侯氏这样的名门望族!不知以后能否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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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津
晚风扬起满天的沙尘,与极西的一片朱赤霞交相映着,显得那样的凄凉孤寂,残阳如血。文丑横刀立马,单人独骑立于阵前。身后四万铁骑,大军一字排开,一眼望去枪如山、刀如林,直如遮天之云。在文丑身前不远处,冰冷地躺着几具曹军大将尸体。文丑一摆尚有血痕的“烈阳刀”,扬声怒喝:“还有谁敢上前一战!”
曹军阵中,曹操焦虑不已,不时询问身旁的程昱:“仲德,云长为何还未到?”对面的文丑已一连斩杀自己大将4人,连座下爱将张辽和徐晃联手都战文丑不过,徐晃还受伤不轻。虽然麾下第一猛将许褚多次请战,但曹操惟恐许褚有失,坚决不准出战。自己军中已经士气异常低落。如今战败文丑的希望,只能放在正从许昌赶来的关羽身上。其实曹操很不愿意让关羽出战,因为这次关羽再立下大功,曹操也就没有什么理由能够留住关羽了。
但是现在情势已急,不能不让关羽出战了!
程昱也知曹操心思,但也只有安慰道:“主公勿忧,云长座下赤兔神马,日行千里。仲德料想,云长不久将至!”
这时,对面的文丑再次大喝叫阵:“汝等军中数万人,竟无一人敢上前一战吗?哈哈…可笑、可笑!”文丑军中士气已飚升至顶点,四万骑军同时用用兵器击打地面,声如雷鸣撼动延津战场!
曹军此时已然军心浮动,有崩溃之险。军中各将纷纷大声怒喝,力图稳定军心。曹操有些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难道今日便要如此败了吗?……”
正在这时,一片红云从曹军阵后闪出,转眼已至阵前。文丑定睛一看,只见对面一匹巨型战马,火红的鬃毛仿佛炼狱来的烈焰,马上坐有一将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相貌堂堂,手中持一柄带有青龙血印的大刀。
“关羽关云长,前来领教!”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七章
“关羽关云长,前来领教!”
你终于来了,关云长!文丑眼中射出热切的光芒。
“关羽!”
“文丑!”
两股强烈的战意在空中激烈碰撞,整个战场都被战意笼罩,空气令人窒息!
一时间,袁、曹两军中尽皆静寂无声,数万双眼睛同时注视着阵前对峙的两人。
在战意上,两人实在不相伯仲,谁也不能压倒对方。
既然如此,那就真刀真枪地战上一场吧!
两人几乎同时举刀,纵马冲向对方。
文丑大喝一声:“关羽!看我烈炎刀法!”大刀之上上火浪滚滚,直卷关羽。
关羽微闭的双目猛然圆睁,“好!”手中青龙刀带着强烈的肃杀之气迎了上去!
“春秋六十四斩”
“锵”两刀相交,火星四射!文丑跨下战马倒退两丈,关羽的赤兔也横跨三步!
“好马,好刀,好一个对手!”文丑由衷赞道,“今日你我二人不死不休!如何?”
“正合我意!”关羽沉声说道
“来吧!”
“锵”“锵”“锵”“锵”“锵”“锵”“锵”
两人迅疾无匹的交手189刀,胜负不分!身后袁曹两军数万将士看的心驰神往,不时发出震天的助威声。
“关羽,你果然是个好对手,是我出师以来所遇到的最强对手。看来颜良大哥死于你手并不冤枉,今日一战当真痛快!哈哈”文丑提缰驻马,右手持刀置于身后,在关羽看不见的角度,手臂微微颤动。
关羽一向神肃的脸庞上也露出了一丝激赞的喜色。文丑这样的好对手实在难寻,但是为了能够与大哥和三弟团聚,必须先把欠曹操的人情还清。
所以,今日非分出胜负不可!所以,文丑,你今日非死不可!
“文丑,就以最后一刀分出胜负吧!”
“正合我意!”
两匹战马再次对面冲刺起来。
“春秋六十四斩”第六十四斩
“青龙偃月斩”
刹那间,已近昏暗的天地间光芒四射!两匹战马一交而过!
“哈哈哈……痛快,痛快,痛……”文丑在马上摇晃几下,拼命想要稳住身形,但眼前的景象已经变的模糊。最后,将头一垂,气绝而亡,但身形尤自立于战马之上,手中紧握烈阳宝刀。
一阵晚风吹过,关羽身上绿色战袍被轻轻扬起,关羽单手提刀,一手轻捋颌下长髯。横刀立马的魁梧身影宛如一座神坻。
曹操大喜过望,急挥动帅旗,命麾下军马向对面袁军掩杀过去。文丑麾下军马见主将身亡,士气顿减,纷纷败退。一时间,败兵如潮。正在远处遥遥观战的刘备已看清斩文丑者正是关羽,将欲往前军阵中招呼关羽相认,却被被文丑败军冲散,眼望着关羽回到曹军阵中,却无可奈何,只能跟随败军一起退走!
关羽纵马来到曹操身旁,拱手抱拳道:“关某幸不辱丞相使命,已斩文丑!”
曹操大笑说道:“云长勇武天下无双。这天下间再无人是云长敌手矣,哈哈哈……”
一旁曹军众将闻听此言,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关羽武艺更胜自己,尽皆默然不语。
却不想,关羽摇头说道:“丞相过奖,然关某实在愧不敢当!且不说已死的吕布,当世之中,有一人武功便要更胜关某!”
曹操讶然问道:“不知却是何人,武功竟能在云长之上?”旁边众将亦吃惊不已,竖耳恭听。
“某弟张飞张翼德,武艺更胜关某十倍。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曹操闻听,脑中不由浮现出那个在虎牢关前恶斗吕布的黑色高大身影。张飞张翼德!竟是这名熊虎之将。
刘备啊,刘备!你麾下神威之将何其之多啊。
………………………………………………………………………………
第二天一早,我就命手下可靠亲兵驾一辆马车送夏侯蓉主仆二人去往颖川。看着马车起程,我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毕竟是身出敌对两方,而且她还是曹操至亲的夏侯一族之女。当前还是先把儿女之情放到一边去吧,还有更为要紧的事需要我去忙碌呢!
我所不知道的是,在远去的马车上,一人偷偷拨开了车门帘,正静静地看着我的背影消失。
“嘻嘻……小姐,如果你不想跟这位张将军分开,就让他陪你一起去许都吧!”
夏侯蓉满脸红晕,放开门帘,低头轻轻啐道:“你这小丫头,就是会取笑我!”脑中不时浮现正是那魁伟的身影。还能再见吗?
…………………………
我再度召集了孙乾等人议事,跟他们介绍了我的整军方案。我将这四千多人军队分为四部分:
一、组建轻骑军一营,名“风骑营”,共920骑。(原本321骑+收编杜远降军585骑,昨天廖化他们又从山寨中带回10余匹马,凑成920骑)骑兵只穿轻甲,配单手马刀(廖化、林豹众人都未曾听说过马刀,好在我早已想到,将画好的草图展示在他们面前,颇为精通骑兵作战的林豹一看马刀样式,当即叫好,其余人也无异议。)领军校尉林豹。
二、组建长枪步兵两营,名为“虎枪营”,“熊枪营”。共2000人。以10人为一什,配一什长;以5什为一排,配一排长,以5排为一连,配一连长;以4连为一营,配一校尉。长枪兵配一丈长枪一杆,用于突刺;四尺投枪两柄,用于投射。“虎枪营”校尉林雪(把书友雪林.福特的名字改了一下,希望不会介意),“熊枪营”校尉金畴(书友抽筋的夜晚名字改的,别介意!呵呵)
三、组建刀盾步兵一营,名“狼牙营”。共1000人。人员配置与长枪营一般。刀盾步兵每人配单手朴刀一柄,盾牌一面。校尉廖化。
四、组建弓兵一队,共200人。以军中善射士兵组成。领军校尉是受伤未愈的许尚,许尚本是猎户出身,射术颇精。
介绍完整军方案后,其他人又相继提出一些整军中的疑难问题。一番商议后,终于都找到了解决办法。
一、关于整军后军队武器问题。原本军中兵器极为混乱,现在整编后,需要使用统一制式兵器,而且骑兵与长枪兵的兵器还有特殊要求。这个问题由孙乾献策解决,以重金购入镔铁,并召集古城及邻近县城铁匠为我军打造兵器。(现在有充足的资金作为后盾,有这个能力进行这项奢侈的“换装”行动)孙乾估计大约需要一个半月时间左右,可以把兵器配齐。在这之前只能用其他兵器来代替训练了。
二、刀盾步兵的盾牌需要大量牛皮制造,而此时因为战乱,耕牛本就稀少,收集牛皮非常不易。林豹找到一个替代解决办法,他提到在古城附近有一种竹子,质地极硬,古城百姓有特殊方法可用此竹制作农具,弓箭,极为耐用。如果用这种竹子的竹条复合编制盾牌,再以特殊方法处理。制成的“竹盾牌”不但坚硬轻便,而且还可防火。
……………
从清晨一直商议到晌午,整军计划的各出细节已修改的颇为完善。
我站起身,大声说道:“好,既然一切都已商议妥当。众校尉!今日便将各营组建完成,自明日起开始操练。公佑,兵器一事就烦牢你了!”
“得令”
“遵命”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八章
“杀”士兵们用力将手中长棍向前一刺,同时发生整齐的大喊声。
自十天前,长枪步兵“虎枪营”,“熊枪营”,轻骑兵“风骑营”,刀盾步兵“狼牙营”组建完成,士兵们都正式投入紧张的训练之中。骑兵和刀盾步兵的训练我都放手交给林豹和廖化自己去做,这正是他二人的拿手强项。另那1队弓兵只能暂且交给一名猎户出身的老兵加以训练,直到受伤的许尚复出。而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两营长枪步兵,因为将来如果要跟曹操数量众多的骑兵部队,尤其是堪称三国时代最精锐的重甲骑兵部队之一“虎豹骑”作战,主要就要依靠这长枪兵。其实对抗重甲骑兵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也装备重甲骑兵。但眼前我军实在没有能力组建重甲骑兵,那只能退而求其次,组建一支精锐的长枪兵,这样才能有效地克制重骑的集团冲锋。因此这几天以来我一直都在校场亲身参与了枪兵的训练。由于我要求的制式长枪还没有打造完成,因此只能用长棍代替。
长枪兵的刺杀技术训练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挺枪用力前刺就可以了,对此我并不担心。我更担心的另外三个问题:士兵的力量、协同作战和心理素质问题。
作为一名精锐的长枪兵,力量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强劲的臂力。试想面对重骑的冲锋,枪兵如果没有够大的臂力,不要说阻挡了,能不被撞飞就不错了。因此当初在挑选长枪兵时,就是尽力量大的先选。可以说,除那900轻骑兵、200弓兵外,军中最强壮的士兵都被选入两营长枪兵了。但在我的眼里,这些士兵的力量尤其是臂力还是不够。解决这个问题,除了保证士兵们要吃饱之外,只有靠加强力量上的训练了。我思前想后,最后命人在城外校场立了近200个木头“单杠”,要求士兵每日锻炼“引体向上”,起初七天每天每人必须做20次。现在加大到每日30次,最后打算稳定在每日50次。两营士兵起初叫苦不叠,但八、九日后已逐渐适应,手臂力量也有所增强。
协同作战对于步兵同样非常重要,而长枪兵这种优缺点都非常突出的兵种尤其如此。由于枪身长达一丈,因此在较远的距离便能封杀敌军行动,但是缺点也是因为枪身的长度,一但敌人侵入到近身,长枪兵就几乎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只能弃枪或者束手待毙。所以,如果长枪兵在作战过程中各自为战,是非常危险的,只能依靠协同作战来弥补这缺陷。我命士兵以一什为一个战斗单位,同攻同守。攻击时以锋矢阵展开同时向前突刺,而防守时则收缩队型,五蹲五站,长枪上下交叉前刺,以密集的枪林阻挡敌军特别是骑军的进攻。每排五什之间又相互策应,成为一个更大的战斗单位,每连、每营之间又相互策应。这样两营枪兵可分可合,可攻可守。进攻可如车轮一般连环攻击,势如破竹;防守则如枪林在前,滴水不漏。当然这种阵型训练是相当耗费时间的,但是心急不得,必须练的非常娴熟。
而精锐长枪兵另外一个素质便是沉稳的心理。一般士兵在面对敌军重骑冲锋时,心必胆寒,溃败也就不足为奇了。历史上,刘备军在汝南一战中,被数量相当的曹军铁骑杀的溃不成军,我想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的士兵被来势汹汹的铁骑吓倒而溃逃所致。我预备用来抵挡敌军重骑的长枪兵,如果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肯定无法应对将来的战场形势。但心理素质这东西,平时训练固然重要,但更为关键的是要在实战中锻炼起来。现在急也急不来。
基本需要注意的事项我都告诉了“虎枪营”,“熊枪营”两营的校尉林雪和金畴。到最后我告诉他二人,一支真正精锐的长枪步兵队,必须要做到12字要诀“沉静如林,不动如山,侵略如火”,方能上阵克敌,无往不胜。两人听后,都眼前一亮,默然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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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征虏将军夏侯渊府
夏侯蓉刚刚回到家中,立即被家中忧心不已的亲人团团围住,询问失踪十多日来的情形。这时,一名40来岁,面容古怪,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英武之气的大汉从外面匆匆走进府中,一见夏侯蓉,忙不叠地上前问道:“乖女儿,让爹看看,在外可受到委屈?”此人正是曹军亲族大将夏侯渊。
夏侯蓉向他躬身一福,轻声道:“劳爹爹担心了,女儿并没受什么委屈。”
夏侯渊知道女儿向来诚实,遂放下心来,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大声骂道:“伯仁(夏侯尚,字伯仁,夏侯渊之侄,曾任魏国征南大将军,荆州牧,昌陵乡侯)这小子真是没用,保护不住你,竟然让你被山贼掳走。”
原来当日夏侯蓉由堂兄夏侯尚陪同去颖川访亲,却不想被外出劫掠的杜远碰上。夏侯尚不是杜远对手,被杜远击伤,丢下了夏侯蓉仓皇逃回许昌,想让夏侯渊出兵相救。但是恰恰遇上文丑率大军进攻延津,因此竟被耽误了。等到在延津战败袁绍军,回到许昌,已经过了10余天。夏侯渊正担心女儿可能身遭不测,却不曾想夏侯蓉竟然平安归来。
这时,夏侯蓉母亲、夏侯渊正妻崔氏面色欣喜地问道:“蓉儿,不知道你是如何从山贼手中逃出的?”
夏侯蓉俏脸微微一红,低头说道:“是一位侠士正好上山除贼,恰好将女儿救了出来,又派人送女儿去颖川姑母处!”但此时脑中闪现的却是那个魁伟的身影。
崔氏急忙问道:“女儿可知这位侠士姓名,现在何处?我一家当好生感谢于他!”
“这位侠士不愿告知姓名,杀贼救人之后便自行离去!”
“果有古之侠风!”夏侯渊叹道。“今日女儿平安归来,我要在家中设宴庆祝。仲权(夏侯霸,夏侯渊次子),你去元让叔(夏侯敦)、子孝叔(曹仁)、子廉叔(曹洪)府中请他们三家一起过来!就说我要为你妹妹平安归来庆贺设宴!”
“是,父亲!”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十九章
是夜,夏侯渊府上灯火通明。前堂上大摆酒宴三十余席(汉代时,豪门士族设宴采用“单席制”,即一人单独一席)。夏侯渊端坐堂中主位,身旁是其夫人崔氏与爱女夏侯蓉。在堂中左右两侧席中,按从尊到卑的顺序分别就座的是夏侯敦、曹仁、曹洪、曹纯、曹休、曹真、夏侯德、夏侯霸……都是夏侯氏与曹氏亲族之人。由于并无外人,席中气氛异常热烈。
酒过三巡后,在左侧下首一席中,一名二十五六上下、容貌颇为俊朗的年轻男子站起身形,面带羞惭,双手举杯,躬身低头道:“都是伯仁无能,害的蓉妹身陷险境。伯仁自罚一杯,恳请叔父、叔母、蓉妹原谅!”
夏侯蓉一身绿衣,粉艳的娇颜由于浅酌了几口美酒更显娇艳,绿衫粉面相映,直如画中仙子。听到夏侯尚羞惭的歉语,夏侯蓉淡淡一笑,轻声道:“这也怪不得兄长!何况小妹已平安归来,兄长就不要自责了!”
夏侯渊也是豪爽之人,虽曾对夏侯尚未能保护住女儿非常恼怒,但如今爱女已经平安归来,夏侯尚又是自己亲侄,心中原本的恼怒已散去大半。现在又见夏侯尚在众人面前诚恳请罪,余怒全消,呵呵大笑道:“哈哈。伯仁,你妹妹已经原谅你了,此事就此揭过,以后勿需再提。好,干了此杯,就当为你妹妹赔罪了!”
夏侯尚神情激动,“多谢叔父,多谢蓉妹!”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坐在右边首席的一名相貌威猛的独眼大汉沉声说道:“伯仁,虽然你妙才叔父和妹妹都原谅了你,但你日后也需勤练武艺,这次竟然败给一山贼,若被外人得知,岂不丢尽我曹氏与夏侯氏一门脸面。你尚需多向子烈(曹休,字子烈)与子丹(曹真,字子丹)学习,以不辱我一门勇武之名。”说话之人乃是夏侯尚之叔,曹操军中头号大将镇东将军夏侯敦。
“……是,侄儿谨记叔父教诲!”
此时,旁边的曹真看到夏侯尚面色尴尬,他与夏侯尚一向交好,插口为他解围道:“元让叔,听说此次出征延津一战颇为艰苦,您给我们说说经过吧!”曹真等小一辈因为年龄尚轻,此次并未随大军出征,只留在许昌。因此对这次曹军在延津与文丑军的激战也非常好奇,故出声询问。
“好吧,也算为你们日后征战长些见识!”
堂中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听夏侯敦讲说此次大战的经过,当听到文丑杀退联手的张辽与徐晃时,堂中众人都发出阵阵惊叹。最后听夏侯敦说完关羽与文丑惊天动地的一战后,大堂中却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夏侯霸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斩了文丑之后,那关云长武功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吗?”
此时,左边第二席的曹洪笑道:“关羽武功虽然高强,但比之昔日的温侯吕布尚逊一筹!”
“但吕布已死,这么说在当世之中,关羽武功便是第一了?”下首的夏侯德问道。
夏侯敦摇了摇头。
“那还有何人武功可胜关羽?”
夏侯敦面色一整,缓缓说道:“当日关羽斩文丑之后,丞相亦曾有此一问!但关羽曾承认有一人武功更胜于他!”
“是谁?此人与我军是敌是友”堂中几个年轻人齐声问道。
“此人与我军是敌而非友!其实他也曾在许昌呆过一段时间。他便是刘备与关羽的结义兄弟——张飞张翼德!关羽曾言,这张飞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顿时,堂中一片哗然!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将!!!!
是他????!!!突然间听到这个多日来一直在心头萦绕的名字,夏侯蓉心中一颤,失手将身前酒杯打翻,酒水洒了一桌。坐在旁边崔氏一见,忙问道“女儿,你怎么了!”
夏侯蓉俏脸微微有些发白,强自微笑道:“母亲,女儿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想先行回房休息!”
坐在崔氏与夏侯蓉中间的夏侯渊一看女儿面色发白,以为当真是身体不适,忙令侍女扶女儿下去休息。夏侯蓉向宴中诸位长辈与兄长弯腰行了一礼,离开前堂回到自己厢房之中。关上房门后,夏侯蓉来到窗前,痴痴地看着窗外的夜空,一时间,点点繁星似乎幻化成那张粗旷威武但又不失亲切的笑脸。
你……!为什么会是父亲的敌人呢!!你可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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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月时间,在孙乾的细心操办下,我军所需兵器与盾牌都已齐备,正式装备全军。比之当初的预想竟然快了10多天,我不得不赞叹孙乾的能力。孙乾虽然在出谋划策方面略有不足,但是内政、外交的才能却是相当突出的,也难怪孙乾有生之年在蜀汉的文臣中地位能稳居前几位,与诸葛亮几乎不分上下。要知道刘备在用人方面眼光可是非常准的,不会仅凭资历就委以重任。
有了精良的兵器,士兵训练劲头更足。其中尤以长枪步兵的进步最为明显,阵形的操练已经似模似样。尤其当一营长枪兵如车轮旋转,一波一波长枪同时前刺之时,连我都被这潮水般的架势吓了一跳。我将这种颇令人胆寒的攻击方式称为“枪车”。而另外一项训练也随着兵器的到位可以开始进行了,那就是我要求这两营长枪兵必须掌握的另外一项绝技——投枪的投射技能。由于没有条件组建大规模的弓兵部队,为了弥补远程部队不足的缺陷,必须把投枪技能练好。可以想象,当两营长枪兵同时投出投枪,2000支投枪铺天盖地落下的场景会是相当震撼吧,而且威力肯定不俗。
我仔细合计了一下。大概再过一月时间,各营的最基本训练就能够完成,接下来就要进行实战的操练。到哪里去找个对手给我这支新军进行实战的操练呢,这个对手既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找谁呢?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章
邺城,刘备府邸书房之中,刘备与简庸及另外一名中年文士正轻声密谈。
前些日子,关羽斩杀文丑、颜良之事终于被袁绍获晓。袁绍暴怒之下,又被一旁郭图的煽风点火,当即便要让人将刘备拖出斩首。早已心有准备的刘备面色不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向袁绍解释说关羽斩颜良、文丑,乃是曹操欲借袁绍之刀杀自己之计,并表示愿写书信秘密送往许昌,招关羽前来辅助袁绍。缺乏主见的袁绍顿时心动,立刻又待刘备如上宾。但这以后,袁绍却也听从了郭图之言,派人在暗中监视刘备举动。故此现在刘备只能偷偷请简庸前来商议事情。
“孝起,你可见到云长了?”刘备面带焦色询问房中的另一中年文士,陈震陈孝起,陈震是简庸好友,颇有才学,被简庸引见与刘备认识。刘备与他一见如故,此次便是陈震为刘备前往许昌寻找关羽,传递书信。
陈震面露喜色,和声说道:“明公大喜,我此行不但见着关将军,奉上了书信,关将军还亲口对我言道人在曹营,情非得已,得知明公下落后,关将军当即言道要辞别曹操,来河北寻找明公!”
“……太好了,孝起辛苦了!”刘备神情激动,强忍住满心的喜悦,低声说道。
“明公,您当真要让云长将军来河北为大将军效力吗??”一旁的简庸出声问道。
“宪和,为何有此一问?”刘备道
“请恕宪和无礼多言!袁绍大将军一门四世三公,名望海内所归,且雄踞冀、幽、并三州,麾下兵多将广,钱粮充足。本是扫平天下之不二人选。但……”简庸顿了一顿,见刘备与陈震都神色专注,接桌说道:“大将军本人优柔寡断,缺乏主见,凡事当断而不能断,且近年来心气日傲,听不得半点劝荐之言,前日里连多年老臣左长史田丰都因此而遭罢黜。而大将军麾下谋士中,郭图、逢纪、审配、许攸等人又内争不断。宪和妄言,这正是盛极而衰、而亡之兆。既然如此,明公当真要招关将军前来?明公当真要在这河北虚度光阴?况且,看如今情形,大将军对明公已心生疑忌,若不能尽早图谋,恐大难临头之日不远!”
刘备听了简庸一席话,神色阴晴不定,长叹一声,半晌没有说话。
旁边陈震见刘备模样,也轻声说道:“宪和所言极为有理,明公请三思啊!”
慢慢地刘备神情转向坚毅,以果断的口气向简庸问道:“宪和,不知你有何主意,还请赐教!”
简庸看到刘备的神情变化,满意一笑:“明公可让关将军尽早离开曹操处,但却切不可来这邺城,再烦请孝起兄往见关将军,约其在某处等待。而后明公寻找机会脱身离开邺城,汇合关将军,一起寻找张飞将军。图谋日后大事可也”
“恩……宪和所言正合我意。孝起先生,烦劳你再走一趟!”
“是,愿为明公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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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到八月下旬,已是稻米成熟时节。今年虽不是什么丰收的年成,但比起遭灾的往年收成却要好上一些。古城百姓兴高采烈收获了庄稼,我也知道古城百姓生活窘迫,而且我军在这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没有向他们征收钱粮。但不少百姓为感激我军多月来对他们秋毫无犯,且几番护卫他们的“恩情”,将自家收获的部分粮食主动送来。百姓们的盛情,我也不好推却,便让孙乾按价付给银钱。古代中国的百姓们是何其纯良啊!你只要善待他们,他们也会真心拥护支持你!
经过近两月时间,我这几营士兵已颇有些精锐的架式,但也仅仅是在校场的操练之中,实战中的能有什么表现尚不得而知。
古城县衙大堂中,我召集孙乾与各营校尉议事。我先向各营校尉询问近几日士卒操练情况,林豹、廖化、林雪、金畴、许尚(半月前,许尚已伤愈归队)逐一汇报营中情况。
我点点头,问道:“汝等以为,以我军如今情况,可有一战之力?”
堂中众人没有立刻回答,沉思片刻后,廖化出列,答道:“将军,元俭认为,各营士兵虽然在校场操练日渐精纯,但沙场厮杀却并非这校场操练可比,不经历战阵,我军恐难成精锐虎狼之师!若是遇上敌军精兵,胜负难以预料!”这几月来我对廖化非常信任,他与军中其他校尉相处融洽,因此廖化现在容光焕发,眉眼间充满自信。
林豹等人都点头赞同。
我微笑说道:“元俭此言也正合我意,如今我军当务之急便是让士卒早经战阵!”随后我转头向孙乾问道:“公佑,如今军中钱粮还余多少?”
孙乾略一思索,肯定地说道:“前些日子各营士卒训练辛苦,每日粮食消耗不少,军中存粮本已不多,但这几日,城中百姓献上不少新粮。故此粮草大约可支军中一月之用。而银钱方面,这两月已用去5000万钱,尚余3000万钱,另有金12000两未动。”
“如此说来,再有一月,我军将无粮?”
“正是!”
“有什么办法可以筹集更多的粮草?”我问道
“城中百姓虽还有些余粮,但也不多,若强行征集,百姓日后必将无法过活。”
“这办法不行,还有什么办法?”
“只能以银钱购入粮食,但是今年青、豫两州大旱,粮食歉收,粮价肯定不低,而且恐怕也买不到多少!”
怎么办呢?粮草将要用尽,士兵又需要用实战来锻炼。没有粮草如何去作战呢?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一举两得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呢?
我眉头紧锁,苦思冥想,忽然眼前一亮,命令亲兵将附近地图拿来铺在桌上,我用手在地图上逐一寻去。
好!就是这里了!我抬头询问孙乾:“公佑,宛城太守可还是张绣?”孙乾这些日子按照我的吩咐,不时派出细作四出打探我两位兄长的下落,尽管效果不彰,没有能联系上两位兄长,仅仅帮我确认了刘备与关羽果然是在袁绍和曹操处。但意外之喜是,却帮我把古城附近一带的情报打探的比较清楚了。
孙乾听到我相询,答道:“正是,不知三将军……啊,难道三将军准备攻打宛城,这万万不可啊,宛城军马不少于两万,且张绣已投靠曹操,有曹操大军为后援!我军只有4000余人,怎能以卵击石,三将军三思啊!”孙乾神色慌张,忙不叠地劝荐我。
“哈哈哈哈……公佑不必慌张。今日张飞已非昔日之张飞,我不会卤莽行事的!我已思得一计,既可练兵,又可取得粮草,而且还能削弱曹贼军力,正是一举三得!”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一章
黄昏时分,宛城太守府中传出一阵阵暴怒的大喝声。
“什么?又有一批粮草被贼人劫走!到底什么贼人竟然如此大胆?”曹操军扬武将军、宛城太守张绣面色铁青,暴跳如雷。
这几天张绣军中运送粮草的辎重队连遭山贼劫掠。一连三天竟然被劫走两批粮草,总共丢失大约了6000余石粮食。这批粮食都是刚刚征收上来的新粮,准备送往许昌。由于今年曹操治下的青州和豫州同时遭受大旱,许多地方粮食歉收,甚至绝收,兵粮征收非常困难,曹操军中已经开始缺粮。而河北的袁绍又厉兵秣马准备进攻曹操。因此焦虑万分的曹操急命未受旱灾的各地太守火速征收新粮,押送往许昌解决粮草匮乏问题。宛城太守张绣接到命令后,火速收缴了大批新粮,派遣辎重队伍送往许昌。但是不曾想,就是在自己治下的宛城地界,竟然连续两次被“山贼”劫掠,征收上来的粮草几乎丢失了一半,令张绣恼怒不已。
张绣的恼怒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曹操会认为自己故意不尽心执行命令。尽管已经投靠了曹操,但张绣与曹操之间还是有很深芥蒂的。当年张绣曾为曹操死敌,曹操进攻宛城一战,曹操爱子曹昂、亲侄曹安民和心腹爱将典韦都死于张绣军中。尽管曹操承诺不会因此而向张绣追究,但张绣心中也是常常惴惴。(历史上记载曹丕因曹昂战死之事对张绣不满,张绣心不自安,于是自杀)
这次的意外会否成为曹操杀自己一个借口?张绣心中既恼且忧。看着跪到在地上的两名负责押运粮草的校尉,怒不可扼地上前一人一脚,将两人踢翻在地。
“两个没用的废物,给了你们1000军士护送辎重,竟然连伙山贼都抵挡不住,丢了粮草,还要你们何用!”说罢,张绣抽出身旁配剑,作势欲砍。两名校尉吓的忙不叠叩头求饶:“将军,念在我等跟随将军多年的份上,饶我等一命吧!”
旁边众人都出声为二人求情。在一片求情与求饶声中,张绣怒气慢慢平息,宝剑归鞘,坐回位上,沉声问道:“念在你等多年来跟随本将,且多有功劳的份上,且饶你们一命。与我将此次被劫的经过细细道来,不得有一字虚言!”
“是,将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其中一名口齿较伶俐的校尉将被劫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原来今日一早,二人领军押运粮草上路后,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在经过一个树林时,林中射出一阵乱箭,一名校尉当即带领一半军士入林搜索,只看见2、30名山贼打扮之人手持弓箭正在逃窜,这名校尉领军奋力追赶。但在林中转悠了一个时辰,却始终没能追上,最后泱泱地出林,想与另一名校尉会合后继续赶路。但却惊讶地发现原先停留之处只有一片厮杀后的残迹,林外的五百名士兵全部战死,只有另一名校尉被绳索捆绑在地并未丧命……运送粮草的几千名民夫逃散一空,而几百车粮草则被连粮带车搬的一车不剩。等为那名校尉松绑后一问,方才知道,就在他们进林后不久,大约8、900名贼军骑兵与1000多贼军步兵忽然杀出,措手不及之下,500军士被杀的全军覆没。只有那名校尉被一名脸带刀疤的贼军头目打昏之后,又被贼人用绳索捆住,丢于地上,反而逃过了一命。
张绣听完后,皱紧眉头,沉声说道:“竟然有8、900名骑兵,当真是山贼吗?你如何便能肯定?”
那名被贼首打昏捆住的校尉说道:“我看那些贼人衣衫不整,满口粗言秽语,而且称那名刀疤大汉为‘大王’。故此猜测这当是一股实力颇强的贼军。”
张绣点头说道:“既然是山贼,便不足惧了!但若不能将其扫除,城中粮草便不能平安送到许昌,万一丞相怪罪,本将军也吃罪不起。但这伙贼军骑兵来去如风,你等有何妙策可以扫除贼人?”
这时,旁边一名参谋模样的文士向前一步,说道:“下官有一计,定可助将军扫除贼人!”
张绣大喜说道:“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将军,你只需如此……”
“好,果然妙计。众将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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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曦之中,一支足有四百余辆大车的辎重队伍从宛城出发,直奔许昌方向而去,队伍中只有1千多名民夫,并无军士护送。行走了约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树林附近。
突然,一彪服饰各异的骑军从树林中冲出,约有800余骑,拦住辎重队伍去路,为首一人四十余岁,右脸一道深深的伤疤,头扎黄巾,手提大刀。此人哈哈大笑说道:“天杀的官军,又来送粮了!哈哈……丢下这几百车粮草,大王饶你们一命!否则我等兄弟,便要大开杀戒了。”身后几百贼军骑兵齐声大笑。
正在这时,变化突生。运送粮车的民夫停下大车,纷纷从车下抽出兵器。这些民夫竟是士兵所扮。几百辆大车上,也钻出1千多名士兵。两千多人散开成半扇形挡住贼军骑兵前进去路,一名士兵向天射出一支响箭。不多时,远处马嘶声传来,接着就是惊雷般的蹄声轰鸣,滚滚尘土席卷而起,一彪重骑呼啸而至,足有3000余骑,为首一名大将虎背熊腰,形貌威猛,正是张绣。
张绣扬声怒喝:“大胆贼人,竟敢劫我军粮。今日我不杀光你等,本将军从此再不领军!”
贼军头领一看情势不妙,大叫一声:“兄弟们,官军势大,我们不是对手,快撤回山寨!”说完一拨马头,带头便撤。顿时,几百贼军骑兵蜂拥而逃。张绣见状,恼怒不已,命步军后面紧跟,自己催重骑先行追赶上去,咬牙誓要将贼军赶尽杀绝。
贼军都是轻骑,而张绣所率都是重骑。原本轻骑速度要远胜重骑,但前面贼军骑兵似乎骑术不佳,不少贼人在马上东摇西晃,因此逃跑速度并不快,张绣的重骑堪堪能够追上。
一路追赶了近20余里路,贼军骑兵越发不堪,似乎为了减轻马身重量,加速逃跑,手中刀枪不停丢弃。张绣哈哈大笑,催重骑紧紧追赶。
这时,一前一后两支骑兵已经来到一处山谷之中,张绣也不知觉。直至路径越来越狭窄,方自警醒。勒住战马,张绣一扬右手,身后3000重骑慢慢停下。张绣四处一张望,发现这山谷是两山夹一道的险要地形,道路在两山之间绵延十几里,时宽时窄,两边山岭灌木丛生。
此处地形太过险要,非常不利重骑作战!张绣心中暗想。再抬头向前一看,贼军骑兵已消失不见。张绣正要命令重骑后撤出这山谷,忽然间后队大乱,山上大石不断落下,数十名骑兵因躲闪不及,被砸伤砸死。不多时,后面道路已被大石堵死。
中计了!张绣猛然顿悟!
“嘟,嘟,嘟……”悦扬的牛角战号声响起,两营步兵手持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前方800步远,一处如葫芦般地形的较宽山谷列开阵形。阵中两杆大旗高高飘扬,旗上各书两个大字。
“虎枪!
“熊枪”!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二章
山脊之上,我静静地看着张绣的重骑紧跟林豹的风骑营进了“铜山谷”,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果然中计了,张绣!这个“铜山谷”就作为你的埋身之所吧!
当日,我向孙乾探听了宛城的大概军力情况后,一个“抛砖引玉,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计策就在脑中形成。了解历史的我知道,再过一、两月袁绍与曹操之间的官渡大战即将展开,再联系到今年青州和豫州大旱粮食普遍歉收的情况,曹操军军粮短缺已成必然(历史上官渡一战中曹操军粮草极为缺乏,曹操曾三番两次向许昌的荀彧催要粮草,双方联络的书信还被袁绍军的许攸截获)。我猜测宛城的张绣肯定会给许昌输送粮草,于是派林豹的“风骑营”与廖化的“狼牙营”冒充山贼接连两次袭击张绣的辎重部队,果然所获颇丰。而被劫掠两次的张绣必然恼怒,肯定想要出兵报复。所以我又安排林豹进行第三次的抢劫,不过这次的目标已经不是“粮食”了,而是为了钓出张绣的那几千重骑军。如果此时鬼才贾诩还在张绣军中,我还会有所顾忌,但是可惜蔼—贾诩已经去了许昌!
张绣虽然武艺高强,作战勇猛,但却也是一个脾气急噪、乏谋少智的人!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会中计!果然林豹成功地将张绣军引入到我预设的伏击地点——“铜山谷”
“铜山谷”是我在仔细勘察了多处地形之后,精心选择的伏击地点。这里山势陡峭,骑兵根本就不可能从爬山逃脱。更为关键的是铜山谷中道路比较狭窄,最窄的地方只能容6、7匹战马同时通过。而我预备跟张绣铁骑决战的地点更是易守难攻:这是一个葫芦状地形,入口狭窄,里面宽阔,我军的两营枪兵可以从容列阵防守,而张绣的铁骑在后面的退路被封死以后,要想逃出生天,便只能从这狭窄的道路向我军冲锋。可以说这一战,我军已占尽地利之优。
我笑着对身旁的廖化说:“子冲的任务已经完成,张绣重骑已入我圈套之中。元俭,下面就看你的了!”
廖化神情异常激动,点头昂声说道:“是,将军!”
廖化将手中红旗连挥三次,埋伏在山梁上的“狼牙营”士兵,将早已以准备好的大石从山上推下,张绣军身后本来就不宽的道路立时被堵死!
“擂鼓!吹号!”
“命虎枪、熊枪二营列阵迎敌!”
……………………………………………
张绣一看后路已经被断,心中懊恼不已,不住骂娘!
一不留神竟然就中计了!……,要是文和还在……
张绣强定心绪,定睛看去,心里不由的一宽。恩!好在敌军只有几千步军!冲散他们,也就能赢了!
为了振作士气,张绣拨马回头扬声说道:“后方退路已断,众将士如不死战,将死无葬身之地。前面敌军只有几千步军,不足为惧。冲过去,杀!”
“杀!”3000重骑齐声大喝,开始对前面敌军发起冲锋!
如果在平原地形,这些铁骑冲锋起来将会是如何的势如破竹,气势无匹啊!看着这样的情景,我心中想到,但是太可惜了——这里只是一处狭窄的谷道。
不宽敞的道路中,3000重骑的冲锋根本就施展不开,,由于过于拥挤,骑兵的速度一点也起不来,只能以缓慢地速度向前冲刺!
800步!
700步!
500步!
…………………………………
至300步时,“虎枪营”校尉林雪昂声大喝:
“虎枪营第一连,列防守阵形!枪阵准备!”
最前方的一连长枪兵立刻按照平时训练时的阵形布阵。250人分成两队,每队125人,一队士兵站立不动,另一队士兵125人同时后退半步,蹲下身体。然后两排士兵整齐地将手中一丈长枪前刺,口中同时大喊一声
“杀”。
上下两排,250支长枪非常密集地将狭窄的道路死死封住。
“二、三、四连,投枪在手,标尺六(以水平线为标尺零,正上方为标尺九,每一标尺就是几何学上的10度。在投枪训练中,为了增强投射的准确度与威力,我特地将标尺引入到训练中去,教会了士兵按标尺投射),预备!敌骑至100步,听我号令!一齐投射!”林雪再次大喝。
200步!
150步!
张绣的重骑越来越接近,雷鸣一般的马蹄声逐渐靠近。前面负责阻击的虎枪营第一连的士兵毕竟没有经历过气势凶凶的重骑冲锋,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恐惧,手中长枪微微有些颤动。林雪一见,亲自手持长枪来到前排,沉声喝道:
“沉静如林,不动如山!”
听到林雪沉稳的声音,又见到校尉大人亲自来到前排。士兵们逐渐安下心来,攥紧手中长枪,眼睛专注地盯着不断接近的重骑。
100步了!
林雪将手中长枪朝天一举,大喝一声:“目标前方敌军,‘枪雨’战法!!第二连,投枪出手!第三连,投枪出手!第四连,投枪出手!”
三波整齐的投枪如豪雨一般将冲锋中的张绣重骑覆盖进去。刹那间,冲锋中的重骑倒下一片,由于张绣军人马过于集中,因此750支投枪几乎枪无虚发。尽管重骑全身身着连环铁锁甲,但从天而降的投枪带着巨大的冲力却可以豪不费力地将铁锁甲刺穿。有些骑兵一人身中五、六支枪,当场死亡,而有些骑兵则是两人被一支投枪钉在一起。地上一片伤兵死马!
仅一轮投射下来,3000重骑已死伤400余人,张绣看得眼睛发红,怒不可遏!
可恶啊!我要杀光你们!张绣脑中已经被愤怒的杀意充斥,也顾不得这重大的伤亡,厉声怒喝:“给我继续冲,冲……”
由于被“枪雨”袭击的是中间的人马,因此张绣军被分为两截,大部分重骑被隔在后面,前面只有300多骑。听到张绣命令,前面的300余骑奋勇向前冲锋。
好,只有不到100步了,马上就可以大开杀戒了!这些骑兵心里已经兴奋起来!
但是当冲到还有20步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有些呆了,在狭窄的路口,250支寒光闪闪的长枪林立在前,成为一个招唤死亡的无情陷阱。
明知前面就是收割生命的枪林,但是这些重骑已经收势不住,只能咬牙继续向前冲锋。
越来越近,双方士兵都可以清楚地看清对方的脸庞!
整齐的声音从两支敌对的军队士兵口中同时吼出!
……杀!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三章
“杀!”300多张绣军重骑兵挺起手中骑枪入同觅食的恶狼一般向前猛冲过去。
距离10步远处,“虎枪营”第一连250名长枪兵在校尉林雪的带领下摆开严密的防守阵型——枪阵,250支一丈长的长枪在身前如密林展开,锋利的枪头寒光闪闪。
300重骑VS250长枪兵!如果这一战发生在地形开阔的平原,那最终失败的十之**是那250名长枪兵,但如今战场却是在狭窄的山谷之中。300名重骑只能以八、九骑为一排向前冲锋。
“噗”“噗”“噗”!
冲锋的重骑撞上了严阵以待的虎枪营长枪兵,重骑兵们悲哀的发现对方的长枪足足比自己的骑枪长了有三尺左右,这三尺的长度就足够让这些重骑军饮恨于此。首先是座下战马被密集的长枪刺中,每匹战马身上起码挨八、九枪,血如泉涌,不少马匹当即倒毙,落马的骑兵也不能幸免,对方长枪是上下两排,人从马上滚下来,正好就猛撞上下面的一排长枪,结果非死即重伤。前排骑兵刚倒下,后面的骑兵又冲上来,同样的结果再次发生……
冲刺的重骑像潮水般一波一波袭来,而虎枪营的长枪兵便如同那磐石岿然不动。没多长时间300骑的重骑兵已损失140余骑,人与马的尸体开始将路口堵塞起来,地面已被鲜血染的通红,周围的空气中腥风阵阵。其余160余骑不能置信地看着前面的同伴不断倒下,不禁的强行勒马停住。然后不知首先是哪一个人,掉转马头,向后面逃去,其余人也恍然大悟般相继拨马回头。
看到敌军重骑仓皇回逃,从前面直接负责阻击的虎枪营第一连士兵开始,所有的士兵相继欢呼起来,声音震彻整个山谷。林雪一抹脸上的不知何时被溅上血迹,左右巡视了一下。刚才一番交战,第一连250名士兵竟然无人阵亡,甚至无人重伤,只有2名士兵被骑兵倒地时脱手飞来的骑枪刺中大腿。士兵们士气振奋,原先的恐惧荡然无存,但承受了100多名重骑的冲击后,身体稍微有些脱力。
林雪大声叫道:“第一连收枪退后,第二连上前接替。防守阵形,密集枪阵!准备防守敌军第二波攻击!”
迅速地队伍更替完成,新上来的第二连士兵看到下去的第一连士兵脸上轻松喜悦的表情,再见到那轻微的伤亡。心中信心大增,恐惧全无。
看到刚才虎枪营精彩的一战,我在山上忍不住击掌大声叫好。
但是接下来张绣亲自带队的冲锋将会更加猛烈吧!而且张绣本人武艺高强,恐怕虎枪、熊枪两营中无人能敌的住他,万一他凭借高强的武艺强行突破过去,导致防守阵形被破,那么胜负就很难预料了。看来我得下山去了。(在一些三国评书中,将张绣说成“北地枪王”,武功可比赵云,呵呵)
我面色一整,转头对廖化说:“元俭,张绣将至,军中除我之外,恐怕无人能抵挡的住他。我即刻便下山,这山头就交付给你。切记不得让张绣军任何一人弃马从山上逃脱。”
“是,将军!”廖化慨然答道。
那边张绣领后军2000余骑,正突破阻隔,却看见前面160余骑狼狈逃回,不由得勃然大怒,提手一枪如讯雷般将当头一骑刺死,怒喝道:“谁敢临阵后退,便是如此下场。”
张绣将手中长枪朝前遥遥一刺,大声喊道:“此战不胜则死!给我冲,冲散敌军!”顿时,2000余重骑又奋力向前冲刺起来。
不多时,一股更为强劲的黑色洪流又重重地撞上了森寒的枪林上,但是结果仍然与前次如出一辙。数百名重骑又倒在同样的地方,那密集的枪阵顽强而坚决地承受着一拨又一拨的冲击。倒地的人、马的尸体又会成为后面骑兵的拌羁,重骑冲锋的威力荡然无存,不少倒地的骑兵甚至是被自己的骑兵踩死的。对方枪阵前5步左右的地方,成为张绣军重骑的噩梦,倒毙的尸体堆积成山。
张绣既怒又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间又损失了三百多名重骑兵,直让他心中想要抓狂。这支重骑是张绣之叔张济早年从西凉带出来的,后来张济攻打刘表时阵亡,这支骑兵就一直跟随张绣,多年来追随张锈东征西战,所向披靡,如同张绣心头之宝。想不到今日这一战,前前后后竟然已经损失1000余骑,竟然还没碰敌军的寒毛。
“可恶!”张绣再也按耐不住,一拍座下宝马,飞快地来到尸体堆成的小山前,用力一提马缰,猛夹马腹。那马猛然一跃,已跳到尸山顶上。张绣双目尽赤,全身笼罩在一股浓郁的杀气之中,怒喝一声,纵马如一阵疾风卷下了来,手中长枪破空刺出,一连五道枪气罩向虎枪营兵士。
“噗”“噗”“噗”“噗”“噗”
五名虎枪营士兵被枪气击中,顿时两死三伤。阵中的林雪一看势头不妙,忙挺枪上前,手中长枪迅疾地刺向张绣。
张绣厉喝一声:“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举枪封开林雪长枪,迅速返手一枪直刺林雪咽喉。林雪身形急退,堪堪躲过长枪刺喉的危险。
看到张绣纵马又冲了过来,林雪知道身后的士兵根本就挡不住他,情急之下,大喝一声:“跟你拼了!”猛冲过去,纵身一跳,在空中连人带枪刺向张绣。张绣把身形一闪,眼见林雪身体从跟前飞过,冷哼一声,右手持枪自上而下朝林雪背上搠了下去。
眼见林雪躲闪不及,突然张绣自己收枪,把长枪在胸前舞成风车一般。
“镗”张绣闷哼一声,连人带马往后倒退七步。好不容易立稳战马,张绣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
是谁?仅凭杀气竟然如此厉害,恐怕跟昔日的温侯吕布不相上下了!到底是谁?
“谁敢杀我将士,先问过我手中长矛!张绣,可敢与燕人张翼德一战!”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四章
我刚刚来到山下,骑上亲兵牵来的乌骓,一眼就看到林雪正与张绣交手,但却明显不是张绣对手,几个照面已被逼的情势危急。当林雪奋不顾身地纵身跃起挺枪刺向张绣时,我暗叫一声不好。以张绣的武艺当可以轻松躲过这一枪!林雪危矣!
我一策乌骓,飞速向前冲去。果然!张绣躲过了林雪搏命的一枪,手中长枪自上而下直刺空门大开的林雪。
张绣,你竟敢伤我将士!情急之下,我怒喝一声,手中丈八蛇矛向前凌空一刺,隔着40余丈,一股满含愤怒的凌厉杀气如怒涛般直卷张绣而去。
“谁敢杀我将士,先问过我手中长矛!”
感觉到一股不可阻挡的杀气疾速袭来,张绣已顾不得杀林雪,急忙挥动手中长枪挡住那股杀气。
“镗”张绣闷哼一声,虽奋力抵挡,仍被迫得连人带马不住后退,直至第七步才稳住身形,心中一阵气血翻腾。
厉害!是谁?
张绣抬头一看来人,黑盔,黑甲,黑袍,黑色的战马,黝黑的脸庞,加上笼罩在身旁那浓郁的战意杀气,此人便如同一个黑色的神坻,令人望而生畏!张绣虽只有40多岁,但自幼跟随叔父张济四处征战,战场厮杀已有近30年,一生中遭遇高手无数,温侯吕布、关西华雄、恶来典韦、虎痴许褚……但是此人武艺却是生平仅见,或许只有曾经天下无双的温侯吕布才能与他一较长短。到底是谁?
张绣压下翻腾的血气,厉声喝道:“汝乃何人,通报姓名!”
前面士兵纷纷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道路,乌骓一阵疾驰,已载着我来到距离张绣10步远处,看着倒在地上的虎枪营士兵,我既怒又悲。这些士兵都是两个月来我一手训练出来,虽然平时因为训练的缘故常有些呵斥,但两个月的相处已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见得他们被张绣杀死杀伤,不可阻遏的火气从心头油然而生。我怒极而笑:“哈哈哈…张绣匹夫,可识得燕人张翼德!”
燕人张翼德??
张飞!!!!!!
张绣当年曾在董卓麾下,与吕布共事。虽然从未见过张飞,却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当世之中唯一能与吕布大战上百回合而不分胜负的绝代猛将。
仅看那周身散发出的舍我其谁的强大气势,张绣就知道传言不虚。张飞果然是和吕布同一级数的高手——都是那种绝代神将!但是张绣并未心生怯意,相反却感觉热血沸腾——能与这样的神将交手,不正是一名武人一生最大的追求吗?
我对逃过一劫的林雪沉声说道:“林雪,回阵,命虎枪营士兵后退15步,重新列阵!”
“是,将军!”林雪虽然刚才几乎丧命,但斗志不减,目不斜视,持枪昂首从张绣身边慢慢走回阵中。张绣手中长枪轻微抖动了一下,但并未出手,对面张飞的战意已将他全身笼罩住,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如果自己出手刺杀林雪,那同时对方的长矛也会把自己刺穿。
林雪回到阵中,大喝一声:“抬起阵亡、负伤的兄弟。虎枪营!全体后退15步!”
“第二连暂且休整,第三连上前接替。布防守阵形,密集枪阵!”
刚才林雪虽然不敌张绣,但营中士兵并未有任何的看轻林雪,反而因为林雪誓死也要护卫手下士兵的行为,虎枪营士兵对自己的校尉敬重异常,士气飚升!
虎枪营的退后,给我和张绣留下了20步的空地出来。我将手中蛇矛向前一刺,厉声怒喝:“张绣,可敢与我一战!”
“正合我意!”
我一拍乌骓,乌骓与我心意相通一般,几步内速度加至最快,如黑色的飓风向张绣席卷过去,我手中丈八蛇矛如划破长空的闪电袭向张绣,周围的空气异常地被蛇矛倒吸过去,飞速地旋转在长矛四周。
桓侯绝技——“千军十八破”
“之第一破”
“破兵
真是石破天惊的一矛!但我张绣也不是什么无名下将!张绣挥舞手中长枪,化做七道厉芒向对方罩了过去。
“锵”刺耳的兵器碰击声响彻山谷。
张绣连人带马连退11步,直退到身后的“尸山”上,持枪的右手不断颤动。
好!我八成力量的一矛竟然只是将张绣击退,并未能伤了他。张绣武艺果然不俗,是我成为“张飞”以来碰到的最强的对手,比杜远甚至廖化要厉害不止一筹。
“好,过瘾!张绣,再接我一矛!”
长矛挥动,光华四射!
桓侯绝技——“千军十八破”
“之第二破”
“破将”
张绣强忍着心头的血气,猛一咬牙,纵马挺枪又迎了上去。
长枪与蛇矛再次相撞,张绣只觉得从手臂到身体,如遭雷击!
“嗖”手中长枪被磕飞上天,直飞至近10丈高,然后笔直地长天上落了下来。
“哧”张绣的长枪在我身旁3步处直插入土地,入土半尺。张绣跨下战马连退20余步,直至“尸山”之顶,战马口鼻中鲜血溢出。
“哇”张绣胸口一甜,一大口鲜血从嘴中喷出,眼前已经变的有些模糊!
五脏经脉已被震伤,张翼德,果然厉害!纵使温侯不死,也未必就能战的过他,何况是我张绣!
张绣强忍伤痛拨转马头,从“尸山”上冲下逃回本阵。
“啪嗒!”意识已经模糊的张绣再也坐不稳身体,从战马上摔了下来。张绣手下将士看到主将竟然伤成这样,都心惊不已。几名校尉急忙从战马上跃下,把张绣扶起来,焦虑地问道:“将军,您怎样了?”
张绣勉强睁开眼睛,非常虚弱地说:“……你等且向后面撤退,看能否把堵路的大石推开……要是不能,就固守等待后面步军支援……记住,万万不要再向前进攻……”说完立即昏死过去。
几名校尉面面相觑,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抬起张绣放在马上,命令重骑朝后方退却。
击伤张绣之后,我也没有继续追击,反正也是瓮中之鳖。
“哈哈哈……”我放声大笑,豪迈的笑声激荡在山谷之中,被我的豪气感染的士兵们也纷纷欢呼起来。我就是要让我的士兵跟我一样,充满豪气,纵然是泰山压顶,也要豪情不减,士气不堕。
看着张绣军重骑慢慢后撤,我心中冷笑一声,想固守待援?春秋大梦!
我昂声大喝:“虎枪营暂且休整,熊枪营列阵上前。进攻!”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五章
我跃马来到敌军尸体堆成的约有一丈高的“小山”上,看着张绣军重骑慢慢后撤,知道他们是想固守等待援军,根据林豹回报的情报,张绣军还有2000多步军正朝这里赶来,但是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以后才能赶到。
一个时辰???!!!足够我军将剩余的张绣重骑歼灭了!
我把手中蛇矛一挥,高声喝道:“虎枪营暂且休整片刻,熊枪营列阵上前。进攻,消灭敌军!”
“得令!”熊枪营校尉金畴大声应道,“熊枪营,列队,进攻阵形,前进!”
这时,林雪奔到我的面前,躬身抱拳焦急地说道:“将军,虎枪营尚有再战之力!请将军让我虎枪营先行攻击!”
我面带赞赏,微笑说道:“子风(林雪的字),不必着急!这一战我不仅是要击灭张绣重骑,更是要让我军各营将士都能在战场厮杀中得到磨练。虎枪营适才一战已尽显血性,我甚满意,希望经此一战后,虎枪营便能成为一支无敌雄师!子风,你先带虎枪营休息片刻,最后一击我会交给你们的!”
“得令!”林雪神情激动返回虎枪营阵中!随着他几声大喊,虎抢营近千名士兵同时将手中长枪顿地,口中整齐地大吼一声“虎枪无敌!”随后,迅速地将向两旁散开,让熊枪营通过。
感受到虎枪营士兵发出的冲天豪气,熊枪营士兵也激动不已,整齐而迅速地向张绣军逼了过去。
这时张绣军重骑已来到后方被堵塞的路口,几十名骑兵下马想要把堵路的大石推开,怎奈何石头太重,根本就动弹不得分毫。而且山上的“狼牙营”在廖化的指挥下,又不断把石头推下来,重骑兵们一筹莫展。
熊枪营的士兵手持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以一连250人为一个方阵,已逼近到距离重骑100步左右的地方。金畴一挥手,全营士兵立即停下。
“第一连,防守阵形,密集枪阵!”
“二、三、四连,放下长枪,取投枪!”随着金畴的大喝,三个连的士兵立刻将手中长枪放在地上,抽出斜背在身后的两支五尺长的投枪。一支丢在地上,一支紧握在手中。
“目标前方敌军重骑,标尺七,投射预备!”三连士兵整齐地左脚前跨半步,左手向前,持投枪的右手后缩,身体微微后仰。
“‘枪雨’战法,密集投射!第二连,投枪出手!第三连,投枪出手!第四连,投枪出手!
“唰”750支投枪所形成的乌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凄厉地啸叫着,迎着挤在一齐的张绣军重骑重重地覆盖了下去。
无奈的重骑避无可避,纷纷中枪落马,不少骑兵为了能够躲过这一劫,甚至不惜将平时视若珍宝的战马作为屏障。一轮投射下来,至少折损了不下于400人。但是重骑的噩梦并未结束,对面金畴的大喝声又再次响起。
“取投枪,标尺不变!‘枪雨’!密集投射,投枪出手!”
第二波750支投枪又张牙舞爪地扑了下来。重骑兵们眼中都射出了绝望的光芒,不少重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挡住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生命的投枪,但无情的投枪毫无怜悯地又把3、400名骑兵钉在了地上。
剩余的张绣重骑军将士不感置信地看着眼前凄惨的景象。转眼间,近800名兄弟就这样倒下去了,其中大部分已经死亡,只有10几个人正在做垂死前的呻吟,几百匹战马倒在一旁陪伴着他们的主人,不时有重伤的战马发出一声悲伤的嘶鸣。1500支投枪横七竖八地插在人和马的身上。怎么会这样?我们可是跟随张绣将军征战四方,所向披靡的西凉铁骑啊!
百余名已经被眼前景象冲昏头脑的重骑军士兵,不顾身后校尉的喝止,发疯一般策马向对面的枪阵发起了冲锋。
金畴面色不动,提枪来到最前排,沉声说道:“枪阵准备!不动如山!”
“不动如山!”四个连士兵齐声吼道,声势无匹。
鲜血飞溅,尸体翻滚,战马践踏,枪阵前一片血肉模糊。山谷中,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天空中的太阳似乎也不忍怵睹,躲进了一片厚厚的云层里。
无畏的熊枪营士兵在自己校尉的带领下,毫不留情地将重骑的反扑扼杀了。
“第一连后退,二、三、四连向前!”金畴大声呼喝。
“举枪,攻击锋矢阵形!‘枪车’战法,突击!”
三个连的士兵同时举枪,750名士兵分成6排,每排125人化做一个巨大的箭头,总共6个箭头,步伐整齐地向前迈进。距离敌军30步左右时,第一排125名士兵开始加速,双手紧握长枪,开始突击,后面5排士兵紧紧跟随。
看到熊枪营的长枪兵已经突击到了跟前,张绣军中一名校尉厉声大喝:“拼死抵抗,援军已经快到了!”重骑军将士们也知道后面的2000步军短时间之内根本就不可能赶到,但敌人已经到了眼前,再不拼死抵抗,只有死路一条了。这些骑兵大都来自西凉,在生死关头,凉州人凶悍的本性尽显无疑,一个个奋不顾死,以命博命,顽强地向敌军冲过去。
突击中的第一排125名士兵已经冲到最快速度,跟敌军接兵前的一刹那,齐声大喝
“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
“噗”“噗”“噗”不时地有骑兵被刺死落马,不时地有战马被刺死倒地。在敌军的拼死抵挡下,第一排士兵突击的势头被暂时挡住了,但是后面的第二排士兵又越过第一排士兵继续向前突击,接着又是第三排,第四排……6排士兵如同车轮一般轮流向前突击——“枪车”战法的精髓就是攻击如同车轮滚动,潮水袭来,生生不息。
一番激战后,张绣军残余的300多重骑已被压缩在不到50步的狭小道路中。“枪车”过后,又是700余骑战死。熊枪营也有了100多人的伤亡,但比起敌军可以说微乎其微,士兵们满身血污,身体略显疲乏,但是精神振奋,士气极度高昂!
这时,我和林雪带着虎枪营已经来到熊枪营后方。我策马来到熊枪营阵中,高声大呼:“熊枪营勇士,你们如虎枪营勇士一般,都是我军无敌之师。有如此雄师,我之大幸!”
一旁的金畴听了我的话后,立即将手中长枪朝天一举,大喊一声
“熊枪无敌!”
“熊枪无敌!”士兵齐举长枪,声彻长空。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六章
好!我满心喜悦地看着这些发出震天大吼的士兵们。我军之“军魂”正在慢慢形成,此战之后,这两个长枪步兵营就会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
我一策乌骓,来到阵前,举目看着对面张绣军的残兵。敌军只有300多人了,几乎个个身上带伤,而且至少有6、70人已经没有了战马。士气显的相当低落,一个个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其中有十几骑紧紧地围成一个圈子,似乎在保护什么人。
看来张绣还活着!张绣也算的上是一员良将,从他训练出的这支重骑军就可以看出他的能力是相当不错的,如果我军不是占了地形的绝对优势,想要战胜这3000重骑恐怕是难上加难!
如果能把他招降过来,对我倒是一大臂助。试着招降看看吧!
想到此处,我一拉缰绳,乌骓朝前慢慢走去。对面的张绣军士兵看到我靠近,立刻神情紧张地戒备起来,握紧手中的骑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
当来到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我停住了乌骓。右手持矛,左手前指,声如惊雷,大喝一声:“张绣,可愿归降?”
昏迷中的张绣被这一声大喝惊醒,勉强着让身边将士把他扶了起来,张绣打量了一下四周,悲凉地发现仍然跟随在他周围的重骑军士兵只有300来人,一把抓住身边一名校尉的手臂急切地问道:“怎么只有这些人了,其他的兄弟呢”
那名校尉低下头颅,语带哭声说道:“将军,其他兄弟全部战死了,就只剩下这些人了!”
什么?????3000多名跟随自己多年的重骑军将士竟然只剩下300多人了???
张绣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次,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张绣放开了抓住对方手臂的手,无力垂了下去。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我昏睡了多长时间?援军来了吗?”
“将军,你晕过去不到半个时辰,援军还没到!”
什么?张绣心中再次震惊无比。仅半个时辰,竟然又损失了1700多骑,对面张飞的军队何其强悍的战力啊。才半个时辰,也就是说援军至少还得有半个时辰才能赶到,眼前这300人怎么可能再坚持半个时辰。况且就算2000步军赶来了,又怎么可能是对面那支虎狼之师的对手。张绣无力地摇了摇头,心如死灰。
这时,又是一声如惊雷般的大喝传来。
“张绣,可愿归降?”
投降??!!!哈哈哈……咳咳咳……张绣凄凉地大笑起来,但笑声触动了受损的五脏,不可遏止地连续咳嗽,到最后一口淤血从口中吐出。……张翼德,你的武艺、你的治军本领,我张绣佩服万分,但我却是不可能投降你的!我张绣一生纵横沙场,杀人无数,生死之事早已置之度外。何况我独子张泉尚在许昌,如果今日投降,他日便是我儿丧命之时。(PS:张绣之子名字就叫张泉,并非知宇胡编的。《三国志》记载:张绣跟随曹操去柳城征讨乌丸,还没有到达就死了,被谥为定侯,其子张泉继嗣。后来张泉因连坐魏讽谋反而被杀)
“扶我上前!”张绣命身边士兵扶着他来到阵前,抬头看着端坐在乌骓上的我。张绣神情落寞,语带苍凉地说:“大将难免阵前亡!张飞,今日败于你手,我无话可说,但要我投降却是万万不能,今日我惟有一死而已。但我死之后,希望你能放过我这剩下的300多弟兄。我会命他们向你投降,你可能答应!”
好汉子!我对张绣又多了一丝欣赏,看来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愿投降,算了,不要在强人所难了!你最后的要求我就答应了!
我点头沉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张绣见我答应了,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和感激之色。缓缓转过身子,对身前伤痕累累的300多名士兵说:“今日之败,皆我之过失,非你等之罪。我死之后,你等可归降张飞将军,张将军必会善待你们!”
“将军!”300多名张绣军士兵都跪在张绣身前,泣不成声。多年来,张绣与这些士兵一起多次出生入死,感情颇深。
哈哈哈哈哈……张绣推开了扶他的士兵,仰天长笑。忽然猛地从身侧抽出佩剑,往自己的颈脖上一抹,顿时,血如泉涌!
“啪嗒”张绣手中佩剑落地,那粗豪的身躯向后缓缓倒下。
“将军……”300名士兵痛苦流涕。
我静静地坐在乌骓上看着这一切,张绣治军果然很有一套,士兵们都愿意为他效死命,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了!看来,这300名重骑兵的军心恐怕很难收服。
半晌,一名40来岁的校尉站起身来,大声喝道:“都别哭了,给我站起来,别让人家看了笑话!”陆陆续续300多人都站了起来。
那名校尉说道:“将军已死,我等也不能苟活于世,给我举枪!”
“唰”300多人一起将骑枪举起。
“刺死战马!”不少士兵是咬着牙将手中骑枪刺向自己爱马的脖子。200多匹战马一起发出悲鸣,相继轰然倒地。
“好!跟他们拼了,冲啊!”
300多人像疯了一般举起笨重的骑枪开始向前猛冲。
看到张绣军屠杀战马的举动以及随后发起的近乎自杀的冲锋,我轻轻摇了摇头。掉转马头,策马驰回本阵。语气带着一丝敬重地对林雪说:“送他们上路吧!”
“是,将军!”
林雪大声喝道:“虎枪营,投枪准备。标尺四!‘枪雨’!齐射!”
近千支投枪铺天盖地般将最后300名张绣军士兵淹没。
至此,张绣军3000余重骑连同主将张绣,全军覆没!
“好!我军已大获全胜!将士们,终有一天,我军必将无敌于天下!”我高声喊道。
片刻后,山上山下的士兵们一齐欢呼起来,一个整齐的声音激荡在整个山谷。
“无敌!”
“无敌!”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七章
“打扫战场,准备撤离。投枪要全部回收!”我对林雪、金畴和刚从山上下来的廖化吩咐道。
“将军,敌军的兵器和衣甲是否收缴?”廖化问道
我略一思索,说道:“把兵器带走,衣甲就不要动了!”这些兵器都是重骑的制式骑枪,虽然现在我军还没有重骑。但将来说不定会用到。而且实在不行,还可以回炉重铸成其他兵器,刚才我拿了一杆骑枪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骑枪可都是由难得的精铁打造而成,质地很好,不带走实在太可惜。
重骑身上的衣甲虽然也比较珍贵,但一者战后损坏比较严重,许多铠甲甚至已经破烂不堪;二者剥取不易,太费时间,再过不长时间宛城的2000步军就快到了;三者剥取阵亡将士的衣甲,对死者太不尊重,张绣军的这些重骑士兵英勇、忠贞的表现给我影响颇深,值得尊重。所以还是给他们留下吧。
林雪带着一丝疑惑问道:“将军,宛城不是还有2000多步军正在赶来吗?我们何不将这2000步军歼灭再行撤离呢?”
我笑着答道:“子风,这一战我军旨在练军,现在目的已经达成,而且各营士兵都已疲惫不堪,再与敌军一战,虽可获胜,但伤亡必大,得不偿失。”
廖化与金畴亦有此疑惑,听我解释后,恍然大悟。
其实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我没有告诉他们,歼灭张绣一战我军占尽地理之利,且断绝张绣后路,可以确保全歼敌军。而随后将会赶到的2000步军,我军根本无法对其形成包围,也就意味着不能全歼。若是逃出一部分士兵,回到宛城,再将我军中情况报与曹操,曹操军中谋士奇才众多,说不定就可以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寻到古城来,到时曹操为解除后方隐患,大军压境,我军肯定是无法抵挡的。现在我军迅速撤离,等那2000步军到来,只能看到遍地死尸,寻不到任何线索,到时即使曹操得知消息,也摸不着半点头脑,只能去疑神疑鬼了。
大战胜利之后,军中将士都显得非常激动,动作也轻快了许多,非常迅速地便将战场打扫干净,随后立即撤离。
……………………………
我军撤离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宛城的2000多步军匆匆赶到“铜山谷”,只看到一堆大石将道路死死堵住。领军校尉命士兵爬上石堆打探情况。几名士兵辛苦地爬了上去,朝里面一看,顿时全被吓呆了。
“里面情况怎样,看到将军没有?”领军校尉问道。
“……死……死了……,全死了……”一名士兵结结巴巴地说道
“什么全死了?说清楚!”领军校尉非常恼怒,呵斥道。
“是,禀报大人,里面重骑军全死了!”
什么?那名校尉根本无法相信,3000多重骑军全部战死?这怎么可能?那张绣将军呢?
领军校尉急忙亲自爬上石堆顶上,朝前方一眼看去,立时也变的目瞪口呆。只见里面约有8、900步长的一段道路上倒毙着3000多具人的尸体,3000多匹马的尸体,整个山谷中死气沉沉,殷红一片,宛如人间地狱。
“快!把石头推开!”领军校尉急忙从石堆上爬下来,指挥士兵清理道路……
………………………………………………
两日后,许昌,丞相府议事厅。丞相曹操正与府中各智囊及军中大将商议军情。曹操今年四十五、六岁光景,细眼长髯,相貌威严。他拿起一份竹简文书,递给在下首的一名30岁左右,相貌俊秀,眼神充满智慧,但眉间流露出一丝不健康的青年文士,沉声对厅中众人说道:“今日元让(夏侯敦)传来急报,言袁本初亲率大军50万,兵进官渡,直逼许都。不知列位有何良策可退敌军。”
那名青年文士看完文书后,又递给另一名40余岁、白面长髯的中年文士,自己陷入沉思之中。
曹操似乎非常信任这名青年文士,首先便向他询问起来:“奉孝,你有何妙策?”
青年文士乃是丞相府军祭酒郭嘉,表字奉孝,听到曹操相询,郭嘉淡淡一笑:“主公不必担忧,所谓兵来将挡。袁绍既然出兵官渡,我军便也去官渡迎战即可!”
曹操心存疑虑,沉声说道:“但是奉孝,袁绍有大军50余万,而我军至多也就只能调集8万左右的大军。实力颇为悬殊,恐怕不是对手!”
“哈哈哈哈……”郭嘉纵声长笑,却不言语。
曹操更显疑惑,焦急地问道:“奉孝,你又为何发笑?难道我所虑有何不妥?”
郭嘉止住了笑声,朗声说道:“主公是否忘却当日我‘十胜十败’之言,与袁绍相比,主公有十胜,而袁绍有十败,纵使袁绍大军再如何众多,又有何惧?此次官渡一战,正是破袁良机。主公切勿犹豫,当即刻出兵,勿失良机!”
那名从郭嘉手中接过文书的中年文士也站起身形,向曹操进言道:“郭奉孝之言,正合我意。主公不必犹豫,当果断出兵,击破袁绍!”此人正是侍中荀彧荀文若。
郭嘉和荀彧是曹操军中头两号智囊,平日所言,无有不中。此时,两人同时请求曹操出兵官渡与袁绍决战,曹操心神大安,下定决心出兵官渡。
曹操扬声说道:“奉孝、文若之言正合我意。明日一早,三军出动,兵进官渡,与袁绍决战。众将听令!”
厅中众将一齐站起,抱拳应道:“末将听令!”
“众将今日回营,早做出征准备!”
“得令!”
正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奔进丞相府,来到议事厅门口跪到在地,大声喊道:“宛城急报!”
曹操心中一紧,宛城?难道张绣又反了不成?急忙说道:“快将文书拿来我看!”
在武将席第二位的夏侯渊迅速来到门口,拿过文书,走到曹操面前,双手将文书举起递给曹操。曹操接过文书一看,顿时面色大变,讶然失声“什么?”
厅中众人都非常好奇文书中的内容,郭嘉问道:“主公,宛城急报所奏何事?”
“宛城张绣出兵讨伐山贼,全军覆没,张绣阵亡!”
“什么?”
“怎么可能?”
厅中众人都不敢相信地出声问道。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八章
闻听张绣讨伐山贼阵亡的消息,丞相府议事厅中的众人都震惊不已,纷纷议论起来。虽然议事厅中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张绣,但对张绣的能耐还是相当认同的。当年曹操与张绣在宛城大战两次,曹军损兵折将,伤亡极为惨重,连曹操长子曹昂、亲侄曹安民和爱将典韦都是死于张绣军中。在座的众人大都参加过那两场大战,对张绣及其麾下重骑的强悍感受颇深。
不曾想,这样的悍将竟然败给了“山贼”?
郭嘉眉头一挑,向曹操问道:“主公,不知张绣军折损多少人马?”
曹操又把文书仔细看了一遍,面容变的更加古怪,半晌,才讶然说道:“张绣带3000重骑出征,全部阵亡……”
顿时厅中众人更加目瞪口呆,3000重骑被“山贼”全歼灭,这怎么可能?
郭嘉皱眉说道:“主公,宛城守军可见到了这‘山贼军’?这一战贼军伤亡又如何?”
曹操苦笑摇头,把文书递给郭嘉,说道:“张绣独自领重骑追击贼军,却在山谷遭遇埋伏,等援军赶到时,3000重骑连同张绣皆已阵亡,贼军已消失无踪,连一具尸体也未留下……”
郭嘉迅速地看完文书后,再把文书递给荀彧,低头沉思片刻,猛然抬头说道:“主公,此事非比寻常,切不可小视,可以肯定这必非什么‘山贼’所为。此一战,内中暗藏极大玄机…”
看到曹操然点头,郭嘉接着又说道:“敌军先是看准我军乏粮,必从宛城运粮至许都,便连续两次劫取粮草,以此激怒张绣将军。而后又故意示之以弱,诱重骑深入山谷,以地形之利击破重骑……敌领军之人精通兵法谋略,实乃我军大患……而且,在短短一个多时辰内,便能全歼张绣3000重骑,敌军战力称得上是颇为强悍……”
曹操点头赞同地说道:“奉孝所言,与我所思相同。然则在宛城附近,我军之敌唯有刘表而已,但刘表军中如何有这般将才,如何有这般强悍之军。奉孝,你以为此事究竟是何方所为?”
郭嘉摇头道:“此事情报不明,奉孝亦无法断言。唯有命细作多做打探,看能否寻得些蛛丝马迹……“顿了顿,郭嘉又说道:”主公,凡事当分轻重缓急,宛城之事暂且放于一边,容后再理。唯今当务之急,乃是与袁绍官渡一战,此一战方关系我军生死存亡。”
曹操略一思索,毅然说道:“奉孝言之有理!先破袁绍,再图此事!宛城太守一职已然空缺,此处乃扼守荆州刘表之关键所在,不可无人驻守!”转头在厅中巡视一番后,曹操对武将席中一名30岁上下、白面微须、相貌儒雅的将领说道:“伯宁,便由你接任宛城太守一职,你到宛城之后,当谨防刘表。另可着人四处打探,看能否寻到击破张绣之敌军情报?”
这名儒雅将领乃是曹操军中偏将军满宠,表字伯宁,满宠当即站起身形,躬身抱拳:“多谢丞相,满宠必不有负重托!”
“好,今日议事到此为止,诸公回去早做出征准备!”
“是,丞相!”
不多时,议事厅中人已散尽。唯曹操独自留在大厅中,目光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语
“……宛城……张绣……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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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已领军回到古城,军中将士虽多日来行军作战颇为辛劳,但大胜之后精神饱满,士气昂扬。此次出征,前后与宛城曹军接战三次,毙敌3800余人(两次偷袭宛城运粮队,第一次毙敌步军200人,第二次毙敌步军500人;“铜山谷”围歼张绣一战毙敌军重骑3100余人)我军伤亡总共不到300人,其中阵亡者只有百多人,可谓完胜。负伤士兵均得到比较及时救治,大多数人伤势并无大碍。阵亡士兵的遗骸也被带回古城,由我亲自率四营一队将士为他们入土送行。
另外此次出征所获颇丰,不但得到6000余石粮食,而且还缴获3000多杆骑枪,2000多付马鞍(另有近千付马鞍已被损坏不可用,所以没有带回。)只是可惜张绣军那3000匹战马竟然没能带回一匹。
回到古城的第三日,我将孙乾及军中各校尉召集至县衙大堂共论此战之得失。一则怕有人会因为此战胜的过于容易而产生自大情绪,为将者自傲自大乃是大忌(张绣就是明证),二则是总结经验教训作为日后用兵之借鉴。
我首先开口说道:“此番我军出征,大获全胜,着实可喜!但诸位可知为何此战我军能获此大胜?”
金畴斟酌了片刻说道:“末将以为,此次所以大胜,将军神算勇武,将士拼死作战乃是原因。”其余人也出声附和。
我呵呵一笑,摇头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战之胜,我军中将士训练精良,作战果勇虽是主因,但并非仅仅如此。若非张绣轻敌冒进,我军岂能将其诱入山谷之中;若非山谷之中不利于重骑作战,又断了后路,我军又怎么能全歼张绣3000重骑。若是此战在平原开阔地带,我军胜负难料!”
军中各校尉除廖化外,都是跟随张飞从徐州逃出来的。在徐州一战曾与曹操军重骑交战,当时曹军铁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势如破竹击破刘备军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听了我的这番话,不禁默然。
我接着又说道:“为将领者,切不能自大轻敌,更不能不了解天时地利轻易出战,张绣之败正是明证。你等终有一日也会独自领军,当紧记我今日所言。”
“是,谨遵将军教诲!”廖化等人一起出声应道。
一旁的孙乾异常欣喜地看着我教导军中各校尉。如今三将军不但行事不再粗鲁,而且智计更是惊人。这真是玄德主公的大幸啊!
在告诫完廖化等人之后,我又把另外一件事说了出来:“此战中,虎枪、熊枪两营阵亡了军士百余人,两营士兵编制已经不全,我正想将缺额补齐。你等以为,从何处补充兵源!”
这时廖化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将军,元俭正有一事要报与将军!”
“有事禀报?可与这兵源之事有关?”
“将军,正是!”
我颇感兴趣地问道:“哦?快快说来!”
“昨日,元俭往日……黄巾军中故友周仓、裴元绍二人来到古城。他二人近几年在古城附近山中落草为……贼,有百余名手下。他们找到元俭,言道愿意跟随将军……”
周仓,裴元绍??!!!竟然是他们二人。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二十九章
周仓,裴元绍??!!!
这两位黄巾军旧将都算是与跟我军有缘之人。演义中,周仓此人极为忠义,在古城附近跟随了二哥以后,在此后20年时间里,对二哥不离不弃,直至二哥在麦城阵亡,周仓也坠城殉主而亡。而裴元绍是周仓伙伴,原本也有意跟随二哥,但被周仓留下暂且看顾山寨中贼兵,后来裴元绍“不自量力”地想要抢夺当时正四处流浪的赵云座下宝马,结果死在了赵云枪下。这两人都颇有勇武,但是统军能力比起廖化就大大不如了。但目前对于我军而言,他们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了。
想到此处,我笑着对廖化说道:“元俭,不知这两位壮士可在古城?”
“禀报将军,他二人正在城中客栈等候消息!”
“元俭,你快去将两位壮士带到大堂来!”
廖化面色欣喜地抬头看着我“将军,您愿意收留他们?”
我含笑点头说道:“正是!元俭,去请他们过来吧!”
“是,将军!”廖化躬身行了一礼,兴奋地离开大堂直奔客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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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廖化带着两名大汉来到县衙大堂。
廖化朝我躬身抱拳行礼道:“将军,周仓、裴元绍二人已带到!”这时,两名大汉同时跪倒伏地,语气恭谦地说道:
“罪人周仓(裴元绍)叩见将军!”(注:二人因为是山贼身份,所以自称“罪人”)
我走下堂去,将二人扶起,笑着说道:“二位壮士请起,不必多礼!”
“多谢将军!”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周仓与裴元绍两人。周仓四十岁上下,面容黝黑,板肋虬髯,身形极为雄伟,一看便是勇力卓著之人;裴元绍年龄略小于周仓,黄脸微须,身形虽不如周仓高大,但也颇为壮实。
“两位壮士可是要投奔我军?”
周仓弯腰拱手,言辞极为恳切地说道:“将军威名天下皆知,我二人虽**为贼,对将军仰慕久矣!近日里,我二人得知将军海量收容廖化兄弟,且委以重任,我二人亦心动不已!若将军不弃,我二人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呵呵…英雄莫问出处!两位壮士愿意投靠,我求之不得!自今日起,你二人就是我军中兄弟!”我转头对旁边的廖化说道:“元俭,周、裴二位壮士便入你‘狼牙营’吧!”
“是,将军!”
“周仓、裴元绍!”我对他们二人说道,“我命你二人为‘狼牙营’副校,辅佐元俭!”
“多谢将军!”
正在这时,一名士兵从外面匆匆跑进大堂,跪倒在地,语速急促地说道:“禀将军,有探哨兄弟回报,城外10里处发现有两支军队正在交战!”
什么?怎么会有军队在古城附近交战?我心中诧异万分,急忙来到那名士兵面前,沉声地问道:“可知两军旗号?”
“一军所打旗号是‘左将军刘’,另一方旗号只有一个斗大的‘蔡’字。”
孙乾听后,面色大变,失声说道:“三将军,是玄德主公!左将军正是主公官位。”
什么?是大哥?算起来大哥的确应该在这段时间来到古城了,但演义中从来就没记载过大哥会跟谁在古城交战啊?
“蔡”????难道是蔡阳??我急忙问道:“可知两军各有多少人马?”
“据那名兄弟回报,打‘蔡’字军旗的一军约有轻骑3000,另一军只有不到300人。”
孙乾焦急地说道:“三将军,主公危矣!请速发兵救援,迟则恐有不测!”
此时,我内心之中一股强烈至无法言语的担心、关切之情油然而生。我……我一定要救出大哥!!!!
没有丝毫犹豫,我绝然说道:“风骑、虎枪、熊枪三营立刻集合。风骑营,随我火速救援。”转头又对林雪、金畴说道:“虎枪、熊枪两营随后跟上!”
“元俭,你率狼牙营守卫古城,并随时准备接应!”
“是,将军!”众人齐声应道。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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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古城北10里处,刘备、关羽正奋力与蔡阳军交战。前些日子,刘备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到荆州联合刘表夹攻曹操,离开邺城,脱离了袁绍的控制。并顺利地在荥阳附近与关羽汇合,两人重逢后便一起前往汝南,延途中寻访张飞的下落。在来到离古城20余里的一处村庄时,终于听到庄中有人提到古城县近几月新来了一名黑脸将军,对附近百姓秋毫无犯,甚得百姓爱戴。刘备与关羽两人猜测这黑脸将军定是张飞,便起程往古城赶来。
但是没有想到,当走到离古城还有10里左右时,一支3000人左右的曹操军轻骑追了过来,领军者是曹操麾下大将、当世用刀大家蔡阳。关羽当日尚在许昌时,便与这蔡阳不大对眼,由于两人同为用刀名家,而曹操却三番几次说关羽刀法天下第一,蔡阳便一直愤愤不平。而随后关羽在离开曹操往河北寻找刘备途中,又斩了阻拦自己曹军将领秦琪,此人正是蔡阳爱侄,此事更令蔡阳对关羽恨之入骨。
前日里,蔡阳接曹操军令,率3000轻骑往宛城负责护送军粮至官渡前线。蔡阳接令之后,便率军前往宛城,却不曾想在途中无意探听到关羽的下落,怒不可遏的蔡阳把曹操军令置之脑后,领军一直延途一直追赶下来,终于在古城北10里处追上了关羽,而且还看到刘备也跟关羽在一起。蔡阳喜怒交加之下,立即命轻骑发动攻击。
在蔡阳军的猛攻之下,刘备军此时已是左右难支,总共只有不到300人的步军,还要护卫着承载刘备两位夫人的车辆,若不是关羽神勇,恐怕已被蔡阳军击破。
刘备策马又奋力砍死一名轻骑,却不想另外两名轻骑的长枪已经刺到跟前,正来不及躲闪,一道青光突然闪过,两名轻骑被斩下马来。刘备转头一看,正是关羽及时出手救了自己一命。眼见着300名步军被杀的所剩无几,刘备悲伤地对关羽说道:“二弟,看来我兄弟二人,今日要死于此处了。没想到,竟然连翼德最后一面也看不到了!”
关羽身上绿色战袍已经被敌军鲜血染红,闻听刘备此言,关羽昂声说道:“大哥勿忧,云长必当死战,保护大哥大嫂无恙!”
这时,护卫甘、糜二位夫人车辆的士兵已全部阵亡,蔡阳军几名轻骑正要对车辆发动攻击,关羽大喝一声:“休要伤我大嫂!”一策赤兔,猛冲过去,青龙刀下,又是几名轻骑丧命。
旁边一直没有动手的蔡阳看到刘备已孤身一人,一拍座下战马,手中“孟劳宝刀”闪出凌厉的刀芒向刘备斩去,口中大喝一声:“刘备受死!”
当刘备发觉时,刀锋离自己已不足3尺,刀上厉芒令人不寒而栗,刘备心知无法躲闪,心中黯然一叹“我命休矣!”
正在这时,一股惊天动地的杀气如怒涛般直奔蔡阳席卷过来。随后一声如晴天霹雳般的怒喝从远处传来。
“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伤我大哥!”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三十章
正是晚秋时节,四野望去都是一片金黄,阵阵秋风吹起,颇有些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但是我却毫无心情欣赏这晚秋美景,心急如焚的我恨不得能够插上翅膀,立刻飞到大哥身边。其实真正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大哥刘备,应该对他没有什么感情的。但是,自从那天我的意识和原本张飞的部分意识融合之后,我不但继承了张飞超凡的武艺和胆识,而且也把他内心深处那股浓厚到极处的手足兄弟之情也继承过来了。所以一听到大哥竟然身陷险境,心中的焦虑担忧便盖过了一切。
我一夹马腹,右手在乌骓的背上重重一拍,希望乌骓能够跑的更快一些。乌骓一声长嘶,放开四蹄,如闪电一般疾速向前奔去。在我的身后,林豹率风骑营紧紧跟随,但是毕竟座下战马跟乌骓相差甚远,距离被越拉越大。
由于乌骓那惊人的脚程,转眼间已经赶了近九里的路程。一眼望去,已经可以看到前面一阵尘土飞扬,杀声震天,果然正有军队在交战。
突然间,我的眼神非自觉地就看到一个人,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人——是大哥——刘备刘玄德。虽然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股异常熟悉、亲切的气息却让我确认那就是大哥。
大哥,翼德来了!
正在这时,我鄂然看到一名敌军大将策马冲到了大哥的身前,手中大刀破空斩了下去。
愤怒!是谁?竟敢伤我大哥!!
我怒喝一声:“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伤我大哥!”手中丈八蛇矛凌空前刺,杀意滚滚疾奔敌将而去。
蔡阳的刀锋正欲斩下,忽然感到一股惊人的杀意直奔自己而来。蔡阳知道对方的杀意旨在逼自己收刀,如果执意将这一刀斩下,虽然可以杀了刘备,但自己也必然受创,来人之武艺根本不下于自己,即使不受伤也未必便是对手,若是再受了伤,自己性命堪忧,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强敌关羽。无奈之下,蔡阳只得恨恨地将孟劳刀收回,策马避开这股杀意。
刘备原本已闭目等死,突然发现蔡阳摄人的刀锋竟然自己收了回去,一声极为熟悉的如惊雷般的怒喝声传到耳边。
“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伤我大哥!”
刘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异常欣喜地转头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那个日思夜想的高大身影正迅疾异常地朝自己这里驰来。
三弟!翼德!
不远处的关羽原本正目膣欲裂地看到蔡阳大刀斩向大哥,而自己已救援不及。枣红的脸庞瞬间如土,大喊一声:“大哥……”
正绝望时,蔡阳大刀却已自己收回,刘备逃过一劫,那声熟悉亲切的怒喝声已震彻整个战场。
三弟?!!!你来了!!!
见到蛇矛发出的战意成功地逼退了敌将,我心中顿时一宽,乌骓此时已将我载到距离大哥不到百步远处。我惟恐敌将再次出手,又是一声怒喝:“敌将通名,可敢与燕人张翼德一战?”
蔡阳正震惊于这股骇人的杀气,听到我的两声大喝,心中恍然,原来是他——张飞。蔡阳作为曹操军中宿将,当然知道关羽当日在斩文丑之后曾对曹操说的一番话。
“某弟张飞张翼德,武艺更胜关某十倍。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看来关羽所言非虚,这张飞武艺果然超凡。蔡阳收刀,定睛端详来人。只见一匹惊人黑色巨马如旋风般来到跟前,马上端坐一名黑铁塔般的大汉,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中一柄长有丈八、头部九曲成蛇状的长矛,浑身上下战意袭人。好威风的一名虎将!
转眼之间,乌骓已冲到大哥跟敌将之间,我勒马横矛,将大哥护在身后。
只是片刻工夫,刘备已有生死两重天般的感受,前一刻还是刀锋临头,命玄一线,下一刻朝思暮想、失散数月的三弟已如神坻一般将自己护在身后。感受着这战意翻腾却又熟悉亲切的气息,一丝泪光在眼中隐现,刘备微笑着轻轻地叫了一声:
“三弟!”
这一声轻轻地叫唤,在我耳中却不啻于夏日惊雷。很熟悉,很亲切,一种至亲的感觉充逸在我的全身。强忍着眼中的泪意,我转头朝刘备笑了一笑,说道:“大哥,翼德在这里!”
不远处,关羽奋力杀退十几名轻骑的进攻,向他身旁的一名俊朗少年激动说道:“平儿,你三叔来了!护着你两位婶婶随我杀过去!”
“是,父亲!”
这时,我感觉到又是一股很亲切的气息向自己靠近,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过来
“三弟,你来了!”
我转头一看,一个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的大汉手提青龙刀,身骑如烈焰般眩目的赤兔马,护着一辆马车杀到我的面前。
“二哥……”
蔡阳见我视他如无物般频频转头与刘备、关羽说话,心中震怒不已,正想出手。忽然竟发现一股强烈的战意正不停旋绕他周围,令他不敢轻易出手。
我并没有忽视蔡阳的存在,他刚有出手的念头,我已经警觉。此人武艺极强,胜廖化、张绣等人多矣,难道就是蔡阳。
关羽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三弟,此人乃是当世刀法名家蔡阳,一身武艺不可小觑!”
我定睛仔细端详了一番蔡阳,蔡阳年已近60,须发花白,但精神矍铄,双目神光四射,显然修为极深。是个好对手!
这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逐渐靠近,林豹的风骑营赶到了。
林豹领军来到我的身后,一眼就看到了刘备和关羽,他是刘备军的老部下了,认识刘备和关羽,连忙在马上抱拳行礼:“末将林豹参见主公,参见关将军!”
刘备也认识林豹,点头含笑说道:“是子冲啊,战场之上不必多礼!”
“谢主公!”这时林豹转头向我说道:“禀将军,风骑营已全数赶到,请下令!”
我点头说道:“子冲,领军护卫好我大哥、大嫂和二哥!”
“是,将军!”
这时,刘备出声阻止道:“三弟,不必如此!我与你二哥还有一战之力,今日便让我兄弟三人携手破敌!”
“大哥,你与二哥适才苦战多有辛劳,暂且休息片刻。此一战便交给翼德吧!”我眼神热切地看着刘备和关羽,二人与我对视片刻,最后一起含笑点头。
我豪气倍增,右手持矛一指蔡阳怒喝道:“蔡阳老儿,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三十一章
“哈哈哈……”闻听了我的挑战,蔡阳不怒反喜,朗声大笑起来。笑毕,将手一挥,喝止住手下轻骑。蔡阳将手中宝刀横在身前,花白的眉头微微一挑,沉声说道:“老夫手中之刀名曰‘孟劳’,乃取古时鲁国宝刀之名。自20年前得此刀以来,我凭此刀征战四方,会天下用刀名家,未尝一败。我膝下无子,唯有一侄秦琪,颇通刀法,我本欲将此刀传于他,以续我香火。”蔡阳顿了一顿,面现怒色说道:“但不曾想,我这惟一的爱侄竟死于关羽之手。今日我便让你兄债弟偿……来吧!”说完蔡阳猛夹马腹,跨下战马开始加速冲锋,手中孟劳刀刀身放出碧玉般的光芒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了下来。
“黄泉碧落斩!”
……看来蔡阳倒也是一个晚景凄凉的老人!但是没办法,战场之上,讲不得任何的同情怜悯。为了我三兄弟长存的义气,今日我必须要赢,蔡阳你必须得死!
我轻拍乌骓,乌骓如风般载着我向蔡阳冲去,手中丈八蛇矛裂破长空般直袭过去,矛身周围空气异常地旋转起来。
桓侯绝技——“千军十八破”
“之第一破”
“破兵
“锵!”矛刀相撞,引发巨响,星花四射。乌骓横跨四步,蔡阳的战马也倒退两丈。
一旁观战的关羽看得眉头一皱,微睁的凤目陡然睁圆,眼中精光一闪。蔡阳果然武艺不凡!不能跟这样的高手交锋真是遗憾啊!
刘备留意到了关羽的神色变化,面带焦虑地轻声问道:“云长,翼德难道不是蔡阳敌手?”
关羽摇了摇头,安慰刘备道:“蔡阳刀法精深,不愧当世用刀大家,但三弟武艺当在蔡阳之上,大哥不必担忧!”
刘备稍微放宽了心,凝神静静地观战。
真的没想到,刚才一击竟然几乎只是跟蔡阳拼成平手!如此高手真的令人很兴奋啊!我的眼眸逐渐狂热起来,全身上下被浓郁的战意围绕,口中大笑出声:“哈哈哈……蔡阳,你果然是个好对手。好,再来!”
乌骓再次疾冲起来,丈八蛇矛转动,卷起瑟瑟秋风,荡起满地黄尘,如同一条黄色巨蛇破空激射过去。
桓侯绝技——“千军十八破”
“之第二破”
“破将”
竟将我的“黄泉碧落斩”挡住,而且还将我逼退,张飞果然了得,!蔡阳正有些震惊于那惊天动地般的一矛,却发现气势更盛刚才的一矛又袭了过来。
蔡阳面色凝重,将手中孟劳刀舞的风雨不透,“铛!铛!铛!……”终于抵挡过去,正要挥刀反击。但是却愕然发现对方的攻势如大海波涛,此起彼伏,绵绵无尽。
桓侯绝技——“千军十八破”
“第三破——破风”
“第四破——破林”
“第五破——破火”
“第六破——破山”
“第七破——破魂”
“第八破——破势”
…………
一连攻出107矛,用了无坚不摧的绝技“千军十八破”中的八破,我虽然将蔡阳迫的连连后退。但蔡阳仍然进退有矩,刀法并未散乱。
果然强悍,自从我“继承”了张飞的超卓的武艺以来,还没有谁能真正与我交战这么多回合而不败呢,即使最为厉害的张绣也不过接了“千军十八破”中的两破就口吐鲜血仓皇而逃。而面前的蔡阳以花甲之年仍然神勇如厮,难以想象如果他正当壮年时会是如何的强悍!看来这蔡阳便如同后世之人所熟知的黄忠黄汉升一般,越到暮年,生命的光辉越绚烂。这难道就是演义中被二哥一通鼓就斩了的蔡阳?
蔡阳这时其实也已经是有苦难言了,一连接了张飞如怒滔般汹涌的107矛,虽然在不停后退中,卸了不少对方的力道和气劲,但仍然感觉胸口气血翻腾,花白的须发皆被汗水沾湿,持刀的右手已经微微有些颤抖,而座下的战马已经有脱力的迹象。但蔡阳心中却充逸着兴奋。哈哈…,30多年的征战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厉害的对手,想不到今日已近垂暮之年,竟然可以与如此高手一战,不知世上武人中能有几人一生能够有此际遇。看来,琪儿的仇是报不了了,但是……蔡阳何幸,经此一战,此生足矣!
蔡阳深知自己年岁长对方太多,而座下战马又不如对方,越是久战对自己越是不利。勒马横刀,沉声说道:“张飞,可敢一招分胜负!”
我地看着对面这个值得尊重的老将,语气带着一丝激赏地高声喝道:“正合我意!来吧!”
一股异乎寻常的战意在蔡阳身体周围聚集起来,等到战意升到顶点,蔡阳大喝一声,孟劳宝刀闪现出最夺目的光华,配合着跨下战马的冲刺,刀气无双凌空斩下。
“碧落黄泉!”
蔡阳,你果然当得起我的敬重。就用我最厉害的一招跟你分出胜负吧。
桓侯绝技——“千军十八破”
“第十八破”
“破军!”
一时间,仿佛天地为之变色,时间已然停滞。两股强大的气流迎面相撞,发出轰天巨响,周围尘土飞扬,将交锋的两人笼罩其中。
刘备和关羽在气流相撞的一刻,就已大惊失色。这一击,是要分出胜负的一击,是要分出生死的一击!
究竟胜负如何?三弟,你千万不能出事啊!刘备已经忍不住失声喊道:“三弟……!”
关羽虽然看出自己三弟武艺高蔡阳半筹,但这可称得上拼死搏命的一击,究竟结果会如何,关羽也不敢确定了,只能圆睁凤目,紧紧盯住尘土飞扬的战场。
飞扬的尘土慢慢落定,只见两骑背对而立。蔡阳纵声长笑:“哈哈哈……痛快、痛快…”刘备和关羽听到蔡阳的大笑立时面色大变!难道?三弟输了???不可能啊??
这时,蔡阳的笑声慢慢变小,直至停止。孟劳宝刀“钪锵”一声掉到地上,那苍老但雄壮的身体缓缓的从马上滑落。
我勒转马头,默默注视了蔡阳的尸身片刻。而后,猛举手中蛇矛朝敌军轻骑一指,怒喝一声:“蔡阳已死,汝等还不早降!”
第一卷 初回汉末成张飞 第三十二章
蔡阳军的剩余的2000多轻骑随着主将的阵亡,立时变的士气涣散。在我怒喝威压之下,大约有400多轻骑选择了向我军投降,其余近2000骑四散溃逃。我也没有让林豹率风骑营去追赶他们。轻骑军原本就是以速度见长,在一心逃命的情况下,这些骑兵更是将速度发挥到了极限。即使我有心派兵追赶,恐怕也收效甚微。我心中暗暗一叹,看来古城是呆不下去了。这些轻骑肯定有一部分会逃回曹操军中,如果他们将这一战的情况报告给曹操,那我军的动向基本也就被曹操掌握了。如果不及时撤离古城,不但我军有被曹操大军围剿的危险,而且古城的百姓也会因此而遭殃
这时,大哥和二哥已经策马来到我的面前。大哥一眼就看到我左肋处的战袍被划了道口子,大惊失色地向我问道:“三弟,你受伤了?”一旁的二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对凤目中也是满含关切之情。
感受到两位兄长那真挚的关怀,我心中立时变得暖洋洋的!这是一种真正的关怀,一种至亲之人才能带来的关怀。“我”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近4个月,虽然大多时间都在不停地忙碌:整军、练兵、作战……但是,只要一闲下来,我还是觉得心中无比的空虚,一种无依无靠、寂寞难奈的感觉始终缠绕着我,我甚至有时会对自己的人生目标感到迷茫。
但是,这一切在此时此刻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空虚不再、寂寞不再、迷茫不再,此刻充盈在我心中的是浓厚激烈到极处的兄弟情谊。兄弟同心,则何来寂寞。这一刻,我心中已然明了,此生余年,我人生的终极目标之一就将是要守护两位兄长。
“三弟,你可伤着哪里了?”见我没有回答,大哥又焦虑地问了一声。
我抬起头注视着两位兄长,激动地说道:“大哥、二哥,我没事,只是战袍被划破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回古城去再聊,我有很多话要跟你们说!”
大哥听着我的话,放下心来,笑笑说:“三弟,我跟你二哥何尝不是有满腹的话要跟你说。好,咱们回城再谈!”
这时,远处一支2000人左右的步军快速地接近过来。刘备和关羽正要戒备,我笑了笑,安慰他们说:“大哥、二哥,不必担忧,是自己人!”来的正是虎枪和熊枪二营。
不多时,两营士兵已行军到达。
刘备颇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支步军。这2000步军军容极整,士兵的兵器统一而整齐,清一色手持一杆长约一丈的长枪,身后斜背两支五尺短枪(刘备不知道那是投枪)。士兵在急行军后虽然满头大汗,气息急促,但个个士气昂扬,队型不乱,更为令刘备震惊的是,这支步军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看来这支军队并不是临时拼凑而成的乌合之众,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支精锐之师,比之曹操军中最精锐的步军“青州兵”恐怕也相差不远。没想到,一别几月,三弟竟然练出了这样一支精兵啊!
“大哥、二哥,我们回城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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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们一行人进入古城,早已在城楼上张望等候的孙乾急忙迎了过来。一看到大哥,孙乾赶几步来到面前,撩袍便跪,目光中泪水盈盈:“主公!”
大哥双手将孙乾扶起,神情也是激动不已:“公佑,不想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主公鸿福齐天,公佑知道主公定然会平安归来。”
这时,跟在孙乾旁边的廖化、许尚等人也一起向大哥单膝跪下行礼:“参见主公!”
大哥神色有些惊讶,转头向我问道:“三弟,这里有些将士我似乎都不认识,你来为我介绍一下。”
“是,大哥。这几位是廖化、周仓、裴元绍,都是这几月来投靠我军的壮士,大哥不在,我便代大哥收了他们。现在他们都是军中校尉!”
“好,好……各位不必如此多礼!得各位壮士相助,真乃我刘备之幸!”大哥笑容满面地将众人一一扶起。
接着大哥又为我介绍了跟随在他旁边的两名文士。这两人刚才在乱军中都被蔡阳的轻骑军俘获,当蔡阳阵亡,轻骑溃逃之后,他们二人又被救了下来。
“这两位是简庸先生和陈震先生,此次我能平安来到这里,两位先生出力颇大!”
原来是简庸和陈震,在历史上他们都是大哥忠心耿耿的老臣子。我朝两人躬身行了一礼:“多谢两位先生护我兄长,张飞给二位先生行礼了!”
简庸忙不叠地将我扶起,说道:“将军不必多礼。玄德大人亦是我等主公,我等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怎敢言功。”
这时,大哥又把一个只有17、8岁的年轻人拉到我的面前,笑着说道:“三弟,这是你二哥新收的义子关平……平儿,快叫三叔!”
关平跪在我面前,挺腼腆地轻声说道:“关平叩见三叔!”
…………
当晚,在县衙的后堂内,我命人大摆酒席,为大哥和二哥的平安归来接风洗尘。席中,众人都痛述离别之后的情形,气氛一时伤感,一时欢乐。
到最后,许多人都喝的醉倒不醒人事。
席散之后,我将醉倒的大哥扶进房中休息,大哥口中仍然不时地说着一些醉话“…翼德……云长……我们终于……”
我帮大哥将被子拉上,注视了他半晌,然后悄悄地离开。出了房门,只见二哥正站立在外抬头仰望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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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官渡,曹操军营。
曹操正与夏侯敦、郭嘉等人在帐中商议眼前的军情。
曹操脸上不无忧色地沉声说道:“诸公,这连日来我军与袁绍军大战数场,虽胜负不分。但军中粮草已将尽。我已几次谴人前往许都催促文若筹集粮草,但今年各地大旱,恐怕文若也筹集不到多少。再如此下去,我军未败于战场,却会败于粮草上。”顿了一顿,又问道:“诸公有何妙策可解眼前之危?”
曹操目光扫视了帐中文武几遍,最后还落到了郭嘉身上:“奉孝,你有何良策?”
郭嘉俊挺的眉毛微微一挑,和声说道:“主公,为今之策只有一条!”
曹操对郭嘉充满信任,听到郭嘉如此一说,立刻展颜焦急地问道:“奉孝快快道来!”
“袭击袁绍屯粮之处!如此一来,不但我军粮草之危可解,而且必可让袁绍军大乱,则破袁必矣!”
曹操微皱眉头,说道:“虽是妙计,但若不知袁绍屯粮之处,又如之奈何?”
郭嘉站起身形,走到帐中悬挂作战地图之处,微微一笑说道,“主公勿忧,奉孝这几日派人多番打探。已探知袁绍屯粮处就在这里!”郭嘉用手在一处轻轻一指。
曹操赶忙走到地图前,延着郭嘉的手指方向寻去,最后大叫出声:“乌巢!”
就在这时,原本在营中巡视的曹洪突然走进帐来,躬身抱拳向曹操说道:“禀报丞相,营中巡逻士兵抓着一人,此人声称是丞相故人许攸。
“哈哈哈哈……“旁边郭嘉突然大笑起来。
曹操奇道:“奉孝为何发笑,难道此人并非许子远?”
郭嘉收声正色说道:“丞相,奉孝所笑并非怀疑许攸身份。我乃是高兴,许攸此来,我军破袁绍必矣!”
帐中众人包括曹操在内一起失声说道:
“什么?”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一章
浓浓的夜色之中,一片火光冲天而起。曹操望着四面八方肆虐的大火,不禁仰天长笑。乌巢已破,袁绍纵有大军百万,没有粮草又能如何,官渡的大战已胜卷在握了。
当晚,郭嘉听闻许攸前来投奔曹操时,当即向曹操指出这正是击败袁绍的最好的契机。许攸本是袁绍手下重要谋士,对袁绍军重要军情了若执掌,有他相助要想找出袁绍军的漏洞,奇袭乌巢屯粮重地简直是易如反掌。
曹操本来还有些怀疑许攸是不是前来诈降,但郭嘉一番解释消除了他的疑虑:袁绍为人志大才疏、少谋无断,断不会采用让许攸诈降的计谋,许攸定然是因为内斗失败而投奔曹操。果然,许攸被曹操迎接入帐之后,羞惭地向曹操说明自己被政敌审配所害,不得以前来投奔曹操。当曹操异常欣喜地表示愿意接受许攸时,许攸果然如郭嘉所讲,向曹操献计偷袭乌巢,并说出自己详细的偷袭计划。曹操闻听了这个可行的计划后,毫不犹豫地决定,就在当晚出动营中全部骑军共2万人星夜奔袭乌巢,留下曹仁、曹洪、郭嘉、荀攸、贾诩等人率步军驻守大营防备袁军来袭。
连夜曹操率军急行百余里,在深夜时到达乌巢,稍做休整后立即对乌巢守军发动突袭。毫无防备的乌巢守军当即炸营,士兵四散奔逃,溃不成军,连守军主将淳于琼也被俘获。曹操毫不怜惜地命军士将乌巢粮草尽数烧毁。
“哈哈哈……经此一战,本初,河北将不归你袁家所有矣!”曹操意气风发地看着眼前火浪滚滚直冲天际的景象,纵声长笑说道。
这时,夏侯惇策马来到曹操跟前,拱手说道:“丞相,乌巢已破,我们是否该当回营?袁绍并未派大军前来救援乌巢,元让担心,袁军可能已袭我军大营去了。”
曹操呵呵一笑说道:“元让,不必担忧。大营中有子孝、子廉驻守,又有奉孝、公达(荀攸,字公达)、文和(贾诩,字文和)辅佐,纵有袁军来袭,又有何妨。我们稍做休整,再行回军,到时与子孝他们里应外合,正可一举击破袁军。”
两个时辰后,曹操领军回到官渡,看到袁绍军大将张颌、高览果然正与守卫大营的曹军激战之中,立时命骑军从背后发动突击。前后夹攻之下,袁绍军大败,领军大将张颌、高览无奈之下,向曹操投降。
曹操回营下马之后,寻到郭嘉面前,拉住郭嘉的手激动地说道:“奉孝,乌巢已破,袁绍大军已经无粮,此战必败矣……”
郭嘉立时躬身向曹操说道:“主公雄才大略,更得上天之助,焉能不胜。奉孝在此预祝主公早日平定河北,一统天下!”
余下众人也一起随郭嘉向曹操躬身行礼,齐声喊道:“预祝主公早日平定河北,一统天下!”
“哈哈哈哈……”曹操拂髯放声长笑。
正在这时,忽然一名士兵飞马奔进大营,来到曹操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掏出一册文书双手举起:“丞相,宛城急报!”
难道宛城又出了什么事?曹操心中疑惑不已,接过文书,展开一看,原本激扬不已的神色逐渐阴沉下来。
“丞相,宛城何事?”郭嘉见曹操面色大变,出声问道
曹操沉声说道:“满宠上书奏道,蔡阳在往宛城押运粮草途中,因获悉刘备、关羽下落,便自行领军追杀,但却被杀败,蔡阳阵亡!”
“什么?”曹操身边众将都不敢相信。蔡阳乃是曹操军中宿将、天下用刀名家,刀法极为精深,虽年过六旬,但神勇不减壮年,即便是曹操军中第一猛将许褚也不敢说能稳胜蔡阳。军中许多将领与蔡阳更有师生之谊。现在听说蔡阳竟然阵亡,众将尽皆愕然。
郭嘉拧眉问道:“蔡老将军可是死于关羽之手!”郭嘉说出旁边许多人心中的疑问。
曹操摇头说道:“据逃回士兵禀报,蔡阳本已将刘备、关羽团团围住,正击杀在望之时,刘备援军突然赶到救出刘备兄弟,来将更是将蔡阳击杀!”
“这人究竟是谁?”一旁的夏侯渊忍不住问道。
“张飞张翼德!”
“竟然是他!”众人一片哗然。看来关羽当日所言不虚,张飞果然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能。
郭嘉略一思索,出声问道:“主公,可知蔡阳将军是在何处与张飞交战?”
曹操仔细看了一下文书,回道:“宛城东南方向300里,一处名叫古城的小县附近。”
郭嘉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如此看来,前番率军击灭张绣者,极有可能便是张飞。只是不知前番用计之人是否是张飞本人,或是另有高人相助。如若真是张飞之谋,则此人智勇双全,足堪为我军劲敌。”
曹操听罢点头说道,“如今刘备与关羽、张飞已经重聚,以此三人之能,可称是我心腹之患。奉孝以为是否立刻需要派遣大军前去征讨?”
郭嘉没有直接回答曹操的问题,却反问道:“丞相,你以为我军由哪位将军领军可以稳胜刘备?”
曹操思索片刻,默然摇头。郭嘉接着说道:“欲破刘备,必须由主公亲自统帅大军前往方可。但眼前当务之急乃是乘袁绍军无粮的机会,击破袁绍,待平定河北之后,主公可再率大军征伐刘备,则可一鼓而下。”
曹操低头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猛地抬头,语气果断地说道:“奉孝所言甚是,就先让刘备自在几天。众将听令!”
“末将在!”军中各将一齐应道。
“立刻回营整军休息片刻,天色一亮便与袁绍决战!”
“得令!”
曹操独自一人回到大帐中,拿起手中的文书又看了看,轻声叹道:“……关羽,张飞……有此良将,刘备你何其之幸啊!”
…………………………………………………………
古城县衙大堂上,大哥端坐在堂中主位,二哥、我、孙乾、简雍、陈震、廖化、林豹等人按照顺序分坐在两旁。今日议事正是为了商议日后我军的发展动向。
在三日前,大哥归来的第二天,我就将军财大权全部交还给了大哥。大哥接过了财权,却命我继续掌军。但是,在我的一力要求之下,还是将刀盾步兵“狼牙营”交给了二哥接管,而长枪步兵“虎枪”和“熊枪”二营、轻骑军“风骑营”仍由我执掌。尽管我相信我们兄弟三人的手足之情牢不可破,两位兄长应该不会对我产生什么猜忌。但如果真的由我一个人独掌军权,将来难免会惹来闲言闲语。为避免是非,还是分散兵权比较好。
今日堂中参与议事的,除了原先我这边和跟随大哥、二哥归来的一众人之外,又新多出了一个人——赵云!就是那个白马银枪、英气勃勃、一身是胆的赵云赵子龙。此时的赵云也已经三十开外了,跟我年龄相当,白皙的脸庞上只有几缕微须,眉挺如剑,目光深邃而有神,身上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若隐若现。自从公孙瓒兵败身亡之后,赵云就四处流浪,想要寻找大哥投靠,但是始终无果。直到昨天,在一个极其有趣的情况下,赵云终于遇上了我们。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章
与赵云的相遇,情形离奇而有趣,而周仓和裴元绍两人更是为此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
昨日周仓和裴元绍带了50名狼牙营士兵回到自己的老巢伏牛山,一者是为了收编山寨中的百余名手下,二者顺便把周、裴二人几年来积聚在山寨中的钱粮一并带回古城。
但当他们回到山寨时,却愕然地发现不过几天时间,自己的山寨竟然已经被人给夺了,百多名手下几乎个个带伤被赶到山脚下,一番问询之后,终于搞清楚事情始末,结果把周仓二人搞的哭笑不得。原来周仓二人离开山寨前往古城的这段时间内,山寨的贼兵又自行下山抢劫了一次,被抢的对象是一名面容白皙俊秀的青年男子,这名男子骑了一匹罕见的纯白色骏马,山寨的贼兵准备抢下这匹宝马献给一直想要匹好马的头领裴元绍。但不想,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一次抢劫,竟碰了个巨大的钉子。那个看似文弱的青年人武艺极为高强,单人独骑便将百十名山贼杀的落荒而逃,幸亏此人并未痛下杀手,只是将这些山贼狠狠教训一了番便要准备离开。但是贼兵中一人因为不甚服气,便放出狠话说若是自己的头领在寨中,必然可以击败此人。没想到这番话反而激起青年男子的傲气和好奇,人家干脆就杀上山去夺了山寨,一心等候周仓和裴元绍回来。
在手下的鼓动之下,周仓与裴元绍愤愤上山,向那名青年男子挑战。结果那人使一杆银枪,两合速败裴元绍,五合击败周仓。后来周、裴二人联手对敌也只战了不到10合便被青年男子刺的遍体零伤,若不是有狼牙营士兵奋力相救,恐怕性命堪忧。无奈之下,两人只得逃下山寨,回到古城求援。听了周仓和裴元绍的描述之后,我当即反应过来:这时会出现在古城附近,又有如此高强的武艺之人,十之**就是赵云了。看了周仓和裴元绍每人身上的十几处枪伤,我还是不由得为这两人特别是裴元绍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原本裴元绍就是为了抢马死在赵云枪下的,现在他只是受伤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不过赵云既然已经出现在古城附近,自然是不能让他离开了。我立即鼓动大哥、二哥跟我一起上伏牛山去会会这个“骁勇无比的青年男子”。最终结果当然就是与原来的轨迹一样,这名青年男子果然正是赵云,在一番惊喜交加的相认之后,赵云当即表示要跟随大哥,对赵云欣赏已久的大哥非常高兴地收下了赵云。
在回到古城后,对赵云武艺钦佩不已的裴元绍立刻向赵云请教武学上的问题,赵云也毫不吝啬地指点起裴元绍来。看到这一幕,我是恶汗不已。原本的杀人者和被杀者,现在竟然呆在一起把手言欢。我不禁暗暗摇了摇头。
由于赵云初来乍到,所以暂时被安排作了林豹的副手,担任风骑营的副校。
………………………………………………
大哥的眼光仔细巡视一遍堂中众人,扬声说道:“诸公,今日细作回报,大将军袁绍已率大军50余万讨伐国贼曹操,袁曹两军已在官渡之地展开激战。”
堂中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轻声议论起来。我和二哥一早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暗暗有些惊叹。袁绍的确是财大气粗,50万大军,这样的兵力,当今天下除了袁绍,恐怕谁也拿不出这样的大手笔。跟他比起来,我军的这点兵力简直就太寒碜了,别说50万,就是5000都凑不起来。但是更让我想要感叹的是再过不久的时间,这50万的大军还能剩下多少?官渡一战就是一个分水岭,曹操从此便如潜龙升天,开始横扫河北;而袁家则江河日下,逐渐走向消亡。在我的内心深处,是非常希望袁绍可以打赢的,因为等曹操官渡一战打赢后,大概也就会腾出手来收拾我们了吧。但是此战的胜负结果,我根本就是无力改变。我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帮助大哥增加自身实力,以应付将来可能与曹操间会发生的大战。
大哥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又接着说道:“如今我军已有军马数千人,古城地少人稀,百姓贫苦,非是我屯军良处,我正有意移师他处。但究竟是向何方去,我尚无主意,不知诸公有何主张?”
孙乾拱手向大哥行了一礼,表情有些激动地说道:“主公,袁绍大将军50万大军兵压官渡,此时曹贼各处兵力必然已尽数前往官渡迎战,后方必然空虚。公佑以为我军正可趁此良机夺取曹贼治下郡县,作为我军根本。”
大哥点了点头,转头向二哥问道:“云长,你以为该当如何?”
轻捋了一下颌下长髯,二哥缓缓说道:“公佑之言,我以为可行。”
听了二哥和孙乾的话,大哥的神情似乎颇为意动。我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目前我军中还是缺乏真正长于军略的人才啊。二哥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将才,但不是一个合格的帅才,统军作战是其所长,但筹谋军略便是其短,而更要命的则是缺乏长远的战略眼光。所以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二哥在镇守荆州时才会因为看不出联吴抗魏的重要性,断然拒绝与孙权的联姻,导致最后兵败麦城而亡。孙乾则是长于政略、外交,对于军略,说他一窍不通有些过分,但是肯定是所知甚少。在座的众人都不能对未来的局势发展形成一个正确清醒的认识。这时,我深深地感到一个像郭嘉、诸葛亮这样的精通军略的人才的重要性。但是在原本历史中,大哥是一直到七年后,也就是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才得到第一个真正的军师型人才——徐庶。否则大哥也不可能在此前近20年的时间内东奔西走,居无定所。难道真的还要再等七年时间?
看来,帮大哥请一位优秀的军师必须尽快提上议事日程。但是,以我军目前的情况,真正的大才恐怕也不会投靠吧!……哎!
我摇头叹气的异常表现,迅速便被大哥注意到了,大哥笑着向我问道:“三弟,莫非你不赞同公佑的主意吗?你又是如何想的,说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
听到大哥的询问,我没有直接回答,笑着反问了一句:“大哥,以你之见,袁绍必定便能胜曹操吗?”
大哥在袁绍和曹操军中都呆过一段时间,对袁、曹两军的基本情况都有一定了解。听了我的反问,大哥思索片刻,最后默然摇头说道:“胜负未知”
孙乾愕然说道:“袁绍兵力远超曹贼,当可获胜吧!”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章
单凭兵力多少就能决定战争的胜负?要真是那样,大家不如拼命征兵,而后拉出来比一下人数多少不就行了,何必拼的你死我活呢。听了孙乾的话,我心中暗暗想到,但是我也没有直接反驳他,毕竟军事上事非他所长。我接着又向大哥问道:“大哥,你以为袁绍之能比之曹贼如何?”
大哥虽然视曹操为平生最大的敌人,但却没有因为个人的好恶胡乱评价,略一沉吟,缓缓地回道:“颇不如也!袁公好谋而无断,色厉而胆薄,好大而喜功,行事颇无主见,而麾下文武又内斗难止,政令不一。比之曹贼……可说相差甚远。”说到这里,大哥忽然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些明白了我的用意。
厉害,大哥可能在军、政方面都没有绝高的才能,但看人的本领却是不逊任何人,他对袁绍的评价,竟然跟史书上曹操所作评价几乎一般无二。我心中不由得拍案叫绝,“正是如此。此次官渡大战,袁军兵力远超曹军,以袁绍为人,必然轻而无备。而曹贼诡计多端,且属下能人甚多,必能能寻得袁绍军的软肋。以有心对无备,我以为此战曹贼胜算远超袁绍。”
大哥听完我这一席话,神色既惊又喜,看我的眼光三分惊讶,七分却是欣慰。
旁边二哥也显得非常震惊,问道:“三弟,你所说的软肋是指?”
“粮草!我军只有不到5000人,每日所需粮草已相当可观。而袁绍50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会是何等惊人,万一曹贼偷袭袁军粮草得手,无有粮草则袁绍50万大军必然不战自败。”
大哥闭上双眼,沉思片刻,忽地睁眼说道:“三弟所说有理。如此说来,此时并非进攻曹贼良机?”
“是的,大哥!曹贼行事谨慎,断不会放任后方空虚的。我军军力有限,若是贸然进攻,纵使能夺得一城半郡,伤亡必大。界时,如若曹贼战胜袁军,再引得胜之师回击我军,我军必难抵挡。”
这时,包括二哥、孙乾在内,堂中众人都已经清楚此时进攻曹操并不是个明智之举。
刚才的一番话,似乎让大哥对我充满了信心,他又直接向我问道:“既然如此,三弟以为我们该向何处去呢?”
我站起身子,喊了一声“地图!”
在我的吩咐下,亲兵将抬了一扇屏风到大堂上,放在大哥的座位旁边,又将一幅古城附近的地图挂在了屏风上。我走过去,用手在上面指道:“大哥、二哥,各位,你们看,这里便是古城。往北、往西都是曹操之地,不可图也。往南则是荆州刘表地界,刘表兵多粮足,亦非我军所能敌。故此,我军所能进军之处只有这里。”堂中众人的眼光顺着我的手指聚集到地图上一处,“往东,袭取汝南。公佑前番曾派人打探过此处,汝南如今已被黄巾……军(原本我是准备说黄巾贼的,但在座的廖化、周仓、裴元绍都是黄巾军出身,考虑到他们,改口说成黄巾军)刘辟、龚都所占,城中只有数万乌合之众,若要袭取,难度不大。”
大哥轻轻点头,忽地笑着说道:“汝南是个好去处!也许我们不需动干戈便可取得汝南。”
孙乾奇道:“主公,却不知为何有此一说?”
“前些日子我在邺城袁绍处时,刘辟曾派人请我去汝南,说愿以郡事相让于我。但当时不便脱身,故而没有答应。”大哥笑着说道。
“若能不动刀兵,就再好不过了。大哥,可速派人前往汝南与刘辟联系,此事宜早不宜迟。若刘辟不愿归降,我军也可早做打算!”我接口说。
“恩。宪和,便烦牢你今日起程,往汝南跑一趟。”
“简雍领命!”
“好!今日议事就到这里,诸公且回,各司其位。云长、翼德,你们随我来后堂。”
……………………………………………………………
我和二哥跟在大哥的后面,来到了后堂。自从大哥来到古城后,我就把县衙让给大哥和两位大嫂居住了,现在我跟二哥都住在军营里。
一直来到客厅,我惊讶地发现一桌酒菜已经安排好了!我疑惑地看着大哥,难道就是为了叫我和二哥来吃饭的?
大哥看到我疑惑的目光,呵呵一笑说道:“二弟、三弟,不必疑惑,为兄就是叫你们来吃顿饭的。上次我们一起吃饭大概还是在4个多月前的徐州吧?我们一家人已经这么长时间没能在一起吃顿饭了!哎……4个月了!”
听闻这话,一向沉稳的二哥顿时激动起来,说道:“大哥,不必伤感,我们兄弟不是又重聚了吗?”
“恩!来,二弟、三弟,坐下来。”大哥把我和二哥分别拉到他的左右两侧坐下。
不一会,两位大嫂和关平也相继来到了厅中,在桌上寻了座位坐下来。由于我和二哥都还没有家室,而大哥也还没有子嗣。所以桌上的6个人就是我们这“一大家子”的全部人了。
大哥举起面前的酒杯,神色激动地说道:“刘备得上天垂怜,方可兄弟重逢,夫妻相聚。二弟、三弟、夫人、平儿,我们一起来饮了此杯。”
我们4个男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位大嫂只是浅浅尝了一口,但可能不胜酒量的原因,脸色立时就变红了,甘、糜两位大嫂都是万中挑一的美人,饮酒之后,粉面桃红,艳光四射。我和二哥目不斜视,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年轻的关平在无意中看了两位大嫂一眼后,先是傻了一下,接着自己的脸也变的通红,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好在随后不久,两位大嫂借口说身体不适,告罪先行离开,桌上气氛立刻热闹起来。几个男人之间不住杯来盏往。
酒过三旬之后,大哥面色欣喜地对我说道:“三弟,往日我跟你二哥劝你行事多谨慎,不可卤莽,凡事多用心,你却总是不听。想不到,与我们分别数月,你行事稳重多了,而且多思善考,为兄真的很高兴!来,大哥敬你一杯!”
感觉得到大哥发自真心的高兴,我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哥,往日里我因行事卤莽,多次坏了大事。但从今往后,三弟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拖累两位兄长了。”
大哥看着一脸激动的我,笑笑说:“傻三弟,我们一日是兄弟,一生是手足,谈什么拖累?倒是愚兄此生已经欠你和云长太多了。”顿了一顿,大哥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在我们兄弟三人中,三弟你读书最多。若不是因为卤莽的缘故,许多事情你可以比我们看得更远,更准。三弟,大哥希望你日后能多多用心,多多为我出谋划策。”(张飞是世家子弟出身,早年受过较好的教育。这方面要超过关羽,甚至超过曾身为卢植弟子的刘备)
“恩,大哥请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二弟、三弟,还有平儿,我们再来干一杯。”
“干!”
…………………………………………………………
两日后,简雍终于从汝南回到了古城,并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刘辟、龚都愿意奉大哥为主,献上汝南。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章
三更时分,夜阑人静,古城的百姓大都已经沉沉睡去。在朦胧的星光下,我军悄无声息地拔营动身,总共4900多人的队伍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全部辎重军粮离开古城,直奔汝南而去。
昨天简雍从汝南回来,通报了刘辟愿意归顺的消息后,大哥当即决定就在第二天动身前往汝南。但是在晚上离开的主意还是我提出来的,这样做主要还是考虑尽量隐匿我军的行踪,防止被一些有心人注意到。
天亮之后,古城百姓惊愕地发现城内城外的驻军已全部消失,连县衙里也是空无一人。只有在县衙前堂外的墙壁上留了一幅言明我军已然离开的告示。不少百姓都唏嘘不已:我军在古城驻留了大概5个月的时间,对他们可说秋毫无犯,这么多年来他们恐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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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城在古城县东南方向130里处。汝南郡隶属豫州治下,豫州曾是是东汉十三州中最为繁荣、人口最为稠密的一州,而汝南更是豫州属下六郡中人口最多的一郡。在最为鼎盛的时期,汝南的人口曾经达到近200万,可以说是当时天下人口最多的一郡,在缺乏先进生产技术的古代,人口代表的就是生产能力,所以在当时,汝南每年的钱粮税赋几乎要占到整个豫州的一半左右。如此富饶之郡自然也就成为当时许多人你争我夺的对象。在汉灵帝时,就曾经有过两位官员为了争夺汝南太守一职大打出手直至头破血流的闹剧。
但是,现在的汝南郡早已繁华不在。从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的黄巾暴动开始,汝南郡此后的10余年几乎年年都会遭遇战乱,一时间汝南曾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十室之中竟有六、七空。不到20年时间,200万的人口直线锐减到只有30余万,而且其中还以妇孺为多。
经过一天的行军,在黄昏时分,汝南城终于已经遥遥在望。在城外2里远处,早已有几十人在等候,一见我们到来,立即就迎了过来。当头的是两名头扎黄巾的大汉,两人都是40多岁的样子,相貌粗猛中带着几分乡土式的憨厚。
他们难道就是刘辟、龚都?我心里暗暗想到。
果然,这两人来到大哥马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拱手过头,向大哥说道:“刘辟(龚都)拜见刘皇叔!”刘辟、龚都都是原先黄巾军中的头领,两人没有很高的才能,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两人最令人称道的事迹大概就莫过于在汝南之战中,为了保护大哥而英勇战死,而当时他们跟随大哥的还不到两月时间。
大哥立刻翻身下马,双手将刘、龚二人一一扶起,肃容说道:“刘备何德何能,怎敢劳两位将军行此大礼,折煞刘备了。”
刘辟被扶起来后,头也不敢抬,语气异常恭敬地说道:“皇叔仁德名望天下皆知,我与龚兄弟对皇叔敬仰已久。我二人欲投皇叔麾下久矣,如今终有机会,恳请皇叔收留!”
旁边的龚都也非常恳切地说道:“请皇叔收留!“
“既然如此,备也不敢推辞。自今日后,我们便是自家人。”大哥也没有做什么虚伪的推辞,爽快地答应了。
“多谢主公!……请主公随我等进城!主公请,各位请!”
不一会,在刘辟、龚都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汝南城下。我抬头仔细端详了眼前的这座城池:城墙起码要比古城高上3、4倍不止,看样子得有近4丈高吧,城墙外一条近3丈宽的护城河。在城墙壁上明显还能看到一些刀枪与箭矢留下的痕迹,昭示出以往汝南曾经历了多次战争。毕竟是郡城的城池,跟古城的那孱弱的城防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样的城池只要有一定的兵力驻守,想要强攻难度一定会很大。
城墙上和城门口都驻防着不少刘辟军的士兵,看了这些士兵,我比起刚才看到城池时还要感到震惊。倒不是因为这些士兵有多么强悍、威武,而是因为这些士兵实在——也太过良莠不齐了,其中有5、60岁的老翁,有2、30岁的青壮年,也有12、3岁的孩童。我一眼望去所看到的几百名士兵中,真正属于青壮年的不到4成。想象的出来,这样的军队会有什么战斗力!刘辟、龚都是怎么把汝南攻下来的?旁边的二哥似乎也这个疑问,我们兄弟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汝南城内的大道比较宽阔,估摸有6、7丈宽,青石铺成的道路非常齐整。虽已近黄昏,但街道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看来刘辟对待百姓还算不错,眼前的景象说明城中百姓至少还能接受刘辟军的统治。
郡守府坐落汝南城的中心地带,我们一行人在刘辟、龚都的引领下,进入了这座颇为宏伟的府邸。来到宽敞的正厅,已经有不少人来等候,看模样大概都是刘辟军中的头领级的人物。
刘辟将大哥请到正厅主位坐下,命人将汝南郡守的印信拿过来,低头躬身,双手捧起,恭敬地送到大哥面前“请主公领郡守印!”
等到大哥将印信接过,刘辟立刻双膝跪到,伏下身子,大声喊道“刘辟拜见主公!”在他身后,以龚都为首的一众头领也相继跪下,面色恭敬地行参拜大礼“拜见主公!”
大哥将郡守印信轻轻放在桌案上,从位上走下来,将刘辟、龚都扶起,诚恳亲切地说道:“列位请起,请起!日后便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礼。都请起来……”
等到厅中众人站起身形,大哥开始为刘辟等人介绍起我们来。
“这位是我二弟关羽关云长!”“拜见关将军!”二哥微微颔首,脸上淡淡一笑。
“这是我三弟张飞张翼德!”大哥又把刘辟一行人带我的面前,介绍说道。一听到我的名字,刘辟、龚都二人立刻浑身一震,抬头一看我的模样,面色剧变,忙不叠地弯腰低下头去,双手微微发抖地抱拳举过头顶,语带颤音地说道:“拜……拜见张……张将军!”竟……竟然是那个杀神。(刘辟称张飞为“杀神”的原因参见第一卷第十二章)
大哥很奇怪为什么刘、龚二人用如此神情语气跟我说话,“二位将军,你们似乎有些惧怕我三弟,却不知为何?”
刘辟深吸了一口气,仍难掩恐惧之色地说道:“主公!我二人10余年年曾有幸得见张……将军虎威,惊为天人。虽已过多年,今日相见,仍深感畏惧。让主公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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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哥介绍完我们一行人后。刘辟又开始为我们介绍起军中的一众头领来。其中有3个人特别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内中一人,名叫朱康,此人似乎对我们的到来很不高兴,刚才跪拜大哥时神情颇为不豫,此人日后需要加以提防!而另外两人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则是因为他们那让我感到熟悉异常的名字。
范疆!
张达!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章
“刘备伐吴,张飞本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临行前,为其帐下张达、范疆杀之。后追谥曰桓侯。”
范疆!张达!被后世人戏称为三国时期十大“巨人杀手”之一,原因就在于这两位合伙暗杀了三国绝代猛将张飞。
我颇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将来有可能就是“杀我凶手”的人,长的还算相貌堂堂,并不是想象中贼眉鼠目,相貌猥琐的样子。没想到他们就是在此时的汝南加入大哥军中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呢?沉思中,我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气,将范、张两人笼罩其中。
范疆、张达两人正笑容满面地与人闲聊,忽然间,只觉一股强悍无比的带着浓烈杀意的气息将自己包围起来。在这股气息之下,两人的身体想动一下都不能,彻骨的寒意从胸口一直散布到四肢,额头上冷汗直冒,不一会全身已经汗津津。正当两人将绝望时,这股杀气却又迅速地散去了。从极度紧张到死里逃生的巨大反差,让两人一下子无力地摊坐在地上。
当我反应过来时,惊愕地发现范、张二人已被我散发的浓烈杀气逼到崩溃的边缘了。除掉他们还是放他们一马?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先放他们一马,我们初来乍到,不宜妄开杀戒!
想到这里,我慢慢平复了心中的杀意。在大厅中,几乎所有人都对范疆、张达的失态表现不明所以,只有二哥和赵云两人若有察觉地地朝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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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汝南的第三天,大哥以豫州牧身份正式接管汝南的政务,大哥辟孙乾为别驾,简雍为治中,陈震为主簿,以孙乾为首,掌郡内政务。(注:刘备曾被曹操表为豫州牧一职)同时大哥又以左将军一职开府,拜二哥为荡寇将军,我为征虏将军,刘辟为安汉将军,龚都为辅汉将军,林豹为奋威校尉,林雪为建威校尉、金畴为奋武校尉,廖化为武卫校尉,赵云为讨贼校尉……以我和二哥为首,掌管军务。
政务方面,孙乾针对汝南民生凋敝的状况,首先便是核实人口,登记入册,再按照每户的实际劳动力分配土地,力图尽快恢复汝南的农耕生产。若是在其他州郡,大量的土地掌握在豪门富户手中,这样的措施会遇到很大阻力。但是,由于汝南长年战乱,原本郡中豪门大户非死即走,留下来大量的无主荒废田地,才使得这一做法变得非常可行。孙乾做事不拘泥于陈俗,能因时因地制宜,的确是个出色的内政人才。或许,孙乾的内政才能比起曹魏的陈群和孙吴的张昭也不惶多让。只是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大哥前半生坎坷的遭遇根本就没有给孙乾施展自己内政才能的机会,等到后来大哥有了稳固的地盘后,孙乾却又因病早逝了,诚为可惜!
政务上的事宜在孙乾的统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方面的事不需要我操心,而且我也操不了这个心。
真正需要我关心的是军务方面。在接收了刘辟的军队后,我军的人数已超过4万人,其中从古城跟随我们过来的士兵有4800余人,新近收编的刘辟军约有4万人。人数虽然增加了,但作战能力却未必也有相应的提高。刘辟军那4万人,经过核实,其中年过60的老人与不满15的孩童就占了六成,约有24000人,这部分人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战斗力,将来上了战场,他们几乎帮不了任何忙。真正有一定战斗力的还是另外4成近16000人的青壮士兵。所以我军目前“真正”的军力也就是21000人左右。
接手之后,首先便是要对原先刘辟那4万余人的军队进行重新整编,分为两军。我将其中的青壮士兵16000人挑选出来组成一军,称为“常备军”,这一军便是日后作战军队;其余老弱病残24000人另组一军,称为“屯田军”,这一军不需出征作战,平日主要是屯田垦地。汝南目前地广人稀,正好可以用他们解决劳力不足的问题。
从古城跟随我们来汝南的四营士兵,只有风骑营稍做扩充。刘辟军中原有约800多骑兵。我自然毫不犹豫的将他们编入了风骑营中,骑兵本来就是在集团冲锋时才能发挥出战斗力,如果分散开来所起的作用就小多了。到目前为止,风骑营总算也达到2000余骑的规模。而此时,风骑营校尉林豹在与副校赵云共事了一段时间后,对赵云的武艺和治军本领佩服不已,主动提出让贤,由赵云接替自己校尉一职。大哥仔细考虑之后,同意了林豹的请求。自此,风骑营正式由赵云掌管,林豹则担任副校。
“虎枪营”、“熊枪营”和现在已属于二哥辖下的“狼牙营”并没有进行扩充,仍然维持每营千人的编制。真正的精兵在“精”而不在“多”。在三国时期最为强悍的步军——高顺的“陷阵营”总共不过800余人,但兵锋所指,攻无不克,便是明证。“虎、熊、狼”这三营士兵在古城时经过2个多月的辛苦操练以及随后与张绣军大战中的磨练,已经算得上是一支精锐之师。而刚收编的刘辟军战力与这三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如果盲目进行扩充,战力不但不能增强,反而会被削弱。按照我的意图,就是要让从古城带出来的步军三营和骑兵一营能够成为与曹操“虎豹骑”、“青州兵”相抗衡的劲旅。
新整编的“常备军”近16000多人的步军,按照10人一什、5什一排、5排一连、4连一营的编制,重新整合成16营,每营1000人,又以4营编为一旅。二哥、我、刘辟、龚都各领其中一旅。利用现有的兵器装备,每旅设两营枪兵,一营刀盾兵,另有一营弓兵。但是这16营士兵的所使用的刀、枪、弓箭质量实在不敢恭维。看来还得花大力气更换制式装备,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在整军过程中,另一个令人颇为头疼的问题就是缺乏大量的中、基层军官。以刘辟军中原先那些头领的能耐,担任一排、一连之长或许还能胜任,但是一营的校尉对他们而言就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人才的匮乏问题很让人棘手,虽然可以从军中提拔一些基层军官,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无奈之下,只能向大哥求援了。在我的建议下,大哥以“大汉皇叔、左将军、豫州牧”的名份发出“求贤令”和“征辟令”,在汝南及附近地界广求贤才。但是20多天下来,效果却也算不得理想,那些出身世家的人才还是不愿意投靠我军,来投奔的都是一些出身寒门和草莽的人。当然里面倒也不乏一些出色的人才,其中最让我心动莫过于两个人——义阳人魏延、汝南人陈到。
“魏延魏文长,蜀汉名将,跟随刘备入川后表现突出,得到刘备器重,屡次被委以重任。诸葛亮北伐时期,魏延作为诸葛亮的左膀右臂,为蜀汉立下了汗马功劳。魏延为人孤高,善养兵卒,勇猛过人。”
“陈到陈叔至,于刘备在豫州时成为刘备属下,随刘备转战四方,名位常亚于赵云,都以忠勇著称。蜀后主时期,陈到官至征西将军,封亭侯,接替李严镇守永安,病逝于任上。后人称赞陈到‘征西忠克,统时选士,猛将之烈!’”
魏延、陈到!这二位是难得的大将之才,有勇有谋,足堪重用。
除了魏延和陈到两人之外,还有几人虽名不见经传,但也能耐非凡。固始人解世解双珲(书友城市小混混,他自己取的名字),汝阴人戴兵戴汉甲(书友呆兵甲)都武艺不凡,略晓兵法。魏延、陈到被我任为营校尉,解世、戴兵为营副校。
军队整编完成,军官配备齐整,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对这新组建的4旅16营士兵进行严格系统的正规训练:攻杀技巧、体能、战阵演练。我与二哥为保证训练质量,整天就泡在军营中,亲自参与、监督训练。
…………
时间飞逝,秋去冬来,1个多月过去,辛苦整训的结果,也只能说这16营的新军初上正规,跟古城时组建的“老四营”差距还是很大的。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发生了许多事,有好也有坏。
好的方面主要就是糜竺、糜芳兄弟也来到了汝南,重归大哥麾下。他们的归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我军暂时不必为钱粮之事担忧了。糜家作为天下闻名的富户,财力之雄厚令人无法想象。糜竺归来之后,迅速就筹措了大量的粮饷、、兵装、兵器弓箭,解决了军中燃眉之急,让人不得不佩服他能量之大。
而在坏的方面,最大的坏事莫过于——曹操果然如历史的轨迹一般,在官渡大破袁绍。袁绍50万大军经此一战,回到冀州的不到2万人,袁绍气怒交加已病卧在床。而曹操大胜之后,暂时已兵返许昌。
既然官渡大战已经结束,曹操与我军的下一战也就不远了吧!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六章
建安五年十二月初,许昌,丞相府议事厅。
曹操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从后堂步入议事厅,来在厅中主位坐下。早已在厅中等候的一众武将文臣连忙站起身形,向曹操屈身行礼。
“参见丞相!”
“诸公免礼,都坐下吧!”曹操将右手轻轻一摆,昂声说道,前不久在官渡大败袁绍军,让曹操显加意气风发。
待到众人坐定后,曹操首先发问道:“文和,近几日河北动向如何?”
左侧文官列第五位的一名50多岁,相貌平平无奇,惟独一双细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的儒士站起身形,向曹操行了一礼,语气平和但清晰地回道:“禀丞相,袁绍前几日身体已然康复,恢复理事。现袁绍正命其子袁潭、袁尚,外甥高干从冀、幽、并三州招募新兵,已得20万之众。”此人正是执金吾、参司空军事贾诩贾文和,曹操军中的情报收集工作便是由他负责。
曹操呵呵大笑道:“本初尚未死心啊,哈哈哈……”顿了一顿,曹操语带豪情地说道:“袁本初空有贤才而不能用,我却能得诸公鼎力相助,纵使袁绍再有大军百万,我又有何惧?”
厅中文武听到曹操如此豪语,群情激动,在夏侯敦的带领下站立起来,齐声喊道:“丞相雄才伟略!扫平河北指日可待!”
曹操大笑颔首,示意众人坐下后,接着又继续问贾诩道:“除河北外,江东孙权、西凉马腾、荆州刘表可有什么动静?”
“马腾、刘表均无异动。江东孙权继任孙策之位后,如今正广纳贤才,休养生息,看来其志不小。”曹操微微点头,贾诩又接着说道:“比起这三人,另有一人之动向更值得丞相关注!”
“谁?”
“刘备!文和令人多番打探,近日终于掌握了刘备动向!一月前,刘备已率军收服了汝南的黄巾贼寇刘辟,现盘踞汝南,更得到刘辟数万军马。连月来,日日整军备战,似有所图。”
曹操听了贾诩的话,面色微变,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说道:“刘备乃人中之龙,其害更胜袁绍。今日他得到汝南,如果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我欲亲征汝南,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右侧武将列次席的曹仁忽地站起身形,抱拳躬身,朗声说道:“河北袁绍虽为我军大败,但仍虎视眈眈觊觎许都,丞相大驾未可轻动。征伐刘备一事,请丞相交与曹仁便可!若得精兵万人,我必破汝南而还。”
曹仁是曹操亲族大将,勇谋兼具,战功卓著,曹操对其极为信任,其在曹军中名位仅次于夏侯敦,任镇南将军一职。
曹操见到曹仁请战,却没有轻易答应,举目向郭嘉看去,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郭嘉见曹操向他这里望来,知道是要征询自己的意见。郭嘉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摇了摇。
曹操会意,正要拒绝曹仁。却没有想到曹仁已经来到曹操案前,单膝跪地,拱手过头,昂声说道:“恳请丞相准许曹仁出战,仁愿立军令状,若破不得刘备,平不得汝南,便提头来见!”
曹操见曹仁请战之心如此恳切,拒绝的话语到了口边又缩了回去。闭目略一沉思后,心中已有计较,猛然抬头直视曹仁,扬声说道:“曹仁听令!”
“末将在!”
“我命你领精兵三万,前往汝南讨灭刘备!”
“末将领命!”
顿了一顿,曹操目光又在武将列中巡视一番,而后眼中精光一闪,大声令道:“
“于禁、徐晃!命你二人为曹仁副将,共讨刘备!”
又是两名相貌威武异常的将领站起身形出列,跪在曹仁身后,昂声应道:“于禁(徐晃)领命!”
“你等三人点齐军马粮草,两日后出征。届时,我将领众文武为你等饯行。”
“多谢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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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城外校场。
“杀!”整齐的喊杀之声不时响起。校场中的士兵在各营校尉的带领下步调一致地进行攻防训练。虽已是隆冬季节,但士兵们个个操练的汗流浃背,身上厚重的棉衣已被甩到一旁,仅着单衣。
我和二哥正一起巡视士兵的操练情况。看到士兵刻苦的训练,二哥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转头对我说道:“三弟,照此情形下去,再有两三月,这10几营新军当与曹军有一战之力。”
我点了点头,微笑应道:“是啊!”
但是有句话我却没有说出口。曹操真的还会给我们两三个月的时间吗?
正巡视时,一名大哥府中的亲兵朝我和二哥这里飞奔而来,来到我们面前,跪地说道:“关将军、张将军,紧急军情,大人请两位将军过府议事。”
不出意外恐怕是曹操大军来了。我心中不由得暗暗叹道,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
汝南郡守府议事厅。看到军中各将校和孙乾、简雍等人都已到齐,大哥面色自若,不慌不忙地说道:“诸位,适才细作飞马回报,曹贼已派遣大军往汝南杀将过来了,兵锋已过蔡县,距汝南只有不到100里!不知各位有何退敌之策?”
初一听到曹操大军将至的消息,厅中众人颇有些慌乱。毕竟曹军前不久才在官渡击败了50多万袁绍大军,可见其战力之强悍。以我军新练之军,且多数士兵未曾经历过战阵如何能敌得住这些虎狼之师。但见到大哥自若的神情,众人慌乱的心情又逐渐平复下来,静下心来思索退敌之策。
我听到大哥说“曹操已派遣大军”,顿时感到疑惑不已,难道不是曹操亲自领军前来。带着这个疑问,我向大哥问道:“大哥,难道此次并非曹贼亲自领军前来?”
大哥颔首道:“正是。据探哨回报,此次领军前来的是曹贼大将曹仁,于禁和徐晃。兵力不详,但不会少于两万人。”
曹操竟然没有亲自统军前来,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遗憾。不能与曹操这样的强劲对手交锋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但是,曹仁!于禁!徐晃!这三位都不是泛泛之辈啊,甚至应该说是曹操军中上数的名将。于禁和徐晃是曹魏“五子良将”中人,而曹仁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更是曾被大哥称为“勇不可挡”的名将。有他们领军,再加上数万曹军精兵,不好对付啊。我低下头去,默默地思索起对策来。
大哥见我陷入沉思之中,也没有打扰我,只是静静地以目光巡视厅中众人。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厅中的沉默,刘辟激声说道:“既然曹军前来,我军便也出战迎敌不就行了!主公,我愿领军击退曹军,望主公恩准!”
“主公,敌情尚未完全明了,草率出战实非良策!尚需多做计较!”下首的赵云出声劝阻道。
大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赵云的话,转头对刘辟说道:“子才(刘辟的字),不必着急!有你出战的机会。”
我低头闭目,脑筋急转,不住思索对策。曹军百战之师,兵力恐怕也胜过我军。我军以弱敌强,硬拼只是自取灭亡。以弱胜强、以弱胜强……该怎么办呢?
回顾以弱胜强的战例,大致是这样几种情况:其一,敌将无能,连累三军,如战国时著名的长平之战,无能的赵括纸上谈兵,葬送大军40万。但是曹军领军大将曹仁,于禁和徐晃都是智勇兼备的名将,并非赵括之流;其二、敌军虽多而杂,军心不稳,这样的军队人数再多也不足为虑,如东晋破前秦的淝水之战。但是曹军军令统一,士兵身经百战,又是得胜之师……;其三,断敌粮草,无粮则敌军必乱而败,如刚刚结束的官渡之战。但是劫敌粮草正是曹军惯用伎俩,又怎会不防备;其四,借用水火之力破敌,如赤壁大战、让二哥威震华夏的樊城水淹七军之战。但现在正值隆冬,是枯水季节,而且天寒地冻,水攻根本就行不通。火攻虽说可行,但以曹仁,于禁和徐晃这样的名将,会有那么容易中火攻之计吗?
名将!火攻!名将!火攻!…………
忽然,我脑中灵光一现。
有了!!!!既然简单的火攻很容易被识破,那我就给他们来个连环火攻之计!
“大哥,不必忧烦!我有一计,可败曹军!”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七章
“我有一计,可败曹军!”我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议事厅中的沉寂。
大哥猛然精神一振,转头面对我,微笑着问道:“三弟,你有什么计策,说来大家参谋参谋!”
“大哥,且莫着急,我还需出城勘察一番战场地形,才能形成完整的计划。”
大哥见我说的如此有信心,笑着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陪你一起去城外测度地势,到时你再把计策告诉我们。”
不多时,我们一行10余骑来到汝南城北10余里处。我一路来仔细观察着四野的地形环境,面上渐渐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地形环境,实在是太适合我的我的计策了!
旁边的大哥看到我脸上神情,知道我已胸有沉竹。言辞热切地向我问道:“三弟,现在可否将你的计策告诉我们了?”
“是,大哥。我打算如此……”慢慢地我把我的计策全盘说了出来。旁边的大哥、二哥等人脸上神情不断变化,起初是不解,到后来上震惊,最后已经变成狂喜。等我说完,大哥已激动地说道:“三弟,此计大妙。若用此计,则破曹军必矣!”
但我却有了些踌躇,沉声向大哥说道:“此计虽然可行,但却需大哥以身犯险,三弟担心……”
大哥打断了我的话,面色肃然说道:“三弟,不必有此顾忌。只要能破曹军,别说此等小险,便是更大的风险大哥也情愿冒他一冒。”
这时,二哥也淡然笑道:“三弟不必担心,二哥会护卫大哥左右,量曹军也无人能奈何大哥分毫!”
大哥决然说道:“三弟,此战便由你全权指挥。连我与你二哥在内,全军将士都任你差遣。”
“多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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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一骑探哨飞马来到曹仁面前,“刘备已率军从汝南城中杀出,现在距离我军20里处列阵。”
曹仁微一点头,沉声说道:“可知有多少人马?”
“约有一万五千人!”
“继续打探!如有异动,速来回报!”
“是!将军”
自三日前从许昌出发,曹仁率所部三万人马快速向汝南开进,三日之内大军疾行400余里。至今日正午,已行军至距离汝南不到40里。听闻刘备已率军出城迎战,曹仁先是心中一喜,片刻后又慢慢冷静下来,略一思索,命人将于禁和徐晃请了过来。
“刚才探子回报,刘备已领军一万五千余人出城迎战我军,现已在离我军20里处列阵。文则、公明,你们有何看法?”
相貌威武中带着几分儒雅的偏将军于禁略一思索,说道:“将军,刘备必是欺我军远来疲惫,欲以逸待劳击破我军。”
旁边的徐晃赞同道:“文则所言,与我所想相同。我军连日行军劳累,今日实在不宜与刘备军交战。将军,以我之见,不如且安营扎寨,休整一夜后,明日与刘备军决战。”
曹仁皱眉思量一会,点头说道:“此言正合我意。既然如此,命大军再前行10里,至距离刘备军10里处安营。
………………
曹仁大军扎下营后,又有探哨回报,刘备见曹军并无立即进攻打算,也已安营扎寨。曹仁把于禁和徐晃召入大帐中,将探哨回报情况告之两人。于禁听罢,微一思索,说道:“将军,尚须谨防刘备乘夜前来袭营。”
曹仁胸有成竹地笑道:“此事我早已想到。公明,今夜便劳你领5000青州军伏于大营两侧,一但刘备领军前来,你领军从左右杀出,必可大败刘备。”此次出征,曹操把军中最精锐的步军“青州军”中三万人拨给了曹仁使用。(注:青州军是曹操在收降青州黄巾军后,从30余万黄巾降兵中精心挑选其中的5万人组建而成,此军随曹操四处征战所向披靡,几乎无有不克,战斗力极为强悍。与“虎豹骑”并列为曹军两大精锐)
“是,徐晃领命!”
曹仁转头又对于禁说道:“文则,等会儿可愿与我一齐去探探刘备军的军情?”
于禁面色沉稳地说道:“愿随将军前往!”
半个时辰后,曹仁、于禁领几十骑悄悄来到距离刘备军营1000步远一处小丘之上。遥望远处军营中不时有军马出入,曹仁对于禁说:“看此营盘大小,刘备军当不少于一万五千人,果然与探哨回报一般。”
于禁点头,忽地说道:“不知汝南城中尚有多少兵马,或许我们可以绕过此处,直取汝南!”
曹仁沉声说道:“据文和先生探知的情报,刘备收降的刘辟的人马不下于4万,此处一万五千,汝南城中至少还有两万五千人,汝南城墙坚固,非轻易可下。况且如不能迅速取下汝南,则必遭刘备前后夹击。”(曹仁并不知道虽收编了4万刘辟军,但其中有24000人是没有战力的老弱之兵,所以现在汝南城中可战之兵只有6000人而已)
曹仁看完刘备军营的部署后,又开始仔细来回端详军营四周的地形情况。此处原本该是大片农田,不过现在已经荒芜,四处杂草丛生,由于已是隆冬季节,草叶早已枯黄,被凌厉的北风吹的嗖嗖作响。四野空旷,并无树木阻隔,看来刘备也是防备了我军利用树木遮掩前来袭营,曹仁暗暗想到。
忽然间,曹仁似乎想到什么关键的事情,凝目仔细地将前方刘备军的营盘与四周的地形环境又看了几次,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一向沉稳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临草结营,临草结营……哈哈哈……刘备他居然敢临草结营!”曹仁口中轻声喃喃自语。
旁边的于禁没能听清楚曹仁的话语,但看到了曹仁的神情,疑惑地说道:“将军,您怎么了?”
“文则,胜敌良机,便在眼前。我已想到一计,定可大破刘备。你我速速回营,不要惊动刘备,回营之后,你我与公明再仔细合计一番。”
“是,将军!”
………………………
曹仁大帐中,曹仁与于禁、徐晃围在地图周围商议作战计划。
“将军,您的意思是用火攻?”于禁讶然问道
曹仁嘴角泛着一丝笑意,沉声说道:“正是如此,我正欲效仿故皇甫车骑(东汉末年朝廷三大名将之一的车骑将军皇甫嵩)长社火攻大破黄巾之战。刘备不通兵法,临草结营,正是取败之道。今日又是北风大起,若用火攻,刘备军必然慌乱不堪,我军可乘机引军攻击,必能一举击破刘备,而后引得胜之军,顺势夺取汝南。此战我军必胜。”
于禁、徐晃听罢曹仁的计策,均是眼中一亮,面露喜色。徐晃笑道:“将军此计大妙,若能成功,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剿除刘备,荡平汝南。”
曹仁呵呵一笑:“此计必须速行,迟则恐有人提醒刘备。我意便在今晚乘夜色火攻刘备军营。文则、公明,入夜之后你二人各领军1万潜行至刘备军营两侧,若看到火起,便引军截断刘备军退路,我再引军从后掩杀。”
“于禁(徐晃)领命!”
………………………………………
四更时分,夜色之中,曹仁领军潜行到距离刘备军营1000步处,悄然伏下。曹仁举目向前方望去,只见刘备营中灯火通明,营门口一队士兵正来回巡逻。刘备果然没有防备!曹仁心中一声冷笑,命士兵取出引火之物,就着枯草漫天放起火来。
只是眨眼工夫,大火已经四面八方烧了起来。借着强劲的北风,火逐风飞,迅疾无比地向前方的刘备军营席卷过去。
“火、火……火……烧过来了!”正在巡逻的士兵忽地看到远处一片火红,等到看清这片火红原来竟是漫天的大火时,火浪已经袭到距离军营不足200步处,并且迅速地继续靠近过来。这些巡逻士兵目瞪口呆之余,立刻慌乱地大喊起来。
整个军营立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各种各样的叫喊声不时响起。这时,火已经烧到军营里,一座座营帐瞬间被笼罩在大火之中,火光冲天,一时间漆黑的天际仿佛被染成红色。营中士兵原先慌乱惊恐的叫喊声已经逐渐变成凄厉的哀嚎。
看着不远处的熊熊火浪,听着不时传到耳中的凄厉哀嚎,曹仁冷冷一笑。
“报!从刘备营中冲出2000余骑,往汝南方向逃走。”一名探哨来到曹仁面前禀报道。
看来刘备是想逃回汝南,哼哼!哪有这般容易让你逃走!曹仁大喝传令:“全军出击,绕过大火,追击刘备,就在今夜夺取汝南。”
已在两侧潜伏的于禁、徐晃见大火已起,,立刻传令所部人马,向刘备军营后路掩杀过去。正要形成合围之际,只见2000余骑衣衫不整,仓皇地从营中逃出,直奔汝南方向逃去。
徐晃一眼便认出当头之人,怒喝一声:“刘备!休走!”命人招呼于禁快速跟上,自己先率军追杀过去。
一路追逐下去,来到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前,只见有不少兵刃散落在地,明显是刘备骑军在逃跑过河时慌乱不堪,为减轻负重而丢弃的,徐晃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这时,后面的于禁和曹仁也一马当先,率军跟了上来。
曹仁呵呵大笑地对于、徐二人说道:“刘备损失惨重,已溃不成军。我等正可乘此机会追赶上去,一举夺取汝南。”
“愿随将军破敌!”于禁、徐晃齐声应道。
“好,命令士卒趟水过河,紧随刘备溃军!明日此时,我便要在汝南城内向丞相报捷!”
…………………………….
天色已经开始蒙蒙泛亮,曹仁率军一路紧紧追杀了7、8里路,刘备溃军在前方遥遥在望,曹仁心中大喜,急令士兵加快行军速度,追赶上去。
这时,于禁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仔细观察之后才惊骇地发现,此处的地形环境竟然跟刘备军屯营之处极为相似,四野枯草丛生。如果在此处也放一把火,我三万大军能逃出几何?再一联想到刘备营中着火的景象,为什么一万五千军马只有2000骑兵逃出来,那些步军怎么一个都没能逃出来?刚才只顾追赶刘备,根本没来的及想这个问题。现在回想起来,着实可疑。
想着想着,于禁头上冷汗直冒。难道这根本就是刘备的阴谋不成?于禁越想越怕,急忙拍马赶上曹仁,面色忧虑地说道:“将军,不可再追赶。我们恐怕是中刘备之计了!”
曹仁愕然说道:“什么?”
就在这时,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左、右、后三方一齐火起,曹仁大军立时被漫天大火团团围住。
真的中计了!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八章
突然间燃起的大火将曹仁大军团团包围,纵然是“青州兵”这样的身经百战的劲旅,也立时变的慌乱起来。水火无情,任你何等英雄好汉,也难敌祝融之威。
曹仁几乎有些会不过神来,前不久还是自己火攻敌人,但转眼间却已换成自己被敌人火攻。
“将军,将军……”旁边的于禁大声呼喊着曹仁,“将军,我们中计了,必须尽快突围。”
曹仁立刻清醒过来,微一定心神,急忙举目向四周看去:东面、西面、北面都是一片火海,而且借助强劲的北风,火势越来越猛,直如一头噬人的巨兽向自己的军队猛扑过来,不少士兵已经被熊熊烈火吞没,在火中不停翻滚,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曹仁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将军,再不突围,就没机会了!”于禁面色异常焦急说道。
曹仁猛一咬牙,眼中射出决然的目光,大喝一声:“全军听令,向南突围,脱离这片火场!”残留的士兵在曹仁率领下,拼命向无火的南面逃离。
其实曹仁心中也很清楚,敌军既然处心积虑地将自己大军诱入这个恐怖的圈套,必然不会轻易让自己脱身。三面起火,惟独留下一个南面,肯定也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在等着自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能尽快脱离火海,只能是死路一条。
曹军士兵发足狂奔了7、800步,渐渐将火海甩在身后。但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一个突发的变故就让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嘟~嘟~嘟~嘟~~~~~~”三短一长的牛角号声响起。紧接着,“咚!咚!咚!!咚……”便是震天的战鼓声。随着鼓声的节奏,一支万人左右的步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列开阵形,将曹军前方的去路拦住。一杆高大的军旗耸立在战阵前列,飘扬的军旗上迎风招展着一个斗大而狂放的“张”字。
张???张飞????!!!!!!曹仁、于禁、徐晃同时眉头紧皱,心中冰凉。
…………………………………
在二哥和赵云的护卫之下,大哥安然无恙来到我的面前,虽然衣裳、面庞上都被飞扬的草灰沾染的有些发黑,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大哥精神振奋,神情喜悦,看着已经被大火包围的曹军,笑着说道:“三弟,计策果然成功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看到大哥无恙,我长出了一口气,心神大定,对大哥笑道:“大哥,放心吧!你和二哥先休息片刻,下面一切有我!”
我转过头去,对赵云说道:“子龙,你继续按计划行事?”
赵云慨然应道:“是,将军!”转身又向大哥行了礼,“主公,赵云先去了!”
大哥微笑着点点头,“子龙,一切小心!”
“多谢主公!”赵云将手中银枪一挥,“出发!”2200余骑风骑营骑兵随赵云呼啸而去。
看到赵云已率军离开,我厉声大喝:“鸣号,擂鼓,出战!”
10营共10000名步军,列成10个步军方阵,以两个方阵为一排,队伍一直绵延至3、400步远,死死的将曹仁军的去路堵住。列于最前锋的正是“虎枪”与“熊枪”二营。
我立马横矛,列于阵中,静静注视着正向正向这边猛冲过来、距离已不到300步远的曹仁军,面上浮现出冷冷的笑意。
看来计策已经成功一大半了,最后的任务就是全歼曹仁军了。
我的这个作战计划正是针对曹仁、于禁、徐晃这类勇而有谋,但谋略又不是非常高深的名将而设计的。首先,按我估计,像曹仁、于禁这样通晓兵法的名将,是不可能以自己远来的疲军立即与我军交战,他首先会做的一定是先安营扎寨,休整士兵,并派出探哨打探我军情况。我便为曹仁设置第一个诱饵——故意安排我军临草结营。以曹仁等人之能,得知这个情报后,必然能够想到利用火攻来袭击我军。在入夜之后,我立即命营中所有步军乘夜色悄悄离营,后退至预定伏击地点做好准备。只留风骑营在大营中虚张声势。等到曹仁放火之后袭营之后,便由二哥和赵云护卫大哥,率领风骑营装作仓皇逃跑的样子吸引曹军注意——这便是第二个“诱饵”。只要曹仁等人看到大哥从营中“落荒而逃”,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率军追赶大哥,因为只要大哥被擒或阵亡,我军将不战自散。曹仁等人以为自己火攻计策成功,必定会轻忽大意,再有大哥作为诱饵,即使曹仁想不中计,恐怕也很难。
……………………………
曹仁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敌军,不自主地勒马停住。心中一阵犯寒,后有烈火,前有阻兵,难道今日便要战败于此吗?
紧随曹仁的曹军士兵见主将驻步,也相继缓下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尽管后面大火逐渐逼近,但曹军严明的军纪,让这些士兵在主将未有动静之前,也不敢有所行动。
“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只有冲破前方敌军的阻拦,我军才有一线生机!”于禁见曹仁停了下来,知道曹仁心中所想,急忙地劝荐道。
曹仁压下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向于禁点点头,然后厉喝一声:“众将士,如今我军已无退路,只有奋力向前击破敌军,才有活路。”
曹仁高举手中长枪,奋力向前一挥,“众将士,随我向前冲!”在曹仁的率领下,曹军士兵开始向前猛冲过去。
……………………
看到曹军稍做停顿之后,又开始疯狂地向我军发起了冲锋。我心中冷冷一笑,对身旁的林雪、金畴说道:“子风,文安(金畴的字),第一阵就交给你们虎枪营和熊枪营。由子风统一调度指挥!”
“是,将军!”两人齐声应道。
林雪来到阵前,目测了一下与曹军的距离,大声喊道:“敌至200步,虎枪,熊枪二营,全体听令!”
“放下长枪。取投枪!”
“目标前方敌军,标尺六,投射准备!”
随着林雪的命令,两营士兵动作异常齐整,右手持投枪,左脚前跨半步,身体微向后倾,静静地注视着不断接近的敌军。
“敌至100步!‘枪雨‘战法,密集齐射,投枪出手!”林雪厉声大喝。
“唰!”“嗾!”两营士兵几乎同时将手中投枪奋力向前掷去,2000支投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犹如遮天之云,然后带着凌厉凄寒的嘶叫声,迅疾无匹地向曹仁军覆盖下去。
曹仁军士兵浑然不觉地埋头拼命前冲。偶然间一名士兵抬了下头,看到密密麻麻的投枪正从天而降,不由得惊叫出声:“什么东……”最后一个“西”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两支投枪贯胸而入,钉死在地上。
只是一瞬间,近千名曹军士兵被被这轮“枪雨”刺中,倒地或死或伤,凄惨的哀叫声不停响起。曹仁奋力格开了几支射向他的投枪,根本无暇顾及这近千人的伤亡,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不要停下,继续……冲!”只要能冲到近身,就一定能够杀出去,曹仁对自己麾下“青州兵”的战力丝毫也不怀疑。
这时,林雪的大喝声再次响起,甚至连曹军士兵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取投枪,标尺五!‘枪雨‘战法,密集齐射,投枪出手!”
空旷的平原上根本无可躲避,第二轮“枪雨”2000支投枪又让千多名曹军士兵含恨倒下。
但此时,曹军士兵也已冲到距离不到40步远处。曹军士兵一个个如同饥饿的猛兽一般,眼中泛着兽性的光辉,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30步!
20步!
15步!
“杀!”在曹仁的带领下,曹军士兵一起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声。
奇怪!两军即将接锋,对面的敌军为什么如此奇怪?只是静静地端平手中长枪,竟然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而且脸上的表情冷静的出奇。曹仁讶然地想到,但情形已不容他再多做考虑。曹仁将手中长枪奋力一挥,“杀!”
10步!
9步!
8步!
这时!变故突生!
“轰隆!”近百名冲在最前面的曹军士兵只觉得猛然身体一沉,失去了重心,掉进了什么地方。
“啊~啊~!”凄厉的惨叫声不时响起,但很快地又归于沉寂。
原本冲在前面的曹仁在最后的关头,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猛勒战马,这一举动让他逃过了一劫。等他定睛一看眼前面情形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一条宽一丈、深半丈,长约800步的壕沟隔在两军之间,更为令人胆寒的是沟中布满了锋利的竹签、木刺。原本在壕沟上肯定是布上了一些伪装,所以冲在前面的士兵在没有特别留意的情况下,纷纷掉进了沟里,被竹签、木刺刺死。
“举枪!列枪阵!”
虎枪营和熊枪营士兵随着林雪的命令一齐将手中长枪前刺,大吼一声:“杀!”森寒的枪林以壕沟为界密集地展开。
而这时,后面的大火已经迅速地向曹仁军逼近过来!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九章
向前,是对方密集的枪林;向后则是无情的烈火;呆在原地不动?痴人说梦!在强劲的北风下,大火不用一时三刻就会烧过来。曹仁面临的选择其实只有两条,要么全军葬身火海,要么不惜代价,强行突破敌军的防线。
曹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便选择了第二条路,大声喝令道:“众将士,后路已绝,不进则死。可愿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愿随将军死战!”
“好,越过壕沟,杀过去!”曹仁一拉座下战马,往回倒了几步,然后猛地一拍马背,用力夹紧马腹,战马开始加速,到壕边时猛然一跃,疾速向对面冲了过去。
林雪见曹仁正准备纵马跃过来,立刻大喝一声:“举枪,封住他!”顿时,几十数支长枪朝曹仁跃来的方向刺去。
“嘶!”曹仁的战马还没来的及落下,就已经被10余支长枪刺中,巨大的马身硬是被长枪牢牢地钉在空中,悲鸣了一声,当即死去。
就在跨下战马被刺中之时,曹仁腾空而起离开马鞍,巨大的左手掌迅疾无比地一把抓住几支刺来的长枪,用力往后一拉,持枪的几名士兵立刻被拉得立不住身形,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曹仁借着这把力跃进了虎枪营阵中。由于变化突然,虎枪营的士兵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曹仁站稳身形,随即厉喝一声,“曹仁在此,谁敢挡我!”手中长枪抖出无数枪花,向四周的虎枪士兵刺去。只是片刻之间,便是10数名士兵中枪倒地。
曹军士兵将主将如此神勇,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纷纷跳下壕沟,趟地而走。一支支竹签木刺被踢倒在地。眼见10几名曹军士兵已经攀过壕沟。
好一个曹仁!果然不愧有“虎贲之勇”的美称,竟然如此悍勇!亲见曹仁刚才一连窜举动,虽然身为敌对,我心中也不由得对曹仁之勇暗暗赞叹。但赞叹归赞叹,又岂能容你一人破坏我的全盘计划。
我一拍乌骓,如惊雷般的怒喝从口中发出:“曹仁休得猖狂,可敢与燕人张翼德一战!”身前的士兵迅速让开一条道路。乌骓载着我势不可挡地疾冲到曹仁面前,我单手持丈八蛇矛奋力刺出,蛇矛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奔曹仁而去。
曹仁挥枪又奋力刺死几名虎枪营士兵,正要招呼爬过壕沟的曹军士兵跟随自己冲散敌军阵形。忽然只觉背后发寒,一股狂激的劲风直冲自己袭来。好厉害的高手!曹仁急忙转身,只见一柄长矛如迅雷般破空刺了过来。曹仁奋起全身力气,举枪格向长矛。
“铛”手中长枪几乎便被磕飞,曹仁身体一连往后倒退10余步,才好不容易站稳。好强的力道!曹仁定睛看向来人,果然是他!
“张飞!”曹仁沉声喝道。
“曹仁!”能够一矛将曹仁击退10余步,固然是因为我的力气要大过他,还要得益于乌骓那近乎变态的冲击力。但这一战我根本就不准备与曹仁公平较量。若不能迅速击杀曹仁,在他的干扰下,虎枪营无法顺利地布阵,曹军的士兵便会源源不断地通过壕沟杀过来,如此一来必然会加大我军的伤亡,甚至可能导致歼敌大计付之东流。所以,我就是要凭借乌骓之力在最短时间内击杀曹仁。
“曹仁,矛下受死!”配合着乌骓的冲刺,我居高临下抡圆丈八蛇矛向曹仁轰然砸下。
手中的麻木的感觉仍未散去,眼见蛇矛又如破竹之势当头袭来,曹仁将心一横,牙关紧咬,双手举枪过顶向蛇矛架去。
“哇!”“噗!”
曹仁虽奋力架住了这一矛,但只觉全身上下如遭雷击,眼前一片漆黑,胸口血气上涌,一大口鲜血压抑不住地狂喷而出。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已全无半点防御能力!
好!趁此良机,取你性命!我双手持丈八蛇矛自上而下直插曹仁胸膛。
曹仁听到蛇矛破空的风声,但是根本动弹不得分毫,心中一冷,闭目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铛!”丈八蛇矛被一柄青色泛黑的大斧接下。
奔雷斧!徐晃!
“张飞,休得伤害曹仁将军,徐晃在此!”原来徐晃和于禁在壕沟对面看到曹仁与我交战不利,惟恐曹仁有所闪失,赶忙策马跃过了壕沟,由于虎枪营的枪阵被曹仁搅乱,所以徐、于二人没有受到很大的阻拦,连人带马一起顺利跃了过来。徐晃更是在曹仁极度危急之时,及时赶到,为曹仁挡下了我必杀的一矛。
“文则,快把曹仁将军扶上你的战马,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离开!我来挡住张飞!”徐晃朝于禁大声喊道。
哼!还想逃走!我头也不转,朝林雪大声喝道:“子风,重整虎枪、熊枪两营阵形,给我把曹军赶下壕沟!”
“是,将军!”林雪大声应道。“虎枪营、熊枪营,全体听令。重整队形!”
在林雪有力的大喝声中,原本有些混乱的两营士兵以每“排”50人为单位迅速将队形整好,并且每“排”之间相互策应,将近身的曹军士兵逼退。
“虎枪营、熊枪营!‘枪车’战法,侵略如火,击退敌军!”
“杀!”两营士兵迅速以400人为一横排,排为5排。挺起长枪如车轮滚滚,一波接一波向曹军刺去。
在虎枪、熊枪营阵形散乱时,已经越过壕沟的几百名曹军士兵还能占些便宜。但是当“虎”、“熊”两营士兵重整队形后,他们立时便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奈何对方分毫。在对方长达的一丈的长枪面前,曹军士兵的刀枪根本就伤不着对方;想要突入近身作战,对方又是400支长枪密集地排成一排,无隙可乘。
这时,“虎”、“熊”两营的“枪车”已经袭来。400支长枪猛然突刺过来,不及躲闪的曹军士兵纷纷被刺中,但是噩梦没有结束!第一排士兵突刺完后,便立即蹲下身形。后面的第二排士兵又立即跃过第一排士兵继续挺枪突刺,接下来又是第三排,第四排……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几轮突刺之后,几百名曹军士兵已剩不足40人,而且也已被逼的退下壕沟中。后退与前进的曹军士兵撞在一起,顿时变的混乱不堪。
于禁原本还在策马来回奋力冲杀,希望能杀出条血路,但重整阵形后虎枪、熊枪两营那密集的排枪让他根本无法得逞。更何况于禁还要护住身后受伤的曹仁。眼见空间已经被对方的一排又一排刺来的长枪压缩的越来越小。于禁情知已不可能从前面突围了,无奈之下,只得猛夹马腹,纵马又跃回壕沟对面。立稳战马之后,于禁定睛向徐晃方向看去。
此时的徐晃,处境已相当不妙,在奋力与我交战10余合后,徐晃已经左右难支,豆大的汗珠从脸上不断滑落。
而我却正杀的兴起,双眸之中变得越来越狂热,手中丈八蛇矛挥舞的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将徐晃死死地笼罩在滔天矛影之中。猛然间,我注意到徐晃左肋转瞬即逝地露出了一个破绽,眼里厉芒一闪,手上蛇矛将徐晃的“奔雷斧”挑开,随即直取他左肋而去。
徐晃一见蛇矛来势,情知已经无可抵挡,只能将身形疾向右闪,希望借此躲过这一矛。
“兹!”蛇矛刺破铠甲,在徐晃左肋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此时,乌骓已疾驰到徐晃的身后,我单手持矛朝徐晃后背返刺过去。
眼见徐晃便要丧身矛下,忽然一支带着凌厉劲风的雕翎箭直奔我的面门处袭来,我恼怒无比地收回蛇矛,左手疾探将箭支抓住,转头向此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于禁手持强弓,弓弦犹自颤动不已。原来是他救了徐晃一命。
这时,侧面传来了二哥的声音:“三弟,留手!”二哥策赤兔神驹急速向我这边驰了过来。听了二哥的话,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驻马横矛停止了追击。徐晃乘此机会,在于禁的招唤下,狼狈地纵马跃回壕沟对面。
很快二哥驰马来到我的面前,我疑惑地对二哥问道:“二哥,为何不让我击杀徐晃?”
二哥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三弟!徐晃此人有勇有谋,治军有方,诚良将也,杀之可惜!若能说服他归降,必可成为大哥一大助力!”
我眉头轻轻一皱,“二哥,只恐徐晃此人颇为忠义,不愿归降!”
二哥淡笑道:“三弟,不必担心,我与徐晃有些交情,且容我一试。若其不愿归降,再杀不迟!”
我轻轻点头。二哥策马向前几步,朝对面的徐晃大声喊道:“公明,别来无恙。今日一战,你等已无可挽回,前后皆进退不得。何不归降,你我共助我大哥成就大业?”
徐晃在旁边于禁有些疑虑的眼光注视下,强忍左肋伤口引起的疼痛,哈哈一笑,慨然说道:“云长,不必多言!你亦知我为人,徐某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不忠不义背主之徒。今日之事,只有战死的徐晃,绝无投降的徐公明!”
二哥见徐晃说得如此决然,默视徐晃片刻,轻叹了口气,拨马回到我的身边,对我摇了摇头。
这时,大火已经烧到曹军后队,没有地方躲闪的曹军士兵纷纷被大火吞噬进去,大火中无数个身影翻腾打滚,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其他暂时还没有被火烧到的曹军士兵被求生的斗志所激,开始发疯一般朝我军冲过来。青州军的彪悍在这种危急关头尽显无疑,一个个悍不畏死地爬过壕沟发起自杀式的冲击。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章
见曹军士兵个个势若疯狂,不顾一切地试图攀越壕沟,冲杀过来。林雪面色冷静自若,沉声大喝:“防守阵形,枪阵三层展开!不动如山!”
听到林雪的命令,“虎”、“熊”两营士兵立刻变换阵形。以500人为一横排,前面3排1500名士兵每排各相隔一步列阵,第一排士兵单膝跪地,第二排士兵成弓字步矮身站立,第三排士兵则长身站立。列好阵形之后,三排士兵同时将手中长枪前刺。顿时1500支长枪分为上、中、下三层密集展开,形成一片梯形的枪林。最前的一排长枪正好在壕沟前留下半步的空间。
转眼间,百十名曹军士兵已经攀爬过来,但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一排长枪已经整齐地刺了过来。
“噗!”“噗!”“噗!”“噗!”
这百多名士兵几乎无一幸免,腿部至少被一、两支锋利的长枪深深刺入。大多数人被刺中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正好被疾刺而至的第二排长枪贯胸而入,当即身亡。极少数没有立时毙命的,却又撞上了第三排长枪……
曹军士兵如潮水般不停地冲过壕沟,却又不停地被那一排排轮番刺出的长枪收割生命。不多时,壕沟中已经填了好几层死尸,几乎要把壕沟填平。壕沟两边不到10步的土地被鲜血染得血红血红,不断流淌的热血被凄寒的北风吹冷,逐渐凝固在泥土中。
二哥静静看着这幅景象,有些不敢相信地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对我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青州军??!!!…………这真的是那支所向披靡的青州军吗?”二哥在曹军呆过一段时间,一下子就已经认出眼前的曹军正是闻名天下的精锐步军“青州兵”。
我淡淡一笑,肯定地对二哥说道:“经此一战,属于‘青州兵’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二哥点了点头,面上也浮现出了微微的笑容,“………是啊,三弟……这一战也快结束了吧!”
的确!这一战快结束了。
在曹军最后的疯狂被如磐石般岿然不动的枪阵死死钉在壕沟前时,漫天的大火也已经将曹军的大部士兵吞没。只余不到千余名士兵缩在不到20步的狭小空间里,不过这些人葬身火海也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徐晃默然看着不断逼近的大火,猛然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对于禁说道:“文则,此战你我已有死无生。大丈夫战死沙场本是寻常事!”徐晃看了一眼于禁身后已近昏迷的曹仁,“但是曹仁将军乃是丞相亲族,身份尊贵,不同我等。我等纵然是拼得一死,也要护送曹仁将军平安离开。”
于禁微一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公明,你欲如何?”
徐晃神情决然地说道:“文则,可愿随我死中求生?”
“何为死中求生?”
徐晃持奔雷大斧一指不断接近的大火,“以战马之力,冲过这片火海。若我所料不错,大火百步之后,枯草定已烧尽。只要我等能越过这近百步的大火而不死,便可逃出生天!文则,可愿随我一试!”
于禁眼中厉芒一闪,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于禁不才,便陪公明你闯一闯这道鬼门关!只是这里的剩余的弟兄……”
旁边的一名曹军校尉抱拳慨然说道:“徐将军,于将军,你们尽管护送曹将军离开。末将愿领余下兄弟与敌军拼死一战!烦请两位将军回报丞相,‘青州兵’中没有孬种!”
其他“青州军”士兵也随着他齐声喊道:“‘青州兵’中没有孬种!”
徐晃眼中目光复杂,却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手抱成拳高举过头,低头向这些无畏的士兵行了一礼。随后对于禁说道:“文则,将曹仁将军在你身后绑好,找件血衣披在曹仁将军身上。我为你在前面开路,走吧!”
片刻之后,在我和二哥惊诧非常的目光中,徐晃和于禁二人纵马冲进火海之中,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残余的千余名曹军士兵呼号着发起最后拼杀,但他们的命运不可逆转。悍不畏死的冲击最后还是止步在那无情的枪阵前。
大火很快将壕沟北全部吞没,但是也没有能继续向南延伸。一丈宽的壕沟成为隔断大火的最佳屏障,加上壕沟之南的数百步远的地面枯草早已被拔除,所以虽偶有火星飞过壕沟,但是也迅速熄灭了。
当最后一名曹军士兵倒下后,林雪大喝一声:“虎枪营、熊枪营,全体听令。起身,收枪。后退20步!”负责阻击的的“虎”、“熊”两营士兵纷纷站起身形,收回长枪,向后退去。
这时,大哥也策马来到我和二哥面前,与我们一起遥望着那漫天彻地肆虐的大火,眼中闪着异彩,语带喜悦但又充满感慨地说道:“胜了……二弟、三弟,我们胜了!”
二哥也激动地说道:“是啊,大哥,我们终于真正大胜了一次曹操……”(注:刘备军虽与曹军多有交战,但几乎没有胜绩,所以刘备和关羽才会这么激动)
此时,“虎”、“熊”两营士兵在林雪的带领下,齐举手中长枪,发出震天大呼:
“虎枪无敌!熊枪无敌!”
受到他们的气势鼓动,在他们身后的8营新兵也开始漫天地欢呼起来,这一战虽然没有轮到他们亲自与敌军交锋,但胜利的喜悦同样感染了他们,“虎”、“熊”两营那冲天的豪气更是让他们感同身受。
良久,漫天大火终于在草木被烧尽的情况下,慢慢地熄灭了。一眼望去,2、3000步的土地上一片焦黑,天空中仍不时有点点草灰随风落下。在空气中弥漫的是一阵阵肉被烤焦的难闻气味,随着北风不断扩散。不少新兵营的士兵闻到这种气味,按捺不住胸中翻腾的呕吐感觉,“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我策马驰了过来,大声喊道:“‘虎枪’、‘熊枪’两营,即刻回城休整。”顿了一顿,又对魏延、陈到等其余8营的校尉说道:“文长、叔至……就由你们几营打扫战场。所有兵器,无论损坏与否,全部带走。敌军尸体,就地挖坑掩埋。如有尚未死的曹军士兵,就……送他们上路吧!”
…………………………………………
一直到当天的黄昏时分,清理战场的工作才告完成。根据各营校尉的统计回报,此战曹军阵亡近30000人,没有伤者和被俘者。其中有超过26000人是被大火烧死的,真正在两军交战中战死的不足4000人(其中被投枪刺死的有近1500人,另2500人是在试图突围时,死在枪阵前的)。我军此战阵亡士兵150余人,都是虎枪和熊枪二营的士兵。他们大都是在阻击曹军突围时战死的,尤其是被曹仁突入阵中的那一会儿,由于阵形被搅乱,给了曹军可趁之机。此外尚有几百人受伤。
另外,赵云也派人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根据我的安排,赵云率领风骑营成功突袭了曹仁的后方囤积辎重的营寨,结果所获颇丰,。可能是曹仁以为自己的火攻计策一定会成功,所以几乎没有留什么士兵驻守。因此被赵云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来。
总之,这一战可称得上是完胜。唯一可惜的是,由于大部分尸体都被烧焦,根本无法辨认,所以到底曹仁、徐晃和于禁三人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一早,大哥立刻命人将大败曹军的消息张榜公示全城百姓,安定民心。顿时,举城百姓一片欢腾。百姓们有这样的反应,倒不是因为我军已经有多么得人心,毕竟我们来到汝南也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更多的是因为曹军凶残之名早已闻名天下,几年前曹操为报父仇进攻徐州时,曾把数个县几十万百姓杀得一个不留。我军的大胜,让汝南百姓认为自己逃脱了被屠杀的命运,故而高兴异常。
…………………………………………….
两日后,许昌,丞相府
曹操正与一众文武在府中议事。这些天来,河北袁绍不断征召士兵,筹集粮草,厉兵秣马准备报官渡大败之仇。根据昨日最新的回报,袁绍已经聚集了近30万大军,正加紧整训。看来再次出兵之日已经不远了。曹操召集了众文武,正是为了就此事商议对策。
议事过程中,以夏侯渊为首的一众武将主张先发制人,乘袁绍新征士兵尚未整训完成之机,主动出兵攻打冀州,彻底击破袁绍。但郭嘉、荀彧等人却极力反对,他们认为在没有击败汝南的刘备之前,不宜再出兵攻打袁绍,以免两面受敌。
曹操静静地坐在正位上,听着文、武两方的争论,自己却没有说话。对袁绍大张旗鼓的举动,曹操并不是很担心,他更加担心的是汝南的刘备。曹仁出征汝南已经有七天时间了,却一直没有战报传回许昌,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不知为何,曹操这一两天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丞相,丞相……”郭嘉的呼唤打断了曹操的沉思,“丞相,您似乎心有旁骛?”
曹操微一点头,说道:“我颇有些担心汝南的战事,这几日一直没有战报传回,不知子孝他们进展是否顺利?”
听了曹操的话,众人的争议立刻平息下来。曹洪毫不担心地咧嘴笑道:“丞相不必担忧,以子孝兄长统军之能,又有文则和公明相助,加上3万‘青州兵’,区区汝南刘备又岂是对手。以洪之见,子孝定然已取下汝南,那传送捷报之人正在途中!”
是啊,以子孝之能,讨平刘备那几万乌合之众应该不成问题吧!曹操自我安慰地淡淡一笑。
正在这时,丞相府外门官忽然来到议事厅外,语气急促地奏道:“起禀丞相,于禁、徐晃二位将军求见?”
厅中众人包括曹操在内都讶异非常,怎么于、徐二人竟然会突然回到许昌?就算报捷也不需要这两人亲自回来啊!
曹操站起身形,急忙说道:“快请他们进来!”
“是,丞相!”
出乎曹操意外的是,于禁和徐晃并不是自己走进议事厅的,而且各被两名士兵架着进来的。曹操一见两人,立刻惊讶出声:“文则、公明,为何你们竟然如此模样?究竟怎么回事?”
于禁和徐晃两人此时相貌极其狼狈,全身上下一片漆黑,衣衫褴褛,脸面与身体上有无数处被烧伤的痕迹,尤其是徐晃的须发几乎被烧掉一半。
徐晃挣脱旁边士兵的搀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悲愤,语带泣声:“丞相……我军大败,3万大军已全军覆没!”
“啪”曹操犹如失魂落魄一般,两腿一软坐到了位子上。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一章
“丞相……我军大败,3万出征大军已全军覆没!”
听到徐晃的奏报,曹操只觉得脑子里面轰然一响,双腿站立不住,跌坐到座位上。两眼直盯盯地注视着徐晃,不敢置信地急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两行热泪从徐晃虎目中不自禁地流淌出来,“丞相…………三万大军已全军……覆没!”
顿时,议事厅中陷入一片寂静。厅中众人似乎听到了一个天方奇谭,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少人甚至惊得呆住了,嘴张的老大而忘记合上。
30000大军!30000青州精兵!竟然全军覆没了……这怎么可能????
这时,曹洪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冲到徐晃的面前,一把抓住徐晃的衣领不停地晃动,语气激愤地大声质问道:“徐晃,你们到底打得什么仗,竟然把30000大军全军覆没?子孝呢?子孝怎样了?”
被曹洪的声音惊得从失神状态里恢复过来,曹操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向曹洪喝道:“子廉,住手!放开公明,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曹洪不敢违逆曹操的话,放开了徐晃,悻悻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来人,看座。扶于将军和徐将军坐下。”待到于禁和徐晃坐定以后,曹操强自镇静,缓缓地向徐晃问道:“公明,子孝怎样了?为何不见他?”
徐晃低头说道:“丞相,曹仁将军已被送回到府中,但……身受重伤。末将已命人去寻医官救治!”
听到曹仁并未阵亡,曹操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急忙大声令道:“来人,速去宫中找太医,过府为子孝医治。”
吩咐妥当之后,曹操心神初定,和声向伤势较轻的于禁问道:“文则,你将此战经过与我细细道来,勿要有所疏漏!”
“是,丞相!”于禁慢慢将战败经过,从曹仁设计火攻,到反中刘备军火攻之计被困,一直到最后全军覆没的全过程,仔细地说了出来。
厅中众人听着于禁的叙说,心中越发震撼。等到于禁说完时,不少人眼中已经充满了骇然之色。如此计策,又有几人能够识破?
曹操眉头紧皱,微闭双目,久久不语。良久,曹操睁开眼睛,沉声说道:“此战之败,过不在子孝,也不在公明、文则。便是我亲自领军,也难保不中此计!想不到刘备军中竟有如此能人,此人日后必为我军心腹大患。文则、公明,你等可知何人为刘备出得这般奇计?”
于禁和徐晃一齐摇头。曹操拧紧眉头,长叹了口气,转头向郭嘉问道:“奉孝,你有何看法?”
郭嘉微一思索,和声说道:“主公,你可否觉得此番之计,与上次令张绣中伏而致全军覆没的计策有相似之处?”
旁边的荀彧、贾诩等人闻言都心中一动,神情若有所思。
郭嘉接着说道:“比较前后两计,嘉以为至少有四处相似之处:其一,两次所用都是计成连环,环环相扣,令人防不胜防;其二、所用计策都是狠辣无比,不留余地,必要令我军全军覆没;其三,善于利用地形之利;其四、用计之人都是来自刘备军中。若不出意外,两计当是出自一人!”
曹操点点头,说道:“奉孝所言,与我所思相同。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
郭嘉摇头说道:“嘉亦不知,但我觉得有一人非常可疑!”
“谁?”
“刘备之弟——张飞!”
对面的夏侯渊奇问道:“张飞勇则勇矣,但未必多智。为何郭祭酒会怀疑此人。”
郭嘉淡淡一笑,说道:“适才听于禁将军所言,张飞在战场之上审时度势,指挥若定,这岂是一勇之夫所能为之。嘉以为,恐怕我等皆为张飞外相所惑,而未能识破其真正面目!”
曹操略一思索,点头说道:“张飞此人着实可疑!”顿了一顿,曹操又说道:“此次征伐刘备失败,是否需要继续对汝南用兵?”
“丞相,此时不宜再对汝南用兵!”郭嘉出声说道:“其一、若要再次出征,必须丞相亲自率领大军才有胜算,而且恐怕费时不短。若丞相远征汝南期间,袁绍又领军来攻,我军首尾不能相顾,如之奈何?其二、此战刘备虽胜,但其初至汝南,根基不稳,短时间之内,尚不足以对我军造成很大威胁。”
荀彧也附和道:“奉孝所言我极为赞同。此外,经此次一战,已使许都存粮已所剩无几,不足以支撑大军再次出征1
“哎……”曹操一声长叹,“罢了,待平定河北,击破袁绍之后,再与刘备算一算此战之仇!但也不能放任刘备如此逍遥,文和,你要加派人手探听刘备军中虚实。刘备新得汝南,必定有人对其不服。文和,看能否寻得几人,以为我军内应!”
“是,丞相!”贾诩眼中一丝精光闪过,沉声应道。
“文若,加紧从各地征调粮草,以备军用。”
“是,荀彧领命1
“好,今日议事到此!诸公且回!妙才、子廉留下!”
不多时,除夏侯渊与曹洪外,厅中人已散尽。曹操适才脸上的沉稳表情已消失不见,转而面先忧色,说道:“……妙才、子廉,你们随我一起去探望子孝!”
………………………………………
邺城,大将军府。
审配兴冲冲步入大将军府,来到书房门外,听得房内有人正在说话。审配轻敲房门,朗声说道:“主公,审配求见!”
“是正南啊,快快进来!”房内袁绍应道。
审配推开房门,走进房内。只见袁绍正与三子一甥(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外甥高干)在房内议事。
“正南,有何事?”袁绍见审配面露喜色,惊讶地问道。
审配先向袁绍躬身行了一大礼,又向袁谭等人轻施一礼后,立稳身形后说道:“主公,大喜!”
“哦?喜从何来?”
“今日审配得细作回报。10数日前曹操派遣曹仁为将,征讨汝南刘备,却为刘备所败,曹仁所率三万‘青州军’全军覆没!”
“什么?三万‘青州军’全军覆没?正南,当真是‘青州军’吗?”袁绍心中震撼不已。袁绍与曹操敌对多年,数次交锋,对曹操军中两大精锐“虎豹骑”与“青州兵”的强悍战力顾忌不已。在不久前的官渡大战中,青州军更是曾将袁绍大军冲的溃不成军。因此袁绍已将“青州兵”视为心腹大患。此时,听到三万“青州兵”竟然被刘备军全歼,自然是难以相信。
“是的,主公!的确是‘青州兵’。连曹军出征的主将曹仁也身受重伤。此事已被我派往许昌的细作多番打探后证实无误。”
“哈哈哈……曹阿瞒,你也有今日!……哈哈”袁绍放声大笑起来。
等到袁绍笑声停下,审配进言道:“主公,这正是我军复仇良机。我有一计,必可助主公击破曹操!”
袁绍喜形于色,忙问道:“正南,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主公可派一使者轻身前往汝南,对刘备许以好处结为盟约,约其出兵许昌。届时主公再亲领大军征讨曹操。如此南北夹击,曹操首尾难顾,则破曹必矣!”
袁绍踌躇道:“虽是妙计。但刘备前番以结交刘表为名,逃离邺城。我深愤之,如今怎可与其结盟?”
“主公,与刘备只是小芥,与曹操才是大恨。待击破曹操之后,主公也可再与刘备清算不迟!”
袁绍点点头,“正南所言甚是,便从你之计。但应派遣何人出使汝南?”
审配笑道:“骑都尉崔琰,清忠高亮,雅识经远,口才极佳。定可完成此重任!”
“好,立刻命崔琰前往汝南与刘备结为盟约,共讨曹操!”
………………………………………
建安五年十二月。汝南城郡守府迎来了一位客人——袁绍使者崔琰。崔琰乃是河北名士,品格高远,名望卓著。大哥丝毫不敢怠慢地亲自将其迎入客厅之中。
崔琰将袁绍的亲笔手书和一枚印信双手奉递给大哥,笑着说道:“近日皇叔率军大破曹军,大将军欣喜异常,谴我前来恭贺。此外,大将军有意与皇叔结为盟约,共讨曹操,筐扶汉室。还望皇叔应允!”
大哥将袁绍的手书仔细看了一遍后,慨然说道:“大将军之命,备怎敢不从。且讨平国贼曹操,解救圣上,筐扶汉室江山正是刘备平生夙愿。崔大人可回报大将军:大将军伐曹之日,便是刘备出兵之时。”顿了一顿,大哥又接着说道:“只是这征南将军一职,备德疏才浅,实不敢接此重任,烦请崔大人将印信带回邺城。”
崔琰见大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结盟一事,喜逐颜开,但是听到大哥不愿接受袁绍所拜的征南将军一职,又面现难色。在多番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只得无奈地说道:“既然皇叔执意不受,琰亦不敢强求。只盼皇叔能与大将军齐心合力,早日出兵共破曹贼!”
大哥面色坚毅地说道:“崔大人放心,刘备岂是轻而无信之人。”
“如此,则崔琰先行告退。”
大哥亲自将崔琰送出府后,又回到客厅之中。拿起袁绍的手书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递给二哥。二哥迅速浏览了一番,又递到我的手上。我展开一看,不由得心中冷冷一笑。
看来,袁绍与曹操的又一次大战即将发生。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二章
袁绍的手书被厅中众人传看之后,又回到了大哥的手上。大哥将手书轻轻地放到旁边的几案上,和声说道:“袁公这个‘两军呼应夹击许昌’的提议,诸公以为是否可行?”
听到大哥这样一问,我立刻安下心来。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大哥在上次大胜曹军之后,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真的会应袁绍的要求出兵许昌。要知道,30000人的损失虽然不小,但对于曹操而言,还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我军如果贸然出兵许昌,只能是自取败亡。袁绍这样的提议,根本就是在拿我们当枪使。让我们消耗曹操的兵力后,他坐收渔人之利。
但是现在看来,大哥对袁绍与我军结盟的图谋也非常清楚,袁绍的出兵提议大哥并不认同。只不过因为我们与袁绍有共同的需要——借助对方分散曹操的注意力,才答应了袁绍的结盟提议。
听到大哥的询问,客厅中众人都面色肃然,认真思索起来。一阵沉默之后,孙乾首先开口,但语气中似乎显得有些犹豫,“主公……虽然已经与袁绍结盟,但我军此时出兵许昌,孙乾以为……颇为不妥!”
大哥微微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在厅中巡视一番后,最后目光落在正在微闭双目低头沉思的我身上。前段时间我连番的出谋划策成功,似乎让大哥对我充满了期待,“三弟,你有何看法?”
我抬起头来,微皱眉头说道:“大哥,袁绍此举意图不良,名为结盟,其实不过是借我军消耗曹军罢了。”
大哥点头说道:“恩,三弟言之有理。那么……以你之见,我们不应出兵吗?”
我沉吟了一下,摇头说道“不!要出兵!但,目标不是许昌。许昌乃是曹操根本所在,必定防备森严,更况且许昌归曹操治下多年,民心已定,我军若是北上许昌,最终只能是劳师远征而无果。”
大哥面现疑惑地问道:“不是许昌?那该当进军何处?”
“地图!”府中亲兵迅速拿来地图挂在墙上。我来到地图旁,用手寻到汝南位置,然后手指一直向右侧延伸过去。忽然在一处地方停下,拧眉沉思片刻,“就是这里了!”
厅中众人一起聚到了地图面前,看到我所指地方,大哥失声说道:“寿春!”
“对,寿春!子仲,可知寿春守将是何人,城内有多少兵马?”我转头向糜竺问道。由于孙乾担任别驾一职,忙于政务。所以原先由他负责的情报收集工作现在由糜竺接任,糜家的商铺生意遍及各地,人路极广,由他收集情报是再合适不过了。
糜竺略一思索后回答道:“寿春太守是曹操手下大将李通,城中兵马应该不超过万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寿春守军兵力不强。况且寿春归曹操治下时间不长,民心未定。若派精兵一支,取得寿春当非难事!寿春沃野千里,正是大好的根本所在!”
大哥盯着地图沉吟片刻后,眼中忽然一亮,笑着说道:“此策甚妙!既未违背与袁绍的盟约,又可避免与曹军硬拼而徒耗兵力。但当由何人领军袭取寿春?”
我向大哥一拱手,沉声说道:“我军初得汝南,民心尚未安,大哥是万万离不得汝南的。为防止曹操再度来袭,也需要二哥协助大哥镇守汝南。此策由我所出,征讨寿春还是由我亲自领军为宜!”
大哥略一思索,注视着我说:“三弟,话虽如此,但……我等兄弟三人别后重聚才不过两月,竟然又要……”
“大哥,此次出征,事关我军长远大计。如若顺利,快则一月,迟则两月,取下寿春后,我等兄弟便又可重聚。如今曹军主力为防范袁绍,无暇南顾分兵,正是我军进军良机,如若失去,恐怕日后很难寻得!”
大哥轻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说道:“……三弟,既然如此……你打算何时出征?”
“越快越好,年关将至,寿春守军定料不到我军会在此时出兵,正可以攻敌不备。”
…………………………………………….
两日之后。五更时分,天色朦朦泛亮。在猎猎的北风之中,大哥、二哥以及孙乾等人都来到汝南城东为我饯行。
“三弟,此次出征一切小心!我跟你二哥在汝南等你凯旋归来!”大哥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说话时眼中带着几分不舍。
“恩!大哥放心,小弟醒得!”说完我又来到二哥的身前,直视着二哥的眼睛,“二哥,汝南的防务就交你了。大哥的安危也交给你了!”
二哥轻轻点头,语带宽慰地说道:“三弟放心。有二哥在,就有大哥在;即便二哥不在,也定会让大哥安然无恙的!”说完,二哥伸出右手到我的面前。
我也伸出自己的右手,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攥在一起。
“三弟,保重!”
“二哥,保重!”
向送行的众人挥别之后,我领军在晨曦之中悄然离开了汝南。
此番出征寿春,我总共调用了近7000士兵。其中虎枪营、熊枪营两营共2000人(因为战死或者重伤致残而导致的缺编人数已经补充齐整,但是新补充的士兵作战能力与原先的士兵差距还是不小的)、风骑营1000人(风骑营暂时被一分为二,林豹率领1000骑随我出征,赵云领其余1200余骑驻守汝南),另外就是直接属于我辖下的那4营新兵4000人。
…………………………………………
寿春在汝南东面微微偏南的方位,距离汝南约400里。寿春,隶属扬州治下,地处淮水南岸,南引汝、颍两水,东连三吴富庶地区,北为中原腹地,西接陈、许,外有江湖为阻,内有淮、肥水利,地理位置重要,是南北交通要冲。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寿春曾是汉末狂徒——袁术袁公路盘据之处。袁术在僭越称帝后,寿春更是其定都之处。但是比其兄长袁绍更加志大才疏的袁术在称帝之后,生活骄奢无度,不恤军民,结果众叛亲离,惨淡收场。此后,寿春便落入曹操治下。
经过连续4日的行军,我军终于来到距离寿春城约90里的颖上县。由于此次出征我军是轻装出发,并未携带大量的粮草辎重,士兵每人只携带约5天的口粮,一切皆以轻便快速、隐匿行军为重。到了今天,士兵们的口粮差不多已经消耗殆尽,而距离寿春还有近百里的路程,至少还得有一天的行军才能到达。因此必须补充一下粮草。而眼前的颖上县就是绝佳的补给地点。
我让风骑营骑兵悄悄捕获几名来自颖上县的百姓,而后详细地向他们探听了县城内的情况。根据他们的透露的消息,颖上县驻守的士兵总共不过千余人,而且都是那种战力极弱的郡国兵。这样看来,夺取颖上应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在当天黄昏时分,让士兵稍做休整之后,我命令林豹率领风骑营突袭颖上城,促不及防的守军在极度惊愕的情况下,没有能够及时做出反应,关闭城门,被风骑营冲进了城内,控制了城门。接下来就变的非常简单,我军其余的6000步军鱼贯而入杀进城内。寡不敌众又几乎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守军很快便在县尉的带领下选择了弃械投降。
当晚,在颖上县衙内,我召集了各营校尉商议攻取寿春的计划。
“将军,寿春守军虽然不多,但城池坚固,强行攻城实非良策!若能将城中守军诱出城外围而歼之,再行夺城,方是良策!”此次随我出征的校尉魏延说道。
在攻取了颖上县后,我详细地向颖上的县尉打探了寿春的军情,由于前不久颖上县尉才向寿春押运过一批军粮,所以对寿春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他所说情况与糜竺所掌握的情报相差无几,此时寿春城内守军人数只有5、6000人。但是寿春却拥有着更胜汝南的坚固城池,毕竟这里曾经是袁术定都之处。而且守将李通可不是什么善茬,曹操能够放心地将如此重镇交给他驻守,便可见其的确能力不凡。
听了魏延的话,我颇为感兴趣地问道:“恩!文长以为该当如何将城中守军诱出?”
魏延自信地笑着说道:”将军,此事极易。诱敌之策,便要在这颖上城下工夫!”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三章
隆冬的清晨,大地被淡淡的冬雾笼罩,在雾气的侵袭下,令人感觉有些凉意。不一会,晨雾开始散去,一轮冬日缓缓升起,放射出柔和的光芒。
“嘎吱~~~~吱吱吱!”寿春城的四面城门被缓缓推开。“啪嗒”吊桥被慢慢放下。一队队士兵开始到各城门驻防。不多时,也开始有百姓陆续地进进出出城门。
寿春城西门,守城士兵们无聊之下悄悄地闲谈了起来。
“那件事听说了吗?”一名守卫城门的士兵故做神秘地向同伴说道。
“去~别神神秘秘的,知道什么事就快说!”同伴们对这名士兵的习性非常了解,不理会他的故做神秘,直截了当地问道。
“嘿嘿……”这名士兵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没有将军校尉在附近巡视,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上个月,曹丞相派了10万大军攻打汝南,结果被杀的全军覆没!”这名士兵也是以讹传讹,为了增强震撼效果,硬是将3万曹军传成了10万。
“10万???!!!!这么多!”旁边的有几个士兵立即惊叫出声。
“10万又怎么了?想当年,就是在这寿春城,知道那个袁术吗,就是当了‘大成’皇帝的那个袁术,手下有60万大军,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丞相的大军消灭了!”一名老兵不以为然地嗤笑道,“俗话说的好,兵贵……什么而不在多的?”
“兵贵精而不在多!”另外一名似乎读过点书的士兵说道。
“阿……对,兵贵精而不在多。曹丞相手下夏侯将军和曹将军,带的那支‘青州军’,这才叫厉害啊,人家一个青州兵可以打你们这样四、五个。当年袁术的几十万大军硬是让那几万‘青州军’杀的屁滚尿流……”那名老兵似乎回忆起当年的景象,感叹不已。
“‘青州军’?哈……,告诉你们吧,就是10万‘青州军’在汝南被人家杀的全军覆没了!哈…”
“什么?10万‘青州军’全军覆没?”老兵似乎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可是确确实实的……是我许昌的……表兄亲口告诉我的。”
那名老兵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急忙问道:“到底是谁打败‘青州军’啊?”
“听说就是那个刘备!”
老兵有些恍然,吐了口气,“原来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
旁边的同伴有些惊讶地问道:“刘备真的那么厉害吗?”
老兵撇撇嘴说道:“不知道了吧!厉害的不是刘备,而是他两个兄弟——关羽和张飞。北边袁绍手下颜良、文丑那么厉害的大将,都被关羽给斩了。那个张飞更厉害了………………连吕布这样的人都只能跟他打成平手,你们说他厉害不厉害!以后如果碰到他们,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省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滴滴滴…答!滴滴滴…答!”。忽然间,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到近不断接近!守卫城门的士兵立即停止闲聊,警觉地戒备起来。在城下士兵的招呼下,城楼上的士兵也已经做好了收吊桥的准备。
不多时,一人一骑出现在视线中。只有一个人!士兵们松了口气。一名视力比较好的士兵眯起眼睛仔细地看过去,突然惊讶地说道:“好象是自己兄弟,还受了伤!”
很快,那一骑已飞驰到西城门口,马上的人身上血迹般般,在左臂上明显有一道不浅的伤口。守卫城门的士兵正要上前问话,却见那人身形已摇摇晃晃坐立不稳,最后“啪嗒”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几名士兵连忙上前去将那人扶了起来。
“喂、喂……醒醒……你怎么了?”
“好象晕过去了!快、快去找点水过来!”较为沉着的老兵说道。
一名士兵匆匆忙忙地从城内要了碗水过来,慢慢地灌入那人的口中。片刻后,这人悠悠转醒。当他看清自己身边的情形时,立时激动起来,似乎强忍着疼痛一般,以虚弱的口气急促说道:“我……是颖上县门下亭长严魏,有紧急军情,奉命前来求见太守大人……”
寿春城郡守府。这座郡守府原先是伪“成”帝袁术麾下大将军张勋的府邸,造得颇为富丽堂皇。后来寿春被曹军攻破时,城内许多建筑都被毁坏,惟有这座府邸安然无恙,李通接任寿春太守之后,看到这座府邸所处的位置不错,就将自己的郡守府选在这里。
此时,郡守府的议事厅中,寿春太守、曹操军中威南将军李通正端坐在主位,面色肃然地聆听这名突然来到寿春的颖上县门下亭长严魏的禀报。李通时年三十二、三岁上下,生的浓眉大目,仪表堂堂,而眉宇之间更是透出丝丝英气。
“太守大人,我颖上县城已经被数千贼人围困数日,贼人连日攻打,情形已危在旦夕。小人奉县尉大人之命突围出城来到寿春,恳请太守大人能出兵救援!”
李通听完后,神色不动,冷冷地看着严魏。忽地,猛拍旁边的几案,厉声喝道:“大胆贼子,竟然敢在我面前诈城。此等伎俩,焉能骗得过我!来人,把他推出去斩了!”
迅速从大厅外进来几名士兵,架起严魏便往外面拖去。严魏满脸错谔,却无半点慌张之色,大声喊道:“大人,大人……冤枉啊!”
李通一摆手示意士兵先停下,冷哼一声:“冤枉????本将军就让你这个奸细死的心服口服!你刚才说有多少贼人包围了颖上县城?”
“大约有3、4000人!”
“哈哈哈……3、4000人围城又岂能容你单人独骑冲出城外?这分明便是谎言!”
“大人……您误会了。小人是奉县尉大人之命,在昨晚三更时分突然杀出城外,围城的贼军没有提防,再加上小人粗通武艺,才能成功逃脱。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李通熠熠生威的目光紧紧盯住严魏,对方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作伪的成分。半晌,李通的面色缓和下来,命令士兵将严魏放开,和声说道:“原来如此,是本将误会你了,为严亭长看坐。”
等到严魏恭敬地坐下,李通和声说道:“不知颖上县城内尚有多少士兵,还可支撑多久?”
严魏神情黯然地说道:“禀大人,城中本有1200多个弟兄,不过这两天守城伤亡太大,在我突围时,还能作战的已经不足600人了,恐怕最多还能支撑一天多了。恳请太守大人速发援军,救救我颖上一县的百姓!”说完后,严魏又给李通跪了下来。
“颖上也在本将辖下,本将怎会置辖下百姓安危于不顾呢?严亭长放心,本将定会出兵,快快请起!”忽然,李通好象又想起什么似的,出声问道:“对了,颖上的林县令与我乃是故交,不知他是否仍安然无恙?”
严魏表情很惊讶地说道:“太守大人,您是否记错了。本县的县令是王大人,并不姓林啊?”
李通呵呵一笑道:“哦,是我记错了。不知王大人可否无恙?”
“禀大人,王县令安然无恙,只是这几天受了些惊吓!”
不动声色地做了一次试探,李通还是找不到严魏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遂真正地放下心来。
“严亭长,你可敢肯定围城的是贼军?”
“是的,大人。正是一伙贼军,贼军的头领自称是什么山的大王。这伙贼人战力并不强悍,但人多势众。”
李通沉思片刻后,猛然下定决心,沉声说道:“救兵如救火,我即刻率军2000前往颖上救援。王副将!”
“末将在!”下首李通的副将立刻应声答道。
“在我出兵救援颖上期间,由你领其余军士谨守城池。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关闭城门,据城死守。届时,除非我亲自回军,否则不得轻开城门。”
“是,将军!”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四章
“严亭长,距离颖上还有多少路程?”李通向身后的严魏问道。李通原本准备让受伤的严魏留在寿春养伤的,但严魏执意要跟随李通一起返回颖上。李通见其意甚诚,便答应让他随军救援颖上。
“禀将军,大约还有20里路!”
“如此说来,再有个多时辰我们便可到达颖上了。”
“是的,将军。”顿了一顿,严魏回身看了看跟在后面的2000步军,面带忧色地说道:“将军,弟兄们一连赶了60多里路,已经很疲乏了,是不是让他们休息片刻,再行赶路。否则就算赶到颖上,弟兄们也无力与贼人交战了。”
“恩!”李通勒住战马,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来,四野空旷,只有前方百步远有一片小树林,但根本不可能藏住多少人。李通安下心来,朝后面士兵大喝一声:“全军听令,原地休整。”
一众士兵早已感到疲乏,毕竟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就已经急行军了60多里路。听到李通的命令,士兵们立即各自在路边寻了处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将军,您不下马休息会吗?”严魏见李通仍然伫立在战马上,出声问道
李通摇了摇头,说道:“我身为大将,必须时刻保持警觉。需知为将者,只要稍有疏忽,便可能会葬送麾下将士性命。”李通在消除了先前对严魏的疑忌后,慢慢对他欣赏起来,能够单人独骑从数千贼军的包围中杀出来,可见他武艺不凡。而且从一路的交谈来看,此人还颇通些兵法谋略,稍加锻炼,必然能成一名将才。想到此处,李通对严魏不由就起了爱才之心。“严亭长,我看你也是个人才,留在颖上任一区区亭长之职,太过屈才。这样吧,等此次战事一了,你随我到寿春来我军中任职,你看如何?”
严魏听了李通的话,一丝复杂的目光从眼中一闪而过,低头抱拳说道:“将军厚爱,严某怎敢推辞!”
“好!这才是个好男儿!”李通呵呵一笑。
……………………………………….
刚休整了片刻。
“将军,前面好像有贼人!”,严魏忽然用手指着前方,惊呼出声。
“什么????”李通寻着严魏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从前面的小树林后驰出了几名衣衫怪异不整的骑兵,这几个骑兵似乎也正在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支人数不少的军队,忽然其中一名骑兵惊慌失措地大喊一声:“是官军!快回去禀报头领!”几名骑兵恍然大悟般拨马便逃。
“将军,似乎是贼人的探哨!若让他们逃回去,围城的贼军便会得知我援军到来而有所防备了!”严魏着急地说道。
李通轻轻点头,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大喝一声:“亲兵队,随我追杀前面贼军探哨。步军原地等候,注意戒备!”
“将军,我也随你去!”严魏激动地说道
李通笑着说道:“好,跟我来!”
李通等20余骑快速向前面的贼人骑兵探哨追赶上去。那几名贼军骑兵见后面的官军追赶过来,越发惊慌地催马猛逃,但是奈何跨下战马脚程不济,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三四里路下来,已经只有不到10步的距离了。李通将手中长枪挂在马侧,取出身后强弓,抽出3支雕翎箭,同时搭在弦上低喝一声,将强弓拉成满月状,眼中厉茫一闪,长箭就要出手。忽然身侧一股凌厉的刀风斜刺里劈了过来,李通大惊失色,急忙躲闪。
“嗾!”三支雕翎箭疾射而出,但已经失去准星。只有一支箭在前面一名“贼军”骑兵的脸侧檫过,带出一道血痕。
李通奋力闪过刀风,勒住跨下战马,凝神看到底是谁袭击自己。
“是你???!!!!!”
只见严魏右手持一柄单手朴刀,刀锋急舞。“啊!”“啊!”“啊!”旁边促不及防的李通亲兵纷纷被严魏朴刀砍中,只一瞬间已经有7、8人被砍下马来。剩余的10余骑急忙纵马避开严魏。
严魏也不追赶,只是猛地仰天打了一个呼哨,哨声异常响亮,传向远方。
李通见了此景,立时便明了眼前的严魏根本就不是来求援的什么颖上县门下亭长,而所谓求援也不过是一个诱敌之计而已。并非因为自己不谨慎,而是对方的表演实在太过真实。李通面色沉寒,厉声向严魏问道:“你究竟是谁?”
“严魏”将朴刀垂在身后,双目直视李通,昂声说道:“我乃刘皇叔军中、张飞将军麾下——义阳魏延是也。”
“严魏???魏延!!!!哈哈哈……没想到,我李通竟然被你这个无名小卒给骗了!”李通仰天长笑,笑声中满含激愤。“魏延!张飞本人何在,为何只让你这无名小卒前来送死!”
“李通,燕人张翼德在此!”一个仿佛能令山崩地陷的吼声从远处响起,随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迅速接近,
李通定睛望去,只见100余骑疾驰而至,当头一人黑盔黑甲,手持丈八蛇矛,跨下一匹黑色巨型战马。
“张飞!”李通怒喝出声。李通曾经跟随曹操参加过征讨刘备的徐州之战,对刘备三兄弟还是有一些熟悉的。故此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大将正是张飞。
………………………………………
遥遥听到了魏延的哨声,正藏身在一个小树林中的我呵呵一笑。魏延这小子“调虎离山”之计果然成功了,看来李通已经被“钓”出来了。下面该我来收拾李通了。
“上马,出击!”总共百余名风骑营的士兵整齐地翻身上马,跟在我的身后,向哨声响起的方向驰去。
眼见魏延孤身一人正在与曹军10余骑对峙,地上倒毙着7、8名曹军士兵,应该是被魏延所杀。直接与魏延面对面的是一个相貌颇为英武的曹军将领,手挽一张强弓,看来就是李通了。
“李通,燕人张飞在此!你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我朝李通昂声喝道
“呸!张飞,你与刘备等兄弟三人便如同那冢中枯骨,早晚必被曹丞相所灭。本将不察,中你诡计,我无话可说。但要李某投降,除非日从西出,江河逆流。”李通目光坚毅,毫不犹豫厉声回道。说完,李通收了手中强弓,提起挂在马侧的长枪,用力一举,“众亲兵,随本将军杀出去!”
哼!如此辛苦为你设了这条计策,怎能容你轻易逃脱!我一拍乌骓,轻喝一声:“冲过去,老伙计!”乌骓极通灵性地在瞬间将速度加至极限,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向李通席卷过去。
李通回身一见乌骓来势,已知自己跨下战马与乌骓差距太大,若一味逃跑,要不了多久便会被追上。索性便勒转战马,纵马挺枪向我迎了上来。
转眼间。两匹战马相距已不足10步,李通大喝一声奋起全身力气,双手持枪如同疾电突刺出去,枪身带着强劲的风声直奔我的心窝而来。
“好!”看到李通的长枪气势十足地刺过来,我见猎心喜地舞动蛇矛朝长枪封过去。
“铛!”长枪被蛇矛架开,两匹战马侧身一交而过。当两马就要分开的一刹那,我头也不回,将蛇矛分到右手疾速倒刺向李通的后背。
李通本能地感到身后的危险,猛地夹紧马腹,急向右闪,身体几乎与地面保持平行,险险地躲过了蛇矛。战马驰出20余步后,李通才敢立起身形。只一击,已让李通惊出一身冷汗。看着因为刚才一次兵器相撞而被震的发麻的双臂,李通已经很清楚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
张飞!果然强悍!难怪当初在徐州,即使他孤身一人被丞相麾下最为精锐的“虎豹骑”500余骑包围,仍然可以在击杀4、50名虎豹铁骑后安然逃离;也难怪他能够被人称赞为“能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逃是逃不掉的,战又战不过,怎么办?但是李通并不颓丧,脑筋急转,忽地眼中一亮。李通拨转了马头,猛拍马背,亡命似的策马就要逃离。
见到李通又要逃跑,我忙策马追了上去。片刻间,两马的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近,我挺起蛇矛正准备突刺。忽地前面的李通扭转身形,纯以双腿夹住马腹,双手持一弯强弓,弓身已拉成满月状。“嘣”弓弦声响起。
“张飞,受死!”随着李通的大喝,一支长箭奔我的面门疾射过来。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五章
一支雕翎箭带着划破长空的厉啸声,箭头不住旋转着直奔我的面门疾袭过来。距离太近,箭速太快!我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纯粹凭借身体的本能顺势向后一仰,长箭檫着我的脸庞飞了过去,但箭身周围的螺旋气劲还是在我左脸颊带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好险,终于躲过去了!没想到李通竟然还有这样一招马上背射的绝技。
“张飞,还没完呢!”李通又抽出三支箭,将弓与箭一齐交与左手,用右手在马背上猛地一撑,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又用右脚在马鞍上用力一垫,身体已经已经离地约有2人高。人在空中,李通右手持弓,左手同时将三支雕翎箭扣在弦上。“嘎吱”一声,强弓被拉成满月状。
“连珠急袭箭!”李通沉声怒喝一声。三支长箭以毫厘之差先后被射出,成品字形朝身体后仰的我疾速袭了过来。
原来更厉害的还在后头。看着三支箭的来势,我心中非常明了:三支箭最多只能躲过两支,看来得挨上一箭了。
“拼了,宁挨一箭也要尽快击杀李通,否则以他这种神射功夫,只会让我越来越被动!”就在我已经做好中箭的准备时,乌骓突然自行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在瞬间将猛冲的身躯硬生生地停住,接着又用前蹄发力,整个马身迅疾无匹向后倒退4、5步。
“嗒!”“嗒!”“嗒!”
三支雕翎箭全部射空,钉在冰冷的泥土中。
“怎么可能!”已经落到地上的李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称得上是“绝杀”的连珠三箭竟然无一命中。但李通很快就反应过来,将强弓背在身后,打了呼哨,转身发足狂奔,追上了放缓脚步的战马,双手抓住马鞍,纵身一跃,又上了战马。
哼!张飞,算你运气,躲过了前几箭,但下面的箭看你还能不能躲过去!李通心里恨恨地想道。“唰”又是三支箭被从马侧的箭囊中抽出来,强弓也已经被端平在手中。
但是就在此时,一个如同震雷般的声音在李通耳边响起。
“呔!”,随后一股无可抵挡的劲风直奔后心袭来,李通大惊失色,顾不得射箭伤人,连忙伏下身形贴在马背上。
“溯”丈八蛇矛从李通身体上空不到一尺的地方刺过去,李通惊出一身冷汗,正要立起身形策马闪到一边去。突然只觉得自己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而后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给我下去!”
……………………………
被乌骓救了之后,我不由得心头火起。在我成为“张飞”这几个月来,与敌交战无数,但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只差一点就要挂彩!李通,我饶不了你!
我一策乌骓疾速启动,如同旋风一般向前面的李通追去。李通在战马上抽箭的动作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还能给你机会再射!我两腿一夹乌骓,乌骓会意地放开四蹄,将速度加到极限。片刻间,我已经距离李通不到两个马身了,我怒喝一声,手中蛇矛突刺过去。当李通忙不叠地伏下身形躲避蛇矛的突刺时,乌骓已经几乎与他的战马齐身了。好机会!我看准时机,蛇矛交到左手,右手向前一探抓住李通身后束甲的绦带,用力一提,将李通魁梧的身躯悬在空中,再往地上狠狠地一摔。
“给我下去!”
这重重的一下,把李通摔的晕头转向。身体落到坚硬寒冷的冻土上,全身的骨头几乎被撞到散架,眼睛前金星乱飘。李通咬牙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感,正要挣扎着爬起来。忽然,后脑勺又遭到一下重击,顿时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我收起蛇矛,冷冷地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李通。尽管最后一矛我只用了2成力气,但这不是李通脆弱的后脑所能承受的。这一下怎么也得让让他昏迷个一天半日吧。
随着李通的被擒,夺取寿春计划的第一步就算完成了!
我抬头向周围看去,此时魏延和100余骑风骑营的士兵也已经将剩余的10几名李通的亲兵清剿完毕。
魏延策马来到我的面前,轻轻地瞥了眼地上的李通,向我抱拳行了一礼后说道:“将军,魏延不负将军所望,已完成使命!”
我点头微笑说道:“文长,做的好,辛苦你了!若能夺取寿春,你便是首功!”
“多谢将军!”魏延眼神热切,神情异常激动地说道。
“文长,随李通来‘救援’颖上的曹军士兵有多少人?”
“禀将军,共有步军2000人,正在前方3里处待命休整。敌军两个时辰行军60余里,已经相当疲乏,此时正是攻击良机。”
“好,发信号!传令各营攻击敌军!”
“嗖!”一支响箭冲天而起。不多时,在远处东南、西南方向也各升起一支响箭。
围歼之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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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时辰,从寿春出发“救援”颖上的2000曹军士兵已被彻底击溃,或死或降,一个也没能逃走。在收到攻击的信号后,早已经做好准备的虎枪营和熊枪营从左侧杀出,四营新军则从右侧杀,被左右包围的曹军士兵在极度疲乏又缺乏指挥的情况下立刻变得慌乱不堪,溃不成军。400多人当场战死,其余人四散奔逃,但又遭到潜行到他们身后的近900风骑营轻骑的截杀,走投无路之下,只得纷纷选择了弃械投降。
这一战,我军的损失微乎其微。“虎”、“熊”二营无人伤亡,风骑营三名轻骑受了点轻伤。只有新军4营在突袭过程中有8名士兵阵亡。尽管此战我军占尽有利,敌军处尽下风,我还是有些惊诧于胜利来得如此容易,伤亡会如此轻微,曹军的战力怎么会这般低下?找了名投降士兵问了一下,我才知道这些曹军士兵大都也是刚被征召的新兵,根本就还没上过战场!难怪这么容易就崩溃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夺取寿春计划的第二步也已经轻松完成。
下面,就该是计划的第三步——诈城!
………………………………
寿春西城门。值城守夜的士兵正在城楼上来回巡逻。已经是四更时分,冬夜的刺骨寒风让这些士兵不住地打寒噤,又冷又累的境况让他们愈发地想念温暖的床铺。冬夜是难熬的!
“真他娘的冻死人,这么冷的天竟然还要巡夜。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一名巡逻的士兵忍不住轻声抱怨起来。
“娘的,谁会在这样冷的天出来搞鬼啊!当官的个个都躲在家里抱婆娘,却让我们受这种罪!真他娘的!”
“是啊……”满腹怨言的其他士兵纷纷搭起腔来。
………
忽然间,一名士兵仿佛注意到了什么,揉了揉困涩的眼皮,定睛朝城下望去。
“下……下面好象有人!”这名士兵惊叫出声。
什么?有人!!!!所有人立刻就警觉起来。一名士兵从城楼上探出头去,朝下面的大喊了一声:“下面是谁?”
“是我们!快开城门!快快!”下面一个非常焦急的声音回答道
城楼上的巡逻士兵个个面面相觑,根本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听对方的口气似乎的自己人。原先喊话的士兵又喊一句:“你们到底是谁,奉太守李将军军令,晚上不得开启城门!”
“混蛋!将军大人就在下面,我们出征战败了,大人受了重伤,快开城门,给将军找大夫!要是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的起吗?”下面的人口气已经变的非常愤怒了。
开?还是不开?城楼上的士兵也拿不定主意。此时城下的人好象变的越来越焦急,口气越来越重。
“快去请副将大人过来,让他决定!”一名比较老成的士兵说道。
不多时,睡眼惺忪的副将来到城楼,定睛往城下一看,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下面有百十个人,看服饰的确是自己军中的士兵。但他一点也不敢疏忽,朝下面朗声喊道:“将军在下面吗?怎么就你们这些人了?其他出征的兄弟呢?”
下面的人似乎也听出了是副将的声音,语气虽然仍然很焦急,但却恭敬了很多:“副将大人,今天来求援的那人是个奸细,我们在去颖上的路上被敌人埋伏,将军大人身受重伤,2000弟兄就只逃出我们这些人了。还有敌人在后面追赶我们呢,大人请你快开城门吧!”
这时,副将果然看见从远处有一队火光在不断接近过来,隐隐地可以听见喊杀之声。
副将也颇有些举棋不定,略一思索。回身拿了一个火把扔到城下,大声喊道:“你们让我看看将军,如果真是将军,我就让你们进来!“
“是,大人!”,一个人被抬了起来,在火光的照映下。副将将这人的脸庞和身形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太守李通!但此时他双目紧闭,身上衣甲上沾满了血迹,看来的确是受了重伤。
“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在后面敌军追到之前,把将军接进来!快!”
“扑通!”吊桥落下!
“嘎吱!”城门被推开,副将亲自将城外众人迎入城内,然后大声喊道:“快,拉起吊桥,关闭城门,千万不能让后面的敌军……”话语未落,副将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已经被一柄长剑贯胸而入。怎么会这样………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吊桥不用收,城门也不用关!我乃是张飞将军麾下——固始解世是也。我大军已至,尔等还不归降,更待何时!”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六章
又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寿春城里的杀伐之声已经渐渐平寂下来。城中的百姓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探看外面的情形。
此时的城中,一队队陌生的士兵正在街道上巡逻,看见百姓们露面,他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仍然面色沉静地四处巡视。街道上隐隐有些血迹,似乎经历过一些不太激烈的争斗。而靠近城门的百姓则惊讶地发现,原先悬挂在城头的亮紫色的“曹”字大旗已经换成一面深墨色的“刘”字大旗。一些年长的人已经有些明了:恐怕在这一夜之间,寿春城已经更换了主人。个别胆子比较大的人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语气恭敬地向巡逻的士兵询问他们到底是谁家的队伍。出乎意料的是被询问的士兵倒也没有凶神恶煞地呵斥他们,相反还算比较和气地告诉这些百姓——他们是汝南刘皇叔的军队。
闻听是刘皇叔的军队占领了寿春,百姓们略感喜悦之余又不禁有些忧心。喜悦是因为这位刘皇叔的仁义之名早已遍传天下。寿春虽然从未归过刘备的治下,但是以往也曾经有不少平原和徐州的百姓为逃避战乱而南迁到寿春来。通过他们之口,很多寿春的百姓也知道天下间有这么一个爱民如子的刘皇叔,在他的治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但另一方面,也有不少人隐隐地担忧,其中主要是一些年龄稍长的百姓,他们已经历过多次城头大王旗的变幻更替,对这种情形已经有些麻木。刘皇叔虽然对百姓很好,但是他到底能在寿春呆多久,万一曹丞相的大军又杀回来,刘皇叔到底能不能坚持的住,到时恐怕又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受苦的还是自己这些寿春的百姓。
至中午时分,城内的动荡已经彻底平息。郡守府派人在城中张贴了十几张告示。在每张告示旁还有一、两名士兵不时地大声诵读——告示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只是说刘皇叔的军队已经占领寿春全城,大军会对百姓们秋毫无犯,让寿春百姓不要恐惧惊慌,继续日常的生活劳作。
慢慢地,城中的百姓也就平静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实,街道上又开始有人来人往,各式店铺也相继开门营业。一切仿佛就跟昨日一般无二!
此时,我人已在寿春的郡守府内。在解世将寿春西城门诈开以后,我军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进入了城内。那些守卫城门的士兵在解世报出我的名号后,竟然没有几人敢进行反抗,便纷纷弃械投降(我所不知道的是,能够如此顺利进城,很大程度上要得益于寿春城曹军士兵中流传的一些有关我的“神魔化”的谣言。)。大军进入寿春以后,立即在投降士兵的指引下突袭了城中的军营和另外几个城门,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抵抗就将寿春城中的守军迫降。但是这个郡守府却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攻下来,守卫郡守府的李通亲兵虽然只有四、五十人,但都是跟随李通征战多年的老兵,跟那些一战即降的新兵不同。他们对李通极为忠心,作战又悍不畏死,在据府死守的情况下,我军花费了近半个时辰,付出了70几人伤亡的代价才攻了下来。原本我还颇有些诧异为什么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这些亲兵还要这样拼死抵抗。等来到府邸的后堂,看到缩成一团,正在抱头痛哭的李通家眷之后,我才弄明白原因。
也难怪!在这个时代,城池被攻破之后,战败一方将领的家眷往往是任胜利者处置的,其中当然就不乏乘机杀人父母,占人妻女的事。(三国时期这方面最有名的例子大概就是曹操攻取邺城后,曹丕占娶袁绍次子袁熙之妻甄宓)李通的亲兵大概也是害怕我会做这样的事,才拼死抵抗的希望能够保全李通的家眷。但是!可惜的是,他们的死毫不必要,因为我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然而他们的义举还是很令人钦佩的。在命人将这些忠勇的亲兵厚葬之后,我让陈到留下一“什”士兵专门负责看守护卫李通的家眷,并严令不得对他们有任何侵犯。
回到郡守府前堂议事厅,我招集了各营校尉安排夺城后善后事宜。城内的治安问题暂时交给了林雪的“虎枪营”和金畴的“熊枪营”负责。而投降的曹军士兵的收编事宜交给了魏延和陈到等人。在这次攻略寿春的过程中,前后总共收降了6000余曹军士兵(颖上收降1000人,伏击李通的援军时收降1500余人,攻占寿春城时收降不到4000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战力比较低下的新兵,不过这样的士兵收编起来的难度就要小得多了,因为他们的归属感还不是很强。这些士兵大都来自本地,我相信只要能善待寿春百姓,他们一定会全心全意为我军效力的。
在政务方面,暂时也只能先依靠寿春城中原来的那些官吏了。但若没有一个熟知政务、总领全局的人,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虚与委蛇?看来得让大哥把孙乾、简雍、陈震这三人中派一个过来总揽政务才行。
相关事宜安排妥当之后,我立即派遣快马前往汝南向大哥报捷。
………………………………………
寿春城一处客栈中。
一名20余岁文士打扮的青年人正透过客栈二楼自己房间的窗户,打量着在街道上巡逻的虎枪营士兵,脸上露出饶有兴致地笑容。这个青年人虽身着儒装,但脸上却透出一股英武之气,身侧悬挂着一柄配剑,看起来似乎武艺不俗的样子。
下面巡逻的几队士兵军容极为齐整,远远地就能感觉到一种肃杀之气!一看就可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更难得的是巡逻时士兵基本不受外界的影响,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似乎对他们没有什么诱惑力,一个个神情冷肃地维持着城中的治安。刚刚这青年也曾外出看过张贴在客栈旁的安民告示,知道眼前的这支精兵是大汉皇叔刘备的军队。
不过更加令这青年感到惊奇的是,这支刘备军究竟是怎样在短短的一夜时间内,几乎是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将寿春这座坚城攻克的。看来,这领军的大将倒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
从入城之后刘备军对百姓几乎秋毫无犯的情形看来,刘备的仁德之名并非虚传。事实上的确没有几支军队在攻破城池之后能约束住军纪,不做烧杀抢掠之事的!这名青年心中暗暗地赞叹。
刘备!会是自己的明主吗?三年前青年离家外出,四处流浪,希望能寻找到一位值得自己辅佐的明主,但寻来寻去始终未能如愿。在天下群雄中,曹操极有雄才伟略,但为人却颇阴沉多疑,残忍嗜杀,并非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明主;江东孙策本来倒是个意气风发的英雄,但浮躁的性格却让他死于小人之手,继承兄位的孙权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其余的刘表、袁绍、刘璋就更加不值一提了。最后,值得考虑的投靠对象只有被曹操称为“天下英雄,唯操与使君耳”的刘备了。近段时间这青年在徐州得到消息,听说刘备似乎到了汝南,便想去汝南去见识一下其人到底如何,是否值得自己投奔。却不曾想在路过寿春时竟然就碰到这样的事情。
有意思!今日所见的一切,让这青年对刘备更加好奇了。也许寻访已久的明主就在眼前了吧!呵呵!想到此处,这名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单先生,请下楼用饭!”门外客栈的小二喊道。
“好,来了!”青年应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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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丞相府。宏伟的议事大厅内,一片肃然,只听见曹操那沉稳洪亮的声音。
“诸公,河北袁绍近日起兵的动向越来越明显,我军与袁绍军再度交锋之日看来不远。文和,把你所探消息,告与诸公!”
“是,丞相!”贾诩立起身形,向曹操行了一礼后,语速和缓不紧不慢地说道:“三日前,袁绍已调集大军20余万,兵进黎阳。大量的粮草辎重也随军被运往黎阳。连日来在我方各地捕获不少袁绍军的细作。不出意外,袁绍起兵当在这几日内。”
“文和先生,不知哪几地捕获的细作较多?”郭嘉在贾诩刚一说完后,立即出声问道。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但面上神色不变,淡然说道:“平丘、陈留!”
曹操听了郭嘉和贾诩的一问一答后,立刻闭目沉思起来,他知道郭嘉是不会随便问一个无用的问题的,这样问了肯定有他的用意。片刻后,曹操猛然睁开眼睛,笑着对郭嘉说道:“奉孝,你以为袁绍此次进军不会走官渡,而是……”
“经平丘渡过黄河,袭取陈留,再由陈留攻取许都!”郭嘉眼中闪现睿智的光芒,笑道。“主公,如若袁绍驻军河北不出,休整几年,主公与他之间胜负倒也难知;不过既然他耐不住性子轻易出战,此一战他已经败了九分。这一战,便是河北归属更替的一战。”
郭嘉向来是言无不中,听到他如此肯定地说这一战曹军必胜,厅中众人包括曹操在内均激动不已,眼神都变的热切起来。
曹操哈哈大笑:“奉孝之言甚合我意,就用这一战与袁本初分出最终的胜负吧!”
就在这时,厅外有门官奏道:“启禀丞相,江东孙权使者张纮求见!”
孙权?他现在派使者来做什么?曹操皱起眉头,望向郭嘉。郭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请他进来!”
“是,丞相!”
不多时,40余岁、相貌儒雅的张纮步入议事大厅。不卑不亢地向曹操行了一个大礼,朗声说道:“讨虏将军、会稽太守孙权使者张纮拜见丞相大人。”
“张先生免礼,不知此次孙讨虏遣你前来许都所为何事?”曹操含笑问道。
“启禀丞相!孙将军命张纮拜见丞相,一则是为叩谢丞相前番表奏天子,拜我家主公为讨虏将军、会稽太守的大恩;二则孙将军虽已冠礼,但尚未有妻。故此恳请与丞相结成姻亲,恳求丞相宗族之女迎为正妻。”
“哦?”曹操听了张纮的话后,显得颇为诧异,“不知孙讨虏欲求我宗族中谁家之女?”
“孙将军闻夏侯征虏之女端庄贤淑、有倾城之姿,且尚未婚配,故大胆向丞相求娶此女为妻!”
什么????下首的夏侯渊闻听孙权求娶的正是自己的爱女夏侯蓉,立即面色大变。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七章
临近黄昏时分,夏侯渊迈着沉重的步子地步出丞相府,面色显得颇为不豫。今日发生的事情真的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地令人不高兴!江东孙权竟然向丞相请求联姻,而求娶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爱女!更没想到丞相竟然也就答应了!尽管事后,丞相把自己留下来,语带歉疚地耐心解释了答应孙权联姻请求的缘由——必须稳住孙权,才能为与袁绍的决战赢得一个稳定的后方。自己并非一个不识大局的人,这点简单的道理还是理会得了的,但是——被用来联姻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爱女。
夏侯渊立在丞相府外,仰天叹了口气。这时,随从已经把战马牵了过来,夏侯渊翻身上马,满怀心事地往自己的征虏将军府驰去。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呢?。在战场上斩将夺旗,杀人盈野,夏侯渊可以眼皮不眨一下,但如何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却让夏侯渊感到烦恼不已。
不多时,战马已经载着夏侯渊进到自己的府邸。下得马来,立即有亲兵将战马牵走。夏侯渊踌躇着朝府邸的后堂走去。一路上,府内仆婢纷纷向他躬身行礼:“参见将军!”
很快,夏侯渊迈步进了后堂。
“将军,您回来了!”夏侯渊正妻崔氏正在操持家务,见到夏侯渊进到后堂,笑着说道。
“恩,回来了!”夏侯渊看着多年来与自己相濡以沫的夫人,轻轻点头应道,“夫人,有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这个………这个………”
崔氏看到与一向与豪爽的夫君今日竟然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不由得笑道:“将军,什么事?”
夏侯渊听了夫人的询问,长长叹一口气,却仍然没有把话接着说下去。
崔氏这时已隐隐知道夏侯渊要说的事情似乎不同寻常,消去了脸上的笑容,急忙问道:“将军,究竟是什么事?你再不说,倒是要急煞妾身了!”
夏侯渊又叹了口气,然后注视着崔氏,下定决心沉声说道:“今日往丞相府参与议事时,有江东孙权的使者拜见丞相,请求与丞相结为秦晋之好……”
崔氏奇道:“结亲便结亲,将军为何如此长吁短叹?咦?丞相不是只有一女,已经嫁入宫中,怎么又要结亲…………啊………,难道………”突然间崔氏似乎想到了什么。
夏侯渊黯然点头说道:“不错,孙权向丞相求娶的正是我们女儿!”
被夏侯渊证实了想法的崔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住。夏侯渊连忙上前将她扶住,慢慢扶到凳上坐下。半晌后,崔氏才幽幽说道:“将军,丞相难道已经答应了吗?”
“恩!……而且孙权的迎亲队伍已随使者来到许都,也许就在这几日便会把女儿迎回江东。”
“啪嗒!”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夏侯渊闻声望去,只见在房门口楞楞地站着自己的女儿。夏侯蓉如花盛开的娇颜此时已经变得惨白,颀长的身躯微微地颤抖。地上一个盛花的小竹篮正在滴溜溜地滚动,篮中的花散落了一地。
“女儿……”夏侯渊看见女儿,张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亲,刚才您所说可是真的……”
夏侯渊踌躇了片刻,最后无奈地轻轻点头。
夏侯蓉俏脸上惨淡一笑,语气中充满无力感地说道:“父亲、母亲。女儿身体不适,先回房去了……”说完也不等夏侯渊与崔氏应答,转身寞然地离开了。
“夫君,女儿她……”崔氏见夏侯蓉如此神态言语,焦急地对丈夫说道。
“哎……让她早点知道也好……夫人找个机会好好劝劝她,这几天你们母女就多呆会儿吧,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夏侯渊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怅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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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蓉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闺房,关上房门后,柔弱的娇躯仿佛失去支撑般地轻轻倚在房门上,往日顾盼生辉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梦!该醒了!跟他之间还是有缘无份!其实,自从知道他竟然是丞相、父亲等最为忌惮的敌人之一后,自己就应该清楚跟他之间根本就没有继续结缘的可能,就应该早点把他给忘了。但是几个月下来,脑中那个粗旷威武而又不失亲切的身影不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变的越发清晰。在懂事的10多年来,除了父亲之外,从来没有哪个男子能给自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虽然与跟他也不过就见过区区数面,说过几句话而已。按照已经嫁到宫中去的闺中好姐妹曹艳的话,这似乎就该叫“前生注定的缘”。
但是,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一段“无份之缘”!
两行清泪自那毫无瑕疵的雪颜慢慢地落在了冰冷的地面……
三日后,夏侯蓉告别了自己的父母、兄弟,眷恋地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许昌,黯然地登上了江东的迎亲车辕。曹操对此次与孙权的联姻也非常重视,赏赐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作为夏侯蓉的陪嫁物品。为了保证行辕的安全,曹操特地安排了500士兵随行护送,并指定了一条安全的路线:许昌——谯郡——细阳——下蔡——寿春——合肥——庐江,这条路线避开了汝南的刘备和荆州的刘表,一路经过的都是曹操治地,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只要到达了庐江,便是孙权领地,安全事宜便可交与孙权方负责了。
但是!无论是曹操,还是孙权方负责迎亲的张纮,他们都不知道——就在几天前,寿春已经不再归于曹操治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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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晚。
汝南。郡守府后堂庭院。
刘备独自一人立在庭院中,面朝东南方向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目光若有所思。
这时,一件裘皮披风落到了刘备的肩上。“大哥,冬夜天寒,小心身体!”
刘备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云长,你也未睡呢!”
“恩!大哥在想什么呢?”关羽和声问道
“我……在想三弟呢!明日就是除夕了,看来今年除夕我们兄弟三人是无法相聚了……三弟出征已有近10日,也不知道战况是否顺利?”
“大哥不必担心,以三弟之能夺取寿春只是迟早罢了!”关羽安慰刘备道。
就在这时,有一人风风火火地寻进庭院中,口中不住大呼:
“主公、主公……寿春捷报、寿春捷报!!!!”
刘备顿时精神一振,转身迎向来人,语气急切地说道:“子仲,你说什么?是寿春来的捷报???”
来人正是汝南郡中主记糜竺(注:东汉州郡设专管记事、簿书的主记室,主记室员是主记室史,简称为主记,是州郡中仅次于主簿的亲近属吏),糜竺神情激动地说道:“主公,正是寿春来的捷报。三将军已于三日前成功攻取寿春,报捷的快马刚刚赶到汝南城。”
“快把文书拿来我看!”
刘备急忙从糜竺手中接竹简文书,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看完后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摇了摇头,定睛又捧起文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再次确认后,脸上泛出出了狂喜的神情,顺手将文书递给了关羽,仰天大笑起来。
关羽看完文书后,一向沉肃的面庞也不禁洋溢起会心的笑容,眼中精光四射。以如此短的时间,用这样小的代价便能取下寿春!好样的,三弟!
“子仲,烦劳你把报信的人叫过来,我要问清楚三弟夺取寿春的详细经过!”刘备朗声说道
…………
听完传送捷报士兵的讲述,刘备闭上双目沉思了片刻。然后睁眼微笑着对那名士兵说道:“辛苦你了。子仲,为他安排好吃好喝,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连日赶路一定很辛苦。”
“多…………多谢主公!”这名士兵没有想到刘备会如此和声亲切地跟他说话,一时间竟然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等到糜竺等人离开,刘备再度拿起报捷文书看了起来,似乎不愿漏过里面的一字一句。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根本遏止不住,三弟打赢的仗跟自己亲自打赢的仗有什么分别?
半晌后,刘备才放下文书,无限感慨地对关羽说道:“二弟,我们的三弟已经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将之才了,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们再为他操心了……”
关羽微笑着说道:“是啊,大哥。看到三弟这样连战连捷,连我都有些手痒了……”
“哈哈哈……会有机会的。二弟,我们先别休息了,一起去喝两杯,就当为三弟庆功……”
“好,大哥……”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八章
建安六年正月初一,清晨。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初升的太阳照耀着整个寿春城。城中百姓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并将门上的桃符都换成了新的,冀望能够在新的一年里避晦逢祥。从夜里三更时分直至清晨,城中的鞭炮之声便不绝于耳。而此时,城里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繁荣景象。所有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会心的笑容。征战不绝的乱世,恐怕也惟有像新年的这几天能让人暂时忘却烦苦。
由于是新年第一天,没有什么事务需要处理。无事的我换上了便服离开郡守府,悄悄地来到繁华热闹的大街。城中百姓那由衷的喜悦,让我自己也受到了些感染,原本有些惆怅的心情也变的愉快起来。这是“我”来到这个时代所过的第一个新年。但可惜的是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至亲之人,不知道大哥、二哥他们在汝南怎么样了!可惜寿春这边的事务还没安定下来,短时间内还不能返回汝南。
“哎!”我轻轻叹了口气。
顺着蜂拥的人流,我来到一处颇为热闹的街坊。饶有兴致地跟其他百姓一起观看了附近的几处杂耍玩意。看到精彩处时,连我也忍不住随旁边的人一起喝起彩来。
“好!”
不妙!由于看得过于投入,忘了控制住自己的嗓门,我那喝彩的声音直如平地惊雷一般,附近的人都被这一声惊的骇住了,几个小童已经被吓得哭喊起来。而一名正在绳索上行走的杂耍女子更是被骇的从绳上坠落下来,所幸的是并未受伤。一时间,整个街坊变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我这里。目光中有震惊,有骇然、有不满,甚至还有一两道好奇的目光!
尽管有不少人对我的大嗓门感到不满,但是却没有敢上前与我与我理论什么。反而在留意到我那异乎常人的魁梧身形后,纷纷畏惧地向后躲避,仿佛我便是什么凶神恶煞、毒蛇猛兽。这一幕倒是把我搞的苦笑不已。
“前面怎么回事,是否有人滋事?”随着一声大喝,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道路,一队巡逻的虎枪营士兵进到了人群中,“出了什么事?”
“军爷,是这样的。方才有一莽汉声大如雷,吓着了不少人……”一名60多岁的老者恭敬地回道。这支刘皇叔的军队进入寿春几天来,果然如同城内张贴的告示一般,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虽然大街上日日都有军士巡逻,但这些军士却从来没有对百姓有过任何欺凌掳掠的举动,慢慢寿春百姓也就适应了,而且如果看不到他们的巡逻,反而让百姓们觉得没有安全感。
领队的虎枪营“什长”听到老者的回报,感到有些纳闷。大嗓门的“莽汉”?在如此喧闹的街道上,一个人的声音竟然可以吓到这么多人,谁有这么大的嗓门?倒跟将军有得一比了!顺着老者所指的方向,什长放眼看去。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现在眼前。
啊!真的是将军!
“参见将军!”在什长的带领下,一行10名巡逻士兵迅速整齐地单膝跪地,低头恭敬地向我行礼。
“恩!你等正在巡逻,就不必多礼了!都起来吧!”
“是,将军!”
一旁围观的百姓原本以为巡逻士兵肯定会惩处一下这名“莽汉”,却不想出现这样一幕戏剧性的变化。眼前这个衣着平常的“莽汉”竟然是这些巡逻士兵的将军。顿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跪了下来,尤其那名称我为“莽汉”的老者更是胆战心惊,慢慢跪行到我的面前,哆嗦着说道:“将……将军,小老儿无知,冒犯了将军,请……将军恕罪!”
“老人家,快快请起。不知者不罪,况且此事过在本将,老人家不必介怀。各位乡亲,也都请起来吧!”我亲自将老者扶起后,含笑对周围的一众百姓说道。
“多谢将军!”跪倒的百姓见“冒犯”我的老者都没有被怪罪,还被我扶了起来,也犹豫着相继站了起来。
“你们继续巡逻吧!“我对待命在旁的虎枪士兵说道。
“是,将军!”士兵们神情敬慕地向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各位乡亲,不必有所顾忌,大家继续游玩!”尽管我这样说道,但是大部分百姓还是迅速远离了我的附近,看来对我的存在还是颇为顾虑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今天也逛不下去了,还是回府吧!这时,我忽然看到一名相貌不俗的青年文士正微笑着朝我这边看来。
恩???大街上其他人对我避之惟恐不及,而这人不闪不避,竟然还敢这样注视我,看来不是个寻常人!
这人到底是谁?我走了过去,向这青年文士轻施一礼,微笑问道:“敢问这位先生高姓大名,可否赐告?”
这青年文士见我以将军身份向他这个布衣行礼,眼中流露出三分惊讶、七分赞赏,不卑不亢地躬身向我回了一礼,淡笑说道:“山野之人单福,拜见将军!”
单福?单福?????似乎是个熟悉的名字!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我的脑筋急速转动起来。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现,四个字脱口而出。
“颖川徐庶!!!!!!!!!”
那青年文士本来还有些诧异——为什么听了自己报的化名之后,眼前的这位将军便发起楞来。正莫名其妙间,忽然间听到我冒出来的一句话,立时惊得他面色大变。
徐庶——正是青年文士的本名。徐庶在外流浪多年,所用的皆是自己的化名——“单福”,一时间突然被人叫破本名,而且还是一个自己所不认识的人,自然令徐庶惊骇异常,他疑惑的目光直盯盯地朝我看来。
“你是颖川徐庶???!!!!!!!”我终于想了起来。演义中,“单福”正是徐庶在新野投靠大哥时所用的化名。难道眼前之人便是那个才能堪比诸葛孔明、事母至孝的徐庶徐元直?他怎么会出现在寿春?
略一犹豫,徐庶还是点头承认道:“我正是颖川徐庶,我与将军素未谋面,却不知将军如何知我之名,又是怎样将我的化名识破的?”
见到眼前的青年文士亲口承认自己便是徐庶,我心中大喜过望。先前我还一直想着要替大哥延请一位大才做为军师。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也为大哥成功地出谋划策了几回,但是那完全是我凭借身为“后世人”优势,能够了解原先的历史进程,以及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出几千年的见识,才能勉强取得成功。但是,我也很有自知之明,比起三国时代那些真正的大才,我与他们相差的绝对不是一点两点。如果能够请到这些大才来辅佐大哥,就可以极大地有益于大哥的大业。而说到三国时代真正的大才,眼前的徐庶绝对其中当仁不让的一人。
徐庶,表字元直,年少时爱好任侠击剑,后折节向学,学问日进。因中原战乱,客居于荆州,与诸葛亮、司马徽、庞统等人相友善。建安十二年徐庶效力于刘备,以其卓越的才能深为刘备器重,并向刘备推荐了诸葛亮。长坂之战时,徐庶的母亲被曹军抓获,于是徐庶北投曹操,在魏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
论及才能,徐庶在东汉三国时期智谋之士中绝对是排得上前10位的。这样的大才岂能放过,无论如何也得把你挽留下来为大哥效力。
听到徐庶疑惑的询问,我脑子迅速转了一下,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是因为曾经看过《三国演义》这本书,才知道有他这个人以及这么一个化名。我面带微笑,向他谎称道:“徐先生有所不知。数月前,我大哥豫州牧刘玄德曾广发‘求贤令’,欲求天下贤才相助。其间曾有与先生相识之人向我大哥推荐先生,说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大哥曾命人四出打探先生下落,却始终未能得先生行踪,唯知先生有一化名‘单福’。适才听先生自称‘单福’,我才大胆一问,不想果然是先生。今日得见先生,真是我三生之幸!”
徐庶疑惑稍减,淡笑说道:“原来如此!将军谬赞,徐某实在愧不敢当。………将军兄长是刘皇叔,如此说来将军是……”
“燕人张飞拜见徐先生!”我整理了一下衣装,弯腰拱手又向徐庶深施一礼。
徐庶动容不已,连忙上前将我扶起,言语激动地说道:“将军虎威,名震天下。徐庶一介布衣,怎能当将军如此大礼。张将军,快快请起,莫要折煞徐庶。”
我立起身形,面色热切地对徐庶说道:“徐先生,如蒙不弃,请先生与我入府一叙。不知先生可否赏光?”
徐庶微笑说道:“将军盛情,徐某怎敢推辞!”
“好,先生请!我为先生领路!”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十九章
郡守府会客厅中,我与徐庶分宾主入座。在我的招呼下,侍女很快为我二人奉了上两碗茗茶。
“徐先生,请用茶!”
“多谢将军!”徐庶端起精致的茶碗,轻轻吹了口气,浅浅地饮了一口香茶,而后非常享受地闭上双眼。片刻后,徐庶睁开眼睛,叹道:“茶香醇厚,余味悠长。好茶!”
“能入得先生之口便好!徐先生大驾光临寿春,不知是否有何要事?如有需要,我愿为先生提供一些臂助!”
徐庶摆了摆手,语带谦逊地笑答道:“张将军,徐某实当不得‘先生’二字。将军叫徐某表字‘元直’即可!……此次仅是途经寿春而已,我外出游历多月,近日正欲回颖川探望老母,恰逢将军率军取城,故而逗留了几日!”
“呵呵……如此情形下还能与先生相识,你我岂非有缘?”叫你的表字!正合我意!我立即顺坡上爬,笑着说道,“元直,请恕我冒昧!不知你探望令堂后,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既然将军下问,徐某也不敢有所隐瞒。当此乱世,诸侯征战不休,天下百姓受苦。我虽不才,欲寻访一明主辅佐,施展平生所学早日平此乱世,为天下黎民谋得一方平安之土!”
我眼中一亮,急切地问道:“敢问元直心仪之明主须当如何?”
徐庶目光深邃,似乎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淡笑说道:“所谓明主,未必便要有如三皇五帝般的雄才伟略。依我之见,只要能勤政爱民,胸怀远大,知人善任,用人不疑,便可称得上明主!”
“却不知元直可曾寻得如此明主?”
徐庶摇了摇头,苦笑说道:“至今尚未如愿!”
我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到徐庶面前。躬身向他深深施了一礼,言语恳切地说道:“元直先生,张飞恬颜向先生举荐一明主。我兄长刘玄德一向宽厚仁德,爱民如子,且素怀安定汉室,拯救黎民之心,可说与先生心中明主一般无二。我兄弟三人10数年来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皆因缺少先生这般的大才。我兄长多年来也曾遍访贤才,然皆缘锵一面。而今,既机缘巧合得遇先生,飞代兄长恳请先生能出山相助,愿先生勿要推辞!”说完长揖不起。
徐庶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略一沉吟后,立起身形,将我扶起,“将军快快请起!徐某人在寿春这几日,见将军治军严谨,对城中百姓并无半点欺凌。以将军之所行,便可知刘皇叔仁德之名并非虚传。徐庶不才,蒙皇叔与将军如此看重,愿弹尽竭虑,为皇叔效犬马之劳。”说完深深地向我回了一礼。
我脸上立时露出了狂喜的神情,诚挚地说道:“能得元直先生屈才相助,真乃我兄长之大幸,亦是天下百姓之大幸!”顿了一顿,我又说道:“元直,我兄长人尚在汝南,我不便僭越为元直委以何职,惟有暂且委屈元直任我军中参军之职。待寿春事务安定,我与元直同回汝南面见兄长,届时必然有所重托!”
“将军言重了!初投皇叔麾下,将军即委以参军重任,徐某已感激不尽,何敢谈委屈二字!”
“哈哈哈……如此甚好!”我抬头看了看厅外的天色,已近晌午,笑着对徐庶说道:“元直,已近晌午,不如你我一起用餐。饭后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向元直请教!”
“将军相邀,固不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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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直,来,一起饮了此杯!”
“多谢将军!”
在我的安排下,府中下人很快就宴席设好。席中并未邀请他人,只有我与徐庶一人一席,对座相饮。
酒过三巡之后。我放下酒杯,神色诚恳地对徐庶说道:“元直,若论战场厮杀是我所长,而若论运筹帷幄便是你之所长。如今我虽已取下寿春,但夺城之后却又该当如何去做,我着实不明,还请元直赐教!”
徐庶淡淡一笑,说道:“将军过谦了!夫兵之要,在于修政;修政之要,在于得民心;得民心,在于利之;利之之要,在于仁以爱之,义以理之也。故六马不和,造父不能以致远;臣民不附,汤武不能以立功。故兵之要在得众,得众者,善政之谓也;善政者,恤民之患,除民之害也。故政善于内,则兵强于外也。(摘自《群书治要》)我观将军取城之后,先稳民心,再定治安,短短数日百姓已然有归心迹象,城中一切已恢复往常。将军足可称世之‘虎臣良牧’。”
顿了一顿,徐庶又正色说道:“然徐某有一事不明,望将军告之!”
“元直请讲!”
“不知将军取了寿春之后,可曾派军攻取周边诸县?”
我摇了摇头:“除了在攻取寿春途中,占了颖上县。其余周边各县尚未派军收定!”
“将军此举差矣!”
“哦?却不知为何,还请元直赐教!”
徐庶说道:“将军当知这寿春一郡虽数经战乱,人丁大减,但仍有数十万之众。寿春向来天下闻名的富庶之地,有沃野千里,物产极丰。以寿春为发展根基,再为合适不过。然而这千里沃土,在寿春城周围的不过百里而已,其余土地皆在郡中各县附近。将军取寿春城而不取周边诸县,实在难称已取下‘寿春’。此外,将军若不速取诸县,驻守各县的敌军得知将军大军已至,极有可能便会携带粮草钱财逃离,届时岂不便宜了敌军。”
“那元直以为……”
“以我料想,在这几日内,将军攻取寿春的消息暂时外界仍未知晓。故而事不宜迟,将军当速发军马征讨诸县,敌军定无防备。”
我沉吟片刻后,下定主意,语气决然说道:“元直所言有理,未能早日攻取周边各县确是我的失策。所幸为时未晚,尚可补救。明日一早,我即派遣军马攻略诸县……元直以为攻略一县需要多少人马?”
徐庶微微一笑,说道:“我来寿春途中,曾路经几县,对各县情形略知一二。攻略一县,以将军之精兵,千余人便绰绰有余。若能有半月时间,当可平定寿春郡全境之地。”
……………………………………
当日黄昏时分,我招集军中各营校尉以及暂时负责寿春城内政务的几名主要的官吏,正式向他们介绍了徐庶。并当众任命徐庶为军中参军,但他的主要职责却是暂时执掌城中的政务。以军职掌政务,也是我无奈之中的一个选择。徐庶倒是毫不介怀,反而是见我对他如此信任,甫一投靠就被委以重任,感激之余又兴奋不已,深感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抱负。对我的安排,其余众人也没有什么意见。魏延、林雪等军中校尉虽不知徐庶才能如何,但徐庶主掌的是政务,与他们没有太大关联,自然没有异议。而其余的官吏都是归降不久,心中仍然忐忑不安,根本就不敢提出什么异议。
第二日,也就是正月初二。林豹和解世二人率领骑步军2000伪装成曹军从寿春城出征,杀到距离寿春城最近的成德县,轻轻松松一鼓而下,尽收县中不足千人的守军。根据我的事先的安排,由解世暂代成德令,领军1000驻守。
正月初四,魏延和林豹领军3000突袭寿春郡中重镇合肥,促不急防之下,城中2000守军虽奋力抵抗,但却被骁勇无比的魏延领军杀的大败。最后无奈的合肥县令率残军投降。由魏延暂任合肥令,领军2000驻守。(林豹成了最为繁忙的人,每次出征都有他,同时还要负责将获取的钱粮辎重押运回寿春。没办法,他率领的风骑营是我这里唯一的骑兵!)
正月初六,由我亲自领军攻取临淮。原本这一战是不需要我亲自出征的,但是临淮这个地名却让我想起了三国时代另外一位大才——鲁肃鲁子敬,他正是临淮地人。在攻占了临淮后,我急切异常地向当地官吏探听到了鲁肃的住所。但是!当我策马赶到鲁肃居住之所时,却发现他一家人早已人走房空。向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一个多月前鲁肃已经在好友周瑜的引荐下,投靠了江东孙权。这个结果自然令我失望无比。
正月初八,林豹、戴兵领军杀到涂中县,涂中县令胆怯,望风而降。由戴兵领军1000驻守涂中。
这样!用了近十天的时间四处攻略,已将寿春全郡十之七、八的土地收归我军治下。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章
琥珀珠海行处雪,棕榈帚扫卧来云!
建安六年正月十一,延续了近一个月的好天气宣告终结。从清晨开始,天色突然间变的阴沉下来,浓厚的乌云逐渐布满了天空。到了中午时分,昏暗的天空中飘飘扬扬地下起雪来。
新年的第一场雪!
寿春之北50里,空旷的官道上,数十辆马车在5、600名士兵的护卫下冒着凌厉的北风雪向南前行。虽然并非直接迎着风雪前进,但是漫天飞舞的大雪将人的视线降到最低,行路已经变的异常艰难。统领护卫士兵的校尉见实在难以继续前行,便策马来到一辆马车的旁边,微掀侧面的布帘,大声朝里面喊道:“张大人,天色不早了,外面风雪太大,再继续向前走,人马都吃不消了。还是找个地方先安营避避风雪吧!”
车内一名50多岁的相貌清矍的文士探出头来,大声问道:“什么?”外面的北风呼啸声太大,刚才领军校尉说的话他根本没听清楚。
“张大人,外面雪太大了!还是找个地方安营避避风雪吧!”校尉又将自己的话以更大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这位张大人正是奉命向曹操请求联姻的孙权使者张纮。张纮甫一探出头,立即便被刺骨的北风吹的差点喘不过气来。随即便缩回了温暖车厢内,但张纮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如此天气下,张纮也知继续赶路已经不可能,便放大声音向问话的校尉说道:“许校尉,就按你说的吧!找个能避风的地方先躲躲!”这位许姓校尉并非是江东军麾下,而是来自曹操军中,此次仅是奉曹操军令护送孙权迎亲队伍返回江东。所以张纮对他也不敢怠慢,显得颇为客气。
“是,张大人!”
许校尉得到张纮的回复后,立即派人去寻找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一盏茶的工夫后,终于有士兵回报说寻得了一片较大的树林。许校尉即命令这士兵前面带路,大队人马随后跟上。
其中一辆华丽的马车中,身裹纯白貂裘披风的夏侯蓉面容惨淡,往日明亮如夏日繁星的美目已黯淡无光,整个人憔悴得令人心疼。离开许都以后的10多天,夏侯蓉便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成天呆坐在车辕里昏昏噩噩,如同一个异常精制的木偶,任何事情都不能提起她一丝一毫的兴致。一直陪伴在夏侯蓉身旁的侍女锦儿看到自己小姐这副模样,心里虽然焦虑不已,但却也无能为力。小姐一直在牵挂的都是在古城见过的那位粗豪的将军,但偏偏那位将军却是老爷、丞相他们的敌人。可怜的小姐啊!再这样下去,还没到江东可能人就已经垮了!不行,得让小姐精神起来!侍女锦儿暗暗下定了决心!
“小姐!小姐!你看外面的雪好大啊!我们以前在许都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听了侍女锦儿的话,夏侯蓉半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眼帘都不动一下,仍然一成不变地痴痴看着几个时辰前就一直在看着的车帘。
“小姐,小姐!你快看啊,外面的雪被风卷的像个球一样,好有趣啊!”锦儿见外面的景象实在有趣,忍不住把头探了出想看个仔细,但刚把车厢的侧帘拨开的大了一些,如刀一般的寒风立时裹着无数片雪袭进车中。
“哈湫!”“哈湫!”锦儿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嘁,吓得急忙把窗帘拉上。坐在里面的夏侯蓉也被寒风激得娇躯微微一颤,仿佛回神一般,凝滞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澈,坐直了身子,轻抬右手将自己这边的车帘挑开了一些。
果然好大的雪啊!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凌厉的北风雪虽然刺寒入骨,但此时却让夏侯蓉感到分外亲切。到了江南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如此劲狂的风雪了,就如同再也看不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一般吧!两粒晶莹的泪珠从白晰无暇的脸庞无声无息地滑落!
这时车辕似乎渐渐慢了下来,然后拐了弯后停了下来。
“咦!怎么停下来了。难道不继续赶路了?”锦儿惊讶地问道。
“小姐!今天天色已晚,外面风雪又大,今天肯定是赶不到寿春了,只能将就着在外面过一宿了。我们先把帐篷搭好,再请您下来休息!”恰好此时许校尉来到夏侯蓉的车辕外,回答了这个问题。
很快地,在树林中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帐篷搭建了起来,忍不住风寒的士兵纷纷躲进了帐篷中生火取暖,只留下几个人在外值守。许校尉将夏侯蓉主仆一行人安顿好后,又匆匆忙忙地来到张纮帐篷中,向张纮轻施一礼后,沉声说道:“张大人,末将有礼。”
“许校尉不必多礼!有什么事吗?”
许校尉说道:“张大人,这漫天大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如果明日便能停下来便也罢了,如若连续个一、两日,恐怕军中便要断粮,到时候就麻烦了。昨日路过下蔡时,没有多补充点粮草,真是失策。”
张纮笑着说道:“许校尉不必自责,实在是无人能料到今日竟会突降大雪。若非有这场大雪,今晚我等便可到寿春城中过夜了。事到如今,也只能乞求上天能够早让大雪停下来了。”
“多谢张大人体谅。末将有个主意,或许可以解眼前之困。”
“哦?什么主意?”张纮好奇地问道。
“末将打算派遣几名骑军冒风雪赶往寿春,如若能顺利到达。可请寿春太守李通将军派人前来接应,到时我等之困自然可解!”
张纮点了点头说道:“恩!是个好主意!如此就烦劳许校尉了!”
“既然张大人也同意,那末将即刻便去安排!末将告退!”
“慢走!”
目送许校尉离开后,张纮立刻回到帐中,来到篝火旁伸出双手取暖,张纮的身体一向不太好,最受不得风寒。好一会后,终于将身上的寒气驱除,张纮满足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立刻朝帐外大声喊道:“幼平!快进来!”
“哗!”帐篷的门帘被掀开,进来一名侍卫打扮的大汉,此人30几岁光景,身形极为彪壮,面容紫红色发黑,一看便知道是饱经日晒。颔下只有短短的刺须,铜铃一般的双眼时不时地射出摄人的神光。虽然身着侍卫装扮,但稍为留意便可知此人不是一般人物。
“子纲先生,唤我进来有什么事吩咐吗?”
“幼平,也没什么事?不过外间天寒,叫你进来取取暖!”
“子纲先生,这点寒冷算不得什么?您身体不好,自己暖好身子,我还是到帐外去护卫了!”说完大汉憨厚地一笑,又走出了帐篷。
张纮看着大汉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
寿春城,郡守府
遇到这样的风雪天,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不过,正好可趁此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派人把徐庶请过府,烫上两壶美酒,两人一起饮酒观雪叙话。
几杯热酒下肚以后,徐庶面色开始红润起来。看着不断飘扬的飞雪,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发起楞来。我诧异地看着徐庶的样子,虽然跟徐庶接触也不过就10天左右的时间,但他平素一惯神色冷静,从容自若,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充满自信的微笑。这样发楞地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让我惊讶异常,“元直,你似乎有所牵挂?不知可能告我?”
听到我的询问,徐庶回过神来,带着歉疚的笑容说道:“徐某失态,让将军见笑了!适才见到这漫天大雪,徐庶不由念起家中老母。离家数月,也不知老母冷暖如何,家中可还有食粮?……哎……”
徐庶的母亲!我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了。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徐庶这个大孝子就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弃大哥而转投曹操。我现在当然就要尽量避免这件事的发生。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我竟然忘了把徐庶母亲接过来。不过,好在为时还不晚!
想到这里,我微笑着安慰徐庶道:“元直,不必担忧,老夫人吉人自有天象,定然无恙。过两日,等风雪停息,我便派人将老夫人接到寿春来。一来可以与元直母子团聚;二来也可让老夫人晚来得享清福。元直,你看可好?”
徐庶面色立时变的激动异常,长身向我施了一礼,语带颤声地说道:“多谢将军。将军大恩,徐庶莫齿难忘,惟有为皇叔与将军效犬马之劳!”
我却勃然作色怒道:“元直,何必如此客套。你我二人何分彼此,你母即是我母,孝敬我自家老母,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听完我的话,徐庶沉默不语,迅速地低下头去,但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中隐现的莹光。
这时,忽有一名士兵急奔来到厅外,跪地禀报道:“参见将军!参见参军!”
我微一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进厅回话,问道:“有什么事?”
“禀报将军,李通求见将军!”
李通??!!!十几天来,我一直还没空闲会一会这个颇为危险的“俘虏”呢!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一章
李通想要见我!不会吧?!想当日他刚刚由昏迷中转醒时,我曾经专程去探望他,却遭他一阵大骂,让我犹如狗血淋头一般不得不尴尬地离开。想不到今日他竟然主动要见我!到底所为何事?难道想通了准备投靠我军?还是…………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飞快地闪过。
算了,到底是什么事,见见他不就知道了!我转身对徐庶说道:“元直,可愿随我去会一会李通?”
此时徐庶神色已然平复,脸上恢复成那从容自若的淡淡笑容,说道:“将军相邀,岂敢不从?”
片刻后,我与徐庶已经来到郡守府后一处偏院,这处偏院虽然不如郡守府那般辉宏大气,但是环境清幽、别有韵味,倒也是一处隐居静养的好地方。在偏院的四周约有4、50名士兵正在护卫,或者称之为“看守”更为恰当!
当日李通虽被我击昏,但是身体并无大碍,大约三日后便彻底恢复了。负责看守事宜的陈到为了防止李通潜逃,照我的安排将他与其家眷一起软禁在这处偏院中。这样,父、母、妻、子就成为李通的羁束,让他不敢轻易地孤身脱逃。否则以李通的武艺身手,要想逃跑,恐怕在这寿春城中也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他。
“参见将军!参见参军”守卫在院门口的士兵见我和徐庶过来,立即屈身行礼.
我轻轻抬手,示意他们站起来,和声问道:“这些天李通的行径可有什么异状?”
一名什长恭敬地回道:“启禀将军!早先几日,李通只是呆在房内极少外出;从四日前开始,他也会与家人到院中走动!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动!直至今日,他忽然要求见将军大人!”
我与徐庶对视一笑,知道亲情的力量已经暂时将李通这头猛虎给困住了。
我们二人步入偏院的正厅时,李通正与其家人在厅中闲聊。我轻咳了一声,微笑向李通说道:“李将军,住得还好?这些天我事务繁忙,未能前来拜会,实在有些失礼,还望见谅!”
李通轻声吩咐家人离开后,转头朝我冷冷一笑说道:“哼!……张飞,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今日我是你阶下之囚,自是任你发落,要杀要剐息听尊便!”
这个李通,真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点身为阶下之囚的自觉都没有,说起话来不留一点余地!到这个时候我是打心底佩服起曹操来——为什么他麾下的这些大将一个个都是如此的忠心,到目前为止我遇到的曹军将领:张绣,徐晃,还有眼前的李通,身险困境甚至绝境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投降。仅凭这份识人得人的本领,曹操就无愧于当世英雄之名!不过,现在令我颇为纳闷的是,这个李通找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难道就是为了向我展示他对曹操的忠心?
我忍着心中的不快,仍然强笑着问道:“……不知李将军今日寻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听了我的询问,原本显得相当激愤的李通却突然沉默了下来,神色不断变化,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等了好半晌,也不见回话,我估摸着李通可能实在不想跟我说话。轻轻摇了摇头,正准备招呼徐庶离开。这时,突然传来了李通的声音。
“……今日寻你过来……是……是有两事相托……”
恩?有事求我?难道是要我放了他?我颇感疑惑地注视着李通。
“李将军请讲!只要能够做到,我自然会达成李将军心愿!”
“好。如此李某就恬颜直说了。这第一件事,是希望你能善待寿春这一城一郡百姓。你我两军虽相争相斗,然而百姓无辜,望你勿要因为两军之仇而迁怒百姓!”
没想到李通还有这样一份爱民之心,倒是颇为难得!
“李将军尽管放心,我大军入城对百姓可说是秋毫无犯!此外,将军取城之后,首先做的便是安定民心,前后不过两、三日光景城中一切已恢复如常。恕我直言,如今城中百姓生活之安定恐怕更胜在李将军治下之时!”没有等我回话,徐庶已经替我回答了李通的要求
“是吗??!……如此……甚好!”听了徐庶的回答,李通欣慰之余似乎又有些失落。沉默了半晌,李通又开口问道:“还有一件事,此番之败,实是我技不如人,我李通败得无话可说。丢失寿春重地,我也无颜再逃回许昌面见丞相!”李通神情显得颇为落寞,“张将军,恳求你能放过我一家老小。如果可以,请您送他们回我江夏老家!”
看来李通是有求死之心!第二件事简直就是在交代后事,而且为了让我答应,竟然说出这般“客气”的话语来!真的要让他这样寻死吗?这样的人才如此早逝,岂不可惜!到底有没有可能劝降他呢?我转头望向徐庶想要寻求帮助。徐庶见了我探询的目光,会意地朝我点点头,然后在李通所看不见的角度,伸出右手食指凌空比划起来。我定睛凝神看徐庶比划了三遍,才看清楚原来他是在写两个字——“忠”、“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拧眉苦思起来。
“张将军,你可能答应?”李通见我没有应声,又焦急地问道。
听了李通的话,我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领会了徐庶的意思。
忽然间我面色一寒,缓缓走到李通面前,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直盯盯注视着李通,却没有说话。李通被我看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感到发寒。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感,李通又出声问道:“张将军,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的一声厉喝打断。
“李通,原以为你还是条汉子,如今看来,你不过是个不忠不孝、无胆寡仁之徒!”这声大喝不但震住了李通,连有一定心理准备的徐庶都被吓了一跳。更为夸张的是,在正厅后面隐隐传出了妇孺的哭声。
楞了片刻后,李通始回过神来,面色变得铁青,咬牙切齿地怒道:“张飞,虽说成王败寇,但也容不得你如此侮辱于我!”
我鼻中轻轻一哼,语带不屑地说道:“难道我有说错不成?”
李通的怒气似乎已升到顶点,眼睛变的血红,怒道:“你……你为何要污蔑我是不忠不孝、无胆寡仁之徒!”
“哼!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其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你不忠于天子,不忠于汉室社稷,却为一乱臣贼子效死命。岂能称为‘忠’;父母尚在,你身为人子,不苛尽孝道侍奉高堂,轻生死志,欲以白发送黑发,焉能称为‘孝’;好男儿一生岂能无坎坷,遭逢坎坷险阻而百折不挠方是男儿本色。寿春一战你虽遭败绩,然不思败因,反而心灰意冷,欲以死躲避,岂非‘无胆’;曹贼为人多疑善忌,残忍嗜杀,世人皆知。数年前曹贼曾为报一己私仇残杀徐州几十万百姓,致使几百里无有人烟。你为这般人物效命,如何对得住这天下黎民。‘仁’又从何谈起?”
听完我的一席话,李通原本狂怒的神情慢慢回复下来,低下了头颅静静地思考起我所说的话。
见李通陷入了沉思,我放缓了口气说道:“好男儿知错而能改,方善莫大焉。希望李将军能将我所说之话仔细思量一番。”
说完这番话后,我招呼了徐庶一起离开了偏院。在这般情形下,李通受到了不小冲击,心志已经有所动摇。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是今日已经不适宜再继续劝说。以李通的性格,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先给他留点时间消化消化今天我所说的话。
当我与徐庶离开后,两个稚嫩的童声在厅中响起,“爹爹……”李通的一双儿女眼角仍然带着泪痕出现在厅中,扑在李通的怀里抽泣起来,看来刚才被我暴喝声吓得不轻。
李通轻轻抚摩着两个孩子的头,和声安慰道:“乖孩儿,莫哭,爹在这呢……”
这时李通的夫人也来到了前厅,面上不无忧色地轻声问道:“相公,不要紧吧,刚才那两位……”
李通摇了摇头,眼神注视着我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
建安六年正月十三日,凌晨,大约四更时分。
几名曹军骑兵冒着漫天的风雪来到寿春北门下。在行路极其艰难的情况下,他们一连赶了近50里路,早已疲惫不堪。其中一名骑兵翻身下马,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高举过头,鼓起全身力气朝城头大声喊道:“城上的兄弟!我们是许昌夏侯渊将军麾下军士,有要事求见寿春李太守,请打开城门让我们进来!”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二章
城下的曹兵喊城之后,只隐约听到城头一片喧哗之声,但却始终无人应话,城门方向也无半点动静。几名军士等得焦急不已,但是由于仅是四更时分,天色昏暗不明,漫天又是劲舞的飞雪,根本就看不清城楼上的情形。无奈之下,为首的一名军士只得再次朝城上大声喊道:
“……我们是许都夏侯渊将军帐下军士,有要事求见寿春李太守,城上的兄弟请开城让我们进去!”
片刻后,城楼上才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太守大人有令,城门夜间不得开启。要想进城,等天亮再说!”
为首的军士估摸了一下时间,等到天亮起码还得有1个多时辰,到那个时候,别说进城,恐怕自己这些人早就冻僵了。他们几人冒着风雪赶了一夜的路,现在早已是又冷又累又饿。领头军士百般无奈,转身跟其他同伴商量了一会后,又大声地朝城上喊道:“我等连夜赶了几十里路,现在是又冷又饿。大家同是军中兄弟,就通融通融先放我们进去吧。况且我等确有紧要事务要进城面见李太守,不信,这里有文书为证!”说罢也不管城楼上能否看到,便将手中的文书高高举起。
不一会,城楼上丢下了一圈绳索,还是刚才那个声音大声喊道:“你们把文书系在绳索上让我们拉上来验查一下,如果确实无误就放你们进来!”
为首军士拣起绳索把竹简文书用力系牢,抬头喊道:“好了,你们拉上去吧!检查完后,赶快开门放我们进去,这外面简直要冻死人了!”
文书被拉了上去。稍过片刻,城头又传来声音:“你们共有几人,有无马匹?”
“四个人,还有四匹马!能让我们进城了吗?”
“好!现在就开门放你们进来。但上头有令,你们必须先要下战马,才能进城!”
“知道了!”
“啪嗒”一声,吊桥放下。而后城门被缓缓推开。城外的曹兵立刻牵马进城,他们实在不想在这北风头多呆片刻。但是!甫一通过城门进到城内,这些曹军军士惊愕地听到一阵“嘎吱”——那是弓弦被拉开的声音。慌忙朝四周一打量,却发现至少有百十支箭已经瞄准了他们几个。究竟怎么回事?几名曹兵正手足无措间,忽然耳边传来两声厉喝。
“收起吊桥!”
“拿下他们!”
几名曹兵还没有会过神来,已经有十余人一涌而上将他们死死摁住。几名曹兵既是惊慌又感到莫名其妙,奋力挣扎了几下,但是根本动弹不了分毫。领头的军士急忙大声喊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都是自家弟兄,我们是夏侯将军帐下……”
“呵……呵呵……曹军狗贼,放亮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们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弟兄?”从城楼上走下一名身形孔武有力的大汉,冷笑着说道。
直到此时,在城内的火把照映下,几名曹兵才看清楚对方与自己迥然不同的衣甲,以及在城楼内侧的一面迎着强劲的北风招展的默绿色军旗——“刘”!为首的军士立刻惊呼出声:“刘…………刘……刘备军??!!!?”
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一名曹兵跪在厅下,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都招了出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我收回了弥漫在大厅中的骇人气势,挥手示意一旁看守的士兵将这名近乎虚脱的曹兵押了下去。在他之前已经拷问过另外三名曹兵。这四名被陈到俘获的曹兵所招供的内容前后并无出入,看来应该没有作伪的成分。
我将身前的几案上一卷文书拿起再次端详了一番,这卷文书我已经看过两遍。文书的内容其实相当简单,上面只是交代了由当今天子赐婚,将曹操亲族爱将——夏侯渊之女许配给江东孙权,要求沿途各郡县必须保证送亲队伍的安全,并且提供各种便利,最下面盖着曹操的丞相大印。令我感到疑惑非常的是,曹操与孙权竟然会联姻??如果我记得不错,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孙权好象没有娶过哪位曹操宗族中的女子为妻,倒是孙权的弟弟孙朗曾经迎娶了曹仁之女!但是这卷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的确是赐婚给孙权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管赐婚的对象是孙权,亦或是孙朗,只要曹孙两方一旦联姻成功,对于我军而言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我站起身形,双手后负,微闭双目沉思起来
议事厅里,徐庶与林豹、林雪、金畴、陈到等军中校尉分坐于两侧,见我没有问话,也自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
片刻后,我睁开眼睛,目光在厅中扫视了一圈后,沉声说道:“从这一册文书和适才几名曹兵招供的情况看来——曹操奸贼似乎欲与江东孙权联姻。此事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我问完之后,厅中仍然是一片沉寂。不过这也难怪,厅中除了徐庶,像林豹、林雪这些军中校尉都是寒门出身,没有受过什么系统的教育。战场之上冲锋陷阵、指挥作战是他们所长,但是曹、孙为何联姻、联姻会带来什么后果这类“战略”层面上的事宜,就非他们所长了,问他们几乎就等于问道于盲。厅里除我之外,唯一精于此事的徐庶毕竟初来乍到,还有所避讳,不愿将自己的锋芒露的太过,以免引起他人的反感,因此也没有开口。
我走到徐庶的身旁,笑着向他问道:“元直,不知你有何计较?”
徐庶很清楚这是我给他的一个展示才能的机会,微微一笑,缓缓站起身形,向我微施一礼后长身而立。配合脸上自信的微笑,徐庶以不紧不慢却又让人感到异常信服的语调说道:“曹孙此次所以联姻,以庶之愚见,不外乎是出自相互利用之因————曹操面临河北袁绍的威胁,官渡一战的大败,袁绍与曹操已成不共戴天之仇,加上河北雄厚的人力、物力。一日不灭袁绍,曹操便一日不得安宁,故曹操眼前当务之急便是解决袁绍。而欲与袁绍决战,曹操必然要解除后顾之忧。只要能与江东孙权通过联姻结成一段时间的盟约,不但可以解除江东对曹操的可能威胁,而且还可借孙权来牵制荆州刘表。对曹操而言,此番联姻,可以一举解除后方两处威胁…………而江东则经历前番孙策骤逝,孙权以弱冠之龄初继兄位的变故。此时内部仍然动荡不安,而外有有荆州刘表步步紧逼,故而孙权也需要通过此番的联姻来稳固江东的局势。此次的联姻,两方不过各取所需然耳!”顿了一顿,徐庶歇了口气,又继续说道:“然则,曹孙两方一旦联姻成功,对我军却是大大不利!寿春一地,北接曹操,南临孙权。届时我军极有可能为曹孙两方南北之夹击,其势甚危!”
听了徐庶的叙说后,林豹等人尽皆恍然,同时心中也不禁隐隐产生了一丝担忧。
我微笑着点点头,挥手示意徐庶坐下,说道:“元直所言,与我所思相同。一言以概之,此一事对我军是大大不利。既如此,我们便要阻止他二方成此婚约。根据适才曹兵所招认情况来看,这支送亲队伍,已距离寿春足50里。若非有眼前的这场大雪,恐怕在昨日便已到达寿春。”
徐庶笑着应道:“看来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寿春已然易主之事,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极好的机会!”
“元直的意思是……”
“将军,他们不是派人前来寿春请求李通派遣军马接应吗?我们何不‘答应‘他们的请求,派出一支人马去接应接应他们!”说完后徐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
我立时领会了徐庶的意思——伪装成李通的军马奇袭这支送亲队伍。这个办法的确可行,根据刚才曹兵招供的情报看,护送的士兵人数不超过700人,又无大将领军,况且他们连日赶路必然疲乏。以这点实力,只需要出动风骑营,在我有心、他无备的情况下,绝对可以轻松战而胜之。但是令我想不通的是,以曹操颇为雄厚的军力,竟然会只派这点军马来护送如此重要的送亲队伍。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听到我说出的顾虑后,徐庶笑道:“将军,难道您忘了,曹操并不知道寿春已然易主之事。在他看来,从许昌经寿春到江东这一路都是曹孙两方的地盘,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当然也就勿须派遣多少军马护送了。更何况曹操还要应付河北袁绍的威胁,也分不出太多的兵力来。依徐某之见,此事中应无什么阴谋诡计!”
“恩!元直言之有理。”徐庶的话消除了我的疑虑。我步回厅中主位坐下,凌厉的目光在厅中巡视了一番后,大声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当即刻出兵击破这支送亲队伍!子冲!”
堂下林豹立刻站起身形,出列躬身拱手大声说道:“林豹听令!”
“汝即刻招集风骑营随我出战,全军更换曹军衣甲,备上李通旗号,在北门集结。”
“得令!”
“元直、子风、文安、叔至,你等谨守城池,勿要有所懈怠。在我出征期间,城中一切事务以元直安为主!”
“得令!”徐庶、林雪、金畴、陈到等人齐声应道。
“好!众人各司其职,散了罢!”
“是!”
不一会,厅中众人相继起身离去。只余我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议事厅里。我缓缓地站了起来,步到厅门口,凝望着厅外纷舞的雪花,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变得愈发强烈起来。从刚才决定出兵之时开始,这种情绪就从心底油然而生。说不清,道不明,似喜悦、似惶惑…………为什么会这样呢?以前多次征战,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不去想了!我甩了甩头,猛地转身大步朝后堂走去。
“来人,盔甲伺候!”
“备马!”
“抗矛!”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三章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寿春城北40里,一支包括数十辆大车与近700名士兵的队伍冒着稍见减弱的风雪迤俪前行。一日一夜的大雪后,大地仿佛铺上一层厚厚的惨白绒毯。足有四指多深的积雪给队伍的行进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人涉雪前行,尚是是深一脚、浅一脚,显得颇为不便。而那几十辆满载陪嫁物事的马车简直就可说是寸步难行,时不时便会陷入积雪之中,有数次甚至差点搞的车翻马仰。从辰时出发,现在已过午时,足足两个多时辰,队伍不过走了6、7里路。
“许校尉,不知你派出的那些个军士可否顺利到达寿春?照这个情形下去,今晚我们肯定是到不了寿春了。如果李通将军没能派人马前来接应,恐怕明天我们也未必便能到得了寿春!”张纮裹着厚重的裘皮披风骑一匹战马上,语带颤声地对一旁的曹军校尉说道。由于马车行路实在过于困难,而且甚至有翻车的危险。所以即便是相当畏惧寒冷的张纮也不得不离开马车,骑马前行。
“张大人,不必担心。我所派出的几名军士虽非寿春本地之人,但亦曾跟随我家夏侯将军几次来寿春征战,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如无意外当可顺利到达寿春。以我料想,李将军的接应人马应已在途中了!”
“果真如此便好!”张纮略感安心地点点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张纮忍不住将身上的披风拉紧。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当年年少之时,何曾如此畏惧风寒,哪像现在这样……哎!看来……以后这出使的任务只能交给他人去做了。其实原本出使许昌之前,孙权也曾因体恤张纮孱弱的身体,打算由其他人出使许昌。但张纮认为与曹操联姻这等重要事务,还是由经验最为丰富的自己出使最为妥当,坚持请求孙权委派自己前去。孙权不便拂了这名忠挚老臣的心,况且以张纮的外交才能,在江东的确无出其右者。最后,许昌之行还是交给了张纮。
想起主公孙权当时流露出对自己真诚关心的年轻脸庞,张纮脸上泛出了一丝笑意。主公的大业未成,自己还得为多尽心力,这副又老又病的老骨头还得多熬个几年。算了,日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温暖和煦的江东吧,四处奔走的事务还是交给那些后辈吧!
正在这时,队伍的前列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怎么回事?”许校尉见状大声喝问道。
“禀校尉,寿春李将军的人马来了!”一名士卒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语气兴奋地说道。
“可曾看清对方旗号?”张纮细心地问了一句。
“看清了,确是李将军的旗号!”
“好!张大人可要随我去迎接李通将军?”许校尉激动地朝张纮说道。
“正合我意!许校尉先请!”张纮笑着说道。
许校尉与张纮一前一后策马来到队伍前列,举目向前看去。只见百五十步外,一支颇具规模的“曹军”骑兵正在慢慢接近过来,当头一骑擎一面迎风猎猎而舞的军旗,旗上非常显眼地书着一个斗大的“李”字。
“果然是李将军!”许校尉定睛确认对方的衣甲和旗号后,高兴地喊道,一策马便要迎上去。
“不对头!有杀气!”一个低沉却有力的厉喝声响起。
“什么?”许校尉愕然驻马,回首看去。说话之人是紧随在张纮身侧的一名侍卫打扮的彪壮大汉。
听到身后大汉所说的话,张纮也感到莫名其妙,但他并没有呵斥这名大汉,反而语气相当和缓地问道:“幼平,怎么了?”
这名唤“幼平”的大汉沉声急道:“前面的骑军有很强的杀气………………不大对头……”忽然间,大汉急举右臂,直指前方,“啊…………他们不是李通的人马!所有人马赶快戒备,前面是敌人!”
许校尉和张纮顺着大汉的手臂所指方向望去,骇然地发现——对面的骑军已经开始加速,很明显是在发起冲锋。只一眨眼间,两军距离已然不足50步,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骑军手中亮出的样式奇特的细长战刀。而那面“李”字大旗已不知扔到何处去了。
此时,只要不是瞎子亦或傻瓜,便可以看出对方绝对不怀好意。许校尉微一楞神后,立即发出声嘶力竭地狂吼。
“敌袭!!!所有人与我迎战!”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另一阵狂暴的怒吼声掩过。
“杀!”对方的骑军已冲刺至距离不足20步远。奔腾的战马速度已经加至最快,飞扬的马蹄荡起地面的积雪,残雪纷纷扬扬地飞起又落下。马上的骑兵个个杀气腾腾,双目充盈着血色,手中明晃晃的战刀已然扬起做劈砍状。
10步!
5步!
“杀!”对方的骑军再次纵声狂吼。伴随着怒吼声,锋利的战刀凌空劈下,带起一抹抹飞溅鲜血。通白的雪地中顿时凭添点点红色的印记。
“啊……啊……!”十数名曹军士兵尚未会过神来,已经在惨叫声中被凌厉的刀锋收去了生命。疾驰的骑军犹如汹涌的波涛狂涌过来,将慌乱不已的曹军淹没。
许校尉看着不断倒下的自己士兵,面上神色非常复杂,愤怒、疑惑、畏惧,还有深深的绝望。以他从军多年的经历,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战局已经无可扭转。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在寿春附近竟然会有敌军?为什么敌军竟然会打着李通将军的旗号?为什么……许校尉心里有无数个疑惑?但是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他自己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原由。因为,敌人已经杀到跟前。
“镪!”“镪!”“镪!”许校尉急速挥舞手中长枪,一连架开3把朝他砍来的马刀。但是他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因为后面的骑兵又源源不断地冲杀过来,一把又一把的马刀朝他砍来。“镪!”挡住了第八刀以后,许校尉猛地拨转战马,往后面的车队方向驰去。一边策马一边犹如疯狂般地吼叫着,“迎战,迎战……所有人不要发楞,给我拼死迎战。后方车队立即转向,朝北撤退!”
然而,当曹军士兵如梦初醒般举起手中的刀枪开始反抗时,至少已有200名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更何况,即使反抗了,又能如何?涉雪赶了两个多时辰路的士兵早已疲乏不堪,遭逢敌人奇袭之后又心神大乱。而面对的又是如狼似虎的骑军。所谓“反抗”不过是拖延了一下死亡的时间而已。
……………………………………
“子纲先生!!!!”一个满含悲愤的怒吼声在战场中响起。
在察觉敌军骑兵开始冲锋之时,张纮便在身旁那名彪壮大汉的护卫下策马逃避。但是,张纮仅是初通骑术,如何能与敌军骑兵相比,不一会,便有几名骑兵尾随而来。
极度慌乱之下,张纮跨下的战马竟然一蹄踏空,立时便向右侧倒了下来,促不及防的张纮被甩到地上,随即巨大的马身又压在张纮瘦弱的身体上。
那名侍卫打扮的大汉见此情景,目眦欲裂,怒吼一声,飞身下马。来到张纮身边,扔下手里大刀,双手探出,抓住仍压在张纮身体上挣扎着要站立起来的战马的前后各一腿,猛一发力,竟然将足有400余斤重的高大战马举过了头顶,随即用力甩了出去。
“啪!”巨大的马身足足飞出10余步远才落到地面厚厚的积雪上。
那大汉急忙扶起张纮,定睛看去,只见张纮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口中鲜血正不断地溢出,胸口有一处深深地陷了下去。显然,伤势极为沉重!
就在这时,几名尾随而来骑兵已经呼啸着冲杀过来。当先一骑距离大汉已不足10步,手中马刀已然扬起作势欲砍。这大汉站起身形,左手托着张纮,探右手拔出插在身旁的大刀,迅疾无匹地当头的骑兵凌空劈了过去。
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距离大刀刀锋至少有4、5步远的那名骑兵,竟然随着大刀的落下,连人带马从正中被劈成两半。由于巨大的冲力,分成左右各半片人与马的尸身竟然又向前滑行了5、6步远,最后正好停在大汉的左右两侧。站在正中的大汉,全身上下都被人身、马身溅出的大量鲜血染得殷红,配上因愤怒的而扭曲的脸庞和手中杀气腾腾的大刀,直宛如一尊凶神恶煞。
前面的同伴被大汉凌空一刀劈死,并没有让紧随其后的几名骑兵感到畏惧,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血性。虽明知不是这大汉的对手,仍然狂吼着策马冲了过来。
“哼!”大汉冷哼一声,魁梧的身躯中散发出冲天的杀气。
“你们这些杂鱼!看我横江大刀!”大汉将手中长刀自右而左平挥一击,一股昂扬、狂野的刀光向敌骑席卷过去,片刻后便如星辰碎裂一般炸开,4名骑兵中有3人立时便被连人带马绞成无数肉块,最后一骑眼见也要躲闪不及。生死关头,一柄幽黑铮亮、头部九曲成蛇状的长矛及时赶到,为他挡住了近乎必杀的一刀!
丈八蛇矛!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四章
“锵!”刀矛相撞,引发刺耳的巨响。
“你不是他的对手,快退下!”我左手猛一发力,将架在丈八蛇矛上的大刀挑飞后,朝那名被我救下的风骑营骑兵说道。
“是,将军!”险死还生的骑兵迅速地勒住了战马,语气恭敬地应道。而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杀死自己好几名弟兄的大汉,拨转战马退到我的身后,汇合其他同伴继续追杀顽抗的敌军。
此时,我才留意起对面满身血污、宛如凶神恶煞的大汉来。好一个彪悍的家伙,身形魁梧异常,手臂粗壮有力,从刚才能将战马轻松举起并抛飞10余步远的情形看来,这家伙的臂力比起我来恐怕也小不到哪里去。而且此人还并非徒具蛮力,4名骁勇的风骑营骑兵只在片刻之间就死于他的刀气之下,另一名骑兵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十之**也难逃陨命,足见其武艺之精湛。刚才我与他矛刀相交,虽说我占了上风,成功地将他击退。但是,我是借了乌骓之力,而对方仅是徒步,况且他手上还托着一人。
这家伙到底是谁,竟然如此神勇!!!!如果不是因为对曹营中的名将还有一丝印象(注:张飞曾跟随刘备在许昌呆过不短的时间,认识曹营中的大多将领。)我简直就要怀疑眼前之人是否是曹营第一猛将许褚许仲康。
我勒住乌骓,左手持矛一指那名大汉,厉声喝道:“敌将通名。丈八矛下不杀无名下将!”
那名大汉一连退了7、8步才将丈八蛇矛上传来的强大劲气化去,站稳身形,心中不禁骇然。自己八层劲力的一刀不但被敌人挡住,而且对方还能将自己逼得连连后退,虽说自己的后退有保护怀里张纮的原因在内,但是对方的力量确是在自己之上。自己纵横江东10数年,罕逢敌手,不曾想今日竟然会落了下风。这人果然是个好对手!想到这里,这大汉只觉得全身上下热血沸腾,战意澎湃!直想与这个强劲的对手痛痛快快地酣战一场!但是,左臂弯中昏迷不醒的张纮成了他最大的顾忌。恰好此时,10余名侍卫打扮的江东军士兵经过奋力死战,终于杀到大汉跟前,将大汉与张纮护卫起来。
“你等让开,与我护送张纮大人离开。我来战他!”大汉将臂弯里昏死的张纮交给了一名江东军士兵,飞身跃上自己的战马,沉声喝道。
“是,将军!”10余名士兵听从命令,迅速退后将背负着张纮的士兵紧紧护卫起来,朝东面退却下去。
张纮??!!!原来眼前的大汉是江东军中大将。我心中已经隐隐知道这大汉的身份,江东军中如此勇将,无非就是那可数的两、三人而已。这时,对面传来的怒喝声证实了我的想法。
“某乃九江周泰!汝也与我报上名来?”
周泰!果然不出我的意料。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江东军中有三大悍将——东莱太史慈、巴郡甘宁以及在我眼前大汉——九江周泰。而能如此勇悍者,在江东军中舍周泰其谁?周泰此人,虽是**出身,然其武艺出众,威名宿著。效力与孙策、孙权二代,凭借其勇猛善战、忠贞不二,深受信任。时有逸事:“赤壁战后留督濡须,拜平虏将军。朱然、徐盛等为周泰部下,心中不服。孙权特会诸将,行酒到周泰座位,命周泰解衣,孙权手自指其伤疤,问起受伤缘由,周泰一一回忆作答;孙权遣使者授周泰御盖,于是诸将心服。”
不曾想,在这里竟然能碰到这名江东军的悍将!不过,我张飞又惧过何人哉!只一瞬间,我的双眸被狂热的战意充满,滔天的杀气从我的全身弥漫出来,很快便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
“我乃燕人张翼德!周泰,汝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余下我的怒吼之声。无论敌我,在那一刹那间都不由得楞了一下。不过,片刻后双方的反应却迥然不同。被我的激昂的吼声感染,林豹高举手中长枪发出一声大喝:“杀!”近千名风骑营骑兵尽皆热血澎湃,同时扬起手中战刀大喊数声。“杀!”“杀!”“杀!”声震长空!随即又开始策马冲杀起来。
而残余的曹军士兵个个面色如土,心灰如死。张飞张翼德!!!!!!!!“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神话在数月之间已传遍曹军各营。上将之头人家尚能如囊中探物一般轻易取得,何况我们这些士卒呢!没有大将统军的弊端此时尽显无疑,当有一名士兵转身逃跑时,无人喝止的其他士兵纷纷效仿起来。一时间,百十名曹军发足向北面狂奔起来。然而,他们却忘了——人跑的再快,又岂能快得过战马!何况他们还是一群疲兵!
战场中唯一没有被怒吼声所影响的人只有周泰。见我如此气势,周泰毫无半丝惧色,面庞之上反而露出兴奋的笑意。猛然一夹跨下战马马腹,周泰双手紧握横江宝刀借着马势,当头一刀凌空劈下,刀气如滚滚长江之水绵延不休,外表平缓无奇,内中杀机无限。刀身七尺附近的时空仿佛已然停滞,飞舞的雪花近不得刀身分毫。
“来得好!”我两腿轻压乌骓,乌骓会意地迎着周泰便冲了过去。手中丈八蛇矛转动起来,卷起猎猎狂风。空中的飞雪,地面的积雪都被狂风卷动起来,随着强劲的气流急速旋转在蛇矛周身,远远望去直如一条白色的巨蛇以吞天嗜地之势直袭周泰而去。
“锵~~锵~锵~锵……”丈八矛与横江刀在极短的时间内迅疾无匹地连续撞击78下,引发星光四射。
“镗!”随着格外响亮刺耳的第79次矛刀相撞声,两匹战马禁不住同时后退。乌骓退了三步,立刻稳稳地站住身形。而周泰的跨下战驹却一连退到了8步开外,立住之后,两条前腿已隐隐有些发颤。
周泰的勇武让我心中的战意升到了极点。如此对手一生能遇几回?痛快痛快!乌骓扬起前蹄,仅以两条后腿支撑起我和它身体的重量,朝天一声长嘶。我右手持矛,左手轻拍乌骓的脊背。“老伙计,很兴奋吧!”
“再~~来!”我心中豪情万丈,手中蛇矛遥指周泰,一字一顿地大喝道。
张飞张翼德!果然如传言一般厉害,甚至犹有过之!当日自己在许昌听得一些关于张飞如何悍勇的传言。原本心中尚存不屑,以为只是曹营将领无能,借吹嘘对手神勇来掩盖自己的无能。如今看来,是自己错了,此人武勇确更胜自己一筹。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猛将,不知是自己之幸,还是不幸!周泰微微一振自己略有些发麻的手臂,举目朝再度邀战的对手看去。
哼!来便来!张飞,你虽悍勇,九江周幼平又岂是善茬。将所有繁杂的念头抛诸脑后,周泰平举横江刀与丈八蛇矛遥遥相对,口中沉喝出一个字。
“来!”
只一瞬间,两马又再度迎面冲刺起来。
天河横江斩!
横江刀刀风如江河翻腾,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地划破长空。
“好!”如此气势的一刀,令我不惊反喜!不拿出看家本领不行了!好一个周泰!
丈八蛇矛如车轮一般被舞动起来,带出漫天幻影,风随矛动,雪逐矛飞!
桓侯绝技——千军破!
“轰!”两道强大的气流硬生生地撞在一起,发出震天巨响。方圆10丈之内的积雪被气流掀起,诡异地飞到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倒置“雪碗”,将交手的两人笼罩其中。
“碰!”巨“碗”的东壁被人撞破,一骑飞快地内中冲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东面策马狂奔而去。
片刻后,“雪碗”完全坍塌,积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但是以我为中心,两丈之内片雪不进。
我抬左手檫去嘴角溢出鲜血,微一低头,只见左肋的盔甲已被划破,一道深不足半寸、长约两寸的刀痕历历在目。
好家伙!竟然将我伤成这样!不过,他的伤势应该比我要重的多!
我一拍乌骓,顺着周泰奔逃的方向疾追下去。
周泰一口气策马狂奔400余步,终于按捺不住胸口的翻腾的血气。“哇!”“哇!”连吐两口鲜血。左臂几乎已经失去知觉,只能用右臂倒拖着横江长刀。在他的胸口,一道深已见骨的伤口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如果不是闪避的快,那一矛恐怕已经刺穿心脏了。遭此重创的周泰几乎已经丧失战力,不得以只能做出一件连他自己也感到羞愧的事情——策马逃跑。
可恨!我好恨啊!周泰心中发出无声的怒吼。
这时,在周泰马前不远初,隔着飞舞的雪花,已经隐隐看到护送张纮逃离的那10余名江东军士兵。一阵疾驰,赶到了他们身旁,周泰强忍着伤痛沉声问道:“子纲先生情况如何了?”
“将军,张大人一直昏迷,而且身体越来越冷,恐怕……”当头一名士兵悲戚地向周泰说道,忽然间他发觉了周泰身上累累伤痕。怎么会?勇冠江东的将军竟然会受了这样重的伤!这些士兵都是周泰的亲兵,对自己将军的武艺清楚的很,将军从来就遇到过对手,为什么这次……?
就在这时,后方远处隐隐传来了沉重的马蹄踏雪声。追兵竟然已经赶过来了。
为首的亲兵队长面色决然地对周泰说道:“将军,您快带张大人撤离,我跟弟兄们挡住追兵。”
“不行,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让我……”
“将军,您是军中大将,不能有失,我们是您的亲兵,理应护卫您的安全。请您快带张大人撤吧,再晚张大人就撑不下去了!”
周泰虎目闪过一丝泪光,右手成拳轻捶胸口,躬身向这些亲兵微施一礼。伸右手接过张纮便要策马离开。亲兵队长急忙阻止道:“将军,战马太过显眼,敌人一定会跟着战马追下去的。您把马留下来,我让一名弟兄骑马从其他方向离开吸引追兵注意。”
周泰听后点点头,翻身下马,将已疲乏不堪的战马让了出来。一名亲兵立刻骑到了马上。
“你们两个,护卫将军和张大人往东南方向撤离,其余人随我护着马上的弟兄往东北方向慢慢撤离。”顿了一顿,亲兵队长迅速地朝周泰抱拳道:“将军,保重!”
周泰心情沉重点点头。随即抱着张纮与另外两名亲兵疾奔离开,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弟兄们,往东北方向撤,一定要把敌人拖住!让将军安全离开”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五章
“啪!”最后一名江东军士兵了无生气的身体倒在了雪地之中。
我立马横矛,带着一丝敬意看着这10几具江东军士兵的尸身。这些很明显是被用来引诱我的注意,以掩护周泰撤离的士兵,在明知不是我对手的情况下,仍然为拖住我的步伐,悍不畏死地向我发起了“以卵击石”的冲击,直战到最后也没有一人投降或逃跑。“河北多义士,江左无男儿”之语何其谬哉!河北燕赵之地固然多义士,但江左未必无男儿啊!这些江东军中的士卒尚且能轻身赴死,只为忠己之事。更何况那些江东豪杰…………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周泰竟然会有如此急智——让手下士卒骑自己的战马引诱我去追赶,他自己带着张纮徒步朝其他方向撤离。一条不算高明但却很有效的计策!
被拖延了这么一段时间,周泰逃跑的足迹恐怕也已被风雪拂平,继续追杀已然不太实际!
哎……没想到,如此情形下仍然没能击杀周泰,可惜啊!
算了,回去看看林豹那里的情形如何了。拨转乌骓,在它背上轻轻一拍,“走了,老伙计!”乌骓甩了甩头,纵声长嘶,而后放开四蹄,踏雪而去。
等我再度回到战场时,林豹他们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数百名曹军士兵或死或伤倒在雪地中,亦有几十人已弃械投降。最后仍在顽抗的的曹军士兵不足40人,这些士兵紧张护卫着一辆马车。看来马车里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最有可能便是那位将要与孙权联姻的夏侯渊之女。
数百名风骑营骑兵如同猎食的狼群,将残存的曹兵紧紧地围成一圈。圈中林豹正与一名曹军校尉激斗正酣。见我策马过来,风骑兵们纷纷闪出一条道路,让我进到圈子内侧。我定睛观战了片刻,已然明了局势——林豹武艺比对方要高出一筹,不过由于对方拼力死战,所以暂时似乎平分秋色。但是看得出对方锐气已渐渐失去,林豹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果不其然,两人又斗了7、8合后,林豹寻得对方的一个间隙,大喝一声,奋力一枪将敌将刺于马下。没想到,林豹的武艺比当初在古城时要精湛了不少,看来担任赵云的副手让他获益不少。
看到林豹获胜,一旁观阵的风骑营士兵手中战刀齐举,狂吼一声:“好!”
将兵一体,将荣兵荣,将耻兵耻,是我一直在军中灌输的思想。因为惟有如此,统军的将领和治下的军士才能齐心合力,战无不胜。从眼前的景象看来,风骑营中已经很好的做到了这一点。
“子冲,做得好!”
林豹听到了这一声赞赏之语,勒马转过身来,看见满面笑容的我,立即收枪弯身向我行了一礼,激动地说道:“谢将军夸奖!”而后,策马来到我的身边,“将军,残余敌军士气已堕,是否要喝令他们投降?”
我抬头打量着包围圈中的几十名曹兵,适才那名曹军校尉的战死已经让这些士兵最后的精神支柱坍塌了。毫不客气地说——他们现在已无半点斗志。看着那一张张惶惑惊慌的脸庞,我心中轻轻一叹,转身朝林豹点了点头。
林豹得到我的许可之后,策马来到距离曹军10步远处,厉声喝道:“汝将已然授首,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残余的曹兵互相张望了一下。“啪嗒!”“啪嗒!”随着一阵兵刃落地声,数十名曹兵全部伏地请降,同时也宣告了这场奇袭战彻底——结束!
仗是打完了,但是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却不得不摆在我的面前——眼前的这辆马车里的人,不出意外肯定就是那夏侯渊之女。该如何来处理她呢——杀?遣?还是……
算了,还是先带回去,如何处理跟徐庶商议后再说吧!
“子冲,留一队人马清理战场,就地将敌军尸体掩埋了,如有重伤的就送他们上路。其余人马押送俘虏和马车返回寿春,我军所有阵亡、负伤的弟兄全部带回寿春。对了,这一辆马车一定要好生看顾!”我对身旁的林豹吩咐道。
“是,将军!”
就在我勒马转身正准备离开时,那辆马车里突然传出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小姐,别出去啊,外面都不是好人……小姐,小姐!”
“唰!”车帘被掀开的声音。紧接着,四周传来一阵惊叹的抽气声。“嗬~~~!”
“张将军,是你吗?”一个如天籁般悦耳的女声从我身后传来,未见其人,仅闻其声已令人神往心驰。
恩????这车里的女子竟然会认识我?我一时间还没会过神来,迟疑着转过身来。目光及处,只见那辆马车车帘半掀,一位白衣佳人微微探出身形。鬃挽乌云,眉弯新月。肌凝瑞雪,脸衬朝霞。水剪双眸,花生丹脸,云鬓轻梳蝉翼,蛾眉淡拂春山。身着一袭雪裘,直似白莲出水。那一眉一眼,一举一动,都浑然天成地流露出一中端庄娴雅的神韵气质,天地之间的灵秀之气仿佛都被赋予了她一人。正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无怪乎连周遭铁血的风骑营骑兵都惊艳的抽气不已。
那对善睐明眸此时正流光转盼,带着无限复杂的意味凝视着我。
微一楞神后,我清醒了过来。是她!当初在古城时遇到的那位慧质兰心的佳人,闺名似乎是叫夏侯蓉。啊!!!!!夏侯蓉????!!!!!!难道她就是夏侯渊的女儿?难道要跟孙权联姻的人就是她?
“张将军,真的是你!还……记得小……小女子吗?”佳人似乎是鼓起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几句话,如雪一般的娇颜平添数抹红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艳光几令天地失色。
不知为何,这次再见到她,比之上一次,予我的震撼感竟要强烈上十倍也不止。不知不觉间似乎我已经沉迷于她的容光神韵之中,而她浅笑的面庞下隐藏的一丝憔悴更是令我心悸不已,让我不自禁地想要拂平她心中的悲伤。
乌骓与我心随意动,没有得到我的任何指示,便自动地转过身躯,缓慢地朝马车的方向步去。不一会,乌骓已经载着我来到距离马车不到两步远处。我低头俯视,她抬头仰望,四目之间无声无息地交流着某种东西……
除了她与我,天地之间仿佛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四野一片寂静。
“小姐,您别……”无声的默契被一个稚嫩清脆的女声打破,原本半掀的车帘被全掀开来,车内又探出一个清丽中带着三分稚气的女子,正是夏侯蓉的侍女锦儿,小丫头正准备把夏侯蓉拉回车内,但是留意到周遭将马车围成一圈、个个身上满是血污的风骑营士兵,立即惊骇的要叫出声来。忽然间她看到了伫立在马车前、横矛立马的我,竟然将刚才的畏惧感抛诸脑后,激动地用手指着我,娇呼起来:“小姐,小姐,是张将军唉,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位张将军……!”
“扑哧!”立在我身后,一向冷静肃然的林豹,脸上也忍不住泛出了古怪的笑容!
我与夏侯蓉几乎同时收回了相互凝视的目光,扭转了脸庞。一向大咧咧的我竟然也不禁面上一热,好在我脸庞幽黑,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而夏侯蓉就完全不同了,净白无暇的玉颜立时便如朝霞满天,红艳欲滴。但是,片刻后,她竟然又转过头来,深如潭水的眸光勇敢地注视着我。
她的神情目光让我不禁惶然,难道说——眼前的绝代佳人,这位——算是我军死敌的曹操亲族大将夏侯渊——之女,真的在古城与我一面之缘后,就将我深深地印入她的心底?尽管颇难令人置信,但是她目光流露出的似水深情全无半点作伪的成分在内。
稍一不留神,我差点又沉溺在她的柔情如水但又隐含一丝决然的目光之中。宿命!难道她就是我的宿命情缘!我脑中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将军,这里天寒风大,不是叙话的地方。还是先把这位姑……小……护送回寿春吧!”林豹也没想出该怎么称呼夏侯蓉,这个当初就是被他与廖化救出的女子,明显便是曹军宿将夏侯渊的女儿,但是从眼前的景象看来,却又跟自己的将军似乎相当投缘。
“呃~~夏侯小姐,你先随车队回寿春,可好?”我放缓语气对夏侯蓉说道。
夏侯蓉的玉首微微一点,轻盈地转身,便要进入车内。忽地又转过来向我轻声问道:“张将军,原先护送车队的那些将士都……”
我点点头,沉声说道:“除了百多人归降之外,其余人都已战死!”
“是吗……”夏侯蓉脸上闪过一丝悲戚之色,语带黯然地说道:“张将军,可否将他们安葬了?”
“恩!”
临入车之前,夏侯蓉又鼓起勇气,语气异常关切地问道:“你的伤……不碍事吧……”
我瞥了一下早已凝合的伤口,淡笑回道:“不碍事,皮肉外伤!”
“那……就好!”佳人消失在车帘之后。
“起程,返回寿春!”
………………………………………………….
周泰背负着张纮,身后紧紧跟随两名亲兵,冒着风雪向东南方向疾速奔走。尽管周泰自己也伤势极重,然而毕竟他身强体壮,犹自能够支撑。但是,身后背负的张纮却气息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冷。再找不到一处温暖的所在,及时寻得一个大夫,恐怕张纮是挨不了多久。周泰心里焦急如焚。
忽然间,周泰耳边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幼……平……,逃出来了吗?”
周泰停住身形,扭头一看,身后背负的张纮奇迹般的转醒,而且脸上竟然泛出些许血红之色,正微睁双目,看着自己。
周泰不由得心中狂喜,四处张望寻得了一片小树林,背负张纮进到树林内。轻轻将张纮放下,关切地问道:“子纲先生,你好些了?”
不想张纮却轻轻摇头,声音微弱地说道:“幼平,我……已命不久矣…”这时周泰才发现,张纮脸上的血红色却是那病态的潮红。
回光返照????
“幼平,我……已过天命之年,此时身死,亦不足惜了……然则,不能见到主公成就王霸之业,却甚是遗憾。主公年齿虽幼,然有雄才伟志,前途不可限量,幼平日后当尽力辅佐主公……”
周泰神色悲戚,强忍着泪意,点头应道:“先生放心!”
张纮露出安慰的微笑,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些话,幼平替我转告主公。”见到周泰点头凝神倾听,张纮说道:“过往我曾遍观江东各地,唯见秣陵之地最具帝王之气。主公日后欲成大业,可迁都邑于此。咳咳……”突然间张纮一阵急剧的咳嗽,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
“先生,还是先休息一会再……”周泰惊心不已,想要劝阻。
张纮摇头说道:“我时候不多了,最后还有一番话,幼平……袭击我们究竟是哪一方?”
周泰咬牙切齿地闷哼道:“是刘备军,领军的正是那刘备义弟——张飞!”
“哦……如此看来,寿春一定已经落入刘备军之手。幼平,回到江东……切记……劝阻主公不要起兵为我报仇……”
“什么???”周泰惊呼道。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六章
“……切记要劝阻主公不要起兵为我报仇……”
“为…什么?……子纲先生,这等大仇怎能不报?”周泰既悲又惊地说道。
“幼平……此时并非报仇良机……眼前我江东……内不安定,外有世仇,如若主公此时轻率出兵,必然予外敌内贼以可乘之机……则我军必危……且刘、关、张皆久经战阵的宿将,非轻易可胜……咳咳……幼平,汝还需告诫主公……许都曹操亦不可轻信,此人雄心勃勃,他日若平河北,必然南顾……故可借之,却不可信之……切记…切记……”
语气急促地说完这一番话后,张纮潮红的面庞渐渐灰暗下来,气息越来越弱。片刻后,被誉为有经天纬地之才,“江东二张”之一的张纮张子纲阂然长逝,时年51岁。
“子纲先生……”周泰抱着身体逐渐变冷的张纮痛哭出声,虎泪纵横。周泰出身**,投靠江东军后,因作战英勇颇得孙策、孙权两代江东之主喜爱,但军中其他将领以及士人却因其出身不大瞧得起他。而张纮便是为数不多的看重周泰的人之一。
“张飞,我饶不了你……”周泰悲愤的吼叫声在疾风劲雪的天际回响,久久不能平息……
………………………………………………………
建安六年正月十四日,雪后初晴。
寿春城,郡守府议事厅
由于大雪停息,上午我招集了徐庶等人商议寿春郡近期的军政事务。此外,昨日一战中,周泰的逃逸一直让我耿耿于怀,而且隐隐有些担忧。一旦被袭的消息传回江东,孙权会否立时起兵复仇,攻打寿春。虽说我并不惧与江东军一战,但若果真如此,势必需要分兵抵抗。万一那时曹操也派军前来,一南一北夹击,那麻烦就大了。
当我透露出这个担心后,徐庶脸上现出睿智的淡笑,说了一番话打消了我的顾虑:“将军,此事勿需担忧!江东此时内忧外患,自顾不暇,根本就无力出兵寿春向我军寻仇。孙权军中不乏能人,肯定看得清眼前的局势。而且,为防万一,我们还可采取一些预防措施——一面可命人传信驻守合肥的魏延校尉整军加强戒备;另一面可派遣细作分别去江东和荆州散布一些谣言,就道刘表与孙权有意出兵攻打对方,这两家乃是世仇,这番言论必可收得奇效。如此双管齐下便可保寿春无失。”
我略一沉吟,欣喜地说道:“恩!此计甚妙,此事便劳元直去安排一下。”
“是,将军!”
相关事宜都商议妥当后,徐庶等人都相继离开了议事厅,只余我独自一人留在厅中。在适才议事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仿佛在牵挂着什么?呆坐了片刻后,我立起身形,步离议事厅。
低头想着事情,脚下的步子一直未停。忽然间我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声音。
“参见将军!”
抬起一看,只见四名士卒手持长枪,单膝跪地正朝我行礼。挥手示意他们起来后,我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恩?怎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郡守府的内院门口了!自从李通的家眷被迁到别处之后,这个内院就一直闲置着。我虽然入住郡守府中,但平常出入停留的一般只有议事厅、客厅和书房这几处,10多天来几乎没有涉足过内院。
怎么今日竟然会鬼使神差地走到这里来?
昨天直到初更时分,我们一行人马才回到了寿春城中。回城之后,夏侯蓉主仆便被安置顿郡守府的内院中。难道今日一上午让我心中七上八下,就是因为一直在牵挂她吗……
几番踌躇之后,我一咬牙,迈步走进内院里。进院后,却不禁有些傻眼,竟然这么多房间!她到底是在哪一间?
恰好!一名婢女从一间厢房内出来,看见我慌忙弯身行礼。向她问了路之后,我满心惴然地举步来到夏侯蓉所住的厢房门口。伸手刚想敲门,犹豫一下之后却又收了回来。
怯意???!!!!这反常的举动,让我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但是……我——这么一个沙场纵横,杀人无算的大将,竟然也会产生小儿女一般的怯意?这让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犹豫再三之后,似乎还是下不定决心去敲门。
算了,改天再来吧!转身正欲离开,房内一个传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悦耳女声:“外面是谁?”
呃~~走不了了!只好转过身来,定了定神,和声说道:“夏侯小姐,是我!”
“是张将军??!!!!……锦儿快开门!”
“嘎吱!”房门被拉开。“拜见张将军!”侍女锦儿向我屈声问安。
“恩!”我微一颔首,举步跨进房内。眼睛朝里面望去,恰好就迎上了夏侯蓉闪现无限欣喜之色的清澈目光。
“今早事务较多,没能早点过来看望!夏侯小姐休息的还好吗?”
夏侯蓉轻轻点了点头,略带羞怯的眼神始终盯着我。被佳人如此注视着,我感到莫名的心虚。只得找个话题掩饰我的尴尬,“夏侯小姐,古城一别数月,未曾想还能再见。这些天你一切还好吗?”
没有说话,夏侯蓉温婉地微笑着,凝望着我轻轻点头。一旁的侍女锦儿脸上却是焦虑之色一闪而过,张口欲言又止。
那对明眸中蕴藏的情意令我心悸!心中暗叹一声,我还是提起了另外一个“关键“的话题,“夏侯小姐,原来……令尊就是夏侯妙才将军……想必,如今你也该知道我的身份了……”见到夏侯蓉又轻点玉首,我转过身背对她,声音愈发低沉地说道:“我与你父,及与那曹孟德之间……可说便是死仇,你知道吗?”
半晌,房内一片默然。说出这番话,其实我心里也是无比的黯然。要说对夏侯蓉不动心,那绝对是谎言。不仅仅是因为她令人目眩的倾城姿容、怡然娴雅的气质神韵深深地吸引着我,更因为我与她之间似乎天生便有着一种千丝万屡的牵连。只要稍微盯着她看一会,我就会不自禁地沉溺其中。但是!她是夏侯渊的女儿,而我却是——张飞。这个事实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就算再……怎样,也不得不考虑我们双方的立场。
我能接受这段感情,大哥、二哥能接受吗?就算大哥、二哥与我兄弟情深,不介意我与死敌之女结缘,但夏侯蓉自己能接受吗?她的父母兄弟又能接受吗?
层层不容忽视的阻隔注定我与她之间只能是一段孽缘。早点让她认清这个事实吧!同时也断了我自己的念头!
“那又如何!”正当我思绪万千时,身后传来了夏侯蓉婉约中带着坚毅的低喃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房中所以人听到。
我猛然回头,夏侯蓉那决然的深情目光印我我的眼帘。
“如何有所思,而无相见时。宿昔梦颜色,阶庭寻履綦。高张更何已,引满终自持。欲知忧能老,为视镜中丝。”夏侯蓉低下臻首,轻声吟道,“我的心……你还……不懂吗?”
“轰!”轻轻几语在我心中不啻于雷霆万击,脑子不由得嗡地一声,陷入瘫痪状态。
楞了片刻后,一句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以后什么地方也别去!留下来,嫁给我!”
夏侯蓉暮地抬起玉首,俏脸已然变得红艳欲滴,眼神中的欣喜完全掩盖不住,炽热如火又带着三分羞怯地凝视着我,两滴晶莹的泪珠从明眸中溢出,顺着无暇的玉颜滑落下来。用颤抖声音应道:
“……恩……”
……………………………………………
建安六年正月十六日
陈留东北120里处。曹操引7、8000败军往陈留方向拼死逃命。身后不到4、500步远处,袁绍亲领4、5万军马随后紧追不舍。
曹阿瞒……曹阿瞒!你也有今日,哈哈哈……任你自称智计如何高明,今番也中我之计。而今只要击杀了你,这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看着前面狼狈逃窜的曹操,袁绍意气风发,数月前官渡大败的耻辱一扫而空。
在4日前,袁绍再度亲率大军20万征伐曹操。此次出兵避开给袁绍带来无尽耻辱的官渡,而是选择兵出黎阳,经平丘渡黄河,直取陈留。当袁绍大军兵抵平丘之时,反应极快的曹操竟也已率军抵达黄河对岸,与袁绍军隔河相对。袁绍听取了谋士审配之计,一面派遣大军主力佯装强渡黄河,一面命其子袁尚、甥高干领轻骑2万绕过平丘,自济阴渡河,掩袭至曹军侧面,入夜后突然发起攻击。曹军促不及防立时大乱,黄河防线随即土崩瓦解。袁绍乘机率大军渡过黄河,痛击曹军。
眼见曹军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袁绍呵呵大笑,急催兵马加速追赶。一连追击了约有10里路,前面的曹军被一条大河挡住去路,停住了溃逃的步伐。袁绍暗道天灭曹操,正要令大军发起最后攻击。
被大河挡住去路的曹军士兵正自惶惑不安,统帅曹操那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将士,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若不死战,则我等皆将死于此地。若我等身死,袁绍大军将长驱直入,破陈留,克许昌,我等亲人将沦为他人刀下鱼肉。众将士!可愿随我与敌决一死战!”
自己、家人的生死安危立刻激起了所有曹军将士的斗志,数千名将士一齐振臂高呼:“愿随丞相死战!”
由曹操亲卫大将许褚率领的虎卫营领头,几千曹军一齐返身与袁绍追兵展开死战。曹军士兵个个悍不畏死,一时间,竟然将数倍于自己的袁绍军紧紧咬住,局面成胶着状态。
曹操立马伫立在阵后,留意着战场的形势。忽然,眼中精光一闪,转头朝身边的一名年轻将领说道:“时机成熟。文烈,传信!”
“是,丞相!”年轻将领正是曹操宗族中的后起之秀曹休曹文烈。听的曹操命令,曹休取出背后强弓,搭上一支响箭,轻喝一声,弓成满月。
“吱!”随着弓弦声响动,响箭冲天而起,带出凌厉的呼哨声,直传至数里之外。
“杀!”震天的杀声响起,随即一支接一支的曹军从四面八方掩杀而出,一面面鲜艳的战旗迎风飘扬。
“夏侯”(夏侯敦)
“夏侯”(夏侯渊)
“曹”(曹洪)
“张”(张辽)
“徐”(徐晃)
“于”(于禁)
“李”(李典)
“乐”(乐进)
“张”(张合)
“高”(高览)
10支突然袭出的曹军将袁绍军团团围住!
十面埋伏!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七章
“哈哈哈哈…………”看着仓皇逃过黄河的袁绍残军,曹操不禁放声长笑。由程昱提出,郭嘉加以完善的十面埋伏之计大获成功。击溃被包围的袁绍追击部队之后,曹操又领得胜之师顺势掩杀,渡过黄河的袁军兵败如山倒。近14万过河的袁绍军非死即降,最后得以逃过黄河的只有不到5000人。袁绍仅以身免,其子袁尚,外甥高干,谋士逢纪,大将彭安、岑壁等人皆死与乱军之中。只此一战,便将袁绍辛苦多月方才恢复的些许元气彻底打散。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此一战后,袁绍将再无力与主公争雄,平定河北指日可待!”曹操军中头号谋士郭嘉策马来到曹操身旁,微笑恭贺道。
“哈哈哈……此战所以大胜,皆因得奉孝与仲德之谋,众将之勇缘故。我有诸公相助,天下又何足虑哉?哈哈……”
曹操身旁的一众谋士和将领个个神情兴奋,齐声喊道:“丞相雄才伟略,天下无双!我等愿为丞相效犬马之劳。愿丞相早日乾坤一扫!”
“哈哈哈……好!呈诸公吉言!”
“丞相,若要进兵河北,洪愿为先锋!”曹洪神色激昂地向曹操请命道。
“哈哈……好,子廉,便如你所请,由你任先锋,领军一万先行攻略冀州。我引大军随后跟进。此番一定要扫除袁氏,一举平定河北!”
“曹洪领命!”
就在这时,一个和缓沉稳的声音响起。
“丞相,且慢兵进河北!贾诩有一事禀报!”
“恩?文和有何事禀报?”曹操诧异地问贾诩道。
“丞相,诩适才得到细作回报,已证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见贾诩仍然这样不紧不慢,急性子的曹洪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别慢吞吞,到底是什么事?”
“子廉,不得无礼!”曹操面色一凌,沉声呵斥道
贾诩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曹洪言语影响,面色自若地缓缓说道:“寿春城……已被刘备夺下!”
“什么?”不仅是曹操,周遭的众文武一齐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
“寿春已被刘备军夺下!”贾诩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时候的事情?”曹操急问道
“大约是10余天前!”
“为何今日才得到消息?”曹操微怒地朝贾诩说道。
贾诩在马上微一欠身,说道:“寿春被攻取后,城中巡查极严。我在寿春城中的细作,无一人能传回半点消息。今日所得消息,乃是细作从汝南带回来的。中间经历几道曲折,故而稍迟!”
曹操面色微缓,紧接着又问道:“可知由谁领军?敌军出动多少人马?取城后伤亡几何?”
曹操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但贾诩不慌不乱,条理清晰地说道:“据汝南传回的可靠消息。刘备军此次攻略寿春的大将乃是张飞,出动骑军1000人,步军6000人。攻取寿春人马伤亡……应该不足千人!”
张飞!又是张飞!!!曹操眉头微微一皱。
“文和先生,为何你对刘备军攻取寿春的军马情况知道得如此清楚仔细?”问话的是曹军头号大将夏侯敦。
贾诩向曹操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曹操微一点头,贾诩会意,淡淡一笑后沉声说道:“前些日,我奉丞相之命,派遣细作打探汝南消息。并寻访城中对刘备心有不满之人,以为内应。在约10日前,终有细作无意中探得有几名原先刘辟军中将领,对刘备代刘辟成为汝南之主一事,心怀不满。我得此消息,请示丞相之后,与这几人取得联络,成功将他们收为内应。张飞兵取寿春的消息就是由他等所传过来!”
“这些人是否可靠?”夏侯敦仍有些不大放心地问道。
“夏侯将军放心,可靠!我已命人仔细打探过那几人的底细,都是贪财好色之徒,往日在刘辟军中时多做欺男霸女之事。如今刘备军纪严明,这几人再不得为非作歹,心中怨恨颇深。我以重利相诱,他们怎能不倒戈相向?”
众人恍然!曹操沉吟了片刻之后,又问贾诩道:“文和,你在寿春郡下各县之中可派有细作?”
“有,每县都有。但亦无一人能传信回许都!”
“恩!如此看来,寿春郡下诸县也已尽被那张飞取下。奉孝,寿春我军军力几何?”
策马立在曹操身旁的丞相府军中祭酒郭嘉英挺的俊眉微微一挑,从容不迫地回答:“主公,寿春城中有军马6000余人,郡下各县也有驻军1000~3000人不等。算来,寿春全郡的军马不会少于12000人。”
以7000军马攻下有12000驻军的一郡,而且还包括寿春那样的坚城。损失的人马竟然不到千人???这张飞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周遭的曹军将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对这样的战果也感到匪夷所思。要知道,攻城不比野战。野战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要想以少胜多并非难事。但攻城之战,只要城池坚固,兵力、粮草无缺,将领不是太过无能,往往以一敌二,以一敌五,甚至以一敌十都有可能。
寿春城池之坚固,几乎在场所有的曹军将领都曾见识过。寿春守将李通更非泛泛之辈,可以说是一员文武兼资的良将。如此坚城,如此良将,更有6000余军马守城,竟然会被那张飞轻易地率军取下,众人不禁相顾有些骇然。
“文和,可知文达下落?”曹操沉声问道
“禀丞相……李通将军生死不知!”
曹操神色肃然,彻底击溃袁绍所带来的喜悦荡然无存。没想到,只这个多月的时间,刘备竟然又得了一郡,如今汝南、寿春两郡相连,刘备势力已壮。这条潜龙,已然得水,将欲纵身翻腾于九宵之上了。刘备啊,刘备!对你还真是半点也轻忽不得!还有……这个张飞……怎么近段时间所有不利的战事似乎都跟张飞有关!
“张飞,张飞……”曹操皱眉不住低喃。
“丞相,说到张飞,诩还有一事禀报!”
“恩?快快道来……”
“据汝南传回的消息。前番火攻曹仁将军之计,的确是由那张飞所设。而宛城败张绣之谋,亦是出自张飞之手。”
“什么????”包括曹操在内,一众文武皆面色大变。张飞那超群卓仑的勇武已被曹军众人所熟知,虽属敌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世间仅见的悍将。但是如果他徒具勇武,其实并不足虑,当年天下无双的温侯吕布便是明证。但是,但是……那莽汉一般的张飞竟然会有如此奇谋???虽然当日郭嘉曾经怀疑过张飞可能扮猪吃虎,大智若愚。但是绝大数人都不愿相信这一点。
但是,如今贾诩的情报却证实了——郭嘉的怀疑是正确的。众多惊诧敬佩的目光一齐聚在郭嘉那文弱俊挺身体上。
郭嘉本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得之色,双目微闭陷入沉思之中。暮地睁开睿智的双眼,郭嘉沉声对曹操说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自保而能全胜!张飞此人,攻则能残城陷阵,守亦可破敌无形,堪比古之名将!其最可畏者,并非勇武,乃是其智略、统军之能!”说到此处,郭嘉剑眉微皱,语带疑惑地说道:“只是不知,为何当日在徐州之时,竟未见他显露如此才能?……但不管是何原因,此人日后必然会是我军心腹大患。主公,如今刘备已得两郡之地,羽翼将丰。若不有所行动,必会危及主公大业。”
曹操点头,接口问道:“奉孝的意思是……”
“如今主公当亲率大军讨伐刘备!”
“……那河北之事又该当如何?”
郭嘉淡淡一笑,朗声说道:“此战大败后,袁绍已如丧家之犬,河北袁家的根基已彻底松动。夺取河北如返掌耳,何需丞相亲征。只需命一上将统数万军马即可。眼前,刘备才是大患,越迟动手,其害越大。请主公勿要迟疑!”
“恩……刘备已有汝南与寿春两郡,应以攻略何处为先?”
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郭嘉说道:“汝南!”
“为何是汝南?寿春初为张飞所得,民心未定,何况寿春的军马又要少于汝南,理应更易攻取。”夏侯敦惊诧地插口问道。
“虽说寿春新失,然据文和适才所言,我料那张飞必已采取手段安定民心,这多天过去,所谓民心未定恐怕已不是事实。此外,寿春敌军虽然少于汝南,但敌将张飞却非比一般,以他之能足可抵消寿春、汝南军马之差。故此,我以为攻取汝南更易。况且,张飞与刘备有兄弟手足之谊,若我大军攻伐汝南,则其必会返兵相救,届时我军又可从中设计图之!”
听罢郭嘉的话,曹操沉思了片刻,又转头向贾诩问道:“文和,你以为如何?”
“丞相,奉孝先生所言,与我所想一般无二!”
“恩!”曹操眼中精光闪过,猛地下定决心,说道:“元让!”
夏侯敦策马来到曹操面前,拱手说道:“丞相!夏侯敦在此!”
“命你统率精兵4万,兵渡黄河,继续攻略冀州!”
“得令!”
“仲德,由你担任参军,辅佐元让!”
“是,丞相!”相貌清瘦,髯长两尺的振威将军程昱沉声应道。
“好!其余人马随我先返许都。补充粮草军资后,立即兵伐汝南!”
………………
正待整顿军马返回许昌的曹洪,忽地发现一旁的夏侯渊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策马来到身边笑问道:“妙才,你怎样了?”
夏侯渊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有些担心蓉儿!她此去江东,需要经过寿春,万一……”
曹洪听后愣了一下,脸上也闪过一丝忧色,随即又展颜安慰夏侯渊道:“妙才,不必担忧。蓉儿不是福薄之相,定然不会有事。你难道忘了当年神算管辂曾给蓉儿批命——他道蓉儿福缘深厚,日后会嫁与王侯,子孙满堂。管辂神卜之术,言无不中。我料蓉儿必然能平安无事!哈哈哈~莫要担心了,整军回许都!”
夏侯渊心中稍安,强自一笑说道:“恩……希望如此!走了!”
…………………………………………
建安六年正月十七日
简雍领一行50余人,星夜兼程,连赶一日一夜路,从汝南来到寿春。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八章
正月十七日正午时分,简雍一行50余人赶到了寿春城下。闻听这一消息,我立即率徐庶、林豹、林雪等人到城门口迎接简雍。
“宪和,辛苦了。劳你赶了这么远的路!”简雍正是大哥应我的要求派遣过来,助我打理寿春郡政务的。这些日,郡中政务虽然已被徐庶整顿的井井有条,但是,我不想把徐庶的才能“浪费”在政务之上。徐庶最为擅长的是军略奇谋,而我军最为缺乏的也是这样的人才。相形之下,政务方面,无论是孙乾、简雍、陈震还是糜竺都是可堪重用的人才。现在简雍来到寿春主持政务,我便可以把徐庶“解放”出来,专心筹谋军略。
连续赶路之后,简雍满面风尘,疲态尽现,但精神还算不错,躬身向我行了一礼后,微笑说道:“拜见三将军!近月不见,三将军威名更盛,已令简雍有如雷贯耳之感了!呵呵……”
“哈哈哈……宪和,多日不见,初一见面你便取笑于我。看来今晚要罚你三大杯!哈哈……”我大笑着说道。简雍是个相当风趣幽默的人,与他谈话会令你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当日在汝南时,闲暇之余,我便常与简雍饮酒饮茶叙话,彼此关系非常融洽。
简雍故意苦起脸来说道:“如此说来,简雍只有认罚了!哈哈哈……”说罢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
忽然间,简雍留意到站立在我身后的徐庶,讶然对我问道:“三将军,不知这位相貌不凡的先生是谁?可否为我引见一番?”
我转身招呼徐庶上前,为他二人相互引见,“宪和,这位是颖川名士徐庶徐元直,元直乃世之奇才。前些日我机缘巧合得遇元直,费尽唇舌才延请到元直为大哥效力!”简雍见我如此推崇徐庶,不敢怠慢先行屈身行了一礼。徐庶急忙上前将简雍扶起。
“元直,这位先生乃是豫州牧治中简雍简宪和。宪和与我兄长乃是同乡,自幼饱读诗书,大才是也!你二人日后要多亲近亲近!”
“见过简治中,徐庶有礼!”
“徐先生不必客气!”
“宪和,元直,大家不必如此客套,日后便是一家人。走,先回府再说!”我一手拉着简雍,一手拉着徐庶,往郡守府方向走去。
………………………………………
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我将简雍带来的大哥亲笔书信看了两遍后,轻轻将绢书放在身前的几案上,低头微闭双目,心中汹涌澎湃,难以平复。
大哥的书信话语不多,只是告诉我——他和二哥在汝南一切安好,并告诫我一定要注意冷暖寒凉,保重身体。字里行间处处流露出浓郁的手足兄弟之情。我强忍着无比翻腾激动的心情,微笑着问简雍道:“宪和,你临行前,我二哥交代了什么没有?”
简雍点头说道:“关将军只让我为三将军带来14个字——‘我很好,大哥也很好!保重!早些回来!’”
是二哥的说话风格——话语不多,但内中蕴涵了他那内敛的深厚感情!
“宪和,我离开这些日子,汝南的情况如何?”
“恩,一切安好!这些日,郡中收拢了一批流民,由公佑安排,分与了他们荒芜的田地和一些农具。关将军也在流民中征募了一些军士。对了,主公‘求贤令’近来收效不少,多天来陆续有一些年轻士子前来投效。此次随我前来寿春之人,泰半便是新近投奔的。”
“哦……?”听说愿意投奔大哥的人才越来越多,我心里由衷地高兴起来,毕竟人才的匮乏一直是制约我军发展的重要障碍。我颇感兴趣地向简雍问道:“宪和,你为我介绍一番!”
“是,三将军!”
跟随简雍前来寿春的15人中,竟有9人是我离开汝南之后才新近投效的。虽然由举止气度可以看出,他们都是出身寒门的士子,并非世家子弟,但每个人都是一副腹有诗书,颇具才华的样子。而其中尤为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名最多20出头的年轻文士,此人相貌儒雅中又带几分英气,年纪虽轻却流露出沉稳干练的气度,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新野邓芝拜见张将军!”
原来竟是邓芝!!!
邓芝字伯苗,义阳新野人。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邓芝是蜀汉中后期杰出的军政人才,文韬武略兼备,内政、外交、治军无一不精。其早期际遇颇为坎坷,为躲避战乱,由荆州入蜀,投奔刘璋麾下,但却丝毫不受重用。一直到刘备入川,占领蜀中,邓芝开始展露头脚。历任县令、郡太守、尚书、中监军、扬武将军、前军师、前将军、益州刺史、阳武亭侯,直至车骑将军。毫不夸张地说,邓芝与姜维二人就是蜀汉晚期的中流砥柱。
不曾想,年轻的邓芝竟然会比原先历史轨迹提前了至少10年便投奔了大哥!不过,这个变化却是再好不过了!
认识过一众人后,我见简雍一行人神色中的疲态愈发明显,便笑着说道:“宪和,你等连续赶路辛劳,且去休息。今晚我再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元直,安排宪和他们休息!”
“是,将军!”徐庶微笑应道。“简治中,诸位!请随我来!”
“多谢三将军!”“多谢将军!”简雍一行众人向我屈身行礼后随徐庶离开大厅。
………………………………………
当日下午,按照惯例,我前往军中各营巡视了一番士卒的操练情况。随着麾下士卒的不断增加,我已经不能像以前在古城时那样,亲自参与对士兵的操练,而代之以每日一次的仔细巡视。我始终坚信——身为大将,必须对自己军中情况了若指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况且这样做还可以增强统军将领与帐下士卒的联系,将知兵,兵亦知将,使得将兵一体。
经过10多天时间的整训,攻略寿春城以及郡下各县时所收降的万余士兵已经初步归心,能够认同自己是大汉皇叔刘备军中的一员。这是一个相当可喜的现象!
从军营回到郡寿府后,我径直往内院方向而去——那里有一个我牵挂无比的人!
与夏侯蓉有了三生之约后,我们的关系可说一日千里。几日来,无论繁忙与否,每日我都会抽出个多时辰,去她那里小坐。或与她叙话、或听她拂琴、亦或只是四目相对凝望……对她,我没有过于唐突!面对如此绝色佳人,克制自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但我还是强忍住**,没有逾越雷池——她将是我缘定今生的妻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草率地对待她。过段时间我将会请大哥为我们主婚,让她堂堂正正地成为我张飞的妻子。
步到她的房门口,却见房门微敞,推门进房,里面空无一人。人呢,去了哪里?她来到寿春这几日可是甚少出房门的!
此时,从院子后面隐约传来一阵稚嫩清脆的笑声!我七曲八弯地步到了院后花园,寻声望去。
入眼处,残雪尚未融尽的园中,约有2、30余株腊梅正傲寒绽放,千、万朵梅花如云似雪,扑鼻的清香充盈在园中。梅花树林边,一个白裘女子静静地站立,白玉般的酥手微探,轻拂点点梅花。如玉的娇颜上浮现着淡淡的微笑,映衬在雪白的梅花下,人比花娇,花输人艳。这一幅如梦似幻的美丽图画,终我这一生也是忘记不了。
不知不觉,我已经迷失,浑然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只是呆呆地凝望着她……
穿梭在梅花丛中、言笑晏晏的侍女锦儿暮地发现园中多了一人,正要惊呼,定睛一看是我,微微松了口气,立即向我弯腰行礼:“拜见张将军!”
夏侯蓉闻声转过身来,见到了正深情凝望自己的高大身影。面上微微泛红,却没有回避我炽热的目光,羞涩地朝我轻轻一笑,微启樱唇发出天籁一般的声音:“……你……来啦!”
我举步来到她的身旁,情不自禁地握起她的滑似凝脂、柔若无骨的玉手,和声说道:“来了!”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被我握住玉手,但她仍然娇躯微颤,面红过耳。那白中透红的绝丽姿容,无人能不为之倾倒。片刻后,颤抖慢慢平息,她以几近细不可闻的声音:“锦儿还在这里呢……”
“呵呵……那丫头已经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微笑说道。
“啊……”夏侯蓉抬起红晕未散的俏脸张望了一下,果然没有看见侍女,想来是刚才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垂首低喃道:“这丫头……”
我轻轻摩挲着她的玉手,兴味盎然地注视着她又渐渐变红的玉颜,“今天过的还好吗?”
半晌没有说话,而后,俏首微微北顾,明眸中闪现出一丝怅然。
我有些了然,轻声问道:“想念家人了?”
玉首微点,随即又轻摇了几下。看得出她的心中很矛盾。
傻丫头!我双臂轻轻一带,将她整个身体环进了怀里,低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苦了你了……”
沉默了一阵后,她缓缓地,仿佛试探着一般,将臻首依在了我宽阔的胸口,久久不语……
…………………………………
正月十八日,简雍正式接过了寿春郡中政务。随他一起过来的15名官吏也都量才适用,9人留在寿春城中辅助简雍,5人被分派到郡下各县主掌政务。其中我特别点派了邓芝前往寿春郡中的重镇——合肥,协助魏延守好寿春南面门户。
邓芝等人起程分赴合肥各县后不到一个时辰,一名身形极为彪悍的大汉携带魏延的书信,来到寿春城下。仰望着雄伟坚固的寿春城池,大汉眼中射出炽热的精芒。
片刻后,大汉长长吐了一口气,步伐沉稳有力地向城门方向行去,腰侧悬挂的一串铜铃随着步子的迈动发出“玎玲”“玎玲”的悦耳声响!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二十九章
“叔至,士卒操练的不错!辛苦你了!”我望着校场中步调整齐操练中的士兵,朝随在我身旁的陈到说道。
“末将的职责所在!”陈到谦逊地应道。
这时,校场的东侧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吼声。
“侵掠如火!”
“沉静如林!不动如山!”又是另外一阵巨吼声响起。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缓下自己的动作,朝东侧看去,眼中流露出钦佩艳羡的神色。
校场东侧,林雪的“虎枪营”,金畴的“熊枪营”正在进行攻防攻杀演练。虽然并未使用他们那特制的长枪——枪身由坚硬的枣木制成、枪头由精铁打造、全长一丈、重量超过30斤的刺枪,用的仅是一些没有枪头的长棍。但攻防双方毫无半点戏耍的意思,两营士兵个个神情肃然,杀气腾腾,一攻一守之间威势无匹。攻击一方“枪车”行进,如惊涛拍岸,生生不息;防守一方“枪阵”林立,如磐石矗立,岿然不动!
此情此景,不仅其他士兵看得恍若痴呆,连我身旁的陈到都有些愣住了。虽然不止一次地看过“虎”、“熊”二营的操练,但陈到仍感到震撼不已。比对起自己操练的士兵,陈到的情绪有些低落,低声叹道:“……但他们跟虎枪、熊枪两营比起来,差得还太远了……”
我收回眺望的目光,转身拍了拍陈到的右肩,淡笑着说道:“叔至……你要知道,‘虎’、‘熊’二营成军已有近半年时间。这半年里,我与子风、文安每日都对他们进行严格的操练,其间还经历了无数次血战。半年汗水与血火的考验,才让他们真正成长为一支铁血精兵。你的这些士卒不过才操练10天半月,怎么应该贸然与他们比较……叔至,我相信你!给你半年时间,同样也能练出一支精兵来!”
抬头看着我信任的目光,陈到心神激荡,眼神渐渐变的坚毅起来,语气中充满自信地说道:“恩!将军,请您放心!”说罢,陈到转身来到校场中,朝那些微微发愣的士卒大声喝道:“提起精神!与我好生操练起来!”
看着在陈到的指挥下、重新专注地投入到操练中的士卒,我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正要举步前往校场的东侧,忽然,一名士兵飞奔来到我的身前,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有一人持魏延校尉书信,求见将军!”
魏延的书信??难道合肥有事?第一时间我立刻便想到可能是合肥有紧急军情。
“人在哪里?快带他过来!”我语气急促地说道。
“是,将军!”
不一会,那士兵领着一名大汉来到我的面前。我一打量来人,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惊。何其雄壮威武的一名大汉——36、7岁光景,身高与我相当,体型精壮,仿佛充满无穷的力量,古铜色的面庞一看便知是饱经风吹日晒,目光坚毅,但其中似乎也隐藏着一丝壮志未筹的遗憾。
此人绝对不一般!这等人才,不可能仅是一名传递书信的人!难道有诈?我警觉起来,一丝细微的杀意从身体里散溢出,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大汉立刻便感应到这丝杀意,心中一惊。对方不问自己索取书信,却先问自己是谁?似乎是对自己产生了戒心。大汉面上却毫不慌乱,躬身低首,双手奉上一封绢书,朗声说道:“巴郡甘宁,拜见将军!”
“锦帆贼甘宁!”一旁传来陈到的略带惊讶的低喝。原来陈到注意到一名体型彪悍的陌生大汉被带到我的面前,担心此人会对我有所不利,便急忙赶了过来,当听到大汉报上名号后,立即惊呼出声。
那大汉听得陈到的低喝,身体微微一颤,面上浮现出一丝愤怒不豫之色,似乎被陈到触及了自己的痛脚。但却仍低着头颅,默然没有反驳。
竟然是甘宁——锦帆甘宁!……原先的历史轨迹中,曾有过“百骑劫魏营”壮举、东吴军中三大悍将之一——甘宁甘兴霸!他来见我做什么?难道是代表孙权向我下战书?难道是来刺杀我……
暮地,我回过神来,不由得暗笑自己疑神疑鬼——现在才是建安六年(公元201年),甘宁根本还没有投奔江东,怎么可能做这些事情!倒是我,有些思维定视了!
对了!魏延的书信!
我示意甘宁身旁的士兵将那封绢书递给我,展信一看,果然是魏延手书,最后还有他的印信,看来——书信不假!
迅速浏览完绢书的内容,终恍然——原来——甘宁是被魏延推荐过来投效我军的!在信中魏延说明了结识甘宁的过程——前几日甘宁途经合肥,遭遇守城军士盘查。三言两语不合之下,甘宁大打出手,一人便打趴数十名军士。闻讯赶来的魏延恼怒不已,亲自上场与甘宁交手,两人旗逢对手,酣斗近两百回合,从拳脚到兵刃,从城内斗到城外。相当自傲的魏延也没有叫军士上来帮忙,两人一直斗了两个多时辰,直至筋疲力尽,还是难分胜负。最后两人几乎同时罢手,相顾大笑,将对方引为知己。魏延在问明了甘宁情况后,并不介意对方**身份。反而在得知甘宁投奔荆州刘表无果、反遭对方嘲笑、正欲返回巢湖老巢的际遇时,兴奋地邀请甘宁加入我军,并亲书举荐信一封,让甘宁来寿春投奔我。
没想到魏延这个自傲的小子,竟然也会举荐人才,而且还是甘宁这样一个超卓的将才。
看到魏延信中的溢美之辞,倒是让我又些好奇——不知道甘宁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恩……且试他一试!
甘宁正心中有些忐忑,虽说有魏延的举荐信,但眼前面色肃然的、正阅览书信的张飞将军是否真的如魏延所说,不会介意自己的“**”身份呢?“锦帆贼”这个名号虽然威震湖海大江,但是甘宁其实并不愿意再继续从事“**”这个行当。大丈夫生与乱世,当持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方不负此生!
然而,一连几次的投军失败,已让甘宁颇有些心灰意冷。不知此次结果又会怎样?
正自思绪万千,忽然间,甘宁感觉到一股强烈至无法言语的杀气将自己笼罩起来,猛地抬头看去,发觉这股难以抗衡的杀气正是从眼前脸色森寒的张飞身上散发出来的。甘宁面色剧变。可叹!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而且对方看来还想取自己的性命!
——虽然似乎不是你的对手,但想要我甘兴霸的性命有这么容易吗?甘宁心头的傲气也被激起,眼神也慢慢变的狂热,心中的战意不断飚升!
在这样近的距离,受到我如此气势的逼迫,仍然经受得住而能岿然不动。这家伙与我有一拼之力,不需要再试了!!好一个甘宁,果然英雄了得。身上的杀气迅速地被收敛了起来,我大笑说道:
“甘兴霸果然英雄不凡!得兴霸相助,真乃我兄长之幸,亦是天下万民之幸!”
甘宁正蓄势待发,准备接战。忽地却愕然发现压迫自己的强大杀气瞬间消失了,而后便听到了那个洪亮异常的声音。
片刻之间,心情由期待到失落,再由愤怒到惊喜,一时间竟让甘宁愣住了,无意识地低声说道:“将军……愿意收留我?????”
“甘兴霸如此英雄,我怎能不留?我且任你为军中都尉(次于校尉一级),日后若有功劳,再行升迁,如何?”
一下子回过神来,面露狂喜。未曾想……不但被收用,而且甫入军中便被任命为都尉一职!甘宁立即单膝跪地,双手成拳举过头顶,声音微颤说道:“多谢将军!宁无以为报,惟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快快起来。”我举步上前,双手将甘宁扶起,“适才见书信中,文长说兴霸如何英雄了得,我心甚异。故聊相试耳,还望兴霸莫要见怪!”
“将军客气了!”甘宁连忙谦谢道。
“好!兴霸,且随我过府,我尚有话要与你畅谈。今晚再为你设宴接风!!”
“多……谢将军!”
正要跟随我离开校场,忽地一阵震天的巨吼声传来,让甘宁不禁愕然止步。
“有我无敌!”
入眼处,“虎枪营”与“熊枪营”一齐发动“枪车”,如同奔息不止的怒潮对撞起来。那无匹的威势让甘宁震撼不已——好厉害的军队啊,无论在江东还是荆州,从没见过如此强悍之军!……能够加入如此强军,实在太好了!
“兴霸!跟上来!”
“呃~~好!将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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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正月二十日,临近午时
许昌城,南门外,旌旗蔽日,刀如山,枪如林,6万曹军军容齐肃,整装待发!
全身戎装的曹操跨乘在一匹全身金黄的高头骏马上,向为自己送行的荀彧说道:“文若,我出征期间,许都的事务就交给你了1
“丞相放心!”荀彧神色和缓,语带从容地说道。
“恩!”曹操微微点头,荀彧的忠心与才干是勿需置疑的。
————“吉时已到!”一个清悦洪亮的声音响起。
曹操扫视了一番整肃的军容,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帅旗一挥,沉声喝道。“大军开拔,兵进——汝南!”
“呜~~~~~嘟~嘟~嘟!”沉闷雄浑的牛角声响起,声音直冲天际。
瞬间,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起运转起来。曹操大军——骑军一万,步军5万浩浩荡荡地向汝南方向开将过去!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章
建安六年正月二十日晚。
颖阳之北30里。曹军大营,中军主帐。
曹操招集军中将领和随军出征的谋士郭嘉、贾诩、荀攸、刘晔等人进行出征汝南的第一次军议。
“诸公,此次兵伐汝南,务必要一举扫平刘备。不知各位有何破敌良计?”曹操端坐帐中主位,沉声问道。
“丞相,汝南军不满两万,我军则有六万大军,兵力远胜。曹洪以为,只需一举杀将过去,即可荡平汝南,扫灭刘备。”厉锋将军曹洪率先说道。
“子廉勇则勇矣,尚需多用谋略!”曹操轻拂颔下长髯,沉声说道,“刘备乃人杰也,更有勇冠三军的云长相助,岂能如此轻易战胜。今次一战务必谨慎,寻得良策之后,方可动兵。需知前番兵败汝南,不但失了三万青州精兵,更险些折损了子孝,几令我痛心疾首。”
经由曹操的提醒,帐下众将收起了轻慢之心,个个凝神思索起来。
曹操目光在帐中巡视一番后,暮地发现郭嘉面露淡淡地微笑,似已成竹在胸,遂笑问道:“奉孝,你似乎已有良策!”
郭嘉站起身形,自信地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主公,嘉确已有些计划。”
“哦!奉孝快快道来!”
“嘉献丑了,还请主公与诸位一起来参详一番——以嘉之见,此次一战我军不仅仅是要攻取汝南,更为重要的是要将刘备势力彻底拔除。故此,作战之计划,不仅要占取汝南,也要占取寿春,使刘备无翻身之机……”
“奉孝,前次你不是说,今次一战,要以攻取汝南为先,为何现在又说要同时袭取两地?”曹操疑惑地问道。
“丞相,前次我所说的话与今日之计划并无矛盾。我的计划——确是同取两郡,但要实施这一计划,却必须要先从攻袭汝南开始………………”郭嘉慢慢地将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说了出来。
帐中众人包括曹操在内,面上神色起初是惊讶,直至最后已满是赞叹敬服之色。
“好!”曹操拍案叫绝,大笑说道:“有奉孝如此绝妙完善的计策,破刘备必矣!”
郭嘉面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仍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微笑说道:“主公过奖!此计划还需文和鼎力相助方可成功!”
贾诩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已然明了郭嘉的意思,淡笑道:“奉孝放心,诩即刻便去安排。担保不会误了奉孝的大计!”
“哈哈哈哈……”曹操开怀大笑,“刘备两郡之地,数万军马,只在奉孝与文和几番筹谋之下,便如土鸡瓦狗一般。如此连环妙策,休说是刘备,就算是我,恐怕也难保不中此计!”
“丞相…………于禁尚有些许担心……”偏将军于禁略显踌躇地说道
“文则有何顾虑,快快道来……”曹操知道于禁精通兵法,他的担心不会是没有道理的,遂出声问道。
“丞相,那张飞之能非比寻常,奉孝先生的连环妙计骗得过刘备、关羽,但能否骗得过他?”
“呵呵呵……”贾诩微笑着替曹操解答道解答道:“于将军放心,奉孝先生的计策已经充分考虑到张飞的弱点,不由他不中计!”
“什么弱点?”曹洪着急地问道,帐中众人也都流露出关注的神情,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名劲敌到底有什么弱点。
“……便是他极重与刘备、关羽的兄弟之情。可以想见——如若他得知刘备、关羽身陷险境,必然会不顾一切从寿春前来救援。一旦为兄弟之情所蒙蔽,纵然张飞有通天之能也难逃覆败!”贾诩说道。
“原来如此……”于禁恍然道。帐中其余人也都目光相顾,轻轻点头。
“既然已无异议,便照奉孝计划行事!文和,你即刻派遣细作潜入汝南,与那几名内应取得联系,安排相关事宜。”曹操神色果决,高声令道。
“是,丞相!”
曹操又转头对帐中一名相貌凌凌,不怒自威的将领说道:“文远,你率1000轻骑日夜轮流戒备,谨防刘备军中细作打探我军军情,一旦发现,即刻截杀。务要保证我军行军隐秘!”
荡寇将军张辽立刻站起身形,向曹操屈身拱手,沉声说道:“丞相放心!辽必不负重托!”
“妙才、子廉,你等………”
……

“众文武!可都记清你等职责使命?”
“是,丞相!”
“好!此次务必一战功成,彻底铲除刘备。届时我将在汝南城中设宴与诸公痛饮!”
“一战功成,铲除刘备!”帐中众人齐声应道。
……………………………………………….
建安六年正月二十三日巳时,汝南城!
当日负责值守城池的校尉朱康急匆匆地奔进郡守府,神色焦急地大呼:“主公,主公!大事不妙,紧急军情……!”
刘备与关羽正在书房中叙话,忽地听到一阵疾呼之声,正自讶异,推开房门朗声问道:“何事喧哗?”
“启禀主公,有紧急军情!”朱康已在府中亲兵的指引下,来到房门口,一见刘备出来,立即屈身行礼禀报道:“适才我派出打探的细作回报,有大队曹军正往汝南开进!”
“什么?”虽然这些日无时无刻不在防备曹操,但是真正得知曹军来袭的消息,刘备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惊。
“曹军有多少人马,何人领军,距离汝南还有多远?”关羽也已走出书房,枣红的脸膛上看不出任何慌张之色,沉声问道。
“细作回报,曹军约有步军两万人,军中有两面旗号,一面是‘夏侯’,一面是‘曹’。但究竟是谁,尚不清楚!曹军距离汝南已不足70里!”
刘备略一思索,随即说道:“即刻招集众文武议事!”
………………………………………….
汝南郡守府,议事厅
“朱校尉,你所探听消息可否确实?”风骑营统领讨贼校尉赵云微皱剑眉,有些疑惑地问道。赵云对于曹操仅派两万步军前来攻打汝南颇为不解,难道上次三万“青州军”全军覆没,还没有让曹操吸取教训吗?
“赵校尉,确实无误!回报消息的的几名细作都是我帐下的老弟兄,不会看错的。而且范校尉随后也派出了细作继续打探,估计不久后就会有回报了!”
刘备将目光转向另一名值城校尉范疆,范疆急忙说道:“是的,主公!我已派遣几名细作前往打探,如今已过一个时辰,相信不久便会有回信!”
“恩,做得好!”刘备点头赞道。“诸公,曹贼再窥我汝南,不知各位有何破敌良策?”
“主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次曹操3万大军尚且被杀的全军覆没,这次不过两万人,破之易如返掌。”校尉张达似乎面色颇为激动,昂声说道。
“莫急!待获得确切情报再做计议!”沉默了半晌的关羽沉声说道。
“恩!云长言之有理。”刘备点头说道。
………………
盏茶的工夫后,一名探哨士兵急奔到来议事厅外,气喘嘘嘘地跪地禀报道:“报!”
范疆惊喜地说道:“主公,细作回来了!”
“恩!进厅回话!”
直视着厅下的探哨士兵,刘备神色从容,和声问道:“可探听清楚曹军的军情?”
“报,已经探清楚了。曹军有步军两万,领军将领是夏侯渊与曹洪!”
“恩,与前面的情报一般……”
“主公,云心中尚有疑惑?”赵云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疑惑担心,出声说道。
“子龙快讲!”刘备微笑问道。
“那曹操既经前次大败,怎么没有吸取教训?此次与我军再战汝南,为何他不亲自统军前来,为何只动用了两万步军?云以为颇为可疑?”
“恩!我亦有此疑惑?”刘备眉头微缩,沉声道,“子仲,可有许昌方面消息?”
负责各地情报搜集工作的主记糜竺略一思索后回道:“主公,近些日许昌巡查极严,所以未能得到什么消息。但……昨日得到一条河北的情报——大将军袁绍似乎又率军南下,兵讨曹操。曹操没有亲征汝南可能与此有关!”
“若是被袁公兵锋危及,曹贼的确需要亲自迎战。如此看来——所以仅有两万军马,所以曹操本人未随军前来,便也可以理解。然那夏侯渊与曹洪亦非寻常之将,不可轻忽。破敌之计安出?”刘备肃然说道。
赵云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沉默不语。
“你再探时,曹军离城还有多远?”关羽向那名探哨士兵问道。
“禀关将军,大概50里。”
“这样……呵呵呵呵……”关羽微捋颔下三尺长髯,淡淡一笑
“二弟,你可是有了破敌之计?”刘备见关羽如此模样神情,知关羽已有主张,急切地问道。
“以步军,尚能一个时辰兵行20里,如此急速行军,在曹操军中也惟夏侯渊才能做到。以我之见,夏侯渊必定是欲以疾速行军,出我意料、乘我不备,奇袭汝南————但胜负之机亦在此处!”(注:夏侯渊在曹操军中以擅长“千里急行,一击而还”著称,人称“疾行夏侯”)
“二弟的意思是……”
“兵法云:百里趋利者,必撅上将军。曹军进兵如此之速,远来必然疲惫。若我大军以逸待劳,迎头痛击,破敌易也!”
刘备听后眼中一亮,欣喜地说道:“云长之言是也。照这般算来,两个时辰之后,曹军将会到达汝南城下。当即刻安排迎战事宜!”
“此战与我军生死攸关,我当亲率大军迎战。二弟,守卫汝南的重任便交托与你了!”
“大哥,不可!”关羽站起身形,慨然说道:“你身份尊贵,怎可轻动?况且三弟当日远征寿春临行之前,曾将大哥的安危交托于我。我万万不能容大哥轻身犯险。此战还是由我率军出战,大哥留守汝南!”
刘备见关羽神色果决,微一沉吟后说道:“既然如此,便让我兄弟二人一同出战,携手破敌!”
“主公与关将军如若都出战了,那城池由谁谨守?”孙乾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主公,如蒙不弃,我愿领此重任,尽我所能确保城池不失!”校尉朱康慨然起身说道。
“我等亦愿助朱校尉一臂之力,巩卫汝南!”校尉范疆、张达也一起出列请命道。
“恩……”刘备微一沉思后,朗声说道:“子才(刘辟),守城之责便交托给你了。朱、范、张三位校尉协助子才谨守城池!”
“得令!”安汉将军刘辟高声领命。
“得令!”朱康、范疆、张达三人也毫无不豫之色,齐声应道。
“好!诸将即刻回营,整肃军马,准备出战!”
“得令!”
厅中众人一齐起身,向刘备行礼后相继离开…………
步到郡守府外,落在最后面的朱康、范疆、张达三人悄悄相顾一视,脸上齐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一章
汝南城北10里,刘备与关羽率军一万五千人陈军列阵,静静地等候曹军前来。
“二弟!子龙与元俭他们准备好了吗?”刘备并无半点临战前的紧张之色,冷静地向身旁的关羽问道。
关羽右手持青龙刀,左手轻捋颔下长髯,沉声说道:“大哥放心,适才已得回报,他二人已率军就位。一旦得信号,便会照计划行事。”
“恩!如此甚好!此战务必要取胜,否则……”
虽然刘备没有把话说到底,但关羽也清楚地知道后面的内容。此战若败,则汝南必危,一旦失去汝南,自己兄弟三人辛辛苦苦谋得的大好局面必将付之东流。不能再让大哥回到以前那种郁郁不得志的日子了,此战一定要胜!
“大哥,不必担忧!我兄弟同心齐力,必可大破曹军!”关羽微笑着安慰刘备道。
“恩!虽然三弟不在……但击败区区夏侯渊与曹洪,有我们兄弟二人……也就够了!”
关羽含笑点头。暮地,那对单凤眼猛然睁圆,脸上的笑意被收敛起来,语带肃然地淡淡说道:“大哥,曹军来了!”
刘备也已经看到远方尘土飞扬,久经战阵的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支规模不下于万人的军队,而且敌军的逼近速度是相当之快。扬起手中帅旗,刘备昂声喝道:“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不多时,远处的曹军已逼近到了不足800步的距离。在曹军最前锋,一擎青黑色战旗顺风劲展。虽然视角不是很好(旗帜是由北往南飘扬的,刘备他们处在南面),但刘备与关羽仍然可以依稀地看到旗上的名号:旗帜上方是四个略小的字——“征虏将军”,下面则是两个斗大而苍劲“夏侯”字样。在这面青黑战旗的稍后方还有一面书“曹”字字样的紫色战旗。——果然是夏侯渊与曹洪!
700步!两万曹军在将令之下,嘎然止步。一名形容古怪、但威风凌凌的曹军大将策马出阵——正是征虏将军夏侯渊。夏侯渊纵马前驰100步后,勒住战马,朝对面敌阵凝视片刻。而后将手中合扇板门大刀向前一指,厉声喝道:“刘备,你这贩屐卖履之徒,不自量力对抗丞相天兵,实乃自取灭亡!若你此时下马受降,我愿请丞相饶你一条狗命!”虽然距离700步,但夏侯渊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曹刘两军每一名士兵的耳中。
曹军士兵在曹洪的指挥下,顺着夏侯渊的话齐声喊道:“下马受降,饶你狗命!”喊声直有惊天动地之势。
面对曹军如此声势,刘备仍然沉然自若,但他身后的一些士卒却慌乱起来——毕竟内中有部分士兵刚刚被征募不到一月时间,从未经历过任何战阵,被曹军气势所骇,心生惧意。
关羽见此情景,毫不迟疑地将手中青龙刀高高一举,鼓足丹田之气,沉声喝道:“镇——静!”沉肃威严的声音在每名刘备军士卒耳边回响,奇迹般地让略显浮动的军心安定了下来。
羽轻策赤兔宝马,上前几步,右手持青龙偃月刀平指前方,与夏侯渊的板门大刀遥遥相对,厉声喝道:“夏侯竖子,汝偷袭之计已被识破。汝军日行百余里,已成疲军。还敢逞口舌之利,可敢手下见真章!”
“算你等狗运。”夏侯渊冷哼道,“纵然被你识破,又待如何!你等这些乌合之众,怎是我大军敌手!”
“哼!”关羽一声冷喝,凤目生威,一股浓烈的战意散发出来,“夏侯渊!可敢与我一战?””他人皆说你如何了得,我却视你如同小儿!要战便战,怕着你来?”说罢,夏侯渊一拍座下黄骠马,疾冲过来,手中大刀左右各自轻挥了一下,带起一阵气流涌动。而后,双手持刀,刀柄向前微微下沉,刀头往后稍稍上翘——“力劈华山”的起手式。
关羽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狂热之色,轻夹马腹。胯下的赤兔马天生便是战场的骄子,显得兴奋不已,扬起四蹄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划过战场,载着关羽以无匹的气势迎着夏侯渊冲了过去。已被激怒的关羽含愤出手,出手毫不容情,第一击便使出成名绝技——“春秋六十四斩”!手中青龙刀激起千般云浪,刀身八丈范围内弥漫着一股令人摄服的浩然之气,疾奔夏侯渊而去。
“镗!”不瞬间,两马便已相交,青龙偃月刀与合扇板门刀迎头撞上,激出星花无数。夏侯渊闷哼一声,身形剧震,胯下战马一连退了六步才立稳步子。第一击!夏侯渊便吃了些小亏。
相形之下,赤兔马仅退了两步,止住退势之后,立即又奋蹄向前疾冲过去,马上的关羽与赤兔心意相通,迅疾无匹地将掌中大刀再次斩出。一时间,刀锋仿佛羽化成一条青龙,直奔夏侯渊的腰腹而去。
情急之下,夏侯渊奋起全身力气挥舞板门刀劈下,想要斩断青龙。
“碰!”两刀再度相撞。
夏侯渊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腾。第二击吃的亏更大!
确实不是关羽对手,没有必要再冒险了!夏侯渊一拨战马,转身便退。
“狗贼!还想走!”关羽厉喝一声,拍马舞刀疾追上去。
夏侯渊以眼睛余光注意到后面紧紧追赶上来的关羽,毫不慌乱,暗暗将大刀挂在马侧,取出强弓“落日”,一支雕翎箭搭在弦上,忽地翻身背射。
但!此时!赤兔马已距离夏侯渊不足两个马身,关羽青龙刀已然扬起做势欲砍。
“妙才!小心!”
“二弟,小心!”
两声大喊几乎同时响起,曹洪与刘备都发觉了己方大将的危险境地,急忙出声提醒。
夏侯渊箭未离弦,已觉刀风近身,仓促之下雕翎箭随手射出,猛夹马腹策马向右侧急闪。
刘备的大喊也提醒了关羽,凤目的余光留意到夏侯渊的异常举动,当雕翎箭激射过来时,关羽已催赤兔马朝左侧闪避。待得勒马立住之后,夏侯渊已然策马略显狼狈地返回阵中。
“哼!”关羽单手提青龙刀,轻捋迎风飘扬的三尺长髯。胯下赤兔跃马扬蹄,纵声长嘶。单人独骑立于两军正中,便似一尊无敌的战神。
眼见关羽战胜夏侯渊,对面曹军士气也因而有些低落,刘备将帅旗一挥,高呼一声:“杀!”
随着“呜~~呜”响起的牛角战号声,立时,一万五千刘备军如潮水一般向前猛冲过去。
退回本阵的夏侯渊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已见刘备军狠狠地扑压过来,毫不迟疑地高举手中大刀,厉声吼道:“接战!”
片刻之后,两支军队重重地撞在一起。在不到千步的战场里,三、四万人在拼死搏杀,刀枪乱舞,血肉横飞。
曹军虽然精锐,但是劳师远来,已显疲态,士气有些低落;刘军以逸待劳,精、气、神十足,尤其在关羽战败夏侯渊之后,士气飚升到极点,但是军中较多的新兵也制约了战力。所以——一时间,两军战成胶着状态。
一直注视着战局变化的刘备暮地眼中精光闪过,手中帅旗左右劲挥两下。随着刘备的号令,两支响箭呼啸着冲天而起,朝东北和西北方向飞去。
不多时,东北方向,一阵沉闷的轰鸣之声由远而近,疾速靠近过来。那是一队轻骑,约有1400骑,成锥形冲锋阵型,如同一个巨大的锥子,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曹军后阵奔驰过来。在“巨锥”最锋利的锥尖,一面青白色的“风”字战旗迎风招展。旗下,白马银枪的赵云,以与自己儒雅的容貌不符的洪亮声音巨吼道:“加速,冲锋……”
在西北方向,比风骑营出现稍晚,廖化率“狼牙营”也高呼“杀”声向曹军后方发起冲击。
随着风骑营与狼牙营在关键时刻的加入,战局急转,曹军已经开始抵挡不住。
夏侯渊挥刀斩死一名敌兵,朝曹洪方向高呼一声:“子廉!”
曹洪闻声回头,与夏侯渊四目相顾,然后两人同时点头。夏侯渊即刻纵声狂吼:“撤退!快随我撤退!”
苦苦支撑的曹军士兵一听得将令,立刻转身跟随在夏侯渊与曹洪的身后,发足向北面撤退下去。求生的渴望,让已显疲态的曹军士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突破刘备军的阻拦后,一路狂奔10余里路。
散落一路的刀枪旗号,让刘备与关羽看到了完胜的希望。只要能消灭这支曹军(能够击杀夏侯渊、曹洪更好!),就可以大大削弱曹操的实力,为日后能更好地与他抗衡创造便利。——所以,必须要尽力全歼敌军!
刘备与关羽急催军马,紧紧追赶。
“主公!不大对劲!”一直引军左右冲杀曹军的赵云忽然策马来到刘备的身旁,急声说道。
“子龙,怎么了?”刘备疑惑地问道。
“主公!前面的曹军似乎一直在引着我们追赶,而且还是往山林方向!云以为可能有诈!”
被赵云一提醒,刘备与关羽立即冷静了一些,驻马往四周一打量,只见前面一片高低起伏的土岗山丘,而且是树木林立,确是可以埋伏不少人马。两人也是久经战阵,情知不妙,正要喝令大军停止追击。
就在这时,一阵震天的战鼓声响起,随即便是凄厉的号角声撕破长空。前面的土岗山丘树林处忽然扬出无数旌旗,足有万余曹军闪出身形,一直撤退的夏侯渊军也立即停住步伐,返身与新出现的曹军汇合,将刘备军前方去路牢牢挡住。
与此同时,刘备军的侧后左右两方,各有一军杀出,总人马不少于1万5千人,将刘备军的退路钉死。
刘备与关羽相顾一视,皆面色微变。一个沮然无奈、却又不可回避的想法涌上心头。
中计了!
………………………………….
此时,张辽统领5000轻骑向汝南方向疾驰而去。
骑军距离汝南城——
仅有5里!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二章
转眼之间,形势已然急转直下,一前一后突然杀出的曹军将刘备军团团围住。
捕猎者瞬间便成了被猎食者!饶是刘备一生历经世事曲折,眼前的剧变还是让他惊愕不已。未曾想,只是一着不慎,竟然又中了曹贼的奸计!曹贼好大的气魄,为了诱我入伏,竟然毫不犹豫地搭上3、4000士兵!
“哈哈哈…………”一阵豪爽的大笑声从前方曹军阵中传过来,“玄德公、云长,别来无恙?”
前方的曹军迅速闪开一条道路,曹操乘爪黄飞电马,在一众文武的簇拥下来到阵前距离刘备军120步的一处小丘之上,扬鞭前指,高声喊道:“玄德,如今你等已被我大军团团围住,想要脱身势比登天,何不归降!如若你等归降,我可担保不计前嫌,不杀一人!”
“丞相,不可……”一旁的荀攸连忙出声阻止道。荀攸知道曹操不承诺则已;一旦承诺下来,便是言出必行。若是答应不杀刘备,便不会反悔。但刘备乃世之人杰,善能得人,且素怀雄心大志,这等人若是不杀,日后必又会成为心腹之患。
曹操将左手轻轻一摆,止住了荀攸的话,再次高声喊道:“玄德,你可愿归降?”
刘备的眼神初时尚有一丝迷茫,但当曹操出声劝降之后,反而变的清明起来,恢复成以往的从容坚毅,扬声喝道:“曹操,不必再徒费唇舌!刘备虽然不才,亦不愿如吕布一般,行那反复之事。今日虽陷险境,惟有与我兄弟、帐下将士同生共死,所谓投降却是万万不能!”
“刘备,休要指望汝南城会有军马前来救援你,张辽将军已率大军前去奔袭汝南。你后路已绝,此次覆亡必矣!”郭嘉面带微笑,不缓不急地说出一番话,无情地打击着刘备的士气。
郭嘉!!!刘备一眼就认出了曹操身边那个智计无双的青年文士。当日在许昌之时,郭嘉就是一个让刘备相当畏惧又相当渴望的人——永远是一副淡然微笑的面容让人丝毫看不出深浅,清澈深邃的目光让你感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如鬼神一般莫测高深的奇谋则令人敬服不已。曹孟德,你何其之幸,竟有如此人才相助!看来此番之谋也是出自郭嘉的手笔,如此缜密、不留一丝漏洞!…………或许三弟在此,还有可能识破此谋!但是三弟——人却在数百里外的寿春……三弟!不知今生还能否与你一见!
“大哥,莫要被那腐儒所惑?”关羽见刘备一时间沉默不语,急忙出声提醒道。
“二弟……”刘备抬头直视关羽,眼中没有丝毫惶惑,却满是笑意,“我们不会败,也不能败!我们还得见三弟,还得兴复汉室!今日怎能败亡在此处?”
“恩!大哥!”关羽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众将士,曹操不仁,天下皆知,徐州数十万百姓无辜亡魂便是明证。今日若是我等败于此处,我等亲人皆将为暴曹所虐。将士们,可愿随我死战,击退曹军!”刘备以极富鼓动力的语气,昂声喊道。
刘备话语一落,关羽即将手中青龙战刀朝天一举,聚丹田之气猛喝一声:“死战,破敌!”
关羽充满浩然正气的怒喝声迅速凝聚了军心,对亲人命运的担心又激起了士兵的斗志。所有的刘备军士兵在关羽的带领下,齐声狂吼:“死战!破敌!”
有些讶异刘备竟然没有被自己的言语所动,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郭嘉面色凝重起来——如此境况,刘备竟然还能将军中士气鼓舞的这般高涨。
“主公!刘备心胸、志向、才能皆是一时之选!此人一日不除,主公一日不得心安!且请主公勿要有半点心慈,无论如何,此次战后必要取刘备性命!”郭嘉以难得的低沉语气说道。
“恩!”曹操微微点头,眼神变得冷绝起来,扬声朝对面喝道:“刘备,既然汝冥顽不灵,便休怪我了!大军——出击,击破刘备!”
“呜~~嘟~嘟~!”随着牛角战号的响起,前后两支曹军同时向被包夹在中间的刘备军发起了攻击!
率先到达的是北面曹军射出的一排排密集的长箭,不断呼啸着扎了下来。
“狼牙营随我上前!防箭阵型,举盾!”廖化厉声喝道。
“唰!”近千面“狼牙营”独配的特制竹盾牌(当初在古城时,运用古城特产的一种质地坚韧的竹子,经过特殊的方法复合编制而成,盾坚量轻。又经过复杂的方法处理,能够防火。由于制作极难,只配备了精锐的狼牙营。)迅速而整齐高高举起,狼牙营士兵之间配合极好,千面盾牌齐举之后几乎没有隙缝,宛如一面巨大的盾牌,不但护住了自己,还将身后的其他各营士兵护卫起来。
“嗒!”“嗒!”“嗒!”“嗒!”“嗒!”无数箭支撞在盾牌之上,但随即又纷纷被反弹开来。原本长箭飞行了百十余步后,其势已渐衰,而其中大部分又被狼牙营挡下,杀伤力微乎其微。三轮箭雨之后,曹操便喝令弓兵退后,命刀枪步军直接向刘备军发起冲击。
“随我死战,向南攻击!”刘备深知若不能及时摆脱被敌两面夹击的境况,战局只会变的越来越不利,遂将帅旗一挥,率大军快速转向,向身后曹军冲杀过去,希望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刘、曹两军迅速陷入混战之中。战场中刀枪狂舞、鲜血飞溅、肢体纷飞。吼叫喊杀声、兵器交鸣声、哀号惨叫声、战鼓号角声,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声响交织起来,在苍凉荒寂的冬日原野中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
汝南城。
由于刘备大军出征,城内仅余不足5000军士,守将刘辟下令四城紧闭,谨防敌人可能率军前来突袭略显空虚的城池。同时,刘辟自己还亲率百余军士在城中四门不时巡视。
守卫北门的校尉朱康强笑着陪同刘辟巡防北面城池,心中却已焦急如焚,暗自咒骂着刘辟为什么还不离开?时候可是已经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守卫南门的校尉范疆忽然派人前来,说是在南门发现一些异状,请刘辟过去看看。刘辟闻听之后,交代朱康要谨守城门后,焦急地领人直往南门而去。
看着刘辟远去的身影,朱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幸亏范疆及时地把刘辟“调虎离山”,否则再过片刻,自己的计划可就得露馅了。朱康来到城楼边,举目向北面眺望过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一会,一阵轰鸣声遥遥地传来。朱康凝神仔细地倾听,忽地面露喜色——那是数千匹战马急速奔来的马蹄声!片刻后,一支骑军出现在视线之中,人数不少于4000骑,飞速地朝汝南城北门方向奔驰而来。
“敌~袭………!”一名守城士兵惊骇地狂吼起来,但他的话音未落,一杆长枪已经透胸而入。这士兵不敢置信地望着胸前的枪尖,挣扎着转过头来,却愕然发现——刺自己的人正是自己的军中兄弟。身躯缓缓倒下,意识消散之时,他都没能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听我号令,打开城门,迎接曹丞相大军入城!”朱康兴奋地大声喝令道。百余名朱康的亲信一面威压着其余的士兵,一面七手八脚地将放下吊桥,推开沉重的城门。——瞬间,汝南已近不设防!
眼见曹军的骑兵离城门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可以看清楚兵锋前列的旗号:荡寇将军——张!
曹军一旦入城,自己的亲人会怎么样???压抑不住这个想法——终于,十数名士兵不顾一切地突破朱康亲信的威压,冲下城楼,发足向城内狂奔,同时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敌袭,敌袭!北门敌袭!曹军杀过来了!”
忽然发生的的这一幕,让朱康愣了一下,而后面色变的铁青,恨声说道:“娘的!这些混蛋,等曹丞相大军进城之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随即转过头来,对其余亦想有所举动的士兵怒喝道:“刘备不仁!我已弃他,投靠曹丞相。你们谁敢顽抗,老子立杀不饶!”
张辽骑军转瞬已至,踏过吊桥,疾速冲进了城内。
“张将军,张将军……”朱康为了避免“误会”,边往城下奔走边大声喊道,“是自己人!”
张辽勒马驻步,挥手止住身边骑兵意欲攻击的动作,朗声喊道:“是朱、范、张三位校尉中的哪一位?”
“张将军,我是朱康。此时城中守军不多,其中大部分已经被我和范兄、张兄掌握,只有少部分仍由刘辟掌握。如今将军大军已到,剿除刘辟残军轻而易举。”朱康谄媚地说道。
张辽一贯看不起那些卖主求荣之徒,强忍着心中的不屑,正色说道:“辛苦朱校尉。朱校尉立此大功,丞相必会有所重赏!”
“嘿嘿嘿嘿……到时还请张将军多多美言!”
“好了,朱校尉快去整肃城内军马绞杀刘辟残军,你派个人领我速速攻占郡守府!”
“是,张将军!”被张辽威势所摄,朱康也不敢再罗嗦什么,连忙吩咐道:“你们几个,快为张将军引路!”
此时,汝南城中已然开始混乱起来。郡守府议事厅中,孙乾、糜竺、陈震、糜芳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前方刘备的战报,忽然听到府外喧哗嘈杂声不绝于耳,正要出门看时,一名士兵面色仓皇地冲进厅中,连跪拜礼也不做,急促地说道:“报~报~报!朱康校尉献门,曹……曹军杀进城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没等到孙乾等人再问些什么,郡守府中的亲兵队长冲进厅里急道:“曹军大队骑兵朝郡守府杀过来了,距离已不到200步,弟兄们已经将大门关紧死守。请各位大人尽快撤离!”
“撤离!可我们该往何处撤,该怎么撤?不知城里还有谁是可靠的?”糜芳惊慌地说道。
“刘辟将军应该是可靠的,我们杀出府,汇合他之后,是战是走,再做计较!”孙乾还比较沉稳,略一思索后说道。
“可我们这些人能出得去府吗?”糜芳有些绝望地说道。
的确——厅里众人大多是文士,仅有糜芳粗通些武艺,怎么杀得出去。
“各位先生不必担忧,我愿死战护送婶婶与各位先生出府!”一个尚透露出一丝稚气的声音从厅后传来。
众人一起回头看去,一个不到20岁的青年男子走进厅内——正是被关羽留下看顾郡守府而未随军出征的关平!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三章
“砰!”“砰!”“砰!”…………“哐镗!”郡守府的大门终于被撞开。
张辽身先士卒大步流星杀进府内,抬手几枪将几名拼死抵抗的郡守府内亲兵刺死。迅速来到大门紧闭的议事厅外,抬腿猛地一脚。“啪嗒!”一声,厅门已被踢飞,张辽提枪冲进厅内,举目四顾,里面空无一人。
“众军士,府中各院各房,一个不落,与我仔细地搜,勿要放过一人。若遇府中眷属、官吏,除非反抗,不得轻易伤害。听清了没有?”张辽迈出议事厅,对麾下士兵大声喝道。
半盏茶的工夫后,搜索的士兵相继回禀,但结果——除了击杀10数名抵抗的刘军军士,俘获数十名仆人婢女之外,几乎毫无所获!
“有无问清楚刘备的家眷和那些官吏哪里去了?”张辽沉声问道。
“禀将军!据府中的仆婢招供,刘备的家眷已从后门逃离!”
“娘的!”一向颇重仪态的张辽都忍不住要骂娘。那个无耻又无能的朱康,妄夸海口说已掌握了城中大部分士卒,可以轻易解决剩余的刘军。可结果——不但没能解决,反而被会过神来的刘辟领军杀的节节败退,不少受朱康蒙蔽的士兵在刘辟的呵斥下,又重归刘辟麾下。完全处于被动的朱康只能向张辽求援,张辽无奈之下不得不将原本准备用来包围郡守府的骑军,派出3000骑帮助他扑灭城内的反抗。由于没有得到朱康的步军协助,张辽只能让自己的骑军去寻找树木撞门。结果前后一番耽误,足足耗费了两盏多茶的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攻进郡守府,结果却毫无所获!
压抑下心头的愤怒,张辽果决地下令道:“留一队人驻守郡守府继续搜查,其余人随我追击刘备的家眷!”
………………………………….
汝南城东城大街,由关平在前开路,糜芳合后,甘、糜二夫人、孙乾、陈震、糜竺以及另外一些官吏在5、60名亲兵的环卫之下匆匆忙忙地向东门赶去。派出了数名亲兵去联络刘辟,但是都一去不返。在不知道战局到底如何的情况下,关平与孙乾等人稍一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杀出城外,确保两位夫人和众文官安全。其余三门方向都是喊杀之声四起,看来正在激战,只剩下东门目前还比较安静,看来只能从这里寻求出路。
奋力突破一小队叛军阻拦后,关平一行人已经到达距离东城门不足500步处。这时,忽然从斜刺里冲出一军,直奔他们而来,孙乾等人尽皆皆大惊失色,正自慌乱。
“不要慌!孙先生,你们继续往东门撤,我来挡住追兵!”说罢,关平纵马横刀,领了2、30名亲兵迎着那一军便冲了过去,“关平在此!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关少将军,是我——刘辟!”听到关平的喝问,对面一个洪亮的声音立即回道。
“刘将军??!!!”关平定睛凝神看去,当头一人果然是刘辟。但刘辟此时盔歪甲散、满身血污,与平常模样全然两般。
“刘将军,情况怎样了?”关平面色焦急地问道。问话的同时,手中大刀却仍然紧紧握着,没有放松警惕。
“守卫南、北、西门的朱康、范疆、张达等人都已叛投曹操,城池便是他们献出的。我适才领军与他们交战,本来已经打退他们,但是后来又有大队曹军骑兵杀来,我实在抵挡不住,败退到这里来。”看得出刘辟的确经过了一场血战,气息显得非常急促,“关少将军,主公家眷可还安好?”
“暂且还安全,现在正在往东门方向而去!”
“呼……”刘辟仿佛长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微缓,“如此还好!汝南城已经守不住了,我们还是护送主公家眷先行离城,出城后再做打算。”
关平见刘辟模样神色不似作伪,消除了疑虑,急声应道:“好,我们快追上去!”
不多时,关平、刘辟便领残军追上了前面的一行人。正自忐忑不安的孙乾等人见追赶上来的是刘辟,欣慰之余又不禁觉得凄凉——仍然追随刘辟的士卒已不足400人。
“子才,城里怎么…………?”孙乾出声问道。
刘辟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公佑先生,顶不住了!还是先撤出城吧!”
没有等孙乾回答,刘辟已策马奔到东城门下,大声喝道:“我是刘辟,快开城门,放下吊桥!”
………………
片刻后,汝南东城门外。
刘辟将守卫东门的4、500名士兵收入自己军中后,策马来到孙乾面前,问道:“公佑先生,下面该往哪里去?”
孙乾略一思索,说道:“只能往寿春投奔三将军了!刘将军,你派几个人去打探一下主公和关将军他们的下落。”
“好!赶快上路……”刘辟语音未落,就听到城内传来的一阵阵沉重的马蹄声。
追兵来了!
刘辟面色先是一惊,随即迅速地平复下来,昂声对关平、孙乾等人说道:“关少将军、公佑先生,你们尽快离开,由我来挡住追兵!”
“刘将军,你不能……”看着刘辟的神情,孙乾明白——刘辟是准备舍生掩护他们离开了!
“公佑先生,主公将守城重任交托于我,但是我……却有负厚望。况且叛反献城的朱康、范疆、张达都来自我的帐下,我实在是对不起主公!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你们能够平安离开!”刘辟微微垂下头颅,沉痛歉疚地说道。
“留下500人随我抵挡追兵,其余人随关少将军护送主公家眷和各位先生离开!”
见到刘辟态度坚决,关平、孙乾等人无奈之下,只能向他深施一礼后,匆匆离开。
刘辟收回自己目光,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众军士!随我死守城门,一定要挡住敌人追兵!”
……………………………………
“孙先生,刘将军寡不敌众,是挡不住多久的!”关平沉声对孙乾说道。
“少将军的意思是……”孙乾疑惑地问道。
“曹军追兵都是骑兵,以我们的行军速度,继续向东走,一定会被他们追上。”
孙乾点头问道:“那依少将军之见,我们该往哪里走?”
“现在天色已暗,敌人无法很好地追踪我们的行迹。我们只需先转向往南,走上一段后再折向东,应该可以避开追兵!”
“恩……少将军所言甚是,就照你说的做吧!”
……………………………………
“哎!”张辽勒马望着茫茫的夜色,轻叹了一口气。一直往东追赶了5、6里路,连个人影都没追到。看来刘备的家眷一行人没有径直向东逃离,走的是其他的路。现在这样的天色,继续追赶已经不可能,只能放弃追击了。
如果不是在城门口被阻拦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原本是可以追上的。没想到——那刘辟竟然能如此悍不畏死,在身披数创的情况下仍然率军死战,直到最后死在自己刀下时,已直直把自己的骑军拖在城门口小半个时辰。这样的人值得佩服,相形之下,那朱康…………简直不值一提!
“众军士,停止追击,随我——返回汝南!”
………………………………
深夜,天黑如墨染,只见寥寥星辰,一座略显光秃的荒土山上,几十团篝火在透骨的冬夜寒风中摇曳闪动。每团篝火旁都围挤着百十名士兵,白日里近两个时辰的激战让士兵们心力皆疲,许多人已酣然入睡。寂寥的夜空里不时响起几声因疼痛而发出的哀号声。
刘备在关羽的陪同下,在山上仔细巡视了一番,心情沉重地回到了一堆篝火旁,坐了下来。低头思索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二弟,把子龙、元俭他们都叫过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军情!”
“恩!大哥!”关羽应声而去。
不多时,龚都、赵云、廖化、周仓、裴元绍等将校都随着关羽来到篝火旁。
“都坐下吧!”刘备放缓自己的语气说道。
看到众人都在篝火旁寻了个地方坐下,刘备说道:“如今战局可说相当不利,今日之战总共折损近8000人,余下的士卒还有不少人负伤在身。而山下包围的曹军人马不少于三万,数倍于我。更为困难的是,此次出战几乎未带粮草,士卒们只带两餐口粮,即使据山死守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在座众人都是非常忠心可靠的,刘备也没有进行任何避讳隐瞒。“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脱此困境!”
“我愿率军下山死战,为主公杀出一条血路!”龚都慨然说道。
“不可!下山交战只能是徒死无益。”赵云出声阻止道。
“子龙有何良策吗?”
“主公!以云愚见,为今之计只能派人突出包围,前往寿春向张将军求援!”赵云朗声说道。
三弟??!!!!刘备有些踌躇地说道:“山下的曹军人数众多,恐怕突围不易。更何况三弟人在数百里外的寿春,派人前去求援,一来一去恐怕时日颇多,我们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啊!”
“主公,若蒙您信任,云愿意单骑突围。若能侥幸脱出,以我座下‘小白龙驹马’的脚力,明天早上便可到达寿春。张将军统军之能,三日之内当可率军赶到!”
三日!!!!刘备微一沉吟,猛地抬头注视着赵云,沉声说道:“子龙,便如你所说!只是山下曹军众多,你孤身一人岂非危险非常?我担心……”
“主公勿忧。云昔日遍访天下,欲求为民之明主而不可得。直至遇逢主公,方如拨云见日。今日正是云效命之机,请主公勿要迟疑!”
刘备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赵云向刘备深施一礼后,起身离开。
“子龙,等等!”
赵云暮地转头,发现唤住自己的正是关羽,朗声问道:”关将军有什么事要吩咐?”
“子龙!一切……就拜托你了!自己保重!”
“恩!”
盏茶的工夫后,赵云策马冲下山,单人独骑连踏曹军4营,安然脱身而去
曹军军营
看着被赵云骚扰的略显混乱的军营,曹操笑着对郭嘉说道:“奉孝,没想到刘备军中,除了关羽、张飞之外,竟然还有这般勇将。单骑踏营,亏他做的出来!”
郭嘉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淡笑说道:“此人确实很厉害!不过!丞相,该进行下面的计划了!”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四章
“丞相,文远将军已然夺取汝南,刘备往寿春求援的人也已派出。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郭嘉淡笑着提醒曹操道。
“恩!奉孝所言甚是。”曹操点点头,大声令道:“文和,文烈,你二人领军10000即刻前往汝南。抵达汝南之后,文烈留下3000军马驻守城池,其余军马由文远统领,按计划袭取寿春。文和,由你协助文远!”
“是,丞相!”贾诩、曹休齐声应道,向曹操施礼后即刻领命离开。
“丞相,刘备已被我大军困在山上,明日是否继续攻山,一举将他拿下。”夏侯渊出声问道。
“夏侯将军不必着急!刘备暂且还不能死。况且现在刘备军战力尚存,若是强行攻山,必定会造成较大伤亡,徒损我军军力。眼前形势对于敌我两方而言,时间拖的越久,对我军越有利,对刘备越不利!”郭嘉笑着解答道。
“此话怎讲?”夏侯渊奇道。
“呵呵呵呵……”郭嘉一阵长笑,“因为刘备军——没有粮草。刘备必然以为可轻胜夏侯将军与曹将军,故必未带得多少粮草。军中无粮,则刘军久则不战自败。到时,勿要折损一人,便可全取敌军!夏侯将军,我们何需着急进攻吗?该着急的人应该是刘备!”
“原来如此!”夏侯渊等众将恍然大悟。
郭嘉为众将解说之时,曹操却独自缓步到营门口,眺望着远处山头上隐约摇曳闪烁的火光,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惆怅——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不出意外此次当可剿灭刘备。如果连刘备也就此覆亡,天下还有何人足堪为自己对手。
天下英雄,堪问何人?
…………………………………………….
建安六年正月二十四日,巳时
寿春城校场!
“停手!”
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两队正在搏杀中的士兵同时收手,整队向点将台行单膝跪地礼后退了下去。
“好!兴霸,你的‘锦帆兵’果然名不虚传!”我笑着朝身旁的甘宁说道。
“将军过奖了!比起林校尉的‘虎枪营’和金校尉的‘熊枪营’,差得还很远呢!”甘宁略显羞赧地说道。三日前,甘宁返回巢湖,将他手下的300多名‘锦帆兵’给带回了寿春。
“兴霸,你此言差矣……且不说以临江水战之能,纵然一千“虎、熊”营士兵都不见得是你100‘锦帆兵’的对手!即使是以陆战来说,论个人战力,‘锦帆兵’甚至要超过‘虎’、‘熊’二营。当然‘锦帆兵’也并非没有缺点,就如同你刚才所见,‘锦帆兵’个人战力固然强悍,但士卒间的协同作战能力欠缺的就不是一点两点了。这么说吧,如果以一对一,‘锦帆兵’要胜过‘虎’、‘熊’二营;但以十对十,则会是‘虎’、‘熊’二营占优;若是以百对百,则‘虎’、‘熊’二营必胜无疑。兴霸,你明白了吗?”我摇头笑道:“所以,‘锦帆兵’与‘虎’、‘熊’二营是各有所长,不必妄自菲薄。兴霸,我对‘锦帆兵’期望很大,再过些日子,我会请示大哥,以你的‘锦帆兵’为班底组建一个‘锦帆营’,就由你任营校尉。以后,我军陆上精兵有‘虎枪’、‘熊枪’、‘风骑’、‘狼牙’四营纵横驰骋,水上则有‘锦帆营’大江称雄。如此扫南荡北,平定天下,便指日可待了!”
甘宁完全掩饰不住脸上喜悦之色,屈身拱手激动地说道:“多谢将军!”
…………
正在我与甘宁交谈之时,校场外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
“三将军,三将军……!”
恩?好象是简雍的声音!!我转头向右侧的校场入口处看去,果然看见简雍双手提袍,急步匆匆地奔进校场,边走边气喘嘘嘘地大喊。
简雍可是极少来校场的,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我迎上过去,疑惑地向他问道:“宪和,什么事让你急成这般?”
“三将军……!”简雍微定了下神,一改以往的沉静自若,异常慌张地说道:“曹操亲领大军兵进汝南。主公与关将军率军迎战,不慎中曹贼奸计,身陷重围,形势已危在旦夕!”
“什么????”简雍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便把我打蒙了。大哥、二哥身陷重围,危在旦夕????!!!!!!怎么会这样!!我猛地抓住简雍的胳臂,浑然不觉强劲的手力将简雍握得额头冷汗直冒,急促地问道:“此事当真???消息从何而来?”
简雍强忍着胳臂处传来的巨大的疼痛,语带悲声地说道:“将军,消息确实无误。是赵云校尉亲自前来传信求援的。”
由赵云来求援??!!!看来……大哥的确已是深陷重围,普通的信使已经出不来了,只能让赵云这等勇将亲自突围求援。
“快,领我去见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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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情况就是这样。将军,主公情势大危,而且汝南十之**已然失陷,如今只有将军才能救出主公。请将军火速出兵,否则恐怕就来不及了!”赵云在4个时辰的时间内,连夜急赶近400多里路,身体显得极度疲劳,但仍然强打精神,急切地向我请命道。
“……子龙放心,我即刻便会安排出兵事宜。你先去休息片刻!来人,安排赵校尉就食休息!”我强自冷静地对赵云说道。
“将军,我不需休息,您还是尽快出兵……!”
“子龙!如今身陷险境的是我的两位兄长,要说出兵,你还能急得过我吗?但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已经累的不似人形,你还能撑上多久?接下来的救援大计,我极需要你的帮忙!所以,你一定你给我恢复起精神,赶快去吃些东西,睡上一两个时辰。等你醒时,我就会将出征事宜安排妥当。”我喝断了赵云的话。
“是,将军!“赵云略一踌躇后,向我屈身行礼,跟随一名亲兵往后堂而去。
“来人,立刻请徐参军和各营校尉、都尉前来议事厅,参加紧急议事!”
…………
盏茶的工夫,人已到齐。
我简洁而清楚地将赵云带来的紧急军情跟厅里的一众人等介绍了一番,顿时厅中一片哗然。我一举右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即沉声说道:“……救兵如救火!兵返汝南救援一事已不能有所迟疑,我已决定亲率军马在两个时辰之内出征。现将一些事宜做些安排!”尽管早已心焦如焚,我仍然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排好我出征后的相关事宜。此次交战的对手不比寻常——是曹操这样的不世奸雄,是郭嘉这样的绝代鬼才。他们设计的谋略计策必定是缜密无比,甚至可能是环环相扣,谁敢肯定在他们的诡计中没有把我和寿春城也算计在内?
徐庶面容上难得地现出一丝忧色,但他仍然冷静地询问道:“将军,您准备出动多少军马?”
“我只带虎枪营、熊枪营和风骑营出征,其余军马仍驻守寿春!”
“将军,‘虎’、‘熊’、‘风’三营虽然精锐,但毕竟只有3000人,而曹军人马不会少于30000之众,以一敌十,况且又是劳师远征,如何能够有胜算啊!将军,还是多带些军马吧!”陈到急切劝荐道。
“我倒以为将军的选择是正确的。此次兵返汝南,贵在神速,一击而还,目的只为救出主公和被围困将士,而并非要击败曹军。所以此次出征最为重要的是——急速的行军速度以及急行军后的战力,能做到这两点的,也只有‘虎’、‘熊’、‘风’三营。其余的军士尚欠操练,勉强参战,只会成为拖累!”徐庶出声说道。
“恩,元直之言与我所思相同。子冲、子风、文安,你三人速去整顿军马,准备出战。”我略一沉思后继续说道:“记住,备上5天的口粮,途中我们没空再进行补给。”
“得令!”林豹、林雪、金畴三人一齐出列应道。
“且慢!”徐庶出声拦住了正要离开的林豹三人:“将军,再多带上一批曹军的衣甲和旗号,应该可以派上用处的!”
我略一思索,点头说道:“照参军的话做。去吧!”
林豹等人离厅之后,我接着说道:“我出征之后,寿春全郡,政务仍由宪和掌管,军务方面就交与元直负责,如有军情战事,一切听从元直之命!若汝南果真失陷,寿春便是我军唯一根基,万万不能有失,传我将令,征调魏延回寿春驻守。至于合肥的防守重任……”我在厅中巡视了一番后,最后将目光钉在了甘宁身上,“兴霸,这一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即刻前往合肥与魏延交接防务!切记,务必百般谨慎,护卫好我寿春的南面门户。”
“是,将军!宁粉身碎骨亦要保合肥不失!”甘宁出列慨然应道。
“今日议事到此。望各位能齐心协力,善守寿春!”
“是,必不负将军厚望!”一众人等齐声应道。
“好,除参军外,其余人各归本位,各司其职,散了吧!”
片刻后,人已散尽,厅中只余我与徐庶二人。
“元直,此番曹操败我大哥之计颇不简单。而且我担心恐怕还有后着!”我拧眉说道。
“将军所虑不差,曹操手下奇士众多,其中又尤以郭嘉为最,其‘鬼才’之号已闻名天下,既然郭嘉也随曹操出征了,由他所设计谋必不会简单。以庶之见,不但主公、汝南在他算计之中,恐怕将军您和这寿春也难逃阴谋。庶甚至怀疑,赵云校尉是被曹操故意放出重围,来寿春求援的!”徐庶冷静地分析道。
“这么说来,他们是想‘围点打援’?”
“恐怕还不止如此,曹操甚至可能利用将军回援汝南的机会,乘机派遣军马奇袭寿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震惊地说道:“曹操打算用这一战将我军彻底铲除???”
徐庶点点头,沉声说道:“庶虽不敢肯定,但认为极有可能?”
我沉吟了片刻,决然说道:“……虽然如此,但回援汝南之事是势在必行。元直,寿春就交托给你了!”
“将军放心,庶必尽我所能力保寿春不失。倒是将军您自己,回援一战可说是凶险万分!我有一语相赠将军,望将军善思!”
“……元直请讲!”
“欲速则不达!”
我将徐庶的话思索了片刻后,点头说道:“元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元直,你先下去吧!出征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徐庶告退!”
眼见徐庶离开,我也起身步离议事厅,直奔内院而去。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五章
“小姐,张将军来了!”锦儿见我来了房门口,连忙轻声喊道。
“你来了!……啊……先别进来……”夏侯蓉正在房里忙着什么,见我就要举步进房,甜美的声音忽然变的慌乱起来。
恩……做什么呢?我一阵纳闷,但脚步已经停止不住地迈进房内。由于燃着好几个精致的铜制小火炉,房中的温度与外面不可同日而语,便犹如那暖春一般。夏侯蓉端坐在房内的梳妆桌前,一袭素色丝质裙褂,配上那微微泛红的玉质娇颜、典雅奇秀的神韵气质,直如落尘仙子。
“做什么呢?”我暂时将心中的烦恼抛到了一边,笑着问道。
“没……做什么?”见我已经进到房内,而且向她这边走过来,夏侯蓉俏脸愈加红润,娇艳欲滴。
她身前梳妆桌上,放置着针、线和一件尚未完成的锦袍。我缓缓走过去,将锦袍提了起来,对着自己的身形比划了一下,微笑说道:“做给我的吗?怎么前几次来没见到……”
此时的夏侯蓉已经脸红过耳,轻轻地起身,走到纱窗前,背对我而立,玉首微垂,轻轻点了几下。
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紧几步来到她的身后,探出双臂从背后将她拥住,和声说道:“谢谢你,蓉儿(不要汗知宇——两人关系已经如此亲近了,喊亲密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夏侯蓉娇躯一阵微颤,片刻后,低垂的臻首慢慢抬起,缓缓地将身体倚在我的怀里,仿佛与我心有灵犀地幽幽说道:“你……好象有心事!”
“恩……是有些烦心事!……陪我到外面走走?”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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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夏侯蓉因羞怯而潮红的娇颜,我执意携着她的玉手,漫步在内院后的园林中。
“……蓉儿……”我低声说道。
“……恩……”夏侯蓉强忍着心中的羞怯,勇敢地抬头凝望着我。
“马上我要出征了,特意来跟你告个别,还有——接下来几天不能来看望你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
“出征???”夏侯蓉微微有些出神,心中忽地萌生异常复杂的情绪——担心、恐惧、悲伤……种种情绪交织在了一起!从小到大,父亲出征后,母亲便一日三次烧香拜神,乞求平安的景象在夏侯蓉脑中不断浮现。而且——自来到寿春以后,一件始终令她忧心不已的事情此刻在脑海里似乎变得尤为清晰。“你……这次出征是要跟谁交战?”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曹操,还有你父亲……”
“啊……”一瞬间,夏侯蓉原本潮红的玉颜立时苍白如雪,颀长的娇躯剧颤起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两个最为亲近之人竟然不可避免地要进行生死搏杀,叫人情何以堪!
我不忍心再去看她盈盈欲泣的娇容,松开她的柔夷,硬下心肠缓缓转过身去,怅然说道:“今次一战,于我是九死一生……如若我能安然归来便是最好;万一我有个长短,我也已经交代过了,让人送你回许昌,有你的家人照顾你,我也能够安心……”
好半晌,也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
“……我先走了!”怅然长叹一声,我强忍住回头的念头,举步朝园门口走去。
“等等!”忽然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我闻声而止,但仍然没有回头。
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我知道她已经来到我的身后。
“你……转过……身来!”仿佛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夏侯蓉才说了这几个字。
我略一迟疑,还是把身体转了过去。入眼处,一张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让人心悸无比,那双微现几排牙痕印迹的樱唇颤抖着说出了几句话。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接着仿佛不顾一切般,夏侯蓉主动地上前纵身埋入我的怀中,“……你生我生;若你果真有什么……,我也不会独活的!”
“傻丫头!”我再也忍不住翻腾的情绪,伸出双手紧紧将她抱住,恨不得就此将她熔入我的身体之中,“照顾好自己!为了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恩!……!”
………………
一个时辰后,挥别了简雍、徐庶等人,我率军出寿春西门,往西直奔汝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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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凌晨二更时分,漆黑的夜空中,寥寥的星辰明亮闪烁,仿佛触手可及。
汝南之东130里,一片较大的树林里。10几名军士隐匿着身形,警觉地放风警卫,在他们身后的林中——近三千名疲乏的士兵正在进行休整。,
经过了一日两夜20个多时辰的急行军,“虎枪”、“熊枪”“风骑”三营非常惊人地奔袭了250余里,期间总共休息了不到6个时辰(这样的行军速度可能有些夸张,呵呵!但根据历史资料记载,罗马重步兵在标准负荷23公斤的情况下,可以在5小时内行军31到39公里,当然,这样的速度是不能持续太久的。)但是在如此连续而急速的行军背后,士兵的疲劳也是可以想象的,尤其是只能以脚代步的“虎枪”和“熊枪”二营士兵。尽管“虎”、“熊”两营在日常操练中,每三日都会进行一次30里急行军演练,使得他们的脚程耐力早已远超一般常人。然而在不到15个时辰的时间内,急行250里还是从未尝试过的事情。但难能可贵的是——士卒们疲劳归疲劳,军心并未有丝毫动摇,让我心中稍安。
乘士兵们休整之机,我将赵云、林豹、林雪、金畴招集起来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军议。
“将军!自云突围求援到现在,已过了近两日两夜。主公军中无粮,恐无法久持,我担心……”赵云语带忧虑地说道。
“但这样的行军速度已经是极限。如果速度再快,就算能更早地到达汝南,弟兄们也无力作战了,这样反而解救不了主公!”林雪沉声说道。
“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我脑中不断回响着徐庶的话,心中极度矛盾——以大哥目前的情形,肯定是需要我率军越早赶到越好;但如果不顾一切地加快行军速度,结果肯定便如林雪所讲,即使到达士卒也会丧失战力。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啊,该怎么办呢??
心中犹如是一团乱麻,我不禁轻拍脑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神沉思了片刻,我出声说道:“行军速度仍保持不变!此次我们出征的目的,并非仅为了能到达汝南,更重要的是在到达汝南之后还要能解救出我大哥和被困将士。所以,只能在保存相当战力的情况下,急速行军方可。照眼下这个速度,再有一日一夜便能抵达汝南,接下来,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与曹军遭遇,所以行军要更加谨慎,子龙的斥候必须要一时三刻地派出。”顿了一顿,我继续说道:“下面我们再将救援计划商议一番。拿地图来!”
我让赵云等人一起聚到我的身边,就着摇曳的篝火火光,指着地图说道:“目前的境况对我军可说是有弊也有利:弊有三——敌众而我寡,敌逸而我劳,敌暗而我明!在如此情况下,若不能有一个周全的计划,非但达不到救援的目的,汝南将极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埋骨之所;但同时,利也有三——其一,论及对汝南的地利的熟悉程度,我们要更胜曹军,其二,汝南百姓的民心向背仍对我有利,我们可从百姓处得到些许帮助,其三,我们此次急行数百里,兵返汝南的目的只为救援,而非击败曹军,破曹与救援的难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所以只要计划得当,完成救援绝对是有可能的。此次的救援作战计划需要我们考虑的疑难之处有二——其一是如何能够以最快速度、最小代价突破曹军重围,汇合上我大哥;其二,便是汇合之后,如何才能安然撤回寿春。曹操老谋深算,加上其军中能人奇士众多,断不会对我军的救援无所防备。如果我们直接掩袭过去,恐怕会正中他们下怀。你们看,这一路到我大哥被围困之处,至少有两处是极佳的埋伏地点。不出意料,曹操会在其中一处、甚至两处都设下伏兵,专待我军入伏。”
赵云等人看着地图上我所指之处,略一回想了那里的地形情况,一起点头。
“将军,那您的意思是……”赵云也冷静了下来,顺着我的思路问道。
“行军路线必须稍做调整!我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先向西南方向行军,抵达平舆后,再折向西北,绕过这些可能设伏的地点。而后再…………”
“啊……”赵云、林豹等人听完我的计划后,完全被震惊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将军的计划很大胆冒险,但诸方面似乎都考虑到了,云以为可行……”还是赵云率先会过神来。随即另外三人也相继出声赞同。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照此计划行事。下面我们再把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商讨一下……”
建安六年正月二十六日黄昏时分,我军安然潜行至汝南东南方向50里处。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六章
汝南城东南50里,一处名叫黄坡的山包南面,“虎”、“熊”、“风”三营士兵正为接下来的行军做必要的休整。
如血的夕阳斜挂西垂,为这将逝的残冬凭添几分暖意。我举步来到山坡下一条小渠旁,看着渠中已近消融的薄冰,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据我的观察,未来几天的天气还会逐步回温——真是没想到,连老天都这么帮忙,如此一来,成功地解救出大哥的机会又增加几分。
“将军!那两个被捕获的曹军斥候已经招了……”赵云急步匆匆地来到我的面前,神情激动地说道。
“问出什么情报没有?”我面色平静地问道。
赵云所说的两个曹军斥候,于我可说是一个意外之喜——在我最需要情报的时候,他们便自己送上门来。我军行军路线的改变——没有直奔大哥被困之处,而是绕路来到汝南城东南,应该是出乎曹操的意料之外。所以,一路潜行过来,途中没有遭遇任何曹军。但是,在抵达黄坡时,竟然与4名曹军斥候骑兵不期而遇。结果,由赵云亲自出马的情况下,自然是将他们手到擒来——其中两人被赵云飞马追赶上后一招成擒,另外两骑则被赵云施展神射技术,百步之外开弓射杀。
“这几个曹军斥候都是从汝南城里派出来的,在三日前汝南就已被曹军攻陷,而且似乎当时还有人通敌献城!”
通敌献城????我微皱眉头,急问道:“……子龙!当日你们出城迎击曹军后,是谁留守汝南的?”
“当时主公是命刘辟将军驻守城池,此外还让朱康、范疆、张达三位校尉协助守城……将军,您怀疑是他们中有人……”赵云略有些惊诧地说道。
“恩!”我轻轻点头。刘辟为人憨厚老实,又无太大的野心,是不大可能做出献城投敌之事的。如此看来,有可能投敌的只会是朱、范、张三人之一,甚至……是三人一起通敌。当日我与大哥、二哥从古城初至汝南,这几个家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相当差。但随后的一段时间他们的行为还算收敛,没有做出什么异常出格的举动,倒是让我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没想到,最后事情还是坏在了他们手上。
“对了!”赵云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仔细想起来,朱康、范疆、张达三人的确非常可疑!当日,曹军进犯的消息是由他们报与主公的,并且他们还一力地主张出城迎战,而最后要求留守城池的还是他们。不过,当时他们三人一唱一和,配合的极好,神情举止并无异常,实在令人无法生疑。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早有预谋了!这伙通敌献城的奸佞之徒!”
“恩……!此事暂且先放到一边,以后有机会再找他们算帐。子龙,有没有得到大哥方面的情报?”
“没有!这两名斥候也不清楚主公那里的战况。不过,今天早上他们从汝南出来时,城里还没得到与主公有关的不利消息!”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稍稍安定下来。此时此刻,也只能够乞求上苍保佑,大哥、二哥至少得再多坚持一天。因为照我的计划,最顺利也得到明日下午才可能赶到大哥那里。
“子龙,可问得汝南城中的现在军力情况?”我沉声问道。
赵云点头说道:“虽不很确切,但据两人所说,守城曹军应该不到4000人,城中守将是曹操亲族将领——裨将军曹休。”
曹休?!!我的眉头轻轻一挑,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如果守将果真是曹休,倒是可以增加几分胜算。倒并不是说曹休是个无能之辈——曹休其人,在曹氏一族中,还算得上是一名中游上的将才。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曹休曾官至大司马,为曹丕、曹睿两代镇守淮扬,力保淮扬之地10余载不失。但是——如今的曹休最多20岁上下,正是年轻气盛、容易冲动的年龄,而且他的战场阅历跟曹操麾下那些宿将是不能比的。算计他肯定要比算计那些战场宿将容易多了。
我微一沉吟,接着问道:“除这些之外,还有什么情报吗?”
赵云踌躇了一下,沉声说道:“还有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在两日前,曾有大队曹军离开汝南,奔东面而去。但是到底是去了哪里,这两个斥候也不清楚!”
“他们应该是奔寿春而去!”我低喃道。徐庶的顾虑果然是正确的——曹操的确是想把我们一窝全端。
“寿春……”赵云倒吸一口凉气,惊道,“将军,不可能啊?我们自寿春而来,他们往寿春而去,应该会迎面撞上的啊,但为什么……”
“他们应该走了另外一条路,估计是刻意避开我们的!乘我们回援汝南、寿春城防备空虚的机会奇袭寿春城……这才是他们的目标,至于我们,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因为——在汝南,会有其他的曹军来‘收拾’我们的。”我沉声解释道。
“如此……寿春城岂不危矣?”赵云面色凝重,显然是想到了丢失寿春的后果。
“不必担心!有徐元直在,应该不会有事……”
“将军说的这位徐元直,真的有这般大的能耐?……”赵云对寿春的情况不甚了解,疑惑地问道。
我淡笑着解释道:“子龙有所不知,在我攻取寿春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才有幸延请到徐庶徐元直,其人深通兵法谋略,乃是天下奇才。原本我是打算过段时间,等寿春事务稍微安定之后,亲自返回汝南将徐先生引见给大哥的,但是没想到如今……寿春的军务由徐庶统筹,又有魏延、陈到相助,自保应当无虞!……而且,现如今寿春的事已经不是我们现在能顾及得到的了,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大哥救出来。子龙!你把子冲、子风、文安一起叫过来,我们把明日的作战安排部署一下!”
“是,将军!”赵云应声离去。
我转头望向西方已近落幕的残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天,又快过去了!
而明日,将会是决定我军生死成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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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明,天色蒙蒙泛亮。
汝南西城城楼之上,巡守了近一夜的曹军士卒一个个又疲又乏,正自强打精神苦苦支撑,等待下一拨的士兵前来换岗。
“哒哒哒!”清晨的宁静忽地被一阵紧凑的马蹄声打破,声音由远而近,愈发清晰。
“戒备,戒备!”在领队的曲长的呵斥之下,城楼上的曹军立刻倦意全消,警醒起来,一个个张大眼睛,凝神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眼处,朦朦胧胧地看到似乎有两支骑军,一前一后相隔约有5、600步远,从北面径直朝城门方向赶来。
不一会,前面的一队骑军已来到了城下,为首一人语气急促地朝城头大声喊道:“快开城门,我是龚都!主公身负重伤,后面的曹军追兵已经快过来了!快把城门打开!”
下面喊城的竟然是刘备军??!!!由于天色未明,城下刘备骑军可能还没看清城头的情形,竟然想要进城来。城楼上的曹军在曲长的手势之下,纷纷张弓搭箭,准备朝城下射击。
“快开城门!狗娘养的曹军就快追过来了……”城下的龚都再次急声喊道。
“龚将军,城头上的不是我们的弟兄,是曹军……”龚都的话语未落,在他旁边另外一个显得异常惊骇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难道汝南也被曹军夺了……啊,快往南撤……”龚都惊慌地狂吼一声,领头拨马便走。
等城上的曹军反应过来,张弓搭箭朝城下射击时,刘备骑军已经奔逃出曹军弓箭的射程之外,一行约200余骑仓皇地朝南面方向逃去。
片刻后,后面的一队骑军也来到了汝南城下。城楼上几名惊魂未定的守卒正准备开弓射击,幸得曲长眼尖,已看清后来的这支骑军身着的是曹军制式衣甲,急忙喝止道:“住手,是自己人!”
城外的曹军骑兵稍做停留,留下了5、6骑后,其余4、500骑又继续向南追赶下去。
“城上的兄弟,我是徐晃将军帐下军司马林虎。你们快请曹休将军过来,否则就会延误了大事!”留下的骑兵中的一人大声朝城头喊道。
城上的曹军曲长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丝毫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郡守府请曹休过来。
不多时,一位相貌俊朗、体形颇为魁梧,穿戴着锃亮的连环铠甲,头戴铁兜鍪的年轻将领出现在城头,正是闻讯赶来的裨将军曹休。曹休大声朝城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曹将军,末将是徐晃将军帐下军司马林虎。奉徐晃将军之命,请求曹将军调遣一支生力骑军协助追击刘备溃军。”城下刚才喊话的人大声回道。
“追击刘备的溃军?刘备军不是正被丞相大军包围着吗?徐晃将军人又在何处?”曹休疑惑地问道。
“禀将军!就在今夜两更时分,刘备军忽然兵分两路突围,丞相大军虽奋力截杀,但仍被部分敌军突围成功。突围之后,刘备残军又散成6、7路分别朝东、西、南面逃窜,每一路皆打刘备旗号,由于天色昏黑无法分辨出刘备究竟在哪一路,所以丞相命大军分散追击。徐晃将军追击的这一路全部都是骑军,徐将军怀疑刘备本人就在其中。适才刘备残军刚刚从城边经过,徐将军正在率军继续往南追赶,特命末将请求曹将军派遣一支骑军相助,共同擒拿刘备。”
刘备竟然逃出来了,而且还是刚刚从这汝南城边溜过去!曹休有些不敢置信,急忙向驻守城头的曹军曲长询问刚才发生的情况。得到守城士卒曲长的证实之后,曹休立刻变的狂喜不已——若能擒得刘备,该是怎样的一件盖世奇功啊!原本被曹操派遣来驻守汝南,曹休内心中其实有些不情不愿。虽然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裨将军,但不免也会被人私下认为是凭借与曹操的亲族关系才能够任此高位。所以,曹休尤为希望能够在战场之上多立战功来证明自己。
现在!一个天大的机会终于出现了!就算是只能跟徐晃平分,擒杀刘备这份战功也足以震惊世人了!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七章
“林司马,你确定方向没有追错吗?”曹休亲率汝南城中全部骑军,共300余骑,在林虎的带领下,一路向南急速追赶了5里多路,仍然没有看见前面有徐晃军亦或是刘备残军的踪迹,不由得有些疑虑地向身旁的林虎问道。
“禀将军,不会错的。这一路都有徐将军留下的记号,相信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林虎赶紧回答道。
“恩!”曹休见林虎回答得如此肯定,心中遂安,大声喝令道:“众军士,与我加速行军!”
又一阵急赶了约两里多路。忽地,一名眼力较好的骑兵大声喊道:“将军,前面似乎有人马正在撕杀”
“什么!”闻听此言,曹休又惊又喜,急忙举目望去,果然遥遥看见前方一阵尘土飞扬。曹休立时变得兴奋异常,高扬起手中大刀,大声叫道:“敌军已被截住。众军士,冲杀过去!擒杀刘备者,重赏!”
说罢,曹休猛夹跨下战马马腹,一马当先,向前方疾冲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500步!400步!……直至200步远时,曹休已能清楚地看到前方撕杀中的两支骑军手中挥舞的刀枪所散发出的寒厉的光芒。
眼里浮现出热切地神色,曹休口中发出一声厉喝:“杀!”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直紧紧跟随在曹休身侧的林虎忽地奋起全身力气,挥手中长枪向曹休后背扫去。
曹休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等变数,全无防备之下径直被枪杆击中后背,失去重心从马上栽了下去,“啪!”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冰凉的泥地上。
“……啊……林虎,你疯了……”曹休狼狈地从地上迅速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怒骂出声。
但很快,一杆直指咽喉的长枪让曹休的骂声曳然而止。
“全部与我驻马!曹休的性命就在我手中,谁人敢轻举妄动,我便立刻刺穿他的咽喉!”‘林虎’见身后曹军骑兵正想冲过来解救曹休,当即厉声怒喝道,“曹休,我并非什么林虎!某乃张飞将军麾下,风骑营副统领林豹。你中我家将军计了!”
林豹语音刚落,就见一支响箭的冲天而起。从右后方不远处一处树林中,杀出一支近2000人的长枪步军,迅速成扇状布开阵型,不断逼近过来,截断了这数百曹军骑兵的退路。与此同时,前方原本正在激烈“撕杀”的两支骑军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刀枪,合兵成一处,迅速地逼压过来。立时,已对300余名曹军骑兵形成三面合围之势。
“你等已被我大军团团包围,还不下马弃械归降,更待何时?”林豹再次厉声喝道。
数百名曹军骑兵面面相觑,突发的变故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转眼之间,主将被擒,自己等人也被敌军团团包围起来。战不能战,逃也未必逃得出去。况且,临阵弃主将不顾而擅自逃离,即便能够逃回去恐怕也是难逃军法处置。
“谁若再不投降,我即刻便刺死曹休!”林豹再次声色具厉地怒喝道
片刻后,随着一阵“啪嗒”“啪嗒”声,彷徨无策的曹军骑兵相继翻身下马,弃械投降。
………………………………………
我打量了被捆绑压跪于地、仍怒骂不止的曹休一会,转头向林豹问道:“这便是曹休么?”
“将军,正是曹休!”林豹兴奋地说道。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曹休给钓出来了。年轻人果然很冲动,一听到有机会建立“不世奇功”,毫不犹豫地就亲自率军追赶过来了。
“夺回汝南,便落在此人身上了!”我淡淡一笑,自信地说道。
曹休闻听了我与林豹的对话,顾不得再怒骂,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我,惊愕说道:“你果真是张飞???”
“……恩?难道张飞还有什么值得冒充的吗?”我淡然回道。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后,曹休微愣了片刻,忽地状似疯狂般地怒骂道:“张飞,你这个疯子……你不去救刘备,跑过来攻袭汝南做什么,难道你不顾刘备的死活了?你跟刘备不是桃园结义的兄弟吗?你们不是情同兄弟,义如手足吗?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有种你放了本将军,我们明刀明枪再来战过……”
“住口……”林豹再也听不得曹休对我的辱骂,恼怒地飞起一脚将曹休踢翻在地。
“子冲,不必与他计较!”我出声说道。曹休近似疯狂的言行并没有令我感到恼怒,同样也不会让我感到意外。成败之间的巨大反差,绝不部分人在一时间都是无法接受的,更何况是曹休这样的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年轻人!
“将军,下面怎么办?”赵云急急地问道。
“子龙,你速在风骑营中寻一个与曹休身形脸型有些相仿的军士,给他换上曹休的盔甲!”我沉声说道。
“将军的意思是……”赵云很快会意过来。
“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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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在“曹休”的掩护下,赵云和林豹领600伪装后的风骑兵顺利地诈开了汝南西城门,并雷霆般地将城门控制住。随即,我率领“虎枪营”和“熊枪营”从西门杀入城中。促不及防、又失去统一指挥的曹军,在遭到突然的袭击后,只进行了一些无谓的反抗后,便迅速地便崩溃了。汝南这座坚城,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便在曹刘之间再度易手。
汝南城,郡守府议事厅。
“将军,四门已经全部控制住。城中曹军除少数人因顽抗被格杀外,大数已弃械投降,降卒已照将军计划,被缴械后关押在城中校场内。另外,还有数十人逃出城外,是否需要派军追杀?”赵云朗声禀报道。
“不必了!时间紧贵,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我转头对林雪问道:“子风,在城内有没有寻到我两位大嫂和孙乾、陈震、糜竺等各位先生的下落。”
“将军,城里没有发现主母和孙先生他们的踪迹!”林雪摇头说道,“但据郡守府中几名仆婢所言,城池被攻陷当日,主母与孙先生一行并未落入曹军之手,似乎是逃出城去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乞求老天保佑——希望他们真的是逃出去了!我微一沉吟后,决然说道:“如今我军已重夺汝南,救援计划的第一步已然顺利实现。但接下来才是最为关键的,不容有半点疏忽,否则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见众人都神情专注地听着,我又接着说道:“下面我将各人的任务分配一下。”
“子龙,你速去风骑营中挑选最为精悍的军士300骑,安排他们就食之后,连你在内,全部更换成曹休麾下骑军衣甲,准备随我出战。记住,命军士将衣甲弄得破烂一些,粘上些血污,再备上一杆曹休的军旗。此外……把曹休弄晕后也给我带上。半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你们集结在南门。”
“得令!将军,赵云先行告退!”赵云慨然应道,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厅而去。
“子冲!”我又将目光转向林豹,“你负责安排人手尽一切力量向汝河附近百姓征调船只,能征得多少,便是多少,所征民船可用银钱予百姓以适当补偿。征调完毕之后,所有船只悉数停靠在城西南4里处的三门渡口。此事事关我军能否安然撤回寿春,你务必要在三个时辰之内完成。”
“得令!”林豹亦应声领命而去。
“子风,文安!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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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我、赵云以及300风骑兵,悉数伪装城溃败状的曹军骑兵,带着被涂成满身血污昏迷不醒、犹如重伤濒死状的曹休,出汝南城北门,直奔东北方向而去。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八章
建安六年正月二十七日,未时
汝南城东北方向20里处,一座寂寂无名、人烟少至、高约百丈,方圆不超过2里的荒凉土山之上。刘备心情沉重地眺望着遥远的东方,半晌后,轻轻摇了摇头,伥然一声长叹。
“大哥,来吃东西吧,你已经有一天没进食了!”关羽捧着一块马肉,来到刘备的身后,关切地说道。在两天前,刘备军士卒所携带的一点口粮就已经吃光了。为了能够让士兵保存战力,抵挡住曹军的进攻,刘备只能忍痛下令宰杀战马,割取马肉作为军粮分给士兵食用。两天下来,已经宰杀了过百匹战马。
“二弟,我没有胃口,你自己吃吧!”刘备轻轻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今天又折损了好几百名士卒。如今山上战力尤存的士卒已经不足5000人。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关羽将手上的马肉交给身后的亲兵,摆摆手示意他离开,自己步到刘备的身侧,朗声安慰道:“大哥,不必忧心。依我料想,三弟的援军不久当会赶到,到时我们里应外合,一定可以突出曹军的重围的。”
“……二弟!我最担心的就是三弟的援军!现在想来,让子龙去向三弟求援,恐怕并非良策……”
“大哥,何以这样说?”关羽有些疑惑地问道。
“曹操以如此优势兵力将我等围困在此,却不着急攻山,每日只是派遣少数军马佯攻骚扰一番。即便子龙三日前突围出去求援,曹军依然如故。我怀疑其必有图谋……”刘备沉声说道。
“大哥的意思是……曹操是想以我们为饵,引诱三弟前来救援!”关羽惊讶地说道。
“当是如此!以曹操之老谋深算,必会在三弟来援的途中设下埋伏……若三弟一个不谨慎,那……哎……!”
关羽听后一阵默然,因为他知道刘备的担心完全是有道理的。半晌后,关羽才出声说道:“大哥,今日之三弟已非昔日之三弟。论及战场谋略,三弟还要超过我们,他也一定可以看出曹操的奸谋。大哥不必过于担忧!”
“……恩!”刘备低声应道,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朝山脚下的绵延近千步,将山下各处要冲全部扼守住的曹军军营望去。
突围?成功的希望极度渺茫;候援?三弟的援军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彻底败给曹孟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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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山下的曹军军营外,曹操也正在一众文武的陪同下,巡望被包围在山上的刘备军情形。
“丞相,这几天总是跟刘备军小打小闹,实在太不过瘾了。都过了三天了,该全力攻山了吧!”曹洪急急地向曹操问道。
“呵呵呵……子廉,不必着急!”曹操笑着说道,“刘备只是瓮中之鳖而已,早晚必会被擒。何必急在一时。如今刘备只能靠宰杀战马来充饥了,还能撑得住几天?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战马可杀?”
“可惜,这座土山上竟然会有水源。若非如此,刘备军早就溃败了!”夏侯渊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咳咳咳……败是必定的,不过是早晚而已!”郭嘉轻咳了几声,淡然说道。
“朱将军,你且过来,我有一事相询!”曹操忽然转头向身后一将说道。
那将急忙策马来到曹操身旁,拱手神色谄媚地说道:“丞相大人请问!”这人赫然便是朱康。三日前曹休接管汝南防务后,朱康便被招至曹操营中。因其献城之功,曹操擢其为裨将军一职。
曹操指着山腰一处问道:“扼守着山腰要冲的那一支打‘狼’字战旗的刘备军是由谁统领的,为何这一军的战力要远超刘备其余诸军?”
朱康凝望了片刻,急忙回道:“哦……丞相大人!你所说那一军是刘备的‘狼牙营’,统军之人名叫廖化。”
曹操微皱眉头,疑惑地说道:“‘狼牙’,利如狼牙!——果然名如其军。不知廖化此人是何来历,竟有如此能耐,能够练出这般如狼似虎,悍不畏死的精兵。”
“丞相,除了这个‘狼牙营’外,还有那支打‘风’字战旗的轻骑军也是训练有素,战力颇为不俗!”夏侯渊对当日诈败时,曾追得自己狼狈不已的那支轻骑军印象颇深,插口说道。
“恩!”曹操微微点头,沉声说道:“朱将军,妙才所说的那支轻骑军又叫做何名?由谁统领?”
“禀丞相,那是刘备的‘风骑营’,统领之人名叫赵云。”朱康慌忙答道。
“……这‘风骑’和‘狼牙’两营应该是刘备的最精锐之军了。除此之外,刘备军中还有似这般的精锐之军吗?”曹操沉吟片刻后,继续问道。
“禀丞相,那刘备军**有四营精兵,并称‘虎熊狼风’。除了被丞相大军困在这里的两营外,还有两营长枪步兵,一名‘虎枪营’和,一名‘熊枪营’,月前已随张飞进犯寿春去了。这四营士卒都是刘备进占汝南时,从古城带过来的。”
“古城??!!!!”曹操心中猛然一惊,将目光转向身侧的郭嘉,“奉孝,莫非……”
郭嘉略一沉思后,点头说道:“恩!不出意外,这‘虎熊狼风’四营应都是由那张飞在古城整训出来的。他有这般精锐,难怪当日可以如此迅速击破张绣。”
“张飞!”曹操眼中寒芒一闪,沉声说道:“此人不除,我心难安!对了,奉孝!于禁和李典埋伏之处可有消息传来?”
郭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丞相,还没有消息!”
荀攸见曹操神情有些不豫,微笑着说道:“丞相,不必担心。寿春距汝南近400里路,行军再快,也得有5天左右才能到达,以我料想,应是张飞还未赶到。况且,张飞若要从东面来救援刘备,必要经过于禁将军和李典将军埋伏之处。”
“但若是张飞不走旱路,而改走水路而来——自颖水经汝水,亦可到达汝南。这样岂不是就能避过于将军和李将军的埋伏。”旁边的刘晔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倒是不可能!”郭嘉摇了摇头,沉声道:“从寿春到汝南虽也可走水路。但一者是逆流而上,二者在如今季节,多是西北风。逆水又逆风,走水路耗时至少倍于走旱路。救兵如救火,张飞岂会做此不智之事。”
“好了,今日便巡望到此!暂且回营吧!”曹操拨转爪黄飞电马,正待返回营中。
“紧急战报~”就在此时,一名曹军探哨策马自南面往曹操这里急速赶来。
曹操勒住战马,转头看去,心中疑惑不已。紧急战报?难道是李典和于禁伏击到张飞了……
转眼前,那名探哨已来到曹操身前10步远处,翻身下马跪地禀报道:“丞相,紧急战报!汝南城被张飞率军攻克,曹休将军身负重伤,正往这里败退过来,已经将到大营!”
汝南被张飞攻克???!!!!!在场的众人,听闻这个消息,无不被震撼得面色剧变。
“什么?这如何可能?”曹操不敢置信地喝问道:“文烈人在何处?快领我去!”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三十九章
曹操心急火燎地急催座下爪黄飞电马,一马当先地往大营的南门赶去。许褚、夏侯渊、曹洪、徐晃等一众武将也急催战马紧紧跟随。相形之下,几位谋士骑术不精,渐渐被地甩在了后面。
由于身体虚弱、禁不得马匹疾驰时的颠簸,落在最后边的郭嘉一边缓策战马,一边拧眉沉思起来。从一开始听到“汝南被攻克”的消息,郭嘉就一直感到非常费解:虽说以张飞的能耐,攻克由曹休把守的汝南并非难事。但最为关键的是——张飞是如何能够在仅仅不到4天的时间内赶到汝南的。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张飞肯定还是绕过了于禁和李典的埋伏,这也就意味着还要多走不少路。4天,不……严格讲起来应该是不到3天半的时间内,急行军400余里,这是如何做到的?郭嘉唯一能想得通的解释就是——张飞只带了一部人数很少的精兵,甚至全部都是骑兵,经过星夜兼程地赶路,才有可能这么快赶到。但是,这就更加让人不解了——如果张飞只带少数精兵回来,能管什么用?要知道他兵返汝南的目的是为了解救刘备,仅仅依靠一、两千精兵,而且还是急行军后极度疲劳的“精兵”,根本就没有可能从丞相几万大军的包围中救出刘备。按照郭嘉的设想——张飞应该会尽起寿春军马,倾巢而出杀回汝南.因为惟有如此,才有可能救出刘备。
但是为什么张飞会做出这样离奇的举动呢,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救出刘备?郭嘉百思而不得其解:张飞返攻汝南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通过俘虏曹休,再来跟丞相交换刘备?这样做,想也知道不可能成功——曹操虽然喜爱曹休这个族侄,甚至将曹休称为是曹家的“千里驹”.但是,曹操却不可能仅为了一个曹休,就将刘备这样的心腹劲敌纵虎归山。更何况,如今曹休还逃了回来,连这个企图也没有实现的可能了?那——这个张飞到底准备做什么?
张飞!刘备!汝南!曹休!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呢?郭嘉脑筋急转,苦思冥想起来。
忽然,郭嘉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现出无比的惊骇之色,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置信的结论清晰地浮现在脑中——难道说…………张飞的打算是这样的????
“不好!丞相危矣!”郭嘉惊呼出声,再也顾不得马匹疾驰的颠簸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的危害,拼命地急挥马鞭,策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追赶起前面的曹操来。
“奉孝,骑慢点!你的身体吃不消!”荀攸非常意外地看到郭嘉竟然策马疾驰超过了自己,急忙提醒郭嘉。
此时的郭嘉已根本顾不上搭理荀攸,只是催马疾驰,希望能够追上曹操。
但是,距离原本就被落下了不少,而曹操座下的爪黄飞电又是万中无一的骏马.所以——尽管郭嘉奋力急追,但距离还是被拉的的越来越远。很快,曹操右拐进入军营,直奔营门方向而去。
气急交加之下,郭嘉已经开始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并且有了喘不过气的感觉。但对曹操安危的担忧,令郭嘉不得不咬牙忍住所有不适的感觉,强行催马急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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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距离曹军军营的营门已经越来越近,隐藏在骑军队伍后列的我,心中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惊慌,反而感觉有一种异样的豪情与兴奋在胸口不断激荡。
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甘宁“百骑劫魏营”的壮举曾被千古传诵。
而今天,我也要用300轻骑闯一闯曹营!而且,我所要做的还不止要“闯”,更要在几万曹军面前完成一件“近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擒获曹操!
万军之中擒敌主将!想来便令人热血沸腾!
这个近似疯狂的想法,并不是我一时心血来潮,头脑发昏想出来的。相反,是经过我仔细筹谋之后,想出的唯一的一个能够成功救出大哥的方法。在敌我之间兵力相差超过10倍的情况下,对手又非无能之辈。可以想见,无论我选择正攻还是一般的奇袭,能够成功解救出大哥的机会都几近于零。因此,只有兵行最险着,选择一种最为疯狂(最疯狂,当然也就意味着敌人最不容易猜到)的方法——百骑闯营,擒获曹操,以其为质——惟有如此,才有可能逼迫曹军让出道路,才有可能救出大哥和二哥,才有可能顺利地撤回寿春。
两盏茶的工夫前,那名与我们遭遇的曹军探哨,一定会把我们告诉他的“紧急军情”通报给曹操。可以想见,听到如此震撼的军情,曹操应该会亲见我们询问详细的情况。而这,就是我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我转头朝与我一般隐藏在队伍后列的赵云看去,恰好此时赵云也将头转过来看我。四目相对,看到都是对方无边的豪情和兴奋。我微微咧嘴,流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说道:“子龙,准备好了吗?”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眉眼间流露出的除了兴奋,就是——自信!
距离曹军营门愈发接近……至200步时,随着我的一声轻喝,所有骑兵将速度放缓下来。
180步!
150步!
120步!
……
至100步时,我与赵云同时将身体俯在马背上,以掩饰我二人异乎一般的高度。
80步!
50步!
20步!
当我们即将到达营门口时,只见营里闪出一匹通体金黄的神骏战马,马上一人四十五、六岁光景,细眼长髯,相貌威严,身着紫色锦袍。守卫在营门口的曹兵一见到此人,立即单膝跪地行礼道:“参见丞相!”
闻听此语,我立即精神一振,微微抬起头来,以眼角的余光向前看去。果然是曹操!虽然“我”自己从未见过曹操,但张飞留给我的残余意识,让我非常确定那人就是曹操!
很快,又是数十骑相继出现在营门口,紧紧环卫在曹操两侧。当先10余人看得我心中微微一沉——许褚、夏侯渊、曹洪、徐晃……一个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在我脑中闪现出来。这曹操也未免太过“谨慎”了吧,竟然让这么多曹营名将护卫着他!
“文烈人在哪里?”曹操神色焦虑,语带急切地问道。说罢,就欲策马过来。
太好了!只要曹操能再靠近一点,就算有再多人护卫,我也能有足够的把握将他擒住。
但!就在这时,一个急促且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营里响起。
“丞相,小心!他们可能有诈!”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章
“丞相,小心!他们可能有诈!”
有诈???曹操一下便听出身后传来的是郭嘉的声音,想也不想便勒住战马,疑惑地向我们这边望来。
竟然被人识破了!娘的,只能动手了!我猛地立起身形,高举起手中丈八矛,厉声怒吼道:“众军士,目标曹操,随我——杀!”话音未落,我猛夹马腹,向前冲去。只一瞬间,乌骓已将速度加至极限,冲了近10步后,猛地后肢发力,连人带马一跃而起,径直向伫立在军营门口的曹操扑去。
“张飞??!!!!!”曹操目瞪口呆地望着似乎是凭空跃出,如同凶神恶煞般朝自己猛扑过来高大身影,失声喊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张飞竟会出现在这里?曹操心神全乱,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正待急催跨下爪黄飞电马后退时,曹操却异常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被一股仿佛能毁天灭地的的杀意锁定,身体竟然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愈来愈接近自己。吾命休矣!
好!还有不到10步远,曹操已是唾手可擒!我右手持矛,左手向前急探,口中怒吼一声:“曹贼,还不就擒!”
就在这时,一个嗡声嗡气的闷喝声响起:“哼!”一匹黑色战马突然疾横至曹操身前,马上一名彪形大汉,黑盔黑甲,手中一杆巨型长刀,虎虎生威——正是曹营第一猛将许褚许仲康。
“谯郡许褚在此,谁敢伤我主公!”伴随这声怒喝,许褚双手持刀,迅疾无匹地抡圆半圈,朝前方奋力劈下,巨大的刀锋带着隐隐的虎啸之声划破长空。
差之毫厘——便可擒到曹操!许褚,可恨啊!迎面而来的威势凌人的一刀,让我不得不收回前探的左手,右手的蛇矛急挡过去。
“铛!”矛刀相交,发出轰天巨响,星花四射。巨大的冲击力,让两匹战马同时后退。
这家伙好大的力气!是到目前为止“我”所遇到的对手中,力量最为强悍的。刚才那一击竟然让我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麻,虽然我是以单手矛对许褚的双手刀,吃亏不少。但,能一击便让我手臂发麻的,许褚还是第一人!若要擒获曹操,许褚就是最大的障碍。不扫除了他,擒曹只能是痴人说梦!所以,我必须击败他,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他!
乌骓急退三步后,很快立稳了身形。我轻夹马腹,乌骓与我心意相通,毫不迟疑地再次向前疾冲过去。配合乌骓的冲刺,我双手持丈八蛇矛,疾速挥动如风车一般,带起阵阵气浪卷向许褚。
许褚堪堪立住战马,又见对方疾冲过来,心中讶异之余又不禁激动不已。好一个张飞,仅凭单手接自己几近全力的一刀,竟然丝毫不受影响!如此强悍的对手!!!一时间,许褚的虎目被狂热的战意充满。
“来的好!”许褚手中的“山君刀”(注:虎曰“山君”,正好配许褚“虎痴”的外号)瞬间放出夺目的光华,刀身四周热浪滚滚,义无返顾地向丈八蛇矛迎了上去。
“虎啸山林!”
蛇虎之争!丈八蛇矛与山君刀仿佛是宿命的对手一般,天生注定便要有一战!
“铛!”“铛!”“铛!”“铛!”…………
转眼之间,矛刀便已相击101次。胜负不分!
若在平时,能与许褚这样的对手酣战个百余合该是件多么畅快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与他战的时间越长,形势对我越不利。我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曹操在曹洪等人护卫下向军营内部撤离,同时,军营的曹兵不断地朝我们这里涌过来!不能再被许褚拖在这里了!
“许褚,死开!”我暴吼一声,声如平地惊雷,与此同时运足十二分力气,挥丈八矛疾向许褚腰部扫去。
“哼!”许褚怒喝一声,急运山君刀向蛇矛架去。
“镪!”刺耳的金铁相撞声响起。
奋尽全力的一矛终于将许褚击得向左后侧连退5、6步,我面现一丝喜色。乘此机会,摆脱许褚的纠缠,追擒曹操!
乌骓与我心随意动,不做丝毫停留,疾速向前方不远处的曹操追去。转眼之间,与曹操之间的距离已被拉近到不足10步。
这一刻,我的双眼已经被狂热的战意烧成火红色,丈八蛇矛如同迅疾的闪电一般直刺曹操的座下战马而去。
“燕人张翼德在此!曹贼还不束手就擒!”
吼声如雷震撼全军,营中几乎所有曹军一时间都被吼得微愣了一下!连曹操也不例外,被惊得呆住了,跨下爪黄飞电竟也放缓了脚步。
“张飞,休得伤害丞相!夏侯渊(曹洪)在此!”见我几乎已近在咫尺,曹操危在旦夕。护卫在曹操身侧的夏侯渊和曹洪同时奋不顾身地挥刀向我迎了过来。
“杂鱼,滚开!”我恼怒不已,咬牙切齿地强行突了过去。
“铛!”“铛!”夏侯渊与曹洪两柄长刀同时架上了丈八蛇矛,但又同时被矛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击得连连后退,几乎便要撞上身后的曹操。
果然了得,夏侯渊和曹洪急勒稳战马,互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目光中的惊骇之色。
乌骓稍退了两小步后,又举步向前冲去。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凌厉无比的刀风急速向我颈部袭来。
娘的许褚,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不得已之下,我只能低下身子,催乌骓向右侧急闪,躲过这要命的一刀。
许褚其实就没指望这一刀能够伤到对方,只是希望能够拖缓对方的步伐。见已达到目的,许褚急催战马驰至夏侯渊和曹洪的身旁。三人紧紧护卫着身后的曹操。
勒住乌骓后,我怒目望着眼前虎视眈眈的许褚、夏侯渊、曹洪三人。
娘的!死也要擒下曹操!拼了!
轻点马腹后,乌骓如同一道黑色旋风径直突击过去。丈八蛇矛四周的空气开始异常旋转起来,迅速地以矛身为中心,形成一道直径半丈的横柱状的旋风,带起了满地灰土杂尘,遥遥望去,直如一条巨硕无比的长蛇,迅疾无匹地向前方的敌人吞噬过去。
桓侯绝技————“千军破!”
许褚、夏侯渊、曹洪三人不约而同地策马向前,奋起全身力气,齐挥手中长刀凌空劈下,三道凌厉肃杀的气流向疾行而至的“长蛇”迎去。
“轰!”四道气流猛然撞在一起,引发震天巨响。相撞后散溢的气流形成最强劲的狂风,向四周猛吹开去,近20丈的范围内一阵人仰马翻,足有10座营帐被掀飞。
四匹战马同时被震得向后急退!“哇!”四人同时口喷鲜血。
我与许褚在马身上摇晃了几下,勉勉强强立稳了身形。而曹洪与夏侯渊两人全身一阵颤抖,坚持了片刻后一起从战马上摔了下来,昏死过去。
许褚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强忍住胸口仍然不断翻腾的血气,顾不得昏死在地的夏侯渊、曹洪二人,决然地策马转身急奔到曹操的身旁,手中大刀猛拍爪黄飞电的马股。爪黄飞电受痛之下,放蹄载着曹操向营内一阵狂奔,许褚紧随在后,死死护卫。
我异常辛苦地平复住胸口的血气,待抬头向前看去时,却只能见曹操被许褚护卫着远去的背影。
没想到,擒获曹操的计划,到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一章
眼看着曹操在许褚护卫下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我懊恨的几乎想要仰天长啸一声。在如此近在咫尺的情况下,竟然还是让曹操逃之夭夭。贼老天,竟然给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先给了我一个天大的希望,最后又无情地将将这个希望给破灭掉。难道老天真的想亡我们兄弟三人吗?
此时的我,五脏内腹受到极重的创伤,体力也有了极大的消耗,战力大打折扣,已经没有能力再继续突营踏阵追擒曹操了。那尽我全部力量的拼死一击,虽然成功地将许褚、夏侯渊、曹洪三人击得一走两伤,乍看之下似乎是我胜了,但其实严格讲应该是——两败俱伤!
擒曹已然不可能,接下来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命吗?“我“曾发誓要改变张飞的宿命,难道就是这样的改变吗?——娘的,无论如何也就这样服输!我将心一横: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跟老天搏一搏!擒不了曹操,就拿夏侯渊和曹洪两人为人质,逼迫曹操释放大哥。如果他肯放当然最好;就算不肯放,至少也要拖一个曹洪做垫背(夏侯渊当然是不可能杀的,毕竟是她的父亲!)。想及此处,我策马上前几步,丈八蛇矛向前探出,钩住昏死在地的夏侯渊和曹洪腰间束甲的绦带,用力挑起,带至身前,左手伸出抓住两人的绦带,就这样将合起来重量超过400斤的两个壮汉提在手中。
不知道负责掩护我的赵云和300风骑兵怎样了?正待拨马转身,便听到赵云豪气干云的怒喝声在我身后响起。
“挡我者死!”
寻声急朝后方看去,只见在我右后侧约20余步的地方,正与徐晃等4名曹军将领激斗的赵云那里也分出了胜负。
尽管以一敌四,但赵云全无半丝惧色,手中银枪挥舞得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无可抵挡,又如天上游走的风云、无形无定让人难以捉摸。徐晃等人竟被死死地罩在赵云那漫天的枪影之中。适才那声怒喝刚落,便接连有两名曹将被赵云的银枪刺中咽喉,眼见不活。紧接着,又有一将被赵云长枪枪身狠狠扫中后背,狂喷出一口鲜血后,坠下马来。余下的徐晃见赵云如此神勇,心知不敌,拨马便走。赵云也不追赶,招呼了一下周遭正与曹军混战的风骑兵跟上自己,跃马便向我这边方向冲突过来。
“将军,您受伤了?曹操人呢?”与我一汇合后,赵云便急声问道。
“小伤,不碍事!曹操没能擒的住,被他们给挡住了!”我一提手中的夏侯渊与曹洪两人,沉声回道。
赵云望了一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曹兵,急道:“将军,下面该怎么办?若擒不住曹操,怎么救主公?”
“只能用夏侯渊与曹洪这两个家伙来逼曹操放人了!无论能否成功,但总要试它一试!”
迅速地打量了一下我手中的两人,赵云剑眉微皱,面现一丝忧色,但又很快地隐去。顾首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忽地赵云眼中精光一闪,慨然向我说道:“将军候我片刻,云去去便来!”说罢,也不待我回答,便一催跨下战马,单人独骑疾速朝军营里的东南方向突了过去。
子龙准备做什么?以我对他的了解,临阵脱逃的事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那他到底想……但此时的形势已经不容我细想,无数的曹兵已经如附骨之蛆一般,围了过来。
“谁敢再靠近半步,夏侯渊与曹洪便会即刻丧命!”我用力将手中的夏侯渊与曹洪高高提起,强忍住胸口的剧烈的疼痛,气聚丹田,发出一声如雷鸣般的暴喝。
围聚过来的曹军将士立时都看清了我手中两人的面貌身形,的确是曹军重将——夏侯渊与曹洪。一个个面面相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进不敢进,退不能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闪电”由远而近,在呆立的曹军中左突右闪,迅速地来到我的面前。
“将军,云回来了!”赵云一手提枪,另一只手臂竟然夹着一个人。难道他刚才单骑突阵就是为了擒这个人,到底是谁?由于那人脸部朝下,我也没能看出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一名文士,而且从他的峨冠华服的穿着来看,应该是身份不低。我疑惑地问道:“子龙,这人是谁?”
赵云沉声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遥遥看见有不少曹兵护卫着此人,我料想他应该是曹军中一个身份挺高的人。便过去把他擒了过来,擒他时,旁边的人似乎叫他‘郭祭酒’。”
郭祭酒???曹军的军师祭酒,而且还姓郭?除了他,还能有何人???
“子龙,把他转过来!”我急声说道……意外之喜,果然是郭嘉!没想到,赵云竟然将曹操最引为心腹的第一谋士给擒过来了。如此一来,就多了一个重要的筹码,亦或者是多了个重要的垫背。
“强弓手准备,箭上弦!前面的人与我闪开!”随着曹军大将乐进一声断喝,围在我们周遭的惶然无策的曹军士卒迅速听令向两侧退开。很快,总共5排、人数不少于3000的曹军精锐强弓手露出了他们“狰狞”的面目,箭已上弦,弓成满月,完全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可以想见,在这不到70步距离内,一旦他们发动齐射,就算是我和赵云,能够避开的希望都很渺茫,更别说我身边的这些风骑兵了。
不愧是久经战阵的曹军,在经历起初的慌乱之后,迅速地便回过神来。这么一来,就彻底将我们的行动给被封死了。
“若想让这些人丧命的话,就尽管射过来吧!”面对蓄势待发的强弓手,我深吸了一口气,面不改色地厉声狂喝道,“曹孟德~~!!!!!夏侯渊、曹洪与郭嘉皆已被我擒获。若想保全他们性命,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便与他们玉石具焚!”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二章
夏侯渊、曹洪、郭嘉三人,毫无疑问都是曹操最为亲近重视的心腹臂助,再加上一个身为曹氏宗族成员的曹休,他们四人就是我所有的筹码。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用他们来搏一搏了——如果曹操对他们的重视程度要超过对我们兄弟三人的顾忌,那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而如果相反,今时今地就将是我的葬身之处。
尽管在此时,我至少有一半的命运已算是掌握在曹操的手中,但我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紧张,反而变得异常地冷静。我神色自若,直盯盯地看着前方箭已在弦的数千张强弓,头也不回地地低声对身旁的赵云说道:“子龙,若是等会情形不对,你和军士们就尽可能地撤离吧,曹军由我来挡住!”如果救不出大哥、二哥,即便我能够逃出去又有什么意思!桃园兄弟即使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至少也要死在同一个地方!
“将军……云至今虚度30余载。此生中,最感激动之人是我授业恩师,云双亲早亡,自幼被恩师收养,恩师10年授业,对我爱护有加,传我一身本领,嘱我‘寻访明主相辅,平乱世安黎民,方能不负一身技艺。’云终不敢有忘;最敬佩之人是玄德主公,主公爱民如子,仁德天下无双,治下百姓无不安居乐业,正是云心中最为歆慕之明主,故虽踏足千里亦要前来相投;但最拜服之人却是您,论及武艺、韬略、胆识、义气,云未尝见有过于将军者。今次若能与将军、主公共赴黄泉,将是云平生最大之快事!将军,赵云只愿与将军、主公同生共死,望将军成全!”赵云的声音相当低沉,但话语中流露出无可动摇的坚毅。
我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淡笑说道:“好!子龙,就让我们一起生死共当。而且,照现在这架势,就算想撤恐怕也撤不了了……”
就在我与赵云对话的那一小段工夫,营中的曹军又进行较大规模的调动:两队人数各不少于1000的曹军强弓兵,整齐地在我们的东、北两面列开阵形,开弓搭箭蓄势待发;而南面的军营大门,则被一队长枪步兵给牢牢堵死;这样,再加上一开始出现在西面的3000名强弓兵,曹军已经完成了对我们的四面合围。如此重围,以我们这残存的200余骑,就算能身插双翼也是逃不出去的。
既然如此,就更不必去想如此突围了!我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静静地等待曹操出现。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后,北面的曹军那里有了动静,强弓兵向左右两侧闪出了一条道路。随即,一队黑盔黑甲、手持制式镔铁骑枪、杀气腾腾的重甲骑兵缓缓地出现在视线中,看得我不由眉头微微一皱——是曹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虎豹骑”,那支由“百人将”任普通士卒,从来只由曹家人自己掌握的至强至悍的骑军。在200多“虎豹骑”的环卫下,曹操终于遥遥地现出身形。看得出,他的确对我顾忌颇深,在这般重围之下,仍不敢近我半步。
我拨马转身,面向曹操。却不想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周围的曹军一阵紧张,顿时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弓弦拉紧声。我淡淡一笑,右手用力将丈八蛇矛插在地上,扬声喊道:“曹操!如今夏侯渊、曹洪、郭嘉、曹休皆落入我手,你可敢与我做个交易?”
此时曹操惊魂已定,神色已经恢复常态,听了我的话,沉声回道:“张飞!你也已落入我大军重围之中,断无逃脱可能,有何资格谈与我做交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等皆成箭下亡魂。若你现在便放了妙才、奉孝他们,我还可饶你们一条性命!”
“哈哈哈哈……”我仰天一阵狂笑。
“张飞,你为何发笑?”曹操微怒问道。
“曹操,你以为我张飞是那等贪生畏死之人吗?”我慢慢地收敛了笑声,沉声喝道:“若是贪恋这条性命,我根本就不会明知你设下重重埋伏,仍然率军兵返汝南;根本就不可能仅以这区区的300骑来闯你的大营。你说——我可会在乎你是否会饶我一条性命?”
曹操听得哑然无语,片刻后,话语中竟然略带一丝敬意地问道:“虽说如此!但你所想要交易的那个条件,我是肯定无法接受的!”
跟聪明人说话的确很轻松,我的条件还没说出口,曹操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我淡淡一笑,说道:“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以夏侯妙才,曹子廉这等将才,何止价值千军?郭奉孝天下鬼才,一奇谋便可抵得万军。以如此俊杰,换我兄长平安脱身,公为何无法接受?”
曹操略一沉思,微微摇了摇头,朗声说道:“汝兄刘备乃世之英雄,今日若纵之,日后必会成为我心腹之患,我岂能纵虎归山,放龙入海?况且到时我安知你会否允诺放人?”
“哈哈哈……”我闻声大笑道,“我曾听闻兄长谈及与曹公在许昌青梅煮酒论英雄之逸事,公曾有‘天下英雄,唯操与使君耳’一语!曹公其时便知——我兄长乃是可与你并肩而论的天下英雄之辈,为何那一刻并未铲除我等兄弟?争雄之路,若无一劲敌,纵然能轻易取得天下,又有何乐趣可言,公以为然否?当日在许昌,曹公未图谋我兄长,难道不是因为这一缘故吗?至于我是否会依允诺放人,曹公亦不必担心。我有一法——曹公即刻命大军为我兄长让路放行,而我仍留在曹公营中。两个时辰之后,只要曹公未派遣军马追击我兄长,我便放了这几位。可好?”
曹操听完后,一阵沉默,半晌后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未曾想,你张翼德竟也如此能言善辩,亏我在许昌时还当你为一勇之匹夫。两个时辰?!!!!!也罢!我就答应了你,但只有两个时辰,届时不论你放人与否,我必出动大军追击.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违诺?”
“张飞一诺千金,岂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曹公仍有疑虑,我二人可齐对天盟誓。若谁背弃承诺,则人神共灭!”
“好!便与你立此誓言,又有何妨。但我为刘备让路放行之前,必须要先派人去你那里,确认妙才、奉孝他们是否安好。若他们中有一人因你而丧命,便休怪曹某翻脸无情!”曹操厉声应道。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三章
土山之上,刘备正招集军中诸将校进行军议。
“诸公,我等已被曹军围困于此山上近四天。如今我军既无粮也无药,箭支也已将要用尽。无粮还能以屠宰战马来暂时缓一缓,但无药一事却无以无替,军中已有近千名士卒因伤不治而亡,而且每日还要出现一些新的伤兵!……哎……”刘备轻叹一声后,继续说道:“这样下去也坚持不了几天了。所以我准备——突围!”
“主公,不是要等待张将军的援军的吗?”廖化讶然说道。
“元俭,你可知不光是我们在等候翼德的援军,其实曹操也在等候。这几天曹军围而几乎不攻,一者是为了拖垮我们,待我们粮绝之时可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一举拿下;其二应该也是为了引诱翼德来援,好围而歼之。”刘备沉声说道,“故而,翼德的援军什么时候能来,能否到得了都是未知之数。”
听罢刘备的解释,廖化等人皆相顾默然,一阵沉思。
沉默了片刻后,龚都(注:前面有朋友提到在36章中“龚都”曾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汝南。这里知宇解释一下:当时的“龚都”并不是真正龚都,只是张飞为了引诱曹休出战而设的计策)出声问道:“主公,什么时候突围?我愿为先锋!”
“今晚!”刘备决然说道:“就在今晚子时,我们兵分两路。由我领所有步军先行下山从南面突围,作为第一路。待我下山一盏茶的工夫后,由云长领仅存的720骑风骑兵从东面突围作为第二路!”
“大哥,不可!”关羽一下子就听出了刘备是准备以己为饵,掩护自己突围,急忙出声阻止道:“大哥身份尊贵,又肩负兴复汉室之重任,岂可轻身犯险。还是由我统领第一路突围军马,大哥领第二路。”
“二弟!以曹操之老谋深算,安能不会防备我军突围。故而,无论哪一路其实都是九死一生!”刘备面色一整,肃声说道:“但若是由你统领第二路,以你的身手,突出重围的机会远大于我。况且,若你突围成功之后,还有重任在身——你一定要尽一切办法截住三弟,不要让他陷入曹贼的奸谋中!二弟!三弟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大哥!当年我等三人桃园结义之时,就曾言‘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是不会弃大哥于险地而自己逃生的。”关羽情绪激动,语气决然地说道。
“主公,关将军!若蒙你们不弃,龚都愿统领第一路突围军马,主公与关将军一起率风骑营从东面突围!”龚都慨然向刘备请命道。
刘备轻轻摇头,神色异常坚毅地说道。“伯民(龚都的字),不必了!今次因我之失,令无数将士殒命沙场。事到如今,我怎可弃这些追随我的将士于不顾?我意已决,必与众将士同生共死!”
“大哥(主公)!……”
“报~~”就在这时,一名探哨飞奔到刘备等人跟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大人,山下曹军南面军营中有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刘备略一思索,沉声说道:“走!一起去看看!”
很快,一行众人来到土山南麓居高临下极目向山下的曹营方向看去。虽然相隔甚远,但依稀可以看到曹营中确在进行较大规模的军队调动。
“曹贼到底打算做什么?莫非是想全力攻山了?”看了片刻后,刘备疑惑地低声说道。
“大哥,以我料想当非如此。若曹操果真是要全力攻山,当不会只是调动南面的军马!”关羽轻捋颔下长髯说道。
“恩~”刘备微一点头,沉吟道:“那曹贼究竟想做什么?”
其余众人亦猜不出原由,尽皆默然。
“报~~”又是一名探哨飞奔而至。
关羽沉声向那探哨问道:“何事禀报?”
“赵云校尉回来了!”那探哨语气急促地说道。
“什么?子龙(赵校尉)回来了?”刘备等人不敢置信地齐声说道。
刘备赶几步来到那探哨的跟前,急切地问道:“子龙人在哪里?”
未等那探哨回答,赵云清朗的声音已经遥遥传了过来,“主公,云回来了!”
不多时,赵云已经疾步上到山顶,来到刘备跟前,一撩战袍,单膝跪地,拱手过头,语气异常激动地说道:“主公,赵云回来了!”
“回来就好!!”刘备急忙将赵云扶起,震撼地打量着身同血染,面上透出无法掩盖的疲乏赵云——很明显,这是经历一场血战的迹象。“……子龙!辛苦你了!”
“子龙,三弟的援军呢?为何只你一人杀上山来?难道三弟……”关羽发现上山的只有赵云一人,心中微微一凉,急声问道。
“主公,关将军,大喜!张将军的援军已经到了,我们可以突围下山了!”赵云兴奋地说道。
“什么?援军已经到了?那翼德人在哪里?”刘备听罢惊喜交加,急问道。
“禀主公,张将军现正在山下曹营之中!”
“这么说适才山下曹军的异常举动就是因三弟而起的。三弟为何仍在曹营中,却不上山来?”刘备惊诧地急问道。
“主公,事情是这样的…………”赵云简要而迅速地将自己寿春求援到张飞率军三日急行400里,从袭取汝南到三百骑突袭曹营的过程给刘备等人讲述一遍,然后急切地说道:“张将军已与那曹操订下誓约,我军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撤离。主公,事不宜迟,赶快整肃军马下山,往汝南方向撤离。张将军已经安排好撤回寿春的计划了,主公只要一到汝南,就可以乘船顺风顺水而下直奔寿春!”
赵云讲述的虽然很简要,但内中过程的险要,在场的一众人等却是无人不知。单说以300骑闯营擒人就让人感觉匪夷所思。愣了半晌后,众人始回过神来。
“啊……主公!山下的曹军有动静了,他们……开始让路了!”廖化惊声喊道。
“大哥,不能再迟疑了!快下令撤军吧!”关羽凤目圆睁,急切说道。
“…恩!”刘备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一凌,果决地下达撤退命令。“诸公,你等速去整顿士卒,即刻准备下山撤离。那几百伤兵也要全部带回去,可将风骑营的马匹让与他们骑乘。”
“得令!”关羽等人领命之后,立即转身离去整肃军马。
刘备独自一人留在原处,深深地凝望着山下的曹军军营,面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容。三弟!…………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四章
一盏茶的工夫后,刘备、关羽率残余的军马4900余人,异常谨慎地离开了他们困守四天的无名土山,通过曹军让开的一条道路,脱离了曹军的包围圈。死里逃生后刘备军士卒犹如再世为人,一切的疲劳、饥饿、恐慌仿佛尽数被抛诸脑后,在空前的求生意志的激励下,以令人震撼的速度朝汝南方向行军。
……………………………………
曹军军营,曹操主帐之中
偏将军高览急步进到帐内,向曹操躬身禀报道:“丞相,刘备军已经脱离我大军包围,现正朝汝南方向行军!”
曹操听罢了禀报,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脸上木无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丞相,就这样将刘备放走吗?”一旁的刘晔出声问道。
“不放还能如何?妙才、子廉、奉孝、文烈都在张飞手上,如若有何异动,岂非要葬送他们的性命?算了,就暂且放刘备一马吧!反正汝南已算在我指掌之中,如若文远与文和再攻下寿春,那刘备纵然能逃的性命,一年半载之内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曹操似在回答刘晔,又似在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
“子和,去告诉张飞,刘备已经脱困。再派一名大夫去他那里负责照看妙才他们的伤势。”
“是,丞相!”“虎豹骑”统领曹纯应声领命离帐。
……………………………………
“张将军,可否请教你几个问题?”郭嘉微笑着对我说道。半个时辰前,得到大哥、二哥已经率军脱离曹军包围的消息后,我也爽快地答应了曹操派遣一名大夫来照看夏侯渊等人的要求。经过那名大夫的施治,原本就没受什么伤的曹休与郭嘉两人已经由昏迷中悠然转醒,夏侯渊与曹洪的伤情也得到了稳定。郭嘉在转醒之后便迅速打量了一番周遭的情形,在看到曹操并没有被擒获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变的怡然自若起来,仿佛一点也不为自己的“人质”身份而感到惊惧。随即竟然饶有兴致地与我闲聊起来。
作为一名文弱儒士,郭嘉竟有如此胆识,倒是让我也佩服的很。我淡笑着说道:“郭先生请问!”
“张将军此次400余里急援刘豫州,应当只带了少数精兵吧?”
“不错!我此次兵返汝南只调用了3000军马!”我微一沉吟,低声说道。事已至此,即便告诉郭嘉也无妨了
郭嘉俊眉微挑,好奇地问道:“难道当日张将军接到刘豫州的求援消息时,就没想过要倾寿春之兵前来救援?你就如此自信凭借这3000军可以救出刘豫州?”
我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自信,只是尽我之力而为,能救出我两位兄长固然最好;若是救不出,至多也就是我们兄弟三人同葬身汝南罢了。至于说倾寿春之兵来援,这个念头虽曾有过,但很快便放弃了!”
“这却是为何?”郭嘉一捋颔下几缕微须,轻笑着问道.
“呵!郭先生还要再试探我么?若是倾全军来援,弊过于利甚矣。其一,大军出动,行军速度必然大大变缓,而且难以隐藏行迹。在如此情形下,若是我要尽快赶到汝南救援我兄长,那便只有走最近的路,这样大概也就正中郭先生你们的下怀吧。我料若走这一路必然埋伏重重!其二,若是我倾全城军马出动,恐怕寿春也就难以保全了吧?”
郭嘉听罢后神态依然不变,但睿智的双眼中却令人难以察觉地闪过一道精光。
我注视着郭嘉,反过来向他问道:“郭先生,你已经回答了我好几个问题。现在也请先生解答我一个疑惑。今日我攻克汝南时,听闻约四日前曾有大队曹军从汝南城出发,朝东面进军。这支军马应该是去奔袭寿春的吧?”
郭嘉微一沉吟后,轻笑说道:“不错!……算来到此时,张辽将军的前锋也该到寿春附近了。张将军,你虽未倾巢而动,但却也精锐尽出,更何况你本人又不在寿春城中。依嘉之见,你这寿春应当不保了!”
“或许吧,但也未必……”我面沉如水。现在也只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徐庶身上了。在汝南已不可守的情况下,寿春已是我军最后的根基了,一旦失去,不知大哥何年何月才能有翻身之时。
……………………………………………….
汝南城西南方向三里处,汝河北岸三门渡口。
“拜见主公!”早已守侯在此的林雪与金畴二人一见刘备、关羽等人率军来到,赶几步上前向刘备行单膝跪拜礼。
“子风,文安,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刘备翻身下马,将二人扶了起来.
“多谢主公!我等已奉将军之令为主公军马准备了3天的口粮,子冲那边也已按照将军的命令火速征集了大小船只80余艘,现悉数停在这个渡口。请主公、关将军速速登船,走水路撤往寿春。”林雪急声说道。
“子风,这些船只可搭乘多少士卒?”关羽眺望了一下前方河中的大大小小的船只,沉声问道。
“禀关将军,除去操船之人,这些船只大约可搭乘3000人。”林雪回道。
“什么?只有3000人!”刘备惊道,“这么说来,还要有几千士卒无船可乘,他们当如何撤离?”
“主公放心,将军已经有所安排——搭乘不下的人可以经陆路返回寿春。只需先用船将他们渡过汝河,就可不必担心曹军的追赶,附近的船只已被子冲征调光了!”
“恩……!”刘备略一沉思,点头说道:“也只得如此了!云长,你速去筛选军士,凡带伤以及体格虚弱者皆搭乘船只撤离,其余体壮士卒先行搭船渡河,走陆路返回。”
“是,大哥!”关羽应声离去。
刘备定了定神,又转过身躯对身后的赵云说道:“子龙,牢烦你返回曹营去接应三弟撤离!”
赵云拱手慨然应道:“是,主公。云去了!”
“恩,一切小心!你与翼德都必须平安归来!”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五章
酉时。曹军军营。
主帐之中,单手托额,双目微闭养神的曹操忽地睁开眼睛,沉声问道:“两个时辰到了吗?”
一直随身护卫在旁的曹纯立即应声答道:“丞相,还有还有一刻多才到(注:东汉时期,将一昼夜分为100刻,每刻是14.4分钟。“刻”就是汉代最小的计时单位)。”
曹操长身而起,轻捋了一把颔下三尺长髯,肃声说道:“子和,随我一起出帐看看。”
“是,丞相!”
两人来到帐外,跨乘上战马后,曹纯立刻指挥“虎豹骑”将曹操环卫起来。曹操策马来到坚实无比的包围圈后(以5000强弓兵、1000多长枪兵包围200轻骑,怎能不坚实?),沉声向负责指挥包围的乐进问道:“文谦,里面情形如何?”
乐进见是曹操来到,连忙行礼回道:“禀丞相,并无异常。据大夫回报,夏侯将军,曹洪将军伤势已无大碍。而奉孝先生正在……与那张飞言谈甚欢!”
言谈甚欢??奉孝在任何情形下都是那般洒脱自在,即便是身为囚质也是如此……曹操摇了摇头,暗自叹道。
就在这时,军营南门处忽地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曹操眉头一皱,对乐进说道:“文谦,去看看怎么回事?”
乐进领命离去,不多时后又疾速折返回来,朗声向曹操禀报道:“是那名白袍将领又回来了,想要进营见张飞。丞相,可要让他进来?”
“看来刘备撤得差不多了,也该是轮到张飞履行允诺了!”曹操沉声说道,“放他进来!”
……………………………………….
我立马横矛,张望了一下曹操命人放在两军之间的“更漏”(古代计时仪器),心里逐渐变的忐忑起来。两个时辰就快到了,不知道大哥、二哥有没有安然撤到三门渡口,登船起程;不知道林豹到底征调的船只到底够不够……算来也该有人来给我回报消息了!
“将军,云回来了!”
是子龙!我欣喜地寻声看去,只见赵云策马通过南面曹军长枪兵闪开了一条狭小的道路驰进了包围圈中。
“子龙!我大哥、二哥他们怎样了?”我急声问道。
“将军放心,主公与关将军已安然抵达!子冲、子风他们已按照将军的安排准备好了一切,随时都可以动身!主公特命云来接应将军撤离!”赵云朗声回道。
“子龙,你来回的一路上可曾发现什么异常?”我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毕竟曹操的狡诈是相当出名的,谁也不敢肯定他会不会暗地里动些手脚。如若稍有不甚,在现在的境况下亡命丧身之时也就不远了。
赵云知道我话中的意思,摇头说道:“将军,没有发现曹军有什么异常动向!”
我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稍安。既然曹操没有违诺,下面也该我履行承诺。尽管我深知放了这几位会有什么后果,尤其是天生鬼才的郭嘉郭奉孝——虽然这次让他失策了一把,但若追究起原因,还是因为我选择了一种极度疯狂凶险的救援策略,再加上他对我了解不深,才让我有机可乘。如果再有下一次,以我的能耐,在他面前恐怕是占不了任何便宜了。但不管我内心中是如何的忌惮他,既然答应了放人就一定说到做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策乌骓向前走了几步,我大声喊道:“曹公可在?”
“曹某在此!”很快,曹操在“虎豹骑”的护卫下现出了身形,朗声应道。
“多谢曹公允诺放我两位兄长脱身。如今两个时辰将到,张飞也该兑现承诺了!我先放还郭嘉先生,曹洪与曹休两位将军。但还要请夏侯将军再‘护送’我一程,待我等离营5里后,便放了夏侯将军。不知曹公以为可否?”
曹操略一沉思,果决地说道:“行!曹某相信你张飞是个信人。你等离营一‘刻’时间之内,我不会命大军追击。”
“如此多谢曹公了!”我转头对身后负责看守曹洪等人的风骑兵说道:“放人!”
一片寂静之中,几名曹军士卒奉命小心翼翼地来到我面前,从风骑兵那里扶过了仍不能自己行走的曹洪,与郭嘉、曹休一起举步返回了曹军阵中。
“南阵散开,放他们出营!”在曹操的示意下,乐进大声喝令道。
望着缓缓策马正要离开军营的敌军轻骑,曹操忽地心中萌生一种冲动——如张飞这般勇谋兼备的劲敌,真的能放他走吗?想及至此,曹操不自主微微扬起右手。一旁的乐进立刻会意,厉声大喝道:“强弓手准备,瞄准!”
立时,整齐的“嘎吱”声响起,5000张强弓一齐被拉成满月状,对准了还没能出得营门的200轻骑。
“将军,曹贼要背信……”赵云面现怒色,沉声对我说道。
“子龙,不必惊怒,继续走我们的路!”我神色不变地低声说道。以我料想,曹操应该也在犹豫,想诛杀我是肯定的,但又顾忌到夏侯渊的安危。此时我们越是慌张,就越容易引发曹操的杀心,冷静一些,反而有可能安然脱困!
果然!一直到我们200骑全部出了营门,曹军的“箭雨”都没有落下。
“曹公,一‘刻’之后,请到5里处接回夏侯将军!张飞先行告辞了!”我头也不回地高声喊了一声。“走,去三门渡口!”
敌军轻骑已经离开强弓兵的射程,也没有听到攻击命令,乐进疑惑地转头向曹操看去。曹操望着远去的轻骑,面色一片沉肃。片刻后,“哈哈哈……好一个张翼德!”曹操摇了摇头后,竟然展颜开怀大笑。“文谦,通令全军,整装待发。一‘刻’之后,大军朝汝南开进!”
“得令!”乐进慨然领命离去。
……………………………………………
曹营南面5里处。
我命负载夏侯渊的风骑兵将他放躺在地上,此时夏侯渊虽尚未能坐立行走,但已然转醒,怒目注视着我。
我命赵云他们先走一步,独自一人留了下来,淡笑着对夏侯渊说道:“夏侯将军,今日张飞有所得罪,但我等各为其主,还请将军谅解!”
“哼!”夏侯渊语气虚弱地轻哼一声,转头并不理睬我。
“夏侯将军,再过不久你们的军马就会赶上来了!”我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张某就此告辞了!请将军保重!”
我策乌骓走了几步后,又勒住了下来,没有回头,语气深沉地说道:“还有件事要告诉夏侯将军——令女蓉儿没能去成江东,已经到了我那里。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吃苦的。”
说罢,我一夹马腹,乌骓一声长嘶后,放蹄绝尘离去。
“什么?张飞你……”夏侯渊迅速转过头,但是,却只能看到一个已然远去的背影。
………………………………………………
此时,寿春西北方向60里,万余曹军正在进行休整。
“文和先生,这样真的可以诈开寿春城门吗?”统军主将张辽略有些疑虑地说道。
“呵呵……虽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成功的希望很大!适才外出打探的斥候已经传回消息,前几日曾有一支军马往西而去。如果我所料不错,那必定是张飞回援汝南的军马。只要张飞不在,诈取寿春城应当不在话下。”跟随张辽奔袭寿春的贾诩笑着说道,“不过,此事得多偏劳范、张二位将军了!”
“贾大人哪里话,能为丞相和张将军、贾大人效劳,正是我们天大的荣幸!”一旁的范疆、张达二人齐声说道。
背主投敌,还能如此恬颜!张辽强忍着心中对范、张二人的不屑,沉声说道:“既然如此,就按计划行事!”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六章
汝河之上,80余艘大小各异的民船相继升起船帆,借着黄昏劲吹的西北风,顺流东下,很快地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只要风向没有变化,经汝水至淮水,这一路下去都是顺风顺水,不消三天,大哥和二哥他们应该就可以到达寿春。大哥、二哥的安然离去,让我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
“将军,我们也该起程了!”一旁的赵云提醒我道。除了随大哥、二哥搭乘船只走水路的3000士卒外,还有4000多士卒就只能跟随我经陆路返回寿春。
“恩!”我收回了凝望的目光,翻身跨骑上乌骓,昂声喝道:”出发!”…………………………………………………………………
大半个时辰后,已过戍时,天色全然昏黑下来。入夜的西北风吹得更为强劲,四野瘦骨嶙峋的树枝上传来阵阵“挲挲”声。
无数曹军士兵手持火把,宛如一条“火光”长龙盘踞在汝河北岸。曹操在“虎豹骑”的护卫下,驻马在河岸边,静静地望着风疾浪滚的汝河,沉思不语。
“丞相!”徐晃策马来到曹操跟前,拱手禀报道:“末将已命人遍寻汝河北岸10里左右范围,但未能找到一艘船只。据附近百姓所说,所有船只在今日下午便已尽数被刘备军征调一空。”
下午便已将船只征调一空?!!!!曹操听罢,眉头微皱。张飞行事竟然如此周密,一早便已将退路安排好,并且还断绝了被追击的可能。胆大心细、智勇兼备,似这般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真是一个极大的遗憾啊!不知道今日放张飞离开会不会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从目前的情形看来,继续追击刘备军已经不可能了,眼前宽度超过10丈的汝河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哎……!”曹操怅然一声长叹后,沉声说道:“传令,收兵。进驻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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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正月二十八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寿春城西城楼时,巡守了城池整整一夜的魏延长长地出了口气——危险的夜晚终于又过去了!通晓兵法的魏延深知,像寿春这样的坚城,只要有相当的兵力的驻守,想要通过强攻夺取,没有5倍乃至10倍以上的兵力根本是做不到的,因此在戒备森严的白天,遭袭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但在夜晚就完全不同了,通常在子夜时分,人最容易感到疲乏,警觉性也会降到最低,敌人最有可能利用这样的机会偷袭城池。为了避免守城士卒有所懈怠,魏延在每天夜里都会在四门不时巡视。
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能够从汝南回来,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真他娘的累,该换叔至那小子来巡防城池了!魏延舒展了一下腰身,正准备走下城楼。
“校……尉大人,有情况!”一名士卒大声喊道。
“什么?”魏延眼中精光一闪,疲态尽扫,急赶几步来到城楼外侧,顺着士卒所指方向举目望去——大约1500步远处,依稀能够看到确有一支人马正朝寿春城的方向缓慢地接近过来,但距离过远,具体情况还看不清楚。
“鸣号示警,通告四门戒备。未得我令,不得擅开城门,擅放吊桥,违令者斩!”
“命东、南、北门守军速向我通报情况!”
“传我军令,调集1000人马来西门加强防守!“
“快去请徐参军和陈校尉到西城楼来!”
转眼之间,魏延迅速而果断地下达了数道命令,7、8名士兵领命离去。
不多时,徐庶和陈到两人便急赶到西城楼。
“魏校尉,军情如何?”徐庶一上到城楼,立即沉声问道
“参军,我已通令四门戒备,不得擅开城门。适才其余三门已经传回消息,都没有发现情况。所以目前只在西城方向发现了不明身份的人马正在缓慢靠近城池,人数应该不超过千人,由于距离还较远,还未能确认到底是何方军马。但我已调动了1000人马过来加强防守。”此时寿春军务是由徐庶总掌,所以魏延暂时也算是徐庶的下属。见徐庶相询,魏延丝毫不敢怠慢地回道。
“做的好!”徐庶点头赞道。
“校尉大人,那好象是我们的人马!”被魏延安排在城边了望的一名眼力较好的士兵叫了起来。
“我们的人马?有没有看清楚!”徐庶疑惑地问道。
“禀参军,小人没有看错,看他们所穿甲衣的确是自己人。”
“难道是将军从汝南回来了?”陈到拧眉猜测道。
“不大可能!”徐庶沉声说道,“将军从出兵之日到现在不过才4天时间,就算行军速度再快,救援再怎么顺利也不可能在今天就能回来。”
“会不会是主公已经突围出来,在半路遇到了将军,所以就一起回来了!”陈到略一思索,说道。
“这怎么可能?”魏延摇了摇头,迅速地反驳道:“要是这样,怎么会只剩下不到千人?由将军亲自统帅‘虎’、‘熊’、‘风’三营出征,怎么也不会败成这样吧?”魏延显得信心十足。
“不必乱测,再等片刻不就知道了吗?”徐庶沉着地说道。
大半盏茶的工夫后,那队人马才缓慢地来到离城门两百步远处。城上的徐庶等人已看清城外队伍的情形——果然,那些人穿的都是刘备军的甲衣,但一个个都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有些人还扎着染血的布条,明显是身上带伤,当先的两员将领盔外甲斜,垂头丧气,各骑着一匹步履蹒跚地战马。总人数约在600人上下。
“恩?城外领军的两个人好象是范疆和张达!”魏延略带疑惑地说道。
“没错,是他们!”陈到也看清楚了。
“范疆、张达是什么人?”徐庶对汝南刘备军的情况并很不清楚,遂出声问道。
“他们两人跟我和文长一样,也是军中校尉。不过他们一直都随主公驻守在汝南,所以参军不认识他们!”陈到向徐庶解释道。“看他们的样子,好象是从汝南败退过来的!”
徐庶眉头微皱,略一思索,旋即说道:“先别开启城门!魏校尉,你来试试他们的底!”
“参军,你怀疑他们可能有诈?”陈到说道。
徐庶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城下的情形。这时,魏延已经朝城下大声喊起话来:“下面的是范校尉和张校尉吗?我是魏延!
“魏校尉,正是我等!汝南城已经被曹军攻陷,我们好不容易才能逃出来。一连赶了4天4夜的路,总算撤到寿春了。魏校尉,请开城让我们进去吧!”片刻后城下传来了范疆回答的声音。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七章
听了城下范疆的回话,魏延神色未变,继续问道:“主公与关将军呢?怎么只有你们这些人撤到寿春来?”
范疆与张达二人已策马来到护城河边,范疆仰起头,似乎相当费力地回道:“主公与关将军生死不知!5日前曹操大军突然兵至汝南,主公与关将军便率大军出城迎战,命我与张兄辅助刘辟将军镇守城池。但不想当晚有大队曹军骑兵竟然绕道突袭到城下,城内又有人献城放曹军杀进城来,刘辟将军当场战死,我们抵挡不住,只能逃出汝南。逃出城后曹军仍穷追不舍,我等只能一路向东撤退。好不容易甩脱曹军的追击后,就只剩下这些人了,我们也不敢再回去打探主公的消息,就直接往寿春这里撤过来了!”
“4日前张将军已经率军回援汝南了,难道你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将军吗?”
听到自己最忌惮的人果然不在寿春城里,范疆、张达偷偷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范疆急忙回道:“我们一路上为了躲避曹军的追踪,走的都是小路,所以没能遇到张将军!魏校尉,我们已经快两天没吃到一点东西了,还有几十个兄弟身上有伤,快开城放我们进去吧!”
“恩……好!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开城!”魏延在徐庶的示意下,大声应道。
“文长,叔至,你们随我过来!”徐庶低声招呼魏延、陈到来到城楼内侧。“你们觉得怎样?”
陈到踌躇着说道:“参军,似乎没什么可疑的。而且他们总共就600来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我感觉有些不对头!”魏延微一思索,沉声说道:“但到底是哪里不对,我也不大说的上来!参军的意思呢?”
徐庶眼中射出睿智的光芒,淡淡一笑说道:“我倒是认为他们相当可疑,十之**是不怀好意,有所图谋!”
“参军的意思是——他们已经通敌投曹了?为何这般肯定?”陈到疑惑地问道。
“原因有三。其一,这范疆、张达和那些城下士卒虽说看起来是比较疲乏,但若真是两天没有进食,而且连赶4天4夜路的人,体、精、气、神应该比他们现在还要差得多。;其二,适才我特别留意到,当文长说到将军已经回援汝南、不在城中之时,范、张二人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似乎是在感到庆幸。你们说,什么人会因为将军不在城中而感到庆幸?其三,这范疆在回文长的问话时,说的也未免太过通畅流利了,似乎就想事先与人演练过一般。”徐庶有条不紊地说道。
听罢徐庶的话,魏、陈二人仔细回忆起刚才所见的城外的情形,凝神思索了片刻,一起点头。魏延略带一丝疑惑地问道:“参军,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们就凭这几百人就想诈取我寿春城,也未免有些儿戏了吧?”
“以我料想,他们这几百人的目的只是为‘诈’进城,而非取城。但只要他们进得城来,便可寻找机会与城外的大队曹军里应外合,夺取城池。”徐庶从容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不让他们进来,还是直接出兵将他们击破?”陈到问道。
“不!还是放他们进来!”徐庶微笑着说道。
“什么?放他们进城?”魏延和陈到低声惊呼道。
“没错!不管他们是否是来诈城的,都要放他们进来!不过我们要稍微做些安排——文长,叔至,你们速去…………听明白了吗?”
“是,参军!”魏、陈二人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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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范疆与张达二人等了小半盏茶的工夫,还未见城门开启,吊桥放下,正自疑惑。
“城门怎么现在还不开?范兄,你说是不是被魏延那小子识破了?”张达低声说道。
“不太可能,那小子没这么厉害!只要张飞那个混蛋不在寿春城里,应该没人能看破贾大人教给我们的这套说辞。别太慌张,省得露出马脚来!”范疆低声回道。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先是吊桥被放了下来。而后随着一阵“嘎~~吱~吱!”声,沉重的城门被推了开来。魏延大步走出城门来,笑着说道:“范校尉、张校尉,城门开得晚了些,还请见谅。来,快招呼兄弟们随我进城,我已命人为你们安排了饭食!”
范疆朝张达递了个眼色后,两人一齐翻身下马,上前几步迎上魏延说道:“多谢魏校尉了。”
旋即,在魏延的带领下,范疆、张达招呼手下士卒缓缓地踏过吊桥,通过城门,进到城内。
就在范、张二人暗自长出一口气,自以为得计之际,异变突生——“哗”地一声,吊桥被迅速拉起。随即,伴随着一阵阵“嘎吱”之声,范疆、张达和他们手下几百士卒惊愕地发现:城上、城下,四周围至少有2000名弓箭手已经开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范疆强自镇静地大声问道:“魏校尉,你这是为何?”
“哈哈哈哈……”在他们身前6、7步远的魏延纵声长笑,头也不回地说道:“范疆,张达,你们这两个通敌背主的奸贼,竟然想来诈我魏延,真是自寻死路!”
“我与张兄对主公忠心不二!魏校尉,你为何污蔑我等!”范疆强忍住内心的震撼,犹自大声辩解道。
“哼!”魏延收起笑声,冷哼一声,“两个奸贼,还要狡辩!你们大概不知道吧,就在昨天夜里,已有从汝南败退过来的人告诉本校尉,你们两人通敌献城之事!”
“弓箭手准备!”魏延大声喝道。
此时,范、张二人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面色剧变。范疆狂嚎一声:“动手!擒住魏延”话音未落,范疆已抽出身侧配剑向魏延刺去。
背对范疆的魏延冷笑一声,身形疾向后退,竟是迎着剑身而去。就在距剑尖不足一步时,忽地转身,双手急探,“啪”地一声纯以双掌将剑身夹住。
“过来吧!”魏延一声厉喝,猛地发力,连人带剑将范疆拖了过来。范疆一个踉跄已被拖到魏延身侧,心知不妙,正要躲闪,忽地后脑勺如遭雷击,眼前一黑人事不知地倒了下来。魏延击晕范疆之后,提起他的身躯,纵身急跃10几步,脱离了张达等人。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如电光火石一般。张达还没反应过来,范疆已被魏延擒走。
“放箭!”城楼上陈到一声厉喝。随即箭如雨下,将张达等人覆盖于其中。
城上城下的弓箭手神情兴奋,飞速地从箭壶中抽出一支又一支地长箭,根本不需要进行认真地瞄准,朝张达等人聚集的那一小块地方开弓便射。
张达与那600名士卒根本避无可避,只一瞬间两波箭雨下来,已经倒下了500多人,仍然能够站立的不足百人。张达左臂和大腿连中三箭,鲜血迅速将半边身子染后,见四周的弓箭手再度开弓,第三波箭雨又要下来,吓得连声惨呼:“不要射了!我投降!”
“停手!”陈到一抬右手制止了弓箭手。随即对城下厉声喝道:“全部弃械,伏在地上!违者格杀!”
“哐啷!”“哐啷!”“哐啷!”失魂落魄的张达和残余的士卒急忙丢下兵刃,伏在了地上。迅速过来一批士兵将他们押了起来。
魏延将范疆丢给了手下士兵,举步来到低声哀号的张达面前,冷笑说道:“无胆狗贼,老子不过回“诈”你们了一下,立马就原形毕露了!就凭你们这两根料,也敢来诈城!”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八章
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元直,曹军果真会来进袭寿春吗?”简雍面带一丝忧色地向徐庶问道。
“不错,恐怕就在这一两天。魏校尉已经去审讯那范疆与张达二人了,详细的情况等会就会知道了!”徐庶从容自若地说道。
“要是三将军还在寿春就好了,不管来多少曹军都不用怕……不对,如果三将军还在城里,主公不就没人去救了吗?”简雍在厅中来回走动,口中不住喃喃自语。
徐庶看着简雍略显慌乱的样子,淡淡一笑说道:“简治中,不必担忧!寿春城不会有失的!”
“啊……是吗?”简雍停下步子,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歉然一笑说道:“让元直见笑了。对了,元直有何退敌妙策吗?”尽管徐庶被暂任为寿春郡军务主官,但简雍毕竟与徐庶相处不久,还不是十分了解徐庶的才能,所以很谨慎地用了“退”敌一词。
“徐某心中已有了一些主张。待等到魏校尉将曹军的详细军情和作战计划审问来后,就可安排破敌之策!”徐庶听出了简雍话中的担忧,但丝毫不以为意,自信地回答道。
“……就全靠元直了!”简雍似乎也被徐庶话中的自信感染,心中稍微安定了些,“没想到,这范疆、张达两人竟然会通敌献城!不知道主公他们怎样了,三将军有没有安然到达汝南救出主公?”
“参军!我来了!”魏延大步流星地迈入议事厅中,兴奋地大声说道。
徐庶一见魏延的神情,就知道肯定已经审问出结果了,笑着问道:“问出什么了?”
“嘿嘿……那两个家伙开始还装嘴硬,我用刀把范疆的的一根手指剁去了半截后,他们立刻就变成两个软蛋了。我把那两个软蛋分开做了审问,告诉他们谁敢说一句谎话,老子(急忙改口)……我就斩他们一根手指。两个软蛋就一五一十地全招了!”魏延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这次来攻打寿春的曹军总人马是11000人左右,其中骑兵4000多些,其余都是步军。统军的曹将是张辽,另外还有一个叫贾诩的人是随军参军。诈城的计策就是由这个贾诩想出来的。”
“贾诩?!!!”徐庶眉头微微一皱,轻声说道。如果真的有他做随军参军,恐怕就不好对付了。
“竟然是他!”简雍也讶声说道。
“参军、简治中,这个贾诩很了得吗?”魏延并未听说过贾诩,但看到徐庶和简雍似乎都很在意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恩!贾诩此人的智谋相当出众。当年他尚未投效曹操,仍在张绣帐下时,便曾数次用计助张绣连败曹操。”徐庶沉声回道,他四处游学数年,期间曾到过宛城两次,对贾诩的事迹多有耳闻。有此人在,安排作战计划还真得小心谨慎一些,免得露出蛛丝马迹被其识破,徐庶暗暗想到。“文长,问出曹军下面的取城计划没有?”
“问出来了!”魏延点头迅速说道,“曹军大队人马会在今晚潜行到城池附近,他们跟范疆、张达两个狗贼约定在今夜子时里应外合夺取寿春。到时候,两个狗贼会在城中造谣生事、杀人放火,掀起混乱,然后乘混乱的机会打开西城门放曹军进城!”
简雍倒吸一口冷气,惊声说道:“果真如此,则寿春必然不保。幸亏元直你们识破了曹军的奸计。”
“参军,我们该怎么办?将计就计搞他们一把吗?”魏延语气焦急但却不失恭敬地向徐庶问道。尽管魏延是个相当自负的人,但只要碰到能耐比自己强、对自己又不错的人,还是会真心地拜服的。
“恩!正如文长所言,我们将计就计,就在今晚击破曹军!”徐庶胸有成竹地淡笑说道,“文长,派人去把叔至叫过来。我们与简治中一起,安排一下破敌之计。”
“好咧!”魏延应声离厅,安排人去请正在巡城的陈到来郡守府参与议事。
“元直,破敌之计也需要用到我吗?”简雍略带一丝疑惑地问道。
“呵呵,正是!”徐庶微笑着说道,“若要破敌,确是离不开简治中的支持!稍过片刻,简大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破敌之机,就在今夜。曹军欲以诈城之计袭取寿春,如今计策已被我等识破,正可将计就计借此良机一举击破曹军,保我寿春安全。我心中已有完整计划,还请诸位鼎力相助!”徐庶语气从容不迫,朗声说道。
“听凭参军(元直)吩咐!”魏延、陈到、简雍三人齐声应道。
“好!简治中,请你帮忙将西城门附近的百姓暂且迁离,我军要借他们的房舍一用。可告诉他们,若战后房舍有所损坏,我军会照价补偿他们。另外,再请简治中在城内找10几处无人居住之所…………”
“没有问题,我即刻便去安排!”简雍和声应道。
徐庶又将目光转向魏延:“文长,你速去军中挑选最为精锐的士卒6000人,入夜之后埋伏于……”
“得令!”魏延慨然抱拳应道。
“叔至,你………………”
…………………
“参军,若是这样,其余未能进城的曹军又该当如何对付?”魏延听完徐庶的安排,稍微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用担心,自然有军马对付他们。文长,我这里有三封书信,你速去找几骑快马分别送至成德解世、合肥甘宁与涂中戴兵处,命他们三人按我书信中所言行事!”徐庶沉着地说道。
“是,参军!”
………………………………………
正月二十八日午时,一骑快马飞驰至合肥北门,守卫士卒正要阻拦,却见马上之人扬起一封书信,高声喊道:“寿春城紧急军情!”
闻听此言,一众守卫士卒急忙让开道路……
片刻后,合肥县衙中,甘宁从邓芝手中接回徐庶的书信,沉声说道:“伯苗,我已决定率锦帆兵与另外1500士卒急返寿春,助徐参军击破曹军。守卫合肥的重任就暂且交给你了,但我只能留给你500士卒!”
年轻的邓芝儒雅的面容上透出一丝英气,慨然说道:“甘都尉放心,有这500士卒,3日之内我可确保合肥安然无失。”
“好!如此就拜托伯苗了……”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四十九章
(两个星期没更新,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昨天下午才有机会上网,看了大家的留言,知宇真的非常惭愧。这些天的停更,既不是我准备让这本书TJ,也不是为入VIP做准备,而是因为我挨了一刀————呵呵,不要误会!不是真人PK被人家捅了一刀,而是在8月6号晚上因急性阑尾炎入院动了个小手术。上上周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的,上周在家养病。养病期间,家里人坚决不让碰电脑,所以…………嘿嘿,现在只能说声抱歉了!
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另外,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暂时就不上架了!请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
建安六年正月二十八日深夜,临近翌日子时。天际被一片乌云笼罩,夜色浓厚的仿佛化不开一般。
张辽率大军人衔枚,马去铃,骑兵下马牵行,静悄悄地潜行至寿春城附近。为了防止被守城刘军发现而导致取城计划功亏一篑,张辽命大军在距离城门600步远处停止了前进,潜伏了下来,静静地等候城中的内应引发骚乱、开启城门。
盏茶的工夫后,隐约地听到城中传来的打更声,张辽眉头微微一皱——子时已到,怎么城里还没有动静?
“文和先生,范疆和张达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城里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张辽一边遥视着远处城楼上不断巡视的刘军士卒,一边压低声音向身旁的贾诩问道。
贾诩轻捋颔下几缕微须,声音低沉地说道:“文远将军,不必心急,再稍等片刻!张飞不在城中,寿春该是没有什么人可以识破这个诈城之计的!”
“恩……”张辽沉声应道,随后再不言语,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城门方向。
片刻后,寿春城中西北方位突然出现一小片异样的火光,随即火光不断蔓延开来,似乎全城都燃烧了起来,几乎映亮了半边天,一阵阵呼号喊杀之声从城中传到城外。远处的城楼上原本正在巡视的刘军士卒似乎也跟什么人厮杀了起来。
成功了!张辽精神一振,眼睛射出炽热的光芒,立即提枪翻身跨骑上战马,厉喝一声:“骑军上马,随我直冲城门,步军随后跟上。夺城就在此时!”
说罢,张辽猛夹战马,一马当先直奔城门而去。片刻之间,4000余骑军已经随张辽来到护城河边。但此时城门依然紧闭,吊桥也没有放下,却只见城楼之上两队士卒正在做“奋死搏杀”。张辽在城外看此情形,心中焦急不已——贾诩所设的诈城突袭之计贵在出奇不意。若是时间耽误的久了,等城中的守军全部会过神来,凭借范疆和张达那600多人根本不够看的,所以必须尽快打开城门,让自己的大军杀进城去,才能一举定乾坤。想及此处,张辽奋起全身力气,朝城上狂吼一声:“城内军士,不要与敌过于纠缠,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是,张将军!”城头上隐约地传来“张达”的声音。不一会,“啪嗒”一声,吊桥的绳缆似乎被人砍断了一般,重重地掉了下来,通往城门的路已经通了。随即,沉重的城门也被人缓缓地推了开来。
“将军,快些进城,刘备军越来越多,弟兄们已经撑不住了!”城门里一人大声喊道,但迅速“啊~~”地惨叫一声,声音消逝,似乎人已被杀!
“众军士,随我冲进城去!”此时已不及多想,张辽厉喝一声。猛催跨下战马,越过吊桥,率先冲进城去,4000余骑军也紧紧跟随冲了进来。
然而,甫一进到城内,张辽立即发现情况不对:城内虽然依旧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然而令人惊愕的是——宽敞的街道之上竟然看不到半个人影,更看不出一点点厮杀后遗留的痕迹。范疆、张达统率的士卒呢?刘备军士卒呢?那些原本应该在城中四散奔逃的百姓呢?此外,城中那些映红半边天的火光似乎都是在距离城门较远的地方,城门附近几百步范围内的百姓民居竟然无一处着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辽心头疑窦顿生,急忙大声呼喝欲令身后的骑兵止步。但是大队骑兵的冲势实在太猛,一时之间根本收止不住,反而把张辽也带的不由自主地向前进了20余步。待得张辽骑军悉数进到了城里,就见城楼上一支响箭冲天而起。转瞬之间,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向张辽骑军射了过来。
不好,中计了!张辽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脸上微微色变——很明显,诈城之计已被对手识破,并且还将计就计设下了埋伏。刚才所看到的城中的火光、城楼上的“厮杀”,所听到的呼号喊杀之声全部是敌人为诱自己入伏所设下的假象。没想到寿春城中竟然真的有这般能人,难道说——张飞没有回援汝南?这怎么可能?尽管张辽心中疑惑非常,但眼前的一切已经不容他再去多想。摆在张辽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或战、或退。迅速而不失冷静地略一思索后,张辽将牙一咬,急挥手中长枪格飞10几支长箭后,纵声狂吼道:“众军士,休得慌乱,随本将军奋力死战,夺取城池!杀!”
尽管遭遇城中敌军的埋伏,但张辽并不打算就此撤军,反而决意利用这个机会死战夺城。敌人的埋伏之计只要利用的好,何尝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今城门和吊桥都已打开放下,只要后面贾诩统领的步军能够迅速地杀进城来,张辽确信以自己手下曹军士卒久经战阵的强悍战力,反客为主击溃守军,一战而夺取城池并非痴人说梦。而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冲散敌军的弓箭手。
但是,紧接下来的突变却让张辽大胆的夺城构想成为了空中楼阁,更令张辽本人也身陷绝地。
西城楼上,陈到一面急催弓箭手朝城下张辽骑军射击,一面大声喝令另一部士卒将早已摆放在城头的几十个乘满灯油的小瓦瓮朝吊桥和及附近的护城河里倾倒下去。不一会,待得灯油倾倒大半之后,陈到拿起两支火把对准吊桥方向甩了过去。木质的材料,加上易燃的灯油,再借着西风,只在片刻之间,三丈余长的吊桥便已完全被熊熊烈火笼罩于其中,火焰腾腾地足有两尺多高。
“将……将军,后面的吊桥好象烧起来了!”就在张辽急催骑军朝城内冲杀,意欲击溃敌军弓箭手之际,一名亲卫骑兵惊骇地禀报道。
“什么????”张辽猛然驻马,回首朝城门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原本安好的吊桥此刻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好狠的手段!这一突发的变化让张辽恨的牙直痒痒——吊桥一烧,城外的6000余步卒根本就没有可能再进到城内,而已经杀到城内的自己这4000余骑军同样也很难再杀出城去!到底是谁想出如此“恶绝”计策来?
得不到步卒的支援,单单依靠骑军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想要夺取寿春已然没有可能,眼下所要做的是如何带领剩余的骑军尽快撤出城去!张辽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很快就看清了自己所面临的形势,做出了决断。
“众军士,听我将令!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立即撤出城去!”张辽拨转战马,狂吼一声。
听得张辽的将令,早已被四面八方不断射来的箭雨搞的狼狈不堪的曹军骑兵立即转向,朝城门方向疾驰而去。不片刻,一众骑军已驰至城门口,但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面对直可滔天的烈焰,无论是战马还是马上的骑兵都深感畏惧而不敢前行。
“休得犹豫!随我一鼓作气冲出去!”张辽见前面骑军被烈火阻住了步伐,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就在曹军骑兵准备咬牙策马往外冲之时,城楼上刘备军士卒已在陈到的指挥下抬起了几根巨型擂木朝城下狠狠地砸了下去。
“啪!”“啪!”“啪!”随着几声巨大的撞击声,迅速下坠的巨木重重地撞下了燃烧的吊桥上,原本就已经被烈火烧烤得不太坚实的吊桥“啪嗒”一声,从中间断为两截。至此,西城门的进退之路彻底被断。
此时,城外的曹军步卒也已赶至护城河边,但面对被烈火彻底阻断的进城道路,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大人,我们该怎么办?”一名校尉焦急地向贾诩问道。
贾诩望着眼前惊心动魄的情形,不由得倒吸几口凉气,一向多谋善断的他在一时三刻内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在起先一看到吊桥火起之时,贾诩就知道自己的诈城计策肯定已被对方识破,而且对方还将计就计“坑”了张辽。原本贾诩还寄希望于张辽能够率领骑军强行通过着火的吊桥冲出城来,但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又用擂木将吊桥彻底砸断了。如今城外的步卒是进不能进,城内张辽的骑军却是退不能退。
此时,曹军的步卒和骑兵两军相隔一河一墙,距离仅有50余步。但这50余步的距离在此刻却遥若天地,阻断阴阳!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章
不但能够识破范疆、张达二人的诈城,而且还能以此为契机,故意给己军制造出有机可乘的局面,从而引诱张辽的骑军进城,再彻底截断其退路。敌人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就是要全歼张辽的骑军!
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断其援应,陷之死地。遇毒,位不当也!好一条绝妙的“上屋抽梯”之计!好一个“高明”的对手!
到了此时,贾诩已经明了——甚少失算自己,这次恐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了,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被碰成“头破血流”。对手的智谋计算恐怕要与自己相当,甚至尤有过之,再加上自己对敌人过于轻视,敌以有心算自己无备,焉能不中敌人算计?不过,这个“高明”的对手究竟是何人?张飞?……不太可能,汝南刘备之困他怎能不前去解救?若不是张飞,又会是谁,刘备军中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这样的奇才?
但形势的发展已经不容贾诩再多做思索,眼前当务之急是如何将张辽的骑军解救出来,若真是让张辽4000余骑军全数陷在城中,仅凭城外这6000多步军,休说要袭取寿春,就是想要平安撤离恐怕都很成问题。贾诩自己毕竟只是一名谋士文官,若说出谋划策正是其拿手好戏,但要亲自统军作战却并非所长,若没有张辽,到时能否驾御这些军卒抵挡住敌军的追击,恐怕是一个绝大的“疑问”。况且张辽又是丞相爱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丞相岂能不怪罪。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张辽救援出来。
但是,究竟该如何解救,连向来有急智的贾诩也拿不出一个有效的主意来。原本以为今夜的诈城之计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必然能够轻松取下寿春。当然贾诩也曾设想到被敌人识破的“些许”可能,但是即使真的被识破,到时大不了暂且撤离,再做筹谋而已,根本没有料及会发生如此“突变”。所以,曹军到目前为止根本还没有做好丝毫强行攻城的准备,没有准备任何的攻城器械,哪怕是最简单的云梯都没有。而若是没有攻城器械,面对寿春这样的坚城,凭借自己这6000余步卒想要从外部强行攻入城中,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而且更让贾诩心惊的是,对方既然敢将张辽的4000多骑军放入城中,肯定是有相当的把握能够将其歼灭。而要想围歼这4000多精骑,即使有城池中不便骑军作战、遭遇埋伏包围等诸多不利因素在内,对方没有两倍以上的兵力是肯定无法达成目的的。这么算来,寿春城中的敌军至少也得有万人以上,这与贾诩自己以及郭嘉的猜测相差甚远。在他们二人的设想中,张飞必然会倾全城之军回援汝南,寿春城中的防守军力自然会变的相当空虚,取城当是易如返掌之事,但现在仿佛一切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到底该如何办呢?
就在城外的贾诩束手无策之际,城内的曹军已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听从张辽的命令,正准备硬起头皮强行突破着火的吊桥逃出城外的的骑军,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却惊愕地见到城楼上的刘备军竟然又用擂木将吊桥给彻底砸断了。没有了吊桥,即使能够突破烈焰阻隔,那三丈余宽的护城河对于曹军骑军而言,根本就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退不能退,而刘备军无休无止的箭雨却在无情地不断收割着曹军骑兵的生命,不时有人在阵阵惨叫声中中箭落马。曹军骑兵从进城到现在,不到半盏茶的工夫,4000余骑已经折损了超过700骑。张辽情知已经不能在西门多做纠缠,再多耽误片刻,只会徒损军卒,对于撤离并无半点益处。尽管西门的退路已经被阻绝,但是还可以从其他三门退却,刘备军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将四门全部堵死的,只要有一点漏洞,张辽相信以自己麾下骑军的战力突破出城还是不成问题的。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一名曹军校尉惊慌失措地问道。
张辽收回索乱的思绪,打定了注意,神情一肃,厉声喝道:“众军士,不必慌乱!此路不通,我等还可从其他几门撤离!先随我冲破敌军的包围,前往东门!”
在张辽的率领之下,曹军骑兵迅速地再度转头,沿着宽敞的寿春城东西大道策马狂奔起来。
大道北侧的一座商舍的屋脊之上,魏延神情异常激动,一边狂呼大喝催促埋伏在大道两侧房舍上的弓箭手加速射击,一边专注地留意着曹军的动向。看到曹军骑兵再度策马转向,朝东面方向突破过来时,魏延嘴角微微一咧,露出一丝冷笑——反应倒是挺快的!不过想从其他城门撤退,得先问问我魏文长答不答应。
“下面的军士,做好准备!不要给老子放一个曹军骑兵离开!”魏延眼中精芒闪过,狂喝一声。
隐藏在东西大道两侧的数百名刘备军士兵急忙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拉直。只一瞬间,在不到500步的街道上,已然拉起了数十道绊马索,形成了一个针对曹军骑兵的巨大“陷阱”。
由于天色较为昏黑,一心一意只想尽快摆脱敌军箭雨的曹军骑兵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大道上竟然多出一些东西。直到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骑兵被绊得重重摔倒在地上时,曹军才发觉绊马索的存在。但是此时根本已然收势不住,不断有骑兵被绳索绊倒,前面倒下的骑兵又会成为后面骑兵的羁绊,随着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只片刻之间,便足有500余骑被绊倒在地。倒地的骑兵因为疼痛一时间也难以爬起,更休说做什么抵抗了。而刘备军的弓箭手似乎也是有意识地专朝这些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靶子射击,转眼之间,百名以上倒地的曹军骑兵就被射成了“豪猪”!
冲在前面的张辽也差些被绊倒,但在最后关头,跨下的良驹及时地发现了绳索,自行腾空跳起,一跃近两丈远的距离,正好落在了一处空挡处,躲过了摔倒的命运。勒稳战马后,张辽急速挥舞长枪格档了10余支长箭,凝神定睛向四周一张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刘备军的弓箭手竟然全部埋伏在道路两旁的屋舍之上,自己的骑军根本就不可能攻击得到他们;而在前面几百步远的路面上,至少还有数十道绊马索!厉害的对手,完全不给自己留一点机会!
但是,明知如此,张辽还是只能率军继续向前冲,因为越是迟疑,只会让越多的骑兵葬身于刘备军的箭雨之下,能够撤离的机会就越是渺茫。张辽双目尽赤,咬牙切齿地狂吼一声:“不要停!继续前进,留神注意规避敌人的绊马索!”说罢,将马一催,当先向前冲去,手中长枪急速挥动,一边格挡箭支,一边以凌厉的枪气割裂绊马绳索,为后面的骑兵开路。
站立在屋舍上的指挥作战的魏延讶异地看到曹军骑兵竟然在张辽的带领下缓慢地通过“绊马索阵”,没多久已经前进了近200步,再用不多时就可以完全突破过去,心中顿时又惊又怒,恨恨地盯着当先开路的张辽,伸手取出自己的强弓,迅速地取出两支长箭同时搭在弦上,猛一发力,弓成满月。“嘭”地一声,两支雕翎长箭同时射出,疾若闪电一般朝张辽的颈脖与后心两处袭去。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一章
“嗒!”“嗒!”“嗒!”“嗒!”张辽将手中长枪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迅疾无匹地将数十支袭来的长箭格飞,随即迅速寻了个空挡,长枪猛地刺出,七道清寒凌厉的枪气向前延伸开去,“啪”“啪”两声,又是两道绊马索被割断。
好极了,还有不到150步远就可以突破这个讨厌的“绊马索阵”!刘备军的弓箭手埋伏明显就是配合这些绊马索而设置的,利用绳索阻住骑军的前进,再利用弓箭手进行杀伤。根据张辽的观察与估算,埋伏在城楼和街道两侧房舍上的刘军弓箭手人数大约是三到四千人,这应该已经是寿春城中所有的弓箭手了。换言之,只要能过了这一关,摆脱这些弓箭手的纠缠,凭借自己麾下骑军的战力和机动力,即使再碰到其他近战敌军,无论是战是走,主动权就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如此一来,逃生的希望就可以大大增加!想到这里,张辽眼中闪过些许的欣喜之色。
就在这时,又是十余支长箭朝张辽奔袭而来,一马当先在前开路的他早已成为刘备军弓箭手的主要射击目标。张辽浑然不以为意,再次将长枪挥舞成风车状,意图如前面一般将箭支格飞。但是很快,张辽就发现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对头,在十余支呼啸而来的长箭中,似乎有一、两支箭的速度和劲道明显要超过其他箭支,而且箭未近身,已经令人产生一种颤寒的感觉。
“不好,挡不住了!”当察觉到危险时,两支当先破空袭来、带着强烈螺旋气劲的雕翎长箭已近身不到两步距离,张辽情知在如此情形下绝无可能格飞这两支非同一般的长箭。肯定格挡不住,惟有闪避了。虽然没有回头,但张辽感应得出来,两支长箭是自上而下袭来,并非平射,若是伏下身形,恐怕难逃贯胸之难。无奈之下,张辽猛一咬牙,纯以双腿夹紧马腹,身形急向右闪。
“嗾!”一支原本直袭张辽颈脖的长箭几乎是檫着他的面庞疾飞过去,径直地插入街道的青石路面上,箭身入石足有半寸。好厉害的一箭,若是果真被它射中颈脖,必是十死无生。但尚未等张辽来得及感到庆幸,另一支速度稍慢毫厘的长箭已经狠狠地射中他的左臂,在强烈的螺旋气劲的带动下,箭头轻松地便刺破手臂上的护甲,入肉穿骨,横透手臂四寸后才止住了劲力。
“呃!”张辽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如炸裂般的剧烈疼痛让他手中长枪差点脱手。厉害!刘备军中竟有如此用箭高手,此人射技即使比起曹军有名的神射手徐晃和李通恐怕也不遑多让,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张辽没有机会回过头去察看,另外十余支长箭也已然近身不远。由于左臂严重受创,仓促之下仅凭一条右臂挥枪根本就没有可能挡住这么箭支,不得已,张辽一咬牙将长枪交于手伤的左臂,右手急探钩住战马的脖子,两腿夹紧马身,身体一翻躲藏在了马身之下。
“噗!”“噗!”“噗!”凭借本能感应到危险的战马虽竭尽全力闪躲腾移,但可供闪躲的空间实在太过狭小,仍不免被三支长箭射中:马股与后腿各中一矢,但最为致命的却是——贯颈而入的那一箭。只一瞬间,中箭处血如泉喷,被贯穿颈部主动脉的战马生命力迅速流逝,原本明亮的眼睛逐渐灰暗下去,健壮的马躯摇晃蹒跚了几步后,轰然倒下。
张辽赶在战马倒地之前,就已经飞身跃离马腹。落回地面,张辽右手持枪驻地支撑起身体,凝望了一眼在不断的抽搐中生命逐渐消逝的战马,心中的痛楚简直无以复加——跟随了自己整整十年、情同伙伴的良驹今日竟然毙命于斯………但此时此地,并不适宜多做伤感,尽力带领麾下士卒突破才是最为要紧之事。迅速收拾好心情,强忍住左臂剧烈的疼痛,张辽立起身形,迈步向前疾冲过去,右手中的长枪飞快地舞动,一时间周身4尺范围以内枪气纵横,风雨不透——身、心的巨痛反而令张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
“跟紧!随我冲出去!”伴随着张辽的厉声怒吼,一道又一道的绊马索被长枪割断失去了效用。为张辽的勇悍所激,曹军骑兵个个奋勇向前,转瞬之间便突进了百余步,眼见就要突破“绊马索阵”!
厉害的家伙!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将自己以为十拿九稳的两支“夺命”雕翎箭闪避过去,只是让手臂中了一箭。更令人惊叹的是,左臂受创,仅凭一只右臂竟然还能如此勇悍!这人便是张辽吗?魏延将适才张辽的举动尽收眼底,尽管份属敌对,但仍不由得对其勇悍和血性兴起一丝钦佩赞叹之感。
“啪嗒!”最后一道绳索被枪气割断。张辽举目向前看去,前面百余步远似乎再无阻隔,不由得面现一丝喜色。终于冲出来了!
“将军,快上马!”一名紧随在后的曹军校尉向张辽伸出右手,大声喊道。
张辽迅速将长枪易手,右手急探,握住对方的手后猛一借力翻上马背,跨坐在那名曹军校尉的身后,随即回首对身后的骑兵狂吼道:“快加速……尽快远离弓箭手的射程!”
其实不消张辽多说,曹军骑兵早已对这段宛如地狱的街道胆寒不已,恨不得能够背插双翼飞离此处——长箭密集如雨却又无可躲避,无数的同伴的生命被这一拨一拨的箭雨给收割了去,自己这边却毫无还手之力,自入城以后,至少折损了1500骑。如今终于摆脱了束缚手脚的绊马索,一个个都神情激动,猛夹马腹,策马奔驰了起来。
见到“绊马索阵”被突破,魏延并不懊丧,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意,也不看即将远去的曹军骑兵,大声喝令道:“下面军士,入房舍内给我把‘拒马’(注:古时用来构建防御阵地的木制器械。削尖的木棒绑成十字架然后再串成长排,主要用来阻挡骑兵,所以叫拒马)抬出来,封锁街道!弓箭手暂停射击,先行整顿箭囊。听我号令后,再行攻击!”
一众曹军骑兵向东驰行了300余步,竟没有遭遇任何阻拦,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以为前面再无如绊马索之类的障碍物,遂放心地策马将速度加至最快。但就在曹军骑兵以全速行进了不到200步远时,异变突生。
“轰隆!”随着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连同张辽在内只觉得路面猛地一沉,连人带马掉进了什么地方。紧随在后的其他骑兵虽然知道情况不妙,但由于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收势不住,也接二连三地栽了下去。
“啊~呃~!”人的凄厉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此起彼伏,但随即迅速便归于沉寂。
小半晌后,惊魂未定的曹军骑兵终于收住了前冲的势头勒稳战马,惊恐地朝前看去。入眼处,只看见一连三座横穿整条街道、各自宽约两丈、深一丈半有余的巨大陷坑,三座连环陷坑紧密连接、相隔不到一尺,更为可怕的是在陷坑中竖立了无数杆锋利的刺枪。落入陷坑的近两百名骑兵大多都是身中数枪甚至十数枪、立时身死,只有为数不多的二、三十人侥幸被马匹和同伴的身体挡住了枪尖,避开了身体的要害。
“娘的!还有什么鬼陷阱?”张辽持枪站立在第一座与第二座陷坑之间的衔接处,须发皆张,眼中一片赤红,恨恨地咒骂道。适才落入陷坑前的一瞬间,张辽便感应到危险的存在,在下坠的过程中右手猛推座下马背,借力腾空后脚尖再点马背,纵身一跃正好落在两座陷坑的衔接处,躲过了一劫。
此时此刻,张辽已经彻底明了——对手没有留下一点机会!自己已经无路可走,这条长街看来要成为自己的葬身之所了!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二章
面对刺枪林立、绵延六丈有余的三座连环陷坑,残余的曹军骑兵尽皆面色似土,心灰如死。辛辛苦苦、死伤无数才突破了“绊马索阵”,逃离出了敌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外,以为能够有一线生机,谁知希望乍现之后,又被无情打破。即使是再如何无知的人,也知道前面的“死亡陷坑”绝对是无法逾越的。接二连三地遭受埋伏、陷阱,且毫无还手之力的曹军士卒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的一点士气,立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垂头丧气、面面相觑,少数人甚至已经兴起了弃械投降的念头。
军心接近涣散边缘的曹军骑兵还没来得及哀叹自己的命运,下一个打击紧接着又“送”了过来。
“嘭~”随着整齐的弓弦震动声,数百余支长箭划破夜空,带着凄厉的呼啸声,从陷坑对面覆盖过来。刹那间,曹军骑兵前阵就有数十人中箭落马。
怎么这里还有弓箭手?张辽格飞了两支长箭,有些绝望地向前看去。不多时,随着第二波箭雨的落下,200名弓箭手在大约200名长枪兵的护卫下出现在陷坑对面10步远处。长枪兵迅速摆开了防守阵型,200人以前蹲后立姿势分成两排,同时将手中长枪前刺,形成上下两层的“枪林”,将整个街道封锁起来。在他们身后约10步远处,200名弓箭手整齐地列成四排。
“上箭!”
“开弓!”
“放!”
随着一声声洪亮的喝令,200名弓箭手迅速而整齐将一波又一波的长箭送向对面,不断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曹军骑兵眼见得敌军弓箭手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虽然恨得牙发痒,却也是无可奈何。对方就是明欺曹军骑兵无法跃过这三座陷坑,肆无忌惮地进行攻击。
张辽恨恨地朝对面瞪了一眼后,决然转身,借着被刺死在陷坑中的人马尸体跃回到自己的骑军阵中,寻得一匹无主战马,飞身跨骑上去,厉声对如痴如呆的骑军怒吼道:“走!往回走!”
一众骑军方如梦初醒,急忙拨马转身望回驰去。
娘的!为今之计,唯一的机会就只能跳护城河了。虽然这样做基本也是九死一生(一般的护城河水面与岸面的落差是相当大的,而且河两岸都是用砖石砌成,一旦掉进去,想要攀爬上来难度极大。而且此时正值冬季,张辽的骑军又多是北人,不善游泳,再加上容易成为城头守军的“箭靶子”。诸多不利因素综合在一起,所以称之为“九死一生”!),但毕竟还能搏得一线生机,总比坐以待毙强些!张辽迅速地打定主意,抬起头来,正待向麾下残军下达命令。但话语尚未出口,张辽就被身前40余步远处的景象惊得有些呆住了,急忙喝令骑兵止步————在原先布设“绊马索阵”的地方,赫然摆放着至少三排“拒马”,将整条道路堵的严严实实。“拒马”之后,在数十支火把照映下,近十排长枪兵已然列好密集的防守阵型等候曹军的到来。地面严阵以待的长枪兵与屋舍上的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组成了一道完美的立体防御!在长枪兵的最前排,一名体型彪悍、顶盔带甲的大汉,手持一杆长柄大刀,面色冷肃地静静注视着奔驰而来的曹军骑兵——正是魏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张辽于此吗?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对方给断绝,让性格一向坚强的张辽也不禁灰心绝望起来,垂下了头颅低声喃语起来。
“张辽,你等已身陷绝境,抗则必亡。何不尽早归降?”魏延扬起手中大刀,平指前方,厉声喝道。
听罢魏延劝降的话语后,出人意料地,张辽面上的那一丝沮丧失落迅速地扫去,取而代之以无比的坚毅果决。
“哈哈哈哈……”张辽放声狂笑,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庞现出异样的红润,右手中的长枪平举起来,与魏延的大刀遥遥相对,声色俱厉地怒喝回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国士之风!我张辽虽不敢妄称国士,亦愿一效取义成仁之风格。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只有战死的张文远,绝无投降的张辽!尔休要再徒费唇舌!”
好汉子!魏延听了张辽的严厉的拒绝辞语后,不但未生恼怒,反而心中更添一份敬意。魏延自己生就一份傲骨,同样也欣赏与自己一般铁骨铮铮的好男儿,眼前的张辽很明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难得地放缓了语气,魏延扬声说道:“好男儿当提三尺青锋,辅助明主勘伏乱世,立不世之功。以你如此武艺人才,今日若枉死于此,岂不可惜?再回头看看你身后的上千军卒,你想要以死来取义成仁,难道也要让他们为你做陪葬吗?”
张辽转身顾望一眼后,心中一片黯然——曾经追随自己纵横驰骋沙场多年、那支意气飞扬的精骑,自入寿春城之后,经过重重的陷阱和埋伏,此时已所剩不到一半,而且几乎个个身披箭伤、盔歪甲斜、失魂落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一张张面容上完全掩饰不住惊恐、绝望的神色。低头沉思片刻后,张辽沉声向魏延问道:“我左臂这一箭可是由你射的?”
魏延不禁有些愕然,不知张辽为何此时竟然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朗声回道:“不错!”
“……好箭法!”张辽仰天一声长叹,怅然说道:“曹丞相对某恩重如山,知遇大恩,某惟有以此命相报。所以,张辽是绝不会投降的!至于这些军卒,我可以让他们弃械归降,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魏延狂野的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问道。
“第一,他们归降之后,你须得善待他们,不得借故杀戮!”
“这个不成问题!老子可以担保,我家主公和张将军会对他们一视同仁!”
“第二,大将只应阵前亡!你箭法超群,想必武艺定然亦不俗,张辽愿请这位将军赐我一战而死!”张辽言语中流露出无比的渴望。
魏延眼中精芒闪烁,略一沉吟后,慨然应道:“可!与你一战,亦是我之荣幸!”
张辽见魏延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欣然一笑,随即转身高声对身后的骑军喝令道:“适才所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待我战死之后,你们就即刻归降,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道将令!”
“将军……您不能死啊……我们……愿随将军死战到底!”无数曹军骑兵语带悲声地喊道,张辽平素在军中威望极重,又能善待士卒,甚得麾下军士爱戴。如奇迹一般,曹军低落的士气在一片悲愤中刹那间飚升了起来。
但张辽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即使士气再如何振作高昂,在目前的这种形势下也是无济于事,继续顽抗下去,只有全军覆灭的命运!面色一片肃然,张辽厉声喝道:“听我将令!全军弃械,后退20步后下马!”
一众曹军骑兵虽然相当地不情愿,但丝毫不敢违逆张辽的将令。随着一阵“啪嗒”“啪嗒”声,相继将手中的兵刃丢在了地上,随后策马向后退却了20余步后,一起翻身跳下马来。
张辽飞身落马,手中长枪轻拍马股,驱走了战马后,将长枪自上而下奋力一刺,在凌厉的枪气导引下,枪身入青石路面三寸。随即急探右手,握住深深刺入左臂的雕翎箭的箭尾,一咬牙将长箭拔了出来,带出数片血肉。张辽眉头不皱分毫,将长箭狠狠地甩在地上,提起插入路面的长枪,目视前方昂声喝道:“雁门张辽!领教了!”
此时,魏延也已几个箭身攀爬翻越过了重重拒马,稳稳地落在对面的街道上。听得张辽挑战的话语,魏延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将手中大刀倒垂于身后,高声回道:“夷阳魏延!来吧!”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三章
残冬之夜,月隐星消。
寿春城东西大道,距离西城门约700步远处。尽管有数十支火把的火光照映,街道上仍然有些昏暗,寒风吹起,带着阵阵血腥之气,显得异样的凄凉惨淡。
曹军骑兵与刘军“拒马”之间约60余步的街道上空空荡荡,只余相顾静静对视的两个人——张辽和魏延。
最后一战了,十数年的征战生涯今日终于要走到了尽头!凭借自己多年征战厮杀的丰富经验,能够清楚感应出——对面的魏延应该是个相当强悍的对手,能够死在这样的对手刀下,也不算遗憾了!就让这最后一战变得绚烂一些吧!张辽心中热血沸腾,眼中充溢着无限的战意,一时间左臂中箭处炸裂般的剧痛仿佛也消失无踪。
“来吧!”张辽低喝一声,迈步向前疾冲过去,右手持枪倒拖于身后,枪尖在青石路面带出无数星花。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魏延几乎在同时也举步上前,朝张辽迎了上去。
转眼之间,原本相隔约有40步的两人已近在咫尺。
张辽右臂猛翻,倒拖于身后的长枪立时变成枪身向前,配合疾冲的身形,势如闪电径直奔魏延的咽喉处刺去。
“铛!”魏延毫不退缩,急挥大刀迎向张辽的长枪,刀枪相交碰撞出耀眼的星花。两人同时闷哼一声,俱自向后退去。连退7步之后,张辽立稳身形,未做丝毫的停留,立即又纵身向前,手中长枪抖散出千百朵森寒的浪花,一往无前地刺向魏延。
“来得好!”适才刀与枪的全力一击,已让魏延全身的血液尽皆沸腾起来,低喝一声后,大刀舞动,硕大的刀身陡然现出异样的青白光芒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浪花”。
“铛!”“铛!”“铛!”“铛!”瞬息之间,刀枪连续相撞7、80次,刀风枪气弥漫四方。
“杀!”杀的眼红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怒喝,刹那间原本弥散开来的凌厉刀风枪气竟然异常地汇集起来,聚缩成两个威势骇人的气团,迎面对撞起来,引发轰天巨响!
“蓬!”坚硬的青石路此时竟显得脆弱无比,被相撞后迅速下沉的两股气流击出一个直径约两步,深逾半尺的大坑。一时间石屑纷飞,激飞的细小石粒竟然檫破了远在几十步开外的曹刘两军一些士卒的脸庞。
“噗!”利刃入肉的声音,片片鲜血扬起,两人的身形迅速地错开。
张辽单膝跪地,依靠长枪的支撑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摇摇欲坠的身体。胸口处,一道深逾见骨的长长刀痕赫然在目,鲜血哗哗地流淌。而更为致命的是,张辽的心脉已被魏延的凌厉无匹的刀气割断,生机正在迅速逝去。
“好……刀法!来生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够再与你一战!”张辽轻声说道,魁梧的身驱几番摇晃之后,缓缓地向后倒下。逐渐归复苍白的脸庞上流露出交织着欣慰和疑惑的复杂神色————温侯、鸣雷兄(借用赤虎大大《商业三国》中给高顺取的字)、公台先生,文远来了!…………丞相!张辽无福,不能亲见您扫平海内,勘伏乱世的那一天了…………
“啪!”张辽了无生气的身体仰倒在了冰冷的青石路面上,曾经熠熠生威的虎目永远地合了起来,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汉末三国一代名将张辽张文远得其所哉,轰轰烈烈与敌一战而死。与原本的历史轨迹有所不同,张辽尚未来得及迎来其人生最为辉煌的时刻,便英年早逝于寿春城中,年仅33岁!
丝毫不顾左肩头深几见骨的伤口处正汩汩流淌着鲜血,魏延举步来到张辽逐渐变冷的尸体前,面色一片肃然,右手猛地发力将大刀插入路面,随即双手抱拳,躬身深施一礼。礼毕后沉声说道:“若非你左臂受伤,此战你我当是两败俱伤之局。你是个极好的对手,能与你一战,是我的荣幸!”
“将………将军……!”数十步外,曹军士卒见得张辽倒地后,魏延躬身施礼的情形,已知张辽必无幸免,顿时跪成一片,大声痛哭狂呼不止。
“娘的,闭嘴!男儿流血不流泪,别给老子哭哭啼啼、婆婆妈妈的!”魏延突然声色俱厉地怒吼道,声震长街,竟然将千多名曹军士兵的哭泣声给压了下去。
“……混帐!你杀了将军……我们要为将军报仇,跟你拼了……”一名曹军校尉悲怒交加地站起身形,大声吼道。
“哈哈哈哈……”魏延仰天放声一阵狂笑,笑得一众曹军士卒茫然不知所以。小半晌后,笑声平复下来,魏延正颜厉色地扬声喝道:“我与张辽将军一战乃是勇者之战,谁负谁败皆不可耻。张将军求仁得仁,壮烈战死,世之英雄,我魏延敬得就是这种英雄。所以他的遗愿我一定会帮他完成。倒是你们,一个个哭哭啼啼,还口口声声说要为张将军报仇。但在老子看来,你们根本就——不配为张辽将军报仇!”
“混帐!不许你侮辱我们……!”那名曹军校尉怒急攻心,状若疯狂地咆哮道。
“侮辱???老子才懒得侮辱你们,是你们自己在侮辱自己!张辽将军在受伤的情况下,仍然要与我拼死一战,一则是为了求‘仁’,其二正是为了救你们一命,不愿你们白白葬送性命,希望你们能够保全大好身躯,为己、为家、为民、为国再做些有用之事。而且张辽将军与我战前,对你们下达的最后一道将令,难道你们都忘了不成。不顾张将军遗愿、轻生赴死,你等有什么资格说‘报仇’两字?”魏延冷笑一声后,厉声喝道。
魏延的一席话让激动的曹军士卒渐渐平静了下来,相互顾视默然无语。片刻后,那名曹军校尉举足向前几步,言辞恳切地说道:“魏将军,您能否将我家将军好生安葬了!”
“没问题!”魏延非常干脆地回道。
听得了魏延的承诺后,一众曹军士卒在那名校尉的带领下,尽皆伏倒于地,齐声喊道:“我等愿降!”
“好!从今日起,就都是自家兄弟了!”魏延开怀大笑道。随即立刻指挥一队士兵挪开拒马,将投降的曹军士卒收编入队,迁往城中校场,暂且先看顾起来,又命人寻大夫为曹军降卒医治创伤;近2000匹战马命人赶往城中的军马厩……
迅速将一切安排妥当后,魏延简单地将自己的伤口一包扎,命人将张辽的长枪送给城楼上的陈到,自己跨骑上亲兵牵来的战马,朝城中军营驰去……
寿春城外,面对坚固的城池和城楼上死守不出的守军,任贾诩再如何多谋善计,也是一筹莫展。百般无奈之下,贾诩只得放弃已成绝路的西门,移师到了北门,并且安排少量士卒前往东、南两门注意动向。在如此情形下,贾诩明了,张辽的骑军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才有可能脱困,想从城外杀入城池救援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城外的曹军步卒所能做的就是随时准备进行接应。
当然贾诩也并未完全消极等待,他一面命千余名士兵到附近砍伐树木,为接应张辽撤退做准备,一面让10数名大嗓门的士兵高声骂城,希望能够将守军激出城来。尽管这两条措施在贾诩自己看来都是愚蠢无比,但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10余名士兵喊骂了大半盏茶的工夫,城头上的刘备军丝毫不为所动,连一句回骂的言语都没有,仿佛看戏一般只是默默地注视着。
就在那些曹军士兵喊骂得筋疲力尽,近乎岔气之时,城头上有人答话了,正是随曹军移防到北门的陈到。
“曹军狗贼,你军中主将张辽已然授首,4000余进城的骑军也已被我大军全歼。你们这些苟延残喘之徒,还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4000骑军被全歼?张辽将军战死?陈到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城外的曹军步卒尽皆惊得呆住了。
这不可能!尽管贾诩相信城中肯定会有诸多陷阱和埋伏,但以张辽的勇武和4000余精骑的战力,怎么也不可能这般容易就被全歼。这肯定是敌人乱我军心之计!
但是很快,却不由得贾诩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了!
城楼上的陈到拿出一杆长枪,微一发力向城下曹军方向投射下去。长枪飞行了200余步后,稳稳地落在曹军阵前。
“知道你们不愿相信,这里有张辽的兵刃为证,好好给我看清楚!”
很快有一名曹军校尉上前拣起了长枪,仔细辨认后,颤声说道:“的确是张将军的枪!难道……将军果真……”
噩耗被证实后,不安的情绪迅速在曹军中蔓延开来,军心立时动摇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曹军慌乱之际,城头上又是一支响箭冲天而起。
“杀!”震天的喊杀之声响起,无数的火把从正东、正北和东北三个方向亮起,不知有多少军马一起朝曹军冲杀了过来!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四章
建安六年正月二十九日晨,天色蒙蒙初亮。
寿春城西北方向40余里处。失魂落魄的贾诩策马一路狂奔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将追兵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再也听不到一点喊杀之声。
“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贾诩回首顾望身后的曹军士卒,不由得心中一阵惨然————6000余步卒,经过敌军的连番追杀,或死或伤、或降或散,此时仍然能够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已不足千人!
回忆起当时遭遇突袭的场景,贾诩只觉得如同一场噩梦般————听闻骑军被歼、张辽战死的消息后,一众曹军士卒立时士气全无,而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敌军就成了大溃败的导火索。军心涣散的曹军士卒面对敌人的突袭,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进行抵抗,而是怎样才能逃的越远越好。也不知道到底是由谁起的头,6000余士兵几乎未做任何抵抗,立时便败逃下来。而此时,缺乏统军大将的弊端完全显现出来,贾诩以一介文官的身份,根本约束不住败逃的士兵,任他如何努力,大声呵斥、甚至拔剑斩杀,全然起不了半点作用。正是兵败如山倒!而此时,寿春城里竟然也杀出一支军马,配合城外伏军的突袭,一起追杀溃逃的曹军!贾诩见事已完全不可为,也只能放弃努力,随军卒败退了下来。不依不饶的敌军一路追赶了不下30里路,如不是因为天色昏黑,四散奔逃的曹军士兵又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否则贾诩本人能否脱逃出来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生平未有之惨败!过往,无论是在郭汜军中、张绣军中,还是在曹操军中,自己的筹谋都是无往而不利,何尝有过如此境遇?贾诩轻叹一声,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此次的惨败,固然是因为遇到一个高明的对手,但更主要的原因却是自己过于托大轻敌,在未能探明敌情的情况下,就贸然设下了风险极大的诈城之计,结果计策不成,连累三军,更令得张辽……
但贾诩毕竟不是一个习惯自怨自艾的人,很快就从负面情绪从回复了过来。略一沉思后,贾诩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图谋寿春已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可能地收拢败军,而后迅速地撤离寿春地界,彻底摆脱刘备军的追击。
打定了主意后,贾诩首先寻得了一个较熟悉寿春地形的士卒,探问己军所处方位。大概地确定了位置后,贾诩当即决定,全军撤往距此处最近的曹操治地——下蔡。随后又安排几名军司马、都伯(注:都伯,魏军基层军官,次于军司马一级的职位),各领10余名士卒负责收拢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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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步!”魏延提缰勒稳战马,高举手中大刀,喝止住前进中的队伍后,转头朝骑行在身旁的甘宁说道:“甘兄!参军曾吩咐过,只准我等追击曹军30里。看样子,咱们差不多已经超过30里路了,就且追到此处吧!”
甘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点头说道:“魏校尉,我也正有此意。此战破敌的目的已然达成,曹军被咱们杀的杀,俘虏的俘虏,十成已经损了六成,余下的残军也不知道溃逃向什么方向。再这么追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魏延突然面露不豫之色,似乎有些生气地说道:“老甘,我叫你‘甘兄’,你却叫我什么‘魏校尉’,难道我魏延不配和你称兄道弟吗?咱们都是血性之人,又如此投缘,何必这般生份?只要你不嫌弃,咱们就以兄弟相称。你长我几岁,以后叫我文长就行了!”
甘宁古铜色的脸庞难得地一红,随即爽朗地笑道:“行!文长老弟!”
“哈哈哈……”魏延露出坦诚的笑容,“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而且,等将军从汝南回来后,以甘兄此战的战功也可以升校尉了!”
“只是可惜没能擒住另一个敌酋贾诩,否则此战就胜的更完美了!”甘宁略显得有些遗憾地说道。
“这次没擒住,那就下次再逮,有什么大不了的!”魏延大咧咧地安慰甘宁道。
“也对,下次有机会一定不会让他给溜了,哈哈哈……”甘宁朗声笑道。
“恩!”魏延拨转座下战马,高声喝令道。
“全军听令,兵返寿春。沿途收拢曹军俘虏,一并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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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徐庶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目微闭,轻捋颔下清须,静静地等候着魏延、甘宁等人追击曹军的战报传回。儒雅又不失英气的脸庞上一派自若的神色,予人以一切尽在其掌握中的感觉。但实际上,徐庶的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尽管作战计划是经过了非常谨慎的思索后才制定出来的,自认为是相当的完善,然而这毕竟是徐庶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而对手还是战力强悍的曹军,紧张也是难免的。幸而,到目前为止,计划还是非常顺利的——被“骗”入城的曹军骑兵全军覆没,曹军主将张辽也战死当场。城外的曹军步卒也非常“听话”地从西城门移师到了北门,正好陷入事先安排好的甘宁、戴兵、解世三支军马的埋伏之中,遭遇突袭后,果然也因军心动摇而溃败。随后城中的魏延乘机领2000生力军马杀出,配合甘宁等人追击曹军败兵。不出意外,最后的追溃战应该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吁~~”徐庶长长出一口气后,睁开双眼,立起身形步到厅门口,若有所思地仰望起阴沉的天空来。
“哈哈哈……元直果然神机妙算啊!如此轻松便将曹军杀的落花流水!”简雍满面春风地来到议事厅前,一见徐庶立即朗笑赞叹道。
“呵呵……简治中过奖了!”徐庶微笑回道:“街道已清理完毕了吗?”
“还没完全清理好呢!曹军的尸体已经让人全部集中了起来,准备送回城外掩埋,另有百多名重伤而未死的曹兵也已安排大夫医治,容易救治就救过来,实在困难的也只好让人送他们一程了!”简雍摇了摇头,随即又笑着说道:“与这个相比,元直在街道上挖的三个大陷坑,和那烧掉的吊桥、城门,却更是让我烦心啊……哈哈……”
两人正谈笑间,就听到魏延洪亮的声音从府外传来。
“参军,参军!……我们回来了!”
徐庶与简雍精神一振,急忙举目府门方向看去。不多时,魏延、甘宁、戴兵、解世四人相携来到了议事厅,见到了徐、简二人,同时抱拳躬身行了一礼(注:简雍的治中一职要高于魏、甘等人的校尉、都尉,而徐庶则是奉命总领寿春全郡的军务,所以魏延等人需要向徐庶和简雍行礼)
“魏校尉,追击的战果如何?”徐庶和声问道。
“禀参军,经粗略统计,6000曹军,被我等击杀900余人,俘虏2800余人,其余的残军四散奔逃,不知所踪。我等追击30里后,就照参军的吩咐回师了!”魏延恭敬地回道。徐庶近乎算无遗策的谋略令魏延发自内心地感到拜服,丝毫也不敢造次。
“好!……对了,可曾擒杀到贾诩?”徐庶略显焦急地追问道。在徐庶看来,逃脱的2000多曹军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贾诩的分量。此次利用其托大轻敌的心理才得以算计到他,下次若再碰到,徐庶也没有信心战胜“正常”状态下的贾诩。
“没有,让他给溜了!”魏延摇头说道。
“哎~~‘狐狸’还是溜了!”徐庶心中幽然一叹,但失望的情绪却丝毫未在脸上表现出来。“此次能够击破曹军,保全寿春不失,皆赖诸位英勇作战!徐庶代主公、张将军谢过诸位了!”说罢,徐庶正色朝魏延等人施了一礼。
“参军如此客气,要让我等无地自容了!若不是参军神机妙算,我等一勇之夫又岂能成此大事!”魏延等人急忙回礼说道。
“大家都不必这般客套了!将军不在寿春期间,齐心合力共卫城池正是我等职责,何必细分彼此!元直倒是落了俗套!呵呵……”简雍笑着说道,“如今寿春虽得以保全,却不知将军回援主公之事怎样了?”
“简大人放心,有将军亲自出马,怎么会救不出主公?以我料想,主公和将军一定已经在返回寿春的途中了!”魏延信心满满地说道。
“恩!”简雍不自主地抬头凝望起西边的天空来,眼前一阵恍惚之后仿佛真的看到刘备、关羽、张飞等人正率军朝寿春赶来。
主公、二将军、三将军……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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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正月三十日午时,寿春城西南13里处,淮河北岸青阳渡口。刘备、关羽及3000军卒搭乘船只,经汝河至淮河,历时两天半,终于来到了寿春城附近。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五章
“嗬~~!”离船踏上了坚实的土地,刘备油然兴出一声长叹。整整两天三夜,吃喝拉撒完全在船在度过的生活,让刘备这个生于北方、亦长于北方,甚少接触船只之人相当的不适应,总有一种拘束、不踏实的感觉。好在总算是熬到头了!
“大哥!船夫说了,从此处再向东北行十三、四里,就可以到达寿春城了!”关羽缓步走到刘备身旁,轻捋颔下长髯说道。
“恩……”刘备略一思索后,沉声说道:“云长,还是先派人去寿春探听一下。临行前,翼德曾说曹操亦派遣了大队军马奔袭寿春,也不知城中情况究竟如何了。若寿春已然失陷,我们就只能另觅去处了!”
顿了一顿,刘备回首顾望了一下尚未下船的军士,怅然说道:“汝南一战,我军已折损大半!再也经不起大的损耗了,怎么也要保住这3000士卒!”
“恩!船上的军卒大多体弱带伤,不适宜前去探路……让我去走一趟吧,大哥!”关羽沉声说道。
“二弟,若是寿春失陷,你此去岂非以身探险,不可,不可……”刘备不赞同地摇头说道。
“大哥勿忧!我有赤兔宝马,来去寿春只需片刻之功,纵使城池果真失陷,量些许曹军也拦不住我!”关羽淡笑说道,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
刘备默思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见刘备应允,关羽立即招呼亲兵将赤兔马牵下船来。飞身跨骑上赤兔,接过青龙偃月刀,关羽拱手向刘备说道:“大哥,且休让士卒下船,万一事有不谐,也可及时撤离。我先去了!”
刘备凝望着关羽,恳切地说道:“二弟,一切小心,早去早回!“
关羽默然点头,随即一拍马背。赤兔放开四蹄,如红色旋风一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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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里的路程,在赤兔的惊人脚程下根本算不得什么。盏茶多的工夫,关羽便来到了寿春南门外不到700步处。
凤眼陡然睁圆,关羽凝神打量起城头的情况来。片刻后,关羽轻出了一口气,神色明显放松下来——还好!城头上所插的还是熟悉的墨绿色“刘”字战旗,驻守在城楼上与城门口士卒所穿的正是刘军的制式衣甲。寿春并没有丢!
轻夹马腹,关羽策赤兔朝城门疾驰过去。
驻守南门的士卒也已发现了关羽,由于距离较远,看不出此人到底是敌是友。尽管对方只是单人独骑,但这些士卒丝毫不敢怠慢,在值城的军司马的喝令之下,认真戒备起来——城楼上的士兵弓箭上弦;城下守卫城门的士兵齐举起手中长枪,摆好了简单的防御阵型。
火红色的神驹距离城门越来越近,所有的士卒的神经也绷得越来越紧。就在这时,城楼上一名什长突然惊呼道:“关君侯!……是关君侯!”这名什长正是当初从汝南远征寿春的7000军卒中的一员,自然认识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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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郡守府
“上天保佑,主公终于安然脱困了!君侯,主公现在人在何处?”简雍惊喜交加地急声问道。
向来沉静自若的关羽此时也显得有些激动,微笑着回道:“大哥尚在城西南十余里外的青阳渡口!”
“那我们现在就去接主公入城……”简雍迫不及待地说道。
“恩!”关羽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宪和!渡口那里还是数千军卒,内中不少人身上带伤,不便行走。得从城中调派些人马去接应一下!”
“好,好……”简雍忙不叠地点头,随即转身对淡笑战立一旁的徐庶说道:“元直,牢烦你安排军马,随君侯与我前去迎接主公入城!”
关羽微睁的凤眼中精芒一闪,神色肃然地向简雍问道:“宪和,这位先生是何人,似乎关某并不认识!”
简雍恍然地为关羽介绍道:“君侯,这位先生乃颖川名士徐庶徐元直,是三将军亲自延请的大才,现任军中参军一职。三将军回师汝南之前,特命元直先生暂掌寿春军务。此次得以挫败曹军进袭寿春的图谋,皆赖元直神算筹谋之功!”
“颖川徐庶拜见关君侯。君侯威名,海内皆知!今日得见君侯,真乃徐某三生之幸!”徐庶不卑不亢地向关羽躬身行礼道。
“徐先生不必多礼!”见徐庶仪容举止不俗、言语恭敬中不失从容,关羽神情稍缓,“宪和,如此说来,进袭寿春的曹军已经被你们击败?”
“是的,君侯!就是在昨日!”简雍笑着说道,“在元直的筹谋之下,来犯的万多曹军几乎全军覆没!”
得到简雍肯定的回答,关羽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儒雅中透出几分英气的“徐先生”另眼相待起来——尽管一开始,关羽对寿春的军权竟然掌握在一个陌生人手中之事感到不满,但听得简雍解释这是自己三弟的安排、而且也仅是暂时掌管之后,不愉之情立时减去不少。继而又得知徐庶竟然能指挥寿春守军击败强悍的曹军,守卫住了己军最后的根基,让关羽对徐庶又更生几分好感。
“如此,关某这里便代兄长和三弟,多谢徐先生守土破敌之功了!”关羽是耿直之人,立即拱手躬身向徐庶微施一礼。
“君侯不必这般多礼,折煞徐庶了!徐某只是尽己所能,以冀不负主公、君侯和张将军之望罢了!”徐庶急忙回礼说道,“君侯,还是先安排人马迎主公回城吧!”
“恩!徐先生安排一下吧!”关羽淡笑说道。
“君侯,那徐某就僭越了!”徐庶点头说道:“魏校尉,你速点两千人马于南门外集合,随君侯前往青阳渡口迎接主公,记得务必多备车马!”
“得令!”魏延抱拳领命后,即刻转身离去。
“还需为主公和归来的将士准备酒食,以及安排大夫医治伤兵。简治中,这些事就要牢烦你安排一下了!”
“不行,不行……”简雍急忙摆手,苦笑着对徐庶说道:“元直,我急于往见主公,心神大乱。这些事务还是由你代我安排一下吧!”
徐庶略一沉吟,笑着说道:“也好!”
………………
青阳渡口,刘备凝视着东北寿春城方向,面色虽然沉稳从容,心中却不禁有些担心——万一寿春也不幸失陷,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翻身之日。自己兄弟三人几番辛劳,好不容易才坐拥两郡,本以为大业成就在望。谁料想,转眼之间,汝南陷落,寿春亦遇险!而且若不是三弟四百里急援,自己恐怕已然命归黄泉。上天待刘备何其之厚,又何其之薄!能有云长、翼德这样的兄弟,是上天赐于自己最好的礼遇;但无情的上天却又给自己安排了如此坎坷多羁的命运!
“哎……!”刘备怅然一声长叹。
“主公,不必忧心!以关将军的神勇,纵然寿春落入曹军之手,安然撤离绝对不在话下。”站立在一旁的龚都见刘备叹气,以为他担心关羽的安危,出声安慰道。
“恩……伯民,你肩上的箭伤好些了吗?”刘备点头说道。
“不碍事了!我皮粗肉糙,受伤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次的伤算是轻的了!呵呵……”龚都憨厚地笑了笑后,忽然惊声说道:“主公,前面似乎有军马过来了!”
“什么?”刘备急忙凝神向前看去,果然见到远处阵阵尘土飞扬。正惊疑间,一片红云疾速接近过来。是云长!难道后面的军马是追击的曹军?
“戒备!所有船只随时准备离岸!”在刘备的示意下,龚都回首大声喝令道。
很快,关羽已驰至跟前,飞身跃下了赤兔,迎向刘备神色轻松地笑道:“大哥,我回来了!寿春并未被曹军攻破!”
“呼~”刘备轻出一口气,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云长,那后面的军马是……”
“那是宪和他们,来迎大哥回城的!”
不多时,一众军马已近至不足百步远处。魏延将手一挥,喝止住队伍后,与简雍一同翻身下马。两人紧几步来到刘备身前,单膝跪地,躬身行礼,激动地说道:“简雍(魏延)拜见主公!”
刘备双手将两人一一扶起,神情亦是激动不已,笑着说道:“宪和,文长!见到你们实在太好了!”
“主公鸿福齐天,简雍知道主公定然能够平安归来……哈哈哈…”简雍眼中泪水盈盈,却又不禁放声长笑说道。
“主公、关将军、简治中,此处不是叙话的好地方,还是先回城吧!”魏延在旁荐道。
“对对对……主公,先回寿春!”简雍连声说道。
“恩!”刘备点头说道,“船上的三千军卒,就由文长带回寿春,切记务必要谨慎,不少军卒身上伤势不轻!”
“魏延领命!”
“那好,咱们先回城!”
(注:在汉代谥法中,“辟土服远曰桓”,所以“桓侯”的谥号并不是仅是说张飞徒具武勇,而是形容他长于辟疆拓土,威震敌国。)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六章
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此战竟然胜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彻底,元直先生果世之奇才也!”当简雍详细地讲解了寿春守军如何在徐庶的筹谋下痛击曹军的全过程后,刘备忍不住击节叫好。
“主公过奖了!徐庶不过尽一己之本份而已,何敢妄称‘奇才’?且若非有简治中、魏校尉、陈校尉诸公鼎力相助,亦难有此战之胜!”听了刘备的溢美之词,徐庶毫无倨傲自得之色,谦逊地回道。
徐庶的谦和表现,让刘备好感倍增————有才而性缓,定成大才;有智而气和,斯为大智。有真才者,必不矜才自傲,有实学者,必不夸学炫耀。气忌盛,心忌满,才忌露。此人有才不傲,有功不倨,乃是真正的大才!若是此人早投自己几年,何至于有当年两失徐州的窘境;纵然只是再早两月相投也好啊,有此人筹谋策划,或许就可避免兵败汝南之事了!可上天却偏偏让此人归投得如此之迟,造化弄人啊!不过,从今而后,自己真的是“如鱼得水”了!好一个三弟,竟然为自己求得了这样一位奇才!!!
“元直不必自谦了,宪和诚挚君子,不会谬赞于人的!呵呵呵……”刘备朗声笑道,“若早得元直相助,我兄弟三人这多年来何至如此狼狈!”
坐于右侧第一位的关羽也微微颔首。随即,他将蚕眉一挑,略显迟疑地沉声问道:“徐先生,张辽的尸身如何处置了?”
“魏校尉已将张辽的尸身收拾入棺,但尚未入葬!”徐庶朗声回道。
“云长!阵前而亡,张文远也算得其所哉,你不必过于感伤……”刘备知道关羽与张辽交情不浅,和声安慰道。
“恩…………大哥,可能容我为文远安排送葬之事,就当送他最后一程!”关羽点头说道。
“好,下葬之事就由你做主吧!张文远亦是世之名将,虽与我等身属敌对,却也当得起你我之敬重!”刘备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多谢大哥!”关羽感激的目光看向刘备。
刘备会意地含笑点了点头。随后缓缓立起身形,怅然长叹一声说道:“曹军经寿春这一败,亦是元气大伤,短期之内当不会再度进犯。如今我所忧者,惟有两事。一则翼德领军未归,二则便是公佑、子仲、孝起他们仍生死不知。若天不弃刘备,便让翼德、公佑他们早日安然归来。”
“主公,不必挂怀!以三将军之能,领军安返寿春必不成问题,只是时间或迟或早些罢了。公佑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也不会有事的!主公宽心吧!”简雍恳切地安慰道。
刘备点点头,没有说话,目光却已移向议事厅外极西的天空。
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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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二月初一,新蔡之东140里,一支近6000人的军队正朝东快速行军。
“子龙,还有多远我们能够进入寿春郡地界?”我侧身向身旁的赵云询问道。
“将军!大约还有40里,过了南照,差不多就要离开汝南郡地界,进入寿春郡了!”赵云迅速地回答道。
我点点头,轻出了一口气。只要能够进入寿春郡地界,危险就会小很多了!
自正月二十七日晚渡过汝河、开始往寿春撤军之后,三日多来,我丝毫不懈怠,统率军马谨慎而迅速地行军。二十八日晨经过汝南郡治下正阳县,二十九日晨到达新蔡县,在两地都只稍做停留,补充完粮草,将两县的驻守军卒编入军中后便即刻离开了。再随后的两天多时间内,又行进了130多里,这已经是我军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毕竟除了风骑、虎枪、熊枪三营之外,其余的几千士卒都未进行过专门的长途行军训练,能够日行60里已然相当了不起了。不知是因为曹操无心追赶我这几千“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亦或是曹军始终未能寻得船只渡汝河,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几天来我军的行军还是相当顺利的,没有遭逢任何阻碍追击。希望这种幸运能够一直延续到寿春!
回首顾望了一下略显疲态的军卒,我对赵云说道:“子龙,让军士们停下来休整半个时辰,再继续赶路!对了,把子风他们几个都叫过来,咱们一起商议下面的行军路线!”
“是,将军!”赵云领命后,策马转身大声喝令道:“全军听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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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开地图,在上面大概寻到我军所处方位,我沉声说道:“照目前的行军速度,大概到今晚我军便可脱离汝南,进入寿春地界!”
“太好了!”林豹、林雪等人皆面露喜色,兴奋地低呼道。
我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接着说道:“还不能高兴的过早。如今虽然被汝南曹军追上可能已经很小,但万一……寿春被曹军攻破,那我等仍有可能遭遇曹军的突袭,所以现在万万不能有所懈怠,仍需小心谨慎。子龙,风骑营的斥候必须十二个时辰毫不间断地派出,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向我回报!”
“是,将军!”赵云沉稳地回道。
“元俭,这样的行军速度,新编入的军卒还撑得下去吗?”我转头朝廖化问道。
“将军,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拉下一个的!”廖化自信地笑道。
“那就好!接下来我军仍然是尽量偏南行军。”我指着地图说道:“今晚之前务必要到达南照,而后我们走润河、垂岗一线,如果顺利,大约再有两天多便可以抵达寿县。待得探明军情之后,再决定是否朝寿春进军……咳咳咳……”话未说完,我只觉胸口一阵气闷,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将军,您不要紧吧……”赵云等人神色慌乱,关切地急问道。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慌张,小半晌后,咳嗽渐渐平息了下来。定了定神,我淡笑着宽慰道:“没什么大碍,一点小伤!再过个两天就没事了!”话虽如此,但我自己却非常清楚——这次的伤没有个一、两月,恐怕是很难痊愈了。当日在曹营的搏命一战,虽成功击伤夏侯渊、曹洪,击退许褚,但我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创伤。当时虽强行将伤势压了下去,但这几天却逐渐显现了出来,若非我身体的强壮远超常人,或许已经倒下去了!
“报~~!”一名风骑营斥候高呼着朝我们这边疾驰了过来。
难道有敌情?我眉头一挑,迅速立起身形,迎了上去。
不多时,那名斥候已来到我的身前,飞身下马后,单膝跪地大声向我禀报道:“启禀将军,前方10里处发现一队人马正往东而去,人数约在400上下,而且所穿似乎是我军衣甲。小人没有敢擅自接近,便赶回来向将军禀报,另一位兄弟还留在那里继续跟踪监视!”
“做得好,起来吧!”我点头赞道,随即拧眉沉思起来——为什么在此处竟然会出现这样一队“我军”的人马?400人?这支军马究竟是由谁统领的?
既然是往东而去…………那基本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队人马是当日汝南被曹军攻破时,从城中败退出来,现在正想撤往寿春。但是很奇怪,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起码已经逃出来七天多,七天多时间怎么会才走了200里路?第二,这支人马根本就是伪装的曹军,但伪装的目的又何在呢——为了“诈取”寿春?若是如此,也不必在数百里外就把衣甲换好吧!亦或是曹军已经发现我军的动向,是用来“诈”我的?但这似乎也不大可能?
“将军,让我领军过去看看!”赵云沉声请命道。
是了,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恩!子龙、子冲,你们速速集合风骑营,随我前去一探究竟!子风、文安、元俭,你们领军原地待命,注意加强戒备,一旦有敌情,由你们三人临机应变!”
“得令!”赵云、林豹、林雪、金畴、廖化齐声应道。
…………………………………………….
追寻着另一名斥候留下的记号,我们很快就迫近了那队人马。
“将军,看见了,就在前面!”赵云眼中精芒一闪,低声呼道。
“恩!”我点点头,厉声高呼道:“未得我令,不得擅自攻击!加速,冲过去!”
飞驰的风骑军迅速地靠了上去。那队人马似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见到有大队骑军(其实也就1200骑左右)逼近,显得有些慌乱。但很快,400多人的队伍一分为二,一部分人继续向东加速撤退,另一部分士兵在一名将领的率领下竟然转身迎了上来。
距离越来越近!900步!
800步!
700步!
到500步时,我突然发现对面的将领似乎有些熟悉,忙凝神定睛看去!
好象是……关平?!!!!
这时,一个喜悦中透出些许稚嫩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是三叔吗?我是关平!”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七章
果然是关平!
我心中一阵激动,猛策乌骓一马当先疾驰过去,转眼之间,便迎上了关平。
“三…三叔!……”关平翻身下马,呆呆地望着我,语带颤声地喊道。
我跃下乌骓,紧几步走上前去,上下地打量起关平来————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腼腆少年吗?原本有些圆润的脸庞现在瘦削而憔悴,双眼中布满了血丝,淡绿色的战袍已然破旧不堪,且布满了斑斑血迹。看得出多天来这孩子吃了不少苦!但让我感到异常欣慰的是,此时的关平身上相当明显地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气质——坚毅!磨难没有压垮他,反而让他迅速成熟了起来!
突然间,我伸出右手将关平有些倾斜的头盔扶正,随即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大笑着说道:“好小子,真的长大了!有点男子汉的样子了!哈哈哈……”
“三叔!平儿终于遇上您了……”关平双膝跪地,垂下了头颅,按捺不住地痛哭出声。多天来,关平为了能够统御好麾下的几百士卒完成护卫任务,一直强行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和彷徨,不让自己在士兵面前表现出一丝的软弱。如今,见到崇敬的三叔,只觉得浑身一轻,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情感宣泄了出来!
我微笑注视着痛哭的关平——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八、九岁、没有经历多少磨难的少年啊!小半晌后,我探手将关平扶了起来,笑骂道:“混小子,刚夸了你两句,又变的婆婆妈妈了!檫干眼泪,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别让三叔看扁了你!”
“恩~!”关平点头应道,随即举袖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面上重新现出了坚强的神色。“三叔,您怎么是从东面过来的?难道您已经去过汝南了?大伯和爹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我是已经去过汝南了。你爹和大伯也平安无事,现在大概已经顺利抵达寿春了!”我和声回道。顿了一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出声问道:“对了,平儿!刚才被你掩护先行撤离的是哪些人?”
“啊~!”关平惊呼一声,急忙说道:“三叔,是婶婶和孙先生、糜先生和陈先生他们!我现在就去把他们追回来!”
“平儿,不用你去了!”我把关平拉了回来,随即转身对也已下马站立在一旁的赵云说道:“子龙,牢烦你去走一趟!”
“是,将军!”赵云慨然应道,立即飞身上马,一夹马腹,小白龙驹马如同一道闪电向东疾驰而去。
望着赵云逐渐远去的身影,我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太好了,大家都还安好,这比什么都让我高兴!城丢了,可以再夺;人若“失去”了,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
“哈哈哈……,公佑,子仲、孝起、子方(糜芳的字),你们大家都还好吗?”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我大笑说道。
“好、好、好……三将军,没想到还能见到您!”孙乾异常激动地说道。
“三将军,主公和关将军他们怎样了,汝南怎样了?”糜竺急切地问道。
“大家不必担心,大哥、二哥无恙,已安然然撤往寿春!但汝南……已经陷落于曹军之手……”我简要地将救援大哥的过程给孙乾他们说了一遍,随后淡笑着说道:“丢了汝南也没什么,我们还有更加富庶的寿春,只要大家都安然无恙,迟早还会有重整气象的一天!对了,当日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震惊于我九死一生的救援过程的孙乾等人听了我的问话后才回过神来,由孙乾将他们如何逃出汝南以及接下来逃亡的过程给我讲了一遍——原来当日他们一行人出城之后,为了躲避曹军的追赶,便在关平的统领下一路深深向南近20里后,才折向东行,转向之后也是尽量偏南行军,正好与回援汝南的我岔开了。但是由于有两位大嫂,以及孙乾等文士的存在,队伍的行进速度始终提不上去,至多也就是一天30里左右,否则也至于七天多才行了200里。
没想到,刘辟还是没能逃脱宿命的安排,仍然是在汝南之战中,轰轰烈烈地尽义而死。不同的是,原先的历史轨迹中,他是为了救大哥与高览血战而死;而现在则是为了掩护大嫂他们撤退,阻击追兵而亡。相比而言,龚都就比他幸运多了,总算是摆脱了战死的宿命。我心中暗自感叹道。
“子龙,让风骑兵们每人拿出些干粮来,给公佑他们先垫垫饥。再派几个人去联络子风、文安和元俭,命他们尽快率军跟上来。”随即,我又对孙乾他们几位说道:“公佑,子仲、孝起、子方,你们先歇会,吃点东西,等后面的步军跟上来后,我们再一起动身回寿春。我这里先去给两位大嫂请安,平儿,跟我来!”
带着关平来到两位大嫂共同搭乘的车辕外,我和声说道:“大嫂,我是三弟……”
甘、糜两位夫人虽然已经从贴身侍女那里得知了外面发生的情形,但真正听到我的声音后仍然显得很激动。甘夫人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叔叔(小叔子的意思),皇叔可还安好?”
我恭敬地回道:“大嫂放心,大哥他们一切安好,估计现在已安然到达寿春!我们等会也动身返回寿春,早些和大哥汇合!”
“吁~~”车内依稀地响起了几个长长的吐气声。小半晌后,甘夫人温婉的声音传出了车外,“一切全凭叔叔做住!”
“嫂嫂保重身体!”我和关平一齐躬身向车辕行了一礼,“三弟(侄儿)告退!”
…………………………………………….
建安六年二月初二凌晨,汇合了两位大嫂、关平以及孙乾等人的我军通过了南照,正式进入寿春郡地界。
二月初五凌晨,几近粮绝的我军终于临近了寿春郡最西陲的一个县——寿县,这已经比我原先的计划慢了差不多两天时间。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以大嫂和孙乾等人孱弱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快速行军之苦!
虽然已近寿县,我也没有贸然叩门入城。万一张辽果真攻克寿春、占据了全郡,过于冒失的行动只会引火上身,给我这几千军马带来灭顶之灾。为保险起见,我先是命风骑营斥候在寿县附近打探有无异常,紧接着又让赵云去寻获了几名寿县的百姓,详细地探问了城中情况。
几经探寻,终于确认了寿县仍掌握在我军手中后,我一面命人先行进城通报情况,一面率军朝城西门开拔。闻讯的寿县令李彬率县中大小官吏出城相候,将我们这一众人马迎入城中。
寿县县衙大堂
“李县令,你可知寿春军情?”我急切地询问道。
“将军,进犯寿春的曹军已被击退,寿春城安然无恙!”寿县令李彬朗声回道。
好一个徐庶,没有辜负我的希望,镇守住了我军最后的根基。只要寿春无恙,大哥和二哥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我紧接着又问道:“可知我两位兄长是否安返寿春?”
李彬正是当日随简雍从汝南来到寿春助我打理政务的15名士子之一,自然知道我所说的是谁,“将军放心,主公和关君侯在五日前便已安抵寿春!”
“太好了!”孙乾等人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嗬~~!”长出了一口气后,我对李彬说道:“李县令,牢烦你速去筹措6500人两日的粮草,休整半日后,我即刻率军返回寿春!”
“下官领命!”李彬应声离开了大堂,安排人手筹备粮草去了。
“子龙,安排快马往寿春给我大哥、二哥通报消息!”
“是,将军!”
……………………………………………………
寿春城西门城楼上,刘备举目凝视着远方,久久没有动静。
“大哥,先回府歇息吧,你已经看了小半个时辰了!”关羽走上城楼,来到刘备身旁,和声说道。
“是云长啊……再让我等会,说不定翼德就快回来了……”刘备回首对关羽淡笑说道。
“大哥!不必担心,三弟的能耐你我还不清楚吗,他定会安然归来的!大哥先回府休息吧,我来替你等三弟!”关羽轻捋长髯,沉声劝荐道。
“主公!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魏延拖着一个军卒,一路高喊着来到了西城楼。
“什么,三弟回来了?”刘备与关羽同时惊声说道,随即一起向魏延迎了过去。,“翼德人呢?”
“主公,关将军!”魏延向刘备和关羽各施一礼后,激动地说道:“将军还没到寿春,但是已经到西南80里外的寿县。这位兄弟就是奉将军之令前来报信的!”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八章
汝南,郡守府议事厅中,曹操召集了随军出征汝南的一众将领和谋士进行议事。
“诸公!适才许都荀文若传来捷报,言五日前元让与仲德已率大军袭破邺城。城破之前,袁本初气急吐血身亡,袁军残逆以袁谭为首已然逃往南皮。如今邺城附近郡县皆望风归降,现元让正挥军急攻广平、清河一线。”曹操面色欣喜地高声说道。
曹操此话一出,除已先知此消息的郭嘉外,其余众人尽皆激动不已,厅中一片哗然。
“丞相,袁绍身亡,以袁谭之流便更非夏侯将军敌手了,且袁家近年来在河北穷兵黩武,不恤百姓,民心已失!以晔之见,不出一月,冀州即可尽归丞相麾下!”刘晔起身出列,拱手朗声说道。
“子扬先生之言,与我所思相同。如今河北袁家已难成气数,败亡之日不远;而汝南亦被丞相攻取,若是张辽将军再袭破寿春,纵使那刘备兄弟能够逃出生天,一年半载之内也难有作为。此番我军接连败袁破刘,丞相不用多久便可尽拥豫、兖、青、幽、并、司隶、雍七州,及扬州一部,平定天下,成就大业已是指日可待!”荀攸出声附和道。
“哈哈哈哈…………”曹操轻捋颔下长髯,纵声长笑道:“承公达与子扬吉言了!成就大业,还需诸公多费心力,尽心襄助于我!”
“愿为丞相效犬马之劳!”厅中众人齐声应道。
“好!”曹操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如今汝南政务已被公达安理妥当,而我大军也已在此地休整七日有余,战力尽复。我正有意待得文远寿春捷报传来之后,便引军返回许都,继而兵渡黄河,汇合元让先诛除袁氏,平定河北。至于刘备那些许残军,就交于文远和文和去收拾吧!”曹操根本就未曾想过张辽、贾诩奔袭寿春会有失败的可能。在他看来,以张辽和贾诩两人之能,攻取一座没有刘备、关羽、张飞驻守的寿春城应该是易如返掌之事。
“丞相,还是且莫着急搬师!”一直静坐在旁的郭嘉突然出声说道。
“奉孝,这却是为何?”曹操有些讶异地问道。
“丞相,您不觉得有些蹊跷吗?以时间来算,文远将军和文和先生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在四、五日前便可攻下寿春,就算是因追击残军、收伏郡下诸县之事,耽误些时间,这战报也应传回汝南了!但为何,直至此时,仍然音信全无……”郭嘉眉头微蹙地回道。
“难道奉孝以为……”刘晔虽然猜到了郭嘉的意思,但却感到有些无法置信。
“不错!以嘉之见,恐怕文远将军和文和先生奔袭之事没有那么顺利,甚至有可能兵败寿春!”郭嘉点头沉声说道。
“什么?”厅中众人包括曹操在内皆惊呼出声,一脸不置信的神色。
“奉孝,你为何认为文远、文和寿春战事可能不利?刘备军中可虑者,惟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而已,余众则不足道哉,而此三人那时皆不在寿春。以文远统军之能、文和谋略之才,又怎会袭不破寿春?”曹操迅速从惊讶中回复过来,正色急切地问道。
“丞相,嘉原本也以为文远将军他们袭破寿春当不在话下,但战报迟迟未能传来,却令嘉不得不有些忧心。丞相和诸公应当注意到了——此次张飞回援汝南,所动用兵力只有不到4000人。而当日张飞是率7000军攻取的寿春,伤亡不到千人。再加上取寿春后收降的军马、征召的新兵,以嘉之见,寿春全郡张飞的军力可能不下于15000人。去除4000,留守的兵力要在11000人以上,所以寿春的防御谈不上空虚。而且,那日我被张飞所质时,曾与他有过一番交谈。当我试图以寿春战事乱其心志之时,他却显得颇为冷静沉着,似乎有所依仗。由此看来,寿春城中可能有足以令张飞放心交托防务之人。”郭嘉对自己曾被擒获为质之事丝毫不以为意,全无避讳地分析道。
“能够令张飞放心交托之人??!!!”听罢郭嘉的分析,曹操的神色逐渐冷肃了下来,陷入沉思之中——最近一段时间,曹军连续多次与刘备军交战不利,几乎都是栽于这个张飞之手。前前后后接连折却了张绣、蔡阳、李通(曹操以为李通已经阵亡)这样的良将,连曹仁、夏侯渊与曹洪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前面几战尚可说是因手下大将轻敌无备,而至被张飞所乘。但这一次,曹操亲征汝南与刘备决战,在郭嘉筹谋下,已成功地将刘备逼入绝境,并设下埋伏只待张飞自投罗网。却未曾想,这张飞不但识破围点打援之计,避过了埋伏,而且还兵行最险着,以令人无法料想的方法成功地解救出被困的刘备、关羽。甚至于,若非有郭嘉及时提醒以及许褚、夏侯渊、曹洪三人的奋力死战,连曹操自己都险些被擒。一想到当时的危急情形,曹操至今尤自有些胆寒。经此一役,曹操已将张飞的危险程度看得不下于刘备。刘备的危险在于其“仁德”、善得人心、极富民望,但这毕竟还是比较“间接”的威胁;而张飞的危险则在于战场之上,超群绝仑的勇武、严谨的治军、处人意表的谋略,使其数次成为曹军的噩梦。如果寿春果真有一个能够“令张飞放心交托防务”之人,那此人的能耐肯定非同一般。如此一来,张辽和贾诩能否顺利攻破寿春的确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那奉孝以为——接下来我军该当如何?”曹操沉吟片刻后,急切地问道。
“丞相,以嘉之见,大军暂时还不能撤回许都。现在应当做的——一面速派人手前往寿春附近打探情况,若张辽将军夺下寿春便是最好,万一战事不谐,丞相也好早做应变;另一面当在汝南积极筹备粮饷军械做两手准备,若寿春克则丞相可以此做兵进河北之军用,若未克则丞相可迅速引军再征寿春。以刘备兄弟之能,若保有寿春为根基,终为大害,惟有尽夺其地,使之成为无根之萍,才不至于威胁到丞相大业。”郭嘉从容不迫地说道。
“恩~~奉孝之言甚合我意!”曹操略一思索,点头说道:“就照奉孝所说……”
曹操话语未落,就被厅外军卒的禀报声打断。
“启禀丞相,贾诩大人求见!”
贾诩???曹操、郭嘉、荀攸等人顿时心中一寒,心头泛起了很不妙的感觉——贾诩此时突然出现在汝南,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若是报捷,根本不会需要贾诩这样身份的人亲自回来!如此看来,寿春之战十之**是败了,但究竟败到什么境地呢?
“快请他进来!”曹操腾地立起身形,急声说道。
不多时,衣衫不整,满脸疲惫、憔悴之色的贾诩步入议事厅,来到曹操座前5步远处,“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随即整个人长身拜倒,以额伏地。
原本见到贾诩那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已是十分惊讶的曹操,再见到贾诩“标准”的伏地请罪举动,心下不禁有些骇然地说道:“文和为何如此,快快起来!”
“贾诩无能,寿春之战大败!请丞相降罪!”贾诩并未起身,伏地悲声说道。
什么?大败?!!!尽管已有些准备,但曹操仍觉心中猛地一沉,急声问道:“大军折损几何?文远人又在何处?”
“出征大军,除2000步卒外,余众尽没!张辽将军……战死!”
听到出征寿春的12000大军仅余2000步卒之时,曹操已然混身一颤。继而另一个更大的噩耗——张辽阵亡,让曹操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你是说,文远……战死?”曹操直盯盯注视着厅下的贾诩,失魂落魄地问道。
“是的,丞相……”贾诩异常低沉地应道。
张辽战死的消息再次被贾诩确认后,整个议事厅中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得呆住了。
半晌后,曹操终于回过神,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来,缓缓地说道:“公明,把文和扶起来……赐座……”
贾诩心中暗自长出一口气,在徐晃的搀扶下,缓缓站立了起来,却没有敢坐下。
“文和,将你们此战的详细经过与我一一道来!”曹操沉声问道。
“是,丞相!”贾诩未敢有所隐瞒遗漏地寿春一战的全过程仔细地说了出来。
大半盏茶的工夫,贾诩终于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数说了出来。曹操听完后,闭目一阵沉思,良久,才睁开双眼,对郭嘉说道:“奉孝,你以为如何?”
郭嘉眉头深蹙,沉声说道:“丞相,刘备军中果然还有奇士。此人用计大胆,筹谋缜密,谋略非常了得。从朱康等人从未提及过此人的情况看,他应该是张飞夺取寿春之后才新近投靠刘备军的。有此人在,识破范疆、张达的诈城之计自然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敌在暗我军在明,他以有心算我军无备,败也就不足为奇了。此战之败,过不尽在文和先生!”
“恩~”曹操点头,长叹一声后说道:“此人的确了得,纵使我亲去,也难保不会中其计!有一个张飞已够难缠,如今又添此人,刘备军再不可轻忽!”
顿了一顿,曹操面色一凌,厉声说道:“事到如今,我只能再征寿春了。现今刘备新败,兵力受损,若不乘此机会扫除了他,日后必成尾大不去之势,到时更难剿除。众将官,回营整肃军马。公达,子扬,你二人速去筹集粮草。明日一早,兵发寿春!”
一众文武正要领命离去,突然又是一名军卒急步来到议事厅外,双膝跪地,手捧一绢密封文书,气喘吁吁地高声禀报道:“启禀丞相,许都急报!”
许都又有急报?!!!曹操心中疑惑不已,沉声说道:“呈上来!”
拆开布袋,取出绢书,曹操迅速地将文书浏览了一遍,还未看完,脸色已然巨变。
“丞相,是何事?”郭嘉留意到曹操的神色变化,急切地问道。
“西凉马腾、韩遂连结羌兵,起兵十万攻打长安!长安太守钟繇紧急求援!”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五十九章
“西凉马腾、韩遂连结羌兵,起兵十万攻打长安!”
曹操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迅速地在议事厅中引起阵阵的躁动,一众文武无不色变。
“丞相,这是几日前的事?如今长安战局怎样?”郭嘉最为冷静,迅速便从震惊中回复过来,拧眉问道。
“六日之前!战局如何仍不清楚,当日马腾军兵锋至长安城下时,钟繇见其势大,未敢迟疑即遣快马前往许都求援,所以信中并未提及战局。但文若在将此求救文书送来汝南之时,已派遣细作前去打探军情。”曹操一边将绢书递给郭嘉,一边神色肃然地沉声说道。
郭嘉接过绢书,快速地浏览起来——绢书上文字并不多,且非出自一人手笔。前面大半部分文字,字体高古纯朴,是钟繇的笔迹,主要内容是通报军情,请求曹操尽快发兵救援;最后一小段文字,字走轻洒飘逸,却是出自荀彧之手,乃是荀彧告之曹操——他已派遣细作前往长安附近探听战局一事。看毕之后,郭嘉又将绢书转递给荀攸,自己却低头凝神思索起来。
小半晌后,郭嘉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抬头对曹操说道:“丞相,征寿春之事恐怕只能作罢了!此时长安战事更关乎我军命脉——马腾大军来势汹汹,军力四倍于钟繇守军,更兼西凉军与羌兵骁勇善战,纵然有长安坚城,能固守多久着实令人担忧!况且,一旦长安告破,接下来的潼关、函谷关、弘农城皆无多少守军。若马腾一路东进,便可径袭洛阳,直逼许都。”
“奉孝之言极是!丞相,以当前之势,极速驰援长安、击退马腾方是我军重中之重!若放任马腾,极有可能动摇我军根基!请丞相勿要迟疑,尽快回师许都,征调军马解长安之围!”荀攸紧接着说道。
寿春?长安?刘备?马腾?曹操面色不断变化,几经犹豫仍未能拿定主意。目光在议事厅中巡视一番后,落在了站立在厅下的贾诩身上,沉声问道:“文和以为该当如何?”
贾诩早已经做好了曹操相询的准备,一见曹操发问,急忙恭敬地回道:“丞相!刘备与马腾皆为我军之大患。若从长远看,刘备的威胁更甚;但以眼前而言,马腾的威胁却要远超刘备。刘备失确汝南、兵粮折损大半,纵然盘踞寿春一郡,短期之内元气无法恢复,守未必有余,攻则必然不足。而马腾却不然,以他此番攻长安之军力,钟繇大人恐怕无法久下去,长安若失,便如奉孝先生与公达先生所讲,必然会直接威胁我军之根本。”
见郭嘉、荀攸和贾诩三人都力主缓攻刘备、急援长安,曹操也知他们所言在理,但心中对张辽战死一事的悲闷以及由此产生的恼怒情绪却始终难以平息。
“哎……”曹操怅然一声长叹,心中几经思量后终于打定了主意。
“于禁听令!”
“末将在!”于禁起身出列,躬身抱拳高声应道。
“我命你为汝南太守,留于你军马一万驻守。你务必紧要提防刘备军再来进犯,与我守好此郡!”
“丞相放心,于禁必不有负重托。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于禁慨然应道。
“好!”曹操赞许地微微点头,随即转头对刘晔说道:“子扬,你也暂且留在汝南。一则打理政务,二则为文则参谋军略。”
“下官领命!”刘晔朗声应道。
“公达,你与子扬速去备好大军7日军用之粮,此事务必在三个时辰内完成!”
“是,丞相!”荀攸和刘晔领命后相携离去。
“公明,你速去点齐所有骑军,领一日干粮,星夜兼程赶往潼关,其余粮草于沿途郡县自行补给。到潼关之后,你只需领军扼守关卡,无论长安战事如何,你皆不需理会!退敌之事,自有我亲率大军去做!”
“末将领命!徐晃先行告退!”徐晃向曹操躬身行礼后,转身大步离去。
“其余众将,各自回营整肃军马。今夜三更时分,先起程兵返许都。待征调军马后,便与马腾决战!”曹操昂声喝道。
不多时,议事厅中一众人等已几乎散尽,只余曹操、郭嘉和贾诩三人。
刘备、张飞……云长……,就迟些再与你们分出高下吧!曹操立起身形,对郭、贾二人说道:“文和,你且去浣洗一番,而后到书房,你、我与奉孝商议一下如何救援长安,击破西凉军之事!奉孝,你随我来!”
“是,丞相!”屈身恭送曹操与郭嘉二人离开后,贾诩长长出了一口气。郭嘉的解围、突如其来的长安战事,当然还有曹操的爱才之心,让贾诩成功地逃脱了寿春战败可能带来的追究责罚。
…………………………………………………………
建安六年二月初六,黄昏时分。
寿春城南3里处,刘备、关羽、简雍、徐庶、龚都等一行数百人尽皆举目南望,殷切地等候着什么。
突然间,关羽凤目陡然睁圆,面上现出一丝喜色,微笑着对刘备说道:“大哥,三弟就要到了!”
“太好了!”一众人等精神齐振,忙极目向前看去,但视野范围内——却依旧见不到任何军马的迹象。简雍等人均有些疑惑地将目光转向关羽,惟有刘备仍举目前望。
很熟悉的气息,三弟果然就快到了!
……………………………………………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猛地一颤,不由得抬头向北凝望过去。
很亲切熟悉的感觉——是大哥、二哥!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
“子龙,你代我继续统军前进,我先到前面去看看!”我侧身对赵云说道。
“是,将军!”赵云点了点头,微笑着应道。
轻点马腹后,乌骓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疾驰过去。转眼之间,便已驰行了3里多路,在前方已经能够依稀看到一队人马。
“老伙计!再跑快些!”我轻拍马背,乌骓与我如心有灵犀,放开四蹄如同一道黑色旋风,以骇人的速度奔驰起来。
“三弟!”“三弟!”对面两骑迎上来,相隔3、400步便遥呼了起来。
“大哥、二哥!”我一边策马,一边高声回应道。
很快,三匹马相距已不到10步。我勒住乌骓,翻身跃下马背,快步朝大哥、二哥迎了上去。
此时,大哥、二哥也已相携下马,举步上前。
“三弟!”
“大哥、二哥!”
随着异常激动的呼喊声,六只大手牢牢地叠握在一起。望着满脸激动兴奋神色、眼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关切之情的大哥和二哥,我眼中竟然隐约泛起了一丝泪意。
“哈哈哈哈哈…………”半晌后,我们兄弟三人同时放声长笑,豪迈欣慰的笑声回响于四野。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二弟、三弟,只要我们兄弟之义长存,管他多少艰难险阻也难不倒我们!”大哥欣慰地笑道。
“恩!”我和二哥一齐点头说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
“三弟,你似乎身上有伤?”二哥察觉到我的气息不太平和,疑虑地问道。
“恩!当日在曹营跟许褚、夏侯渊和曹洪拼伤的,没大碍,休养些日子就没事了!”我也没有隐瞒大哥、二哥。
…………
不多时,后面的大队人马也赶了上来。
“主公!”赵云喝止住前进的队伍后,与孙乾等人一齐跃下马来,紧几步来到大哥身前,撩袍跪倒,齐声喊道。
大哥举步上前,亲手将跪地的众人一一扶起后,激动地笑道:“公佑、孝起、子仲、子方、子龙、元俭、子冲、子风、文安……大家都平安回来,实在太好了……哈哈哈!”
“咦~!”忽然,大哥讶呼一声,左右张望之后,疑惑地问道:“子才呢?为何不见子才?”
“大伯!”关平悲戚地说道:“刘辟将军当日为了掩护我们撤出汝南,率军断后与曹军力战而死!”
“子才……”大哥面上欣喜之色尽收,双目微闭,缓缓摇了摇头,黯然叹了口气。
“主公,不必难过!子才兄能为主公尽忠而死,况且死得这样痛痛快快,值了!我想,子才肯定也是笑着战死的。”龚都声音微颤着说道。龚都是刘辟最好的朋友、兄弟,对他最知根知底。
“伯民……”大哥回首看向龚都。
龚都强笑着说道:“主公能为子才如此,子才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平儿,可知子才阵亡于何人之手?”刘备沉声向关平问道。
“似乎是曹军大将张辽……”
“哈哈哈哈……”龚都顿时放声大笑,举步来到徐庶身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长身伏地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先生为子才兄报了大仇!龚都谢过您了!”
“龚将军不必如此!”徐庶慌忙将龚都扶起。
“大哥,龚将军为何如此?元直做了什么?”我有些疑惑地向大哥问道。
“当日元直设计大破曹军时,张辽中计阵亡于寿春城中!”大哥和声说道。
什么?张辽竟然战死了?从李彬那里得到的消息,我只知曹军被击退,没想到还另有“震撼”。没想到,原本历史轨迹中曹魏“五子良将”之首,于逍遥津一役杀的东吴闻名丧胆的张辽张文远,竟然就这样阵亡于寿春!
好一个徐庶!
一旁的二哥神色颇为复杂,摇头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与文远偏偏是敌国之交!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六十章
是夜,寿春郡守府会客厅中灯火通明。厅中大摆酒宴40余席,大哥端坐厅中主位,二哥与孙乾分列左右两侧的首席,二哥下首各席就坐的分别是我、龚都、赵云、魏延、陈到等军中诸将校,孙乾的下首则是简雍、陈震、糜竺、徐庶等文职官员。由于并无外界之人,宴中气氛热烈异常。
酒过三巡,大哥手持酒爵,长身而立,朗声说道:“诸公!”
席间的喧哗声、觥斛交错声立时平息了下来,厅中一片寂静。一众人等皆放下手中的筷箸酒爵,静静地注视着大哥。
“诸公,今晚之宴我要祝酒三杯!这第一杯,乃是贺翼德、平儿及公佑、孝起、子仲、子龙……文安、元俭安然归来!”大哥一个不拉地将随我返回寿春的一众人等逐个提及,每说到一人姓名,即举杯向此人遥祝一下。“诸公,请随我满饮此杯!干!”
厅中众人忙齐举酒爵,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乃是为了贺元直、文长、宪和、叔至,以及不在此处的甘兴霸、戴汉甲、解双珲诸公齐心协力大败曹军、巩卫寿春之功。”大哥再次端起斟满美酒的酒爵,举步走下自己的案席。先来到徐庶的席前,弯腰躬身,举杯过头,恳切地说道:“元直先生,若非有你识破曹军诡计,施展奇谋策划,寿春已落入曹军之手!寿春若失,我军又将成为无根浮萍,恐再难有翻身之日。先生大功,备无以为谢,便以此酒一表肺腑!先生,请饮了此杯!”
徐庶混身一颤,一向从容的面庞此时已满是激动神色,急起身举杯,和声说道:“主公厚爱,徐庶实愧不敢当,惟有尽我所能为主公效犬马之劳!”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元直快请坐!”随即,大哥又走到紧临在一起的魏延和陈到席前,举杯迎向两人说道:“寿春一战,文长、叔至率军破敌,劳苦功高。文长阵斩曹军大将张辽、降服敌骑军、袭破敌步军;叔至固守城池如金汤!来,文长、叔至,干了!”
魏延与陈到年轻的脸庞上神彩飞扬,满是自豪之色,两人同时站起身形,举杯饮尽后,昂声说道:“多谢主公!”
最后,大哥又步至简雍身旁,和声说道:“宪和,你我相知相交多年,情如莫逆!再多说什么感谢的话语,倒显得见外。来,饮尽此杯!”
待得简雍饮毕之后,大哥高举酒爵,昂声说道:“诸公,为元直、文长、宪和、叔至破敌守城之功,随我再饮一杯!”
………………
“这第三杯……”大哥的神色突然变得黯然下来,声音越发低沉地说道:“乃是为了祭奠子才和战死于汝南的将士!刘备不才,误中曹贼奸计,乃至损兵失地,实是愧对子才、万余阵亡将士和汝南百姓……”说到最后,大哥已经哽咽至难以成声。
一时间,大厅之中默然一片,气氛渐发沉闷下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之上无百胜之师!汝南虽失,我军尤有寿春;刘辟将军与阵亡的将士虽沙场抱憾而亡,但他们一定也不愿大哥如此伤恸消沉。大哥身肩平定乱世、拯救黎民苍生之重任,亦应化悲愤为力量,率领我等奋发图强、重整往日气象。”我站起身形,面色恳切地高声向大哥劝荐道。
“大哥,三弟言之有理。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何愁气象不整、大业难成?”二哥亦起身慨然说道。
“我等皆愿为主公效死命,助主公早日成就大业,戡伏乱世!”厅中其余众人全数站起身形,躬身行礼,齐声喊道。
“…………”大哥沉默小半晌后,缓缓以目光巡视全厅,神情逐渐坚毅起来,举杯与肩并齐,昂声说道:“诸公如此厚待,刘备感激不尽。日后惟愿与诸公同生死、共患难,祸福共担齐享!……干!……”
………………………………………………
兴尽宴散之后,大哥将我和二哥叫到了书房,一叙多日来的离别之情。自我近两月前率军从汝南征寿春后,我们兄弟三人只是在10天前汝南三门渡口见了一面,而且当时还因为顾忌曹军的追击,连话都没说得上几句就匆匆分别了。谈及多日来的坎坷曲折的经历,我们三人尽皆唏嘘不已。
不知不觉间,已是翌晨五更天,三个多时辰仿佛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二弟、三弟,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且去歇息一会吧!”大哥望了一眼外面已经蒙蒙泛亮的天色,和声说道。
“大哥,您也要注意休息!我们先告退了!”我和二哥齐声回道,而后一起起身便要离去。
到房门口时,我几经犹豫,还是停下了步子。
“三弟?……”二哥有些讶异常我的举动,出声说道。
“大哥、二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还请两位兄长不要见怪!”我将牙一咬,转过身来,声音低沉地说道。
“纵然是再难再险之事,只要我们兄弟齐心,也没有什么过不了的难关!三弟,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吧!”大哥见我表情凝重,微笑着宽慰道。
这件事逃不开,躲不了,终究是要面对的。算了,豁出去了!我心一横,沉声说道:“大哥、二哥!小弟前些日寻见了一位女子,有心娶她为妻!”
“呵呵呵……”大哥朗声笑道:“三弟,这是好事啊!为兄一直都为云长和你的家室之事操心。你们两人随为兄十多年来东征西讨,颠沛流离,年过三旬竟然都还未有家室,为兄心中实是愧疚万分!如今三弟你终于有心要成家,我和你二哥高兴还来不及呢!呵呵呵……”
“大哥,我要娶的女子乃是夏侯渊之女!”咬牙说完之后,我心中的一块大石仿佛落了下来,低下了头颅,静静地等待大哥和二哥的责骂。
小半晌后,始终没有听到一句责骂之语,我愕然地抬起头来,看向大哥、二哥。入眼处,只见大哥、二哥一脸微笑地看着我。
“大哥、二哥,你们这是……”我惊讶无比地问道。
“呵呵……三弟,你说的是府内后院的那位夏侯蓉姑娘吗?”大哥眼中看不出一丝恼怒之色,含笑说道。
“是她……”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难以想象,刀枪临头心如常,万军之中色不改的的我竟然也会有如此惶然失措的时候。
“是位好姑娘!配得起你,三弟!”二哥轻捋颔下长髯,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和你二哥已经见过夏侯姑娘一面。此女品貌具佳,慧质兰心,谈吐不俗,而你们两人似乎也颇为有缘,更难得的是她对你一往情深。云长说的不错,三弟,她配得上你!”大哥笑着说道。
“大哥、二哥!难道你们不介意她……是夏侯渊之女吗?”我不敢置信地急问道。
“以夏侯妙才之为人、治军,足可堪称世之豪杰。我们虽与其身处敌对,将来恐成不死不休之局,但我等兄弟皆是光明磊落之人,此等敌对之仇,只需在战场解决即可,怎可延及眷属子女。三弟,只要你与夏侯姑娘情投意合,我与你二哥绝对是不会反对的。”顿了一顿,大哥脸上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说道:“只是,你与夏侯姑娘成亲之后,我们兄弟倒成了夏侯妙才和曹孟德的晚辈了……呵呵呵……”
“大哥、二哥……”我心中一阵激动,无数的话语到了口边,竟然就只能说出四个字来:“……谢谢你们……”
“傻三弟,都十几年的兄弟了,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想要迎娶夏侯姑娘,我和你二哥就立刻为你操办婚礼!”大哥微笑说道,“三弟,你可以现在就去看望一下夏侯姑娘。听下人说,她这些日子天天都为乞神求安!”
二哥也微微点了点头,和声说道:“去吧!”
“大哥,二哥,那小弟就先告退了!”我再次向大哥、二哥告了个礼,转身推门步出书房,直奔后院而去。
……蓉儿……
(到下一章,第二卷就正式结束。从下周开始,进入第三卷,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二卷 刘曹鏖兵战汝南 第六十一章
心中满怀着希冀,我大步流星走进了后院。在“这一世”,真正能够令我牵肠挂肚之人,除了大哥、二哥,也就只有蓉儿了。大哥、二哥和我之间,是浓厚到极处的兄弟手足般的亲情;而蓉儿,则予我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一种憩人心脾的温馨柔情,虽说到目前为止我们之间感情可能还达不到刻骨铭心的程度,但我心中却已然确定——她就是我缘定三生之人。
来到蓉儿的闺房门外,我却不禁有些许踌躇——此时天色才刚刚泛亮,不出意外她肯定还没有起身……
正思量间,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清脆女声。
“张将军,是您吗?”
我转过身,举目看去,只见蓉儿的贴身侍女锦儿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暖炉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是我!锦儿,你家小姐醒了没有?”我轻声回道。
“拜见张将军!”锦儿放下手中的小暖炉,屈身向我行了一礼,声音带着一丝喜悦说道:“小姐刚刚睡下。昨晚听说将军平安归来,小姐就一直在房中等候将军,到三更天过才睡下。”
这个傻丫头!
“……哎……!”我轻轻叹了口气,微笑着对锦儿说道:“既然她才睡下,我就先回去了。锦儿,等你家小姐醒了之后,你让院外的护卫士兵去告知我一声。”
“将军,您不用回去!小姐在歇息前吩咐过我了,只要您一过来,就让我叫醒她!”锦儿恭敬地说道,“将军,我这就进去叫小姐起身!”
“等等!”我略一沉吟后说道:“……还是让我自己进去叫吧!”
“……那好!将军,小姐房内的暖炉快熄了,您把这个暖炉带进去,小婢告退了!”锦儿微微一福后,转身离去。
“嘎~~吱”我缓缓推开房门,进到房内。将手上的暖炉放置在地上后,小心谨慎地走到榻前,静静地注视着海棠春睡的玉人——她似乎睡得很熟,娇躯微侧朝外,几缕刘海轻拂在如花的玉颜上,新月般的秀眉微微蹙起,透出淡淡的哀愁,身体四周自然地散发着阵阵幽兰般的清香。可能是因为房内比较温暖,亦或是睡梦中的不自觉的举动,裹盖在她身上的锦被已经滑落到了胸口处,露出吹弹可破的玉颈。
我俯身轻轻把锦被往上拉了拉,想帮她把肩颈处裹好。却不想这一举动竟然惊醒了她,随着一声娇柔的莺咛,蓉儿缓缓地睁开了那一双似水明眸。
“啊~~”初醒来就看到榻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让她很震惊,正要惊呼出声。但随即又看清了身前的人是我,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来啦……”蓉儿有些慌忙地坐起身子,明眸中隐隐泛起泪光,直盯盯地看着我,神情异常复杂地颤声说道。
“恩……回来了……”我在榻旁坐了下来,微笑着说道。
“……你……终于回来了……”仿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和喜悦一般,蓉儿不顾一切地纵体投入我的怀中,玉首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前,双手环抱住我的后背,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溢流出来。
伸手紧紧拥住怀中的玉人,感受着她身上的清香,一时间,十多日来的征战奔波之苦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晌后,我将两人的身体稍稍分开,伸出右手轻轻地将蓉儿眼角的泪水拭去,笑着说道:“傻丫头,别哭了……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恩~~”蓉儿微微点头,轻应了一声。泪痕未消的脸上逐渐泛起了明丽的笑容,如雨后芙蓉般的笑颜让还有些昏黑的房间仿佛刹那间明亮了起来,令我不由得一阵出神。
“飞……飞郎(叫张郎好象太汗了!呵呵)!”贝齿紧紧咬着樱唇,蓉儿似乎鼓足了勇气说道:“你……好象受了些伤?还要紧吗?”
我眼中异芒一闪,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急声问道:“蓉儿,你叫我什么?”
“……飞郎!如果你不高兴……”蓉儿有些惶惑地低声说道。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这还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从今而后,你要一直这样叫我!”我笑着说道。
随即,我略有些惊讶地问道:“蓉儿,你怎么知道身上有伤?”
“小时候我曾随一位神医学过一些医术。刚才看你的面色和气息比起出征前好象差了一些,所以……我猜你可能受伤了!还要紧吗?”
我咧嘴微微一笑,安慰她道:“不碍事,小伤罢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吁~~!”蓉儿轻轻舒了口气后,有些踌躇地轻声问道:“飞郎,有没有遇到……我父亲?”
“恩!”我点点头,“遇到了!”
“那父亲他……”蓉儿的玉颜微变,急声问道。
“他没事,我们没打得起来!我将你已经跟了我的消息告诉他后,他还放了我一马!”为了安蓉儿的心,我只能撒了个小慌。
“真的吗?……太好了……”蓉儿的神色直到此时才真正舒缓了下来,脸上露出真正灿烂明丽的笑容。
“恩……”我含笑点点头……
……………………………………………………
建安六年二月十日,糜竺那遍布天下的商会给我们传回了两个惊人的消息,一忧一喜。令人忧心之事是袁绍继官渡大败之后,前番又在平丘遭遇惨败,二十万大军折损大半。这还不说,,前些日连邺城都被曹军大将夏侯敦攻破,袁绍本人也吐血身亡。由此,河北豪门袁家已然彻底走向没落。照这个势头下去,不知道袁绍的儿子们还能支撑几天。天晓得他们还会不会闹出兄弟争权夺势而内乱的笑话来。万一袁家覆没,河北尽归曹操之手,这对于我军真是天大的噩耗。繁荣、人口稠密的冀州,盛产战马的幽、并两州,足以让曹操的实力有一个质的变化。到时候,我军将是首当其冲的受威胁者。如果不能尽快扩充大哥的实力,将来的前途实在堪忧。
而令人高兴之事则是来自于西凉,马腾、韩遂出动大军十万兵压长安,据闻曹操已经从汝南回师许昌,准备调集军马前往长安与马腾决战。为了防止这个消息是曹操所设的障眼法,大哥在徐庶的建议之下,派出了大量细作打探情报。最终证实此事无误后,终于让我们松了一口气——短期之内不用担心曹军的威胁了。
至此,我军与曹军在汝南、寿春两地的大战宣告结束。两军在为期半个多月的激战中,互有得失——从战略上的胜负得失看,曹军占优。尽管攻寿春失败,但夺取汝南的战略已经实现。反观我军,经营数月的汝南郡丢失,如今只剩寿春一郡,以一郡对抗曹操的几州,战略上已经相当被动。从战术上看,则是我军稍微占忧。此战我军与曹军折损军马都在万人以上,且都有大将阵亡。我军前后损失骑步军17000余人,阵亡大将刘辟。曹军损失骑步军约与我军相当,但是却阵亡了一代名将张辽,而且曹军损失都是百战精锐。
此番大战让原本寂寂无名的徐庶、魏延和赵云开始展露头脚。徐庶的奇谋妙略、魏延的阵斩敌酋、赵云的单骑踏营将逐渐为世人所知。
二月十四日,大哥为了奖功罚罪,一显重整气象的决心。一面命人将羁押于囚牢中的范疆、张达二贼当众斩首,以慰阵亡将士在天之灵,一面彰赏此番大战中的有功之臣:
徐庶正式被大哥拜为军师,领军师中郎将一职;
魏延因阵斩张辽、领军破敌大功,被破级擢升为偏将军;
赵云由讨贼校尉升振威中郎将;
陈到擢升为折冲校尉;
甘宁由都尉升任典军校尉
…………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章
寿春郡守府议事厅中,云集了我军大半中高级将校文臣。一众人等以文武两队分列于大厅的左右两侧。在谋士文臣一列的首位赫然正是刚被拜为军师中郎将的徐庶,尽管陡升高位,但徐庶并无半点志得意满之色,面上仍如往常一般的淡然自若。徐庶之下,则分别是别驾孙乾、治中简雍、主簿陈震、金曹从事糜竺…………在武将一列中,魏延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地立于第四位,仅位于二哥、我和龚都之下。因寿春一战中的奇功,魏延被破级擢升为偏将军,从而成为目前我军众将中仅有的四位“将军”之一。(原本应该是五位,但安汉将军刘辟已经战死。)。魏延以下,则是升任振威中郎将的赵云以及陈到、林豹、林雪、金畴、廖化、周仓、裴元绍等一众军校尉和副校。列于最后一位的却是第一次参加正式军议的关平。关平现在仅任军司马一职,原本二哥还不愿让他参加军议,认为他的军职和阅历还达不到参加军议的资格,但最后在我的一力劝荐下,二哥才算勉强答应了。此外,甘宁、解世、戴兵因领军驻防在外,没有能够赶回寿春。
“为今群雄并立,尽皆觊觎天下,汉室摇摇将坠。内中又尤以国贼曹操为甚,曹贼上欺天子、下祸黎民,麾下爪牙林立,势力雄厚,更兼野心勃勃,且与我军已成水火难容之势。前些日曹贼北伐冀州,南夺汝南,实力愈盛。我军若不再有所作为,日后以寿春一郡抗曹贼数州,其势必危。”大哥神情凝重,沉声将我军面临的严峻形势摆了出来。
“军师!”大哥将目光凝聚在徐庶身上,恳切地问道:“今后我军该当如何进取,还请军师赐教?”
“主公,列位!徐庶不才,就且姑妄言之,不当之处,还请指正!”徐庶出列向大哥躬身行了一礼后,从容自若地说道:“方今之势正如主公所说,天下大乱,群雄并立。于我军而言,群雄之中有只可为敌者,如曹操;但亦有可引为盟友者,如荆州刘表、西凉马腾、河北袁家。我军进取之道,必要善于引援而制敌。”
“军师!那刘表、马腾甚至河北袁家,论及实力皆胜我军,如何肯为我军所用?”孙乾有些疑惑地问道。
“孙别驾,我并非想让刘表、马腾他们听从我军调遣支配,只是要以他们来牵制曹操。”徐庶淡然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曹操势力愈盛,非但对我军是莫大的威胁,对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便以河北而言,袁曹之间水火难容之势,绝对不下我军之于曹操。官渡、平丘两次大败,袁绍之死,邺城之失,使袁曹之间绝无和缓之可能。若我们能引这三方为援应,协力牵制曹操,必能一阻曹操之势,从而为我军之进取赢得时间和机会!”
“军师,刘表与马腾确可以为援应,但河北袁家还能指望得上吗?如今袁绍已亡,邺城又失,冀州恐怕不用多久便会落入曹操之手。以袁绍几子之能,能够抗得住曹操吗?”赵云剑眉微挑,出声问道。赵云当年在公孙瓒麾下时,与袁绍军多有交锋,对袁绍军中情况颇为了解。
“赵郎将,若是平丘一战中袁绍第三子——袁尚未亡,袁家的确支撑不了多久。但如今袁尚已死,袁家反而不至于速败!”
“军师,这又是为何?”听罢徐庶的话,不但赵云一头雾水,连大哥都有些好奇起来,急切地问道。
“主公,徐某昔日四方游学之时,听闻袁绍在其三子之中,最喜幼子袁尚,曾有意传位于他。不知此事是否属实?”徐庶回问大哥一个问题。
“不错,确有此事!军师为何有此一问?”大哥点了点头,但仍然不明所已。
听到这里,我已经领会徐庶的意思。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河北豪门袁家之所以会在袁绍身死之后迅速败亡,主要便是因为袁绍长子袁谭和幼子袁尚争位内讧,致使臣属离心、军力消耗,从而给了曹操以可乘之机。如今袁尚已死,次子袁熙又性格儒弱、无心于争位,袁绍名位的继承权毫无疑问地归属了袁谭。避免内乱的袁家尽管面对曹操仍处于劣势,但毕竟在河北尚有较高的名望,绝对不会在短时间内便兵败如山倒。所以,只要袁谭军能在某一地挡住曹军的进攻,站稳了脚跟,就很有可能由此进入僵持状态。如此一来,袁谭固然没有能力击败曹操,而曹操在背后我军与六表、侧翼马腾的牵制下,要想收拾掉袁谭也不会那么容易。这种僵持状态正是我军最需要的!
好一个徐庶!果然是“盛名”(后世的盛名)之下无虚士。我能够想通这些,还是凭借对历史的了解以及徐庶的提点。而徐庶依靠自己掌握的一点点情报,竟然就能够分析得如此深远准确,的确厉害!论大局观和战略能力,他要比我强太多了!不过这样的徐庶才是我军最需要的。想到这里,我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主公,张将军似已有所悟,可否请张将军来解说一二。”徐庶恰好看到了我微笑的表情,和声对大哥说到。
“哦?三弟,你已领会军师的意思了?说与大家听听!”大哥既惊又喜向我问道。
我知道徐庶这样做的意图所在——刚任要位,太过出风头难免会招人嫉!虽然认为他这样的想法是没必要的,但我还是笑着说道:“大哥,无非就是袁绍死后的长幼嫡庶之争。袁尚不死,必与长子袁谭争夺名位,如今曹兴而袁衰,一旦内乱袁家必然速亡。但袁尚身死,袁谭继位再无疑问,如此反而继续支撑下去。”
“原来如此,军师所言甚是!若我四方联手,确可一阻曹贼之势。但拖住曹贼之后,我军又该向何方进取?是复夺汝南,还是东取徐州?”大哥面色欣喜地点头说道。
“主公,以庶之见,短期内我军进取方向,可以八字概之。”
“哪八字?”大哥急声问道。不光是大哥,厅中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将目光聚集在徐庶身上,凝息静气地倾听。
“北不可图,南不可守!”徐庶从容不迫地朗声说道。
北不可图,南不可守!大哥将这八个字反复低喃了几遍,随即急切地问道:“军师是说——我军不宜向北进取,而应当是向南。可是这个意思,这却又是为何?”
“正是如此!”徐庶点头说道:“北面曹操目前已雄距青、徐、兖、豫、雍、司隶六州,若是再得冀州,便是七州。天下十三州曹操已占过半,其人力、军力、物力、财力已为天下群雄之最。我军以一郡之力,数万之军贸然北向,莫说进取,连寿春根基能否稳住,尚存疑问。所以,在我军实力得以壮大之前,北面不可图!”
“那‘南不可守’又是何意?莫非是要兵进江东?”二哥轻捋长髯,沉声问道。
“君侯,正是要兵进江东。江东孙权与我军之间,虽不能说势同水火,但将来恐难也免刀兵相见。孙权早有意与曹操结为盟约,若非前次将军阻隔,恐怕盟约已成。我寿春横梗于孙、曹两军之间,必成此二方眼中之钉,况且江东重臣张纮亦死于我军之手。若我军不取江东,孙权迟早亦会引军攻我寿春。”
“但孙氏一族已盘踞江东数载,可说根深蒂固。我军若要兵进江东恐非易事!”糜竺疑惑地说道。糜家在江东也有不少商会,所以糜竺对江东的情况也算比较了解。
“表面看来虽然如此,但江东也并非无懈可击。以我看来,江东其实身处内忧外患之中!”徐庶自信地说道,“先说内忧,江东之地士族林立,若说根深蒂固,朱、陆、张、顾几大族甚至要胜过孙氏一族。江东上代之主孙策以其雄才伟略,恩威并济方才抚慰下了这些士族。但如今孙策暴毙,孙权以弱冠之年继承兄位。江东士族会服孙策,却未必会服孙权。若我所料不差,没有三到五年,江东士族之心绝难尽归孙权。”顿了一顿,徐庶接着说道:“再说外患,荆州刘表与孙权乃是世仇,两家积怨极深,近年来大大小小战了不下二十次。再者,江东之南,山越诸部对孙家亦是深怀不满。孙权有这些内忧外患,我军南取江东虽说不易,但却非没有可能。”
听到这里,我也不由得眼前一亮。我军被曹、孙两方包夹在中间,处于要两面作战的不利态势,而且还缺乏拓展空间。要想摆脱这种恶劣局面,只有寻找一边作为突破口。在曹操势大难敌的情况下,江东孙权实际就成为我军唯一的选择。原本我对进军江东还有所顾忌,但徐庶的一番分析逐渐打消了我的疑虑。的确,只要能够利用好这些孙权的内忧外患,夺取江东并非没有可能。而且,江东军最为依仗的水军优势,在“三国水上第一强将”甘宁投靠我军之后,其实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
“大哥,军师言之有理,南取江东确是我军最佳选择!”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章
“大哥,军师言之有理,南取江东确是我军最佳选择!”我举步出列,朗声说道,“以孙权内忧外患之势,若不取之,只会徒失良机,延误我军发展。江东六郡地广人丰、且百姓颇为富足,若能占为我军根本,则足以与曹贼抗衡,兄长的大业也可成就有望。小弟赞同军师之见!”
“大哥,三弟与军师南取江东之议,某也以为颇为在理!”二哥沉吟片刻后,亦出声附和道。
听罢我们几人之言,大哥凝神闭目一阵沉思,没有言语。小半晌后,大哥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现出决然的光芒,昂声说道:“就依军师之见,我军先图江东,待得实力充足之后再与曹贼一决胜负。”
顿了一顿,大哥接着说道:“军师,取江东之议已定,但我军究竟该当如何去做,还请军师明示!”
见自己的战略意图已被接受,徐庶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主公,欲取江东,需得多管齐下。”
“何谓多管齐下?”大哥兴致十足地问道。
“其一,曰修政。夫兵之要,在得众,得众者,善政之谓也;善政者,恤民之患,除民之害也。故政善于内,则兵强于外也。辟地殖谷,郡富民丰;赏罚明,约誓信;则民乐为主公死,将乐为主公亡。寿春一郡临淮、颖二水,溉灌腴之田以千里计。若能勤修政务,广聚流民,善拓荒芜,水陆并农,以实军资,支五万大军不在话下。民心安定,钱粮丰足,方可应大军进取之用。为政之事,有孙、简、陈、糜诸公为主公操持,当不在话下!”
“其二,曰修兵。正所谓‘南船北马’,南方之战与中原北方不尽相同。中原北方之战重步战、马战,而南方河湖纵横,更重水战。欲取江东,长江天堑便是我军首先面对之困,江东水军更是除荆州水军之外再无敌手的强悍之师。而在我军中,泰半士卒不通水性,贸然南进,恐怕连长江也未必便能过得去。故而,必须先练出一支足以抗衡江东的水军,惟有如此,其余马步军才可安然渡江,攻城夺郡。操练水军一事,主公亦不用忧烦——典军校尉甘宁极擅水战,麾下锦帆兵更是纵横长江无敌手,只是可惜士卒过少。若能以锦帆兵班底,以甘宁为统领,组建我军之水师,不出数月,当可与江东水军抗衡。”
“其三,曰结援。我军既要南进江东,又要北防曹操,若无援应,恐难成事。如庶前面所说,荆州刘表、西凉马腾、河北袁家,都可成为我军结援之对象。但事需分缓急——结交刘表是宜早不宜迟,原因有二:一则江东有九江、丹阳、庐江、会稽、豫章、吴六郡,以我寿春一郡之力取江东六郡难度不小,但若能有雄据荆襄九郡的刘景升在旁牵制,则可使孙权首尾难以兼顾。再者荆州地富民丰,钱粮极足,若能与刘表结为盟约,便可向其购入粮草,以解我军粮不足之困。而与马腾、袁家结援之事,则可稍候片刻——马腾正与曹军激战长安、袁家正溃退于冀州,需得待他们局势稍安之后,再遣人前去联系。”
“军师,马寿成(马腾)可能攻下长安,击败曹贼?”听着徐庶有条不紊、细尽详实的分析,大哥时而点头,时而闭目沉思,但脸上的欣喜之色却是越来越浓。当闻听徐庶说及马腾与曹操之战时,忍不住出声问道。
“主公,恐怕不能!”徐庶摇了摇头,说道:“攻下长安,已是马腾军的极限。纵然攻陷长安,马腾也绝无力继续东进。如我所料不差,曹操必会先调遣军马死守潼关天险,而后亲领大军与马腾决战。马腾与西凉军虽然骁勇善战,然而论及智谋恐怕远远不及曹操,不免会被曹操所算,难逃败局。但主公亦不需担忧,西凉军即便战败,却不至于伤筋动骨,一撅不振。只要马腾不死,西凉军仍可与曹操成僵持之局。”
听得徐庶说马腾无法战败曹操,大哥面上虽隐隐现出一丝失望之色,但也知徐庶分析的非常在理,遂默然点头说道:“军师,除以上三策外,还需做些什么?”
“其四,曰谋敌。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欲取江东,除外力攻压之外,更需从内部分化。必须要设计间离江东士族与孙氏一族的关系,疑其心,惑其信。江东内部愈乱,于我越是有利。来日我军兵渡长江,袭取江东之时,若得江东士族之助,必可取事半功倍之效。”说完后,徐庶又向大哥微施一礼,“此即徐庶取江东四策,请主公与列位指正!”
直到此时,整个议事厅中已无人对徐庶的才能有半点怀疑,尽皆以一种敬服的眼光注视着这位20来岁的年轻军师。
“好!”大哥轻拍身前几案,立起身形,大笑说道:“有军师这多管齐下之策,我军必可成功取下江东!如此,就照军师之策行事!”
“公佑、宪和、孝起、子仲、子方,这寿春一郡的政务就拜托你们了!望你们尽力多募流民,多垦荒芜,早复寿春往日繁荣,此事攸关我军生死命脉!”大哥收敛笑容,正色说道。
“不敢有负主公厚望!”孙乾、简雍、陈震、糜竺、糜芳五人同时出列,齐声应道。
“恩!”大哥点点头,随后单独对简雍说道:“宪和,还需牢烦你近日出使荆州一趟,斡旋与刘景升结为盟约一事。出使的详细事宜,宪和可与军师稍做商议!”
“是,简雍领命!”
“子仲,牢烦你尽力收集四方情报,尤其是河北、西凉和江东三处。若有风吹草动,即刻回报于我!”紧接着大哥又对糜竺吩咐道。糜竺这个金曹从事不但要负责管理钱粮盐铁之事,还肩负一个重要的使命——利用糜家商会广泛的人脉搜集各地的情报。
“糜竺领命!”
“军师,谋算江东之事,就只能交与你亲自来实行了!”
“徐庶敢不从命!”
安排完徐庶所提“四策”中的三策之后,大哥仿佛微微送了口气,随即转头看向二哥和我这里,出声问道:“云长,翼德!军师所说组建水军,操练士卒一事,你们以为该当如何安排?”
“可从军中挑选通晓水性的士卒另组一营水军,以甘宁统率此营,勤加操练即可!”二哥轻捋颔下长髯,沉声说道。
“二哥之言正合我意。但我还有些想法!”我略一沉思后,接着二哥的话说道:“大哥,是否可将我军分为两部。一部马、步军为主,仍驻守寿春,勤练骑战、步战,以防曹操。另一部则屯兵合肥,以水、步军为主,勤练水战,以应日后南下江东之用。合肥临巢湖,正适合训练水军。另外,这水军的士卒,除了可从我军中挑选之外,还可征募那些仍散落民间的水上豪杰(其实就是水贼)前来投靠。若有他们相助,必可使我水军战力倍增。”
大哥拧眉稍做思量后,点了点头说道:“翼德之言在理。云长、军师,你们以为如何?”
二哥想了想,言简意赅地说道:“可行!”
徐庶亦道:“将军的提议甚合我意!”
“既如此,就依翼德之议行事。具体如何分兵,由云长、翼德和军师共同商议后决定。”大哥朗声说道。
…………………………………………………
建安六年二月十七日,简雍在林豹及40名风骑营骑兵的护卫下,出使荆州,斡旋我军与刘表的结盟之事。着共同的敌人——曹操、孙权,大哥与刘表的同宗之谊,我军并不算孱弱的实力,再加上简雍出色的口才,这些有利的条件让人有理由相信达成盟约应当不成问题。
也是在这一天,准备部署到合肥的一部军马基本被挑定——在可供选择的15000余士卒(寿春城里共有马步军21000人左右,其中虎枪、熊枪、狼牙和风骑四营以及刚刚归降的1800骑曹军骑兵不参加挑选),选出了3000余名粗通水性的士兵,加上虎、熊、狼三营,共6000人,准备前往合肥屯守。
但这样一来,加上合肥原先的驻军1300人,合肥的总驻军便超过7000人。这样规模的军马,已经不是甘宁的军职所能统率得了。
必须要另寻一人前往合肥主持军务大局!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章
甘宁纵横长江十数载罕逢敌手,“威”名远震大江南北,甚至可令过往船只“见锦帆魂飞、闻铜铃胆丧”。可以想见,由他来统领水军营,要想训练出一支不逊江东水军的水上悍旅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但攻略江东,水军固然非常重要,一支陆上强军却同样不可缺少。毕竟,论及攻城略地、冲阵破军,骑、步军的作用要更胜水军。目前我军的军力远谈不上充裕,而且还必须得留下相当的兵力驻守寿春,以防备北面的曹军,所以,可能在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军只能调用少而精的军卒攻略江东郡县,直至军力得到进一步扩充。
论及我军的陆上精锐之师,无非便是虎、熊、狼、风四营。江东河湖纵横,不利骑战,更兼北马不服南方水土,故而骑兵压根派不上什么用场。南下江东之战,风骑营基本是无用武之地了。这样一来,可堪使用之军便只有虎枪营、熊枪营以及刚恢复了些元气的狼牙营(汝南一战中,狼牙营阵亡、重伤者逾400人,折损近半,可谓元气大伤。尽管回到寿春之后,对狼牙营进行了补充,但战力却不是在一、两个月内就能够恢复过来的)。
但若是将虎、熊、狼三营派驻往合肥,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虎枪营统领林雪、熊枪营统领金畴和狼牙营校尉廖化三人军职相当,都在甘宁之上,资历也要超过甘宁。在此情况下,仍由甘宁主掌合肥军务便有些不太合适了。要解决这个问题,方法有二:一是擢升甘宁的军职,至少要升为中郎将。但这显然不太适宜,倒并非甘宁的能力不够,只是因为他刚升任典军校尉,暂时又未立下什么新功,越级擢升难免会引起军中其他将校的不满;二是另寻一人前往合肥主掌军务,而且此人军职必须在林、金、廖、甘四校尉之上。如此可供选择的人选也就只有二哥、我、龚都、魏延和赵云几人而已。龚都军职虽高,但能力有所不足;赵云能力没有问题,然而他却肩负统领风骑营以及“收服”归降的曹军骑兵之重任,根本脱不开身。在我陈伤尚未痊愈,二哥又必须主掌寿春军务的情况下,魏延就成了唯一的选择。经过攻略、防卫寿春两战的磨砺,魏延除了性格仍稍有些急噪之外,可说已经成长为一个勇谋兼备的将才,更难得的是他与甘宁的关系相当不错。由他驻守合肥,定然可以配合甘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操练水军以及让其他步卒适应南方水土的任务。
二月十八日晨,魏延领军前往合肥屯守,以偏将军身份节督南军7000人马。典军校尉甘宁转任横江校尉,受命组建水军“锦帆营”。
…………………………………
襄阳城东南30里处,鹿门山。故老相传光武刘秀曾与近臣习郁在此梦见神鹿,遂建寺作念,后山即以寺而得名。鹿门山与岘山隔汉江相望,山上树木林立,泉水清澈,幽邃寂静。时荆州士子以一登鹿门山为荣,原因无它,只为能一见隐居此山的荆州大贤——庞德公。若是能得庞德公赏识而拜入其所创的鹿门书院,更被荆州士子引为三生之幸。但可惜的是,庞德公此人择徒极严,非天资聪颖、勤学善思、品性良纯者,纵使出身再如何显赫,也休想入得鹿门书院。但饶是如此,四方士子仍然趋之若骛,鹿门山下文人儒士来往络绎不绝。
建安六年二月二十四日,简雍、林豹一行40余人赶至鹿门山下。
“好个寂雅清幽之处!”简雍翻身下马,举目四下打量了一番鹿门山,慨然长叹道。
所谓见物如见人,能居如此所在之人,定是个高雅清白、隐逸自得的高士。简雍满面喜色地转头对林豹说道:“子冲,我自上山求见大贤,你等且在山下等候于我!”
“林豹领命!治中大人自己小心!”林豹抱拳颔首,朗声应道。
“恩!”简雍点了点头,转身举步上山,约盏茶的工夫,已然来到坐落在半山腰的鹿门书院外。拂了拂身上灰尘,简雍上前对看守在书院门口的两名小童说道:“豫州牧刘皇叔座下治中简雍简宪和,求见荆州大贤庞德公!”
两名看起来年龄都不到十岁的小童相顾一视后,其中一名稍高些的上前说道:“这位大人,我家先生不能见你!”
“恩?”简雍一脸莫名,讶然说道:“却不知为何庞公不能见我?”
“我家先生交代过,他乃是一介山野,且早已不问世事,故而见不得官家之人!大人,您请回吧!”那名小童相当“老练”地说道。
“两位小友,我有紧要之事要见庞公,可否通融一二,为我通报一声!”简雍陪笑着说道。
“大人请回!”两名小童根本不听简雍解释,稚气十足的脸庞上毫无意动之色,齐声说道。
简雍眉头微皱,犯难起来。当日从寿春动身前来荆州之时,徐庶曾再三提点简雍,与刘表结为盟约一事可能会遭遇不少阻隔,但若能求得徐庶恩师庞德公相助,与结盟之事便可易如返掌。简雍听从徐庶建议,入得荆州之后,没有直奔荆州牧刘表治府所在——襄阳,而是先寻到鹿门山意欲向庞德公求助。不曾想,已经来到鹿门书院外,却连门都进不得。
面对这两个小童,简雍也有些无计可施。自己的说辞,两个小童根本就是不理不睬;若是要硬闯的话,两个小家伙肯定也拦不住,但这样做却必然得罪大贤。正有些没奈何时,简雍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笑着递上前去说道:“两位小友,这里有庞公弟子徐庶徐元直书信一封,可否为我转呈庞公!”
“元直大哥的书信?”两名小童一齐惊声说道。适才答话的小童将信将疑地上前接过绢书,又退回去和另一名小童一齐微微展开一看,立时便喜形于色地叫道:“果真是元直大哥的字!”随即两人收起绢书,低声商议片刻后,仍是由那名小童出声说道:“这位大人,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将书信送于先生!”
说罢,那名小童便匆匆步入书院,不多时,又匆匆地跑了出来,笑着对简雍说道:“这位大人,先生请您入院叙话,请随我来!”
简雍微笑说道:“牢烦小友了!”
几个回旋曲折后,那小童领着简雍来到一处别致静雅的房舍前。
“先生就在房中,大人可自行入内!”
简雍点点头,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后,缓步走入房内,举目微一打量。房内物事廖廖,只有一席一案。两名素衣儒士隔桌案相对盘席而坐,内中一人五旬开外,相貌肃然古朴,须发微白,有鸿儒之风,另一人则约在30岁上下,相貌清雅隐逸。
简雍曾听徐庶说过庞德公的年齿相貌,忙举步上前,对年长儒士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末学后进涿郡简雍,拜见庞公!见过这位先生!”
“简治中不必多礼,请起!”庞德公淡然笑道,随即一指身旁的儒士说道:“此乃我友司马德操(司马徽),号水镜先生!”司马徽含笑朝简雍微微颔了颔首。
“简治中,元直是何时投效刘皇叔的?”庞德公将手中绢书递于司马徽后,出声问道。
“约在两月前军师游学于寿春时,偶遇我家张飞将军,两人一见如故。军师遂应张将军之请,答应出仕皇叔!”简雍和声说道。
“军师?”司马徽迅速地览毕绢书,略有些讶异地说道。
“回司马先生,元直先生前些日已被皇叔拜为军师中郎将!”
“呵呵……”司马徽微笑对庞德公说道:“德公,元直得遇明主,可以一展所学,可喜可贺!”司马徽乃庞德公故交,有大才却为人谦和。当日徐庶求学于鹿门书院时,与司马徽关系极佳。
庞德公神色如常,微微颔首说道:“元直此子才干品性具佳,又事母至孝,能投效刘皇叔,倒也不枉。”
“简治中,元直可曾将他老母接回寿春奉养?”司马徽向简雍笑问道。
“司马先生放心!军师出仕后不久,我家张飞将军便命人前往颖川将徐老夫人接回寿春了!”
司马徽眉头微微一挑,略有些惊讶地说道:“未曾想,张将军竟是如此心细慎重之人!”
庞德公微微颔首,又见简雍似乎有些不解,遂淡然出声解释道:“元直自幼丧父,全由寡母抚养成人,故事母至孝!若他人以其老母相胁,命元直弃刘皇叔而他投,恐元直也不得不为。今张飞将军将其老母接回寿春,则无后顾之忧矣!”顿了一顿,庞德公继续问道:“前几日闻刘皇叔与许昌曹孟德战于汝南,未知胜负如何?简治中可否相告?”
“回庞公,此战我军与曹军互有胜负…………”简雍不敢怠慢地将刘曹两军汝南、寿春大战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恩……寿春一战,元直料敌先机,筹谋缜密,不愧为德公高徒……这张飞将军,勇略兼备,胆大却而又心细,也颇有几分古之名将风范!”听毕之后,司马徽轻拂颔下几缕微须,淡笑说道。
庞德公闭目沉思,却没有言语。小半晌后,突然出声向简雍问道:“简治中,你此来鹿门书院,并非仅为递送元直书信于我吧?不知还有何事?”
简雍知道徐庶的书信里并没有提及与刘表结盟之事,连忙回道:“雍此来荆州,乃是为促成我主刘皇叔与刘荆州结盟之事,但恐事有不谐。素闻庞公乃是荆州士林之首,声望极著,故简雍恬颜前来求庞公相助!”
“刘皇叔欲图江东乎?”庞德公略一沉吟,一语便道破了刘备与刘表结盟的主要意图。
简雍听罢立时心中骇然,又惊又敬地看向庞德公——仅凭与刘表结盟之事,就准确地猜测到进取江东的战略意图,无怪此人能教导出徐庶这样的弟子!更令人惊叹的是,有这般奇才的大贤竟然甘心隐居山林。
知道瞒不过庞德公,简雍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恐怕也是元直之谋吧!孙氏据江东六郡久矣,虽有隐患,但又岂是那般易图之所在!”庞德公肃然说道。
“德公,莫怪元直,这也是没奈何之策。相形于许昌曹操,江东孙氏确是要稍易图之。简治中此来鹿门求助,定然也是元直之意。德公,就且助刘皇叔与元直一次吧!”司马徽笑着说道。
庞德公沉吟片刻后,怅然说道:“也罢,本不愿再与刘景升有何往来,此番便为元直破例一回吧!简治中,我这里书信一封与你。来日你前往襄阳见着刘景升,若盟约之事顺利便罢,若事有不谐之事,可将我的书信呈于刘景升,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庞公!多谢德操先生!”简雍面色欣喜地向庞德公与司马徽二人连施二礼。
不多时,庞德公书毕绢书,细览一番后,交与简雍,“简治中,老夫所能助你之事仅止于此!今日天色已然不早,简治中早些下山,还可赶赴襄阳入宿!”
简雍知道庞德公意思,不敢再做逗留,将绢书收好后,再次深施一礼说道:“庞公,德操先生,简雍告辞!日后有机会再来拜会!”
“不送!”“走好!”庞德公与司马徽点头说道。
简雍步出房门,险与一人相撞,立稳身形后,抬头打量起来人,却不由得微吃一惊——只见此人20岁上下光景,相貌古怪而丑陋,身材五短。但是眉宇之间却流露出不凡的气质,一对细眼中不时闪现睿智的光芒。丑陋的相貌与睿智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反差,令人过目难忘。
“简雍不慎,冒犯先生了!还请恕罪!”简雍明了此人定非一般人物,客气地致歉道。
那丑陋青年文士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径自举步走进庞德公所在房间。
简雍轻轻摇头笑了笑,迈步下山去了!
(各位书友国庆快乐!)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章
鹿门书院前院,罔殆草堂。“罔殆”二字乃是庞德公亲手所书,取自《论语》中“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一句,乃为告诫一众弟子勤学善思,勿罔勿殆之意。
此时,草堂之中,数名书院弟子正展开激烈论辩。庞德公自己虽无心仕途,淡泊名利,但却不反对自己弟子出将入仕。在平日里讲经授学之时,更常引当世大事以为论据。门下弟子也常在庞德公的默许之下,就天下之大政战事相互论辩。
“当世诸侯,论雄才伟略、统军治政,以许昌曹操为最。曹孟德之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且雄据青、徐、兖、雍、司隶五州全境,豫州泰半,麾下谋臣战将更是纷若繁星,兼之拥立天子,有大义名分。来日一扫乾坤,平定乱世之人非他莫属!”一名二十二、三岁,相貌颇为俊朗的青年学子朗声说道。
“曹孟德才略虽然不俗,但若要说乾坤一扫,平定乱世,恐也未必!”另一名年龄稍长些许的学子摇了摇头,和声说道。
“哦?”起先的那名学子眉头一挑,出声说道:“却不知州平兄有何高见?以曹孟德之才之势,当今天下又有何人足堪为其对手?”
名唤“州平”的青年学子,名崔宏(州平应该是表字,在网上查询了很久,都没找到崔州平的真名,只好杜撰了一个),表字州平,博陵人,乃是前朝司徒崔烈之子。崔宏(就是崔州平)淡淡一笑说道:“公威似乎有些过于看好曹孟德了!曹操固然有宏图伟略,世间却也并非无其他人杰。且不说盘踞江东三代、有长江天堑为凭的孙氏,以及曾在汝南使三万青州悍军全军覆没、被曹孟德称为‘天下英雄,惟操与使君耳’的汝南刘玄德这两方,可称是曹操劲敌。纵使是刘荆州、河北袁家、西凉马腾、益州刘璋,恐怕也不是可轻图之辈!……”
“哈哈哈哈……”被崔宏称作“公威”的学子,本名孟建,表字公威,汝南人士。听罢崔宏的话,孟建哈哈大笑,似乎颇不以为意,“益州刘璋守冢之犬;马腾勇则勇矣,却不通谋略,更兼西凉之地并非马氏一家独大,还有实力不输于其的韩遂。韩遂为一己名利能诛杀昔日的结义兄弟边璋、北宫伯玉,谁又焉敢断定不会背弃今日之结义兄弟马腾?河北袁家连败于官渡、平丘,早已势不如前,现今袁绍亡,邺城失,西山之日罢了;刘荆州虽雄踞荆襄九郡,兵精粮足,但一则无进取之心,二则蔡氏专权,刘荆州年已老迈,日后大去之时,长子刘琦与次子刘琮不免会有嫡庶之争。江东孙氏自孙策亡故后,也已不复向年之势,现今江东之主孙权年仅弱冠,能否震得住江东士族、稳固自家基业尚存疑问。而那刘备虽有勇将,却无王佐之才,多年来东逃西逸,如丧家之犬。近日虽偶得汝南、寿春两郡,但曹孟德已率大军征伐汝南,以我之见,恐怕难逃失地丧身之运……”由于往来鹿门书院的各地士子甚多,这些士子会将天下间发生的一些大事传递过来,所以崔宏、孟建等鹿门学子不出书院门,却可以比较及时地了解天下事。
“哈哈哈……”一阵异常洪亮的笑声从门外传入“草堂”之中。伴随着笑声,一位身材不高的丑陋青年学子步入堂中,赫然正是适才简雍险些撞着的那人。
“士元为何发笑?”另一位青年学子石韬(表字广元)奇怪地向那丑陋青年发问道。
“我所笑非它,只为公威所测曹刘汝南之战的结果罢了!”那丑陋青年姓庞名统,表字士元,乃是庞德公的亲侄。
“哦~~?”孟建讶异地说道:“难道士元已经知道曹刘之战的最终结果?”
“正是!”庞统笑着说道。
“到底谁胜谁负,快说来听听?”孟建、石韬、崔宏等人齐声问道,草堂中的其余的四、五名学子也尽皆流露出渴望知晓的神色。
但庞统却并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朝草堂的东北角方向扬声说道:“孔明,你难道不想知道两家大战的战果如何吗?坐过来些!”
罔殆草堂的东北角处,一位年龄不超过20,眉清目秀、气宇非凡、身袭白色布衫的青年文士独自盘膝而坐在一张几案前,神态怡然自若,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之色,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庞统所唤的“孔明”就是他,此人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表字孔明。
“士元,以你的嗓门,我坐在哪里还不是一样能够听到?休要再卖关子了!”诸葛亮淡然一笑说道。
“孔明,你还真那么‘无趣’!”庞统笑骂了一声,开始说了起来:“此次曹刘之战,双方各胜一仗——刘备丢却了汝南,已然撤往寿春;但曹操也没讨得什么好去,且不说攻汝南时折损了不少军马,另有奔袭寿春的一万多军马几乎被刘备军全歼,统军大将张辽更是战死当场。”
“什么?竟然会这样?”孟建神色讶然,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以刘备之能,居然可与曹操大军战成这近似不胜不败之局?奇哉,奇哉!”
远处的诸葛亮听罢,眼中隐隐地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随即若有所思地出神起来。
“………确有些奇怪,难道是……刘备新得了什么奇才相助不成?”石韬略一思索后,出声向庞统问道。
“哈哈哈……”庞统纵声长笑说道:“不错!刘备的确是得到一人之臂助,而且此人你我都还认识!”
“我们都认识???”崔宏沉吟小片刻后,忽地出声说道:“难道是……元直?”
“正是元直!元直约在两月前投效了刘备,如今已然被拜为军师中郎将一职!刘备军寿春大败曹军一役,正是由元直一手筹划!”庞统朗声说道。
徐庶!官拜军师中郎将?!!!!听得这个消息,草堂中的一众青年学子讶然中还略带三分羡慕——徐庶不过刚刚投效刘备不到两月时间,竟然就被拜为军师中郎将这样重要的职位。看来这个刘备还真是求贤若渴!
“士元,快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孟建急声对庞统说道。
“呵呵……那我就把两军此战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
不多时,庞统竟然比较完整地将曹刘汝南、寿春之战的经过都讲了出来。一众学子个个听听的兴味盎然。
“曹操此战的谋略策划不可谓不完善——先以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袭取汝南,再欲以另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袭寿春,其间又欲以被围的刘备为饵,围点打援击张飞的援军。一整套计策环环相扣,近乎完美,竟然因遇到元直相阻而至功败垂成!可惜,可惜!”孟建怅然说道。
“我倒是以为曹操连环计策不成,最关键处并非在元直!”庞统笑着说道。
“那是何人?”孟建疑惑地问道。
“是张飞!”诸葛亮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何是他?”石韬有些不解地问道。
庞统举目朝诸葛亮的所在看了一眼,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朗声说道:“孔明所言正合我意,这最为关键之人就是张飞!想那张飞与刘备桃园结义之事名闻天下,世人皆知刘、关、张兄弟情谊深厚。刘备遇险被围,张飞怎么可能不尽全力相救?曹操也定然是如此以为,只料张飞必会尽引寿春军马回援汝南刘备,如此一来寿春兵力必然空虚,届时纵然有元直在,恐怕也守寿春不住,就更休说尽歼来犯曹军了。却不曾想,那张飞居然临危不乱,识破曹操之计,出人意表地只率少数精兵3日急行400余里返回汝南,避开曹操所设埋伏,先袭回汝南,继而伪装成曹军兵进险着救出刘备,安然脱身。也正是由于张飞只率少数精兵回援,而将大半军马留在寿春,元直才可从容不迫地筹谋破敌。所以,此战刘备能够挽回这个几乎不可收拾败局,最为关键之人还是张飞!”
石韬、崔宏等人略一思索,皆点头表示赞同。孟建仍有些疑惑地说道:“如此看来,这张飞倒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只是不知刘备此前数次惨败之时,为何不见他显露如此才能?”
“若要知道原因,除非公威你你亲去问他了!呵呵……”石韬笑笑说道:“无论如何,此战过后,元直当可名闻于世了!”
“名闻于世!……对元直却未必是件好事……”诸葛亮幽然叹道。
“孔明,此事倒是不必你担心了!”庞统笑着回道。
“哦~?!!!”诸葛亮明亮有神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淡然说道:“如此便好!”
“你们二人究竟在做何哑谜?”崔宏奇道。
“孔明所担心的是元直的老母!一旦曹操知晓是元直为刘备筹谋,必然会以老母逼元直离刘备而投他!不过刘备似乎已将元直老母接回寿春了!”庞统笑着解释道。
“士元,你是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的?”诸葛亮突然向庞统问道。
“适才刘备臣属简雍前来拜访我叔父,意欲请叔父帮忙促进刘备与刘表结盟一事。这些事情便是由那简雍所说!”庞统沉声回道。
与刘表结盟????恐怕不仅仅为了防范曹操!诸葛亮凝神思索起来,迅速眉心一展,似有所悟——刘备应该是想图谋……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难度也绝对小不了!诸葛亮淡笑着摇了摇头,眼前却逐渐恍惚了起来,一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初平四年(公元193年),曹操为父仇,率大军杀向徐州。曹军所下郡县尽皆屠城,只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其时,尚居于徐州琅邪郡阳都县的诸葛亮三兄弟惟恐遭曹军所害,便连夜南逃,意欲投奔叔父诸葛玄。途中恰逢了一支赶往徐州救援的军马。诸葛兄弟与其他百姓皆误以为被曹军追上,正待等死之际,却不曾想那支军马非但没有屠杀他们,而且还留下一些食物给予逃亡的百姓。事后诸葛亮才听旁人说起:统率那支人数不多救援军的首领正是时任平原令的——刘备刘玄德!
有机会真想再去见识见识这位刘皇叔!诸葛亮轻笑着叹了口气。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章
时光如白驹过昔,似乎只是转眼之间,一个多月便已过去。残冬消逝,春风逐渐吹绿淮楚大地。
寿春郡治下各县各地,随处可见从事农耕的百姓。这一月多来,在孙乾、陈震、糜竺等通擅政务的良吏不辞劳苦、亲力亲为的四处奔走下,寿春的农耕、商务逐渐走上了正轨。由于大哥一惯勤政爱民的好名声,附近州郡的一些流民纷纷归附过来,大大地缓解了寿春地广而人口相对稀少的难题,许多原本因无人耕作了荒芜的土地被重新开发了起来。
但是流民的涌入也带来另外一个不好的问题——曹操、孙权甚至包括刘表,纷纷派遣了为数不少的细作混在流民之中进入寿春。陈到的巡城军曾在一日之内捕获六名行为可疑、似乎有意刺探我军情报的男子,经由徐庶和陈到亲自讯问,查明其中一人来自荆州刘表处,一人来自江东孙权处,其余四人皆由曹操军中主管刺探各方情报的贾诩所派出。
这些近乎无孔不入的细作,仅仅依靠军士来查巡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颇为令人犯难。在几经商议之后,由徐庶提出一个较为可行的方法——重新实行前时的“亭里之法”,并稍做变通。(注:“亭里之法”是从东汉时期开始实行的一种基层民众管理制度,具体内容为:每五户百姓为一“伍”,伍有伍长,主五家以相检察;“伍”之上有“什”,什有什长,主十家事;“什”之上设“里”,里置里魁,掌一里百家;“里”之上置“亭”,亭有亭长,主求捕盗贼;亭再往上便是县。另大县之下还设有“乡”,界于“县”“亭”之间。“亭里之法”就相当于后世的保甲制度!)由于寿春累年战乱,百姓时而逃亡,时而迁进,原本的亭、里、什、伍几乎已经被废弃。现在徐庶提出恢复“亭里之法”,将寿春全郡的百姓重新登记入籍,重置亭、里、什、伍,安排德高望重的乡老任里、什、伍之长;亭长则由县尉(注:县尉是县令的佐官,主管一县兵事)派遣军中勇悍军士担任,每亭可征募乡兵10名,由县里配备兵刃,负责缉拿盗贼。凡新入寿春的流民皆须由县吏登记入籍,规排进“亭”、“里”之后,方可分配到荒芜土地进行耕作,安居入户。百姓之间的邻里纠纷皆由里、什、伍之长逐层调解;若有大股盗匪劫掠百姓之事,亭长及乡兵无法抵挡,可直接向县尉求援。百姓若是发现附近有疑似敌方细作之人,可通报于里、什、伍之长,若是查证属实,举报人可获钱粮之奖赏,但却禁止以举报为名行挟私报复之实,违者必责。
改良后的“亭里之法”经大哥同意之后正式推行到寿春郡下各县,但由于时日尚短,具体效果如何,暂时还未能显现出来。但这一制度既然能够自汉代以后延续了一千多年,自然应有其可取之处!
在军事上,这一月多来我军总体形势还算风平浪静。曹操军忙于长安和河北战事,无暇南顾,暂时与我军倒是相安无事。寿春方面,由于我仍在养伤,操练整军之事便由二哥一手操办,赵云、陈到等人从旁协助。痛心于汝南之战中我军与曹军战力的差距,二哥下了大力气亲自操练军卒,日日不停。新近归降的1800骑曹军精锐轻骑已被一并归入了风骑营,尽管起初不少人对投降之事仍心有不甘。但赵云却在与他们见面之初,就给了这些骑兵一个下马威————貌似文弱的赵云以单人独骑挑战其中最为强悍的100名骑兵。结果完全出乎这些骑兵意料之外,不到两盏茶的工夫,100名骑兵无一例外,尽数被赵云击落马下。若非使用的仅是无枪头的木棍,恐怕无人可以逃脱死伤的命运。经此一战,所有归降的曹军骑兵都认识到——新东家的这位新统领,仅论武勇绝对不在张辽将军之下。随后,在赵云巨大的人格魅力之下,这些骑兵从惧到敬,从敬到服,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合肥方面,在魏延的鼎力相助之下,甘宁正式将他的水军营组建了起来。甘宁从供他挑选的3000人中又精心选拔出了近1400人,加上了原先自己的300多“锦帆兵”,以及从江淮附近新近招募的500多名“**”、“湖贼”,组成了拥有2300人的“锦帆营”。其余被淘汰的军卒在魏延的统领下,与“虎枪营”、“熊枪营”、“狼牙营”一起,跟随“锦帆营”进行最基本的水战操练。据魏延回报,甘宁担保可在三月之内,将“锦帆营”练成一支不输于江东水军和荆州水军的水上强军。比较遗憾的是,由于财力、时间、船工等问题,水军还是缺乏大型的战舰。但糜竺已经想尽办法从江东和荆州召募熟练的造船工人,准备在巢湖建造艨艟斗舰,以备水军之用。
在结交外援方面,简雍费尽了心力,终于帮大哥与刘表结成攻守同盟——防守上,一旦曹操、孙权攻击寿春或是荆州,另一方需得提供军力相助援救;进攻上,双方约定同取伐孙权,日后平分江东六郡。荆州势力极大的两大豪族对结盟之事态度不一,蔡氏一族以蔡瑁为首竭力反对,蒯氏一族以蒯越为首则不置可否,但隐然间有些支持,而刘表本人则是有些犹豫不决。但见得简雍献上的庞德公书信时,对庞德公的为人以及才华见识一向敬服不已的刘表才下定了决心与我军结盟。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天下发生了两件大事,对我军而言算是一好一坏————好事是袁谭终于止住了败势,抵挡住了曹军的进攻。在曹军大将夏侯敦的猛烈进攻之下,袁谭军相继丢失了广平、清河、平原、信都等地,最后连南皮也被攻陷,一直退却到了渤海郡。渤海郡是当初袁绍的发家之地,袁家势力根深蒂固,郡城中囤积了大量的军需粮草,而且渤海城池经袁绍前后几次修建,称得上是固若金汤。而袁潭本人也在生死危急关头,抛却了前嫌,将以前一直支持袁尚的审配拜为军师。在审配的调度之下,聚拢在渤海的袁军与夏侯敦军展开激战,成功地将曹军阻于渤海城下。尽管夏侯敦在程昱的筹谋之下,以各种方法攻展开攻城,但均被审配化解。而另一路进攻真定的曹军偏师,遭遇了袁军大将田豫3000轻骑的奇袭,大败而回,5000人马仅逃出1000余人,统军将领夏候德更是险些被擒。在损兵折将无数、渤海却岿然不动的情况下,又得到夏侯德战败的消息,夏侯敦无奈之下率军退回南皮。自此,曹袁两军僵持于渤海——博陵——真定一线。
坏消息则是——马腾军战败退回西凉。马腾虽然指挥西凉大军强行攻克长安,但却被长安太守成功逃脱。随后,意图继续向东进攻的马腾,却被及时赶到的徐晃军死死钉在了潼关,寸步不得前进。数日后,曹操亲领大军赶到潼关。在见识到西凉军强悍的战力后,曹操放弃了与马腾军死战的打算,选择了以计谋破敌的方案。在郭嘉的筹谋之下,曹操对马腾与韩遂设下了离间计。马腾与韩遂虽未中计,但马腾之子——马超年少气盛,误以为韩遂真的打算出卖他们父子以投靠曹操,遂引军冲杀进韩遂军营,斩杀了数名韩遂部将,更险些将韩遂刺死,幸得马腾及时赶到阻止了马超,才将韩遂救下。而曹操便利用马、韩两军内乱的机会,乘机引军狂攻,大破西凉军。最终出征长安的10万西凉军与羌军得以退回西凉的不到4万人。马腾与韩遂虽然都安然返回了西凉,但马超冲营杀将、而至大军惨败一事,却在马、韩两家之间埋下了巨大的阴影。
建安六年四月初八,寿春城,校场。
由于大部军卒已被陈到领至城外操练,所以校场里显得空空荡荡。在校场正中,我与二哥各持兵刃相隔四十步面对而立。
“二哥,请恕小弟不客气了!”我厉喝一声,疾步前冲,右手中的丈八蛇矛带着激扬的战意向二哥猛刺过去。
“三弟,尽管来吧!”二哥沉声喝道,随即挥青龙刀迎了上来。
转瞬之间,两人相距已不到10步,丈八矛与青龙刀更已是相隔仅有分毫。“嗤~!”兵刃尚未交接,但强烈的杀气却已激烈地碰撞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
“镗!”矛刀相撞,带出耀眼星花,引发的巨响回响在整个校场之中。兵刃分开,丈八蛇矛与青龙偃月刀仿佛各自发出一声轻吟——神兵交锋必声感应!
“好!”我和二哥连退三步之后,同时轻喝一声,再次纵身向前接战起来。
“铛!铛!铛!铛!铛……”矛刀并举,不知不觉间一百余合已经过去。丈八蛇矛与青龙偃月刀的压力使得四十步之内形成强劲的气流,不住地回旋。
战到了兴起,我昂声喝道:“二哥,最后一招!这回咱们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正合我意,来吧!”二哥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双手持刀似要劈天斩地一般上扬,随即配合前纵的身形,青龙刀猛然斩下,一时间,刀身方法羽化成一条翱翔的青龙直奔我而来。
青龙偃月斩!
而此时,丈八蛇矛四周的空也气开始异常旋转起来,迅速地以矛身为中心,形成一道直径半丈的横柱状的旋风,直如一条巨蛇径直朝“青龙”吞噬过去。
桓侯绝技————千军破!
眼见两股强烈至极点的气流就要相撞,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清朗和悦的声音。
“二弟、三弟,停手!你们两个一交手,就好似要分出个生死一般!”
听到了大哥的声音,我和二哥同时强行收回了手中的兵刃。随即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呵……二哥,打的真痛快!”
二哥左手持刀,右手轻捋颔下长髯,笑着说道:“三弟,恭喜你,伤势终于痊愈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章
“哈哈哈……熬了这么多天,总算把这破伤养好了!大哥!要是再过个十天半月,一定会把我逼疯的!”将蛇矛交给了亲兵后,我大笑着迎向大哥说道。
“呵呵……”大哥从随侍在旁的亲兵手中取过我脱下的锦袍,亲自上前交递给了我,微笑着说道:“难得有机会好生歇息几天,你还是闲不住啊!”
“哎……”大哥忽地轻摇了摇头,怅然长叹一声,“二弟,三弟!自结义以来,这么多年了,都没能让你们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为兄实是心中有愧啊!”
“大哥,兄弟之间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能够跟随你,便是我和三弟此生之幸!况且生当乱世,贪图安逸又岂是男儿所为?”二哥举步上前,肃声说道。
“哈哈……二哥说的对,咱们兄弟天生便是闲不下来的劳碌之命!哪天能助大哥平定乱世,才是我和二哥休息的时候!”我笑着宽慰大哥道。
“恩!”大哥深吸了一口气,欣然笑道:“有你们助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现在伤势已然痊愈,我想到合肥去!”我凝视着大哥,沉声说道。
“不知道水军操练的如何了,你去看看也好……恩?”大哥点头应道,但随即真正弄明白了我的意思,讶然说道:“三弟!你是准备去节督合肥军马???”
“不错!我军屯兵合肥、操练水军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取江东。但是以魏延他们几个现在的能耐,恐怕还未必是江东孙氏的对手,能够担此重任的惟有二哥和我。江东军与我军之仇,皆由我拦阻孙曹联姻、击杀张纮而起。此事由我而起,也当由我解决!”
“恩……江东军中的黄盖、韩当、程普诸将,皆是沙场宿将,有勇有谋,确非一般人所能匹敌的!当年在汜水关下,我们兄弟与孙文台皆在袁本初帐下同讨国贼董卓。其时孙文台麾下四健将,8000江东子弟,何其威凛。想不到,时至今日,我们竟然要与其后人征战……”大哥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的景象,感慨地说道。
“其实江东军中最为可忌者,还并非是黄盖这些沙场老将!”在我认为,黄盖、韩当、程普几人虽然也算得是兼备勇略的一等将才,但比起魏延、甘宁两人来,恐怕还是有不小差距的。与他们相比,另外几人反而让我更加忌惮。
“哦~~?”大哥面色略显惊讶,有些疑惑地问道:“三弟,江东军中还有何人更胜黄盖、程普诸将?”
尽管在糜竺所派遣细作的全力打探之下,江东的情报源源不断地被传回寿春。大哥对孙权军中的一众武将谋臣的情况也算略知一二,但还远远达不到了解乃至熟悉的程度。不过,这也难怪,江东军中的一众“名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展露头脚的机会,大都还是寂寂无名之辈。像数次挽狂澜于危际、支撑江东几十载的“东吴四杰”————周瑜、鲁肃、吕蒙、陆逊,此时除了周瑜小有名气之外,其余三人在江东以外几乎无人知晓:鲁肃,时年29岁,目前为人津津乐道的只是他的富裕和大方阔绰,谁知道他是三国时代最伟大的战略家之一?吕蒙,时年23岁,军职仅是区区的平北都尉,目前还只是一个只知道恃勇斗狠的楞头青年罢了,谁会知道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他会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轶事,更会以一招白衣渡江奇袭夺取荆州,最后擒斩二哥?陆逊,现在只有18岁,尚未出仕。其余的太史慈、周泰、蒋钦、朱桓、徐盛、凌统之流,论及本领当不在黄盖、程普等老将之下,将来都会成为江东军中支柱,但目前均知者廖廖。当日糜竺在安排细作打探情报时,若非我刻意提醒,许多值得特别关注之人,细作们根本就留意不到。
“不错!除却这些宿将之外,江东军中另有不少能人,本领亦相当不俗!”我点点头,沉声说道。
“三弟说得可是那曾与你交过手的周泰,以及那太史慈?”(注:初平四年,太史慈曾为解北海之围,前往平原向刘备兄弟求救,所以与刘备三兄弟都是认识的)二哥轻捋颔下长髯,出声说道。
“恩!”我肃声说道:“周泰、太史慈二人之勇武,冠绝江东,恐不逊于魏延、甘宁。但这两人仅具武勇,不擅军略,还称不上是心腹大敌!以弟之见,江东军中最需注意者其实该是周瑜此人!”
“周瑜??!!!!此人虽小有名声,但听闻他精通琴棋歌赋,并不精通武艺,三弟为何如此看重此人?”二哥眉头微蹙,凝声问道。
“周瑜此人虽不通晓武艺,但却丝毫轻忽不得。从子仲探回的消息中,两位兄长可曾注意到——孙氏上代之主孙策所以能速定江东,周瑜出力极大。而且孙策亡故,孙权继位之时,周瑜亦是托孤之臣,曾闻孙策终前有‘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之遗言。年未而立,竟能统江东六郡之兵,可见周瑜不是什么庸才,其人既不通武勇,则治军、谋略必有过人之处!”
“将军所言甚是!”徐庶举步从外面走入校场,接过我的话说道。
“军师,你怎么也有空到校场来?”大哥略有些惊讶地问道。因为治军练兵之事不需徐庶直接处理,所以他平素也甚少踏足校场。
“见过主公,君侯,将军!”徐庶快步走近过来,向我们三人微施一礼后说道:“主公,河北袁谭方面已传回消息,愿与我军结为攻守盟约。传信之人刚刚经由水路来到寿春!”
“好!”大哥眼中闪过欣喜之色,旋即又问道:“军师,袁曹两军近来战事如何,信使可曾说及?”
“主公不必担忧,袁谭军基本已立稳阵脚。据闻夏侯敦军在攻渤海未果之后,曾率军转击真定,意欲绕过渤海,直捣幽州。但此图谋已被粉碎,袁谭军大将田豫据守真定,阻击夏侯敦军两日两夜,迫使其无功而退。以庶之见,如今的河北,仅凭夏侯敦军已难再进半步。纵然曹操亲率大军北征,三年两载之内也难尽平袁氏。”徐庶不紧不慢地从容说道。
“恩!如此便好”大哥微微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适才翼德评说周瑜的话军师也听到了。军师是否熟悉周瑜此人?”
“谈不上熟悉,但昔日我四方游学之时曾去过江东,虽未亲见其人,却也听闻过一些周瑜的事迹!”
“那军师以为周瑜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大哥急声问道。
“以庶之见,此人足可当得风雅超群、英隽异才、文韬武略之评。我军若要进取江东,恐周瑜便是头号劲敌,将军顾虑此人极有道理。”徐庶淡然说道。
“元直,能否以计间离周瑜与孙权?”我略一思索后,出声说道。
“这个……恐怕很难!周瑜与孙氏上代之主孙策情同兄弟,如今又可称是托孤重臣,而且观此人过往事迹也并非朝三暮四之徒,想让他对孙权产生贰心几无可能!”徐庶眉心微皱,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关键就在于孙权此人心性如何?若孙权性多嫌忌,便可以周瑜功高权重,欲行不贰之事惑之,事尚有可为;若孙权性情宽厚,有识人容人雅量,则此计必然不成!”
孙权到底是个什么样心性的人???尽管因为兴趣问题,我对原先历史轨迹中的三国时期知名人物的志略做过一些留意,但孙权到底是性宽还是性忌,的确很难说清。如果从他的晚年的所作所为看,应该说是个性忌好杀之人,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陆逊。绝对称得上是东吴中流砥柱的陆逊陆伯言,只是因为劝荐孙权莫要废长立幼、以免重蹈袁绍和刘表的覆辙,竟然就引起了孙权的疑忌。在被孙权三番两次派遣使者责骂之后,陆逊最终“愤恚而卒”。但前期的孙权,却表现得更像是一位雄主,从大胆地起用吕蒙和陆逊担任东吴大都督,到勇抗曹操的赤壁之战、击败大哥的夷陵之战,方方面面、林林总总皆显示出其雄心壮志。
“大哥,不管孙权此人究竟心性如何,反间之计还是值得试它一试。若能成功更好,纵然失败,至少也能把江东的水搅浑,便于日后我军进取。”我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试一试。
“…………比之江东,我军实力尚弱。非常时行非常计,纵然有些不太光明磊落,但也不得不做了!军师,此事就拜托你了!”大哥低头凝思了片刻后,决然说道。
“是,主公!庶必尽力而为!”
“我前往合肥一事,还请大哥应允!”我双手合抱成拳,恳切地说道。
“……好吧!”大哥见我神色坚毅异常,缓缓地点头应道:“合肥比之寿春,愈近南方,水土与河北中原相差甚大,三弟你伤势初愈,必须更加注意身体。若是难以适应,切不得勉强,到时必须听为兄的话老老实实地回来!”
顿了一顿,大哥话风一转,笑着说道:“但在去合肥之前,有件事你一定得给我办了!”
“什么事?”我略感愕然地说道。
“你的成家大事!”大哥笑骂道:“你也已过而立之年了,再不成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以前是没有寻到良缘,但如今有夏侯小姐这般好姑娘对你情深意重,切莫要辜负了人家。去合肥之前,大哥做主,为你与夏侯姑娘把婚事办了!”
成家?!!!!对于那一世的“我”和这一世的“张飞”,都是相当陌生的。但是,若能够与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共度此生,想来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我笑了笑,说道:“成家就成家,全凭大哥做主!”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章
建安六年四月十五日晚,寿春,征虏将军府。
已有八成醉意的我被两名亲兵扶着,摇摇晃晃地步到了内院院门前。
“好了,你们退下吧,我能自己进去!”我挣脱了搀扶,强自站稳后,对两名亲兵说道。
“是,将军!”
“嗬~~!”见到两名亲兵的身影逐渐远去,我轻出了一口气,步履蹒跚地缓缓走到路边假山旁,寻了块大石坐下。
脑子和身体都有点不太听使唤了,酒喝得实在太多,多到已经不能用杯、只能用坛来计算了。平日里对我恭敬有加的魏延、陈到、廖化等人在今晚都变得“没大没小”起来,竟然在婚宴上合起来灌我。而其中尤以魏延这小子闹得最凶,只他一人就跟“逼”着我喝了不下于两坛酒,早知道这样,就不用特意将他从合肥叫回来了!饶是“我”这称得上酒缸里泡出来的身体,在被灌了六、七坛酒下去之后,也大感吃不消。若不是大哥在最关键的时候替我挡了挡,恐怕此时我已不知道躺在哪里了?
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从前厅到后院这一路,道路两侧的树木山石上,悬挂着无数红红的灯笼,将整个将军府照得喜气洋洋。再瞅瞅自己身上的红色锦袍,我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就在朦朦胧胧之中,我完成了人生中至为重要的一步——成家里室!从今而后,我便必须要对心爱的女子承担起身为丈夫的责任了…………
就在我坐在石上发楞之际,一个清脆娇嫩的女声突然从我身旁响起。
“将军……您不妨事吧?怎么坐在这里呢!”
我缓缓转过头,有些惺忪的醉眼辨认出了来人正是蓉儿的侍女锦儿,甩了甩头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些,说道:“没什么,只是酒喝得多了些,在这里歇会!你家小姐……呃……夫人歇了吗?”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与蓉儿关系的根本性变化。
“小姐还没歇息,一直在等着您呢!将军,需要小婢扶你回房吗?”锦儿见我浑身酒气冲天,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必了!”我勉力站起身形,定了定神后说道:“锦儿,你去打点水送到房里,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好的,将军!您自己走好!”锦儿应声离开,但似乎有些不放心我现在的状态,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了看我。
“快去吧!”我朝她摆了摆手,随即缓缓地走进内院。
蓉儿的闺房(现在已经成了新房)内灯火通明,我轻轻地推开房门,步入房中。入眼处便是极大的红色“喜”字绢幅,在灯光映照下愈发显眼。房间里一片大红之色,七分喜气中掺溢着三分暧昧。铺垫着红色锦被的床榻前,蓉儿粉黛略施,俏首微垂,身着一袭红色罗衫,长袖飘飘,直若坠入凡尘的仙子,芙蓉玉面在红妆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娇艳。
我缓缓走到床前,在玉人的身旁坐下,却见到她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累了吗?”我轻轻地扳过蓉儿的身子,探手细捧起她的玉首,和声问道。尽管今天的婚礼仪式已经尽一切可能做了简化,但就是那些剩余的必不可少的步骤仍然能把人累的够戗。
“……恩!”先是摇头,随即又轻轻点了点头。
“嫁给我,真是苦了你了!我们成亲,连你爹娘都没办法请过来……”我带着一丝歉意说道。以蓉儿的人品、姿色,完全配上比我更好的人。
“能跟你在一起……什么苦都值得!”玉人的似水明眸勇敢地注视着我,和婉的声线中带着无比的坚决。随即,主动地将温玉柔香的娇躯向我靠了过来,臻首紧紧地贴在我的左肩处,全然不在意我身上有些刺鼻的酒气。
我探臂拥住了玉人,贪婪地嗅闻着娇躯浑然天成散发出的幽香,一股女性独有的气息直冲脑际,身体不由自主地躁热了起来。
面对如此倾城绝色的佳人,饶是圣人也难保不动心。以往尚未成亲之时,为了不唐突玉人,我总是强忍住自己的**。不过,今晚再也不需要了!
蓉儿明显地感受到了我身体的变化,尽管未经人事,但早些年却也听母亲说过一些男女之事,知道我身体的变化意味着什么,立时面红过耳,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娇躯轻颤一阵之后,便似失却了骨头一般融化在我的怀中。
喉结一阵剧烈地翻滚,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一双大手在蓉儿娇躯上下来回游走。
很快地,大红的罗衫滑落在地,贴身的精致亵衣也已半敞开来。我伏首于晶莹若玉、芳香似兰的处子胸前,难以自禁。
初时的紧张恐惧过后,蓉儿缓缓探出柔夷地环住我的头部,不自主地发出婉转嘤咛的微弱娇啼声。
得到玉人相当明显的鼓励之后,我一把将蓉儿抱了起来,轻轻地放躺在床榻的红色锦被上。随着一阵飞快的动作,玉人娇躯上最后的束缚被解除。白皙娇柔却又不失丰腴的娇躯与鲜红的锦被相互映衬,凭添数分魅惑之美。
“我来了!”我迅速褪下身上衣衫,和声说道。
“……恩……请相公怜惜蓉儿!”玉人娇羞无限地低声说道。
身体烧灼一般的欲火急需浇灭,眼前的玉人就是灭火的“水”!伏下身体,紧紧地贴住了吸引力无限的玉质娇躯…………
“将军,水来了…………”侍女锦儿端着水盆来到了新房门口,正待呼唤,却惊讶地发现房中的剧烈的异动。微微探头一看后,立即面红过耳,急忙将头缩回。定了定神后,放下水盆,轻巧地将房门拉上,随后又端起水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
“呃~~”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感觉到头部隐隐作痛,不自主地轻叹一声。宿醉带来的痛苦啊!
“恩?!!!”忽然感觉到自己怀里多了个光滑柔软的身体,我急忙低头看去。
蓉儿的臻首正紧紧地依靠在我的胸前,无暇的玉颜上有着暴风雨过后的莹莹泪痕,但面上却毫无疑问地流露出一丝幸福地笑意,而且更多出了几分以前从未有过的成熟艳光。
她终于成为我的妻子了!我轻轻地将她眼角的些许泪痕拭去,随即又忍不住在樱唇上吻了一下。
“啊……”大概是被我的动作惊着了,蓉儿悠然转醒,感受我对她的怜爱,更进一步地将娇躯缩进我的怀中。“相……相公!什么时候了?”
由于床榻四周被红色的帐幕笼罩,所以看不清外面的天色如何,但“来到”这个时代近一年以来养成的生物钟告诉我,现在至少已经日上三竿了。轻轻抚弄着玉人婀娜起伏的背部曲线,我笑着说道:“还早,再休息会,然后我们一起去给大哥、大嫂、二哥请安!”
“相……公!蓉儿……经受不住了,晚上再……好吗?”蓉儿以为我意欲再兴征伐,花容略有些失色地惊声说道。
“别怕,我只是想抱着你。闭上眼睛,再睡会吧……”我笑着说道。
“恩……!”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章
建安六年四月二十日晨,寿春城南门外。
“大哥,不用送了!合肥与寿春不过相距百余里,我若是想回来见你和二哥,以乌骓的脚程一个时辰就够了!”我勒住乌骓,和声向大哥说道。
“恩!”大哥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三弟,此去合肥督军一切自己小心,最要紧是要保重身体。攻略江东事宜全凭你自己做主,我和你二哥,军师以及子仲会全力配合你,若事有不谐或是缺兵少粮,尽管让人来寿春调拨。”
顿了一顿,大哥又继续说道:“家里这边你也尽管放心,你两位大嫂会照顾好弟妹的!”
“就偏劳大嫂了!”听到大哥提起蓉儿,我心中微微一悸——合肥是攻略江东的前沿根基,但反过来也同样容易遭到江东军的攻击,因而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蓉儿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更何况此去合肥,我的责任异常重大,容不得有半点分心。所以尽管才是新婚燕佴的第五天,我也不得不“狠心”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寿春。温婉懂事的她虽然表示体谅我的决定,但今早离府时,那对似水明眸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幽怨不舍几乎便将我的意志动摇。
“三弟,平儿就交给你了,好生磨练磨练他!”二哥将关平招至我们兄弟三人的跟前,深深地望着我说道。
“二哥放心,我不会让这小子舒坦的!呵呵……”我笑着说道。
“平儿,好生随你三叔学习治军用兵之法,将来定会受用无穷的。此次去合肥,若是立不下战功,就休要回来见为父!”二哥注视着关平,沉声说道。
“是,父亲!孩儿定不会辜负大伯、父亲、三叔厚望!”关平重重地点了点头,面色坚毅地说道。自汝南来到寿春的这些日子,关平一直跟随二哥苦练武艺,勤修治军练兵之法,而且吃住皆在军营之中,原本身上犹存的一丝稚气此刻已经全然不见,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经历过风雨的好男儿!但饶是如此,二哥仍认为他缺乏历练,所以才特意安排他随我参加攻略江东之役。
“好!”二哥微微颔首,随即从跨下赤兔的右侧兵器悬挂钩处,提起一把与青龙偃月刀极为相似、只是重量略轻些的长柄大刀递给关平,和声说道:“此刀乃是为父寻城中良匠,照为父之刀样式精心打造而成,重五十二斤,亦铭之曰青龙刀。现在为父将此刀赠于你,望你善用之,勿负‘青龙刀’之名,勿负我关家勇武之名!”
“多谢父亲!……平儿谨领宝刀!”关平面露狂喜地双手接过青龙战刀,声音微颤地说道。
大哥策马往后行了几步,来到我身后的一骑旁边,恳切地对马上的大汉说道:“文达!此去合肥,还要牢你多多协助翼德!”
“张将军勇略兼备,世之名将!以通之才,何敢言助。主公但请放心,通愿以一己之力,尽候将军调遣派用!”马上的大汉赫然正是李通。自当初寿春被攻破之日起,李通及其家人便被我软禁于一处宅邸之中。期间,因为爱惜他的才能,我曾三番两次试图说降他,但收效不大,仅是让他打消以一死来“效忠”曹操的念头,以及不再敌视于我,但归降之事,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答应,劝降之事后来又因为我回援汝南而打断。但我从汝南后,将李通的事告之于大哥,同样爱惜人才的大哥协同我和二哥,连续四次登门请求李通归降。李通感于大哥的诚意,最终答应归降。归降后的李通被授威南将军一职——与其在曹军的军职一样,但是在我军中,这一职位已经是仅次于二哥、我、龚都之下了,比之魏延尚要高上一级。或许是因为不愿意直接与曹操交敌,这次李通主动请求跟随我前往合肥,助我进行攻略江东。
“大哥!二哥!诸公!就此告辞了!”我抱拳对大哥、二哥以及一同来送行的徐庶等人说道,随即招呼了一声关平,“平儿,走了!”
“是,三叔!”关平弯腰向大哥、二哥行了一礼,“大伯,父亲,平儿去了!”说罢拨转战马,紧跟着我朝合肥方向疾驰而去。
…………………………………………….
合肥,县衙大堂!
“参见将军!”合肥令邓芝躬身向我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伯苗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我笑着摆摆手说道,“我自进入合肥县境,一路过来听得不少百姓对伯苗交口称赞,以伯苗为数十年来仅见的‘青天父母官’,足可见伯苗施政极佳,绩效卓著!飞这里代兄长谢过伯苗了!”
“为官一任,便当造福一方,这些邓芝份内之事,何敢当将军之赞!”邓芝谦逊和缓地说道。
说起来,邓芝的性情跟徐庶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那种不太计较虚名利禄之人。
“伯苗!文长与兴霸他们呢?”我点点头,面上现出赞许的神色,出声问道。
“禀将军,魏将军和甘校尉他们皆在巢湖操练军马。除却轮流守卫城池的500军卒之外,其余士卒平日里吃住、操练均在巢湖。”邓芝迅速地回道。
“邓大人,以500士卒守卫城池,力量稍显不足了些吧!”旁边的关平有些疑惑地问道。
“少将军不必担忧,防务城池之事已有妥善安排……”邓芝从容回道。
“定国(关平的字,历史和演义中都没有提到过关平的字,所以知宇根据关兴、张苞二人的字杜撰了一个出来!关兴字安国,张苞字兴国!),若是此时由你率这500军士镇守合肥,你以为该当如何才能力保城池不失?”我摆手阻止了邓芝的解说,饶有兴致地问起关平来。
“恩~~”关平知道我在考教他,拧眉略一沉吟后,高声说道:“三叔,若是此时城池由我镇守,我会一面派遣斥候留意方圆十里之内的动静,一旦发现了敌军动向,便关闭城门据城死守,并向巢湖魏将军求救;另一面仍要命城中军士加强戒备,以防止敌军绕过斥候侦查,突袭城池。”
“少将军所言便正如魏将军所做一般。魏将军早已安排斥候十二时辰不间断探寻合肥方圆20里以内的情形,一旦有所风吹草动即同时报于合肥及巢湖,届时城中军卒谨守城池,魏将军则会引兵袭敌军之后。如此当可保城池不失。”邓芝笑着肯定了关平的防守方略。
“呵呵……定国,比之两月前你果然大有进步!还记得那日在汝南,我率风骑营追上你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派遣斥候去探询留意周围情况。若当时追上你们的果真是曹军,你们那几百人纵然想逃也逃不了!”我大笑着夸奖关平道。
“谢谢三叔……夸奖!”关平俊脸一红,略显羞赧地说道。
“文达,定国!咱们一起到巢湖练兵之处去看看!”我立起身形,对李通和关平说道。
“是,将军(三叔)!”
“伯苗,牢烦你寻一名军士为我们引路!”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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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位于合肥东南,湖面自西向东略显狭长,东西两端偏北延伸,中段则凹向南方。湖面占地极广,四周河岔纵横,群山环立,风景煞是怡人。尤其是现在方今四月,更是一片碧绿脆拥。魏延、甘宁他们操练军马之所在正位于巢湖最西北,距合肥仅不足20里,正是引淝水入湖之处。
我与李通、关平一行几人赶至巢湖我军军营之时,湖上正有两队水军正进行攻杀实战演练。
“将军,您终于来了!”魏延听得军卒奏报我来到军营的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到我,立即欣喜异常地高声喊道。
“文长,交给你的军马操练得不错!干的好!”在魏延来到之前,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湖边几队军卒的操船情况——可说是相当的娴熟,其中有一队军卒分明就是来自原本不甚通晓水性的虎枪营。可见,在这不到两个月时间以来,魏延和甘宁的工作的确是卓有成效。
“嘿嘿……”魏延摸了摸脑袋,咧嘴笑道:“将军,这都是老甘……呃……甘校尉的功劳,我倒是没做什么!”尽管自己也已经成了偏将军,但魏延仍是习惯性称呼我“将军”。
“对了……兴霸人呢?”我略有些讶异地问道。
“还在湖里呢!这家伙就成天泡在湖上,把他‘锦帆营’的那些小子个个练得像泥鳅一样!将军,你看,就在那边,赤着上身的那个!”魏延嘿嘿笑着,用手指向湖中两队各十余只相互攻杀的小船。
我顺着魏延所指的方向定睛看去,果然隐约地看到在其中一艘小船的船头,甘宁完全赤露着上身,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四月份仍有些寒冷的天气,手中持一把短柄朴刀挥舞砍杀,不时有“敌对”的士卒被他“劈”下水去。毫不夸张地说,在水上的甘宁便如同一条无可匹敌的蛟龙,“三国水上第一悍将”之名绝非浪得虚名。如果说在陆上交锋,甘宁要稍逊我一筹的话,那么到了水上,也算是通晓水性的“我”(张飞是北方人,水性应该是很差的。但是“我”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水乡人,水性还算不错!),在甘宁的面前恐怕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
“咦~~!”就在我惊叹于甘宁无以伦比的水上本领之时,突然“敌对”方冲出一条小船正面朝甘宁所在船只迎了上去。就在两船相距不到两丈远时,那条小船上一名年轻军士纵身一跃,竟然跳过了一丈余宽的湖面,直接落到甘宁的船上。随即这名年轻军士便挥刀与甘宁战在了一起,在不断摇晃的小船上,两人仿佛不受影响,你来我去,刀光乱飞。约有10个回合,两人竟好似胜负不分。但随后,那年轻军士慢慢落了下风,20余合后,退无可退的他也被甘宁“劈”到了湖里。但饶是如此,他的表现仍让我吃惊不已——能够与水上霸王甘宁战成这样,此人的本领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文长,适才与兴霸战了20余合的那名军士,你可知他的姓名?”我指着甘宁那边,朝魏延问道。
“嘿嘿……将军您说的那小子叫丁奉,庐江人,今年才17岁,是上个月才来投军的。听那小子自己说,他是听说了老甘在这里才来投军的。老甘见识了那小子的本事后,把他当成宝贝一般,立即就拉进了‘锦帆营’,还让他当了什长,就差没认那小子当兄弟了。哈哈哈……”魏延笑着说道。
丁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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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丞相府议事厅
前些日曹操率领大军在长安击败马腾西凉军之后,并未深入追击,只是令骑军稍稍追了几十里后,便引军退还长安。此前曾数遭劫掠破坏之苦的长安,在太守钟繇的悉心整治之下还不容易才恢复了些元气,这次再被西凉军攻克之后,又遭大肆洗劫,城中一片瓦砾残圾。曹操在长安休整了三天后,仍命钟繇为长安太守,又命大将高览引军三万助钟繇镇守长安,随即亲领其余军马返回许昌。
“今日元让又来了急件求援。河北袁谭军据守渤海——博陵——真定一线,元让与仲德一攻渤海,两攻真定具未果,折损不少军马。如今元让的军力保新夺冀州之地虽有余,但继续进攻却已不足。诸公,是否要调派援军前往河北,亦或是我亲率大军征讨?”曹操将桌案上的一封绢书传递于荀彧后,沉声说道。
荀彧很快地浏览完绢书后,又转递给下首的郭嘉,自己略一思索之后说道:“丞相,此时您恐不宜亲率大军继续北征1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章
“丞相,此时您恐不宜亲率大军北征!”
“文若先生,为何说丞相不宜北征?如今袁氏在河北势力已衰,元让兄又攻取了大半个冀州,如此大好机会,只要丞相再兴大军亲征,必可一举击灭袁氏残逆,扫平河北。”左侧武将列首席的曹仁不解地问道。在数月前率军攻打汝南惨败而回后,身负重伤的曹仁一直在府中调养身体,直至日前才痊愈复出。尽管因作战不利而至30000精锐“青州兵”全军覆没,但曹操也并未过多责罚曹仁,只是将其“镇南将军”一职降为“行镇南将军”。(注:“行”就是代理的意思)
“子孝将军,以目前的形势看来,击灭袁氏,扫平河北之事,恐怕未必便是那么容易的!”荀彧捋了几把颔下清须,沉声说道:“纵然有官渡、平丘两次大败,纵然袁绍身死、冀州失其大半,袁军竟然还能在一路溃败的情况下,寻得机会立稳阵脚,足可见袁氏在河北经营十数年,根基之牢固有些超出我等原先之预料。如今元让将军在接连受挫于渤海、真定之后,军中锐气已然渐失,而袁谭军一旦稳住了阵脚,便可从幽、并两州抽调军马前来支援。如此一来,我消而彼长,僵持之局已成。纵然丞相亲率大军征伐,恐怕一年半载也难以尽平袁氏,若寿春刘备、荆州刘表、西凉马腾再乘机引军来袭,则我军首尾不能相顾,其势必危1
“恩!当日平丘击败袁绍之后,我对河北形势的估计确是太过乐观了!”曹操缓缓点了点头,肯定了荀彧的分析。
“除此之外,以如今许都现存的粮草辎重,实在已经不足以再支撑大军再次征伐了。在这几月之内,丞相先后出动大军与袁绍、刘备、马腾交战,粮草消耗极大,其间虽在攻略冀州时夺取了一些粮草,但与大军的消耗相比也是杯水车薪。”荀彧略有些无奈地说道。为了维持曹军几个月来的两线甚至三线作战,荀彧殚精竭虑通过各种途径筹集粮草。可以说,能够用到的办法荀彧都已经用尽了,只差用上当年程昱的“绝计”——人脯!但饶是如此,目前所剩的粮草也已经无几了。“丞相,接下来的两三月之内,恐怕是无法出动大军征伐何处了1
“恩!”曹操也知道粮草之事荀彧已尽全力,默然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下面这几月我们便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放任袁谭不管了?”曹仁有些懊丧地说道。
“这倒不是,需做之事多矣!”郭嘉笑着接口说道。
“奉孝试言之!”曹操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问道。
“是,丞相!以嘉之见,方今急切需做之事有这样几件:其一,新得冀州之地,必须尽快委派官吏前去管治,以安定民心,聚拢住百姓。冀州富庶之地,人口稠密,若能迅速恢复农耕生产,必可大大缓解我军钱粮不足之困。其二,丞相和诸公应该注意到了——如今在我军周围,寿春刘备、荆州刘表、河北袁氏、西凉马腾这四方隐隐已对我方形成包围之势,虽说这其中任何一方实力目前都不及我方,但若这四方联起手来,则我军势必危矣!若要化解这一潜在危局,必须加紧与江东孙权之往来,使其为我军牵制住刘备、刘表两方。在这四方之中,便以二刘之危害为最,刘表雄踞荆襄九郡,兵广粮足;刘备兵虽不多,地仅寿春一郡,但麾下能臣良将颇多。制住这两方,则来日丞相方可安心征北。其三,便是加强情报探听之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前番我军征伐刘备未尽全功,很大程度便是坏在敌情不明,尤其是那名突然投靠刘备、并一手策划寿春战事的神秘之人………………”郭嘉有条不紊逐一分析道,眼中间或闪过一丝丝睿智的光芒。
“恩…恩…恩!”曹操双目微闭,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郭嘉所言。待得郭嘉言毕,曹操略一思索后,猛地睁开双眼,高声说道:“奉孝之言极合我意,便照此议行事!文若,你尽快安排能吏前往冀州接管已归我军治下的诸郡县!”
“领命!”荀彧点头应道。
“公达,由你负责派遣使者前往江东联系孙权,尽所能让其牵制住刘备、刘表!此次前去江东,切记要绕过寿春,不可让使者为刘备军所得!”从夏侯渊那里,曹操已经得知派往江东联姻的队伍在寿春就已被截下,根本就没到得了江东,也就是说——与孙权联姻之事已经失败!
“谨遵丞相命!”荀攸起身拱手应道。
“文和,近几日各方情报的打探可有什么收获?”曹操转头向贾诩询问道。
“启禀丞相,荆州、河北、西凉方面均新探得一些情报——派往荆州的细作经多方打探,证实刘表前些日已与刘备结为盟约;河北方面,袁谭听从其军师审配之议,拜乌丸中郎将田豫为平北将军,令其督真定、中山两郡军马,扼守西冀州入幽州门户;西凉方面,据报马腾之子马超前些日又与韩遂发生冲突,两方各有数十人伤亡。”贾诩迅速起身回道。
“恩,做的好!”曹操微微颔首,旋即继续问道:“……寿春刘备方面可探到什么情报?”
“禀丞相,近些日来寿春方面的情报收集打探进行得颇为困难,收获极少!”贾诩谨慎地回道。
“这却是为何?”曹操有些讶异地问道。
“那刘备自上月以来,在寿春恢复施行‘亭里之法’,并以此来防范外来细作。寿春当地百姓一有发现陌生、形迹可疑之人,便向刘备军告密缉拿,前后半月之间已有60余名细作陷在寿春。现今已无法派遣细作深入寿春探查,故而收获甚微!”
听得贾诩的解释,曹操眉头微蹙。但他也知在如此情形之下,未能探得情报却也怪不得贾诩。
“文和先生,可曾探出那为刘备军筹谋寿春战事之人是谁?”郭嘉微一沉吟,出声说道。
“未能探出……但刘备似乎新拜了一名军师!”
“哦~!可知此人姓名?”郭嘉知道贾诩的意思,和声问道。
“只知此人姓徐,其他皆未有所知!”
郭嘉剑眉微展,转身对曹操说道:“丞相,不出意外,刘备这位新拜的徐姓军师就是那名神秘之人!”
“恩!”曹操点点头,沉声说道:“当是如此!此人胸中谋略颇为不俗,堪称大才。往日里刘备之所以数次丢城失地、东奔西逃,皆因缺乏此类可为他长远筹划的人才。但如今有了此人襄助,刘备必是如虎添翼啊!文和,你要尽一切可能探明此人底细,若有可能,设法将其从刘备身边除却!”
“是,贾诩领命!”
“丞相,那元让兄的求援该当如何处理?”曹仁急切地问道。
曹操略一思索后说道:“子孝,你可派遣5000援军于元让,但却非让他用于进攻,而是镇守住冀州新得之地。征伐河北之事,只有待得新粮收获之后再做打算了!”
“是,丞相!”
………………………………………………….
建安六年五月初二,柴桑郡守府,书房之中。
“叔父,近日来流传于江东诸郡的一些风言你可曾听闻?”一名20岁上下、面白少须、有着一对奇特碧眼的华服青年忧心憧憧地对坐于他下首的一名中年男子说道。这名碧眼青年正是坐领江东六郡的讨虏将军、柴桑太守孙权孙仲谋。
“仲谋所说的可是有关周公谨意欲有不臣之心的谣言!”中年男子乃是孙权的叔父,孙静孙幼台。
“正是!叔父,你以为此事真假如何?”孙权点头说道。
“啧~~!”孙静拧眉略一思索后,沉声说道:“周公谨应该不会起贰臣之心!他与伯符乃是结义之兄弟,有生死之谊,况且伯符临终之前更是嘱付之语,他应该不会忘了吧!”孙静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却不是那么肯定。
“叔父,我却不是这样想的!”房中另一名十七、八岁、身形颇为壮硕的的青年插口说道,正是孙权之弟孙翊孙叔弼。
“以前大哥在世之时,江东六郡之兵尽掌于我孙家之手,周瑜自然起不得什么贰心。但如今,江东大半军马皆归于周瑜麾下,真正掌握在我孙家手的的兵马反而只有少数。主弱臣强,难保他不会生出异心来!”孙翊似乎对周瑜颇为不满。
“叔弼所言有理,江东大军如何能让非我孙氏一族之人掌握。若是让程老将军、黄老将军这些追随伯父、兄长征战多年的老臣掌管军马还可让人放心一些,但周瑜此人却是无法令人放心的。”孙静之子孙瑜出声说道。
“你休得胡言!”孙静厉声向孙瑜呵斥道,随即转身对孙权说道:“仲谋,周公谨应该是值得信任的。外间的那些传言当是无稽之谈!”
“但是无风不起浪,若是周瑜果无此心,为何有此传言?为何这传言偏偏是指向周瑜,而非是张公(张昭)、程老将军、黄老将军他们?我以为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孙翊摇了摇头,不服气地反驳道。
“这……”孙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下子竟然被问住了。
孙权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着实有些慌张——若周瑜果真背反,凭借他掌握的兵力和在军中的威望,的确很有可能成事。
就在孙权踌躇不决之时,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启禀主公,鄱阳周都督有急件到!”
周瑜的急件??!!!房中的孙氏族人尽皆疑惑不已,孙静急忙起身开门,从门外负责传信的军卒处接过一封绢书,随即将绢书交递给了孙权。
孙权迅速地拆开封袋,取出绢书浏览起来,不多时,面现一丝异色。
“仲谋,究竟是何事?”孙静沉声问道。
“周瑜请辞都督一职!”
……………….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章
柴桑郡守府,议事厅
“公谨请辞都督一事,不知诸公有何计较?”孙权沉声向厅中的一众文武问道。在收到周瑜的请辞文函之后,孙族中的年轻一辈,以孙翊和孙瑜二人为首尽皆兴奋异常,极力主张乘此机会收回周瑜手中的兵权,相形之下孙静则持反对态度,认为贸然更换都督有失妥当,不利江东安定。孙权左右为难之下,也未敢轻率做出决定,遂召集了在柴桑的一众重臣老将前来商议此事。
议事厅中参与议事之人都知道近来在江东六郡广为散布着对周瑜不利的传言,却没有想到周瑜为了避嫌竟会主动请辞。相互顾望了一阵后,建昌校尉太史慈出列说道:“主公,以慈之见,周都督请辞之议不可纳!都督雄才济世,对主公忠心耿耿,实为我江东之支柱!”
“忠心??……外间的那些传言又是怎么回事……”孙瑜低声嘟囔了一句,但随即被孙静怒瞪了一眼,不大服气地闭上了嘴。
“张公,此事你有高见?”孙权颇为恭敬地向列于文臣列首席的抚军中郎将、长史张昭问道。
年近五旬、相貌矜严的张昭略一思索后,沉声说道:“周公谨虽有些轻浮风流,但若说他会背弃主公,另起贰心,却是不大可能。外间的那些风言风语不足采信!”张昭为人个性严谨、忠謇方直,与平素里儒雅风流的周瑜性情截然相反,所以两人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说有些不和。但与周瑜不和归不和,事情的轻重缓急,张昭却分得非常清楚,在这个可能关系到江东前途命运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张昭并未乘机落井下石,反而为周瑜辩解起来。
“恩!”见到张昭也表示不相信周瑜会有背反之心,孙权微微松了口气,心中稍宽。旋即,孙权留意到文臣一列末尾处有一人面露微笑,似是胸有成竹一般,急忙出声问道:“子敬,你又是如何看待公谨请辞之事?”
被孙权问话之人,30岁左右、相貌魁奇、气质朴实无华,但眼中却不时闪现出智慧的光芒,正是军议校尉(名为校尉,实际是类似于参谋性质的文职。)鲁肃鲁子敬。鲁肃听得孙权相询,举步出列上前几步,朗声说道:“主公!周督请辞,无非是因为民间之风言。而这些风言,以肃之见,必是由他方细作所散布,以此来离间主公与周督之信任情谊,搅扰我江东安宁!”
“哦~~?”武将列中位于次席的程普轻捋颔下已现花白之色的长髯,有些疑惑地问道:“何以见得这些风言是由他方细作所散?”
程普乃是追随江东孙氏三代的股肱老将,位高望重!见程普发问,鲁肃丝毫不敢怠慢,但神色却依然从容自若,出声答道:“前几日初闻这些风言,肃便感觉有些莫名,故特意命人去各地,仔细查询了一番这些风言究竟是先从何处散布开来?”
“可曾查出由何处散布?”孙权急声问道。
“启禀主公,是芜湖与秣陵!”鲁肃点头答道。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程普不解地问道。
“若是周督果真有不臣之心,这些消息当然是应该先从周督屯兵的鄱阳传出,而不先出现在数百里外的芜湖与秣陵,足可见此必是敌方细作刻意所散播之谣言!”鲁肃冷静分析道,言语自信让不由得不感到信服。
“当真是先从芜湖与秣陵散播开的吗?……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掩饰……”孙翊犹自有些不甘心,认为鲁肃与周瑜关系莫逆,在故意为周瑜掩饰。
“叔弼,休要胡乱猜测!子敬先生乃是挚诚君子,又岂会做此下作之事!”孙权将脸一冷,沉声喝止住孙翊。
顿了一顿,孙权继续向鲁肃问道:“子敬,你以为这些谣言可能是由何方所散布?”
“无外乎就是两方!”鲁肃并没有受到孙翊刻意刁难的影响,不紧不慢地说道:“寿春刘备!荆州刘表!”
“刘表!刘备!”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孙权就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刘表与孙权可说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当年孙权之父孙坚就是在攻打荆州时被刘表军击杀,近年来江东军与荆州曾大战小战数十次,但均奈何不得对方,荆襄九郡的人力物力尤在江东之上,而且荆州军中向来不缺人才,尤其是蒯良、蒯越两兄弟。若刘表是旧恨,那刘备便是孙权的新仇,前几月刘备军不但阻拦了孙权与曹操的联姻企图,更是击杀了江东重臣张纮张子纲!
“我与这两个老贼(相对于刚刚20岁的孙权而言,41岁的刘备和60岁的刘表都算是老贼了,呵呵!)旧怨未了,今次他们竟还敢侵扰于我!不诛杀此二贼,我誓不罢休!”孙权脸色发青,恨恨地咒骂道。
“主公且请息怒!”张昭沉声向孙权劝荐道,随即又问鲁肃:“子敬,那到底是刘表还是刘备,总不至于说是这两家同时为之吧?”
“虽说这两方都有可能,但以肃之见,寿春刘备的可能更大些!刘表向来自诩‘真名士’,似乎有些不屑于使用这等反间之计!”
“哼~~!”孙权闷哼一声后,逐渐将自己的怒气平息了下来,略一思索后,决然说道:“有关公谨的不利传言之事就到此为止,日后任何人休得再胡乱提起。张公,议事之后,你速传令于各郡县,严禁百姓再散播此事!”
“是,张昭领命!”
“至于都督一职,仍由公谨担任!子敬先生,你亲自去鄱阳走一趟,劝公谨勿生他念!”孙权又转身对鲁肃说道。
“鲁肃领命!”
“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诸公都散了吧!”
不多时,厅中众人几近散尽,只余孙权、孙翊两兄弟。
“二哥,你当真如此放心周瑜?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孙翊有些愤愤地说道。
“否则还能如何?江东目前还离不开他!而且,也有可能事实正如子敬所说……呵……谁知道呢?”孙权缓缓地走到议事厅门口,仰望着阴暗的天空,年轻的脸庞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神色。
“三弟,你跟四弟一定要勤学武艺兵法,将来好为二哥掌管好江东军马!”孙权突然转头对孙翊说道。
“二哥,你放心吧!我跟老四不会让你失望的!”孙翊肯定地点点头说道。
………………………………………………
建安六年五月初三,夜亥时,鄱阳湖水军大营。
入夜之后,显得寂幽非常的鄱阳湖边,周瑜身着一袭紫色锦袍,双手后负,直直地伫立在那里仰望星空。一阵夜风吹来,锦衣飘飘,配上那张如同天工雕刻而成一般的俊颜,周瑜便仿佛那意欲乘风归去的仙人。
“伯符兄,为何老天如此妒忌英才,似你这般英雄人物,竟然早亡至斯!若是能再给你十年时间,你我携手,一定可以扫平中原,成就你不世之业!惜哉……痛哉……”周瑜凝望着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光闪耀,一时间竟仿佛幻化成了那张熟悉的英武脸庞。
“都督,夜如此深了,你还未休息?”从周瑜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子敬啊!你不是也尚未休息吗?”周瑜转过头,淡笑着对来人说道。
“呵呵……是啊,有些无法入眠,出来转转,恰好听军卒说都督在这里,所以就过来了!”鲁肃笑笑说道。
“哎……子敬,连你也跟我如此疏离了!以前你何曾叫过我什么‘都督’啊!”周瑜轻轻摇了摇头,怅然说道。
“公谨,你误会了!”鲁肃笑着改口说道:“在军营中,当然得跟军卒一样称呼你。没想到,倒是让你理会错了!”顿了一顿,鲁肃又接着说道:“公谨,外间谣言之事你不必再做担心。主公已明令各郡县禁传这些谣言,稍过些时候自然会平息下去的。何况主公对你还是相当信任的,并未有所猜忌!”
听罢鲁肃的话,周瑜未现丝毫喜色,只是默然摇了摇头。
“公谨,难道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若不嫌鲁肃无能,就说出来让我为你参谋参谋!”鲁肃讶异地说道。
周瑜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子敬!仲谋的性情与伯符兄大不相同!伯符兄为人爽直,向来是有一说一,好话坏话都是当面对你明言,不会藏在肚中。而仲谋则比较内敛,话往往都是说一半而留一半,口中所说或许未必便尽是他心中所想!此次谣言之事的隐忧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周瑜将孙策当做自己的亲兄长,连带着将孙权也当成亲生兄弟一般。在关系极熟的鲁肃面前,周瑜也就直接称呼孙权的字了。
“你是担心主公仍会在心中暗暗堤防于你?”鲁肃拧眉说道。
“恩!”周瑜有些黯然地默默点头。
“既然如此,公谨,你便要想些办法尽量消除主公的疑虑!”鲁肃思索片刻说道。
“哦~?!!”周瑜精神一振,急忙向鲁肃问道:“子敬,莫非你有何良策?”
“恩!”鲁肃微微点头,和声说道:“主上猜疑臣子的原因,无外乎就是功高盖主、臣强主弱这一些罢了。公谨便可从这方面下工夫!”
“这点并不是没有想到,我向仲谋请辞都督一职正是这样考虑的。但是……”
“呵呵……”鲁肃笑着摇摇头,说道:“公谨,论及军略战术,世上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及得上你。但这官场谋略你就想的过于简单了些了!你是我江东军的都督,统领着江东六郡大半军马,这些年来为伯符公平定江东立下汗马功劳,而且你还是伯符公临终前的托孤重臣。有这么些因素在内,主公岂能因为些许谣言便贸然撤去你的都督一职。要想令主公安心,你尚需另寻他法!”
“请子敬指教!”周瑜异常恳切地说道。
“需得双管齐下。其一,你不必直接请辞都督一职,但可请求主公设立一名副都督,将手中部分兵权分于这名副都督。至于这名副都督人选,便让主公自行挑选信任之人担任。其二,公谨你可请主公为你多置办良田屋舍,多赏赐钱财布帛,将家眷尽留于柴桑城中,以此来显示你并无乱世称雄、自起炉灶之心!”鲁肃冷静地建议道。
周瑜沉思片刻后,深邃如星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原本有些消沉的面容变的神彩飞扬起来,大笑着对鲁肃说道:“子敬妙策,就照你所说去做!哈哈哈……”
“呵呵……”鲁肃微微一笑,随即问道:“此事已了,公谨尽可宽心了!……不过,今次之事,公谨以为是何方所为?”
“荆州刘表,亦或是寿春刘备!”周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与我所想一般!那公谨以为谁更可疑一些?”
“……”周瑜略一思索后,出声说道:“刘备!”
“哦~~!”鲁肃笑着问道:“这却是为何?”
“前些日子有探哨回报,说刘备军广招四方湖贼**入军,意欲组建水军!他寿春介于许昌曹操与我江东两强之间,必须集中力量突破一方才可有一线生机。若是要北进根本无需水军,如今既然要建水军,定然是准备南下江东。行此反间之计正可乱我江东,他好乘机而下!”周瑜迅速地分析道。
“恩!刘备乃世之枭雄,麾下能征贯战之将极多,尤以张飞、关羽为最,此二人皆是万人之敌。若是刘备欲图江东,实是我军心腹之患!”鲁肃略有些忧心地说道。
“这个子敬倒是不必过于担忧,刘备兄弟都是北人,习步战、马战,却不擅水战,纵然临时组建水军,短时之内也难成气候。若他贸然渡江南进,只是徒取败亡!”说到战争,周瑜便是信心十足。
“恩!公谨,天色不早了,且回帐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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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鲁肃返回柴桑,带回周瑜请求设立副都督的亲笔书信。孙权览信之后大喜,从周瑜之议,设江东军马副都督一职,由三代老臣程普程德谋担任此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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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一章
封推最后一天了,我也“放肆”地再解禁一章,希望大家看得愉快!
建安六年六月,早进入盛夏时分,江淮以南地区早稻已然初熟(三国时期,长江中下游地区已经可以实现水稻两熟,在吴郡一带有些地方甚至可以实现一年三熟)。寿春郡下临南的合肥、涂唐、涂中几县的百姓在地方官吏的统一安排下,开始分批收割一部分水稻,以缓解军粮短缺的困境。在去年一连数州遭受了大面积旱灾之后,今年的天公却出奇的作美,出现了难得的风调雨顺的年景,孙乾、陈震他们几位苦心操办的兴农措施也显现出了较好的成效,粮食的收成明显要好于往年。眼见丰收在望,百姓们也尽皆兴高采烈不已。乱世荒年,或许正是那些英雄豪杰期盼已久的施展抱负的“好机会”。但对于百姓而言——“乱世”则意味着流离失所、忍饥受冻,一不留神失却性命都是很常见之事。因而,能有个安居乐业之所,遇上能善待他们的“青天父母”,遭逢个好年景,一日三餐能吃饱,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经过三个多月的操练,甘宁的水军“锦帆营”已经基本成军,按照他的说法——只要不是跟江东水军和荆州水军的大型楼船、斗舰正面遭遇交锋,“锦帆营”纵横大江湖河绝对不成问题!甘宁并不是一个刚愎自大之人,他敢如此“夸下海口”,必然是有极大的自信。或许在他这位“水上霸王”眼中,时世最强的两支水军——江东水军、荆州水军,也根本算不得什么吧!除却“锦帆营”,同样驻守合肥的“虎枪”、“熊枪”、“狼牙”等几营军卒等经过辛苦的操练,也有了较大的转变进步,至少——已不像以前那般“畏船如虎”了,能够掌握基本的操船要领。而让人比较担心的南北水土不服问题,在过了三个多月后,也渐渐被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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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军营,中军主帐
“将军,听说糜从事已经新造出好几艘战船,什么时候能够配给咱们‘锦帆营’啊?”甘宁显得有些心焦地搓了搓手,嘿嘿地笑着说道。
“快了!大概明天此时就能到巢湖了!”我浏览着新从寿春传递过来的情报,随口答道:“第一批送过来的,只有3艘蒙冲(古代的一种具有良好防护的进攻性中型快船,形狭而长,航速快,专用以突击敌方船只。通常以生牛皮蒙背,并开弩窗矛穴,以桨为动力),另外还有几艘蒙冲仍在建造之中,不过至少得再过半月才能送过来!”
“三叔,怎么净造蒙冲,不造几艘楼船斗舰(注:斗舰,古代大型战船;楼船,古代巨型战船,据《史记》记载,汉代的楼船分三层,高10余丈,可搭乘数百军卒!),江东和荆州水军不都是有这些的吗?”关平有些不解地问道。
“呵呵……并非不想造,而是造不出来!”我放下手中的绢书,笑着答道:“建造斗舰、楼船难度太大,子仲招募的船工都没这个手艺,而且造这些个大船费时太多,暂时也派不上用场!定国,这个你可以向兴霸请教请教!”
“将军说的不错!”甘宁见关平将目光转向他,笑着说道:“楼船斗舰操使起来,需要人手太多,实在麻烦,而且必须花更多时间来操练。当年我还在江上做……做‘买卖’的时候,曾经在刘繇军中夺过一艘斗舰,但后来嫌麻烦又给扔了!嘿嘿……还是蒙冲最实用,打起仗来进退自如!”
“哦~!原来如此!”关平恍然点了点头,随即拱手向甘宁说道:“多谢甘大哥指点!”
“呵呵……定国,就这点小事跟老甘客气什么?”魏延咧嘴一笑说道。这些天来,关平始终跟随在我身旁,亲身参与军卒的操练,早跟魏延、甘宁他们几个混的烂熟。关平为人谦逊,并不因为是我的侄儿而在军中摆什么架子,魏延、甘宁等人又都性情豪爽,不拘小节。一、两月下来后,他们之间竟然变成以兄弟相称,这么一来,无形之中连魏延和甘宁也成了我的晚辈!
“文达,营中还有粮草,可支大军多少日之用?”我转头对静静站立在一旁的李通问道。由于李通曾担任过一郡之守,对粮草军械调度之事还算在行,所以在暂时还找不到更好的人来代替之前,暂时只能先由他兼管粮草之事。
“将军放心,营中粮草可支大军两月之用有余,昨日邓县令刚刚调拨了一批新粮过来!”李通面色沉稳地和声说道。
“将军,咱们兵练得差不离了,粮草军械什么的也不缺,该跟江东军的那帮孙子干一仗了吧!”魏延面现期盼之色,急急地向我说道。一连闷在巢湖练了几个月的兵,把魏延这小子憋的不轻。
“呵呵……现在还不行,时机尚未成熟!”我望了一眼桌案上绢书,笑着摇了摇头。想来也感觉比较可惜,前段时间徐庶的反间计虽然在江东六郡造成了很大的声势,但却没有能起到什么实质作用:江东军中最危险的对手——周瑜,并没有因谣言而被孙权革却兵权。看来这孙权年纪虽然不大,处事却是相当成熟老练的,难怪日后可以成为与大哥、曹操抗衡的一代雄主!
生子当如孙仲谋!并非浪得虚名!
“报!寿春急件!”就在我感慨之时,帐外忽然有人大声禀报道。
寿春急件??!!!!难道寿春出了什么大事?在我的指示之下,关平出帐从禀报的军卒手中取过急件,呈递给我。
我拆开封袋,取出墨迹尚新的绢书,迅速地浏览起来。
“将军,寿春发生什么紧要事情了吗?”魏延见我的脸色渐渐沉肃了起来,急切地询问道。
听得魏延的询问,我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闭目低头沉思起来。
帐中的一众将校见我如此神情表现,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但却不敢打扰我的思索,只得凝神定气地静静注视着我,一时间帐中静若无籁!
“啪!”我猛地将桌案一拍,一丝笑意隐隐地展现嘴角处。
“三叔……到底怎么了?”帐中众将校尽皆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惊疑地盯着我。在魏延的眼神示意下,关平轻声问道。
“时机已经成熟!”我抬起头,眼中射出摄人的光芒,高声说道。
时机已经成熟??!!!!!帐中众人一时间还没会过神来,不明了我话中的意思。片刻后,首先是李通会了过来,面现欣喜之色地说道:“将军,你是说……南下江东的时机成熟了??!!!”
“南下江东?!!!!!真的吗,将军?”魏延又惊又喜地急声问道。
“不错!是时候了,哈哈哈……”我纵声长笑说道。
“哈哈哈……太好了!”魏延听道我肯定的回答,立即激动的跟身旁的甘宁击拳相庆。其余众人也同样显得兴奋不已。
“将军,为什么突然之间时机就成熟了?寿春传来的急件中说了什么?”小半晌后,向来沉稳的李通最先从兴奋之中恢复过来,有些讶异地出声问道。
“呵呵呵……三言两语之间也说不清,你们自己看吧!”我说着将绢书递给李通。
李通展开绢书,只看了几行便有些震惊地低呼道:“吴郡太守盛宪连同吴中、会稽两地望族举兵背反孙权!……”(注:盛宪在历史上确有其人,而且与孙氏一族渊源颇深————相传孙策遇害事件中,盛宪此人曾有份参与其中,后来盛宪被孙权所杀,而盛宪的故吏妫览、戴员紧接着又诛杀权弟孙翊。《三国志吴宗室传》中记载,“孙权杀吴郡太守盛宪”)
“什么?!!!!”一旁的魏延听罢惊讶地凑过身子,与李通一起看起绢书来。
李通见魏延靠过来,眉头微微一蹙,脸上现出一丝不豫之色。尽管李通已然投靠我军,但对当初曾“欺骗”过他的魏延却一直心怀愤愤,从来也不搭理他。但魏延却好似从不将李通对他的不满看在眼中一般,对李通倒是“亲切”的很!
“哈……连刘表也出兵攻打孙权了,这下孙权小子要‘难受’到死了!将军,要是咱们再掺上一脚,就有好戏看了,哈哈哈……”魏延迅速看完绢书后,大笑着说道。
“将军,吴郡太守盛宪起兵背反孙权一事,是徐军师所施展计策吗?”李通阅完后,又将绢书传给甘宁,向我问道。
“应该不是!”我略一思索后,凝声说道:“首先,这封绢书上并没有言及此事与我军有关,若果真是由元直所策划,信中应该会有所提及。其次,文达你可曾注意到,盛宪背反之日,与刘表出兵之时,相隔仅不到两天。从吴郡到荆州,纵然路途上没有任何阻拦,两天时间也必然到达不了。这两方时间配合得如此巧妙,事先必然是有所联系。若说有人煽动盛宪背反,刘表军的可能性要远大于我军!”
“恩!”李通点点头,沉声说道:“将军说的有道理!若是如此,只看刘表此次攻袭江东,既煽动盛宪谋反,又来函邀我军共同出兵,恐怕刘表是有意一举平定江东了!”
“恐怕是这样!”我点点头,心里却产生了一丝疑惑。入荆州后的刘表,似乎不是那种进取心很重的人,否则也不会在雄踞荆襄九郡、实力远强于孙氏的情况下,一直坐视着孙策由弱到强、逐渐壮大。但为什么,今时今日,刘表竟会一反常态,以如此积极的态度意欲一举击破江东呢?这内中到底有什么原因呢?
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原由!
“将军,这次刘表真的是狠下心了,从长沙和江夏同时出兵,竟然动用了30万大军!30万?!!!!荆州军有这么多人吗?”甘宁略有些疑惑地说道。
“呵呵……甘校尉,这30万是个虚数字,真正的军马最多15万!以前曹操也爱玩这一套把戏,吓唬人的!”林豹淡笑着说道。
“但就算只有15万,也够江东军受得了!据我所知,江东军总兵马不会超过7万人。”甘宁思索片刻后,沉声说道。
“会不会让江东军难受,就看荆州军的统军大将是谁了!”我笑笑说道,“如果是让蒯越这样知兵善略的人领军,江东军才真正痛苦;但若是黄祖这样的人……”
“黄祖??!!!!娘的,让这老小子领军,不把荆州军败光就算是好事了!”甘宁一听到黄祖的名字,立即恨恨地骂道。当初甘宁前往荆州投军,正是被黄祖一阵冷嘲热讽之后,给赶了出来,后来因机缘巧合遇到魏延,从而加入我军。尽管甘宁也曾开玩笑地说过——若不是黄祖“狗眼看人低”,根本不可能有他今日的的好运。但此时一提到黄祖,甘宁仍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将军,其实荆州军中能征惯战的大将还是不少的!我当初去汝南投靠主公和将军之前,就曾遇过一个年岁跟我差不多的荆州军将领,那小子手底下的工夫相当不错。”魏延似乎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低声说道。
“哦~!”能让魏延这小子称赞的对手想必的确不俗,我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文长,知道那人的姓名吗?”
“跟他干了一架后,相互通报了一下姓名。那小子叫文聘,当时已经是荆州军的都尉了!”
文聘!!那就难怪了!原先的历史轨迹里,荆州军中能够被称为上等将才的只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人还是出自一个地方——南阳黄忠和南阳文聘!
“将军,既然孙权现在首尾难顾,就得乘他病要他命,咱们也出兵吧!”甘宁兴奋地说道。
“当然,如此良机,怎能错过!而且大哥和元直如此迅速地将这个情报传递过来,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地图!”我命亲兵将地图悬挂了起来,走到近前,找到合肥、巢湖所在。
“我们此次用兵的目标很简单——夺取庐江,先把孙权在江北的势力全部扫除!安定江北之后,再寻找机会渡江南下。文达,你即刻调动辎重队,筹备粮草,以备行军作战之用!”
“得令!”李通慨然应道。
“文长、兴霸、子冲、子风、文安、元俭,你等速回营整肃军马,准备回师合肥,筹划攻略庐江之事!”
“得令!”
最后,我转头对关平说道:“定国,你与我回寿春一趟,命子龙抽调1000风骑兵来合肥,以备我取庐江之用!此事需的越快越好,你即刻动身!”
“是,三叔!”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二章
建安六年六月十四日,从一早起天空便是灰蒙蒙的,虽然不见那灼热的骄阳,但空气中却隐藏着一种异样的闷热。柴桑城中,百姓的心情也一如天空般阴沉,战争的阴云挥之不去地影响着每一个人。吴郡反了!荆州的刘表竟然也出动“30万”大军杀向江东!新一代江东之主——年轻的孙权究竟能不能一如乃父乃兄那般勇武善战?能不能安内御外?能不能守卫住江东?
这些疑问谁也无法解答!城中的百姓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祈祷!祈祷战火不要烧到柴桑来,否则又难免要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柴桑郡守府中,不时有大大小小的官吏、将校进进出出,府中的气氛也显得相当压抑。议事厅中,孙权正与张昭、孙静、孙翊、鲁肃等一众留守柴桑的将、官商议愈发显得危急的战事。
“子敬,刘表老贼的两路军马又进到哪里了?”孙权掩饰住心中的忧烦不安,强自镇静地沉声问道。
“禀主公!两路敌军中,荆南路的蒯越军进攻速度稍快一些。据适才新接到的战报,蒯越军于昨日强攻通城得手,通城守将宋谦被荆州军一名老将击成重伤,目前残军已退守崇阳,程都督(程普)已命韩当、陈武二将提军前往崇阳协助防守!”鲁肃目光炯炯,眼中充溢着无比的坚定,显得非常从容自若地说道。
“希望韩义公能阻挡荆南刘表军一阵子!子敬,江夏方面又有什么新战况吗?”张昭轻捋颔下清须,略有些担忧地说道。
“江夏方面暂时无碍!水上,蒋钦水军昨日再与荆州黄祖水军接战,获小胜,共击沉缴获敌军斗舰两艘、蒙冲七艘,我军折损四艘蒙冲。陆上,程督亲自统军将蔡瑁军阻击于黄石一带,两军基本已成僵持状。但是……”鲁肃略一犹豫,接着说道:“荆州军兵力两倍于我军,若是继续消耗下去,恐怕程督也未必能坚持得了多久!”
“恩~~!”孙权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公谨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启禀主公,还没有收到周督的信报!不过,周督已向主公奏明了原由——此次奔袭吴郡,贵在神速,需得击叛贼一个措手不及,也惟有如此,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叛乱。故而,周督可能并无时间遣人前来回报,还请主公体谅!”
听得鲁肃的解释,孙翊面现不豫之色,冷冷地说道:“此时此刻,明明是刘表老贼的威胁更大,他一个大都督不去抵御外贼,偏偏要去讨剿那些不值一提的叛贼,真是分不清轻重!盛宪那伙叛贼,二哥若是给我5000军,我也可一举擒杀!”
“主公,吴郡与会稽两地土地肥沃、物产极丰,若为叛贼所据,稍过时日,则小疾必成大患。而且这两郡处我军腹地,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不能在短时间内平叛复地,势必引起其他四郡百姓恐慌,届时若再有心怀叵测之徒效盛宪谋叛,则必然动摇主公根本,故而平叛之事是宜速不宜迟!惟有以最快速度平定吴郡、安抚会稽,稳定后方根基之后,我军才可以全力迎击刘表军,周督亲讨吴郡正出此因!”鲁肃深知经过前次谣言风波之后,孙权对周瑜已生些许芥蒂,若不能解释清楚,只会使得疑忌加深。
“主公,周公谨先平吴郡之举,昭亦甚为赞同。所谓内不宁,则外不足以御敌辱也。”张昭颔首肃声说道。
“恩~~我亦深明此理!”孙权略一沉吟后,微微点头说道:“但如今荆州军来势汹汹,若是公谨不能及时平叛,回援程老将军,我担心……”
“主公不必担忧,盛宪一介清流文士,不通兵事军略,更无统军才能,况且其骤然反叛,民心未服,军心更是难定。以肃之见,周督此番急袭吴郡,当在这几日之内便会有捷报传来!”鲁肃和声安慰孙权道。
“恩!如今我江东危局能否得解,已尽系于公谨之身了,只望他能够早日从吴郡凯旋!”孙权似乎稍宽了些心,凝声说道。
“但是,主公……比之刘表与盛宪,肃心中其实更为担忧寿春的刘备!”
“子敬是认为,刘备也会乘此机会进犯于我?”孙权微拧眉头,沉声说道。
“不错!刘备对江东早暗怀不轨之心,此次我军遭逢前所未有之危机,以刘备枭雄之姿,当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鲁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或许此时……庐江已遭刘备军所犯!庐江城中兵力有限,而主公这边又无援军可以接应,若伯阳将军(孙贲,孙权堂兄)和君理将军(朱治,字君理)能据城池死守,或可保庐江无碍。但恐他们会被刘备军诱出城池迎战,若如此则庐江必危!”
“伯阳将军年轻气盛,若被刘备军所激,确是有可能出城接战,只能希望朱君理能够好生提醒。”张昭面现忧色地说道。
“张公,子敬!不若派人急赴庐江,严令伯阳不得出城迎战,你们以为这样可好?”孙权思索片刻后,沉声说道。
“也惟有如此了!主公,此事需得速行,迟恐不及!”张昭点头说道。
“好!子敬,你速派人从水路赶往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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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六月十五日,巳时
庐江城,城守府
“什么?又有大片稻田被刘备军给抢割了?”江东军偏将军、庐江太守孙贲面色铁青,声色俱厉地怒喝道。
这三、四天来,孙贲的心中实在窝火的不行。眼见稻米成熟之日已经临近,孙贲原本早已打算收获了这批新粮之后,除了自留的那一部分之外,再将其余的粮草极速运往江东以备军用。但不曾想,即将成熟的粮食还没轮到己方来收割,“无耻”的刘备军竟然先动起了手来——利用夜晚做掩护,来偷割稻米。一连几天下来,已经有上千亩粮田被收割一空。更可恨的是,这些“胆大包天”的刘备军竟然一天都不拉,每天晚上都会出动,每次被偷割的稻田也越来越多,昨天晚上更是已经“偷”到距离庐江城不到40里的无为县。照这个势头下去,最多再过三、五天,庐江全境的新粮将会被偷得“一田不剩”!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无耻的大耳贼,竟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娘的,我绝饶不了你,刘备!”孙贲气急败坏咆哮道,“来人!给我调集军马,今夜我要亲自率军出动,誓要擒住这帮‘偷米鼠辈’!”
“伯阳将军,不可轻举妄动!”一旁的儒林校尉朱治急忙出声阻止道。
“恩~~?这却是为何?”孙贲眉头一挑,闷声回道。尽管孙贲军职要远高于朱治,而且又是庐江太守,但面对朱治之时却也不敢过于造次——只因朱治乃是江东军中的三代老臣,早年在追随孙坚、孙策之时就曾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其为人行事沉稳慎重,品行俱佳,故而在江东威望颇高。孙贲本人,更是被朱治看着长大的,从某种程度上讲便犹如其子侄一般。
“伯阳!庐江城扼守江北门户,乃是抵挡寿春刘备军的前沿,不可有失!此刻我江东内有盛宪叛乱,外有刘表寇犯,已是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再也经不得半点动荡了。在如今不知刘备军军力众寡以及实际用意的情况下,我等只应谨守城池,不宜轻身而出。城中军马本来便有限,若是再折去部分,则此城必然难保!”朱治语重心长地劝荐道。
“恩……话虽如此,但是……难道就让刘备军的这些鼠辈继续抢收我们的粮食吗?要知道,城中库存的粮草已经不多了,若是再失去了这批新粮,只怕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孙贲虽然也知道朱治的话在理,但实在是心有不甘。
“……”朱治略一思索后,想出了一个办法,“不如这样——既然刘备军都是在晚上出动,我们便可组织百姓和部分士卒,利用白天时间抢收新粮,在天黑之前迅速运入城中,如此一来,至少还能保住部分粮食。”
“……也只能如此了……”孙贲左右寻思之下,也未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只得无奈答应。
“那好,我这便去安排抢收新粮之事……”
……………………………………….
长江北畔,一叶挂江东水军战旗的轻舟正往东面急行,船上除了几名操船的士卒之外,另有一名奉孙权之命前往庐江传信的信使。不多时,船已行至长江与直通庐江的纵阳河汇入之处。
江畔浓密的芦苇荡深处,隐藏着几艘快舟。内中一艘快舟之上,年轻的锦帆营什长丁奉躺在舱中,仰望晴空,神态极为惬意。
“咕~咕~咕~~~”突然间,一阵水鸟的叫唤声隐隐地传了过来。
“头,有动静!”快舟上的一名锦帆军士卒仔细辨别了一下“水鸟”的叫声后,急忙对丁奉说道:“前面水里探哨的兄弟回报,一艘江东水军的轻舟朝这边过来了,马上就要进纵阳河,十有八就是要去庐江的!头,咱们是不是动手?”
丁奉眼中精光一闪,“倏”地一声立起身形,脸上泛起兴奋的神色,适才的庸懒惬意已经全然不见。
“娘的!等了快两天,终于有‘买卖’了!动手!”
就在那艘江东军的轻舟初拐入纵阳河之际,从其身后的芦苇荡中突然闪出几艘未悬挂任何旗号的快舟,讯疾无匹地靠近过来。
“什么人?”等到操船的江东军士卒发现后面几艘似乎“不怀好意”的快舟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五丈。
“是你爷爷!”丁奉站立在船头,大笑着骂道。随即,丁奉迅速取出一张强弓,长箭上弦,微一发力,弓成满月。
“嘭!”雕翎箭应声疾射而出。
“啪!”长箭深深地钉入前方轻舟的桅杆之上,随着帆绳的断裂,满开的船帆迎风被吹落到河面之上。
失却了风帆的江东军轻舟速度立即降了下来,不多时,已被丁奉所乘快舟追至不到两丈远处。
丁奉迅速丢掉强弓,取出腰间的短柄朴刀衔在嘴里。强劲有力的双腿猛一发力,径自朝前面的轻舟上跃了过去。因为船帆被射落而微微楞神的几名江东军士兵,还未来得及回神,就已看见丁奉如从天而降一般,重重地落在了自己等人的船上。
“嘿嘿嘿……弃械投降,生;动手顽抗,死!自己选吧!”丁奉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伸右手取下口中的朴刀,倒垂在身后,冷冷地说道。
“杀!”船上的三名江东军士兵不堪被丁奉这个十来岁的毛头少年如此蔑视,一齐挥刀攻了过来。
“哼!不知死活!”丁奉冷哼一声,纵身上前,朴刀带着呼啸的刀风疾砍下去。
“铛!”“铛!”“铛!”三柄短刀几乎不分前后地相继飞上了天。
“噗!”一名最靠前的江东兵的脖子被凌厉的刀风抹断,鲜血飞溅,栽进了河中。丁奉毫不心慈,手中朴刀又插进另一名江东兵的胸膛之中,随即缓缓将刀身抽出,冷冷地注视着最后一名敌兵。已被丁奉雷霆手段惊得有些呆住那名江东兵,如同见鬼一般盯着丁奉,身体不住后退,最后惊呼一声后,纵身跳入河中。
“嘿嘿!”丁奉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意,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扑通!”“扑通!”“扑通!”三名锦帆兵接到丁奉的命令后,迅速地跃入河中。
“你们几个,把这个完好无缺地送给老大(丁奉对甘宁的昵称)!把这个小子也带过去!”丁奉从身如筛糠的信使身上搜出孙权写给孙贲的绢书,稍看了两眼后,丢给了一艘快舟上的锦帆兵。
………………………………………………………
临近黄昏时分,庐江城守府中再次传出孙贲的暴喝声。
“什么???粮食被刘备军抢了!!!”
“恩!一批新粮刚刚被收割好,正准备运送回城时,刘备军突然出现,劫杀我军军卒,驱散百姓,将所有的粮草全部抢走!”朱治同样面色阴沉地说道。
“娘的,娘的……娘的!贼杀的刘备军,老子一定要杀光你们!”孙贲气冲牛斗,双目已经微微泛红,连声骂娘。“这些天杀的抢粮贼有多少人?”
“据几个逃回的士卒回报,大约有两千人左右!”
“娘的,就两千人也敢来老子眼皮底下犯事!”孙贲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随即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来人,调集三千军马,随我出城追杀这些贼杀才!”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三章
吴郡郡守府。往日里庄严肃穆的郡守府,此时已是一片狼藉,毁坏的府院大门,遍地的死尸,都昭示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在十数名亲兵的护卫下,周瑜神情冷肃,默默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奇袭吴郡平叛之战进行得非常顺利,一切尽如周瑜所预料的一般——盛宪对周瑜如此神速的急袭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或者说,盛宪根本就没有想过,在强敌刘表大军压境的危急形势之下,身为江东兵马都督的周瑜竟然会“不务正业”,不去率军抵挡刘表,而是率领精锐部队急袭700余里回吴郡平叛。原以为孙权至少要在一、两个月后,才有可能腾出手来讨伐吴郡,所以盛宪仍放心大胆地派人四处联结对孙氏不满的江东士族,招兵买马,借以扩充自己的实力。却不曾想,周瑜军竟如天降的“神兵”突然出现在吴郡城下。尽管及时关闭了城门,但在经周瑜恩威并施的呵斥之后,摄服于周瑜往日在军中威望的叛军部分士兵竟然主动打开城门,弃械投降,随后的战斗就变的异常简单了,除部分带头反叛的江东望族自家的私兵极力加以反抗之外,其余被盛宪蒙蔽的叛军都相继归降,因而,许多战略要地根本就是不费一兵一卒、一刀一枪轻松夺下。只在郡守府这里才遭到了顽强的抵抗,最后在折损了近百名士兵的情况下,终于攻进了府中……!
仗……虽然打胜了,而且胜得可说是毫不艰难,但周瑜的心情却并不舒畅——杀伤的敌军原本都可以成为江东军的士兵,损坏的城楼建筑也都是由江东百姓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这种感觉,就好比和别人在家里打架,架打赢了,但家中物事也毁于一旦……可恶的叛乱啊!
“都督,抓住叛贼盛宪了!”江东军典军都尉徐盛大步流星地来到周瑜跟前,神情异常激动地大声说道。
“文乡,干得好!”周瑜闻讯,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现出一丝淡淡的欣喜之色,“把叛贼全部押过来!”
“是!”徐盛应声迅速离去。
不多时,在徐盛的带领下,数十名江东军士兵押解着吴郡太守盛宪及其家眷、另外十数名前来郡守府参与议事的叛乱江东士族官员,来到了周瑜跟前。
“跪下!”徐盛厉声怒喝道。
“周瑜??!!!!!”被身旁的士兵强压着跪倒在地的盛宪,勉强抬起头来看清了站在身前的人,惊声说道:“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赶到吴郡?”
“大胆反贼,竟敢直呼都督名讳,简直是不知死活!”徐盛怒斥一声,抬脚欲踢。
“文乡,住手!”周瑜阻止住了徐盛,随即低头俯视着盛宪,表情沉肃地冷冷说道:“盛宪,我主孙讨虏对你可谓不薄,委你以吴郡郡守一职,而你却不思回报,妄举反旗,是何道理!”
“哈哈哈……孙权小儿待我不薄?何其荒谬之语!”盛宪情知难免一死,索性豁了出去,大笑骂道:“他孙家任我为吴郡太守,只不过是欲借盛某在江东的些许名望安抚人心罢了。他若是待我不薄,为何常在我身畔安插细作监视于我;他若待我不薄,为何前次竟会纵容其弟孙翊当众羞辱于我?那碧眼小儿,何德何能可为我江东六郡之主?盛某举旗,只为顺应江东六郡百姓之民心,如今虽事有不成,只怨天不助我!生死之事,盛某早已不放在心上,要杀要寡,息听尊便!”说罢,盛宪固执地将头一拧!
“呵呵~!”周瑜冷笑一声,沉声说道:“陷江东百姓于战火之中,便是你的顺应民心?你之败亡,在举兵背反之时就已注定!”
“哼!”盛宪闷哼一声,已不愿答话。
“盛宪,我敬你也是饱学之士,给你个机会——我料想此次谋叛之事,定然有外人怂恿!只要你说出究竟是受何方蛊惑,我愿留你一儿半女性命!”周瑜稍微放缓了些语气说道。
闻听了周瑜这一番话,原本颇为执拗的盛宪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面上神色不住变化,到最后,怅然长叹一声说道:“是荆州牧刘景升!”
“刘表???!!!!!果然是他!”周瑜略有些惊讶地低喃道。联系到盛宪反叛与刘表起兵几近一致的时间,原本周瑜也有些怀疑此次叛乱可能跟刘表有关,但煽动叛乱这种较为“阴损”的手段看起来却又不大像往日的刘表所为。
“文乡!先将盛宪一家推出府外枭首示众,以震慑城中仍心有不轨之徒!其余人等,暂且押收起来,断明罪证之后,再行处置!”
“什么??周瑜,你这个无信小人,出尔反尔!我一家纵然黄泉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听到周瑜对徐盛下达的命令后,盛宪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大悟般地怒骂起来。
“全部拖出去!”徐盛一声厉喝,指挥军士,将盛宪一家以及其他士人官员尽数押出了府外。
“都督!”江东军横野校尉朱桓大步迈入郡守府中,来到周瑜跟前,躬身施礼说道:“城中的混乱已经平息下来!我已命部分军士巡视城池,以防仍有潜伏叛贼做乱。”
“恩!”周瑜点了点头表示赞许,随后又出声问道:“敌我伤亡可否统计出来了?”
“禀都督,大概的情况已经出来了!此战我军共伤亡700余人,其中阵亡的弟兄约有300人。叛军被我军击杀、俘虏200人左右,‘反正’3000人,共5000人!”朱桓迅速地回道。
“好!”周瑜略一思索之后,肃声对朱桓说道:“休穆,如今叛乱首恶已除,叛军大半被歼,余众已不足虑,我正有意稍事休息之后,便即刻率军返回柴桑,援应程老将军抗击荆州军。安抚吴郡、会稽之事,我有意交托于你,你可敢接命?”
“桓虽不才,愿为都督分忧!”朱桓面现欣喜之色,慨然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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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城西北方向40里,一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
“定国,先坐下来歇歇,保留好体力,呆会若是真的交战起来,也可多击杀几个敌人!”我笑着对不时走来走去的关平说道,“
“三叔,庐江城中的守军真的会出城追击吗?”关平略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定国,不必担心,将军自然会有安排的!”坐在我身旁的赵云微微一笑,从容地安慰关平道。赵云此时和我们一起出现在庐江附近,完全是大哥的安排。原本我只是想让关平从寿春调用1000骑兵助我攻略庐江而已,但大哥却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让赵云亲自领风骑营中最精锐的1000骑前来助我!
“呵呵呵……”我把关平拉到我的身边坐下,笑着说道:“定国,且放松心态,战场之上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愈是心躁,便愈容易为敌所乘!此次庐江守军出城追击便是最好,纵然他们仍然龟缩不出,大不了再寻他法激其出城,勿需焦虑!”
“恩!多谢三叔指教!”关平点点头,深呼吸了几口气,脸上原本的焦虑神色逐渐消去。
眼见关平逐渐恢复冷静,我与赵云相视一笑,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报~~!”一骑快马急速驰进树林,来到我的身前。
马上骑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将军,庐江城中杀出一支军马,正朝魏将军的劫粮军追过去了!”
“三叔,您的计策成功了!”关平“倏”地一声站了起来,激动地对我说道。
这个混小子,还是不够沉着冷静,“枉”我刚才还夸奖他有了些进步呢!我望着兴奋不已的关平,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缓缓地站了起来。
“子龙,准备出动了!”我淡笑着对同样也立起了身形的赵云说道。
“是,将军!”赵云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大声喝令道:“风骑营,全体听令!休整结束,上马!准备出击!”
听到赵云的命令,正四散坐于林中休整的风骑兵们立即行动了起来。一声声喝令此起彼伏地响起。
“第一屯,全体上马!”
“第二屯,全体上马!”
“第三屯,全体上马!”
………………
在极短的时间,1000名风骑兵已然全部整装待发,只待一声号令便可出击!
“风骑营第二曲已尽数集结完毕,请将军下令!”赵云躬身抱拳朗声说道。
“出击!”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四章
“快快~快!加快速度,追上这伙偷粮贼!”孙贲一边策马,一边大声呼喝着,催促麾下军卒加速行军。
“娘的!要是让老子给追上了,看我怎么样修理你们!”先前几次被刘备军大面积偷割粮田之事,已经令孙贲恼怒不已。却未曾想,得便宜的刘备军竟然丝毫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由起初的暗偷直接变成了明抢。性格原本就有些急噪的孙贲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顾朱治的劝阻,执意要领军出城追击。朱治几番劝阻无果后,只能黯然接受这个事实,但亦再三提醒孙贲莫要追击得过于深入,以免中敌圈套。
“将军,您看!”一名江东军中的都尉策马来到孙贲的身旁,手中拿着拿着几株稻穗说道:“这些都是在前面的道路上发现的!”
孙贲接过稻穗,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即恨恨地说道:“稻穗上还有车轮碾过的痕迹,肯定是被偷粮贼抢走那批粮食!他们要运送粮食,肯定走不了多快!”
孙贲眼中射出急切的光芒,狠狠甩掉手中的稻穗,厉声喝道:“全速行军!”
“全速行进!”
“全速行进!”
………………
随着一声声喝令响起,片刻之间,孙贲的命令从前而后迅速传遍全军,3000余名已略显疲态江东军士卒,在各自所辖属的军司马催促下,不得不咬牙放开步子,向前疾行起来。
…………
一路急行了4、5里路,眼见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孙贲心中不由愈发焦急——一旦完全入夜,将会更加难以追索刘备军踪迹。
“再快些!加快速度!”
“将军,兄弟们已经将要脱力了,再加快速度恐怕不利于下面的作战!”一名江东军都尉和声劝荐道。
“哼!若是不加快速度,放走了敌军,我们这几十里路岂不是白赶了!休得多言,传令——加速行军!”眼睛一瞪这名都尉,孙贲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道。
“是,将军!”那都尉无奈地应道,正要传令下去。
就在这时,孙贲身侧一名眼力较好的亲兵突然惊呼出声:“将军,前面……好象有一队人马!”
“什么?”孙贲闻听此言,立时精神大振,举目向前看去,透过沉沉的暮霭,果然隐隐地看到大约在前方6、700步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在缓缓北行。
娘的,终于追上了!孙贲提起悬挂在马侧的长刀,高高扬起,鼓足全身力气狂吼一声:“众将士,敌人就在前方,随我杀!”
说罢,孙贲猛夹马腹,一马当先朝前冲杀过去。江东军各曲屯的都尉、军司马立即命令麾下士兵紧紧跟随在孙贲的身后,向前方的敌军发起冲击。
此时,前方的刘备军也已发现了后方的追兵,异常“慌乱”地丢弃下那些运输粮草的大车,拿出刀枪准备抵抗。但似乎是过于慌张的缘故,还没等到江东军杀到,一小部分士兵已经被“吓”得扭头仓皇向北逃窜起来。起先逃跑的士兵又影响到其他的士兵,一时间便如发生连锁反应一般,整支队伍完全放弃了抵抗,只顾亡命奔逃。
“哈哈哈……果然是一群偷粮鼠辈!刘备啊,刘备,你也就这点本领,练出这等无用的废兵,难怪会被曹操打的东奔西走!”孙贲策马来到被丢弃的粮车处,眺望前方正四散遁走的刘备军,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将军,既然粮食已经夺回来了,那些鼠辈就暂且放他们一马,我们还是即刻回城吧!”适才的那名都尉赶到孙贲的身旁,出声劝荐道。
“放过他们?此等鼠辈不给他们点厉害,还真以为我孙家是何等软弱可欺?此番不杀他们一个全军覆没,我誓不回城!”孙贲冷哼一声说道,“传令全军,加速追上去!不必留一个俘虏,全部格杀!”
孙贲严令之下,刚刚赶到粮车旁、准备稍事休息一番的江东军士兵,不得不动身继续向前追击下去。
“好!还有不到200步!鼠辈,你等死期已至!”孙贲狠很地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敌军,眼中已经射出兴奋的光芒。
但此刻,异变突生!不断溃退的刘备军忽地一分为二————一部分人仍在继续后退,但似乎已经不再是“溃逃”,而是有秩序地后撤;另一部分人则是完全地停下步伐,并在什么人的声声喝令之下,迅速转向,就地列开了防卫阵型。
“虎枪营,全体听令!停止后退,原地列阵防守!”
“第一屯,第二屯!排枪阵展开,上前!”
“第三屯,第四屯!长枪顿地,取投枪,标尺六,听我号令!”
“敌至100步!‘枪雨’,第三屯,投枪出手,第四屯,投枪出手!”
孙贲愕然地看着前方那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变化,却忘记了呼喝己方士卒停止前进。等到回过神来,两军相距已不到100步。随着对面最后的一声暴喝,孙贲隐约地看到似乎有一片阴云划过昏暗的天空,朝自己这边疾飞过来!
弓箭?
“举盾!”不及多想,孙贲急忙狂吼一声。
不少江东士兵已经注意到天空中的异状,正有些莫名其妙,一听到孙贲的命令,持盾的士兵立即上前几步,高高举起手中皮盾。
“嗖!”500支投枪带着凄厉的呼啸声,迅疾无匹地朝略有些混乱的孙贲军覆盖了下去。
“噗!”“噗!”“噗!”
锋利的精铁枪头,在强劲的冲力驱引下,几乎不甚费力地便将皮盾刺破,随即又余劲未消地刺入盾后的士兵身体中,立时带出阵阵惨叫声。
还没等孙贲看清究竟,对面噩梦般的喝令声又再度响起。
“取投枪,标尺七!投枪出手!”
片刻之间,又是500支投枪如漫天枪雨一般,呼啸着疾刺下来。
虽然还不太清楚对面射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连皮盾都格挡不住它!前列的不少江东军士兵已经看到或听到前次投枪覆盖所带来的巨大杀伤,一见又是一拨“枪雨”落了下来,也顾不得听从什么命令,急忙向后躲闪。但是,第二波的“枪雨”很明显的射程要远超第一波。士兵们虽竭尽全力后撤躲避,但他们的速度比起投枪的速度来,实在相差颇大。没能奔出几步远,投枪已经到了他们身后,后心完全暴露出来的江东军士兵恰好成为投枪的靶子。
“噗!”“噗!”“噗!”……
“啊~!”不少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呼,便被投枪透胸而入硬生生地钉在了地面上。
“谁敢后退,立斩不饶!”孙贲挥刀斩杀了几名意欲后撤的士兵,厉声怒吼道:“随我冲出去,杀!”
“杀!”原本已有溃散趋势的江东军士兵在各自所属都尉、军司马的严厉呵斥下,不得不硬起头皮朝前方有些“神秘莫测”的敌军冲杀过去。
“第三屯,第四屯!举长枪!第一屯、第二屯,起身!”
“攻击阵形!‘枪车’战法,突击!”
“杀!”
“杀!”
只是转眼之间,两只军马迎面对撞了起来。
孙贲原本仍心存一丝希望,以为对面的刘备军只是那“投射”的手段厉害些,只要能够迫至近身应该不难对付!但真正交接起来,却发现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对方所用的是清一色的长枪,长度逾一丈,远远超过自己麾下军士使用的所有兵刃。而且,对方排成了密集的“枪阵”,根本就不给你任何近身的机会。更为可怕的是那如潮水、车轮般连续攻击——第一排长枪刺过去之后,这一排的士兵便立即蹲下身形,垂下手中长枪。随即,第二排长枪兵立刻跃过第一排士兵的身体,挺枪继续向前突击,随后又是第三排……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一路急赶了近30里路,早已经疲惫不堪的江东军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击,全无还手之力。每一次排枪突刺之下,都会有十数人甚至数十人倒在枪下。一时间,被击的连连后退。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必须避免与敌军正面交锋,绕到他们身侧,才能有反击的机会!”一名军司马急声对孙贲说道。
“好!就照你说的办……”孙贲原本对被动的局势已经束手无策,但听得这个建议之后,立即眼前一亮,正欲传令。
但此时,从孙贲军的后方和侧翼,突然由远而近地响起阵阵轰隆的马蹄声,并异常迅速地接近了过来。
至此,孙贲彻底恍悟过来。这支迅速接近过来的骑兵肯定不是来自江东军,因为——不要说庐江城中,就是全部江东六郡,也找不出一支成建制的骑兵来。
中计了!庐江危矣!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五章
“加速!加速!”
轰隆的马蹄声也掩盖不住赵云那杀气腾腾的声声厉喝。平素里温文尔雅、看似平和无害的赵云,一旦上到了战场,就好似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上下充溢着无穷的杀气——令人胆寒、甚至兴不起反抗之心的杀气!
不得不承认,赵云在骑兵指挥上的才华是无以伦比的。同样的一支骑兵,在他手中所发挥出的战力,要远远超过林豹、甚至是我!这里的1000风骑兵,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来自当初在寿春归降的张辽精骑,但在这短短几月之内,赵云硬是将那些桀骜不顺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从而将“新”、“旧”风骑兵捏合成一个完美的整体。在赵云的指挥之下,风骑营真正做到了《孙子兵法》中的“四如”要义——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将军,咱们照计划行事!”赵云一边策马,一边转头大声向我说道。
“好!”我点点头,干脆简洁回道。
“分兵合击!一、二屯紧随将军!三、四屯跟我来!”赵云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响在整支骑军之中。
转瞬之间,1000风骑兵分为两部,每部500骑——一部紧随着我径袭江东军的背后,另一部则在赵云的率领下斜插江东军的侧翼。
战马扬蹄疾驰,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近!
500步!
400步!
200步!
至100步时,直袭江东军侧、后两翼的骑兵迅速而整齐地扬起风骑营特配的制式马刀,作势欲砍,口中发出震天巨吼!
“杀!”
孙贲面色无比惨白,目瞪口呆地望着如幽夜恶狼一般狠狠扑过来的敌军骑兵,喉中不由得连咽几口吐沫,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已被虎枪营击得接连后退、狼狈不堪的江东军士兵,虽然从未见识过骑兵冲锋的威力,但只听到那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巨吼声,已经胆寒不已,而随即,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迅速掩袭而至的两队风骑兵如同两把巨大的镰刀,斜刺里将江东军切成几块。骑兵们手中锋利无比的战刀不时地挥起,落下,几乎每次都能带出一片飞溅的鲜血。疲惫不堪、又没有对抗骑兵经验的江东军士卒面对这样势不可挡的冲击,毫无反击之力,死伤人数极剧上升……有人被马刀劈死,有人被疾驰的战马撞倒践踏而死,甚至有人是被四散奔逃的同伴挤踏而死……
“左右合围!”
“转向!继续突击!”
“杀!”
在赵云充满杀气的狂吼声中,突击中的风骑形成一个巨大的雁行阵,以左侧的赵云、右侧的我为两只“头雁”,势如破竹地对江东军进行来回冲杀,其势直如湍急奔腾的洪水,将一切敢于阻挡在前方的障碍物冲得无影无踪。
“杀!”一名江东军的都尉似乎看出赵云是风骑军的指挥者,拼死策马迎上前去,试图将其击杀以缓解自军极度不利的形势。但是……
“挡我者死!”随着赵云的一声暴喝,风雪银枪如划过夜空的白色闪电,径直便将那名江东军都尉的咽喉刺穿。击杀敌将之后,赵云丝毫未做停留,迅速抽回长枪,继续向前冲杀过去。
此时,为了避免误伤到自家人,虎枪营已经停止住了“枪车”突击,在统领林雪的指挥下,展开两层防守枪阵,死死将北面的道路封死。
“撤,撤,向南撤!”四周残肢纷飞的惨状、此起彼伏的凄惨哀号,令孙贲的心气已然尽失,什么“孙家子弟的骄傲”,什么“全歼敌军”的豪言,全然被抛到脑后,现在一心想着的是如何尽一切可能摆脱对方骑兵的突击冲杀。
“将军,我来带人挡住骑兵,您赶快撤回庐江!”一名江东军都尉声嘶力竭地对孙贲大喊道。说罢,这名都尉狂吼一声,招呼了自己麾下的百十名士卒,不顾一切地朝再次掩袭过来的风骑军扑了上去,但很快便被淹没在潮水般的骑兵群中。
“撤!撤!……”孙贲再次发出厉喝声,随即率先拨转马头,引领着残余的军马发足向南仓皇逃窜起来。
“杀!”关平挥青龙刀迅疾无匹地自上而下地斜劈下来,“镗!”地一声将对面敌将手中的兵刃斩断,随即锋寒的刀气透体而入,将对方直接斜劈成两半。
“三叔,追上去吗?”关平收回青龙刀,倒垂在身后,左手将脸上被溅到的血迹抹了一把后,策马来到我的身旁,出声问道。
“当然要追!不过还不到歼灭他们的时候!”我看着那些亡命逃窜江东军,淡笑着回答关平道。虽然被刚才那百十多名江东军士卒“疯狂”的抵抗稍微阻了一阻,但南窜的残余敌军也不过就奔逃了几百步罢了,想要追赶上去简直易如返掌。
另一翼的赵云骑兵队也将阻挡他们江东军全部解决,随即赵云策马引军向我这边驰了过来。
“子龙,你那里可曾击杀了孙贲?”我迎向赵云问道。
“没有,照您的安排,我特意放了他一马。他应该跟那些残军一起向南逃窜了!”赵云迅速地回道。经历了3、4番冲杀之后,赵云的气息依旧平和不乱,看来的确没有尽全力。
“好!能否顺利夺取庐江就尽落于此人身上了!子龙,你、我仍各领一队骑兵,按照计划尾随敌军游击,但切记不能将其尽数歼灭,尤其是要留孙贲一条性命,让其安然逃回庐江!定国,你回头去招呼子风他们稍事清理战场之后,进军庐江!”我沉声对赵云、关平吩咐道。
“是,将军(三叔)!”
“子龙,走!”我一拨乌骓,率领麾下两屯风骑兵自右侧向南追赶下去。随即赵云也喝令了另两屯风骑兵自左侧开始追击。
由于刻意控制了一下速度,待到两、三里路远,才第一次追上逃窜的江东军。我和赵云并没有对敌军展开真正的猛攻,而是如草原上凶狠的狼群一般,一块一块地蚕食对方——先将敌军的末尾一部从大队中分割开来,随即左右两队骑兵交叉绞杀。绞杀完一批后,又继续追上去,再“割”下一块…………
平均每两、三里路,残余的江东军就要被“蚕食”百十多人。即管如此,孙贲也已经顾不得许多,只知道拼命向庐江方向溃逃……
直至距离庐江城还有6、7里路远时,孙贲的“好运”宣告了结束。
“全军突击!”随着我的一声暴喝,左右两翼的风骑兵一改先前的“温和”的攻击方式,代之以狂风骤雨般的猛攻!
疲乏至极点,士气散落到最底处的最后5、600名江东军士兵,面对如此冲击,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数十名士卒干脆就丢下兵器,伏拜于地大声请求投降……
孙贲此时也被赵云所率领的十数名风骑兵给死死纠缠住,在生死危急关头,孙贲也似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竟然将赵云杀的“节节败退”!但毕竟“好汉”抵不住人多,在十多名风骑兵的围攻之下,孙贲身上逐渐也多出了几道伤口,眼见即将遮挡不住。突然,从斜刺里杀出百十人拼死作战,为孙贲挡住了风骑兵的围攻,为首一名大汉奋力击退了一名骑兵后,声音嘶哑地对孙贲喊道:“将军,您快撤,我带些弟兄挡住这些家伙!”
孙贲一咬牙,狠了狠心说道:“娘的!不逃了,老子跟他们拼了,死也死的痛快些!”说罢,挥舞大刀就欲与敌军骑兵搏命!
“将军,您身高位重,万万不能有失!我等都是昔日讨逆将军(孙策)帐下的老弟兄,一定要护卫住将军您的安全。请将军不要迟疑,赶快撤回庐江。有您在,才能守卫住城池啊!”那名大汉言辞恳切地说道。
“这……”孙贲略一犹豫。
“你们几个,快招呼其他弟兄护卫将军离开!其余人跟我来,拼得一死也要挡住敌人!”那大汉厉声呼喝命令道。
3、40名士兵听从那大汉的命令,护拥着孙贲迅速向南逃去。临别之前,孙贲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那名“忠心耿耿”的大汉,但天色实在昏暗,只能隐约从他所着服饰看出似乎是一名军司马,形体较为粗壮,其余的相貌特征就完全看不清了。
或许是那名大汉的死战真的起了效果,孙贲一行人一连狂奔了4、5里路,都未被敌军骑兵追上。但眼见就要抵达庐江城时,身后的马蹄声、喊杀声又再次响起,而且以较快的速度接近过来。
“快,快……千万要赶在敌骑追上之前,到达城门!”孙贲嘶声吼道。
或许是因为城门在望的缘故,跟随在孙贲身后的数十名士卒爆发出无比的斗志,发足狂奔起来,不多时已经来到庐江城下。
“是我,快放吊桥,开城门!后面的敌人要追上来了!”孙贲放声朝城头大喊道。
“是将军!快…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城头上的军士立即辨认出喊城之人正是太守孙贲,又听到后面果然有追兵喊杀,忙不叠地下令开启城门。
“啪嗒!”吊桥被迅速放下。
“嘎~~吱!”城门被推开。
“快,拉吊桥,关城门……”一越过吊桥,孙贲立即大声喝令道。
但话音尚未落,孙贲便感觉自己失去了重心,被人从马背上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即几把刀迅速架在他的脖子上。
“刘皇叔麾下偏将军——魏延魏文长在此,谁敢轻举妄动,孙贲便要人头落地!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六章
“啪!”“啪!”两声,连接吊桥的两根粗壮的缆绳,被魏延手起刀落,齐根斩断。自此,庐江城北门守军收起吊桥的念头被完全打消。
由于主将落在敌人手中,投鼠忌器的江东军守城士卒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不要管我,快……”小半晌后,被摔的晕头转向的孙贲似乎才弄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些“忠心护卫”在自己身旁的几十名士兵根本就是敌人所伪装的,由于天色太过昏暗,又急于逃命,根本就没有机会来仔细辨别一下真伪,结果……就这样轻易地被对方将城池给诈了开来!
“娘的!不想死就给老子住口!”魏延狠狠地朝孙贲的肚子踹了一脚,把他尚未出口的话又给踢了回去。“我家张飞将军所率大军即将赶到,尔等再不归降,妄图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随即,魏延低声对身旁的一名士卒说道:“快,发信号!”
“是,将军!”这名士卒迅速取出一把隐藏起来的小型手弩,又从身侧布囊中抽出一支特制弩箭。箭上弦,弦拉开!
“嗖!”弩箭带着异常尖锐的呼啸声冲天而起,声音遥遥地传出3、4里远。
“将军,信号来了!魏将军已经成功诈开了城门!”赵云语带欣喜地对我说道。
“恩!”我的眼中精光略闪,嘴角带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随即沉声说道:“子龙,传令!全速前进,攻进庐江城!”
“是,将军!”赵云气聚丹田,高声喝令道:“风骑营听令!全速行进,攻进庐江!”
5、600步的距离,对于全速行进的骑兵而言,不过是转眼的工夫罢了。随着大队的骑兵杀进城中,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守城士兵也不得不老实了下来。见我已经杀进城中,魏延一面留下两、三人看守孙贲,一面亲领另外几十名步卒冲上城楼,将惶惑不安的守军控制住。
“文长,城门就交给你了,稍后元俭和子风他们就会赶到!”我抬头对城楼上的魏延大声喊道。
“将军放心,交给我了!”魏延充满自信地高声回道。
“好!”随即,我转头对赵云说道:“子龙,咱们去城守府,若能擒斩得朱治,则此间之事可定矣!”
………………
庐江城守府议事厅中,朱治正忧心憧憧地来回踱步。自孙贲率军出城之后,朱治心中就感觉很不塌实,而且这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变得强烈起来。与年轻气盛、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孙贲相比,朱治为人行事要沉稳得多,而且往日在孙坚、袁术(孙坚战死于荆州后,朱治等一些老臣曾护卫孙氏遗孤暂时投靠过袁术)军中时,朱治对刘备三兄弟的事迹也多有耳闻,深知其并非什么无能之辈,甚至可说是当世可数的英杰。就连神勇过人的江东初代之主——孙坚也曾对刘备的雄才,关羽、张飞的勇武赞叹不已。
这样的对手岂能等闲视之!但孙贲执意要出城追击,身为下属的朱治在苦劝无果的情况,也只能由着他去,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孙贲能够小心谨慎一些!
“哎~!”朱治止住了步子,眺望着厅外的夜空,怅然叹了一口气。
“嗖~!”忽然间,一个异常尖锐的呼哨声隐隐地传入议事厅中。
响箭??!!!朱治微一楞神,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怎么会有响箭?是谁射的?”朱治略一沉吟,随即大步走出议事厅,寻得一名府中的守卫士兵问道:“刚才那声尖锐的呼哨声是从什么方向传过来的?”
“启禀大人,似乎是从南面城门那里传来的!”士兵迅速地回道。
不妙!不妙!朱治深深地感到情况不妙,立刻大声喊道:“来人,即刻去城中军营招集人马随我前往北城门!”
“备马!”
…………
庐江城南北方向的长街之上,朱治率领城中军营里仅余的600名步卒急匆匆地往北面城门赶去。行不多远,就正正地与大队疾驰的骑兵迎面碰上。
骑兵?!!!!朱治面色立即微微泛白。不用说,这样规模的一支的骑兵肯定不是江东军所能拥有的,那……只能是敌军了!想不到,城门竟然已经被攻破!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本事,几近神不知、鬼不觉地轻松攻进城内?
“谁人竟敢犯我庐江,报上姓名!”朱治强忍住心中的惊恐,沉声喝道。
“燕人张翼德是也!”对面骑兵中的领军之人发出直可令山崩地裂的暴喝声。
燕人张翼德?!!!张飞!!!!!朱治听得这个名字,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竟然是那个传说中的,能与当年武艺天下第一的飞将吕布酣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能够将江东军中第一猛将周泰周幼平击成重伤、几近残疾的绝代神将——张飞!张翼德!
孙贲休矣!庐江休矣!朱治心中此时已经不抱任何幻想,面色瞬间如土。以孙贲的武艺、征战阅历,遭遇张飞这等沙场宿将,必无幸免之理,而且,此刻张飞能够领军出现在庐江城中正是活生生的明证。失却了城池的防卫,以庐江城中不足两千人的守军根本就可能抵挡住敌军的进攻,仅是眼前这支骑兵就是自己无法战胜的。
尽管明知不敌,朱治却未打算放弃抵抗。转瞬之间,朱治做出了一个决定,随即扬起手中长刀,头也不回地大声命令道:“张司马,你速领本部军马出南门,走水路撤回江东,向主公禀报庐江之事!”
“大人,还是您撤吧,我愿意带领弟兄们死战抵挡敌军!”那名张姓江东军军司马恳切地大声喊道。
“快走,这是命令!你敢违令?”朱治声音转冷,严厉地呵斥道。
“哼!都不必走了!风骑营,突击!”对面的暴喝声再次响起。
“快走!”朱治几近声嘶力竭地狂吼道。
“大人……末将……先走一步了!”张姓军司马一咬牙,招呼自己麾下军士朝南面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杀!”朱治挥舞手中长刀,纵马朝对面的骑兵迎了过去……
“镗!”朱治奋力一刀将一名敌骑手中战刀磕飞,正待顺势一刀结果了对方。突然,一柄头部九曲成蛇状的长矛及时赶到,架住了朱治的长刀。
“竟敢伤我军士,你的对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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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敢伤我军士,你的对手是我!”眼见一名风骑兵将要葬身于敌将之手,我极速纵马上前为他接住了几近必杀的一刀,随即愤怒地暴喝一声。
“杀!”配合乌骓的猛冲,我手中的丈八蛇矛裹挟着强劲的螺旋气浪,疾如闪电地对面的敌将刺去。
“镗!”刀矛相撞,随着一声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对手的长刀刀身直接被击裂,瞬间变成无数碎片“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糟,出手太重!含愤出手之下,我几出全力,又未曾想对手实力也有些不济,竟然出现这样的结果!
“喝!”我闷喝一声,奋力地将蛇矛所刺方向侧移少许。
“噗!”蛇矛锋利的矛尖避开了对方的身躯,却刺中他的右臂。随即他整个人便被硬生生地从马背上挑开,直直地挂在蛇矛之上。
我微垂蛇矛将那人丢置于地,随即策马上前,以脚控马,俯下身形顺势一把抓住他的领甲,微一用力提了起来。
这人武艺虽然不济(相比起以前曾交过手的许褚、周泰、徐晃等将,朱治的武艺确实有些不值一提),但骨气倒是挺硬的————整条右臂被蛇矛刺得血肉模糊、白骨显露,竟然能够不叫一声痛,尽管头上已是冷汗直溢。是条汉子!
“你可是朱治?”我略一打量此人模样,与细作所说过的朱治样貌比较相似,遂出声问道。
“呸!我便是丹阳朱治,如何?张飞,你胆敢犯我江东,我主孙讨虏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早些与刘某、关某洗净脖颈,准备受死吧!哈哈哈……”朱治啐了我一口,放声狂笑起来。
“哼!”我轻哼一声,将蛇矛挂在马侧,空出右手在朱治的颈部重重一击,将他击得晕死过去,随即仍给了我身旁的一名风骑兵看顾起来。
不多时,抵抗的江东军士兵已经被赵云率领的风骑军击杀大半,余下的数十人心寒胆裂,或弃械求降,或四散奔逃。
“将军,有小部江东军往南门方向溃逃下去,可要追赶!”赵云单手提枪,策马来到我的身旁问道。
“恩~!你引一部风骑速往南门,赶得上那些人便罢,若是他们已然逃出城去,便不必再行追击,就地招降南门的守军!”我淡然说道,“那些许人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何况返回江东的途中还会有人收拾他们!当务之急是尽快控制住庐江城!”
“是,将军!”赵云朗声应道,迅速将手中银枪一招,领了几百名风骑兵朝南门方向疾驰而去。
“走,去东门!”我扬起丈八蛇矛,高声对剩余的数百名风骑兵令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七章
建安六年六月十六日凌晨,薄薄的晨雾之中,十数只走舸(古代一种小型战船)沿纵阳河径直南下,船上搭乘的皆是从庐江城逃逸出的江东军士卒。当头的一艘走舸上,立于船头之人正是奉朱治之命撤退回江东报信的张姓军司马。
“吁~~!”眼见自己的船队即将驶出纵阳河,进入长江,张司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要能够脱离庐江地界,进入长江,那基本也就安全了,自柴桑往东的长江水域都是江东水军的天下,没什么势力敢于在这一段水域触江东军的逆鳞。
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张司马犹自觉得后怕——若是再撤的稍微慢一些,就会被刘备军的骑兵给追上,那结果必然是全军覆没!但好在……是快了那么一点逃出了城门,而那些“奇怪”的骑兵竟然也没有出城追击,这才使得这百十名残余的江东军士兵能够顺利地逃到庐江城西南不远处的纵阳河,在寻得了十余艘平素用于操练、运输士兵的走舸之后,一行人等安然上船逃离了庐江!
“校尉大人,等我回到柴桑向主公禀明一切,主公一定不会放过刘备军这伙贼子的!”张司马忆起朱治命他撤离时的情形,不禁恨恨地低喃道。
“司马,就要进长江了!”一名士兵欣喜地喊道。
“恩!”张司马点点头,沉声说道:“招呼其他船上的弟兄,一进入长江就即刻张全帆,我们要尽快回到柴桑!”
“是!”这名士卒正待将命令传递下去,但忽然间,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然一下呆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张司马见那名士卒楞在那里不动,有些不悦地问道。
“司马,您……看前面……”
“恩?”张司马沿着那士卒所指方向,极目向前看去,透过淡淡的雾气,隐约地看到就在纵阳河与长江交汇之处似乎有不少船只。
难道是自家的巡江水军?张司马有些讶然地猜测起来。但距离实在是远了一些,根本看不清船头的旗帜。
“加把劲,再往前靠近一些!”张司马一边继续举目向前张望,一边大声地喝令船上的士兵加快操船速度。
不多时,两支船队已经相距不到50丈远。此时,张司马终于看清楚了前方的船队——整支船队足有中小型战船30余艘,以散开阵型将纵阳河的入江口堵得严严实实,列在前方的是三艘中型突击蒙冲战船。30余艘战船的船桅上全无二样地尽皆悬挂一面青色锦帆,而当头的三艘蒙冲的船头又各另有两面青色战旗,一面战旗上只有“锦帆”二个大字,另一面战旗上则是有上下三行字:上面两行字稍小一些,分别是“大汉”、“横江校尉”。最下面一行只有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却占据了大半个战旗,一个斗大的随战旗迎风招展的“甘”字!
锦帆!横江校尉甘!
看到这一切,原本就是江东水军出身的张司马立时便知道前面的船队是由谁指挥的了!
“锦帆贼甘宁!”张司马语带颤声地叫出了那个威震长江两岸的名字。如果说在长江水域还有谁能够令江东水军有所顾忌,除了荆州水军之外,也只有眼前的锦帆贼甘宁了!荆州水军之强是在于其船多兵广,如果仅论数量,荆州水军的楼船、斗舰、蒙冲无不远超江东水军,但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受制于没有优秀的统帅的缺陷。而甘宁的可怕却不在于他有多少战船、水军,甘宁纵横长江十多年绝无敌手凭借的就是灵活多变、神出鬼没的水战战术,遇强则击其侧后,遇弱则正面突破。数百“锦帆兵”、几十条走舸在甘宁的麾下,其威力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说不逊于拥有上千蒙冲斗舰的荆州水军。
听闻甘宁已经投奔了寿春的刘备,这么说来,眼前的船队就是刘备军新组建的合肥水军!张司马心惊胆寒地想道。由于庐江临近合肥,对合肥的情况也能够隐约地探到一些。
“前面是锦帆贼!快!快!掉转船头!转向!”眼见就要与甘宁水军对上,张司马声嘶力竭地狂吼道。敌众己寡,而且对手还是最可怕的锦帆贼,交战的念头张司马甚至想都没敢想起过。
就在江东军的十余艘走舸手忙脚乱地掉转船头的时候,傲然站立在最前一艘蒙冲战船船头的甘宁也下达了进攻命令。
“蒙冲当先突破!”
“走舸第一队尾随蒙冲,侧翼掩护攻击!”
“走舸第二、三队继续封锁河口!”
“进攻!”
随着甘宁最后一声“进攻”令喊出,三艘蒙冲战舰船帆全开,同时船舱内的士卒奋尽全力操划起两翼的船浆来,船如离弦之箭径直向前疾驶过去。在三艘蒙冲的左右两侧,各5艘走舸战船紧紧跟随。
“碰!”一艘江东军的走舸被当先驶至的甘宁座舰撞中,蒙冲船头坚硬的精铁撞角将走舸拦腰撞成两截。
随即,余势不减的蒙冲又继续前冲撞中另一艘走舸,虽未将其撞断,但亦将船体碰出一个大洞,河水顺着大洞迅速淹灌进船舱,眼见就要沉没……
不多时,十余艘江东军走舸便已尽数被撞沉俘获,落入河中的士卒,除2、30人因及时出声请降而逃得一命之外,其余众人则尽数被歼,或是被蒙冲上的弓箭射死,或是被走舸上的锦帆兵直接斩杀……
“老大(锦帆营士卒对甘宁的习惯性称呼),仔细搜过河面了,除了投降的,再没有半个活口!”丁奉跃上甘宁的蒙冲战船,兴奋地说道。
“好!”甘宁又仔细将四周的河面巡视了一遍,大笑着说道:“承渊,干的漂亮!”
“嘿嘿!”丁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稚气未消的脸庞上现出一丝红色,嘿嘿地笑了两声。“老大,要不要再到上游去看看!”
“恩!当然要去,说不定还有买卖呢!哈哈哈……”甘宁点点头,笑着说道:“承渊,你着人把河里的尸体全捞起来,运到江里葬了(江葬!呵呵),我领三艘蒙冲到上游逛一圈。留意点,别让江东军那帮水鸟抄了背后!”
“放心吧,老大!”丁奉拍拍胸脯,自信地说道。
“恩!打完这一仗,我请将军升你做军司马!好好干!”甘宁拍了拍丁奉肩膀说道。
“嘿嘿……老大,我下去了!”丁奉嘿笑了两声,转身跳回到自己的走舸上。
“蒙冲向上游挺进!”随着甘宁的喝令,三艘蒙冲战船迅速驶动起来,不多时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就在丁奉指挥士卒收拾好河中死尸送往长江安葬之时,适才交战处上游约十多丈远的地方,一个人悄悄地浮出水面,赫然正是张司马。张司马在自己的座船被撞沉之后,便凭借自己精湛的水性潜游远离了战场,或许是由于雾气的缘故,竟然没有被任何一名锦帆营的士卒发现,从而逃过一劫。眼见锦帆军相继撤离了战场,张司马小心翼翼地爬上河东岸,随即消失在愈发浓厚的雾气之中…………
…………………………………………………………
庐江,城守府议事厅
“将军,庐江城已尽在我军控制之中,四门皆已换由我军士卒把守!”魏延兴奋地向我禀报道。
“文长,做的好!”我赞许地点点头,随即问道:“城中总共收降了多少江东士卒?”
“……”魏延略一思索后回道:“950人左右!现在都被看守在城中的军营里呢!”
“文达,城内现在的秩序如何?百姓的反应如何?”我转头向李通问道。
“禀将军,有您的安民告示和熊枪营的巡逻,目前城内并无出现异动,秩序尚算井然。至于百姓的反应,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这庐江既然已被孙氏经营数载,以通之料想,当有些根基,想让庐江百姓全心归附主公,或许还得多费些时日!”李通有条不紊地沉声回道。
“恩,文达言之在理,恐怕是要费些时日。”我点头赞同地说道,“不过,这些具体的政务事宜,还是让大哥派人来打理吧!”
“子龙,你速派快马前往寿春报捷,并请大哥委派人手来接管庐江政务!”我拧眉思索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此外,还要烦劳子龙你领风骑营将庐江附近诸县尽快收取下来。”
“赵云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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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六月十七日,临近黄昏时分,一骑快马疾驰至寿春城南门。守城军士正要上前阻拦,马上骑兵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微微一扬,沉声说道:“庐江紧急战报”
守卫士兵在其什长的指挥下立即让开道路,那骑兵朝一众守军点了点头,随即策马朝城内驰去。
“头,应该是将军攻下庐江了吧?”一名老兵低声对什长说道。
“应该不会错,刚才报信的兄弟脸上好象挺高兴的!有将军亲自出征,攻下个庐江肯定不成问题!”什长点点头说道
“将军?到底是哪位将军?皇叔军中不是有好几位将军吗?”另一名新兵有些不解地说道。
“咳!”领队的什长轻咳了一声,笑着对新兵说道:“你是新兵蛋子,当然不知道了!在皇叔军中,直接被咱们尊称为将军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张飞张将军。至于关将军,军中弟兄通常尊称他为‘君侯’;其他的几位——龚将军、李将军、魏将军,弟兄们在称呼的时候,通常在‘将军’前面还要加上姓的!”
“哦!”新兵恍然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将军是不是很厉害?”
“那是当然,想当初………”
…………………………………………
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子仲,向刘景升购入粮草、军械之事,进行得如何了?”刘备和声对糜竺说道。
“启禀主公,子方刚刚从荆州传回了消息,刘表已然答应为我军提供一批粮草、军械,但却要求主公尽快对江东孙权用兵!”糜竺出列拱手说道。
“恩!”刘备微微颔首,转头对徐庶问道:“军师,翼德那里可有了消息?”
“暂时还没有!不过将军既然一连四、五日都没有消息传回寿春,那十之八、九是已对庐江动手了!主公勿忧,将军素来谋定而后动,不会有什么妨碍的!”徐庶微笑着回道。
“军师言之有理!大哥,以三弟之能,仅是夺取一个庐江当不在话下!”关羽轻捋颔下长髯,和声安慰刘备道。
“恩!…………军师,荆州军与江东军的战事进行得如何了?”刘备略显宽心地笑了笑。
“据最新传回的消息,两军虽交战不绝,但总体尚在僵持。此外,细作回报了一个‘有趣’的情报!”
“什么情报?”刘备有些好奇地问道。
“负责指挥江东军抵挡荆州军之人,并非是江东的兵马都督周瑜,而是新任的副都督程普。”徐庶不紧不慢地说道。
“竟然是这样?!!!……”刘备略一沉吟后,疑惑地说道:“如今江东被强敌压境,孙权当不至于临阵突然换帅。如此说来,定是周瑜自己另有安排…………呃!难道周瑜已率军前往吴郡平叛?”
“恐怕是这样!吴郡处江东腹地,位置极其重要,若不能以最快速度平定叛乱,则江东军在荆州大军的强势逼迫下,必难逃覆亡命运。周瑜定是已看出这一点,才会让程普代为指挥江东军主力抗击荆州军,而自己却引精兵奔袭吴郡去了!”徐庶从容地分析道。
“审时度势,当断则断,这周瑜果然可称得人杰之名!军师,那你以为吴郡盛宪能否抵挡得了周瑜一时三刻?”刘备思索片刻后,和声说道。
“那盛宪只是一介清流议士,谈经论典是其所长,但智谋军略比之周瑜确有天壤之差!若果真是周瑜亲师奇袭,擒斩盛宪、收复吴郡,恐怕只在返掌之间!”徐庶淡笑着摇头说道。
…………
正在刘备等人议事谈论之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迅速朝议事厅这边接近过来。
“启禀主公!紧急战报,庐江大捷!”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八章
“哈哈哈……”刘备将桌案重重一拍,大笑说道:“翼德已于昨日凌晨轻取庐江,庐江守军5000人全军覆没,守将孙贲、朱治亦被生擒!哈哈哈……”
“……已经攻克庐江了……”
“……竟然全歼了敌军……”
议事厅中立时响起一阵惊叹之声。尽管初听闻传令士兵通报“庐江大捷”之时,众人已经料到可能是庐江已经被攻克,但着实没有想到竟然胜得如此彻底。
关羽接过刘备传递来的绢书,迅速地浏览了一番,庄严肃穆的脸庞上也不禁流露出会心的微笑。再次将绢书仔细审阅了一遍后,关羽将绢书递交给对面的徐庶,笑着说道:“大哥,三弟干得着实漂亮!如此轻松攻取庐江,极是难得啊……呵呵!”
“调虎离山——抛砖引玉——混水摸鱼!将军用如此连环计策对付区区孙贲,倒是颇有些浪费了……”徐庶很快就览毕了绢书,微笑着打趣道。“尤其是先期歼灭庐江城收粮之军,再令魏将军伪装成江东军,‘护卫’孙贲回城这招,简直用绝了!”
“呵呵……”刘备朗声笑道,“军师,如今翼德已经取下庐江,附近诸县也正在攻打之中。待得尽取孙氏江北之地后,是否要乘势攻过江东,与刘景升合力一举击败孙权?”
“主公,以庶之见,渡过长江、直取江南的时机仍未成熟!”徐庶眉头微微一挑,和声劝荐道:“如今江东军虽与荆州军激战正酣、分身乏术,但其实力仍在我军之上。更兼江南诸郡不比庐江,乃关乎到孙氏之命脉,若是我军贸然渡江,极有可能触其逆鳞,使其不顾一切而暂缓与荆州军之战,倾力对付我军。届时只要江东水军封锁长江,便可阻断我军援应,使我军深陷敌腹,孤立无援之境,进而再以重兵围攻我军!若遇此情形,纵然以张将军统军之能,恐也难逃败亡!”
“恩~!”刘备略一思索后,不得不承认徐庶所言在理,遂点头说道:“军师的意思是暂且先稳固住庐江,再徐图进取?”
“是的,主公!以庶之见,信中将军只是请主公调派人手前往庐江接管政务,却未请求增兵,也应是如此考虑的。”
“那么,军师,究竟何时才适宜南渡征讨江东?”关羽沉声问道。
“需得待江东军军力,尤其是其水军,被荆州军消耗至一定限度,我军方可乘虚渡江。先夺得一城半郡之地,以此前沿根据,进而步步为营谋图江东诸郡!”徐庶冷静地分析道。“主公,适才糜从事提到了刘表催促我军对江东用兵之事,我们正可将庐江之捷极速传递于刘表知晓,反促其尽全力与江东军交战,从而最大限度地消耗江东军实力!”
“恩!军师之言极是!”刘备随即转头对糜竺说道:“子仲,你可速派快马前往荆州,将翼德已然攻克庐江、尽夺孙氏江北之地一讯,尽快通报与刘景升知晓!”
“是,竺这便去安排此事!”糜竺起身向刘备拱手微施一礼后,迅速举步离开了议事厅。
“至于庐江之政务……”刘备将目光在厅中巡视一圈后,落在了陈震身上,“孝起,就烦劳你前往庐江,协助翼德打理政务!”
“陈震领命!”
“大哥,以三弟手中的兵力,只是镇守庐江尚算有余,但若是来日要兵进江东,恐有些捉襟,是否再调配些军马前往庐江?”关羽沉声建议道。
“恩!……云长,城中还有多少军马?”刘备微一沉吟后,向关羽问道。
“加上前些日新征募的5000新兵,城**有军卒20000人!”
“……云长,除却新兵与风骑营外,你再从军中挑选3000精锐士卒前往庐江,供翼德调用!”刘备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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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六月二十一日,襄阳,荆州牧别驾蒯良府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垒垒正相似。问是谁家冢?田疆古冶氏。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理。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别驾府的书房之中,一名相貌俊朗、气宇非凡的白衣青年文士若有所思地轻声吟颂道。
“呵呵呵……孔明,你还是如此喜欢吟颂这首《梁父吟》啊!”一名相貌魁杰有雄姿的中年文士举步迈入书房中,朗声笑道。
“子柔大人见笑了!”白衣青年诸葛亮淡笑回道。
“哎……孔明,你我年齿虽相差两纪(一纪十二年),但只需平辈论交即可,何必如此客套?”中年文士蒯良(字子柔,蒯越之兄)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笑叹道。“其实以你之才,若是愿意出仕,拜将封守也只是返掌之事而已!”
“亮平凡之才,何足道哉!”诸葛亮面色平和地回道,随即似是转移话题地说道:“刘荆州急招子柔大人前去议事,可是有什么紧要事务?”
“不错,是与江东战事有关的!”蒯良对诸葛亮非常欣赏,也没有隐瞒什么,出声说道:“前番荆州牧大人相邀刘备合攻江东孙权,我原以为刘备会明里应允、暗中推委,却不想他动手竟然如此果断,六日前已然命其弟张飞攻克庐江,尽夺孙氏在江北之地!”
诸葛亮面上隐隐现出一丝笑意,但瞬间又消失无踪。
“孔明,你既为刘荆州筹谋出这条三路齐出合攻江东的计策,却又要借我之口道出,内中原因恐怕不仅是因为你前次所说的人微言轻吧……”蒯良有些怅然地说道:“近年来刘荆州虽因年迈,不复进取之雄心,但也不失为当世之明主,我荆州民富殷实冠于天下便是例证。你若投得荆州麾下,当有施展才华之机会,但为何你却三番两次推阻我的举荐…………难道当真只有那刘备才能够成为你的明主么?”
原本表情淡然无波的诸葛亮,在听到蒯良最后一句话后,神色微微一变,以略带惊讶的目光看向蒯良。
蒯良淡淡一笑说道:“……你所筹谋三路合攻之计,明里看来是为刘荆州着想,但实际更大的受益者应该是寿春刘备!刘备早有图谋江东之心,然仅凭其一家之力,还不足与江东对抗。但若是由我荆州大军牵制住江东军主力,他便可乘机取事。你既献此计,又不愿为刘荆州效力,那我只能猜测你的目的是为了帮刘备……”顿了一顿,蒯良继续说道:“我愿代你向刘荆州献计,固然有欣赏你才华的原因,而更为重要的是此计的确有可能助我荆州彻底击败孙权。我向来便认为——孙氏是荆州最大的威胁,其盘踞江东六郡,且与我荆州有不共戴天之仇。若不能乘这个极佳机会铲除孙氏,日后被其缓过气来,则必会成为荆州心腹之患!”
直至此时,年轻的诸葛亮已明了自己是有些低估蒯良了——能够成为荆州两大豪族(蔡族和蒯族)之一的蒯族族长之人,怎么可能是个平庸之辈?不过,温雅和气的个性倒是很容易让人以为蒯良就是一个无害之人!
“刘荆州年事已迈,来日大去之后,大公子和小公子恐怕难逃夺位之争,届时……我荆州的前途未卜啊!我与异度(蒯越)虽殚精竭虑欲保荆州安定强盛,但毕竟我二人已过不惑之年……荆州青年才俊中,以孔明你和士元为最,原以为可以将安定荆州之责交托于你们,却不想你们二人皆无心为景升公效力……惜哉!惜哉!……”蒯良摇头轻叹道:“孔明!你欲投效刘备也好,亦或是愿留在荆州出仕也罢……只望你日后能够多为看顾一下我蒯氏一族……哎!”说罢,蒯良缓步离开了书房。
注视着身影已逝的房门,诸葛亮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
柴桑,郡守府议事厅
“什么??庐江已然失陷?”孙权震惊异常地失声喊道。
“是!主公……”跪伏于厅下的张司马颤声说道。那日逃出生天之后,张司马异常小心地躲过了不时在长江北岸巡逻的“锦帆营”,以徒步加游泳的方式,历经重重困难终得逃回了柴桑。一到柴桑之后,便即刻求见孙权汇报了失陷庐江之事。
“怎么会这样?庐江城中有5000余守军,怎会如此轻易便给刘备军袭取下来?既然被围攻,为何不命人来柴桑求援?”孙权面色逐渐转青,厉声问道。
“主公且请息怒!此事既已成事实,恼怒也是于事无补,还是先问清庐江失陷的经过和原由吧!”张昭沉声劝荐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十九章
听得张司马将他所知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厅中众人尽皆现出惊疑交加的神色。
“伯阳误我大事!伯阳误我大事……”孙权面色铁青地恨恨骂道:“我特意命人传书与他,勒令他严守城池,不得出城与敌交锋,他竟违逆我的命令!此次大败,实是他咎由自取!”
“主公,失却庐江之责恐也不尽在伯阳将军!”鲁肃沉思片刻后,出声对孙权说道:“肃有些怀疑——主公的书信或许根本就未曾到得了伯阳将军手中!”
“恩~?”张昭讶异地问道:“子敬,你为何作此猜想?”
“列位可曾注意到,张司马适才提及——他在率领残军走水路撤往柴桑的途中,因遭遇刘备水军阻击而致几近全军覆没之事?”鲁肃和声提醒孙权、张昭等人说道,“以此情形看来,刘备定然是派遣其新组建的合肥水军,将通往庐江的水路给封锁了起来。若是如此,则主公派往庐江的信使极有可能在半路即被截下。故而,肃以为伯阳将军并非刻意违逆主公命令,而是根本就没有收到主公的命令。”
“恩~~!”孙权仔细思索了一番,认可了鲁肃的解释,面色稍缓,随即又沉声说道:“即管如此,伯阳也有用兵不慎之责——竟然这般轻易地出城与敌接战,致使庐江防守空虚,为那张飞所乘!”
“主公,伯阳将军毕竟年轻气盛,征战经验阅历不足,遭逢刘备、张飞这等战场宿将,难保不被设计。根据目前所知情报,便可推知此次刘备军为了攻我庐江,可谓煞费苦心、筹谋缜密————其先是连续几日偷割我庐江境内新粮,以此来激怒伯阳将军;又命合肥水军截拦水道、阻断庐江的信息往来,其后再以明抢粮食这一招来诱使伯阳将军出城接战。可以想见,伯阳将军出城追击之后,当是中了埋伏而致大败,而刘备军必是在换上我军衣甲后,乘夜色诈城、进而袭下了庐江!如此连环诡计,确是极难防备!”鲁肃和声劝解孙权道。
“子敬所言极是在理!况且伯阳如今也是生死未知,仲谋就勿需再怪罪他了!”孙静亦出声说道。
“嗬~~!”孙权深叹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如今庐江失陷,伯阳、君理皆生死不明,我与刘备老贼又添新恨,是否要出兵复夺庐江,一血前耻?”
“主公,此时万万不宜出兵庐江!”一个洪亮清悦的声音从外面传入议事厅中。话音刚落,江东军兵马都督周瑜风尘仆仆地大步迈入厅中。紧几步来到孙权座前约5步处,周瑜一撩战袍、单膝跪地低头拱手行礼后,朗声说道:“臣周瑜吴郡平叛归来,拜见主公!”
“公谨?!!!……呃…快快请起!”孙权愕然中又带着几分欣喜地看着跪拜在座前的周瑜,随即起身离座来到周瑜跟前,亲自将其扶起,“公谨是何时赶回柴桑的?吴郡战事如何了?”
“瑜不敢有负主公所望,已于七日前将盛贼叛乱剿灭!但因在回师途中,于沿途各郡县征调了部分士卒,耽误了些时间,故直至今日方赶回柴桑!劳主公担心了!”周瑜恭敬地回道。
“哈哈哈……如今叛乱已平,我无后顾之忧矣!”孙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笑说道:“盛贼可曾就擒?”
“已然就擒授首,瑜已命人枭其全家首级,悬于吴郡城楼之上!”
“好!做得好,正要以此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孙权恨恨地说道,“不过……公谨回师柴桑之后,现今吴郡军政事务由谁打理,可能镇得主大局?”
“启禀主公,瑜现暂命朱桓掌吴郡郡务,休穆文武兼资,当可暂时安抚住吴郡乱局。不过,休穆毕竟位轻且威望不足,还需主公另派德才兼备的重臣前往吴郡主持大局!”周瑜恳切地说道。
“恩~!”孙权面现赞许之色,笑着点头问道:“公谨以为何人可当此重任?”
“幼台大人文韬武略俱佳、且在江东六郡威望极著,乃是吴郡太守之不二人选。”周瑜朗声推荐孙静道。
“主公,我与周督所思相同。若得幼台大人为吴郡守,非但是吴郡,而且对安抚稳固会稽、丹阳等周边郡县也是极为有利的!”鲁肃出声附和道。
“…恩…既如此……”孙权沉吟片刻后,举步来到孙静身前,和声说道:“叔父,吴郡就交托于您了!还请叔父善守”
“仲谋放心!我定然会为你守牧好吴郡之地!”孙静点了点头,沉稳地说道。
“……周都督适才进厅时说我军现今不宜出兵庐江、复夺城池、一血前耻,这是何道理?”一旁的孙翊表情不善,冷冷地问道。
周瑜亦知孙翊对己素怀不满之心,但丝毫不以为意,俊朗无匹的脸庞上现出温和却又自信的淡笑,高声说道:“主公,瑜虽尚不知晓具体情形,但据适才进厅时所听到的主公之语,推测庐江已被那刘备袭下,可是如此?”
“不错!这已经是六日前的事了,不过我这里也是初得回报!”孙权点头说道,“子敬,你可将庐江失陷事宜告之公谨!”
不多时,鲁肃便张司马所禀报的一切简洁地与周瑜说了一遍,随即又说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恩~!有劳子敬了!”周瑜听罢,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也逐渐冷肃起来。认真思索了一番后,周瑜沉声对孙权说道:“主公,知晓庐江失陷的大致经过原由之后,瑜更加认为此时不宜出兵复夺庐江!”
“这又是为何?还请公谨说明原由!”孙权疑声问道。
“主公,当前我江东同时遭刘表、刘备东西两面夹击,形势颇危。以我江东之军力,实是无力同击两路敌军,若强行如此,必造成兵力分散,反而得不偿失。欲化解此危局,必先得集中力量破其一路。”周瑜仔细为孙权分析道。
“但以实力来说,荆州刘表当远胜寿春刘备。若是要先集中兵力击破一路,便应避强击弱,先行将刘备军击破才是啊!”张昭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仅以实力论,确是如此。但以对我江东的威胁而言,刘备也是远不及刘表的。此刻刘表重兵直寇江东腹地,极欲平我以后快,若是不能尽快将其击退,必会危及我江东之生死存亡。而刘备虽然可恶,但眼前却只是疥藓之患,瑜料他短时之内必不敢轻易举兵南渡。”周瑜沉声说道。
“这却是为何?”孙权急声问道。
“他若是敢在此时举兵南渡,主公只需以水军截断长江,便可彻底阻其援应。刘备虽新组建合肥水军,但我料其必非我江东水军敌手。一旦援应被绝,以其孤身深入之军,在我江东腹地又能支撑多久?刘备纵然再是大胆妄为,我料他也不敢行此不智之举。”顿了一顿,周瑜又继续说道:“刘备今时虽无力继续南寇,而我军若是要收复庐江失地也非易事。刘备其人,乃是世之枭雄,其麾下关羽、张飞诸将皆是万人之敌,军力虽不众但也不可轻忽。而且从此次袭庐江所用计策看来,其军中定有精通奇谋军略之人。我军要反攻庐江,兵力若是过少,非但无法收效,甚至有可能再为其所败;而兵力若是过多,一时三刻之内恐也奈何不得了他。一旦我大军被纠缠于庐江,刘表必会乘机猛攻,则届时我江东危矣!”
“主公,周督所言甚是,眼前我军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击退刘表,稳固住江南之地!”鲁肃随即出声附和道。
“嗬~~!”孙权低头在厅中缓缓踱了十余步后,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决然说道:“既如此,只得暂弃庐江,先集中兵力击退刘表老贼!”
“主公明断!”周瑜、鲁肃齐声说道。
“但就如此放任刘备不管,不加防备?万一他果真不顾一切渡江,又待如何?”孙翊出声置疑道。
“此事不必担忧!只需一面调遣水军加紧巡江力度,谨防刘备军偷渡过江,另一面命沿江各郡县严加防备,勿有所懈怠,我料那刘备军也无机可乘!”周瑜从容说道。
………………
“报~!程都督紧急战报!”突然间,一名士卒气喘吁吁地飞奔至议事厅外,手捧一封绢书,单膝跪地大声奏道。
“快呈上来!”孙权心中一惊,急切地说道。
最临近厅门口的周泰上前取过绢书呈给了孙权。孙权展开绢书,迅速地浏览起来,不多时,脸色愈发低沉起来。
“主公,是否程老将军与荆州军战事呈现不利之局?”张昭见孙权面色大变,急切地问道。
“…………”孙权面色阴沉,缓缓地将绢书递交给张昭,沉声说道:“崇阳已被蒯越军攻破,韩当、陈武仅以身免。现蒯越军已兵逼阳新,与黄石的蔡瑁军成夹击程老将军之势。”
张昭迅速览毕之后,又将绢书递给周瑜,默默地摇了摇头。
“主公,如今形势已万分紧急。请主公准许周瑜即刻率军前往援应程老将军,共击荆州军!”周瑜一目十行地飞快将绢书看完,略一思索后,即躬身向孙权请命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章
“公谨回师柴桑带回了多少军马?”听得周瑜请战的要求,孙权没有即刻应允,却反过来问了一个问题。
“启禀主公,瑜此次共带回水、步军14000人!”
“…………”孙权略一踌躇后,奋然说道:“公谨,除你这14000人,我再将拱卫柴桑的6000军马尽数交付于你,凑齐20000之数助你前去破敌。此去抗击荆州军,前线所有将官、士卒尽归你节制,若是还需军马粮草,尽管来柴桑求援,自有我与张公为你筹备!”随即孙权又转身对厅下的周泰说道:“幼平,你也随公谨身侧听候调用!”孙权知此时此刻已关乎到江东的生死存亡,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所有可用军力尽数交托于周瑜手中。
“瑜(末将)领命!”周瑜、周泰二人一齐躬身向孙权施礼应道。
“主公,柴桑军马万不可尽出,若是那刘备知晓这一情形,渡江奇袭,则大事不谐啊!”张昭认为孙权此举颇为不妥,急出声劝荐道。
“张公不必担忧!且不说那刘备老贼能否突破我江东水军之巡防渡过长江,纵然他真的过江奇袭,我孙家儿郎又岂是那轻易可欺之人。城中虽无正规军马,但众文武将官家中,谁没有数十、乃至数百家丁、护卫,将这些家丁、护卫组织起来,不就是一支军马?”孙权眉头扬起,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坚毅神色。
“主公……”看着如此神态的孙权,有那么一刹那,周瑜觉得自己仿佛是看到了孙策死而复生站在自己面前。
“公谨兄,我孙家的命运、江东六郡的命运,都尽皆交托于你了!”孙权上前几步,伸手紧紧握住周瑜的双臂,言辞异常诚恳地说道。
“主公……尽管放心!周瑜定不负主公厚望,纵然抛却这条性命,也要击退荆州军,护卫得主公与江东百姓安危!”周瑜眼中现出无比复杂的光芒,躬身向孙权再深施一礼说道。
“主公,关于眼前之危局,肃还有一策,或可稍解我军之困!”鲁肃突然出声说道。
“哦~~?”孙权又惊又喜地问道:“子敬,你究竟有何妙计,快快道来,我等共同参详一番!”
“那肃就献丑了!”鲁肃淡淡一笑,从容地说道:“主公可还记得月前……许昌曹孟德遣使前来柴桑,欲与主公结盟之事!”
“当然记得!其时张公与子敬皆劝我应允此盟约,我还派遣了使者回复曹操,只可惜使者至今尚未归来……啊……子敬的意思是……”孙权说着眼中突然一亮,似已明白鲁肃的意思。
“……看来主公已然想到,就是再遣使走水路经秣陵、绕道徐州前往许昌,邀曹操出兵荆州或寿春。若被曹操大军威胁,则刘表、刘备必然会回师防范曹军。纵然他们只是撤走部分军马,也可稍缓我军之压力!”鲁肃接着孙权的话说道。
“呵呵……此法派不上什么用场!”孙翊冷笑几声地说道:“且不说此去许昌费时颇多,没有十天半月怕是到不了许昌,到时纵然曹操出兵,战事恐怕也已完结。此外,子敬能够担保曹操一定会出兵吗?”、
鲁肃被孙翊反驳之后,神色未变,依然从容不迫地和声说道:“刘表、刘备非但是我江东大敌,同样是曹操心腹之大患,曹操亦必是欲除这二方以后快。前番曹操遣使正是欲借主公之力,为其牵制二刘。故从某种程度上讲,主公与曹操已成唇亡齿寒之势。一旦我江东有失,则曹操将直面二刘重兵威胁。因此,以肃之料想,若是遣使前往许昌,曹操出兵可能极大!当然,曹操的出兵也有可能仅是做些姿态,但即便如此也足以牵制住二刘军力!”见到孙权点头表示赞同,鲁肃又接着说道:“至于叔弼大人所提的来往许昌时间过长之事,其实也不是问题。我军与二刘之战,绝非十天半月所能了结的。以肃之见,此战当是持久之战。尤其是那荆州军,其实力之雄厚远在我军之上。除非其统军之人出现重大失误,否则即便以周督之智、众将之勇,也绝难在一、两月之内便能将其击退。”
“需要一、两月?”孙权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周瑜。
周瑜见孙权询问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遂面色沉肃地点点头,表示认同鲁肃的话。
“……所以,若是能在十天半月之内赶到许昌,并催促曹操尽快出兵,对于缓解我军危机当是有所裨益的!”鲁肃最后肯定地说道。
“那子敬以为,曹操有可能对二刘中的哪一方用兵?亦或是同时用兵?”张昭轻捋颔下长髯,沉声问道。
“曹操乃世之奸雄,精于计算,同时出兵招惹两方这种事情,不是他所会做的。以肃之见,他只会对其中一方用兵!在二刘之中,刘备兵力稍弱,曹操对其用兵的可能较大一些!”鲁肃冷静地分析道。
“叔父、张公、公谨,你们以为子敬之策若何?”孙权似有所意动,但却未能下定决心,遂向孙静、张昭与周瑜问道。
“主公,瑜以为子敬之策颇佳,宜速行!”周瑜面现喜色说道。
孙静和张昭也相继点头表示赞同。
“好!既如此,便从子敬之议,再遣使者前往许昌!”孙权断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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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六月二十四日,庐江城中的一切,已恢复如十日前尚在孙家治下时一般。城里的百姓在经过初期的惶惑不安之后,见新占领庐江的这支军队军纪甚严,对他们绝无侵扰,后又有知情之人透露出——原来这支军队竟是来自以“仁厚爱民”遍闻天下的刘皇叔的麾下,遂逐渐定下了心来。尽管内中仍不乏一些心系孙氏之人,但在对方恩威并施的手段震慑下,倒也不敢有所异动。
而随后,在新到庐江主持政务的豫州牧主薄陈震(注:尽管刘备在豫州已经没有任何领土,但他的官职却还是豫州牧,因此只能尴尬地以豫州牧身份领扬州治下寿春一郡。而孙乾、陈震他们的职位也还是豫州牧别驾、主薄。)的悉心组织之下,庐江百姓原本被“偷割”的新粮中的相当一部分都被发还给了他们,其余被军队征用的粮食也以市价进行了折算。多年来,几经变更归属的庐江百姓,从来就未曾见过这等善待他们的“青天父母”,遂尽皆“感恩”不已。
民心初定之后,陈震随即便组织百姓在头季稻收割完毕之后,即刻开始进行了晚稻的播种。一时间,庐江境内的百姓相继忙碌了起来。
庐江城守府议事厅
“诸位,寿春刚刚传来情报——吴郡盛宪的叛乱已在十日前,被江东军兵马都督周瑜亲自领军扑灭。而那周瑜在速平叛乱之后,几乎未做逗留,在留下一军驻守吴郡后,又即刻引军回师。以时间来估计,其无论出现在柴桑,亦或是庐江都有可能。在如今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各军皆需加强戒备。”我以目光巡视着厅中诸将,沉声说道。
“兴霸,锦帆营近日巡视江上,可曾发现有何异常?”我将目光定格在甘宁身上,出声相询道。
“异常?……对了!”甘宁仔细思索了一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这几日,从牛渚到湖口这一带的江面上,江东水军的巡防变的颇为频繁。有几次差些与我军的巡逻探哨的走舸遭遇起来!”
“除此之外,可曾发现这一带的江东水军还有什么较大规模的调动?”我仍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大规模的调动并没有发现。将军,江东军的水军主力应该前往江夏与荆州水军交战了,不大可能出现在这一带啊!”甘宁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恩!原本我是有些担心孙权不甘庐江落与我等之手,会调遣军马前来复夺庐江。若是他有心如此,必然会有较大规模的水军调动。但照现在的情势看来,孙权是暂时‘放过了我们一马’啊,呵呵呵……”我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说道。
“那孙权小儿还算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此时刘表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的主力军马定然是去抗击荆州军了!”魏延咧嘴笑道,“将军,咱们什么时候杀过江东去?”
“现在杀过长江去只能是自取败亡!将军早已说过——渡江的时机仍未成熟!”李通冷冷地反驳魏延道。
“嘿嘿……我也只是问问罢了!”魏延也不恼怒,只是嘿笑了两声。
“三叔……虽然咱们还不能直接渡江南下,但也不好就这样坐山观虎斗吧?”关平拧眉思索了片刻后,有些踌躇地说道。
“哦~?!”我笑着看向关平问道:“定国,你有何想法?”
得到我的言语鼓励,关平定了定神,大声说道:“正攻不行,可以奇袭。破敌不宜,却可以骚扰。我以为可让兴霸大哥的锦帆营不时骚扰江东水军,不需与其正面交锋,只需从其侧后奇袭骚扰即可。能杀其一人便是一人,能沉其一船便是一船。甚至可以寻找机会上岸搅扰他一翻后,再迅速撤离。如此既可消耗江东军力,又可与荆州军遥相呼应!”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一章
建安六年六月二十六日,黄昏时分,残阳西垂至极西之处,落日的余晖将长江江面映照成似火烧一般。微微的东风吹拂下,一支江东水军的巡江船队正准备返回芜湖,与下一班的巡江船队换岗。
船队东行至三山口时,当头一艘蒙冲战船上的探哨士卒惊讶地发现——前方百多丈远处,一艘小型走舸战船正迎面朝船队驶来。原本探哨士卒还以为这艘走舸定然是自家的船只,但凝目定睛再看时,却愕然地留意到对方的船桅之上,分明地悬挂着一面没有任何字样的青色锦帆。
“锦……锦帆水军!”自幼生于长江边的探哨士卒一看到这面锦帆,立即惶恐不安地大声叫喊起来。此时,江东水军上上下下皆已知晓:长江水上霸王甘宁已然投效于与己敌对的刘备军,并负责组建起了一支仍然以锦帆为战旗的水军——锦帆水军。
“什么??!!!锦帆贼!”统领巡江船队的江东军济水都尉朱据(字子据,朱桓之弟)正在这艘蒙冲之上,闻听得船头的惊呼声,立即大步急赶过去……
“娘的,乱咋呼什么?”朱据看清前方江面上的情形,不由得严厉呵斥起那名探哨士卒来:“不过就是锦帆水军的一艘探哨走舸,慌什么!”
随即,朱据眼中厉芒一闪,大声喝令道:“传令,立即赶上去几艘走舸,给我把锦帆贼的这艘探哨船敲掉!”
接到朱据的命令,立即有4艘走舸从冲出巡江水军的大队队列,成一字阵形径直朝锦帆军的走舸战船逼近过去。
“嘿嘿……派这点喽罗就想来收拾老子!”锦帆营的走舸之上,丁奉看着朝自己这边疾驶过来的江东军四艘走舸,嘿笑着对操船士卒传令道:“立即调头,向东撤退。注意行船速度,保持与敌船30丈距离!”
走舸上的锦帆营士兵接令后,熟练地迅速掉转船头,收起船帆(逆风行船),纯以浆力朝东退却。
紧逼过来的江东军走舸一见敌船掉头逃跑,急尽全力操船尾随过去,但遗憾的是,无论怎样努力,与前面的敌船始终只能保持30丈左右的距离。
丁奉脸上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容,伸手将背负在身后的强弓拿了出来,随即从一旁士卒递上的箭壶中抽出四支雕翎长箭,将其中的一支箭搭上弓弦,另三支箭叼在嘴中。
“哼~!”轻哼一声后,丁奉将手中强弓拉成满月状,瞄准迫得最近的一艘走舸。
“蓬!”弓弦震动声响过后,雕翎箭带着撕破空气的呼啸声,以骇人的速度瞬间越过了30余丈的江面。
“呃~!”一名江东水军士兵连声完整的惨呼都未能叫得出口,就这样死死握住贯穿咽喉的长箭箭杆,径直朝后挺倒下去。
“嗾!”“嗾!”“嗾!”
就在船上其余江东军士兵震惊于眼前的事实时,又是三声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破空传来。
“呃~~!”“啊~!”
三声凄厉的惨叫声相继响起后,三名江东军士兵应声倒下,内中两人咽喉被贯穿,另一人则是被长箭自右眼插入,而后强劲的力道又直接让箭头从此人的后脑勺刺出。
一连有数名同袍死于对方箭下,四艘走舸上的其余江东水军士兵心胆皆寒。一见丁奉又开弓做射击状,列于船首的士兵纷纷举起手中的皮盾意欲抵挡那些夺命长箭。
“嘿嘿……”连续四箭全部命中之后,丁奉嘴角微微一扬,露出隐隐的笑容。随即,他毫不做停留地迅速再从箭壶中连抽四箭,一齐扣于弓弦。
“嗾!”“嗾!”先是被拇指和食指扣住的两支长箭一前一后疾射出去。剩余的两支雕翎箭在丁奉的一声轻喝之下,被同时射出。
箭若流星,划空瞬息而至。“噗!”先期而至的第一支箭轻松刺破一面皮盾,自那持盾士兵的拳头纵向刺入手臂,箭身在强劲的螺旋气劲的带动下,直透6寸有余。在剧烈的疼痛下,持盾士兵惨叫一声,手中的皮盾跌落船上。但就在这时,稍缓片刻的第二支箭又破空袭来,毫不费力地将那名全无防备的受伤士兵颈部动脉刺穿。
盾牌组成的防御被突破后,船后方负责操船的江东军士卒立即便被暴露了出来。丁奉同时射出的后两支箭几乎不分先后地击中两名士兵,一人被穿喉当场气绝,另一人则稍稍幸运一些,仅是被射中右臂,逃过了一劫。
“哎……比老大差得还远呢!还是老实点,一支一支来吧!”丁奉见最后两箭只造成一死一伤的结果,有些遗憾地低声嘟囔道。
丁奉自己仍感到不满的箭术,在身后的江东军士兵看来已经近乎“神技”了。领队追击的一名江东军司马心惊胆寒地狂吼道:“快!加速追上去,不能让这家伙再继续这样射下去了!”
其实不用他多说,操船的士兵早已奋尽全力试图缩短与前船的距离,但对方操船的本领着实高明,无论如何努力,距离仍然无法迫得更近。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原本该是捕猎者的江东水军和身为猎物的锦帆水军,地位发生了奇妙的逆转——借着东风的助力,丁奉强弓射出的长箭可以轻而易举地击中身后追赶的江东军士兵;而追击的江东军尽管也有备有弓箭,但一则弓力道不够,二则逆风,射出的箭支最多只能抵达对方船只身后3、4丈处……
而这种奇妙的形势被丁奉利用到淋漓尽致。一支又一支的雕翎箭被丁奉左右开弓极速射出,如同呼啸的死神带走一条条江东士兵的性命。没多长时间,负责追击的三、四十名江东军士卒被杀伤大半,其中的一条走舸战船甚至已被射成空船。至最后,实在抵受不住巨大恐慌的其余江东士卒忙不叠地掉转船头,朝自家的巡江船队逃了回去。
“哈哈哈……”丁奉垂下手中的强弓,看着落荒而逃的敌船,不禁放声长笑起来,随即,又高声喝令道:“掉头!再回去逗逗这帮江东水鱼!”
“娘的,以四敌一,竟然还打成这样,一群废物!……”朱据怒视着退却回来的三艘走舸,气冲牛斗地厉声咒骂道。
怒骂的话语尚未完全说出口,朱据便被身后的一名亲兵猛地扑到在地。
“都尉,小心!”
“嗾!”一支火箭从适才朱据站立处呼啸而过,随即直接钉在了蒙冲舰的主船桅上。船帆的缆绳恰好垂于火箭之旁,顿时被引燃起来。
“嗬~!”狼狈不堪扑倒在地的朱据,抬头望着箭身犹自颤动不已的火箭,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若非被亲兵及时推倒,那支火箭将正中朱据的头部!
震惊之后便是无比的震怒!朱据匆匆立起身形,一面命人扑灭逐渐沿着缆绳烧到船帆的火苗,一面指挥船上的士卒以弓箭还击。
“哈哈哈……不自量力的江东水鱼,想打爷爷的主意,再过八百年吧!以后在江上,见到我们锦帆军,有多远滚多远!”丁奉自信“狂妄”的洪亮声音顺风飘了过来。
狂妄……狂妄的小子!以区区一艘走舸竟敢向自己拥有十余艘蒙冲、三十余艘走舸的巡江水师挑衅。若是就这样放过他,以后江东水军的颜面将会荡然无存。屈辱、愤怒的情绪迅速充溢在朱据的脑中,一个令他日后追悔莫及的命令被“吼”出来。
“传令!全军加速,追上去,干掉那个够娘养的破船!”
朱据的将令迅速被传令士兵以旗语传递了下去,顿时近50艘战船猛然提速,恶狠狠地朝丁奉的走舸扑了过去。
“嘿嘿……蠢货!这么容易就上当了!”丁奉展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屑地低声骂道。
“兄弟们,风紧,闪了!”
“好咧,头!”早已被丁奉的彪悍表现刺激的无比激动的锦帆军士兵立即齐声应道,再次迅速掉转船头,放开臂力划动起走舸两侧的浆来。
“追!追上去!”朱据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拼命催促麾下水军加速追击。
在最后一丝落日残晖的照映下,辽阔的长江江面上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一艘小船在前疾驶,50余艘大大小小的战船紧紧尾随在后追赶。
一盏多茶的工夫,丁奉的走舸非常隐蔽地挑逗“引领”着江东水军的巡江船队,一路望东北方向行驶了5里多路。逐渐地,逃、追两方已由长江南畔行到了长江北畔。
一直站立在船尾、紧盯着后方船队的丁奉,忽然转头朝东北方向看了看,隐秘地笑了笑。随即再次拿出自己的强弓,抽出一支响箭搭在弦上,只以右手握弓持箭倒垂向下。
不多时,丁奉的走舸率先驶过长江北畔的濡须河口,眼见江东水军的船队也即将到达,丁奉毫不犹豫地开弓张弦,一扬手将弦上的响箭朝天射了出去。
见天色渐晚,自己的船队又无法追上那艘可恶的锦帆军走舸,朱据逐渐冷静了下来,正准备命令船队停止追击,返回芜湖。就在这时,便听到尖锐的呼哨声从前方传来。
正不明所以时,朱据的蒙冲上一名负责了望的士卒突然惊骇无比喊道:“锦……锦帆贼!”
一支以七艘蒙冲打头,50余艘走舸尾随侧后的水军船队突然从濡须河口冲出,顺风径直朝朱据的船队突击过来。
那支水军船队当先的第一艘蒙冲战舰的的船头,分明地飘扬着两杆青色战旗,旗上分别写着:
锦帆!
大汉横江校尉——甘!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二章
朱据直直地望着突然从前方河口出现、径直朝自己船队猛扑过来的锦帆水军,心中立时就“咯噔”一沉,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中计了!
此时,对面的锦帆水军近60艘战船,船帆已然全开,鼓着凉爽的晚风,以极快的速度驶行于江面之上。最前的蒙冲战船之上,甘宁手持一柄精铁宽刃短刀,傲然长身立于战舰船头。
“弓箭手齐射准备!”
“开弦!”
“放……!”
甘宁雄浑有力、中气十足的吼声异常清晰激荡在疾行的锦帆军战船群中,早已将一支支火箭搭在弦上的弓箭手们,动作相当整齐地奋力将手中弩弓拉至最开,在甘宁的最后一声“放”喊出之后,一齐将紧绷的弓弦松开。
“蓬!”百余支火箭应声齐射而出。
娘的!漫天袭来的火箭让微微发楞的朱据一下清醒了过来。暗咒了一声后,朱据忙声嘶力竭地厉喝道:“盾牌手上前,格挡来箭!”
“传令!所有战船散开队形,注意规避火箭!”
听到朱据的命令,蒙冲舰上的传令士卒正准备以旗语通知其他战船。但是,一支急袭而至火箭恰好自他的前胸透体而入,只一瞬间便将他的性命“收割”了去。
没有及时得到朱据命令,江东水军巡江船队的其余大部战船也不敢私自将队形散开,只能硬着头皮让部分士卒举盾做遮挡,继续向前迎敌。
“噗!”“噗!”……
不少闪避不及的江东军士兵被飞驰而至的火箭击中,或是直接丧命,或是被箭头的火焰引燃身上的衣甲、立时就变成“火人”,惨叫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乱飞的火矢不但对士兵造成了伤亡,更对江东军的战船形成了较大的威胁——船上的布帆一但被火箭触及,立即便会在东风的助力下迅速燃烧起来。尽管因为逆风行驶的缘故,所有的江东水军战船都已经将船帆降了下来,但降落在船面的布帆反而成了极好的引燃物,有三、四艘战船便是如此被引燃了起来……
当朱据发现船上的传令士兵中箭倒毙、自己的命令根本没有传递得下去时,两支水军之间的距离已然不到十丈……朱据甚至已能够将对面一众锦帆军将士的表情、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火箭上弦!”
“射!”
在两支船队距离不到八丈时,锦帆营的第二波火箭再度激射而出,一片火云划过渐渐昏暗的天空,朝慌乱做一团的江东水军船队覆盖下去……
“弓箭手退后!”
“加速操船,准备冲撞!”
甘宁看也不看火箭对敌军造成的战损,神色冷峻地纵声大喝道。
“闪避敌军蒙冲撞击!”挥舞手中的大刀劈飞了两支射向自己的火箭,朱据立即抽空狂吼道。不乏水战经验的朱据很清楚——借着风力的对方蒙冲,一旦撞上慌乱失措的己方战船,吃亏的必然是自己这方。
但距离实在太近,对方的船速实在太快!
“嘭!”“嘭!”“嘭!”
只一瞬间,两支船队便已迎面撞上,巨大的撞击声回响在大江之上。
尽管已竭尽所能进行了规避,朱据所在战船还是被对方最当先的一艘蒙冲给狠狠地撞上了,而且对方撞击的角度非常刁钻——差之毫厘地避开了朱据战船正面的撞角,以自己的精铁撞角撞击在朱据战船的船头稍稍偏右的船弦处,立时便将船身撞出一个大洞,更险些将船体掀翻!撞击的角度之妙,仿佛是经过精确的计算一般!
对江东水军情况相当的熟悉的甘宁,一眼就认出朱据所在蒙冲正是这支巡江水军的旗舰。从一开始,甘宁的蒙冲就是直接奔朱据的旗舰而去。
即便在剧烈的撞击过程中,甘宁仍是面色从容地、稳稳立在船头。一矣船身稍稳之后,甘宁迅速扬起手中的宽刃短柄刀,豪情万丈地纵声大吼道:“锦帆营,跟我上!杀!”
随即,甘宁疾步上前,纵身一跃跳上敌船,左右稍一顾望,迅速便将目光停驻在了朱据身上。
“江东水鱼,可认得锦帆甘宁!”甘宁厉喝一声,持刀径直朝朱据逼近过去。往日里,还是**身份时,“锦帆贼”的名号虽然响亮而威震四方,但甘宁却极不愿意被人提起这个名号。生性骄傲(这里的骄傲不是贬义词,意指自豪)的甘宁内心中其实深深以“贼”为耻,极度渴望能够弃“贼”投军,由厌“贼”而连带着“锦帆”二字也成了他的忌讳;但自从投靠刘备军,受拜横江校尉,并负责组建统领刘备水军“锦帆营”之后,“锦帆”二字已真真成为甘宁的骄傲!
“娘的锦帆贼!我劈了你!”朱据好不容易才将身形站稳,稍稍转头四下一张望,却发现麾下十二艘蒙冲中,至少有四艘已经被对方的蒙冲战船给撞成不同程度的损伤。内中尤其以自己座舰右侧的一艘蒙冲受损最重,由于接连被对方两艘蒙冲撞中侧弦,巨大的冲击力竟然将这艘蒙冲舰给撞得侧覆了下去,船上的士卒泰半已经跌入江中。恼怒至极的朱据眼见甘宁率先跃上自己的战船,也顾不得对方的威名是如何显赫,挥刀便迎了上去。
“铛!”“铛!”“铛!”……
朱据的攻击势如疯虎,一时间竟然将甘宁迫得连连后退。但在一连挡了20余刀后,甘宁迅速地便适应了对方的刀路和力道。待朱据又是一刀劈来,甘宁冷哼一声,不退反进,欺身上前,右手持刀平举于身前,左手握住刀背,奋力格挡过去。
“呃~!”朱据闷哼一声,对方刀上突然涌现的巨力竟然将他的虎口震的裂了开来。至此时,朱据才明白,甘宁在接前面的20余刀时根本就未尽全力,亏他还有些自豪地以为“锦帆贼”不过而而!
一刀击退朱据后,甘宁再不容情,手中宽刀带着猎猎风声,羽化出层层巨浪斩向对方。
“娘的!拼了!”朱据一见甘宁大刀来势,已知不是自己所能抵挡得了,但闪避已是不及,惟有硬起头皮挥刀架向那劲道骇人的一击。
“锵!”
“啪嗒啪嗒!”朱据掌中之刀直接被甘宁宽刀击碎,精铁的刀身化为无数碎片落了一船。
“哇!”狂喷一口鲜血之后,浑身上下如遭雷击的朱据,两腿一软几乎瘫倒在船上。
“不自量力!”甘宁冷冷一笑,收回余势未消的宽刀,急纵身形上前,探左手向朱据擒去。
“杀!”7、8名江东军士卒大喊着,挥舞手中兵刃状似疯狂地向甘宁袭来,阻止了甘宁擒获朱据的企图。
“快!你们几个快将都尉大人送到其他船上去,我们来挡住锦帆贼!”一名朱据的亲兵大声朝身后的同伴说道。
“哼~!”甘宁冷哼一声,反握宽刀,横于身前,配合急冲向前的身形,刀锋自右而左横斩开去。
“杀~~~呃!”那名指挥同伴搭救朱据的亲兵喊杀声尚未绝,便被甘宁一刀自胸部横斩为两截。
“放下他,饶你们一条性命!”甘宁迅疾无匹地连斩7名试图阻止自己的江东军士卒,随即冷冷地对另外7、8名仍死死护卫着朱据的士卒说道。此时,甘宁座舰上的锦帆军士兵也已登上这艘蒙冲,奋力与船上剩余的江东士兵厮杀了起来。
那几名江东军士卒皆是朱据的亲兵,听了甘宁的话,几人相互顾望了一番,点了点头。正当甘宁以为他们要投降时,其中的6名亲兵齐举手中兵刃朝甘宁径袭过来,另外两人则扶着几丧失行动能力的朱据奋力朝船下一跃,恰好落在一艘江东军的走舸之上。
“跟老子玩这手!”甘宁眼中厉芒一闪,毫不犹豫施展开杀手。
“扑通!”不多时,最后一名朱据亲兵也被甘宁割断咽喉,了无生气地挺倒在蒙冲甲板上。甘宁忙纵身上前来到船侧,却只能看到搭载着朱据的走舸已经掉转船头驶离战场,张满船帆快速朝西面逃了下去……
甘宁默望了片刻后,当即返身击杀起其他敌军士卒来……
…………
“老大!这帮江东水鱼,不是咱们的对手!”丁奉从自己搭乘的战船上跃到甘宁的船上,嘿笑着说道。
“恩!”甘宁笑着点点头,“承渊,逃了几条‘水鱼’?”
“嘿嘿……12条大鱼(蒙冲),全让咱们给‘留’下了,只溜了5、6小鱼(走舸)!”
“好!先找几条船把受伤的弟兄立即送回大营救治……对了,阵亡的弟兄也都带回去。其余的兄弟清理战场,把还能用的船全部带回去,修修补补就是咱们自己的‘宝贝’了!”甘宁笑着吩咐道。
…………………………………………………
建安六年七月初三,柴桑,郡守府议事厅
“六月二十六日,我巡江水军船队被诱入埋伏,几近全军覆没。折损蒙冲12艘,走舸31艘,军士560余人!济水都尉朱据重伤!”
“六月二十八日,自秣陵调运粮草来柴桑的粮船遭敌突袭,折损蒙冲3艘,走舸11艘,粮船30艘,军士670余人!”
“六月二十九日,我巡江船队再遭敌水军突袭,因反应及时,只折损蒙冲2艘,走舸7艘,军士120余人!”
“还有…………”
“够了!”孙权面色铁青地厉喝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三章
“够了!不要念了!”孙权面色铁青地厉喝道。
鲁肃闻声垂下手中的绢书,静静地看着暴怒中的孙权,默然不语。
鼻孔哼着粗气,额头的青筋突兀得异常清楚,孙权双手后负,低头在议事厅中不住地来回走动,口中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咒骂。议事厅中的一众人等皆知孙权此时已然愤怒至极点,谁也不敢轻易说半句话。一时间,整个议事厅中,只能听到孙权频繁的脚步声以及低沉的咒骂声。
乘孙权背向众人之时,鲁肃悄悄向张昭做了个手势,示意请张昭出来劝荐劝荐孙权。张昭微微点头,表示会意,随即缓步出列,和声对孙权说道:“主公且请息怒!若是为此事而气坏身子,岂非正中刘备下怀!”
见张昭出言劝荐,饶是孙权如何愤怒,也不能呵斥于他。停下了步子,孙权强压下几欲冲冠的怒气,沉声对张昭说道:“张公,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刘备老贼不敢明刀明枪与我江东交战,便只会使这些阴谋诡计!来日待公谨击败荆州军后,我定要亲率大军夺回庐江,攻破寿春,将刘备、关羽、张飞这些贼子凌迟处死,方能解我心中之恨!”
“主公之言是极!然则,主公欲雪此恨,必先要保重身体,而后方能厉兵秣马。若此时被这等小事逼的气积郁心,伤了身体,如何能报得此恨!”虽知孙权说的是气话,张昭还是顺着他的话劝解道。
“嗬~~~!”听得张昭的话,孙权思量了一番后,缓缓点头。随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恼怒烦闷一起呼出。小半晌后,孙权静下了心来,举步回到自己的主位上,面色依然阴郁地沉声向鲁肃问道:“子敬,适才我有些失态了!那些气话切莫放在心上!”
鲁肃神色平和地淡淡一笑说道:“刘备军此举的确阴损,主公有些恼怒也实属正常,肃体会得主公心情!”
“恩!子敬如此想便好!”孙权强自展颜一笑后说道:“子敬,在刘备军屡屡偷袭之下,我巡江水军总共折损几何?”
“启禀主公,总共折损蒙冲21艘,走舸59艘,水军将士1500余人!另被劫走粮船30艘,粮草6000余石!”鲁肃微一思索后,迅速回道。
孙权额头的青筋再次剧跳了几下,但还是将怒气强忍了下来,“若是再被刘备老贼这样耗下去,不消多久,我巡江水军就将尽没。届时如若公谨那里还未能与荆州军分出胜负,则我江东腹地将尽露于刘备老贼眼前。诸公可有什么办法可扭转此不利局势?”
“二哥,不如让我亲率留守巡江水师主动出击,寻歼刘备水军!”孙翊表情相当激愤地出声说道。
“不可!”鲁肃见孙权对孙翊的建议似乎有所意动,忙出声劝荐道:“主公,此时主动出击实非良策!统领刘备水军之人,乃是横行大江十数载的‘锦帆贼’甘宁,此人有勇有谋,精于水战,且对江淮各地的江河地形熟悉无比,实乃我江东水师劲敌。若要彻底击败此人统领的水军,肃以为必须具备两项条件——其一,必须先探得其水军‘巢穴’所在;其二,必须集合至少5倍于其的水师战船军力。惟有探明其巢穴所在,再以重兵乘其回巢之时突袭围攻,方有可能扫除其害。若是四处盲目寻其交战,一则未必便能寻见,二则反易被其寻机逆袭!如此则会徒损我军战力,还请主公三思!”
“恩~!”孙权踌躇再三后,点头认同了鲁肃的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鲁大人,你倒是想出个可行的办法来!”孙翊见自己的建议遭鲁肃阻挠,大感不快地沉声说道。
“叔弼,不得无礼!”孙权沉声喝止住孙翊,随即又恳切地向鲁肃问道:“子敬,你可有妙策以化解那‘锦帆贼’对我军之骚扰?”
“…………”鲁肃拧眉思索片刻后,和声对孙权说道:“主公,尽管这多日来刘备军的不停骚扰,消耗了我军相当的战力。但以总体实力而言,其水军比之我留守水师应仍有较大差距,故若是我军主动寻其接战,他定会避而不战!因而,我军只能为其提供机会,诱其主动与我接战,而我军或则可从中取事,挫一挫‘锦帆贼’的锐气,使其不敢再搅扰我军!”
“诱其主动与我军接战?!!!……”孙权低声喃喃自语起来。
“啪!”忽地,孙权将身前桌俺猛然一拍,沉声说道:“就如此办!子敬,由你来具体筹划计策方略!叔弼,由你领军实施此计!”
“是,二哥(主公)!”孙翊与鲁肃齐声应答道。
………………………………………………………
建安六年七月初五,在陈震的陪同下,我带着关平巡视了庐江境内的无为县。
“拜见陈大人!”步行在田陇间,一路上所遇的百姓农人一见到陈震,都忙不叠地朝他热情地招呼行礼。这十多日来,陈震一直奔走于庐江境内各地,致力于恢复新一轮的农耕。期间,陈震不但要在大局上主持协调各县各地官吏筹备农耕事宜,而且许多时候还亲自奔走于田间陇上。故而,不少百姓都认识这位勤政亲民的“陈大人”。
“陈大人,百姓们都很敬重你啊!”巡视完田地返回无为县城的途中,关平略有些羡慕地对陈震说道。
“少将军过奖了!百姓们只不过与我熟悉一些罢了,谈不上什么敬重!”陈震微笑着自谦道。
“定国!百姓敬重孝起,非为其他,只因孝起能够做到身正、为民、躬行!”我笑着对关平解释道:“身正则可令行禁止,为民躬行则可使百姓以身相托,此乃为政之道。我等为将者,也可从中得到启示——若想让麾下将士闻鼓则进,鸣金则止,凡将令下,则士卒必拼死以达成。亦需做到身正、为兵、躬行!……”
“恩~~!”关平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在随后返回县城的路上,关平一直都在马上思索我对他所说的话。
刚刚抵达无为县的西门,立即有一名军士朝我们这一行人迎了过来。
“启禀将军!主公亲巡庐江,特命小人来请将军回城!”那名军士奔到我的马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
大哥亲巡庐江?!!难道有什么紧要事情?我心中略有些疑惑,急切地向那军士问道:“主公已经抵达庐江了?”
“禀将军,主公已在中午时分抵达!”
“恩!”我和声对身后陈震说道:“孝起!今日你就就将农耕事宜暂且放一放,随我一道返回庐江面见大哥!”
“好,听将军的!”陈震笑着应道。
……………………………………………………
一路急赶了大半个时辰,我与陈震、关平一行人等终于回到了庐江,一进城门我即向负责巡值城池的廖化问道:“元俭,大哥人现在何处?”
廖化微施了一礼后,立即回道:“禀将军,主公正在城守府里等候将军回来呢!”
“恩!”我随即转身对陈震、关平说道:“孝起,定国!速回城守府!”
不多时,已然驰至城守府口,我翻身下马,将乌骓丢给上来牵马的亲兵,大步朝府内走去。初一进府,就听得议事厅方向传来了大哥爽朗的笑声。
“大哥!”我大步流星地赶到议事厅门口,尚未进门便激动地大声喊道。
“三弟!”正与李通、魏延等人叙话的大哥,一听到我的声音,立即从厅堂主位上立起身形,举步迎了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衣袖,满脸欣喜之色地端详着我,随即竟笑着打趣起来:“恩……三弟,气色不错,竟似比离开寿春时年轻了一些!呵呵……”
“拜见主公(伯父)!”陈震与关平躬身向大哥行礼说道。
“孝起,定国,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了!”大哥微笑着松开我的衣袖,亲自将陈震和关平扶了起来。
“气息沉稳,举止有度!定国,跟你三叔学了不少东西啊……恩!有些大将的模样了……呵呵……前段时间立下的战功,连你父亲也颇为赞许呢!”大哥仔细打量了一番关平,随即欣慰地笑道。
“多谢伯父夸奖!”关平略有些羞赧地回道。
…………
与大哥一起相携来到府中书房,坐定之后,我心中始终有些不太放心地说道“大哥,此次前来庐江,可是有什么紧要事情吗?寿春一切可还安好?”。其实,平均每两、三日大哥便会派出快马向我传递寿春的情况以及糜竺、徐庶收集的各地情报。应该说,寿春城里林林总总的情况我还是相当清楚的。算来,今天也该是快马来传递消息的日子了,只是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大哥。
“呵呵……三弟放心,寿春一切都还安好!”大哥微微摇头,笑着说道:“军务有你二哥、元直打理,政务有公佑、宪和和子仲,一切都被他们打理的井井有条。反倒是我,相当的清闲,每日也只是到军中探巡探巡、在城中听闻些民声。正好这几日颇为思念你,就借巡视为由,过来看看你了!”
“嗬~!”我轻出一口气,放下了心,有些惭愧地说道:“都怪我不好!离开寿春快三个月,都没能抽空回去看望大两位兄长,竟然还让大哥亲自过来看我……”
“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做什么!”大哥摆了摆手,微笑说道:“十多年的兄弟了,你的性格我和你二哥还不清楚吗?你啊……一碰到兵事,什么事情都会抛到脑后!”
“对了,这次过来庐江,还有两件大喜事要告诉你!”大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兴致勃勃地对我说道。
“大喜事??什么大喜事?”我颇为惊奇地急问道。
“呵呵……这第一件喜事,是你二哥就要娶亲了!”大哥眉开眼笑、兴奋异常地说道。
“是吗?!!二哥竟然也要娶亲了!呵呵……大哥!二哥要娶的是谁家女子?”听了这个消息,我又惊又喜地问道。
“乃是寿春望族胡氏之女。传闻此女品貌俱佳,性情良淑,当可为你二哥之良配!”
“那婚期定在何日,二哥成婚我无论如何也得赶回去!”我急切地问道。
“宪和已然卜祀过凶吉,本月二十八日,乃是宜婚姻嫁嫁娶的大吉日子,就定了在那一天!”
“哦!”我点了点头,其实什么日子大吉、什么日子大凶之类的事情我是一窍不通。“大哥,还有一件大喜事是什么?”
“呵呵……”大哥似乎显得更为高兴地说道:“这第二件喜事,就是——你将要为人父了!”
“什么??!!!”在这一刹那,我的脑子里面变得一片空白,有些不敢置信地急问道,“大哥,你是说蓉儿已经有身孕了……”
“恩!”大哥含笑点头说道:“昨日你两位大嫂去陪伴弟妹时,发觉弟妹身子有些异样,便命人去寻了大夫前去诊治。谁知诊治之后,发觉弟妹竟是有了身孕!”
这个惊人的喜讯被大哥再次证实了后,我完全失却了往日的沉着冷静,脸上挂上了近乎痴呆的傻笑,嘴里不住地低喃道:“我快要做父亲了!我快要做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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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四章
建安六年七月初八,许昌,丞相府议事厅!
“未曾想,刘备、刘表竟然联手进袭江东。也难怪孙权会支撑不住,必须向主公求援!”见江东孙权的使者已然离去,荀攸面色略显沉肃地说道。
“是啊!”曹操点了点头,同样神色严峻地说道:“刘表兵多粮足、刘备良将云集,没有一个是容易应付的对手啊!若是‘狮儿’(指孙策。出自曹操之语‘狮儿难与争锋’。)仍在,料刘备、刘表也不敢轻犯江东。只是不知这孙权,能有乃父乃兄几分风范!”
“不过江东军中也不乏能人奇士!在同时面临刘表重兵犯境和吴郡叛乱的严峻情况下,还能够方寸不乱,果断先平叛乱,而后回击刘表。定此策之人颇能审时度势、当断而断!”荀彧轻捋颔下清须,和声说道。
“常言江东自古多才俊,能有一、两奇才也不足为奇!”曹操点头沉声说道:“但即管如此,孙权能否抵挡刘备、刘表东西两面的夹攻,还是未知之数。”
“若是江东被击溃,则二刘便会失去牵制,如此一来于我军是极为不利。丞相是否有意应孙权请求,出兵援应?”荀攸略一沉吟说道。
“如此情势,恐怕也由不得我不出兵了!”曹操沉声向荀彧问道:“文若,如今军中还有粮草几何,可支多少军马征战之用?”
“丞相,以许都目前的粮草,最多可支三万大军征战一月之用。若想动用再多的兵力,粮草就接济不上了。”荀彧不紧不慢地说道。
“文若先生,前几日不是刚有一批新粮运到许都吗?为何粮草仍然会如此匮乏?”曹仁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
“子孝将军,如果不是有了这批新粮,我军根本就是寸步难出!”荀彧苦笑着回答曹仁道:“如今在我军治下各地,只有徐州、宛城和汝南等地的一批早粮已然成熟收获,我已十万火急地催促这几地的州牧太守将新粮运送来许都。前几日所到粮草正是徐州与宛城收获的新粮。除这几地外,其余各州郡的新粮至少要到一月后才能成熟收获1
“只出动三万大军,如何能够威胁得了刘备、刘表,解江东之困啊?”曹仁眉头紧蹙,烦恼地说道。
“恩~!”曹操思索片刻后,凝声说道:“若是只有三万军马,要想威胁二刘退兵,除非我亲自出征,否则恐难奏效……”
“欲化解江东之危,何需丞相亲师出征?”
曹操话音未落,议事厅外便传来了一个清悦和缓的声音。
“奉孝?!!!”曹操非常意外地抬头看向来人,随即语气略带几分责备地说道:“你这几日身体不适,为何不在家养病?”
“多谢丞相关心,些许小疾不足挂怀!”郭嘉举步迈入议事厅,向曹操微施一礼,淡笑着说道。尽管话语中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但厅中所有人都看得出眼前的郭嘉与往日大不相同——英俊的面庞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眉目之间隐隐现出不寻常的灰暗之色。
“哎……”曹操轻叹了口气,颇为挂虑地说道:“奉孝,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身体,我实不愿看你带病理事!”
“丞相放心!嘉的身体,嘉自己清楚的很,这病只是以往的宿疾而已,服几天药便可痊愈,无碍的!”郭嘉笑着安慰曹操道。
曹操见郭嘉这般坚持,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命人拿来舒适的蒲团,供郭嘉靠坐在座位上。
“奉孝,江东孙权向我求援之事你已知晓了?”待得郭嘉坐定之后,曹操和声对郭嘉说道。
“恩!”郭嘉点头说道:“适才我进丞相府时,恰好遇上了那江东使者,已向他询问了事情的始末!”
“奉孝,适才你说化解江东之危不需丞相亲征,莫非有何良策?”荀彧颇有些好奇地出声问道。
“呵呵……”郭嘉淡笑几声,从容自信地说道:“要解江东之危,其实并不一定要与刘备、刘表真刀真枪地交战!如果不需要真正交战,又何必劳丞相大驾亲师出动?”
听得郭嘉这样说,厅中的一众武将皆流露出困惑的神色,只有曹操、荀彧、荀攸、贾诩几人似有所悟。
“不用真正交战?奉孝先生,这又做何解释?”已然伤愈复出的曹洪不解地问道。
“单以实力论,江东抗击寿春刘备、荆州刘表中的任一方,都不会处于绝对下风。此时所以被动,正是因为需要同时抗击两方。故而,丞相只需要为其拖住其中一方,另外一方孙权自己便可以敌住,甚至可以寻找机会击败对方。”
“若是说孙权实力强过刘备倒是事实,但他的实力真的能敌过刘表?刘表雄据荆襄九郡,麾下大军数十万,钱粮更是无数。纵然是丞相大军,要想击败刘表,恐也要费尽九牛之力,更何况说孙权?照奉孝先生的说法,我们只能将刘备留给孙权对付,而我军则必须去挑惹刘表了……这……恐非良策吧!万一刘表被惹急,放弃与孙权的交战,转而倾全力迎战我军,岂不会使我军陷不利境地?”曹仁思虑一番后说道。
“呵呵……”郭嘉朗声笑道:“子孝将军,以嘉之见,刘备的战力还真是要超过刘表!刘表兵马虽众、钱粮虽多,却受制于两大不利因素,使其战力大大受损。”
“两大不利因素?……”曹操低声喃语道。
“不利因素之一,便是在于荆州之主刘表自己。刘表虽号为‘荆州八骏’之首,但论及才略野心,与刘备相差甚远,更兼近来年岁渐迈,进取之心更是不足。此次虽主动与江东接战,但若被拖成持久战,刘表的求战之心能够维持多久便是一个天大的疑问。嘉怀疑,若是江东军能够派遣一支偏师绕过主战场,佯攻江陵或是襄阳,刘表便极有可能命大军回师。而若是换成刘备,就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郭嘉一边解说,一边以自己睿智的目光巡视全厅,眼中的自信令人对他的分析生不出一丝怀疑,“不利因素之二,则在于统军的将帅。荆州军以数十万雄兵之众,龟缩于荆襄之地十余年而不思进取,内中固然有刘表的原因,但另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缺乏优秀的将帅。蒯良、蒯越兄弟虽是颇具智谋,但毕竟身为文职,统军之能略显不足。其余蔡瑁、黄祖、张允之流皆已不足挂齿。有兵无将、有军无帅,极大的削弱了荆州军的实际战力。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刘备是荆州之主,由张飞、关羽统帅这数十万荆州军,以现今孙权的实力,恐怕连一个月都很难撑得下去。”
“奉孝所言甚是!”曹操点头肯定了郭嘉的分析,“那以奉孝之见,我军究竟应去牵制哪一方?又该如何去做呢?”
“既是‘牵制’,其实只需要调动适当军马,摆出些进攻威胁的样子,吸引住对方的军力即可,大可不必真刀真枪地接战。既然是这样,那肯定要找兵力较少的一方,这样牵制骚扰的效果才会明显……”郭嘉笑着说道。
“刘备!”曹操、荀彧、荀攸几人齐声说道。
“对!就是刘备!”郭嘉点了点头,“自汝南一战之后,刘备军力已然严重受损。纵然这几月来他不断征募新兵,也难以迅速转化为真正的战力。况且那张飞领军攻略庐江必然也会分去部分军力。故而此刻刘备的军力定然是捉襟见肘,难以顾及寿春全境。我军正可利用此条件,采取三路齐出,佯攻骚扰之策,使刘备不得不让张飞回师助守。如此一来,孙权东面所受威胁便可化解!”
“何为三路齐出?”见郭嘉已有定计,曹操亦显得信心十足,兴致勃勃地急问道。
“广陵太守陈登知兵善略,治下有万余丹阳精兵,战力不俗,(注:丹阳兵是汉末三国时代非常著名的精锐步兵)可命他兵出广陵,自东面袭扰涂中、涂唐(都是寿春郡治下的县),此第一路;再命汝南太守于禁引兵进袭寿春西陲,此第二路;这第三路,丞相可从许都调遣一支轻骑南下,以下蔡为根据,袭扰寿春之北。如此东、西、南三路一齐搅扰,必……咳咳咳……咳咳咳……”话未能说完,郭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至厉害处时竟然身体伏在了身前的几案之上。
“奉孝!”曹操“唰”地一声从自己的位上站了起来,大步来到郭嘉身前,屈身为他轻拍后背,口中大声喊道:“来人,快请大夫……不……去宫中请太医过来为奉孝诊治!”
“丞相,不……不必了……!没什么大碍!”郭嘉一边咳嗽,一边摆手说道。
小半晌后,郭嘉的咳嗽渐渐平息了下来。但面色明显地惨白下来,额头大颗大颗地汗珠涌现,呼吸变的异常急促。
“奉孝,你现在无论如何都得回府静养,病情不痊愈,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行理事。”曹操面色异常焦虑地说道,“来人!给我好生将奉孝送回府去。传太医极速前往奉孝府邸诊治!”
见曹操神色中有不容质疑的坚毅,郭嘉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向曹操行礼后随侍从离开了议事厅。
眼见郭嘉的身影消失,曹操仍是心神不宁,微一沉吟后,又对跪坐于文官列最末位的曹丕大声说道:“子桓,你速回内院,找你母亲,将府中那两支千年长白山参找出来,送到奉孝府上。”
“是,父亲!”曹丕应声迅速地起身离去。
“援应孙权之事,就照奉孝所言去做吧!公达,你速传我将令,命陈登与于禁各自相机行事,自东西两面搅扰寿春!”曹操沉声对荀攸说道。
“是,丞相!”
“公明,你领轻骑3000,进驻下蔡,游击于寿春之南。只需骚扰,不必与刘备军死战!”随即,曹操又对徐晃命道。
“得令!”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五章
建安六年七月十二日,庐江城守府议事厅
正式的议事尚未开始,早早地来到议事厅中的魏延,表情略显神秘地对一旁的甘宁说道:“老甘,你有没有觉得将军这几天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
“不一样?……”甘宁摇了摇头说道:“有吗?我觉得没什么两样啊?”
“去!”魏延冲甘宁摆了摆手,“不屑”地说道:“算了!你这些天,一天到晚带着丁奉那小子在外面‘做买卖’,呆在城里的时间没有一时三刻,问你也是白问!”
魏延这么一说反而将甘宁的好奇心挑了起来。甘宁伸手搭在魏延的肩上,笑着问道:“文长,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直接回答甘宁,魏延转头对下首的廖化问道:“元俭,你看出将军这几天的不同了吗?”
廖化拧眉思索了片刻,不太确定地说道:“好象……这几天将军笑的特别多,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恩!”魏延迅速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就是这个了!自主公到庐江的那天起,将军脸上好象就成天堆着笑!是不是将军有什么喜事?”
“这个就不清楚了……”廖化摇了摇头说道。
“你们几个知道吗?”魏延朝逐渐围聚过来的林雪等人问道。
“魏将军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呢!”林雪老实地说道。
“恩~?……文长大哥,你们做什么呢?”恰好此时关平从外面步入议事厅内,见到魏延等人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遂好奇地问道。
“嘿……”看到关平走过来,魏延眼中立时一亮,嘿笑着问道:“我们正在议论为什么将军这些天会显得特别高兴?定国,在我们当中,你跟将军关系最亲,肯定知道原由!快说来听听!”
“哦~!你们谈的是这个啊!”关平恍然地笑着说道:“三叔这么开心,是因为我三婶有喜了!”
“原来如此!……”
“将军要有后了……呵呵!”
“不知道会是个公子,还是个小姐……”
听得了这个消息,议事厅中的一众将校个个喜形于色,兴致勃勃地谈论了起来。
“将军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喜讯也不让咱们一起替他高兴高兴!就为这事,得罚将军请咱们喝酒!”魏延高声“叫嚣”道。
“呵呵……文长准备罚我什么?……”我和大哥相携从城守府内堂步入议事厅,初一进厅,便听到了魏延的“叫嚣”声。
“拜见主公!”
“拜见将军!”
见到大哥和我进厅,适才还有些嘈杂的议事厅立刻便安静了下来,一众文武迅速按顺序列队向大哥和我躬身行礼。
“诸公请起!”大哥在厅中主位坐定之后,笑着摆了摆手。随即,又和声对我说道:“三弟,此间军议之事还是交给你了!”
由于大哥的一力坚持,只能坐在他身侧的我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正色对厅下的一众文武说道:“适才寿春传来了江东军与荆州军的最新战报:两军在过去的几天内,于黄石一带连番进行水、陆激战,战局成胶着状态,暂时还未能分出胜负。其间,有一个颇为令人奇怪的事情——这几日的激战竟然大半都是由江东军主动挑起的!”
听得我所提的“奇怪”之事后,厅中大部人都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只有李通、魏延、甘宁和关平流露出了一丝思索的神情。
“将军,此事的确可疑!论实力雄厚,江东军远不及荆州军,若是主动进行消耗战,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江东军。那周瑜至不济,也不会看不出这一点!”魏延沉吟片刻后,立即出声说道。
“不错!若说要以攻代守,江东军也没有必要进行这种消耗战!恐怕周瑜如此作为是另有他图!”李通亦出列说道。
“恩~?”魏延有些诧异地轻咦一声,随即转头看向李通,似乎是没有想到几月来一直与自己不对眼的李通,竟然会附和赞同自己的话。
自李通归降以来,魏延便一直试图与其修复关系。但可惜的是,性格爽直的李通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曾将自己欺骗的很苦的魏延,面对魏延时从来都是一张看着就让人发“寒”的冷脸。
此刻面对魏延诧异的目光,李通仍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哎!”魏延无奈地暗叹了一口气。
“文长与文达所言与我所思相同。周瑜断不会无端行此不智之举,以我料想此间原由只有两个——其一、主动进行消耗战根本就不是周瑜自己的意愿,而是迫于孙权之命不得已而为之。但这种可能是微乎其微,孙权再如何蠢笨,也不会看不出这样做只能是自断命门。其二、便是周瑜另有所图,而以这几日的激战作为幌子吸引荆州军注意。”
“另有所图?将军以为周瑜在做什么打算?”甘宁急切地问道。
“派遣奇兵绕过黄石主战场,突袭荆州腹地,甚至可能是径袭襄阳!”
“三叔,江东军的兵力本来便比较有限,还要分两路抵挡荆州大军。若是再分出一支偏师,也就最多几千人,纵然杀到荆州腹地又能起什么作用?”关平疑惑地问道。
“周瑜若是果真派遣这支偏师,并不是为了攻城夺县,也并非为能歼灭多少荆州军马。其目的只是为——逼刘表回师救援。只要荆州军回师救援,周瑜便可从中寻得破敌之机,甚至能够一举击败荆州大军。”我沉声解释道。
“啊~!”厅中众人、除了已听过我分析的大哥以外,尽皆面色微变。一旦荆州军被击败,单以我军的实力要想攻略平定江东,将会难上加难。
“主公,将军!是否可以派遣使者前往荆州向刘表通报此事,让其早做提防,使周瑜无机可乘!”李通思索片刻后,沉声说道。
“恩!大哥业已亲书手札一封,命快马送往了荆州!”我点头肯定了李通的建议,“但仅此而已还远远不够!且不说送信的使者能否赶的及,另外,纵然刘表及时收到书信,会否相信采纳还是一说!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个之上,一定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为今之急,我军一面要积极做好渡江进袭江东的准备,另一面要在战略上实施一定的‘欺骗’!”
“兴霸!”
“末将在!”甘宁立即出列,朗声应道。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游击骚扰的目标要更多地转向柴桑一带,争取将江东军留守的军力尤其是其水军,集中到柴桑、湖口一带。最好稍微袭扰一下柴桑城,敲一敲孙权!……此外,今后你用兵必须要更加谨慎!这一段时间‘锦帆营’把江东水军搅得够呛,孙权应该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已经筹备了什么阴谋圈套,所以务必要小心!”
“将军放心!”甘宁慨然应道。
“好!……”
正待我准备继续对其余诸将校下达命令时,突然从议事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寿春紧急军情!”一名军卒满头大汗地单膝跪在议事厅门口,气息非常急促地大声禀报道。
我心中忽地生出很不好的感觉,迅速起身,对那名军卒说道:“快呈上来!”
我接过军卒手中的绢书呈递给大哥,大哥拆开封袋,展开绢书,迅速地浏览起来。
览毕之后,大哥的神色未有任何变化,眉心与额头没有一丝颤动,只是轻轻地将绢书回递给了我。
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心神稍安地接过书信,阅览了起来。
“什么?!!”尚未看完,我便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惊,低呼了一声。
“主公,将军!究竟是什么事?”魏延见我神色微变,忍不住出声问道。厅中的其他人也与魏延一般心思,一齐将目光集中到大哥和我的身上。
“曹贼兵出三路,进袭寿春!”大哥微笑说道,回话时神色看不出一丝惊慌或者勉强的成分。
“什么?曹贼竟然又来寇犯寿春?”厅中一众人等尽皆色变,惊呼声不绝于耳。
阅完第一遍后,我又将绢书认真地从头再看了一遍,随即将绢书递给了李通,自己则低头闭目沉思起来。
在大哥沉稳如山的气度感染下,原本尚有些失措慌乱的一众文武也迅速地安定了下来,议事厅中重新归于平静。所有人都认真注视着从容自若的大哥和陷入沉思中的我,目光中充满期冀、信任,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小半晌后,我抬头睁眼,沉声对大哥说道:“大哥,曹操老贼此举果然恶毒,看准我军兵力不足,才使用三路齐出的办法进袭。寿春兵力恐怕不足以应付曹军军攻,还是让我提一部军马回师寿春,助二哥和元直先击破退了曹军!”尽管就我猜测,曹操所谓的三路齐出、攻击寿春的策略十之**只是为了牵制我军,而并非要真正地击破我军。但清楚归清楚,却又不能不防。
“呵呵呵……”大哥纵声长笑说道:“三弟,你当为兄看不出曹操此举的真正目的吗?曹贼必是应孙权之邀,出兵搅扰我军,从而迫使三弟你回军,以缓解孙权的压力。故而,这三路齐出也不过是骚扰搅袭罢了。”
顿了一顿,大哥肯定地对我说道:“三弟,你尽可放心攻略江东。寿春之事自有我和你二哥解决!”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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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城北郊4里处。
“三弟,不必送了!”大哥勒马笑着对我说道:“寿春之事你勿需挂怀,专心筹谋如何应付江东即可!还有,无论做什么,一切自己小心!”
我双手合抱成拳,恳切地说道:“大哥也要小心!如果寿春战事有什么不顺利,大哥一定要让人告诉小弟!……”
“呵呵……就这么不放心我和你二哥吗?连曹孟德都没有亲出,仅凭曹营中的其余人……还奈何不了我!”大哥纵声长笑道,爽朗的笑声中自有一种指点江山的英雄气概。
“恩~!”受到大哥的豪情感染,我激动地微微点头。
“好了!三弟,我先回寿春了……消停些的时候,抽空回去看看弟妹!”大哥笑着冲我点点头后,一策跨下战马,往北绝尘而去。
“将军,末将告辞!”负责护卫大哥安全的林豹拱手向我施了一礼后,随即一声高喝,领着50名风骑兵紧紧尾随在大哥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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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日晚,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连夜赶回寿春的刘备,火速招集了关羽、徐庶、龚都、赵云(攻略完庐江后,赵云已经返回寿春)、孙乾、简雍等人商议如何应付曹军的三路进袭。
“军师,三路进袭曹军的具体情况可曾探明?”刘备面色沉稳地和声向徐庶询问道。
“启禀主公,已收集了些情报。北路进犯的曹军目前只有一支骑兵,人数应该不会超过4000骑,已一连两日袭扰我寿春北陲,杀伤了部分百姓和军中探马。这支骑兵的骚扰幅度相当频繁,距离寿春城似乎也越来越近,而且从不恋战,总是一击便走,极难对付;东路的汝南于禁军人数不详,于昨夜寇犯寿县,被寿县令李彬亲领守军击退,但曹军伤亡微乎其微,另外,寿县境内部分尚未来得及收割的新粮已被于禁偷割了去;西路的广陵陈登军人数也不详,曾在昨日白天和夜晚分别袭扰了涂中和涂唐二县,虽未造成多大人员伤亡,但不少粮田被其毁坏。”徐庶迅速将到目前为止得到的所有情报简要地向刘备汇报道。
“曹贼果然只是想骚扰我军,借以迫使翼德回师寿春,从而减轻孙权所受的压力!”刘备眼中精光微现,和声说道。
“主公所言甚是,关将军与我也是如此猜度的!曹军虽仅是骚扰,但若是不能及时将其驱除出寿春,必然严重影响农耕生产,更会引起民心慌乱。”徐庶点头说道。
“东路的曹军,我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令其退却,但另外两路的曹军则要劳烦军师多多费心了!”刘备和声说道。
“不费一兵一卒?!!”徐庶显得颇为惊讶地说道,但随即似有所悟,“主公是想劝说陈登自己退兵?”
“不错!陈元龙当世俊才,知兵善略,若是欲强行驱逐他的广陵军,恐怕要颇费时间、军力。但依我对元龙的了解,其并非一心助纣之人,今虽在曹操麾下效力,不过是为了保全陈氏一族而已。若是我亲笔手书一封,遣人密送于他,料想有很大把握可以令其退兵!”刘备点头从容说道。
“不知主公有几成把握?”徐庶认真地问道。
“……”刘备略一沉吟,肯定地回道:“当有八成!”
“既然陈登这一路军马已由主公解决,那击退剩余的两路曹军也就不在话下了!”徐庶微笑着说道。
“哦~?!”见徐庶说的如此自信,关羽也不由好奇问道:“军师是否已有妙计?”
“恩!”徐庶点了点头,从容说道:“庶确已有了些计划,还请主公、君侯与诸位一同参详参详!首先是西路曹军。素闻于禁此人用兵谨慎、颇晓军略,故曹操回师许昌时命其镇守汝南郡。以汝南目前内部民心未定、外有刘表威胁的情形,于禁是断不敢出动大队军马前来袭扰寿春。以庶之见,西路曹军至多也就3、4000人,而且据传回的情报来看,应当都是步军。欲退这路军马,可以行三管齐下之策!”
“何为三管其下?”关羽捋颔下长髯问道。
“其一,可命细作潜入汝南境内,作伪言道‘主公欲与刘表共同出兵,收复汝南’,以此来引起汝南境内的慌乱,迫使于禁回师;其二、遣使者前往荆州,邀刘表动用少数兵马做佯攻汝南状;其三、调遣风骑营一部前往寿县驻防,以游击对游击。于禁以步军扰我疆界,我便以骑军扰他步军。如此一来,不出十天半月,则于禁必会退却!”
“妙!”刘备拍案叫绝道:“有这三管齐下之策,也不容他于禁不退回汝南。军师,那北路的曹军骑兵又该当如何应付?”
“这几千曹军轻骑进退如风、一击便退,确难对付。但只要能够束缚住他们的手脚,破敌应当不难。”徐庶笑着说道。
“束缚住骑兵的手脚……这如何做得到?”刘备有些难以理解地疑问道。
“自长安一战后,曹操这数月来便一直龟缩于许昌不出,主公可知其中原由?”徐庶和声问道。
“……粮草!”刘备思索片刻后,肯定地说道。
“不错,正是因为粮草。曹操这一年来前后与主公、袁绍、马腾进行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战,粮草消耗极剧。据糜从事探回的消息,在两月多前曹操治下诸州郡粮草已呈短缺状。而其新粮收获大概还要到一月之后。以如此缺粮现状,若是有一批粮草突然出现在这些曹军骑兵面前,料他们应当会有所心动!只要他们起了贪心,破敌之机就尽现眼前!”徐庶淡笑说着。
…………………………………………………………
建安六年七月十五日凌晨,皖河临入长江5里处,“锦帆营”主力船队——共蒙冲战船16艘、走舸51艘正停靠于此。甘宁独自盘坐在船队当先的一艘蒙冲的船头,神情惬意地凝望着前面的河面。
“老大,我回来了!”伴随着丁奉的喊叫声,一艘走舸快船顺着南风朝甘宁船队疾驶了过来。
“老大,有‘买卖’了!”丁奉攀着船沿,腾地一下便跃上了蒙冲,来到了甘宁的身旁激动地说道。
“什么样的‘买卖’?”甘宁精神一振,笑着问道。
“是一批粮船,大约有30来艘!”
“有多少护卫战船?”甘宁仔细地追问道。
“具体数目没看清楚,但不会超过30艘。而且其中大都是走舸,蒙冲没几艘。老大,凭咱们的实力,做成这笔‘买卖’丝毫不在话下,动手吗?”丁奉兴奋地说道。
“……”甘宁微一思索后说道:“不忙!反正以粮船的速度也走不了多远,你先带我去看看!”
“老大,你怀疑其中有诈?”丁奉疑惑地问道。
“也未必!但还是小心点好!”甘宁笑着跃下了自己的座舰,跳到丁奉适才搭乘的走舸快船上,“承渊,下来,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咧!”
………………………
“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跟老大去探探情况!”丁奉对走舸上的锦帆士兵说道。
“扑通!”“扑通!”
甘宁和丁奉两人纵身一跃,跳入江中,如两条水中蛟龙一般搏浪潜行。不多时,一支江东军的船队隐隐地出现在视线之中。
“老大,你看,他们过来了!”丁奉轻声对甘宁说道。
“恩!”甘宁轻松地踩着水(注:不是真的踩在水面上,这里的“踩”是游泳的一种姿势),低声应道,目光却紧紧地盯着缓慢西行的江东粮船以及护卫船队。
“30…31…32!……26…27…28!总共32艘粮船,28艘护卫战船。竟然只有3艘蒙冲?!!”甘宁低声嘟囔道。
“恩~~?”仔细探看江东船队行进了一阵之后,甘宁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口中发出轻微的咦声。
“怎么了?老大!”丁奉有些奇怪地冲甘宁问道。
“承渊,回去了!”甘宁笑着说道,随即将身子一沉,潜入到了江中。
“哦!”丁奉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见甘宁已经潜水回游,也只得潜了下去……
……………….
“老大,你看出什么了吗?咱们还动不动手?”丁奉一攀爬上走舸,即急切地对甘宁问道。
“承渊,刚才你真的没看出来吗?”甘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后,回道。
“看出什么?”丁奉一脸愕然。
“呵呵……那些粮船上装的根本不是粮食,如果我猜的不错,十之**应该是江东兵!”甘宁笑着说道。
“啊~?老大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船上装载的果真都是粮食,那这些粮船的吃水应该比现在起码要更深一尺。”
“或许是船上粮食没有装满呢?”
“呵呵……当然有这个可能!但是承渊,如果真的是江东军有意不把粮食装满,你以为目的是为了什么?”甘宁笑问道。
“……为了提高船速!”丁奉想了想后说道。
“对了!但是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些粮船的速度提快了吗?——这些‘没有装满粮食的粮船’速度不但没有变快,反而变的更慢了!知道其中的原由了吗?”
“他们是故意放慢速度,等咱们去抢!”丁奉一下会了过来。
“不错!如果船上真的是粮食,他们会等咱们去抢吗?所以船上藏的应该都是人,这支粮船队根本就一个针对咱们的陷阱。不过,设这个陷阱的人也未免太过小瞧我甘宁了。老子在江上做了十几年买卖,如果连这点把戏都看不出,哪还能活到今天?”
“老大,既然是圈套,那咱们就放他一马吧!”
“哼!戏台他们搭好了,但到底该怎么唱,就轮不到他们做主了!敢招惹咱们锦帆营,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能耐!”甘宁冷哼一声,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对于任何胆敢挑战自己“霸权”的行径,水上霸王又岂会手下容情?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七章
“全校尉,询问各船可曾看到锦帆贼的踪迹?”眼见自己的船队已经快要驶至雷江口,竟然连甘宁水军的影子都没能看到,孙翊不禁有些烦躁了起来,不时地向自己的副手——督军校尉全柔询问敌军踪迹。(全柔,东吴名将全琮之父)
“禀将军,尚未有所发现!”一直留意着各船动向的全柔立即回道。
“娘的锦帆贼,整个就是一只缩头乌龟!”苦心设好陷阱专等甘宁来上钩,未曾想,一贯猖獗无比锦帆水军此时竟然会不现身,脾气本就火暴孙翊按捺不住地低声咒骂道。
“将军不必焦烦!那锦帆贼素来狡诈,说不定正隐在何处窥视我军动向。万一我等此刻露出破绽,正是前功尽弃!”全柔来到孙翊身旁,和声劝荐道。
“……恩!”孙翊强忍住心头的烦躁,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举步来到自己所搭乘的“粮船”船头极目向前方眺望起来……
“有动静!…………锦……锦帆贼的船队出现了!”行驶在船队最后列的一艘蒙冲上的了望士卒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锦帆贼!……”
“锦帆贼出现了!……”
随着一声声高呼,锦帆水军出现的消息很快从船队后列传到了前列。
“什么?锦帆贼终于出现了!”听得从后方船只传来的消息,孙翊立时眼前一亮,腾地转身,大步走到船侧沿举目朝后方看去。
“娘的!什么也看不到!”由于被自家的船只挡住了视线,孙翊根本就探看不到敌军的情况。
“传令!各战船准备战斗!”
“粮船落帆,转舵,横列江面!藏在船舱的弓箭手速上甲板,于侧弦布防!准备攻击!“
“发信号,招吕范水军极速来援,前后夹击锦帆狗贼!”
也顾不得继续探看敌情,孙翊既兴奋又有些忐忑地一口气下达了数道命令。船上的传令士兵迅速地挥舞手中一红一白两面小旗,以旗语将孙翊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将军,还是先查看清楚敌情再……”见孙翊连后方的敌情还没探清就着急下达作战命令,全柔急忙出声欲行劝荐。
“等看清楚了就来不及了!锦帆贼一向行动神速,而且又是顺风行船,如果被他冲进我们的船队里来,就难以应付了!”孙翊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嗾!”一支响箭从孙翊所在船只上呼啸着冲天而起,尖锐的啸声遥遥地传了开去……
不多时,孙翊的船队已按照事先演练多日的阵型布防列阵——32艘粮船分为两排,横陈于江面,在每艘粮船的船弦处都有4、50名弓箭手张弓开箭、蓄势待发。在粮船之前,则是由3艘蒙冲、25艘走舸组成的战船队严阵以待……
待得堪称严密的防守阵型布好之后,锦帆水军也已逼近至不足100丈远处,但是……
“娘的!锦帆贼搞什么鬼?”孙翊忍不住地再次咒骂道。船队的队形转换之后,视线终于不再受阻,但看清楚了敌情,反而让孙翊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前方不远处的所谓“锦帆水军”竟然只有10来艘走舸快船,连一艘蒙冲都没有!
“甘宁狗贼是不是发了噫症,以为凭借这10来艘走舸就能打败我这里60艘船?”苦心设下陷阱,原本是想吊出锦帆水军主力这条大鱼,却不曾想大鱼没有上钩,上钩的只是一条近乎不起眼的“小毛鱼”!这样的事实不禁让孙翊失望到了极点。
“娘的!传令,战船队上前,干掉这些不自量力的水贼!”孙翊悻悻然地喝令道。
“将军,不大对头!您看前面……”全柔突然略有些惊慌地冲孙翊说道。
“怎么了?……啊……”孙翊不以为意地抬头向前看去,但很快连他自己的神色也变得无比恐慌起来……
…………………
“嘿嘿,还真是跟老大猜的一样!”丁奉站立在当先一条走舸船头,眺望着前方江东“粮船队”的列阵表演,低声嘿笑了起来。随即,转头朝身后操船的锦帆兵问道:
“准备好了没有!”
“头,都准备好了!其他船上的兄弟也是!”
“可惜了这10来艘快船!”丁奉稍稍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足下的走舸,随即大声喝令道:“传令,点火!”
听得丁奉中气十足的喝令声,10余艘走舸上业已做好准备的锦帆兵,动作异常迅速地取火石将船上早就淋上火油的柴草点燃。
“轰!”本就易燃的柴草、火油,再加上强劲的东风为助力,熊熊大火立时就燃了起来,火浪滚滚直冲天际!
“弃船!”随着丁奉的一声狂吼,10余艘走舸上的锦帆兵迅速地跃入江中,潜进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火逐风飞!10多艘火船借着强劲的东风迅速朝前方的江东船队猛冲过去。
“将军!快下令船队规避敌军火船!”
“呃~~!……恩!”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孙翊脑中空白一片,一时间竟然完全楞住了。但随即,在全柔的提醒下,终于反应了过来,忙大声向麾下船队喝令道。
“快!快!转舵,散开队型!”
“战船队!给我拦住这些火船!”
待得孙翊下令麾下船队规避拦截时,借风疾驶的13、4艘火船已然近身不到20丈,船上的火势变的愈来愈旺,不时有燃烧的草木灰烬被大风吹起,飘向江东船队……
江东的船队此时已经乱成一团——横列于江面的30余艘粮船上的操船士兵尽皆手忙脚乱地意欲掉转船头,但慌乱之中,不少船只竟然自己撞在了一起,反而阻住了行动!急促的脚步声、慌乱的呼喊声、船只转舵的声音、江水击打船身的声音、猎猎的风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完全将孙翊的喝令声掩盖了。前方的少数战船接到了孙翊的命令,虽有心上前拦截,但肆虐无比的熊熊烈火令他们望而却步,更多的战船则是根本没有接得到命令,出于安全的考虑,都自行选择了规避……
20丈!
10丈!
5丈!
眼见火船几乎未受多少阻拦地即将撞至,孙翊额头的青筋剧烈地跳动着,面色一片惨白,眼中异常明显地流露出绝望之色,口中不顾一切地狂吼着!
“掉头!散开队型!闪避!
“蓬!”4、5艘刚刚掉了一半头的粮船,被疾驶而至的火船从半腰处狠狠地撞了上去。在巨大的冲击力的作用下,火船上烧的正旺的柴草疾速飞起,正正地落在运粮船的甲板、桅杆甚至是士兵的身上……不多时,被撞上的粮船便被熊熊大火包围。船上的烈火燃起的火灰又飞到前方的其他船只上,再引起大火……
船上绝望的士兵纷纷抛下手中的兵刃、弓箭,毫不犹豫地跃入江中,躲避那绝不会容一点情面的烈火……
“哈哈哈……水鱼变火鱼了!一艘小船换一艘大船够本了,够本了!哈哈!”已潜游到江边的丁奉望着熊熊燃烧的大江,哈哈大笑道,“兄弟们,闪了!”
……………………………
“啊?!!怎么会这样?”江东军征虏中郎将吕范立在一艘斗舰的船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火烧大江的情形。按照原本诱敌计划的安排,吕范一直率领着巡江水师的主力遥遥跟随在孙翊船队的后方,只待收到信号,便火速赶到战场与孙翊船队一起前后夹攻甘宁的锦帆水军。
可如今,信号是收到了,吕范也率舰队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战场,看到的却是自己船队被敌人火攻的惨状,而可恶的锦帆水军竟然连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快,走舸队出动,救人!注意闪避大火!”吕范连忙大声传令道……
许久,江上的大火终于缓缓熄灭。浑身上下满是烟灰、狼狈不堪的孙翊和全柔率领残余的船只与吕范的舰队汇合在了一起。
简单清点了一番战损伤亡情况,孙翊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船队折损几乎近半——用来诱敌的大粮船由于转向行动不便,在敌人火攻中的损失最大,32艘粮船竟然被烧毁烧坏了18艘;战船由于行动灵活,便于躲避,损失就要小得多了,仅有4艘走舸沉没,而且还是被自家的船只给撞沉的。此外另有1艘蒙冲、7艘走舸不同程度着火受损。折损士卒约300余人,大都是埋伏在粮船上的弓箭手。
如此大的损失换来的仅是敌军14艘烧毁的走舸!
“可恶的锦帆狗贼!我绝饶不了你!”孙翊恼羞交加的怒吼声回响在汹涌澎湃的大江之上!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八章
建安六年七月十六日,黄石,荆州军大营,中军主帅蔡瑁大帐
“你说什么???”荆州军江夏路主帅蔡瑁神色异常震惊,急切地向跪立在帐下的一名士卒询问道。
“启禀蔡将军!江东军一部于昨日午时突袭乌邑,乌邑守军促不及防,被敌军一举袭破。现该部江东军正朝襄阳疾进!州牧大人请将军极速回师救援襄阳!”
“这如何可能??江东军怎会突然出现在乌邑,还……进袭襄阳??难道他们是从天上飞过去的不成?”蔡瑁仍是一脸不敢置信。
“你们都说说看啊……这江东军是如何从眼皮底下溜到咱们背后去的,竟然都快杀到襄阳了!”蔡瑁目光不住巡视帐内,大声地询问道。
帐中诸将个个面面相觑,也尽皆不明所以,谁也无法回答蔡瑁的问询。
“一个个平时不都说起来很凶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一点用处都派不上了!……一群废物!”蔡瑁一把将身前桌案上的文书扫落在地,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兄长,现在也不是怪罪谁的时候!咱们是不是要回师襄阳?”蔡瑁之弟蔡曛急忙打圆场说道
“哼!还能不回去吗?”蔡瑁怒气不减地说道:“州牧大人亲自下令还能不遵从?而且万一襄阳真的陷落,咱们的一家老小岂不是尽葬送于江东军之手!”
“周瑜狗贼,竟然玩这一手!等本将军平了那群在荆州捣乱的鼠辈,再回头跟你算帐!”蔡瑁恨恨地说道。随即,又大声对帐中诸将喝令道:“都给我回营整顿军马,准备回师襄阳!”
待得帐中其余人等散尽之后,蔡曛上前几步来到蔡瑁身旁问道:“兄长,回师一事,是否要派人到阳新知会一下蒯越!”
“不必了!想必州牧大人也已派人通知蒯越退兵了!…………”蔡瑁犹豫了一下,随即又改口说道:“算了,还是派人跟他说一声吧!二弟,你去安排一下!”
“好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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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军大营
“都督,都督……!”负责打探情报的吕蒙大步迈入帅帐,见了周瑜微施一礼后激动地说道:“启禀都督,蔡瑁军有动静了!看样子似乎是准备拔营撤军了!”
“好!”周瑜腾地立起身形,笑着说道:“看来是子义与文向的奇兵起作用了!刘表老贼被吓得不轻,只能招蔡瑁回去救援了!”
“呵呵……都督,总算不枉咱们陪蔡瑁那小子玩这么多天的消耗战!”伏波中郎将蒋钦笑着说道。
“恩!”周瑜点了点头,随即奋然说道:“如今破敌之机已现!能否安定江东,一举击破荆州军,就看能否把握眼前的良机了!”
“都督,下令吧!这些荆州鸟军总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早就受够他们气了!现在终于等到跟他们算总帐的一天了,请都督一定要让我担任破敌先锋!”形容颇为古怪的折冲校尉陈武恳切地向周瑜请命道。
“子烈莫要与我争夺,这先锋一职还请都督交与周泰!”周泰举步出列,沉声说道。
“呵呵……!”周瑜朗声笑道:“子烈、幼平勿需如此,破敌时你二人均有重用!”
“多谢都督!”周泰、陈武一齐向周瑜行礼说道。
“子明,负责散布伪言的细作可曾派出!”周瑜问道。
“都督放心,已然派出!只要蔡瑁敢撤军,到时候是‘撤’,还是‘溃’就由不得他了!”吕蒙点头肯定地说道。
“好!非常之好!”周瑜冲吕蒙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头对蒋钦说道:“公奕,你速返回水军大营,密切注意荆州水军动向。一旦我陆上军马对荆州军发起全面反攻,你也即刻率水军猛攻黄祖水军,不必再留任何余力!”
“末将领命!”蒋钦拱手抱拳沉声应道,随后大步离去。
“诸位,请各自归营整顿军马,随时准备出战!”周瑜眼中射出热切的光芒,昂声说道:“先击破蔡瑁军,再引得胜之师转击蒯越军!就以这一战,与荆州军分出胜负!”
“是,都督!”帐中江东军诸将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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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新城外,蒯越军大营
“蔡瑁误我荆州大事矣!”蒯越将手中绢书用力往身前几案上一甩,恨恨地说道。
“蒯督,你如此震怒,究竟所为何事?莫非蔡督已准备回师?”刘表之侄平虏校尉刘磐讶然出声问道。
“那些突入我荆州的江东军不过是疥藓之患!襄阳城坚壕深,又可有附近军马增援,以周瑜派遣的那几千人的偏师怎能憾动襄阳城。州牧大人不明敌情,前来求援尚不足为奇。难道这蔡瑁也不清楚江东军的情况吗?我这边已派快马返回襄阳向州牧大人说明情况,他蔡瑁竟然已拔营撤军!一月多来的苦战、万余将士的伤亡,才辛苦换来的战果竟然就这样付之一炬!眼前江东军被我军与刘备军两面夹击,已呈不支之势,如果现在一撤,待得孙权恢复元气,还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获得这样的破敌良机啊!”蒯越痛心疾首地说道。
“那不如立即谴快马追上蔡督,向他说清楚情况!”刘磐略一思索后荐道。
“公权(刘磐的字),你以为蔡瑁如此回急回师,当真完全是因为州牧大人的命令吗?他是在心疼他蔡家的家业,惟恐江东偏师一路突过去,将他蔡家的房产田地尽数毁坏!所以,公权以为他会听从我的劝说吗?”蒯越对蔡瑁的为人可谓知根知底,摇了摇头,脸色阴沉地说道:“而且,周瑜派遣偏师奇袭荆州,恐怕还不仅是为逼迫我大军回师……或许还另有他图!”
“另有他图?蒯督是指……”刘磐有些不解地问道。
“周瑜极有可能借蔡瑁退兵之机,发动突袭,借以一举击破江夏路大军,而后再引得胜之师回击我军!”蒯越踌躇片刻后,沉声说道。
“若如此,则我荆州大军危矣!”刘磐大惊失色地说道:“蒯督,咱们必须得想个办法化解此危局啊……”
“恩~~!”蒯越应了一声,随即低头在帐内来回踱步起来……
半晌后,蒯越突然止步,抬起头来,眼中射出决然的光芒,沉声说道:“公权,速去整肃军马!”
“蒯督是准备……”刘磐疑惑地问道。
“即刻准备攻城!务必在今日突破阳新,而后引军直扑下雉,兵压柴桑,逼周瑜回师与我决战!”蒯越沉声说道,“公权,攻城时将最精锐的部队全部压上,我将亲自督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今日强攻阳新得手!”
“蒯督放心,我让汉升带他的长沙兵上!”刘磐慨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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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七月二十日,庐江城守府议事厅
我迅速地浏览着刚刚由寿春传来的急件,脸上逐渐展露出欣慰的笑意。骚扰寿春的三路曹军已经被成功退却了两路——东路的广陵曹军未耗费我军一兵一卒,不战自退。陈登在收到大哥书信之后,即称病领军退回广陵。北路的徐晃轻骑军中了徐庶的诱敌之计,在“抢”得一批粮草,准备运送回下蔡的途中,被二哥引军从后赶上,赵云又领风骑营抄到前方。前后两面夹击之下,徐晃折损了近半骑军,随后丢弃粮食仓皇退回下蔡,不复再敢寇犯寿春。
目前仍未完全退却的只有西路的于禁军,于禁用兵谨慎,虽然被林豹的1000风骑不住地游击骚扰,但仍可进退有度、方寸不乱。多天来,于禁和林豹以骚扰对骚扰,以游击对游击,斗了个难分难解。以步军对抗骑兵的游击,仍能做到这般田地,让人不得不赞叹于禁的统军才能。但是随着陈登军和徐晃军的相继退却,于禁在西边也骚扰不了几天了。要是他仍然执迷不悟继续纠缠下去,腾出手来的二哥和赵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将军,是不是进犯寿春的曹军已被击退?”见到我面现喜色,魏延出声询问道。
“恩!”我点点头,笑着说道:“三路曹军已被退却两路,只有西路的于禁仍在纠缠,但只这一路孤军,也抗不了几天了!”
“太好了!退了这几路烦人的曹军,我们也能够安心地对付江东军了!”魏延激动地说道。
“三叔,不知道荆州军与江东军战得如何了?照三叔的推测,那周瑜派遣了偏师去奇袭荆州腹地,到现在也该有消息了啊!”关平出声问道。
“恩……”我轻轻点头,拧眉思索了起来——以周瑜的能耐,断不会跟荆州军进行无谓的消耗战。所以前段时间周瑜主动与荆州军连场激战,绝对是在行暗度陈仓之计。算来,到现在应该有消息传过来了!
“将军!寿春急件”正在我思考的当头,负责值守城池的林雪大步迈入议事厅,手持一封绢书大声喊道。
“子风,信使呢?”我接过绢书,随口问道。
“信使连夜急赶200多里路,极尽疲惫,初到城门时,人便已昏厥!我看此件十分紧急,故而自己给将军送来了!”
赶得如此紧急,看来信上的确应该非同一般。我迅速地展开绢书,浏览了起来。尚未看完,面色便不由得沉肃了下来。
“将军,这封急件上说了什么?”魏延急切地问道。
“江东军偏师奇袭荆州,兵压襄阳。刘表已命荆州大军回师救援!”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二十九章
“刘表竟然真的准备招大军回师?”魏延大感诧异地说道,“奇袭荆州的江东军至多3、4000人罢了。刘表应该随随便便就从襄阳附近郡县召集个万把人马,击退这几千江东军根本不成问题,何必劳师回援?”
“将军,荆州军这一退,我军的境地就有些不妙了!”李通接口说道。
“恩~!”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荆州军如果能安全撤退倒也罢了,就怕他们想退都退不了,那样才是真正的坏事!”
“将军,这如何解释?”甘宁由些不解地问道。
“如果荆州军能够安然退回荆州,纵然暂时缓解了江东军的危局,但至少还可以对其保持强大的压力,使江东军必须留大量军力于西路进行防备,若如此,则我们这边形势也不会过于吃紧。怕只怕,周瑜会利用这个撤退的机会,施展手段乘机一举击破荆州军。若荆州军遭逢大败,失去对江东的威胁,那周瑜便可腾出手来对付我军!”
“将军,纵然周瑜率军亲至,咱们也不怕他!”魏延气血上涌,激动地说道。
“……嗤…!说得如此轻巧!”李通轻嗤一声说道:“周瑜此人用兵颇为不凡,若其率江东军主力回师,我军虽不惧其反攻庐江。但我军若是要南下进取江东,面对占据江东地利之便的周瑜军,恐怕也会变的难上加难!”
被李通抢白之后,魏延面上稍稍显得有些难堪,但仔细思索了片刻后,竟然点了点头认可了李通的反驳。
见一贯身负傲骨的魏延面对自己的驳难竟然毫不动怒,李通眼中也不由的隐现出一丝复杂之色。
我一直留意着李、魏二人,见到他们如此表现反应,也不由得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尽管两人曾有过较大的过节(主要是李通痛恨魏延)。但在共事了一段时间后,两人其实也有些惺惺相惜,在许多问题上他们的观点往往会惊人地一致!但魏延虽有心向李通告罪,李通却有些拉不下脸来原谅魏延。当然,在我看来,是非常希望两人能够尽弃前嫌的,毕竟他们二人都是上等的将才,将来可能都要独当一面,若是总这样“斗”下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文达所言甚是!若是如此,我军与江东军必然会陷入僵持消耗之战,如此下去,对我军着实有些不利!”我轻轻放下手中绢书,沉声说道:“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可能!如此能够出现这种情况,对我军而言将是最为可喜的局面。”
“什么情况?”魏延面现喜色,急色问道。
“就是荆州军在撤退途中,遭逢周瑜率军突袭之下并未溃散,反而与其展开血战,双方战成两败俱伤之局!”我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渴望之色,“若如此,则我军渡江南进的机会就成熟了!”
“兴霸,除继续骚扰江东水军之外,我还要交给你另一个重要任务!”我沉声对甘宁说道。
“请将军吩咐!”甘宁立即躬身抱拳,慨然说道。
“派遣人手潜往江夏、黄石一带,12时辰打探荆州、江东两军军情。一旦有重大情况,即刻回报,以便我军早做应对!”
“将军放心,我这就让承渊去安排人手!”甘宁点头应道,随即举步离开大厅。
“诸位!”我举目在厅中众将校身上巡视了几遍,随即沉声说道:“下面这几日可能将直接关乎我军能否顺利兵进江东!希望诸位统领好各自军马,做好一切作战准备!一旦条件成熟,我们便即刻挥师渡江,进袭江东!”
“是,将军!”厅中将校齐声应道。
战机,现在欠缺的就是一个好的战机!
但这个战机是否会来临,却不是能由我决定的——而是完全在乎于荆州军和江东军!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这个战机的出现。但只要这个战机出现了,我就要迅速地察觉并且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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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一日晚,在我的焦急等待中,甘宁派出的探哨士兵终于有了回报,但传回得却是一个相当不妙的消息————荆州军蔡瑁部惨败于周瑜军之手!
负责打探情报的丁奉捕获了几名溃散的荆州军士兵,从这些士兵的口中了解了蔡瑁兵败的大致过程、原由————在蔡瑁撤军回师途中,其军中突然间生出了许多谣言:或曰江东军已经袭取了江夏,彻底切断了荆州军的的归途;或曰荆南路的蒯越军遭遇了埋伏,已全军覆灭;甚至还有人说连襄阳也已被江东军攻破,荆州牧刘表被擒杀……林林总总的谣言不一而足,但无一例外都是在描述荆州军的战局如何如何不利……并不了解实际情况的蔡瑁部士兵原本就对自家大军的突然撤退感到疑惑,听到这些谣言之后,心中疑窦更生,军心被极大地动摇。而此时,周瑜也乘机率水、步两军对蔡瑁军发动尾随突袭,在江东军前所未有的猛攻之下,军心涣散的蔡瑁军后队首先“炸营”溃退起来,随即便引起了连锁反应,混乱溃散由后队蔓延至前队,到最后,任荆州军将官如何呼喝约束,也已收拾不住了。失去控制的荆州军直是兵败如山倒…………
七月二十二日,就在我与李通、魏延诸将紧急商议周瑜军大胜之后会否即刻回师返击我军、以及我军该当如何应付这可能的威胁时,负责打探江东、荆州两军情报的丁奉出人意料地回到了庐江,而且还带回一个人————另一路荆州军统帅蒯越所派遣的使者!
这名使者给我传递了另一个震撼性无限的消息————在蔡瑁军兵溃如潮的不利情况下,荆州军蒯越部在三日内连破阳新、下雉数城,以骇人的速度进逼至柴桑城下,竟是意欲一举端掉孙权老巢。得知柴桑遇险的消息后,周瑜不得已之下,只能放弃了对蔡瑁残军的追击,急速提师返回柴桑救援,终在城池即将告破之际及时赶回柴桑。在柴桑城外,蒯越军与周瑜军展开了异常惨烈的激战。蒯越军兵马较多,周瑜军则是较为精悍,激战之下,双方伤亡均颇为惨重。在僵持不下、自家暂时又无兵可援救的情况下,蒯越想到了一个打破僵局的办法——派遣使者乘夜秘密渡江,前来庐江,向我军求援!说来也凑巧,这名“幸运”的使者在搭乘小船渡江时,恰好遇上乘夜色打探情报的丁奉,一番厮斗后,由于水性不佳最终被丁奉擒获。当丁奉拷问及使者的来历和去向时,此人起初口风极硬,什么也不愿回答。但在得知丁奉是来自庐江刘备军后,这使者竟然主动透露出自己的来历去向。问明情况后,丁奉也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怠慢,便亲自驾船将其送至庐江。
“张将军,现今我家蒯督已率大军将江东军主力死死拖住,江东如今已无兵可援柴桑,只要将军您提师渡江,从侧后奇袭周瑜,则破江东必矣!若此役能消灭江东军主力,合我主与刘皇叔两家之力,扫平孙氏,平分江东只在返掌之间而已!”蒯越的使者言辞异常恳切地劝荐道,“还请张将军莫要迟疑,极速发兵,否则良机一失,便再难寻觅!”
“尊使所言甚是,如此良机,岂能错过,我正有意提军渡江!”见那使者眼中隐现一丝喜色,我微微一笑着问道:“我看尊使相貌不凡、兼资文武,与公颇有一见如故之感,不知尊使可否赐教尊姓大名!”说此人文武双全倒也不是刻意说他好话————首先此人在言语上颇富机锋、逻辑性极强,而且很能蛊惑人,显然应是身具谋略之辈。更难得的是,在武艺上他竟然也能够与丁奉这小子战成难分胜负之局,若不是因为水性不熟之故,丁奉能否战败他还是莫大的疑问。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是相当难得的了,倒是让我对此人的身份好奇起来。
“啊~~?”这名衣着打扮极像一名普通士卒的使者,似乎没有料到我竟然会问他这个“无名小卒”的姓名,楞了一下后,愕然回道:“回张将军,小人姓李名严,草字正方,南阳人士!”
竟然是李严?!!!这就难怪了!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此公乃是大哥临终时,与诸葛亮并列的托孤重臣,虽然在后期因为办事不利、推委责任、滥杀属下为己顶罪等不良行径被去职为民。但仅以才干论,李严却绝对称得上是蜀汉的第一等人才,上马可为将,下马可为相(注:李严曾代替诸葛亮掌管丞相府事)。李严是南阳人,此时在荆州军效力倒也是正常的,看来他应该是在后期才从荆州跑到益州去,成为刘璋手下的。
“素闻南阳李正方才高当世、有勇有谋,原来就是足下,实在是幸会!”我面上现出异常热情的神色,起身举步来到李严的身旁。
“啊~!将军过奖了,严着实不敢当!”李严又惊又喜地向我微施一礼,自谦说道。
“以正方如此大才,在刘荆州麾下当居要职了!”我笑着对李严说道。
李严面色微微一暗,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将军谬赞了,严之才实不足挂齿,如今仅任长沙郡巴丘县门下亭长一职!”
“竟然如此大材小用,可惜!可惜!不知正方可有意投靠我家兄长,以你之才,出将入守只在返掌之间耳!”我神态恳切地对李严说道。
“呃~!”李严着实没有想到初次见面之下,我就如此直白地想要招揽他。只见他的神色不断变化,显然是有些心动,但最后……
“将军厚爱,严实愧不敢当!”
“惜哉!惜哉!”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招揽人才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方不愿屈就,飞也不敢勉强。只希望日后有缘吧!”
“多谢将军体谅!”李严躬身再行一礼说道:“张将军,这出兵之事……”
“正方放心,出兵之事刻不容缓,我自然知晓。”我笑着说道,“正方可先行下去休息片刻。我这里即刻就与帐下诸将商议出征之事!”
“那李严先行告退!”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章
昨天祖父丧事料理结束,但我三天三夜里,总共睡了不到8个小时,实在撑不住了。无奈之下,我从昨天下午5点一直睡到早上7点。
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谢谢大家几日来不离不弃的支持!
“承渊,适才李严所说蒯越军与江东军的战况,是否属实?你可曾派人查证?”待得李严随府中亲兵离去后,我即向厅下的丁奉询问道。李严毕竟是荆州军的人,他所说的军情战况肯定会有“水分”,差别只在于“水分”的大小罢了,真正可靠的还是自家人探回的消息!确定作战的计划,就必须有准确的情报作为依据,否则只能是拿麾下的将士性命开玩笑!
“启禀将军,更加详细的情报我没能探看到,不过在柴桑城西确实是有荆州军与江东军的大队人马在激战!”丁奉恭敬地回道。
“恩~~!”轻应了一声,我低头沉思了起来。
“将军,我们当真要渡江突袭柴桑?”魏延眉头微拧,有些迟疑地问道。
“文长以为不可么?”嘴角微微一翘,我抬头望向魏延说道。
“将军,蒯越所提突袭柴桑之策乍看似乎可行,但其实深究起来问题颇多,实在不易施行!”虽然因为急噪的性格有时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但一旦冷静下来,魏延看问题还是相当有见地的,“江东军不可能对我军突袭柴桑一事全无防备,周瑜军已然回师,他只需以江东军水军主力封锁柴桑一带江面,便可阻止我军渡江。这些日老甘的锦帆营虽然把江东巡江水军打得狼狈不堪,但靠的都是奇袭,而且敌方水军也不是主力。如果与江东水军主力正面交锋,凭老甘现在的实力恐怕还不是对手。没有水军做掩护,我步军强渡长江、奇袭柴桑必然会有惨重伤亡。到时,纵然过得长江,还能留有几分战力便是一个绝大的疑问。”
“三叔,我以为文长大哥所说非常在理!而且蒯越军能否支撑到我军前去救援,也还是未知之数!”关平也点头附和魏延道。
“但我军与荆州军终是有盟约在身,蒯越如今前来求援,总不能置之不理吧!若是就这样回绝了蒯越,日后必会影响两军关系!”李通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而且,不管怎么讲,如今江东军主力已被彻底纠缠于柴桑城下,且其军力必会有较大消耗,这正是我军千载难逢的渡江南进良机,万不可轻易放弃!”
听罢了魏延、关平与李通的话后,我皆微微点头,表示认同,但这一举动反而让厅中诸将感到迷惑不已。
“将军,您有何打算?我们是否要应蒯越的要求,即刻出兵突袭柴桑?”魏延有些看不出我的意思,疑惑地问道。
“兵自然要出!文达说的不错,如若不搭理蒯越的请援,一则有违我军信义,二则必会动摇我军与刘表军的盟约关系,三则也会失去一个极好的进袭江东的机会!”我心中已有定计,笑了笑后,朗声回道:“而且这柴桑也必须要袭!但是这‘袭’的目的,不是为了‘取’,而是为了‘扰’!”
“‘袭’而不取??……啊……”李通仔细地思量了我的话,突然似有所悟地说道:“将军难道是想佯攻柴桑,实取他处?”
“不错!”我边察看地图,边点头说道:“适才文长的顾虑也颇有道理。若是我军渡江径取柴桑,不免会遭遇江东水军主力的拦截,此举疏为不智。我意只以水军前往柴桑附近水域实施袭扰。如此,一则也算是援应了蒯越军,二则又可以吸引江东军的注意力,使其放松对其他地方的警惕。我步军则寻机从他处渡江进袭江东腹地!”
“将军此策极是可行!柴桑乃是江东六郡至重要关键之地,若柴桑告破,纵然孙权能从城中逃得性命,他孙家也必然大失江东百姓信任。故如今江东军的注意力定然是全部放在柴桑城外的大战上,只要我军摆出与蒯越联手共袭柴桑的姿态,孙权定会加紧从各地抽调军马前往柴桑助防。但如此一来,其他治地的守备必然变得更加薄弱!这正是我军进袭的好机会!”李通眼中现出精芒,出声说道。
“将军,那咱们究竟要进袭何处?”魏延急切地问道。
“来!都上前来!”我将李通、魏延、廖化等厅中诸将校一齐招到了我身前的桌案旁,随即用手在桌案上的地图上指点道:“我意自此处渡江!”
“牛渚?!!!”魏延轻呼出声,但随即有些疑惑地说道:“将军,这里合适吗?”
“牛渚西南不足15里处,便是江东东路巡江水军的驻地——芜湖!”丁奉小声补充道。
我知道魏延的疑惑所在——牛渚临近江东水军驻地,在此渡江很容易引起江东水军的注意,容易暴露目标而且还可能遭到拦截!点了点头,我笑着说道:“渡江之后,我第一个准备攻略的地方就是芜湖,先把这个江东巡江水军的驻地敲下来!若能顺利突袭芜湖得手,一来,可以彻底扫除江东巡江水军对我军兵马、粮草输送线的威胁;二来,便可以芜湖为我军进袭江东、攻城夺地的根基。夺取芜湖之后,我军便可挥师东进,乘江东军主力精锐尽陷于西线且实力严重受损、东线诸郡县防守薄弱之机,以迅雷之势攻略、控制丹阳郡,先将丹阳、庐江、寿春三地结成一片。而后可再利用盛宪起兵反孙残余的动荡,引军南下,速攻吴、会稽两郡。若能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江东六郡中的东三郡,届时纵然孙权击退荆州军、腾出手来反攻失地,我等也可从容应付,不落下风。”
顿了一顿,我又继续说道:“当然,如此速攻之战必会有一定风险,然时不我待。若不能赶在江东军彻底击退荆州军、恢复元气之前,使我军在江东站稳脚跟,日后想要再图谋江东便绝难再寻得如此良机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行军打仗怎么可能不冒风险!我赞同将军的速战计划!”自己的疑惑被解除后,魏延的好战个性立即展现了出来,“将军,若要挥军南进,延愿为先行。”
“通亦愿请命为先行,恳请将军准许!”见魏延请命,李通也不甘落后地说道。
“先期渡江突袭芜湖,由于只能动用少量军马,确需一干练之人领军。文达、文长,以你等之才,皆可当此重任。但你二人之中,能担先行之责、甚至能随我渡江进袭江东的,只能有一人。因为我尚需留你二人中的一位,担任庐江太守,镇守庐江。待我军南渡之后,庐江便是联结我征南军和寿春的要冲,地位异常重要,万不可有所闪失。”我将目光凝聚在李通、魏延两人身上,沉声说道:“你二人中,谁愿为我镇守庐江?”在目前我帐下诸将里,论及治军、谋略以及军职,可以担镇守庐江之重任,确只有李、魏二人!其余像廖化、林雪、金畴等人,目前能力还是有所欠缺的。
见我所问的是谁愿留下镇守庐江,而非谁愿随军出征,李通和魏延微楞之后,皆默然不语起来。
小半晌后,见两人都没有开口请命,我佯装无奈地说道:“难道文达与文长皆不愿为我分忧?”
“末将愿守庐江!”听我如此一说,李通和魏延不约而同地躬身抱拳说道。
“你二人皆有此心,非常好!”我微微一笑,出声赞许道,“但适才我也说了,你二人只能有一人留守,另一人随我出征……恩!……文达,你行事更为沉稳可靠,便由你镇守庐江,你看可好?”
“领命!通定不会有负将军所托!”李通面色无波,沉声说道。
“好!我即刻便命人赶赴寿春,请大哥拜文达为庐江太守!”我点头说道,“文达,我领大军南征之后,能留与你的军马有限,你守土之责相当艰巨啊!”
“请将军放心!但有2000军马,通可担保庐江无失!况且,我还可随时向主公请援!”李通沉声回道。
“恩!”朝李通微微颔首后,我又沉声对魏延说道:“文长,这领军先行渡江,突袭芜湖的重任,就交于你了!”
“领命!请将军放心,魏延不会让您失望的!”魏延略显兴奋地慨然应道。
“承渊,你即刻出城联系兴霸,传我将令,命其统领锦帆营主力开赴柴桑与江东水军周旋,以策应蒯越军。周旋之时,只需采用游击骚扰战术,不必与江东水军正面消耗。具体如何作战,由兴霸自行临机决断,不必向我请示!另外,让兴霸调派一部水军进驻濡须坞,准备掩护步军渡江作战!”我转头对一旁的丁奉说道。
“是,将军!末将这就去联系校尉大人!”丁奉立即出声应道。
“恩,去吧!”我朝他点头说道。
“末将告退!”丁奉朝我深施一礼后,转身大步离开了议事厅。
“定国,你立即回返寿春一趟!”我又将目光投向关平,“先将我准备渡江进击江东一事向你大伯和你父亲通报一下。而后,还有两件事请他们二位尽快筹备完成!第一件事,请你大伯草拟一份讨孙檄文,以便为我军进袭江东一事正明,也便于在攻略了江东郡县后后安定民心;第二件事,请你大伯再行调派1、2000援军进驻庐江,供文达守土之用!此二事刻不容缓,你早去早回!”
“三叔放心,我这就出发!”关平应声即领命离去。
“文达,你速从城中调集粮草辎重,以备我军南征之用!文长,你速挑选精锐士卒千人,开赴濡须坞,就在今夜渡江突袭芜湖。今日天气阴沉郁闷,至黄昏时极有可能下雨。如此月黑有雨之夜,正是渡江奇袭的好时机。”
“得令!”李通、魏延二人齐声领命离开大厅。
…………
一道道命令下达之后,厅中诸将校相继领命离去,只余我独自一人留在了议事厅中。盯着地图,凝神思索了许久后,我直起身,走到厅门口,仰望阴沉的天空,轻叹了口气。
至关重要的时刻将要来临!大哥的大业能否顺利实现,我军南北受夹的窘景能否改观……就看下面的进击江东之战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一章
七月二十二日晚,戌时。自黄昏时分起,阴郁的天空便再也奈不住寂寞,将瓢泼般的大雨不住地倾泻下来,伴随着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和隆隆的雷声,气势着实有些骇人!
长江南畔牛渚口外,10余艘走舸战船迎着风雨、破着江浪,缓缓地向岸边靠拢过去。当先的一艘走舸战船的船头,迎风傲雨站立之人,正是奉甘宁之命、率小部水军掩护魏延步军夜渡长江、突袭芜湖的丁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丁奉遥望着牛渚矶上隐约闪现的些许火光,面上露出兴奋地笑意————仅从这稀稀落落的火光来看,便可知扼守牛渚矶的江东军士卒着实有限。而且守卫军士也绝难料到,竟会有人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冒险渡江!这正是奇袭的极佳时机!
眼见岸上的火光变的愈发清晰,船只再继续接近过去将有可能被守军发现,丁奉立即发出一声低喝:“下水!”
接到丁奉的命令后,10余艘锦帆军走舸均留下两名士卒负责继续操船,其余锦帆士兵迅速将各自的短柄刀衔在嘴里,随即相继跃入水中,跟随着已然入水的丁奉,向岸上凫游过去……
牛渚矶,江东军军营。略显空旷的军营中,只有寥寥的几座帐篷中有灯火闪亮着。这座原可以驻扎千多名士卒的军营,此刻只余有百多名士兵驻守。自一月多前,荆州大军开始进袭江东以来,由于形势不断吃紧,前线兵力被大量消耗,江东各郡县的兵力被不断抽调到前线,进而导致防守力量严重缺乏。不得已之下,各郡、县只能采取收缩防守的方法,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在城池和几个屯兵要所之中。牛渚矶军营的大半士卒,便是被丹阳太守吴景征调去驻守了秣陵城(注:秣陵直至公元211年才成为东吴的首府,在此之前只是丹阳郡治下的一城)。
“这样的鬼天气,还用看什么哨啊?鬼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渡江呢?”一名江东军值哨士兵抱着长枪,尽量将身子缩进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口中不无抱怨地对另一名伙伴说道。
“是啊!其他兄弟都躲在帐篷里睡觉,偏是咱们两个倒霉,摊上这样的鬼天气还要值哨!”另一名士兵也怨气十足地说道,“其实咱们这个值哨也只能是装装样子!江对面的要真进攻过来,就凭咱们营里这百来号人,能顶个什么用?太守大人还不如一咕脑把咱们全调回秣陵呢!”
“哎……你说这回咱们江东能顶的过去吗?听说西边的荆州军足有好几十万~~”起先的那名士兵特意将自己的语调延长,以示震惊,“这些天都不知道调了多少弟兄到西边去,但还是不管用!听说太守大人又要往柴桑那里调兵了!”
“可不是!如果只是荆州军也就罢了,连北边的刘备竟然也动手了。听说人家没死几个人,就把个庐江攻下来了………”
就在两名值哨兵卒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时,死亡已逼近了他们!为了躲避风雨,两名兵卒都尽量缩在了营门楼下,身体背对着营门。以至于,两人全然没有留意到几条黑影已蹑手蹑脚地来到他们的身后。
“呜~~!”临门稍近些的一名值哨士卒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用手探过营门栅栏的隙逢将嘴捂住,随即被一柄利刃从后背刺入,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失却了性命。
“恩~?你怎么了?”另一名江东士兵见同伴“发出”了奇怪的声响,讶异地转过头来,却愕然地看到同伴那胸前透着刀尖、正缓缓下滑的身体,正待出声惊呼,另一柄利刃已迅速异常地刺入他的脖颈。
敌袭!被贯喉的士兵生机迅速消逝,在神智将失之前,他终将眼前的事情会悟了过来,但为时已晚……
“头,值哨的就这两个,其他人应该都是营帐内睡觉呢!”一名锦帆兵的什长低声对丁奉说道。
“恩!”丁奉点了点头,右手微一用力将刺入敌兵脖颈的短刀抽了出来,“招呼兄弟们随我悄悄地杀进去,不能放走一个人!”
…………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丁奉的袭营之战就已大获全胜,营中的百多名江东士兵尽被斩杀。睡梦中的江东士兵,在遭遇了丁奉的偷袭之后,全然组织不起来半点反抗,许多人甚至在梦中便被砍掉了脑袋。为了保证大军渡江突袭的消息不被泄露,魏延已事先知会丁奉不必留任何活口。
“立即发出信号,招呼魏将军率军登岸!”确认了营中再无敌军之后,丁奉立即大声喝令道。
“是!”负责发信号锦帆兵取出背负在身后的小型手弩,搭上一支特制的响箭,乘着雷声的间隙迅速地开弦将响箭射了出去。
不多时,搭乘着千余名步卒的近20艘运输船只,在锦帆军走舸战船的引导下,缓缓驶至牛渚口。
“承渊,怎么样了!”率先登岸的魏延大步走进已被锦帆兵夺占的军营,见到丁奉,急切地问道。
“魏将军放心,百多号人一个不剩全干掉了!”配合着自己的话,丁奉用左手在脖子上摆了横抹的动作,“兄弟们没有一个伤亡!嘿嘿!”
“好小子,干的漂亮!”魏延笑着说道。
“嘿嘿!”丁奉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嘿笑了两声,随即说道:“魏将军,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末将带兄弟们继续赶往芜湖口了!”
“承渊,不必着急!让兄弟们休息半个时辰再出发,别赶到芜湖口时已经没力气打仗了!”魏延拦住了丁奉。
“恩~!”丁奉略一思索后,点头说道:“那魏将军什么时候动身奔袭芜湖?”
“也是半个时辰后!”魏延沉声说道:“这样的风雨天,坐船在江上呆上个多时辰真不是人受的。不让兄弟们休整一下,根本没办法奔袭芜湖。”
“魏将军,兄弟们已经全部登岸,立即动身前往芜湖吗?”廖化大步来到魏延跟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后,出声问道。为了避免因动作太大而打草惊蛇,先期渡江突袭芜湖的任务只能使用少部精兵去完成,所以魏延毫不犹豫地将庐江军中三大精锐之一的狼牙营“借”了过来,狼牙营统领廖化也因此而随行于魏延左右。
“不着急!元俭,先让弟兄们到营帐里休整休整,烤烤火,吃点干粮!半个时辰后咱们再出发!”
“好!我这就去安排!”没有说半点置疑的废话,廖化立即应声离去……
……………………………………………….
半个时辰后,望着丁奉率领近20艘走舸战船驶离牛渚矶、逐渐消失在风雨交加的夜色中,魏延转头对身旁的廖化说道:“元俭,咱们也该出发了。一定要在两个时辰内赶到芜湖,乘江东军最疲乏困倦的时候,杀他们一个出奇不意!”
“魏将军放心!只要不走错方向,这种天气狼牙营赶两个时辰内15里路绝对不成问题!”廖化自信地说道。
“恩!出发,兵进芜湖!”魏延点了头,沉声喝令道。
“出发!”
…………………………………
七月二十三日晨,子丑之交,冒雨急行了一个半时辰后,魏延和廖化率军终于赶至江东巡江水军——芜湖大营之外。
此时的芜湖水军营中,大半官兵已然入睡,只有为数不多的值哨军兵在把守营门,平日里都会派出的巡逻队也由于大雨的缘故没有在营中巡逻走动。
遥遥地对芜湖军营作了一番勘察之后,魏延确认江东军的确是处于没有防备的状态。嘴角微微一咧,面上现出兴奋而冷酷的笑意,魏延低声对身旁的廖化说道:“元俭,你我分兵两路,各领500人,我从东门杀入,你从南门杀入,不必留手,速战速决!谁先杀到江东水军的船坞,就立即将船坞控制起来,然后招呼承渊那小子从水上策应!那小子应该已经到芜湖口外了!”
“全凭魏将军吩咐!”廖化点头低声应道。
“好,咱们分头行动!我动手时会以响箭为号,你一听响箭声,即挥军进攻!”
“是!魏将军多加小心!”两人相互一拱手,各引狼牙营一部潜往芜湖军营的东、南两面的营门。
淅淅沥沥的雨声、远方隐隐的雷声,将狼牙营士兵行路的脚步声完全掩盖了下去。不多时,魏延已领兵潜行至距离东营门不足200步的地方。
“2…3…4…!把守营门的总共4个人!”魏延伏在泥泞的地面上,全然不顾被雨点击打起的泥浆水不断地渐在自己脸上,仔细地观察着营门口的动静,口中轻声低喃道:“元俭也该就位了!”
“带手弩的,随我上前,把门口的四个家伙干掉!”魏延掉头低声说道。紧随在魏延身后7、8名士兵接令后,立即将自己的兵刃和盾牌交给其他同伴,取出身后的手弩,学着魏延一般匍匐着向营门靠近过去。至还有5、60步时,停止了前进,取箭上弦,举手弩瞄准了值守营门的四名江东士兵的要害处。
“放!”魏延一声轻喝,自己手中的弩箭率先射了出去,其余士卒稍缓半步也先后松开了弩弦!
“嗖!”“嗖!”“嗖!”
冒雨值守营门的4名江东军士兵早已疲惫不堪,只能靠聊天来驱除困倦,浑然不知危险已然来临,对破空疾袭而至的弩箭没有丝毫的防备。
“呃~!”“啊~!”
分工明确的9支弩箭准确无误地击中那4名江东士兵,魏延亲自射出的那一箭更是从一名士兵的后脑勺射入、箭头从口中探出。只一瞬间,4名江东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声便生机全无。
“杀!”魏延即刻起身,扔掉手里的弩机,抽出身侧的短柄刀,厉喝一声后率先往营门方向冲了过去。潜伏在后的狼牙营军士也迅速起身,挥刀挺盾紧随着魏延杀进芜湖军营!
“嗖!”一名持手弩的兵卒迅速将一支响箭射向天空。
“杀!”喊杀之声迅速从芜湖军营的南门处响起。
袭营之战开始!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二章
“杀~~!”漫天的喊杀声不住在芜湖水军营中激荡!
“恩~~?怎么回事?”芜湖水军营统领(也就是东线的留守江东巡江水军统领)、征虏中郎将吕范被帐外的异动声响惊醒,随即慌忙披上一件衣服来到帐外。入眼处,所看到的一切让吕范不由得有些傻眼————整个军营此刻已然乱做一团,随处可见四处乱窜的人影——其中有衣衫不整、未持任何兵器的江东军士兵;也有不知来历的敌军士兵……喊杀声、厉呼惨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睡醒,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吕范一时间竟然没有会过神来。
“敌袭!敌袭!……统领大人,敌袭!”一名盔歪甲斜的江东军都尉跌跌撞撞地跑到吕范的跟前,惊慌地说道。
“敌袭?!!!!”夜风冷雨拂面,已让吕范头脑清醒了不少。听罢那名都尉的禀报,吕范立时惊出一声冷汗,完全恢复了常态。
到底是何方的敌军?敌军有多少人马?他们是怎样突袭到自己的大营里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吕范的脑中飞快的闪过。
只可惜,没有人会回答他,而他自己也没有时间去求解问题的答案————因为,敌军已经杀到了跟前。
犹如一只出闸猛虎般,魏延不住挥舞着手中的精铁战刀,肆意地砍杀着四散奔逃的江东士兵。战刀每一次的扬起落下,都能带出一蓬蓬的血雨在空中飞舞,一条条的生命被死亡使者般的战刀吞噬。偶而有几名江东军的官兵想要上前阻挡拦截,往往也在一、两刀之内便被击杀。见识到魏延无可匹敌的悍勇,紧随在其身后的狼牙营士兵尽皆被刺激的热血沸腾,完全将冒雨行军所造成的疲劳抛却到了脑后,一个个神情异常激奋,不住呼号着、挥舞手中的兵刃砍杀向敌人。
“恩~?好象是条大鱼!”领军不断在敌营冲杀的过程中,魏延并没有被杀戮冲昏头脑,他也在随时留意着四周的情形。吕范一从帐篷中出现,就已被魏延留意到了,直觉就告诉他——这人必不是个一般人物!尤其在看到一名江东军都尉模样的人竟然跑到吕范面前禀报着什么,魏延已然肯定对方必然是这个水军营中的统领一级的人物。
眼中精光一闪,魏延迅速欺身向吕范所在方向冲杀过去。不用魏延招呼,身后的狼牙兵自动地紧紧尾随上去,替魏延将侧后掩护好。
“大人,您快到别处躲避,我来挡住敌人!”那名江东军都尉见魏延领人朝这里径直杀了过来,急忙挥刀迎了上去,想要替吕范挡住来敌。
“小喽罗,滚开!不要妨碍老子擒人!”魏延劈手一刀将来人击退,张狂地断喝道。
“你休想过去!”那江东都尉虽被魏延势大力沉的一刀劈得手臂发麻,但仍毫不示弱地厉声回道。
魏延再不搭话,身体急速前纵。配合身体的前冲,手中战刀以雷霆万均之势斜斩下去,刀刃处现出异样的青白光芒。刀身、刀芒过处,天空中不断陨落的雨帘仿佛被凭空切断一般。
“镗!”“噗!”……
“杀!”一声厉喝后,魏延连人带刀从那名江东都尉的身侧冲了过去,随即毫不停留地向不远处正在奔逃的吕范追击了过去。
在魏延身后,那名江东都尉的身体被斜劈成两截,缓缓地滑落向地面……
“兀那敌将,再不束手投降,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了!”片刻之间,魏延已经追至吕范身后不足10远处,手中战刀微微扬起,出声恫吓道。
吕范本就是名儒将,说到武艺未必就能强过军中一名什长。适才夺命奔逃的过程中,吕范也抽空朝身后回望了一眼,恰好就看到为自己阻挡追兵的那名都尉被魏延一刀斩成两截的景象,心中不禁骇然——那名都尉在军中颇富勇名,谁知在那名凶悍的敌将面前竟走不了几个照面!眼见魏延斩将之后疾速朝自己这边追了上来,吕范惊骇至极,不顾一切地发足狂奔。
慌乱奔逃之下,吕范完全没有顾及到因为大雨的缘故,地面已经变的泥泞不堪且异常湿滑,脚下一个不慎,恰好踏在一团烂泥上,下身不自主疾滑向前,但上身却没能作出相应反应。身体立时失去重心,“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魏延本已追到吕范身后6、7步远处,正待加把力赶上去,却不想吕范自己滑倒,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但身体的动作毫不迟疑,未持刀的左手急探上前,径往吕范的脖颈处探去,便欲将其生擒。
“休要伤害吕统领!”随着一声厉喝,一柄大刀突从左侧凌空斩向魏延前探的手臂。
“哼~!”魏延轻哼一声,缩回左手,身体急停之后又迅速后退了两步,与来援吕范之人拉开了4、5步距离。
“统领,你快些退避!”督军校尉全柔在吕范即将遭擒的紧急关头及时赶到,暂且逼退了魏延后,急忙大声对吕范呼喊道。
“统领?!!!!果然是条大鱼!老子还伤害定他了!杂鱼,不想死就给老子滚开!”魏延嘴角微微一扬,眼中厉芒一闪,欺身疾纵向前,手中战刀如羚羊挂角一般挑斩过去。
“杂鱼?!!!”魏延那异常蔑视的称呼,令全柔恼怒至极点,毫不示弱地挺身挥刀迎了上去。
“锵!”异常刺耳的金铁相交声响过之后,全柔身体不由自主地急速后退。
好大的力气!魏延刀身传来的巨力远超全柔的想象,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全柔手中大刀几乎便被磕飞,饶是如此,虎口处已有微裂的迹象。
“杀!”一刀击退全柔之后,魏延动作丝毫未做停顿,疾速滑步上前,手中再次凌空朝全柔头部劈下。
“拼了!”虽然自己可以闪避开敌将这一刀,但闪避之后,身后的吕范就完全暴露给了敌将。全柔只得紧咬牙关,全然不闪避对方刀势,双手持大刀奋尽全身力气,自右上而左下斜斩向魏延的右肩头,竟是意欲与魏延拼个两败俱伤。
“哼~!”由适才一刀就已试出了对方的武艺,魏延对全柔意欲两伤的搏命招数毫不为意,冷哼一声后,迅速收回下砍的战刀,矮下身形疾速前纵,立时就将全柔的大刀闪了过去,随即刀身猛地前插。
“呃~!”完全没有料魏延竟然会如此反应,大刀斩空之后,全柔不由微楞了一下。只这一出神,魏延的战刀已然近身,大骇之下,全柔身体急向旁侧闪躲,但也只能避开最要害的地方,所着衣甲被魏延透着凌厉刀气的战刀毫不费力地刺破,随即刀身便从左肋刺入,深入3寸有余。
“死!”
“狗贼,竟敢伤我父亲!”
魏延的厉喝与另一个透着些许稚气的怒吼声同时响起。
正待顺势一刀将全柔斩杀之际,魏延突然感到危险从右侧出现,威势骇人的一刀正迅速朝自己的右肩头砍下来,若不闪躲则必受重创。无奈之下,魏延抽回战刀,身体急向左后侧仰倒下去,在泥泞的地面滚了一圈后,左手撑地,半蹲半跪地稳住身提,举目看向来人。
一名年不过16、7岁,身材颀长、相貌英武不凡、顶银甲却未着头盔的年轻小将横刀挡在全柔身前。头稍稍后转,小将关切地向全柔问道:“父亲,您不碍事吧!”
“还好!呃~!”全柔伸手按住左肋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眉心微皱,“琮儿,此人武艺非同小可!”
这年轻小将正是全柔长子全琮,自幼修习武艺兵法,身手颇为出众,年初时才跟随自己父亲效力于江东军中。
“父亲放心,此贼就交给我来对付!您快护卫统领大人撤退!”全琮扬起手中大刀,信心十足地回道。
强忍住伤口的巨痛,全柔举步来到吕范身旁,急声说道:“统领,战局已经无可挽回,我们只能先行撤离了!”
吕范亦知事实确是如此——营中已一片混乱,在凶悍的敌人面前,自己的士卒完全组织不起任何的抵抗。狠了狠心,吕范果决地大声说道:“弃营,退往船坞,乘船撤离,能撤得多少便是多少!”
“不要慌乱,朝我这边集结!”全柔一边招呼着营中的溃卒,一边护卫着吕范朝船坞所在撤退下去。
“不自量力的臭小子!想死,老子就送你一程!”被拦住了去路,魏延以三分恼怒、七分兴奋地语气朝全琮厉喝道。
“狗贼,有本事就过来吧!”全琮口中毫不示弱地呵斥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三章
“镗!”两柄刀第一次相撞便引发刺耳的巨响,强劲的气流将空中不断陨落的雨点激荡得四处乱飞。
“小子,力气不错嘛!”魏延眼中逐渐充溢起狂热的战意,竟似有些高兴地夸奖全琮道。尽管魏延手中所用的仅是一把短柄单刀,但与全琮的大刀相击,却丝毫不落下风。
“哼~!”全琮毫不领情地冷哼一声,立稳身形后,将手中大刀平指向前,“狗贼,现在想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难得地出口夸奖人,却被对方以为是以此求饶,魏延不由得怒极而笑,足下猛地发力前冲,手中战刀带着异常凄厉的风声当头朝全琮砍下。
全琮全然不乱,举步迎前,双手持刀硬生生地向魏延的战刀架去。
“镗!”
魏延奋尽全力的一击,威势远胜先前一刀,刀身周围弥漫的凌厉刀气,更是可轻易破金斩锐。
全琮原以为魏延的力道、武艺至多跟自己是伯仲之间,全力一搏之下应该有希望战胜对手,却没有想到经验异常老道的魏延第一击只是为了试手,根本没有尽全力。待到两刀再次相击时,全琮立即发觉情况不对——对方的力道至少比刚才要强上4、5分,而且刀锋处散发的刀气更令人有遍体生寒的感觉。但此时,纵然想要闪避也已是不能,只能咬牙硬拼了。
“嗬~~!”全琮口中暴喝一声,额头的青筋突兀出来,将全身力气贯注在一双手臂上,挺刀勉强将魏延的战刀扛住,但对方刀锋上溢出一丝刀气却毫不客气地在全琮的左肩头划出一道深约半寸的伤口。
魏延冷冷一笑,继续欺身上前,被架住的战刀竟顺着全琮大刀的刀身掠过刀杆,径直斩向对方的脖颈。
“呃~!”全琮右手迅速松开刀柄,身体疾向后退,异常危险地躲过魏延的夺命一刀,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溢出,冷汗混着雨水、顺着脸颊缓缓地滑落。
“以你的身手,必不是一般人物!你究竟是谁?”至此时,全琮已非常清楚自己的武艺根本就敌不过眼前的军汉————此人全身上下早已湿透、且混杂着泥水、血水,一般人若是如此模样必然会显得狼狈无比,但如此景象出现在此人身上,非但不显狼狈,甚至有一种奇特的震慑力。
“夷阳——魏延!”缓缓地将右手中微垂的单刀前指向全琮,魏延神色冷酷异常,两字一顿地报出自己的名号,“小子,报上姓名,免得在老子刀下做无名之鬼!”
魏延???全琮口中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念叨了几遍,确认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在刘备军以外,魏延并没有什么名气,其击杀张辽的事迹也因为某些原因,并未正式对外散布),心中不由得更觉骇然——心气颇高的全琮原本尚且以为,凭自己武艺,在当世应可算得一流行列。在江东军中,真正能够让全琮自叹不如的也只有两人:越骑校尉太史慈、奋威校尉周泰。却未曾想,今日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便可稳稳地将压在下风!
“钱塘全琮!”武艺不敌对手的事实虽让全琮大受打击,但他并未丧失斗志,昂声对魏延回道。
“嘿!”将全琮斗志不减的模样看在眼里,魏延嘴角微微一咧,展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但手中动作却毫不受影响。微垂向前的战刀刀锋迅速转向,配合魏延前冲的身体,自下而上挑斩向全琮。
情知对手要强于自己,若是稍有疏忽,必然会落得葬身殒命的下场。全琮精神高度集中,奋起十二分力气,挥刀迎向魏延。
“镗!”“镗!”“镗!”
以命相搏的情形下,全琮竟也与魏延激斗了十余回合未处绝对下风。但时间稍长,锐气渐失之后,全琮便逐渐招架不住了,身体上一连被魏延的凌厉刀气划出四、五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这么长时间,父亲他们也应该登船撤离了!全琮全力一刀将魏延的战刀架了回去,随即迅速掉头,往水军营船坞方向奔逃下去。
见全琮夺路而逃,魏延也没有立即追赶,反而驻足打量起四周的战况来:狼牙兵们完全不负他们“狼牙”之名——一个个既有狼的凶悍果敢,又有狼群狩猎的配合策应,他们通常都是以10人为一队,共进共退,同攻同守,如同凶猛的狼群不断蚕食着敌人。惊慌失措的江东士卒对他们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惊骇于狼牙兵的凶悍战力,即便持有兵刃的江东士兵也丝毫生不出抗击之心,一部分人甚至非常干脆地丢下武器,抱头请降。
“降者不杀!”魏延也不想在这群丧失斗志的江东士兵身上浪费多少时间,气聚丹田,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声,巨大的声音在交织着各种声响的军营中也显得那么清晰洪亮!
“降者不杀!”数百狼牙兵同时厉声怒吼起来,声势骇人不已。
“啪嗒!”“啪嗒!”心胆俱失的江东士兵纷纷效仿先期请降的伙伴,丢弃兵刃,蹲地抱头。
“留下一屯人看守住他们,其他人随我去夺占船坞!”魏延一扬手中战刀,招呼起一队狼牙士兵向吕范、全柔、全琮他们退却的方向追击下去。
见魏延并未立即追赶过来,全琮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拖着受伤的身体心急火燎地往船坞赶去,意欲与自己的父亲汇合后搭船撤离。但是,当全琮赶到船坞时,所看到的一切却让他不由得傻起眼来————船坞已被数百名敌军士兵牢牢控制住,百多名江东士兵垂头丧气地跪倒在地,旁边是丢弃了一片的各种兵器,吕范和全柔二人则分别被两名敌军士兵摁压在地!
“父亲!”全琮的眼睛立即就红了起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厉喝一声之后挥刀向前攻了上去。
“琮儿,不要来救我,你自己快想办法逃……!”听到全琮的呼喝声,全柔挣扎着抬起头来,高声喝止着自己的儿子,但话尚未说完,就被身旁的狼牙士兵狠狠地一拳捶在后脑勺上,击晕了过去。
全琮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敌人击打,睚眦欲裂,心如刀绞,强烈的愤怒早已将头脑冲昏,也顾不的父亲的劝说,加速向前冲去。
“哼!”一柄合扇板门大刀以雷霆之势自上而下斜斩向全琮。
武人天生对危险的敏感,让全琮近乎非自觉地侧身急退几步,闪避开了威棱的刀锋。
又是一个高手!险险地避开危险,全琮再被惊出一身冷汗,头脑也一下清醒了过来,急忙举目朝前方看去……
“恩~?”速度极快的一刀竟然被面前的年轻小将闪避了开去,廖化不由得轻噫了一声,随即再扬起手中大刀,刀身带着劲风朝全琮斩袭下去。
“锵!”
全琮竭尽全力才好生不容易将这劈头袭至一刀挡住,却禁不住地连退数步,手臂也有些微微发麻,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无法发挥出全部的战力。
为什么会碰到这么多高手?这人的武艺虽然比不上那魏延,但却绝非受伤的自己所能匹敌的。若是没有经历与魏延那一战,当可与此人战成半斤八两,但现在……而且还有那么多敌兵助阵!硬接了一刀后,全琮已经明了眼前的形势,立时感到一阵心灰意冷。
“子璜(全琮的字),不要管我们,你快些逃走,向吴太守示警……”吕范突然状似疯狂地朝全琮嘶号了起来,但很快也被看守的狼牙兵击晕。
知道自己留在此处也是无济于事,全琮咬了咬牙,猛地一脚将地上的一柄长枪踢飞,疾射向廖化。乘廖化分心的当头,全琮挥刀冲向狼牙营士兵防守相对薄弱些的地方。
“滚开!”伴随着一声恼恨已极的暴喝,全琮奋力一刀斩出,只恨不得将眼前的几名士兵劈成碎片。
“团盾阵(狼牙营的一种盾牌阵型,以一什为单位,10名士兵将手中盾牌聚成一团,主要用于小队人马防御敌人的密集箭阵和投石)!”一名狼牙营什长大声呼喝道。
与全琮正面相对的4、5名狼牙营士兵听得自己什长的命令,迅速聚集起来,动作异常整齐地微侧身体,左手的制式盾牌齐伸向前,立时变组成了“一面大盾”。
“啪!”大刀斩在盾牌上,竟然被弹了回去。几面狼牙营特制的复合竹盾牌上除了多了道浅浅的白痕之外,几乎毫无损伤。只有持盾的几名士兵被全琮惊人的力道击得连退了好几步。
“怎么可能??”全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以为可以轻易斩杀敌兵、突破阻拦,谁知竟会是这个结果。只在一盏茶左右的工夫内,全琮的心气自信就连遭三次打击:全力战魏延——败;受伤后战另一不知名敌将(全琮不知道廖化的姓名)——逃;现在沦落到连几名普通士兵都杀不死的程度!
但形势已经不容自怨自艾,全琮强打精神迅速纵身上前,来到仍在退却的那几名狼牙兵身前约两步远处,手中大刀刀头向下触地以为支撑,身体凌空飞起,随即,恰好落在几面高举的盾牌之上。脚尖在盾上借了把力后,身体一下子就跃过了那几名狼牙兵阻拦。落地后,全琮丝毫不敢停留,疾奔几步来到江边,也不上船,扔掉手中大刀,径直跃入水中,迅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家伙,溜得这么干脆!待廖化赶到时,便只能看到全琮入水后激起的水纹……
“元俭,怎么样了?”魏延领着一队狼牙兵飞速赶到船坞,一见到廖化即大声询问道。
“大部分船只都夺下了,只有几艘小船在我控制住船坞之前已被人驾着逃离。”廖化指了指那一片跪倒在地的江东士兵说道,“想要坐船逃跑的家伙大多都给兄弟们逮住了!不过刚刚有一个身手不错的小子跳江逃掉了!”
“还是被这小子给溜了!”魏延轻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问道:“有一个统领什么的人物,抓住了没有?”
“喏~!”廖化指了指昏倒在地的吕范……
“哈哈哈……最大的鱼没溜掉,还好,还好!”魏延大笑着说道,“元俭,给承渊那小子发信号了吗?”
“发了,而且还收到了承渊的回复的信号!”
“杀进去!”丁奉的声音遥遥地从江面上传了过来。不多时,近20艘走舸战船疾驶进芜湖口船坞。
丁奉手中提着四颗人头,一马当先跳上岸,左右一张望后,大步朝魏延走过去,“魏将军,岸上已经搞定了?”
“恩~!差不多了!”魏延笑着点点头,随即有些诧异地望了望丁奉手中的人头,“这个几颗脑袋怎么回事?”
“嘿嘿…………刚才有3艘江东水军的走舸从芜湖口里冲出来,恰好被一直等在江上的兄弟们撞个正着。这不,一个没溜掉,全收拾了,我自己砍了四个。刚刚收到信号,就着急赶进来,忘了把这些脑袋扔掉了!”丁奉甩手将四颗人头扔到一旁,嘿笑说道。
“啊……战船!这么多战船……哈哈…”似乎留意到了什么,丁奉突然转身,赶几步跳到一艘停靠在船坞的斗舰大船上。先大力在船甲板上跺了几下,又用手在船头的锚桩轻轻触摸着,丁奉不由得有些失态地欢呼了起来,“这些以后都是咱们锦帆营的战船了,老大会高兴疯的!哈哈……”
“嗬~~!”从百多名跪伏在的江东士兵中立时传出一阵惊骇的抽气声。
“锦……锦帆!”这些江东士兵完全是在一种不明所以的状态中遭遇突袭,在不断溃散奔逃直至最后弃械归降,都没搞清楚是被哪一方的敌人袭击。但丁奉有些忘形的欢呼声为他们解答了疑惑。
锦帆营!
原来,刘备军也杀过江东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四章
个多时辰后,芜湖水军营中的喊杀声、惨号声统统归于沉寂,袭营之战彻底结束!
原先吕范的中军主帐中
“元俭,我军战损情况如何?”魏延向刚刚清理完军营的廖化询问道。
“阵亡了15名弟兄,另有3、40人轻伤!”廖化神色稍有些黯然地说道。尽管这样的伤亡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毕竟狼牙营的士兵都是廖化一手一脚地操练出来的,数月的朝夕相处,早已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这15名士兵的阵亡仍让廖化颇有些伤感。
“元俭……不必难过了,战场上总会有死伤的……”魏延和声安慰廖化道,“……对了,咱们的战果如何?”
“……击杀敌兵1700余人,俘虏1400余人,共3200人左右。据归降的江东兵所说,芜湖营中总共驻扎3300人的样子,所以差不多逃掉了100多人。”廖化收拾了一下心情,迅速回道。
“还缴获了5艘斗舰、37艘蒙冲、89艘走舸!”丁奉相当兴奋地补充道。
“恩~!此战算是大获全胜了!”魏延微微点头,朗声对丁奉说道:“承渊,即刻派人向将军报捷。并请将军尽快提师过江,准备攻略丹阳郡!”
“是,我这就去安排人手返回庐江报信!”
……………………………………………
庐江,城守府中不时有军中士兵及城中官吏进进出出,个个步履匆忙,神情紧张中又带着几分兴奋。
议事厅里,不仅聚集着军中一众将校,以陈震为首的庐江城主要官吏也一并被招集了过来。
“刚刚得到战报,文长和元俭已于今日凌晨两更时分顺利攻下芜湖口,江东巡江水师已被全歼。可以说,东线长江水域,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大军渡江。就算周瑜得到芜湖失陷的消息,以最快速度调遣水军过来支援东线,那也得是五、六天后的事了!”我的脸上焕发出异常的神采,炯炯的目光在厅中不住来回巡视着。
“太好了……”议事厅中的一众将、官尽皆面现喜色,低声议论了起来。
“将军,您是否要即刻率军渡江?”李通面色凝重地沉声问道。
“不错!”我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如今时机已彻底成熟,兵马粮草也完全筹备妥当。我意在一个时辰后,即提师登船渡江!”
顿了一顿,我恳切地对李通说道:“文达,我率军过江之后,城中的军务就交托给了,望你能够善守城池。”
“请将军放心!纵肝脑涂地,通也会力保庐江不失!”李通举步出列,躬身抱拳语气异常坚毅地说道。
“有文达镇守庐江,我便能安心攻略江东了!”我微微,随即又转头对陈震说道:“孝起,也要劳烦你与文达通力携手,稳固城池,安定民心,勤修政务!”
“将军放心,此乃震分内之事!”陈震亦出列拱手应道。
“好~!”一拍身前桌案,我长身而起,朗声说道:“我兵进江东之后,庐江全境,军务皆由文达主掌,政务便由孝起负责。留守将、官,皆得从文达、孝起之命!”
“是!”一众已被事先安排留守的文武将官齐声应道。
“子风,文安!你二人速去整肃出征军马,准备登船渡江!”我沉声对林雪、金畴二人令道。
“得令!”林、金二人领命之后,立即出列大步离厅而去……
“启禀将军,荆州军使者李严求见!”府中一名亲兵快步来到议事厅门口,大声禀报道。
看来李严已经等不下去,着急过来催促我出兵了!我嘴角微微一翘,朗声对厅中剩余的文武说道:“所有事务皆已交代清楚,还望各位克尽职守,飞这里就拜托就诸位了!”
“不敢有负将军所望!”厅中众人齐声回道。
“好~!今日议事到此结束,诸位各归本位,散了吧!”随即,我扬声对厅门外的亲兵说道:“请荆州使者李严进厅!”
不多时,李严大步迈入议事厅中,见了我后立即深施一礼说道;“拜见张将军!”
“正方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我举步离座,来到李严身前,探双手将他扶起,笑着说道:“我与正方你一见如故,颇有心与你相交。以年岁看,我痴长你几岁,正方若不嫌弃,我等即可以兄弟相称!”
“这如何使得……”李严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慌忙地说道:“将军神威,海内闻名!严一介无德无名之人,岂敢高攀!”
“我等都是习武之人,行事讲求便是爽快二字。正方若是有心,我二人即是朋友兄弟,不必顾及什么身份虚名之类的琐事!”我正色对李严说道。
“多谢将军抬爱!”李严眼中闪现出异样的激动神色,虽然仍克守着礼仪,但明显语气已经不那么生疏了。
“正方可是为出兵之事前来见我?”不待李严发问,我自己就将话题挑了出来。
“……正是!”李严神色略显急切地说道;“不知将军可曾准备好出兵事宜?”
“呵呵……”我淡笑说道:“正方放心!在昨晚,我即已命麾下横江校尉甘宁统领我军水师主力开赴柴桑!”
“锦帆贼?!!!……”一听到我提及甘宁,李严立即惊呼出声,随后忙不叠地道歉说道:“……呃……请将军恕罪,小人失言了!”
“呵呵……正方不必如此!甘兴霸业已弃暗投明,在我大哥军中效力,正方不知此事,有所惊讶不足为奇!”我笑着说道:“以甘宁之能,统领我水军前去援应蒯督,足可使江东水军焦头烂额!正方应该放心了吧!”
“多谢将军!”李严立即面现喜色地说道,随即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有些迟疑地说道:“将军……难道您不准备出动步军突袭柴桑?”
这李严果然是个人才,我的一通话完全没能糊弄住他,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直接切入正题。笑了笑,我注视着李严,和声问道:“正方,我以你为知交故友,希望你也能对我坦诚以待!以你之见,我若是出动步军强渡长江,直接突袭柴桑,能有几成胜算?又会折损多少人马?”
“……这……”李严踌躇了半晌,神色不断变化,至最后咬了咬牙,将心一横说道:“将军的胜算恐怕不足一成!”
“这其中的原由,正方应该非常清楚吧!”我紧紧地盯着李严,恳切地说道。
“是的!”李严索性敞开了心怀说道:“将军统军过江攻袭柴桑,必然会遭遇江东水军主力拦截。由于蔡督统帅的荆州水军刚刚被击败,而将军您的水军恐怕实力还比较有限。目前控制柴桑水域的江东水军,以正面交锋来说,无人能敌。将军觉得军马渡江,直接面临的威胁就是这江东水军!”
“好!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以正方之才,未封校拜将着实是屈才啊!若日后有心,正方尽可随时前来投效我军,届时我必倒履相迎!”我摇头叹道。
“谢将军夸奖!”李严眼中感激之色尽现,略一思索后对我说道:“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方尽管说来!”我毫不迟疑地说道。
“严以为,将军虽不宜直接兵进柴桑,却可从他处进袭江东!江东军力大半尽皆集中于西线柴桑一带,并已被荆州大军消耗近半。且目前只要蒯督军马一日不退,他江东军便一日无法回师,这正是将军从东线进攻江东腹地的好机会!只要能在最快时间内平定得一、两郡之地,将军便可与孙氏分江东而治!”李严仔细地分析道。
“哈哈哈……”我会心地大笑了起来。从李严的分析中,至少可以看出两点——第一,他的确是一个相当出众的人才。仅以军略而言,在我麾下,恐怕还没有几人能够比得上他,魏延或许能算得上一个,李通比他还要稍差一些。第二,在我的一系列言行的感化之下,李严的心至少已有七成是向着我军了。不过,这也难怪,以李严的才能,仅担任门下亭长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地方小官,怎么可能让他满意!而我的盛情招揽,正给了他一个莫大的希望,只不过可能顾虑到贸贸然背主他投会招人不齿,才会有所迟疑!
“……啊~?”见我放声大笑,李严不由得一阵愕然,但看我并没有任何取笑他的样子,微一沉吟后,恍然过来,“难道……将军正是准备如此?”
“呵呵……被正方说中了!”我笑着点头说道,“我正欲出兵进袭丹阳郡!”
“原来将军早就料事在先了,李严佩服!”李严兴奋地说道。对方想法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颇令李严有些知己的感觉。但更让李严高兴的是,对方竟然如此推心置腹地将军中的重大战略告诉自己,说明确实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如此客套了!”我笑着说道:“正方可要在庐江多休息几日?”
“将军,不必了!严准备今日即返回蒯督军中!”
“恩!也好!”我点头说道:“正方见着蒯督,代飞向他问好,并向他解释我未能出兵进袭柴桑的原由!”
“解释?何需解释?”李严徉装吃惊地笑道:“将军不是早已派遣了甘宁校尉率军前去突袭柴桑了!”
“呵呵……”我呵呵一笑,随即正色抱拳向李严微施一礼说道:“一切就拜托正方了!感激的话飞也不说多少,还是刚才我说过的那句话——‘若日后有心,正方尽可随时前来投效我军,届时我必倒履相迎’”
李严迅速躬身抱拳回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多谢将军!李严先告辞了,希望日后能有缘再见!”
“一定会的!”我肯定地说道,“正方归去途中务必小心!我会派一支水军营快船送你!”
李严感激地再施一礼,随即转身大步离开了议事厅。
“嗬~~!”出得城守府,李严仰望天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天空虽然阴云密布,但李严的心中却已是晴空万里。
“若能投奔刘皇叔,并在张飞将军帐下效力,将是何等的一件快事啊!”李严微微甩头,回望了一眼庐江城守府,随即大步离去……
………………………………………
七月二十三日,申时。
芜湖口,30余艘搭乘满士兵的大型粮船(先前的战斗中,由锦帆营从江东军手中抢过来的)缓缓地驶进船坞。
“将军,您来了!”船一靠岸,早已经得到消息、等候在船坞的魏延、廖化立即向我迎了过来。
“恩~!”我举步上前,在魏、廖二人的肩头各轻捶一下,笑着说道:“文长、元俭,这一仗你们打得漂亮!辛苦了!”
“嘿嘿……!”魏延挠了挠头,嘿笑着回道:“还是将军计划安排的妥当,我们不过是按照您的计划行事罢了!”
“是你们的功劳自然就要认!我们是武人,不用学那些文士推委谦让。我临从庐江出发之前,已命快马前往寿春,为你二人向大哥请功了!”我笑着说道。
“多谢将军!”魏延和廖化神色异常激动,立即躬身向我深施一礼。
“好了,起来!”我一人一手,将他们二人扶了起来,“别搞得婆婆妈妈的!”
“恩~!”魏延起身后,笑着点点头,随即出声问道:“将军,您这批船好象只运了一半的弟兄过来嘛!”
“恩!船只不够,这次只过来了4000人。庐江那边还有4000来人,只能再运一次了!”我点头说道,“但是,咱们不能等军马集结完毕之后再行进攻!所谓兵贵神速,必须在江东军察觉、反应之前,攻下他几城半郡!元俭!狼牙营可还有余力再战?”
“将军放心!狼牙营已经休整了半天,随时可以出战!”廖化干脆利落地说道。
“好!咱们即刻进帐商议一下如何作战!”我大笑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五章
七月二十三日,戌时,从庐江出发的第二批士卒4200余人渡过长江,进驻芜湖口。与此同时,先期到达的兵马,除留下千人屯守芜湖大营外,其余士卒按照我与魏延等人议定的作战计划,兵分两路向丹阳郡腹地挺进——第一路兵马是由魏延、廖化统领的狼牙营,伪装成江东军士兵,搭乘缴获的江东水军战船,走水路直接前去“诈”取秣陵;第二路兵马则由我亲自统帅,走陆路奔袭太平。
七月二十四日晨,由于尚未得知芜湖被攻陷的消息,太平县的守卒仍照往常一般,开启了城门,供百姓出入。早就在等候这个机会的我,即刻传令进攻,已在城外潜伏了个多时辰的3000庐江军,呐喊着快速朝城门方向突袭过去。太平县的守军原本就只有数百人,而且大多是紧急征召的新兵,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厮杀。忽然间见有无数的敌军杀出,城门的守卒尽皆不知所措地慌乱做一团。带兵的什长连声吆喝之下,也全然没有效果。待得几名稍有些经验的江东军老兵会过神来,试图关闭城门时,跨骑乌骓宝马的我已然冲到城门口。轻而易举地击杀了几名妄图顽抗的敌兵后,我即立马横矛怒喝了一声,如惊雷般的狂吼声将数名江东军新兵当场吓得瘫倒在地,其余兵卒惊骇之下也立时失去了抵抗的念头,放弃城门返身便逃。紧接下来的事情就变的异常简单,3000步卒鱼贯而入杀进城中后,认识到大势已去的太平县令和县尉明智地选择了率众投降。
由于连夜行军、潜伏的缘故,军卒已显得相当疲劳。夺占太平之后,我并没有着急率军继续东进,只是一面命兵卒抓紧时间休整,一面在城中张贴告示安抚民心。
至中午时分,留守芜湖口的金畴,统领第二批渡江士兵赶至太平县。魏延突袭芜湖水军营时俘虏1400名江东士卒经过金畴一番仔细的筛选,挑出其中对孙氏归属感较弱的600余人,打乱编制后,平均混编进了各曲各屯。剩下的700余人对孙氏比较“死忠”一些,无论是将他们单独编成一曲,亦或是混编入各曲、屯,都会造成很大的安全隐患————将一支随时可能“炸营”溃逃甚至是反戈一击的军队带在身边,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700多人,杀不能杀,用不能用,放就更是不能了……在这样的三难境地之下,金畴索性将他们一并押到了太平县,交于我来处理。
降卒、俘虏如此处置的问题,让我也颇有些犯难。若是直接将他们斩杀,从眼前看虽然是简洁了当,非常省心;但从长远看,对我军平定江东的大计将是非常不利的。因为以实力论,纵然是面对实力严重受损的江东军,我军与之相比仍是处于下风的。我所以定出乘虚速攻的计划,就是希望能够利用周瑜军无暇东顾的绝佳时机,尽快占领江东六郡中的东三郡,再以这三郡加上寿春、庐江的人力、物力来对抗孙权的西三郡。惟有如此,才能将敌我的实力对比形势逆转过来。而要想实现这一战略计划,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就是——民心!民心若是向我,有了百姓支持,兵源、粮草的难题就可迎刃而解了!
现在仍然留守在丹阳、吴、会稽三郡的士卒大都是从本地就近招募的新兵,由于征召得紧急,在过程中不免会有强行拉丁现象。只这一点,其实孙权颇有些饮鸩止渴的意味——兵源虽然暂时得到了补充,但在很大程度上却失却了民望。当然,孙权原本是可以在平息战乱之后,再采取一些措施来补偿百姓,收拾民心。但在我已经杀进江东腹地的情况下,他的的这种打算注定只能成为泡影。现在我要做的,一方面是以最快速度夺取尽可能多的城池、郡县,另一方面就是与孙权争夺——民心!
为了能尽快使民心归附,我已采取了一些措施————其一,请大哥以大汉皇叔、左将军的身份,草拟一份讨伐孙权的檄文,公告江东六郡,为我军攻伐孙氏赢得大义名分,并缩小打击面,让江东的士族百姓清楚,我军只是要与孙氏一族及其从逆为敌,并不会伤及其他士族百姓的利益;其二,每下一城一县,即张榜安民……但这些措施从眼前看来,都有些口惠而实不至的意味,必须要采用一些实实在在的行动,才能令百姓相信、接受我军的统管。
不杀降卒,甚至让这些降卒有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应该就是一个极好的取信百姓的措施!
经过一番仔细思量之后,我打定了主意,将金畴、林雪、以及新降的太平县令秦松(注:秦松,字文表,广陵人)招集到了县衙大堂里安排降卒、俘虏的处理事宜。
“文表公,你愿弃逆‘孙’而投靠我军,实是我兄长之幸,亦是江东六郡百姓之幸。飞这里代我兄长先谢过文表公了!”我正容向秦松深施一礼,语气异常诚恳地说道。
归降之后即被暂时软禁的秦松,被招至县衙大堂时,原本心中尚忐忑难安,不知自己要落到何种田地。此刻见我对他行如此恭敬大礼,立时有些楞住了,随即会过了神来,连忙躬身还礼道:“张将军大礼,松如何受得起!”
“素闻文表公经纶满腹、才高当世,飞向来最敬有才之人,适才一礼着实是出自内心!”我和声说道。
“将军过奖了,松确是愧不敢当!”虽然口中客气地自谦着,但秦松的面上还是现出了欣喜之色。
“飞奉兄长之命提师渡江,并非是要搅扰祸害江东士族百姓,只为讨伐那勾连国贼不敬天子、清除异己屠戮名士的孙氏。”我正色说道,“文表公乃当世名士,通晓天下之事。我兄长与那孙氏,谁更重社稷天子、谁更为天下黎民,定然看得比我一介武夫要清楚得多。”
思量了片刻后,秦松默默点了点头。
“以文表公之才,仅任一县令着实有些委屈。若是我兄长得知先生归附,必会大喜而委先生以重任。如今,我大军将要继续挥师东进,一举扫除孙氏在丹阳郡中的势力。飞这里斗胆请先生且领太平令一职,负责安抚县中百姓、打理政务,不知先生可愿答应!”
“……这……”踌躇了片刻后,秦松长身朝我施了一礼道:“将军如此信任、厚爱,松若是回绝,岂非成了不识好歹之人!”
“好极了!”我探双手将秦松扶起,微笑着说道:“文表公,飞这里便有一件要紧之事要烦请你了!”
“将军称下官字号即可,‘公’这一字下官实在不敢当!”秦送急忙摆手说道:“将军有何要事但请吩咐,下官能力所及必竭力完成!”
“我军自渡江以来,取芜湖、太平两战,皆得了些俘虏。内中部分人已然归入我军队列,但亦有些人仍不愿归降,我正欲想个妥当方法处置他们……”
“难道将军意欲…………将军,这万万不可啊,自古就有言道‘杀俘不祥’,还请将军念在他们皆有父母妻儿的份上,且饶了他们一命吧!”错误地理解了我所说“处置”的意思,秦松急忙出声劝荐道。
“呵呵……文表想岔了,我岂会行此不仁之事!”我笑着说道,“据闻,由于军情吃紧的缘故,孙氏已然数次强行征召青壮入伍,如今各郡县的守卒大半都是从当地强招的青壮,此事是否属实?”
“确有此事!以我太平县为例,城中守卒中即有八成是近些日新征的青壮!”关系到众多俘虏的生死,秦松丝毫不敢怠慢地迅速回道。
“我意将这一部不愿归降的俘虏释放,让他们可与家人团聚……”见秦松面现喜色,张口欲说话,我微一摆手,示意我的话还未说完,“但是,我只会先行释放那些籍贯就在太平县的俘虏。稍后,我会安排军卒将这一部分人挑选出来。劳烦文表书一纸公告,让这些俘虏的家人前来领人,好让他们可以一家团聚!但亦需告诫他们不得再复归孙氏军中,否则我军必严惩不殆!”
“厉害!好厉害的一招!运用此法,就可用家人亲情收住那些被释放俘虏的心。不仅可以防止俘虏回归到军中,而且还能极大地收获民心!可谓是一举两得!不想此人竟会想出如此妙法!”听罢对方一番话,秦松眼中不由的现出一丝异色,心中暗自思虑起来————先前秦松所以答应归降,也是实属保身的无奈之举。原本秦松也已经打定主意,准备以一种消极的态度暂且先为“新主子”效力一段时间,做好两手准备:若是刘备军能够长久占据太平,甚至领有整个江东,将来再真心奉其为主;而万一将来是孙权反攻太平成功,自己也能借口说是被逼无奈,并非真心从“敌”,从而能够顺利回归。而自己是否真心效力,秦松料想面前这位一看就知道“性格粗鲁”的张飞将军也看不出来。但现在看来……对方的能耐实在远超意料之外,立时让秦松怀疑自己的“消极效力”之法能否行得通……
“文表,你可愿代我负责此事?”一直留意着秦松的神情,我眼中隐现一丝精光,淡笑着说道。
“将军放心,此事就交于下官了!”秦松再不敢有半点轻忽,忙躬身说道。
“好!其余籍贯不在太平的俘虏就暂且关押起来,待得日后攻略下其他郡县,再以此法将他等释放!我会留一部军卒驻守太平,一则为看押这些俘虏,二则也为扼守城池,谨防孙氏寇犯!”我笑着说道,“此间事务安排妥当后,我也可安心继续东征了!”
“将军,那下官就先去筹备此事了!”看出我似乎是准备与林雪、金畴二人商议军务,秦松知机地告退道。
“劳烦文表了!”我点头恳切地说道。
“将军,这人似乎不是那么可靠的……”见到秦松离开了大堂,金畴沉声说道。
“呵呵……”笑了笑,我淡淡说道:“总不能指望人家一见面就真心归附,再看看……”
顿了一顿,我沉声对金畴说道:“文安,我提师东征期间,由你领熊枪营并另外1000士卒负责扼守太平!”
“是,将军!”金畴沉声应道。
“另外,也安排些精细人手,留意住秦松!若其有不轨行径,一经查实,立即羁押,留给我来处置!”
“将军放心!”
“子风,你速去整肃军马,一个时辰后,咱们兵发秣陵!”我转头对林雪命道。
“将军,我们先行告退了!”林雪、金畴一齐朝我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大堂而去。
低头伏身,我打开摆放在桌案上的作战地图,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速度!我现在要跟江东军拼的就是速度!必须要赶在西线的周瑜缓过手来之前,在江东站住脚跟;必须要赶在守军有所反应之前,横扫夺占下丹阳郡,而后向吴,乃至会稽进军……
……………………………………………
柴桑城外,荆州军与江东军的激斗呈现出非常微妙的形势——蒯越统领的荆州军凭借其人数的优势,硬生生地将柴桑城与回援的周瑜军隔离开来。蒯越本人亲统大部军力阻击周瑜,另一面又命刘磐率领精锐的“长沙兵”狂攻柴桑,意欲以此擒斩孙权,一举平定江东大局。
而江东军方面,周瑜虽知柴桑城防守兵力薄弱,却也没有倾全力与蒯越军死拼。只一面运用战船绕过蒯越军的阻拦,运送了一批士卒进驻柴桑城加固防守,另一面亦是亲领军马与蒯越纠缠。周瑜的目的只有一个——耗!耗尽蒯越军的粮草!
蒯越军的战力虽然强悍,但因为急袭柴桑的缘故并未能够携带充足粮草。正是因为看中这一点,为保存自家已极大受损的军力,周瑜才尽量避免与蒯越军展开血战,意欲待其粮草耗尽之后再一举将其击溃。
柴桑城西15里,江东军大营,周瑜帅帐
“可恶的甘宁,一天到晚像个水老鼠一样,东敲一下,西咬一口!他若是有种跟我水军正面交手,看我不砍了他的狗头!”江东水军统领、伏波中郎将蒋钦面色铁青地怒骂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六章
“公奕,莫非水师又遭那锦帆贼骚扰了?”程普轻捋颔下的花白长髯,沉声问道。
见程普发问,蒋钦丝毫不敢怠慢,收敛了怒容,强自忍住了心中的火气,点头说道:“是的,程督!从昨日到今日,只一日一夜的工夫,甘宁那个混蛋便至少偷袭骚扰了水师3、4次,每次都是一击就撤。等咱们的战船反应过来时,那个混蛋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为何会这般屡屡遭袭?难道公奕没有派遣巡哨战船?”眉头微微一皱,程普面色沉肃地问道。
“程督,末将岂会如此疏忽?”蒋钦苦笑了一声说道,“实在是甘宁这个狗贼太过狡诈!他在江上做了十多年的‘无本买卖’,不但精通各项水战本领,而且对这长江水域熟悉程度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在投靠江东军之前,蒋钦自己也是**出身,对曾是同行的甘宁了解颇多。
“娘的,总不能任甘宁这样搅扰下去啊!”蒋钦的副手、破贼校尉凌操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昨夜江东水师遭遇甘宁袭扰时,凌操曾亲自驾船迎击,但却险些被甘宁一箭穿喉,幸得有一名亲兵舍身相救才逃得一命。此刻一提到甘宁,凌操就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
“与其这样被甘贼不停骚扰,不如让我水师主力主动出击,寻得甘贼老巢之后,将其连根一举拔除!”武猛校尉潘璋出声提议道。
“都督,将允许末将领水师一部前去征剿甘贼!”凌操举步出列,奋然向周瑜请命道。
“……”端坐在主位的周瑜,一直在静静地倾听着帐中诸将的议论,面色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其心中的真实想法。听得凌操的请战之求,周瑜既没有应允,也没有直接回绝,反而和声向蒋钦问道:“公奕,这几日水师战损情况如何?”
“呃……”蒋钦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周瑜在此时会问这个问题,但随即回过神来迅速地回道,“启禀都督,总共折损了600余名弟兄!”
“恩~?”周瑜微噫了一声,似有些惊讶地问道:“战船呢?战船的折损情况如何?”
“都督,没有损失战船,只有2艘蒙冲、10余艘走舸受了些破坏……”蒋钦老实地回道。
“难道甘宁也没有抢夺我军战船?”程普也不由得有些讶异了起来,疑惑地出声问道。
“恩!”蒋钦点头说道,“甘贼的确没有抢夺我军战船。曾经有一次,水师的巡哨战船被偷袭,其中两艘走舸上的弟兄全部阵亡,就那两艘空船甘贼都没有要。”
“嗬……”程普眉头紧锁,长抽一口气道:“……这甘宁确实不容易对付……”
“程老将军也看出来了……”周瑜英挺的剑眉微微一挑,沉声说道:“我军目前面临最大的困难就是兵力不足——前线军力消耗太大,后方兵源补充不上!甘宁也正是看中这一点,只以游击骚扰战术,不断地杀伤我军有生兵力。长此以往下去,我水师纵能保有再多战船,却无人操使,又复有何用?而且,他不贪夺战船,自然可以在进袭骚扰我军时进退如风,不受拘束!…………此人有勇有谋,如今投在刘备军中,实是我江东水军的心腹大患!”
“都督,既然甘宁如此可恶,我们就更应尽快将他剿除!请准许末将率水师前去征剿甘贼!”凌操再次向周瑜请命道。
“子覆,若要彻底剿除甘宁,你需要多少战船士卒?”周瑜睿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凌操,不紧不慢地问道。
“都督,末将只需统本部战船士卒即可!”凌操慨然说道。
“子覆,你可知甘宁麾下的军力几何?可知其现在隐在何处?”周瑜淡淡一笑,继续问道。
“这……”凌操立时被周瑜问住了。
“敌情完全不明,而且对手又非庸才。贸然出击只会劳师动众而无功,甚至有可能被敌寻机逆袭!”周瑜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而且就当前而言,我军的主要任务还是要先行击破蒯越军,实在不宜分兵!”
“公谨,蒯越军都是步军,并无水军,我水军主力驻扎在柴桑水域也无太大的用武之地。倒不如让公奕与子覆一起率水师主力出击试试!”程普微一沉吟后,对周瑜说道。
“程老将军,水师主力屯驻在此,乍看似乎用处不大。但若是要尽数击灭蒯越军,肯定是离不开水师的助力。”周瑜非常客气地回答程普道:“那蒯越军看似强悍,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至多再过七、八日,待他粮草耗尽,任他兵卒如何众多也必不战而败。眼下的蒯越军,攻,进不得柴桑;退,又有我大军阻拦,可说已成瓮中之鳖!我料想蒯越在屡攻柴桑无果的情况下,必然已生退却之心。若要退却,只有三条道路可供他选择,其一,经下雉、阳新,退回荆南,其二,直接向东,退往江夏。这两条道路只能走陆路,而且必须强行突破我军阻截,若是蒯越胆敢如此,实是自取灭亡。而第三条路,则是直接横渡长江,撤往蕲春。这条撤退道路虽然最近,然而在有我水师封锁大江的情况下,难度却是最大的。但如果我水师前去征剿甘宁,撤离柴桑水域,就正好给蒯越以可乘之机。我非常怀疑,甘宁如此频繁地袭扰我军,可能正是蒯越向庐江张飞求救的结果。以甘宁挑惹我水军追击,再招荆州水军残部来运送兵马撤过长江,恐怕正是蒯越打的如意算盘!”
“恩~!”听了周瑜的一番分析,程普缓缓点头说道:“公谨言之有理。若要尽歼蒯越军,一举扫除荆州对我江东的威胁,的确缺不了水军助力。如此看来,也只能暂忍一时之气了。”“公奕、子覆,待击灭蒯越之后,我会与你们一起率水师去征讨甘宁,誓诛此贼首级!”看到凌操仍然有些不甘的样子,周瑜朗声说道说道:“但眼下,你们只能先忍一时之气,一面继续严密封锁大江,另一面更要谨慎防范甘宁的偷袭骚扰!”
“是,都督!”蒋钦、凌操二人齐躬身领命道。
“程老将军,这两日有没有收到子衡(吕范)那里的战报消息?”留意了一下身前几案上的文书,周瑜突然沉声向程普问道。
“并无收到任何战报!往日里,子衡都是每两日往柴桑和我们这里传递一次战报消息,但这回……算来已是第三日了!”程普有些不解地说道。
“希望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周瑜眉宇间现出一丝忧色,随即凝神思索了起来。
“莫非是子衡陷于战事,过于繁忙而一时间忘却了……”程普猜度说道,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那甘宁正在此处与我水师主力纠缠,刘备水军纵然在东线仍有一部军力,应该也不足以威胁到子衡啊……”
“呃……”突然间,周瑜眼睛一直,俊颜微微色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失声说道:“难道刘备军已经突破东线巡江水师的阻截,渡江南下了……”
“嗬~……”周瑜话语刚落,帅帐中立时响起了一阵惊骇的抽气声……
…………………………………………………………
七月二十四日晚,亥时,秣陵城西门
“将军,您终于到了……”谨慎地亲自辨认了城外军卒确是自家军马后,魏延急忙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随即又迅速地跑下城楼,将我迎入城中。
“文长,你又立奇功一件啊,呵呵……”我毫不吝啬地笑赞道。
“嘿嘿……也没什么,这种事……都已是轻车熟路了!”魏延嘿笑说道。尽管魏延自己说的很轻松,但其实“诈城”计策在施行过程中的风险系数是相当大的,万一被敌人识破,就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但好在魏延这小子胆大心细,在关键时刻能够临危不乱,所以才能一次次地诈城成功——从寿春到庐江,乃至现在的秣陵,魏延已当之无愧地可被称为我军“诈城”第一人!但这种冒险计策也只能用来对付对付一般人物,若是遇上狠角色,必然会碰得头破血流,死无葬身之地。英年早逝于寿春城中的张辽,就是一个血的教训!
“恩~?文长,你受伤了?”透过城门两侧火把的光亮,我突然留意到魏延的左臂竟然缠着一块印血的布条,不由得惊异地问道。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边说着,魏延还挥动了几下手臂,表示的确不碍事。
“文长,难道是诈城时有所不顺?狼牙营的战损情况如何?”我急切地追问道。
“将军放心,损失不大。以元俭的这帮‘狼崽子’的战力(魏延对狼牙营的呢称),对付秣陵城里的2、3000新兵蛋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魏延笑着说道,“其实本来这点损失也可以避免的。最可恨的就是姓全的那小子,要不是他突然冒出来搅事,秣陵城的守军被俘虏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这个臭小子……”说到最后,魏延语气不禁有些恨恨的意味。
“姓全的小子?……”我疑惑地说道。
“那小子叫全琮,身手倒是挺不错的……”
全琮!又是一员日后的江东名将!本领可能稍逊于徐盛、丁奉,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善茬。东吴虽然缺乏顶级将才,但中坚人才却是济济辈出。对比起来,大哥军中,可用的将才实在是寥寥啊!
我轻轻摇头,迅速收回了思绪,沉声问道:“这个全琮可曾擒拿住了?”
“恩~!”魏延点头说道:“这小子上回从我手里溜走的时候就负了不轻的伤,又赶了7、80里路,到秣陵来通报我军渡江的消息,早就累的不行。这回逮他的时候没费什么力气!”
“对了,将军!这回夺下秣陵,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呢!”突然想起来什么,魏延显得异常兴奋地说道。
“意外收获?”我饶有兴致地笑问道。
“这两日丹阳太守吴景正好到秣陵来巡视防务,落城时也被兄弟们给擒下了!”
“丹阳太守吴景?”我立时失声说道。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难道真是老天刻意地帮助我吗?
迅速地闭目沉思起来,片刻之后,我睁开双眼,朝魏延急问道:“文长,可曾取得吴景的丹阳太守印绶?”
“恩~!”魏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我,“将军,印绶就在这里!”
“哈哈哈……”接过布包,迅速地掀了开来,一尊鼻纽铜印(注:汉代郡太守只能使用铜制印绶)展现在我的眼前。仔细地端详察看一番后,我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将军,这封印绶有这般重要吗?”魏延见我如此兴奋,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呵呵……文长,有了这印绶,攻占丹阳全郡就只在返掌之间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七章
将赶了半日路、略显疲态的士卒在城中军营安置妥当后,我立即将魏延、廖化、林雪等人招集了起来,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由于魏延诈取秣陵时,擒获了恰好前来此城巡视的丹阳太守吴景,这一意外收获让我不由得大喜过望。原本,我还颇有些发愁如何才能以最快速度平定丹阳郡?——尽管到目前为止,我军的进攻算得是相当顺利,先后攻克江东巡江水军芜湖大营,夺占太平、秣陵两城!但是这一系列胜利,很大程度是建立在敌方促不及防的基础上的。
可以想象,若是我军已经渡江进袭的消息为江东各郡县的守军所知晓,届时他们只需据城死守,就可以极大地放缓我军的进攻步伐!而这,也正是我最害怕的!万一在周瑜回援之前,我军不能夺取得一、两郡、进而在江东站稳脚跟,此次的渡江南进作战,前功尽弃的可能性就极大了。到时,非但会坐失千载难逢的良机,甚至我这近万名渡江士卒也要尽皆葬身于江东了!
而要想让我军渡江的消息完全不走漏,根本就是一个不现实的想法。再隐秘的消息能够保密得了一时,却保密不了一世,随着我军战线不断拉长,战情外漏的可能性将会变的越来越大。因此,若是能够避免采取逐城逐县攻占夺取的作战方式,而是将各城、县的守军集中起来,一举加以击破,对我军才是最为有利的。
现在,随着吴景的就擒、丹阳太守印绶也落于我手,一个“一战定丹阳”绝佳机会就出现了!
秣陵,议事厅
“如果能把丹阳郡治下各城各县的江东军全部集中到秣陵外、再一举击破,接下来我军的确是可以毫不费力速平丹阳全郡!”听罢我的话,魏延先是轻轻点头,但随即面上又浮现出疑惑不解之色,“但是将军,如何才能将这些江东军全部调集到秣陵城下呢?他们又不会乖乖听咱们的话!”
“呵呵……”我嘴角微微一翘,笑着说道:“文长怎知道他们不会乖乖听从咱们的调遣?”
“啊~?”魏延讶然轻呼一声,随即急切地追问道:“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了?”
“呵呵……其实适才在城门口,我就已经提示过你了,文长到现在还没会过来吗?”我微笑着反问道。
“提示过我了?……”魏延拧眉思索了起来,随即恍然说道:“将军说的是那封印绶吗?难道将军准备以郡守印绶来调动江东军?但这行得通吗?”
“不……”我缓缓摇头,笑着说道:“并非是我要调动江东军,而是‘丹阳吴太守’要调动他们!”
“哦~!”经我这一提醒,魏延终于会悟了过来,急忙说道:“原来如此,将军是准备以吴景的名义来调动江东军!”
“不错!如今吴景已然就擒,他的郡守印绶也已落于我等手上,咱们完全可以用吴景的名义向丹阳各城各县发出告急文书,令驻守的江东军以最快速度赶至秣陵‘救援’。而我军便可以逸待劳,事先设好埋伏,一举将丹阳郡的有生军力尽数歼灭!”我点点头,沉声说道。
“将军,该以什么理由发出告急文书呢?”廖化接口问道。
“嘿嘿……”魏延忽然嘿笑了一声,左手在下巴上抚了两下,“我猜出将军的意思了。一定是用咱们渡江进击江东作为告急的理由!”
“不错!”我笑着肯定了魏延的猜测,“文长,你稍后去军中挑选10余名通晓些骑术、可靠精细些的士卒准备到各城县传递‘告急文书’!……呃……对了,这些士卒籍贯最好是在涂唐、历阳(庐江郡下一县)一带的,说话口音跟丹阳当地的比较相近!”
“是!”魏延眼中洋溢着兴奋之色,迅速地点头应道。
“元俭,那吴景就擒时,身边应该有一些随侍的文吏吧?”我转头向廖化询问道。
“恩~!”廖化点头回道,“确实是有好几个,擒获吴景时,末将也顺手把他们都逮起来了,现在都被关着呢?”
“这些人时常随侍在吴景身旁,对吴景的笔迹一定比较熟悉,说不定许多文书就是由他们代写的!元俭,去把这几位文吏‘请’过来,咱们发给各城县的‘告急文书’还要请他们‘帮帮忙’呢!”我和声对廖化说道。
“是,将军!”廖化笑着应道,“末将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将军,我也去挑选准备送信的士卒了!”魏延也上前说道。
“恩!去吧!”
……………………………………………
建安六年七月二十五日,午时,一骑“江东军”快马飞驰至南徐城(丹阳郡治所)西门,守卫城门士卒正要阻拦,却见马上之人扬起一封书信,高声喊道:“紧急军情,太守大人告急文书!”
闻听此言,一众守卫士卒不敢怠慢,急忙让开道路……
郡守府议事厅中,留守南徐的威越校尉董袭凝神听其麾下的一名都尉解说着“告急文书”的内容——董袭本人不通文墨,文书之类的东西只能由其属下代为阅读,然后向他转述其中意思。
“你说什么?刘备军已经渡过长江,正在进攻我丹阳郡?”刚一听完那名都尉的解说,董袭立即眉头大皱,脖颈上留有的一道伤疤也变的突兀起来,又惊又怒地询问道。
“是的,校尉大人。太守大人的文书上正是这样说的!”
“那刘备军究竟有多少人马,现在已经攻到了何处?太守大人的文书上可曾提道!”董袭急切地追问道。
“大人,文书没有提到这些。这封文书相当简短,似乎写得很匆忙,看来情况的确非常紧急!”那名都尉谨慎地回道。
“把文书拿来我看看!”董袭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
那名都尉闻声,急忙将绢书交递过去。接过文书后,董袭直接将目光移到了绢书最后的印函上。仔细地将印函的图形观察了片刻后,董袭轻轻点了点头。
“恩~!”董袭转过头,对跪于厅下的传信士兵大声质询道:“你临来之时,刘备军已经攻到何处?”
“启禀校尉大人,具体情况小人也不清楚,不过敌军似乎已经距秣陵不远了!”传信士兵恭敬地回道。
“嗬~~!”董袭轻出一口气,面色稍缓地说道:“这么说来,刘备军还没有攻到秣陵,那太守大人还是安全的。秣陵城中还驻有2、3000名士卒,应该可以抵挡到援军抵达之时。”
“你们几个,快去点齐城中所有军马于西门集结!半个时辰后我亲自率军赶赴秣陵救援!”董袭深知救兵如救火,毫不迟疑地对厅下的几名都尉喝令道。
“得令!”几名江东军都尉立即应声离去。
“你先起来吧!对了,太守大人有没有派人到其他地方去告急?”安排好出兵事宜后,董袭稍稍安下了心,见传信士卒仍跪立于厅下,出声招呼他起身后,又出声问道。
“禀校尉大人,太守大人也派人到其他地方告急了。临出发时,有好几个弟兄是跟小人一起动身的,但走的道路不同!”
“恩~~!这样就好!你稍微休息一下就立即回返秣陵,向太守大人禀报,就说我力争在四个时辰内率军赶到秣陵,请他放心!”董袭沉声对传信士兵说道。
“是,小人告退!”
…………………………………….
与此同时,溧阳城,议事厅
溧阳守将、副军校尉贺景(东吴名将贺齐之弟)大声对麾下众将令道:“如今军情紧急,太守大人急书求援,我等不可不往。速去点齐军马,准备赶赴秣陵!”
“得令!”……
………………
二十五日,未时,一骑快马赶至句容……
二十五日,申时,泾县守将领军出城,直奔秣陵而去……
宛陵
江乘
……
……………………………
二十五日,酉时,秣陵城东城门楼,在习习晚风的吹拂下,暗红色的“孙”字战旗迎风不断地招展着。一队队“江东军”士卒也在城楼上不住地来回巡逻……
与这一切看起来很不协调的是,秣陵城内,2、3000名刘备军士卒正集结在临近城门处,静静地等候着什么……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八章
残夏的夜晚,天气仍然有些闷热,但幸得不时有阵阵晚风吹拂过来,始让人不觉太过难耐。
长身站立在秣陵东城的城头,我静静地凝望着沉浸在夜幕中的城郊旷野,倾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蛙叫声,心头一片空灵————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我既不感到紧张,也不感到兴奋,竟似有些不放在心上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经历的战斗太多,有些麻木了!算来,“我”来到这个战乱频繁、英雄辈出的年代,也已经超过一年时间了。期间,似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战斗,从古城打到汝南,再从汝南打到寿春,继而进军庐江,现在又打过了江东,谁知道今后还会打到哪里…………“成为”张飞之后,战争就成了我不可避免的宿命!
战场之上,胜胜负负、生生死死,经历的多了,便会失去了那种兴奋、震撼的感觉。对现在的我而言,战斗更是一种使命,一种责任!
“嗬~~!”压下心中的感慨,我将注意力收了回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借着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身体状态。
“踏踏踏……”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廖化也上到了城楼上,紧几步来到我的身旁,沉声说道:“将军,派往宛陵、泾县的兵卒适才已从南门回城。据他们回报,这两地的守军也已经出动,大约在明早可以到达秣陵!”
“恩~~!”我轻轻点头,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最后的两名传信兵卒也已经回返,到目前为止,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丹阳治下各城县的驻军基本已全数被“调动”得往秣陵这里赶来。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利用时间差将这些“援军”逐一消灭。在以逸待劳、我有心敌无备的情况下,利用城内城外的埋伏,完成歼敌的任务,可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经过我的精心计算安排,“来援”秣陵的江东军总共会分为三拨,每一拨援军之间相隔的时间差不多两个时辰,因此,我军只需要在一个时辰内结束前一次战斗,就可余下一个时辰稍微收拾一下战场,并让士卒得到些休整,以准备下一场战斗。
在六个时辰内经历三场战斗,看似十分辛苦,但其实不然————根据被俘的吴景椽属所招供的丹阳郡军力情报来看,来援的三拨援军中,只有第一拨,也就是南徐和溧阳的守军,军力稍强一些,总兵力可能要达到5000人左右,另外两拨援军至多也就2000来人。而且,这些江东军十之六、七都是征募不到半月的新兵,连最基本的训练还没完成,其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尽管这一战敌我兵力相当,但我却可以非常肯定地说——我军的胜算能够达到九成九!
“元俭,文长那里准备好了吗?”我转过身,和声向廖化问道。
“将军放心!适才已得回报,魏将军已然埋伏就位。只要我们这里信号一出,他即会引军从敌军侧后掩袭而至!”廖化迅速回道。
“恩~!”我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城外的旷野。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
秣陵城东约8里处,一支3000余人的军队正沿着官道往秣陵城疾进。由于夜幕深沉,天色昏暗不明,疾行中的士卒手中俱持着火把,火光绵延数百步,远远望去,直如一条游动的火龙。
“快,快!加快速度……”队伍的最前列,董袭策马横刀,心急火燎地不住大声催促麾下士卒加速行军。
由于秣陵城中军力有限,而且不少士卒还初征募的新兵。所以如果被敌军围城猛攻,究竟能够支撑多久实在难以预测。而万一秣陵失陷,丹阳郡就会失去一道重要的防守屏障。但……这还是次要的,更让董袭上心的是——郡守吴景此时也在秣陵城中。这吴景不仅仅是丹阳郡的太守、董袭的直属上司,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孙权的舅父!倘若因救援不及时、而至吴景有什么闪失,董袭也不敢想象自己会受到什么处罚。
所以,为避免出现意外,董袭也只能不顾一切地催促兵卒加快行军。
“大人,西南面有火光,似乎也有队伍在行军!”董袭身旁的一名眼力较好的亲兵突然出声提醒道。
“什么?”董袭暮地转身,举目朝亲兵所指方向看去,透过道旁浓密的树丛,果然隐约地见到点点火光正在迅速移动。
“看样子,应该有2000人!到底是自家军马,还是敌人?”董袭迅速策马上前几步,拨开树丛,让视线变得清晰些,随即根据火光情况简单地估测了一下人数。
“做好应战准备!”
“加速,向前面的队伍靠过去!”
董袭稍一犹豫后,朝身后的军卒大声喝令道,随即策马提刀,当先向西南方向冲了过去。
此时,西南方的那支队伍似乎也已经发现异状,逐渐停止了前进。片刻后,也返身缓缓朝董袭军迎了过来。
不多时,两军已经相距不到百步。透过微弱的火光,董袭隐隐地看出对方所着的似乎也是自家衣甲,为确认情况,急忙扬声大喊道:“我是威越校尉董袭,前面是谁的队伍?”
对面队伍的领头之人稍楞了一下后,随即挥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停止前进,随后独自一人策马朝董袭这边驰了过来,口中大声回应道:“元(董袭的字)代兄,我是贺景!”
“是公禾(贺景的字)啊!”此时,董袭也辨认出对方果然是镇守溧阳的副军校尉贺景,不由得微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了上去。
“元代兄也接到了太守大人的告急文书吧!”两匹战马碰头之后,贺景朝董袭侧身微一拱手,急切地问道。
“不错!”董袭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刘备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乘都督大军抗击荆州军之际,遣军渡江,犯我江东!着实可恶啊!”
“是啊!”贺景点点头,语带忧虑地说道:“不知刘备到底派遣了多少军马过来?若只是万把人,以咱们丹阳一郡的军力还有可能抵挡住。若是有两、三万人,情况恐怕就大大不妙了!”
“娘的!管他多少人,只要敢踏进咱们江东的土地,就叫他有来无回!”董袭冷哼一声,恨恨地说道,“如果不是都督大军被荆州军纠缠住,岂会由得刘备如此猖狂!”
“不知道都督什么时候才能击退荆州军?到那个时候,就该跟刘备算算总帐了!”贺景也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元代兄,你领了多少人马回援秣陵?”
“3000人!这已是我能调动的所有人马了,现在南徐城的留守军马已经不足200人了!”董袭沉声说道:“公禾,你这里有多少人马?”
“2100人!也是溧阳的所有守军了!”
“咱们的两路人马,再加上秣陵现有的守军,也能够凑到7000多人,守住秣陵应该不成问题了!”董袭表情沉肃地点头说道。
“哎~~!”贺景长叹了口气说道:“不知子衡大人的巡江水军为何没能拦截住刘备军渡江?要不然……”
“这么长的大江,子衡大人也不可能把每一处都封锁住啊!”董袭有些无奈地说道,“公禾,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还是继续赶路,一定要尽快赶到秣陵!千万不能让秣陵有什么闪失!”
“元代兄说得对,继续赶路要紧,已经耽误了一些时候了!”
在董袭、贺景的喝令之下,两支军马迅速地合兵一处,重新动身往秣陵方向急赶而去。
大半个时辰后,5000余江东军终于气喘吁吁赶到秣陵东城门外。由于泰半以上的兵卒都是入伍不到半月的新兵,根本未经过严格的操练,急行军后,军队已经全然不成队形。连续急赶了近4个时辰的路,大半兵卒都已疲劳不堪,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有些兵卒见已到达目的地,立时心神一松,坐倒在地。
“呼~!”见到城头飘扬的仍然是熟悉的暗红色“孙”字战旗,城楼上巡逻的也是自家兵卒,贺景长出了一口气,欣喜地对身旁的董袭说道:“元代兄,刘备军似乎还没有攻到秣陵!”
“恩~!”董袭也已经看清城头的情形,心中也是一松。但随即留意到身后有些士卒竟然瘫坐在地,不由得眉头深深蹙起,面色一沉,拨转马头厉声呵斥道:“都他娘的给我起来,松松垮垮地像什么样子!进城之后,再行休息!”
听得董袭的喝令,统兵的什长、军司马急忙大声吆喝那些坐倒在地的兵卒站起身形。
“哼~!这群新兵蛋子!”董袭不满地低哼了一声。
“城下是那边的军马?”
这时,城门楼上传来了巡逻士兵的问询声。
董袭拨马来到护城河前,抬头朝城楼上扬声说道:“是南徐和溧阳的军马,奉太守大人之命前来援应秣陵!我是威越校尉董袭!”随即又一指身旁的贺景,“这边是溧阳的贺景校尉。快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城楼上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是守卒们在商议着什么。片刻后,还是适才问话之人大声朝城下喊道:“校尉大人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开城!”
“恩~!”董袭稍有些不耐烦地回道:“动作快些!”
“啪嗒!”高悬的吊桥被放了下来,随即便是厚重的城门在一阵“嘎吱”声中被缓缓推开。
“进城!”董袭扬起手中大刀,高喝一声,率先策马踏上吊桥,朝城内驰去。贺景与5000余名江东军士卒也紧随在董袭身后,缓缓朝秣陵城内开进。
“呃~!”甫一进到城内,原本已心神大定的董袭立即被眼前景象惊得张口结舌,完全地呆住了——直通秣陵城东西两边城门的中心大道上,数千名士兵整装束甲、手持各式兵刃,排成整齐的队列,严阵以待地等候着进城的江东军。更让董袭震惊的是,这些兵卒所着衣甲跟江东军的制式衣甲竟然完全不同。
城头上分明是自家的人马,所插的也是江东战旗,为什么进到城内见到的却是别家军马?董袭已经全然糊涂了,直楞楞地盯着前方的军马!
“元代兄,你怎么了?”贺景也进到城内,看到董袭驻马直直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不由得好奇地出声问道。
就在这时,一个势若惊雷的怒喝声替董袭解答了贺景的疑问。
“杀!”
随着这声怒喝,城头上突然箭如雨下。一队队地弓箭手现出了身形,迅速地开弓搭箭,根本不需瞄准地朝排成密集队形准备进城的江东军士兵倾泻着一支支夺命长箭。
而这时,城内街道上队列整齐、严阵以待的敌军士兵也开始发起了冲击。
中计了?难道秣陵已经被刘备军攻陷了?被那声怒喝惊醒的董袭,张望着眼前突发的一切,脑中迅速闪现出无数的疑问。但随即,城外自家士兵此起彼伏的厉呼惨号声和城内敌军士兵气势骇人的怒吼喊杀声,让董袭的所有疑问都化为一个念头。
“撤!撤!快撤出城去!”董袭声嘶力竭地狂吼道。
“嗖!”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声冲天而起。
“杀!”又是一阵喊杀声响了起来,但这次却是在城外!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三十九章
崩溃!彻头彻尾的崩溃!
自董袭的撤退命令一下达,江东军的大崩溃就完全不可阻挡地开始上演了。
经过4个时辰的急行军,一众江东军士兵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在安然到达秣陵城下后,这些士兵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进城好生歇一歇!但恰恰就是在这些士兵心神极度松弛的时候,直可惊天的异变发生了————前一刻还是“自己人”的城楼守卒,在下一刻竟然就以漫天箭雨招呼过来了。而更令人惊骇的是,城内城外同时响起了震天般的怒吼喊杀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从东西两面方向掩杀了过来。江东军中,绝大部分都是缺乏临战经验的新兵,突然面对这样震撼的场面,立时从心理上就崩溃了。在听得董袭的“撤出城外”的命令时,大部分士兵就只记住了一个“撤”字,其他三字自动地被忽略了。
逃!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新兵们脑中已完全被这样的念头充斥满了,只知道不顾一切地向没有敌人的南面溃逃。新兵们的溃逃又引起了连锁反应,连那些为数不多的老兵也心志尽失,不甘落后地夺路奔逃。由于原先是列队准备进城,队形排列的比较紧凑,因而在溃逃的过程中冲撞、践踏的现象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人撞人,肩碰肩,前脚触后跟,不时有人在冲挤中被触碰的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而一旦不慎摔倒,其结果极有可能就是失去性命——试想,几十、甚至是上百只脚从身体的各个部位践踏过去,必然是非死即残!
“炸营!”策马退出城外的董袭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命令竟会带来这样的结果,脑子一下就懵住了。
“不要乱,不要乱!”也已退到了城外的贺景,挥舞手中长枪格飞了几支长箭后,策马在溃逃的士卒中来回驰骋着,口中不住地厉声怒喝着,试图整顿住军队的溃势。但是,直可震天的战鼓声、号角声以及喊杀之声,几乎完全将贺景的呼喝声掩盖了下去,没有几个士兵停下脚步搭理他!
“娘的!谁敢再逃,立杀不赦……”贺景将心一横,挺枪一连刺死三、四名慌乱溃逃的士兵后,以更高的声量狂吼起来。但话还未说完,跨下的战马就接连被好几名慌不择路的溃兵给撞上了。促不及防之下,贺景竟一个踉跄从马上栽了下来。失去控制的战马随即便被涌动的人流带得不知奔逃到何方去了。
“娘的!……呃~”摔得晕头转向的贺景,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数人从身上践踏过去。其中一人还恰好踩到了贺景的下身,虽然得盔甲护卫,但不小的践踏力还是让贺景疼痛得怒骂出声。
“公禾,快起来!”眼见又有几名溃卒将要踏过贺景的身体,一骑战马突然驰至,为他挡住了人流,马上之人正是回过神来的董袭。
贺景忍住身体的痛楚,勉强爬了起来,随即握住董袭伸来的左手,借力跃上马背,跨坐在董袭的身后。
“元代兄,没办法,收拾不住了!”贺景语气异常无奈地说道。
“嘎吱~~!”董袭愤恨得将牙齿咬出声来,但情知贺景所说确是实情——败局已彻底不可挽回,“娘的!就这样撤吧,能逃掉多少是多少!”
但随即,董袭和贺景惊讶地发现,那些不住地朝“看似”平静的南面方向无序溃逃的士卒竟然又陆续返身退了回来。
怎么回事?董袭转身朝贺景望了一眼,但很明显对方眼中也是一片疑惑。
“侵掠如火!击退敌军!”
异常响亮的喊阵声从南面方向响起,随即便是阵阵整齐而沉闷的脚步声迅速地接近了过来。不多时,董袭、贺景终于知道为什么溃逃的士卒又会折返回来————也不知数量有多少的敌军步兵,挺着长逾丈二的锋利长枪、步伐异常整齐地从夜幕中现出了身形。由于这些长枪步兵所列的是半扇形的包围突击阵形,恰好就将从南面到东南的所有退路完全封死。在密集如林的排枪阵面前,缺乏对敌经验的江东士兵心胆俱寒,根本不敢正面缨其锋芒,只能被逼得不住后退。
而这时,城内的敌军也已杀出城外,配合东、南两个方向埋伏的军马,以三面合围之势将惊慌失措的江东军可供转圜的空间压缩的越来越小。
“杀!”伴随着敌军士兵的每一次喊杀声,几乎都会有一名江东军士兵被击杀砍伤。敌人的战刀在飞舞、长枪在突刺、弓箭在厉啸,而这些带给江东军士兵的则是飞溅的鲜血、翻飞的残肢以及凄厉的哀声。
“不要慌乱!”
“拿起武器,接战!接战!”
“跟紧我,突破敌军的阻拦,往东面撤!”
董袭一边挥舞手中的大刀奋力砍杀着冲阵的敌兵,一边竭尽全力地吼叫着,试图让麾下兵卒聚到自己身边,再寻机突破敌军的包围。
但董袭的怒吼声没有能够约束住自己的兵卒,却不幸地引起了敌方的注意。
一匹巨型战马如同幽夜中的黑色飓风,迅疾无匹地朝董袭所在位置席卷了过去。途中不及闪躲的江东军士兵一旦被巨马撞及,立时便如稻草一般飞了起来,随即又纷纷扬扬地落下。
正跨坐在董袭的身后、与其一起呼喝收拾麾下士卒的贺景,首先发现了这匹踏破人浪、从侧面急袭而至的黑色巨马。情知那马上骑者必然不怀好意,贺景一边大声提醒身前的董袭,一边急挺起手中的长枪准备迎击来敌。
“兹~!”伴随着异乎寻常的破空之声,一柄头部九曲成蛇状的长矛带着强劲的螺旋气流径袭而至!
厉……厉害!敌矛尚未近身,心中已经油然而生出一种颤寒的感觉,直觉告诉贺景——对方这一击绝对是无可抵挡的。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根本来不及闪躲的情况下,贺景也只能硬着头皮,奋起全身力气挺枪朝对方长矛封去。
“镗!”“嗖~!”
一个清脆的金铁撞击声之后,随即就只见贺景的长枪如同脱弦的长箭一般,疾射向昏黑的夜空,再也不知去向。
“哇!”贺景如遭雷击,一股强烈的气劲经由手臂处迅速侵入到五脏六腹,浑身上下的气血尽皆翻腾了起来,一起涌到胸口处,随即一大口鲜血从嘴里狂喷而出。眼前的景象也迅速变得模糊,身体摇晃了两下后,“啪嗒”一声坠落马下,人事不醒!
尽管对方长矛上的劲力大半都被贺景担了过去,但董袭及其跨下战马仍然受到了巨大冲击。战马朝侧前方迅速移动了7、8步后才稳住了步伐,而董袭也是在大刀支地,借了一把力后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公禾!”见得贺景摔落马下、生死不知,董袭厉呼了一声,微赤的双目狠狠地盯着来袭的敌将。
“老子砍了你!”董袭凶性大发,狂暴地怒吼着,一夹跨下战马马腹,手中大刀夹带着隐隐风雷之声猛地斩下。
“哼~!”对面身形如铁塔般的敌将冷哼一声,也立即纵马挺矛迎了过来。
“镗!”董袭愕然地发现——倾尽全力的一刀,竟未能占得对方半点便宜!反而,自己的持刀的一双手臂出现了一种几近失去知觉的麻木感,胸口处气血不住地剧烈翻腾。
厉害!如此厉害的高手!此人武艺绝对是自己生平所仅见,恐怕即便是江东军中的两大顶级强者——周泰与太史慈,也未必就会是此人敌手。到底是谁?只一击之下,董袭便已清楚地知道自己绝非面前敌将的对手!
“你……你究竟是谁?通报姓名!”董袭瞪着血红的眼睛,仿佛上从嘴里挤出了这两句话。
“可认得燕人张飞!”
………………………………………….
我立住乌骓,稍稍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使刀敌将,随即轻轻一哼,手中丈八蛇矛陡然前指,厉声怒喝道:“敌将通名!”
“某乃余姚董袭!张飞,人皆言你如何勇武,我却不服!今日你胆敢犯我江东,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董袭毫不示弱地厉声回道。
“口气虽大,可惜实力不济!”我将手中蛇矛微微后缩,冷冷地呵斥道:“立刻下马,弃械归降,可饶你不死!”
“降你老娘!”董袭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再次策马朝我冲了过来,“张飞匹夫,刀下领死!”
不识好歹!没工夫纠缠了,擒贼先擒王,迅速擒斩董袭,再迫降被包围的江东军,先结束这一场战斗,还要准备下一场战斗呢!我眉头微微一皱,轻夹马腹。乌骓会意地骤然起步,并在瞬间将速度加至最快。配合乌骓的疾冲,丈八蛇矛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急速前刺,异样的寒芒从矛尖激射而出。
面对这疾刺而至、几近达到物理速度极限的一矛,董袭直觉得遍体生寒,根本就来不及挥手封架。在生死关头,董袭奋力朝左侧闪避,在蛇矛即将及体的瞬间,终于将身体的要害部位偏离了开去。
“噗!”蛇矛毫不费力地刺破了护甲,狠狠地插入到董袭的右肩上。
“呃~!”董袭闷哼一声,刹那间只觉得仿佛有一道雷电霹雳钉入到肩膀中,肩上厚实有力的肌肉被对方矛尖的螺旋气劲搅动得不住纷飞开去,迅速地形成一个直径逾半寸的圆形伤口。痛心疼髓的感觉,直如无数根针狠狠刺在脑子与神经上,让董袭的额头青筋突暴,冷汗立时就溢了出来。
“啊~!”剧烈的疼痛非但没有让董袭屈服,反使他陷入了几近狂暴的状态中。董袭愤然探左手抓住仍刺在右肩的蛇矛,暴喝一声之后,抗住矛上传来的巨力,硬生生地将矛尖从肩头推了出去。随即董袭一策战马,往后退了几步,如野兽般凶狠的目光却始终死死地盯住我。
有意思!想不到这董袭竟然如此悍勇!一丝笑意慢慢从我的嘴角扩散开来,持在右手的丈八蛇矛微微下垂,“要么投降,要么死,自己选吧!”
“嗬,嗬,嗬~~”口中喘着粗气,冷汗从额头一颗颗渗出,已经转交到左手的大刀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但兽性的目光却流露出无比的坚毅。
“我要你死!”狂吼一声,董袭猛夹马腹前冲,以持刀的左臂发力,用严重受创的右臂扶住刀尾,完全抛却了自身的防护,纯是“以命搏命”般地挥刀疾斩下去。
见过疯狂的人,却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甚至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做出一些近似“疯狂”的事情。但眼前的董袭,绝对是我在战场上所见的最为疯狂的对手——似乎完全不感疼痛,似乎毫无畏惧……而且愈疯狂,他的战力竟似愈强!
扑面而来、隐隐生寒的刀气让我收回了心中的杂念,随即迅速地扬起手中蛇矛,朝董袭的大刀架去。
“镪!”伴随着尖锐的巨响,耀眼的星花从矛刀相交处激射出来。
“好!”封退董袭的大刀之后,我发自内心地轻赞一声。适才这一刀,劲力竟似猛增了一倍以上。单从劲力看,可说已经不输于周泰、徐晃这样的猛将。
董袭,此刻的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一个值得我全力以对的对手!
“我要杀了你!”跨下战马稍退了两步后,董袭再次势如疯虎地挥刀疾劈下去。
“上去,老伙计!”我眼中的战意迅速地燃烧起来,胸中激荡着无比的兴奋,轻轻一夹乌骓的腹部。感受到我狂热战意的乌骓,似乎也雀跃不已,轻嘶一声后,以近乎诡异的速度朝对面狂冲过去。
丈八蛇矛被迅速地如车轮一般舞动起来,在黑夜中带出异样的光华,强劲的气流被凝聚在矛身周遭,并不断地旋转起来。
千军破!
“镪!”“啪嗒!”“啪嗒!”
最猛烈的碰撞之下,董袭的的大刀再也禁受不住两股强烈气流的压力,刀身迅速地裂开一条长缝,随即变成无数碎片跌落到了地面上。
“噗!”董袭的喉咙被锋利的蛇矛矛尖刺穿,整个身体被悬挂在了矛杆之上。一双手臂紧紧地篡着贯喉的蛇矛,兽性的双眼依然圆睁死死地盯着单手持矛的我。
死不瞑目!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章
“哒!”“哒!”“哒!”……鲜血不住地从董袭被贯穿的咽喉处溢出,随即又沿着蛇矛的矛身滑落,在空气中渐渐变冷!
凝望着董袭那至死依然圆睁、仿佛仍在流露着凶光的双眼,我脸上现出一丝非喜非悲的复杂神色。董袭适才那一击,完全是抱着与我同归于尽的念头——放弃了自身的防守,直接就是想以他自己的一命来搏我一命,宁愿被我的蛇矛刺中,也要用他的大刀砍中我。只可惜,他仍然低估了我的实力,却高估了自己手中大刀的坚韧程度。
临死之时,董袭的心中恐怕是充满了不甘:如果他的大刀仍然完好,情况应该跟现在截然不同——当蛇矛刺中他的咽喉的那一刻,他的大刀恰好也能斩到我的胸膛————这本是一个完全的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的结局。但是希望总是伴随着失望,在距离我的身体差不多还有不到一尺远时,董袭的大刀竟然因承受不住压力而碎裂了。随即冲势过猛的董袭收不住劲力而狠狠撞上了蛇矛,恰好被矛尖贯喉而过。
有一件事却是董袭所不知晓的,而且他也永远再无机会去了解了————他掌中大刀的碎裂并非是一个偶然,而是我刻意所为。但我却着实有些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扑的如此之猛,以至于在发现情况不对时,想要收回蛇矛都已经反应不及!
董袭,称得上是一个可敬可叹的对手!遭逢埋伏而斗志不消,以弱击强仍能拼搏至斯!
轻轻摇了摇头,我猛地将右手向后回缩,丈八蛇矛迅速从董袭的喉管中抽了出来。随即,董袭了无生气的身体“啪嗒”一声,重重坠落于地。
“校尉大人阵亡了!”
“董校尉被杀死了!”惊骇已极的声音从目睹到董袭被蛇矛贯喉的江东军士兵口中喊了出来。
驻马垂矛,我迅速四下张望了一下。在我周遭5、6丈的范围内,已经空无一人,数十名江东士兵如同见鬼一般地仓皇朝远离我的方向狂奔着。
“董袭已死!余众顽抗者死,降者不杀!”气聚丹田,我威严肃杀的怒喝声如同震慑长空的惊雷笼罩战场。
“顽抗者死,降者不杀!”对江东军已成合围之势的我军士卒,应着我的怒喝齐吼起来,整齐的迫降声在战场中不断回荡着。
“不要……再杀了……我们投降!”首先是十数名江东兵失魂落魄地丢下手中兵刃,高声哀求着蹲下了身体。
“投降…投降!我们……投降!”有人带头之后,其他江东兵也立时有样学样,迅速地抛下兵刃。长时间的急行军后,这些江东士兵身体已然非常疲劳。而他们的精神在经历了由紧张到松弛,再复归极度紧张这样急剧变化后,已近乎崩溃。精神上的大起大落又反过来影响到身体的机能,不少士兵精神一旦松懈之后,身体立即就感觉酸软不已,不要说抵抗敌人的进攻,就连逃跑就力气就提不起来。面对敌人的包围、攻击,绝大部分江东军士兵早已心胆俱失。而董袭的阵亡,就成了将他们彻底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乒乒乓乓!”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兵器落地声,被围的江东军已尽皆蹲伏于地,少数心尚有些不甘的军士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也只能选择屈服。
在摇曳不明的火把照映下,放眼望去,整个包围圈内,除我之外再无半个站立之人。
……………………………………….
“将军,这些江东杂鱼简直不堪一击!”魏延策马驰至我的身旁,四下打量着那些正被缓缓地押送进秣陵城的江东士兵,随即以略带着些轻蔑的语气说道。
“这些江东军大多都是新兵,而且还急行军了7、80里路,能够坚持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我轻轻摇头,随即面色有些沉肃地对魏延说道:“文长,咱们渡江以来虽然一连胜了几仗,都碰到得都不是江东军中的精锐,而且还是占了有心算无备的便宜。所以,且莫因此而产生轻忽敌军的想法。江东军中并不乏能人英杰,如果文长心存侥幸傲慢,日后恐怕是要吃亏的!”
“嘿嘿……”魏延摸了摸后脑,嘿笑着说道:“知道了,将军!我会注意的!”
“恩~!”我恢复了一丝淡笑,点了点头说道:“文长,有没有江东兵从包围圈中逃走?”
“将军放心!绝大部分江东兵都被留在包围圈里了,至多有百十来人在合围还没完成时从空挡处逃出去了。但是还有元俭的‘狼崽子’(狼牙营)候在圈子外面呢,保证不会让一个江东兵溜掉的!”魏延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样就好!”我轻声说道。如果有江东士兵从包围圈中溜出去,哪怕只是一个人,都有可能对接下来的作战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谁敢肯定逃出去的人不会碰到从其他城、县赶来“救援”秣陵的江东军。
“将军,有一件事可能不太好办?”似乎想到了什么,魏延突然出声问道,“被我军击杀的江东兵约有千人,那些尸体还好处理,但地上血腥气一时半会可能消除不了!待会要是第二拨敌军赶过来,稍有些征战经验的人应该都能察觉这里曾经过厮杀,到时候,咱们的埋伏就有可能被敌人识破了!”
“恩~!”我略一沉吟,点头肯定了魏延的顾虑,这的确是一个需要想办法解决的问题。微闭上眼睛,我静静地思索了起来。一旁的魏延耐住了性子,紧盯着我却没有出声,惟恐打扰了我的思考。
片刻后,我睁开眼睛,沉声对魏延说道:“文长,这些江东军的尸体不必全部收拾起来,留下一部分不要动!”
“呃~?”魏延讶然地盯着我,失声问道:“将军,这是为何?留下尸体不是更容易暴露军情吗?”
“文长,如你所讲。如果老天不下雨,这地上的血腥之气两、三日之内是消除不尽的。试想,如若仅有血腥气味,却没有尸体陈列,岂非更容易让人生疑!”我轻轻吁了一口气,和声向魏延解释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将计就计,干脆留下一部分尸体给他们看。当然,不能就这样简单地摆在那里,还是要动些手脚的!”
“将军的意思是……”魏延似明非明地追问道。
“给那些留下来的死尸换上我军的衣甲。另外,再拿几面咱们的战旗扔在尸体的旁边!”我淡淡一笑说道。
“啊~!我明白了!”魏延一下子会了过来,显得相当兴奋地说道:“将军是准备伪装出我军攻打秣陵未果的情形!哈哈……这个法子绝了!这样就算接下来赶到的江东军看到地上的尸体、闻到血腥气息,也只会以为这些是我军攻打城池受挫时所残留的迹象!”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点点头,对魏延吩咐道:“文长,由你来负责下这件事,争取在半个时辰内布置完成。如此一来,我们还能得到一个时辰的空子来稍做休整准备‘迎接’下一拨‘客人’!”第一拨歼灭战进行得非常顺利,从发动埋伏、展开突袭包围,到最后迫降敌军,前前后后也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这样就为下面的战斗赢得了更多的准备时间。
“好咧!”魏延高兴地应道,随即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我忽地出声将已策马驰了5、6步的魏延叫住。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魏延立刻拨马转了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文长,场面一定要布置的逼真些——给试图所换的衣甲、丢置的战旗上留下点混战后的痕迹,千万不能让人家轻易地看破了!”
“放心吧,将军!我晓得!”魏延拍了拍胸脯,笑着说道。
“恩,去吧!”
待魏延离去之后,我轻策乌骓驰至适才董袭阵亡之处,只见几名我军兵卒正在收拾董袭的尸体。由于董袭身体彪悍健硕,又身披重甲,两名士卒抬动他的尸体都感觉非常吃力。一名士兵见移动尸体如此困难,正招呼同伴将董袭的盔甲从其身体上扒下来以减轻重量。
“停手!”我出声喝止住士兵的举动。
“参见将军!”几名士兵立时丢下董袭的尸体,单膝跪地朝我行礼道。
“恩!都起来吧”我点点头,沉声说道:“你们去收拾其他尸体,这一具尸体交给我来处置!”
“是,将军!”几名士兵恭敬地应道,随即相谐离去。
我翻身下马,步到董袭尸体陈列处,凝望了片刻后,轻叹了一口气,屈身探手,抓住董袭腰间束甲的绦带,微一发力将尸体提了起来,随即紧几步回到乌骓旁边。先将尸体轻放在马背上,而后我自己也飞身跃上乌骓,纵马朝秣陵城内驰去。
一个值得尊崇的对手,死后也要给他相应的待遇。
………………………………………
柴桑,郡守府议事厅
“子衡那里已经4日未有消息传来,也不知东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了?”孙权面色阴沉地在议事厅中来回踱步,“莫非真如公谨所怀疑——刘备老贼已派遣军马渡江?”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一章
听得孙权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询的话语,议事厅中的一众文武皆未敢擅自答话,只是静静地伫立着。
自与刘表、刘备两家的战事开启之后,巨大的压力让孙权迅速地成熟起来,在群臣中的威严日盛,但同时,孙权的脾气也有着愈发不可捉摸的趋势——前一刻仍对你言笑晏晏,下一刻却可能是厉声呵斥。留守的柴桑的一众文武中,也只有孙氏族人,以及地位特殊的张昭、甚得孙权信任的鲁肃这几人,才敢在于在孙权心情不佳时主动问询、答话。
“张公,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见无人主动应话,孙权眉头微微一皱,步到张昭身旁时停下了脚步,强自压下心中的不豫,和声向张昭问道。
“主公,子衡行事一向稳重,断不会无缘无故拖延军情的回报。以我之见,子衡十之**是为战事所困,以至于无暇,或是没有机会派遣使者前来传递战报!”张昭略一思索,轻捋颔下长髯沉声回道。
“恩~!”尽管张昭的回答了无新意,而且根本未能解答孙权心中真正的疑惑,但孙权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之意。张昭最擅长的政略,军略战事本来就不是他所长,向他询问跟战事有关的事,根本就有点问道于盲的意味。
迅速将在厅中扫视了一遍之后,孙权最后还是将目光定格在了已升任赞军校尉的鲁肃身上。(注:赞军校尉,仍然是一个参谋性质的军职,但比原先的军议校尉高一个品级)
“子敬,子衡那里一连四日未有消息传回之事,你有何高见?”
“主公,张公适才所言,肃深表赞同!”鲁肃面色从容地和声说道:“能够让子衡大人没有机会派出信使传递消息,足可见战事已经异常吃紧。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东线的战事已经不止是水上的交锋!”
“子敬也认为刘备军已经派遣步军渡江,寇袭我江东之地?”孙权面现一丝愁容地急问道。
“不错,肃以为刘备兵马渡江的可能性应是十之**。”鲁肃点点头,肃声说道:“当然,也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子衡大人所派遣的传递消息之人,在赴柴桑途中遭遇了锦帆水军拦截,因而才未能到达!”
“就算是刘备老贼已经派兵渡江。子衡忙于与其交战,也不至于连如此重要的战报都没空传回柴桑吧?”孙翊浓眉一挑,面露讥讽之色,出声驳斥道。前次意欲教训甘宁却反遭逆袭一事,令孙翊对鲁肃芥蒂更生————孙翊一直将自己的落败,归罪于鲁肃筹谋的诱敌之计不成功,认为是鲁肃的无能或者说是不用心拖累了自己。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了……”面对孙翊的诘难,鲁肃依然面不改色地和声说道:“其一,有可能子衡大人派出的信使皆被刘备军拦截;其二,子衡大人的巡江水师可能已经……”说到这里,鲁肃略微踌躇了一下。
“巡江水师怎么样了……”孙权急切地追问道。
“可能已经……全军覆没!”鲁肃心一横,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分析说了出来。
“嗬~~!……”
“这怎么可能……?”整个议事厅中立时充溢着众人骇然不已的抽气声,以及不敢置信的惊叹之声。
“哈哈哈……”孙翊微微一楞之后,随即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三弟!”孙权面色一整,沉声呵斥孙翊道:“有话但说,不可如此失态!”
“二哥,我所以发笑,只是因为鲁校尉的无端猜测。那刘备老贼岂会有令我巡江水军全军覆没的实力?”孙翊收敛了笑容说道:“就算当日甘宁狗贼的水军主力尽数在东线搅扰之时,他也没有能力直面缨我巡江水军锋芒,只敢行游击骚扰的伎俩。那时他都没有能力尽歼我巡江水军,更何况是现在?如今甘贼本人正在柴桑一带水域与我水军主力纠缠,留在东线的锦帆贼军又能有几人?以这样的实力,要想使子衡的巡江水军全军覆没,岂不是痴人说梦?”
“……恩!”孙权略一思索,微微点头,随即转头对鲁肃说道:“子敬,叔弼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东线巡江水师实力胜于刘备老贼的水军,更兼子衡用兵谨慎,当不至于如此轻易就被击败。”
“主公!以实力论,刘备水军确实不如子衡大人的水师。所以,单是以水军对水军,刘备绝无可能彻底击败我巡江水师。”鲁肃先是点头肯定了孙权、孙翊的分析,但随后话风一转说道:“但是,刘备军却极有可能兵行险着,以出人意料的方法达成击败我巡江水师的目的!”
“兵行险着?”孙权眉头一皱,急急地问道:“子敬所说的‘出人意料的方法’指的是?”
“偷袭芜湖大营!”鲁肃眼中射出深邃的光芒,沉声说道。
“什么??!!!!!”听得鲁肃此言,孙权微一思索后,顿时面色大变。尽管孙权对军略并不算特别在行,但亦知若是刘备军果真突袭芜湖大营,确有聚歼东线巡江水军的可能性。
“危言耸听!”孙翊面上流露出不屑的神色,高声反驳道:“偷袭???难道鲁校尉以为刘备军想偷袭就能偷袭成功吗?水军大营中,白日黑夜一般皆会有探哨战船巡视芜湖口,纵然刘备军想要偷袭也根本无机可乘!而且纵然遭遇偷袭,也绝无可能至全军覆没的程度!鲁校尉没有去过水军大营,就莫要凭空胡乱猜测!”
“一般情况下偷袭当然难以成功,但如果不是一般情况呢?”鲁肃面色依然沉静无波,不紧不慢地回道。
“什么意思?”孙翊拧眉疑惑地问道。
“敢问叔弼将军,芜湖大营是否在任何天气下都会派遣探哨战船巡视江口?”鲁肃和声问道。
“这是当然!”孙翊信口回道。
“在雷电风雨之夜也会派遣战船巡视吗?”鲁肃一针见血地继续追问道。
“呃~~!”孙翊立时被问住了,支吾了片刻后无奈地说道:“不会!……但大风大雨之夜,试问有谁胆敢冒险渡江?”
“恐怕刘备军中还真有这样的人!”鲁肃怅然叹道。
“子敬所说之人是谁?”张昭有些好奇地问道。
“刘备军庐江主将——张飞!”鲁肃沉声说道。
“张飞?!!!”孙权听得这个名字立即眉头大皱,眼中射出恨恨的光芒,似是对此人已经痛恨至极。尽管两人之间素未蒙面,但彼此的恩怨却已不是一句话两句话所能够说清的了。若要说到这世上孙权最为痛恨之人,除了身负世仇的刘表之外,恐怕就要算到张飞了。孙权对张飞的痛恨,甚至要超过刘备。当然,内中的原由是非常复杂的:最早则可以追溯到半年前——其时,孙权极欲加强与曹操的联系以巩固自己地位,于是便派遣了股肱重臣张纮赴许昌向曹操请求联姻,并精心挑选了曹氏宗族中最负艳名、更兼性情贤淑的夏侯渊长女作为求娶的对象。然而,迎亲队伍在返回江东的途中,竟被其时已袭取寿春的张飞半路拦截。结果非但联姻不成,更使张纮惨遭毒手。近来,刘备派遣军马攻袭庐江,统军的主将又是这张飞,这一次的结果不但使得孙权失却在江北的唯一根基,而且连亲族大将孙贲也陷于敌手,生死不知。而随后,以庐江为根据、不断袭扰江东的甘宁水军,十之**也是由这张飞所派出。这数件事情累积在一起,已令孙权对张飞恨之入骨。
“听闻张飞此人虽勇名颇著,但却性情粗鲁、乏谋少智,只是一勇之匹夫,为何子敬如此看重此人?”张昭似乎非常不解地问道。
“张公,恐怕这张飞并非仅是一勇匹夫?”鲁肃摇了摇头,怅然说道。
“子敬何以得此结论?”孙权强行压下心中对张飞的愤恨,沉声问道。
“启禀主公,自得到张飞领军寇取了庐江的消息之后,肃曾特意对庐江战事做过几番思索。根据那名从庐江逃回军司马所透露的情况,肃以为,张飞袭取庐江可说是用了一整套连环计策——以偷割新粮的手法激怒子阳将军出城迎战,并在途中设伏,分明便是抛砖引玉与调虎离山之计;待击破子阳将军出城迎战的兵马后,张飞定然是命人伪装成我军败兵诈开城门,乘机一举夺取庐江,这又是一条颇为大胆的混水摸鱼之计!这一系列计策环环相扣,大胆而缜密,若果真是由张飞所设计,则此人的谋略便疏为可怕了!”鲁肃面现些许忧色,和声说道:“经由此事,肃便特别留意上这张飞,曾命人多方打探与其有关的情报……”
“可有什么收获?”听得鲁肃的这番分析,孙权也不由得上起心来。
“前些日虽多方问询消息,但皆无所获。直至昨日,肃奉主公之命派往许昌求援的使者回返柴桑,才得了些情报!”鲁肃淡笑说道:“主公当知数月前曹孟德曾与刘备激战于汝南一事!”
“恩~!”孙权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知汝南一战中,刘备老贼被曹孟德打得狼狈不堪,因丢失了汝南郡,最后才不得不仓皇逃至寿春!”
“主公是知其一,却不知其二!”鲁肃轻轻摇头,和声说道:“曹刘汝南之战实际应是胜负不分之局!”
“这是为何?分明是刘备老贼完败之局,子敬为何却说胜负不分?”孙权惊疑地问道。
“主公恐怕不知曹操攻占汝南之后,亦曾派遣军马奔袭寿春吧?”
“竟有此事?我确实不知,那曹军战果如何?”孙权的话刚刚问出口,自己就觉得有些愚蠢——若是曹军获胜,刘备如何还能占据着寿春!
但厅中群臣除鲁肃、张昭之外,也没有人留意到孙权所提问题中的“错误”,一众人等皆已被鲁肃的话所吸引住了。
“曹军大败!进袭寿春的过万曹军几乎全军覆没,其统军大将、荡寇将军张辽阵亡于寿春城下!”鲁肃幽然说道。
“竟会如此!”不止议事厅中的群臣,连孙权也不禁大惊失色。略一思索后,孙权出声问道:“子敬为何提及此事,难道此役正是那张飞所指挥得不成?”
“并非是由张飞指挥,因为其时他已经率军返回汝南救援刘备去了。但那留守寿春之人却是张飞亲自安排的,由此足可见其颇有谋定后动之能!”鲁肃摇头说道:“根据使者特意从许昌探回的消息,肃发现还有一件更令人惊骇之事————当日刘备兵败汝南,身陷曹军重围时,派人向寿春张飞求援。主公知道张飞只动用了多少军马,便从数万曹军的包围中将刘备安然救出来吗?”
孙权愕然地摇了摇头。
“仅有几千人马,约为曹军的十一之数!”
“十一之数?这如何可能?”孙翊不敢置信地说道。
“但确是如此!那张飞只用几千人马,竟三日急袭400余里,轻易从曹操大军手中将刘备救回寿春!”鲁肃面色凝重地说道:“由此,足见其用兵之精、胆略之奇!以此人的胆略,绝对有可能做出雨夜奇袭芜湖水军营的事来!主公可还记得三日前,晚间所下的那场绵延一整夜的雷雨?张飞就极有可能在那一晚派遣军马偷袭了芜湖大营!”
孙翊仍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就算是偷袭,也不至于让芜湖大营全军覆没吧?”
“肃以为,张飞极有可能是采用的水陆两路夹攻的方法。先利用雨夜为掩护,遣步军从他处渡江登岸,继而急行奔袭芜湖大营;再以其水军封锁江口,阻止我水师将士搭乘船只撤离!如此一来,我巡江水师全军覆没也并非没有可能!”
至此时,就连孙翊也提不出什么疑议了。
一个近乎于铁一般的事实被鲁肃摆在了孙权及厅中的一众文武面前————刘备军已经乘虚杀至了江东腹地!而柴桑城下,与蒯越军僵持却仍在继续!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二章
听罢鲁肃的分析,孙权不禁心底直冒寒气。今日上午,尽管周瑜也曾派人提醒孙权——刘备军有可能已不顾一切渡江进袭。但由于周瑜并未能提供充足的论据,孙权尚有些不以为意。但此时,在鲁肃言之凿凿的分析面前,已由不得孙权不相信了。
原本在周瑜率军击溃了蔡瑁大军之后,孙权便相信自己面临的危机即将过去。即管后来,蒯越军突袭至柴桑城下,更险些将城池攻破,但孙权也没有感到过多的忧虑。果然!在周瑜提师回援后,江东军立时便与蒯越大军形成了僵持之局。而且在周瑜的筹谋指挥下,战局不断朝着有利江东军的方向发展。尽管如今江东军每天都要付出不小的伤亡,但彻底击退荆州军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再大的损失也算是值得的!
然而,一个危机还没彻底过去,另一个危机却又突然来临。实力颇为强劲的留守巡江水军竟然也没能阻止得了刘备军的渡江进袭。而一旦刘备军渡过长江,东线三郡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军力来进行抵抗。届时,纵然只是失却了这三郡中的一郡或两郡,对孙权的打击也可说是致命性的。
“若刘备军果真渡江,丹阳郡应是首当其冲!子敬,以丹阳的军力能否支撑到柴桑战事了结?”孙权忧心忡忡地向鲁肃询问道。
“主公,这就得看吴太守如何应对了!”鲁肃微一沉吟说道:“如果吴太守能迅速接到到刘备军渡江的消息,再严命丹阳各城各县据城池死守,应该可以尽量拖延刘备军进攻的步伐,并可有效消耗敌之军力。怕只怕吴太守为那张飞所激,主动率军迎击刘备军。如今留守东三郡的士卒泰半以上都是新兵,若与刘备军正面交锋,恐怕难是对手!”
“那我们这里又该如何应对呢?是否命公谨调派一部军马尽速赶往丹阳援应?”孙权面色阴晴不定,沉吟道。
“主公,此时切不可将周督军马调往丹阳!”鲁肃神色微变,急切地劝荐道:“东线战事固然要紧,但与蒯越的大战却更关系到我军的生死存亡。以周督的军马围困蒯越军其实已经略显不足,若再行抽调,则眼下我军与蒯越军的僵持局面将会被打破。主公,若是援应丹阳的人马过少,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若是调派足以改变战局的兵马前往丹阳,则柴桑城下的军力就将失衡。届时蒯越就极有可能乘机一举击破周督、乃至攻破柴桑,于我军绝对是得不偿失。”
“难道就这样坐等不成?待那张飞攻下了丹阳,甚至吴郡、会稽,立稳了脚跟之后,我军纵然回师与其交战,又有什么用?”孙翊不悦地说道。
“叔弼将军,如果不能彻底将蒯越军击败,我军根本就抽调不出任何军力前去援应东线!”面对孙翊屡屡的诘难,鲁肃已经有些无奈的感觉了。
“难道就不能先将水军调回去吗?”孙翊不服地说道。
暗叹了一口气,鲁肃沉声说道:“要彻底击溃蒯越军,是不可能离开水军助力的。此时若是让水师回调,恰好就给予了蒯越撤军的机会。如果不能利用此次的机会重创乃至聚歼蒯越军,让其保存主要军力安然撤离,不消多久,他便又有可能引军进犯。试想,若届时我军主力皆在东线与刘备军交战,又能凭借什么来捍卫柴桑呢?”
“…………恩!”听罢鲁肃的分析,孙权面色不断变化,眉头紧紧蹙起,似是内心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小半晌后,孙权一咬牙,恨恨地说道:“还是先将与荆州军之战彻底了结,而后再回师收拾张飞狗贼!”
鲁肃亦知孙权做出此决定是疏为不易,很明显已经有了一种壮士断腕的意味。思索了片刻后,鲁肃和声安慰孙权说道:“主公亦不必过于担忧,柴桑战事最多5、6日之内应可见分晓。也就是说周督大军只需10日左右便可回师东线,迎击刘备军。以丹阳郡的军力,再支撑10天半月应该不成问题。而且……也有可能刘备军并未渡江进袭!毕竟,到目前为止,这也仅是肃的猜测而已,还没有确凿的消息来证明……”
“子敬,不必说了!我相信你的分析论断……”孙权无力地摆摆手,打断了鲁肃的安慰之语,“而且,此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建安六年七月二十六日辰时,第三拨从宛陵、泾县“来援”秣陵的江东军亦被顺利击灭。
在一夜之间我军成功诱歼三拨“援军”,总歼江东军9500余人,当然其中大半是被迫降的。
此战过后,丹阳郡下各城、县已彻底失去防守军力,便如柔弱的羔羊一般,完完全全地横呈在我军这条“恶狼”的眼前。
诱歼战结束之后,我并未着急挥师前去“接收”丹阳郡下那些形同虚设的城池。尽管此战我军可说是完胜,伤亡近乎微不足道。但一夜的潜伏、战斗下来,士卒的身体还是相当疲劳的,必须要进行适当的休整。而另一方面,此战的战果之一————多达7000人的俘虏,也是让我不敢轻易将麾下士卒派遣出去的原因之一。加上魏延诈取秣陵时迫降的江东军,如今秣陵城的江东军俘虏竟然达到9000人之众,几乎与我军渡江军队的人数相当了。若没有足够的兵力看守俘虏,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在一些有心人的煽动下暴动骚乱。若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笑话可就闹大了——战场上还没吃过亏的我,竟然败在了一群俘虏暴动中……
所以,在妥善地处理好俘虏之前,暂时还不能出兵去占领那些“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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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六日,未时,关平终于带着由徐庶草拟、大哥亲笔手书的《讨孙权檄》赶到了秣陵。由于我进军速度太快,倒是让关平颇费了几番周折才终于在秣陵遇上了我。而更让我高兴的是,随关平一起赶到秣陵的,竟然还有2000援军————在接到我增兵庐江的请求之后,大哥让二哥和徐庶想尽了一切办法,从寿春抽调了3000兵马南下,准备将其中的2000人留给李通镇守庐江之用,另外1000人则是直赴江东划归我的麾下作为增援。另外,大哥还特地安排林豹领1000风骑兵驻守合肥,以便在庐江遭袭时可以迅速驰援。但是,当裴元绍统领着3000兵马赶至庐江时,李通只留下其中的1000人,而让裴元绍率领剩余的2000人随关平一起渡江前来增援我。
秣陵城,议事厅
“左将军刘备,告江东诸将校部曲:盖闻祸福无门,惟人所召。夫见机而作,不处凶危,上圣之明也……
孙权小子,未辨菽麦,要领不足以膏齐斧……
备衔奉国威,为民除害,元恶大憝,必当枭夷。至於枝附叶从,皆非诏书所特禽疾。
夫天道助顺,人道助信,事上之谓义,亲亲之谓仁。盛孝章(即盛宪),君也,而权诛之,曹操,国贼也,而权亲之……
备深惟江东旧德名臣,多在载籍。顾、陆旧族长者,世有高位,当报汉德,显祖扬名。及诸将校,皆我国家良宝利器,……若乃乐祸怀宁,迷而忘复,闇大雅之所保,背先贤之去就,忽朝阳之安,甘折苕之末,日忘一日,以至覆没,大兵一放,玉石俱碎,虽欲救之,亦无及已。故令往购募爵赏科条如左。
檄到详思至言。如诏律令。”
“妙!”看毕手中这篇洋洋洒洒近两千字的《讨孙权檄》,我嘴角微微一扬,不由得轻赞出声。大哥和徐庶是完全领会了我的意图,这篇讨孙檄文不但引经据典,将孙权至今为止的所有“暴行”批驳得淋漓尽致,更加关键的是,将我军的打击面降到了最低——目标只是对准孙氏一族,其余的江东士族、军中将校只要不尾随孙氏顽抗到底,则俱可被宽恕招揽。而主动迎合我军归顺者还可得爵金奖赏!
在江东如今内外交困的情况下,这篇以大哥皇叔、左将军身份所发出的讨伐檄文,只要利用得当,对孙权的打击将是极其沉重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一纸檄文便抵得上数万大军!
“元俭,速命人将这篇《讨孙权檄》抄录百份。抄录完毕后,先于秣陵、太平两地各张贴5份——城中四门各贴一份,城守府、县衙再帖一份,务要使城中百姓皆能见着。同时安排人手于檄文旁,为百姓诵读解说。另,城中学堂、书院,有一间便可张贴一份。城中若有士族大户,亦可传檄一份于他!”我将手中的檄文递给廖化,沉声吩咐道:“以后我军每下一城一县,俱照此办理!”原本,我是很有将这篇檄文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江东六郡的想法,但仔细思量了一番后,出于隐匿我军兵进江东消息的考虑,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只在我军所攻克的郡县内公布檄文。待得什么时候,我军渡江进袭的消息已然尽数为江东诸郡所知晓时,再正式传檄于各地。
“是,将军!”廖化出列上前,恭敬地双手接过檄文,随即举步离开了议事厅。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魏延大步迈入了议事厅中。
“文长,俘虏已经分离处置好了?”我淡笑着向魏延询问道。多达的9000余人俘虏必须进行分类处置,能够收编的就收编入军,无法收编的就只能按照在太平县施行的方法来“释放”了。这个工作量应该是相当大事情被我交由了魏延来负责。
“嘿嘿……已经分离得差不多了,但收编和释放还没来得及呢!”魏延嘿笑着说道:“将军,我过来是因为另一件事!”
“什么事?”我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全琮那小子让人传话,说是想要见您!”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三章
“全琮?想要见我?!!”我眉心一挑,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可曾言明所为何事?”
这些个江东军中的将校,似乎都是对孙氏忠心得很。到目前为止,落在我手上的、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江东军将校至少已经有5、6人——孙贲、朱治、吕范、全柔、贺景…………我也曾经试图招降他们,但通常都是口水费尽却劳而无功,甚至有时还会落得一顿臭骂。这样几次下来之后,有点“心灰意冷”的我,便也不着急去招降这些“高级俘虏”了。像这次攻取秣陵、诱歼江东援军之役中,俘获的吴景、贺景、全琮等人,我甚至还没特地去见过他们。
没想到,我不去见他们,却有人却主动想要见我了!
“具体为了什么不清楚,但似乎是跟他父亲有关!”魏延摇了摇头。
“他父亲?”我眉头轻皱,疑惑地问道。
“将军,就是那个在芜湖大营被逮住的全柔!”魏延见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急忙出声解释道。
原来全柔与全琮还是父子!因为忙于筹谋攻略丹阳之事,很多事情我都无暇去顾及。像全柔和全琮两人,我只知道两人都姓全,也就仅此而已,还没想过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内。(全姓是江东的望族之一,人脉极盛)
难道全琮是想让我放了他父亲?还是……
“文长,把全琮带过来!咱们一起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饶有兴致地淡笑着说道。说不定,这就是一个让江东士族望户归顺的良好契机。
“好咧!”魏延留意到了我眼中的兴味,笑着应道,“将军,我这去安排人把他提过来!”
………………………………………………
被两名兵卒架扶着,全琮缓缓朝秣陵城守府的议事厅走去。为了防止全琮可能借机逃跑,在其身后还有4名狼牙营的士兵紧紧跟随着。
全琮面色苍白,身体状况似乎极尽虚弱,已不能独自行走,只得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架在身旁的两名兵卒肩膀之上。但是,那一对状似无神的眼睛,却在旁人无法留意到的角度间或闪现一缕精光。
“城守府里的防守兵力虽然不是很多,但如果都像后面这四个家伙这样,恐怕也不好对付……”全琮用眼角的余光留意了一眼始终紧随在身后的4名狼牙兵,心中暗自猜度道,“而且,还有那个魏延在,逃跑恐怕是不现实的。既然如此,也只有搏一搏了……父亲与自己的安危就尽系于这一搏了!”
借着呼吸,全琮不住地调整着自己的精、气、神————虚弱无力只是全琮身体状况的表象!其实,全琮的伤势大多仅是在皮肉,并未伤及内腹。在被俘之后一天的工夫里,全琮就将身体恢复4成左右,而至此时,差不多已经恢复到了6成。由于非常担心自己父亲的状况,全琮也无暇等待身体痊愈,便急匆匆地向守卒提出要求——求见秣陵城中的刘备军主将!(全琮只知道刘备军主将并非是魏延,但却不知道到底是谁。纵然有心向人询问,负责看守他的兵卒却不愿透露只言片语)
谎称愿以透露丹阳军情为代价换取父亲的安全,其实却是想兵行险着:利用刘备军主将召见自己的机会,乘其不备一举将其擒住,再逼他释放自己父子二人。如果有可能,甚至可以迫刘备军投降————这,就是全琮的计划!
“上天保佑!希望这个刘备军主将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全琮头一次尝试着向老天爷乞求保佑。
“启禀将军,全琮带到!”不多时,全琮等人已经来到了议事厅门口,一名狼牙兵上前几步,大声地向厅内禀报道。
“带进来!”一个沉浑有力从厅内传出。
“这人好大的嗓门!难道就是那名刘备军主将?”全琮闻声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凛。
“是,将军!”一众兵卒应声扶着全琮进到厅内。
从进厅门的那一刻起,全琮就留意到了魏延的存在,连忙压抑下自己的气息,伪装出虚弱的模样。待被“搀扶”的士卒放置于地后,全琮仍不敢抬头打量厅内的情形,只能凭气息感应。
“除那魏延外,这大厅两侧至少还有三名武艺不俗之人(关平、林雪、裴元绍),不容易对付。恩~?大厅主位那人,怎么反而感应不到什么战意杀气,仿佛就是一名从未经历过战场厮杀之人!”全琮低着头讶异地思索着。
“全将军身体不适,就不必下跪了!来人,赐座!”刚才那么个沉浑响亮的声音分明地从厅堂主位方向传来。
很快,一名兵卒拿来了蒲团让全琮垫坐于地。
“多谢将军!”全琮借着答谢的机会,缓缓地抬起头,朝前方看去。
“嗬~~!”初见到端坐主位的那人,全琮不由得轻抽一口气——好一个威武的大汉。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面色黝黑,身形极为雄壮,虽只着锦袍、未穿盔甲,但眼前之人毫无疑问应是一名战将。再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全琮眼底精光隐隐一现,顾虑大消——此人身形虽然彪悍无比,但却察觉不出一丝杀气。
“金玉其外!”全琮心中略感不屑的同时,也不禁有些高兴——这样的对手,擒拿起来肯定要容易的多了!只要抓住此人,纵然魏延武艺再强、厅中高手再多,也必然会投鼠忌器。
“你们都先退下吧!”那黑脸大汉命看守全琮的一众兵卒退出厅堂后,和声问道。“全将军欲见本将,所为何事?莫非有意弃暗投明,归顺我军?”
“琮……求见将军并非为此!”全琮声音颇显虚弱地说道:“前次在芜湖一战中,我父为将军大军所执……琮是想请将军放了……我父!若将军应允,某愿以……丹阳军情相告,使将军可速平丹阳!”
“哦~~?”黑脸大汉似乎颇感兴趣地应了一声。
“有门!”听得对方口气,全琮立时心中一动,“将军……可愿应允?”
“可以!”黑脸大汉淡笑着说道:“不过,你得先将丹阳郡的军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将军……”旁边魏延突然出声准备接话,但却被黑脸大汉摆手止住。
哼~!当我全琮是三岁孩子,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骗我!我若真是先把军情相告,谁知你是否会反口,幸好我根本没做这种打算!全琮心中不屑地咒骂道,但面上却做出兴奋的表情,“将军,那咱们一言为定……咳咳咳!”
话未说完,全琮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全将军身体可有妨碍?”黑脸大汉立起身形,向全琮走去。
“等得就是你自己过来!”全琮利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正朝自己走来,不由激动得身体微微颤动起来,但恰好借着咳嗽“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但在全琮目光未及的地方,黑脸大汉正兴味地跟魏延进行着眼神交流。
10步!
8步!
5步!
2步!
1步!
不多时,黑脸大汉已经来到全琮跟前,并缓缓地蹲下身体,“关切”地询问道:“全将军,身体无恙否?”
“我身体无恙,但你却要有恙了!”眼见最佳机会出现,全琮毫不迟疑,暴喝一声,迅速探右手将一把隐匿在靴中的匕首掏出,同时伸左手疾向已蹲在自己身前的黑脸大汉的颈脖抓去。
“呃~~”还没等全琮抓住对方的脖颈,一只犹如铁环般的大手已经探到全琮的颈处。随即,全琮便只觉得自己被对方如同提小鸡一般,轻易地提了起来。正待用右手的匕首刺对方的胸口,一阵巨力忽然从扼紧咽喉的大手中传来,全琮立时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手中的匕首“啪嗒”一声坠落在地。
“啪!”身体被轻轻扔在了地上后,全琮便悠然转醒过来。微微一楞后,立时发现了身旁的匕首,适才发生的事情迅速地被全琮想起。
“怎么会这样???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无数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全琮弄明白眼前的当务之急却是——尽一切可能擒住仍立在自己身前的黑脸大汉。
“拼了!”全琮再喝一声,顺手抓起身旁的匕首,一跃而起便要向对方扑去。
“嗬~~”手中匕首尚未刺出,一股强烈至无法言语的战意便忽地将全琮笼罩起来。猛地抬头,全琮愕然地发现——这股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的战意正是从眼前的黑脸大汉身上散发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一个适才察觉不出任何战意杀气的人,为什么竟突然爆发出这样的战意?这人的武艺比之魏延绝对是只高不低,他到底是谁???全琮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全然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你……到底是谁?”全琮语带一丝颤声地问道。
“哈哈哈……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贸然动手?全小子,你胆子还真够大的!”魏延大声笑道:“没听你老子提过我家张飞将军吗?”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四章
我直直注视着不断后退身形的全琮,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这小子看起来也就16、7岁的模样,但绝对却可称得上有胆有识了,在身陷囹圄且带伤的情况下,竟然敢突发奇想,借伤作伪搞出这么一个“擒贼擒王”的计策来。只“可惜”,他毕竟是年纪太轻,在意图骗我到他身边去时,言行举止上不免有些做作。而且,他那套收敛自己气息的把戏,根本就没能逃过我的直觉。
不过,能做到如此程度,这小子也已是相当了不起了!比之我军年轻一代(这里的年轻一代指的是不满20岁的人,呵呵!其实魏延也不过25、6岁罢了)中的佼佼者关平、丁奉,可以说是不遑多让————关平的武艺比全琮要高些,但临机急智方面却比全琮要逊上一筹;丁奉这小子因为战斗经验较为丰富,在各方面倒是俱要超过全琮半筹。
这样一个可造之才,若是能够收降,日后必可成为我军一员良将。而且,以全琮的年纪,根本不可能孙氏有多少忠诚之心,施展些手段应该可以将他收服。
“全将军,我待你以礼,你便是如此回报我么?”我继续保持着对全琮的巨大压力,缓步向他逼近着。
“踏!踏!踏!……”每当我前进一步,全琮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一连退了近10步后,全琮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宛如从刚从水中出来一般。
不行!再继续退下去,斗志就会彻底消散了!全琮猛地将舌尖一咬,迫使自己从对方的巨大压力下摆脱出来。
“呸!”全琮壮胆似的将手中匕首挥舞了两下,随即猛啐一口骂道:“张飞,你掳我父亲,侵我江东之地,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喝你之血!”
“全小子,将军已经对你如此手下容情,你竟然还不知好歹!看老子来收拾你!”听得全琮对我的辱骂之语,魏延眉头大皱,“腾”地出列就要动手。
“文长!”我没有回头,只是轻举右手缓缓摆了两下,制止了魏延的举动,随即和声对全琮说道:“全琮!我军原本便与孙氏份属敌对,早晚必成你死我活之局。今时今日我提师渡江,欲驱除孙氏又有何不可?况且由我军统领江东之地,于江东士族百姓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吧!”顿了一顿,我继续说道:“至于你父亲,我可以放了他,但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原本对我的说辞还有些不屑一顾的全琮,听闻我说可以释放他的父亲,立即精神一振,急切地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丹阳郡的军情,我可以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
听罢全琮的话,我淡淡一笑————果然跟我料想的一般无二,加入江东军不久的全琮对孙氏根本没有什么忠诚之心可言,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父亲!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丹阳的军情?”见我露出一丝不以为意的淡笑,全琮大感愕然地慌张问道。被我的气势所摄,全琮已几乎失却了冷静。
“哈哈哈……”魏延大笑着接口说道:“全小子,你的军情已经一钱不值了!”
“为什么?”全琮不明所以地急问道。
“在将军的神算之下,丹阳郡治下诸城县的守军已于今晨被我军全歼。如今的丹阳只余有一座座空城罢了,我们什么时候想占,就可以轻易占下来!”魏延自豪地说道。
“……这不可能?”全琮立时面色剧变,不敢置信地失声说道:“除秣陵外,丹阳郡可是有……”
“一万守军,对吧?”魏延截断了全琮的话说道:“其中的9400人已在秣陵城下被歼,目前丹阳全郡的守军已不足千人!哈哈……”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竟是真的?”全琮惊疑不定地低喃着,但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厉声骂道:“丹阳各地的守军怎么可能在秣陵城下被歼?你们竟然想诈我!”
“哼~~!”魏延冷哼一声,略有些不屑地说道:“诈你,有这个必要吗?那些守军都是被将军‘调’来秣陵城下的!”
“哈哈哈……”全琮有些失态地大笑道:“调?你凭什么调动我丹阳郡的守军?你以为你是太守大人么……呃~!”话还没说完,全琮忽地想到了当日在秣陵城下被魏延擒获时,曾依稀地看到过丹阳太守吴景的身影,一个自己都颇难置信的想法涌上了心头。
“难道……你是以太守大人的名义,来调动的各地守军?”全琮又惊又畏地看着眼前显得愈发雄伟高大的身影。
“算你小子还有点小聪明!”魏延笑着骂道。
全琮已然有些心灰意冷,原本以为必然能令对方动心的丹阳郡军情,在对方看来只是一个笑话。眼前的张飞更是一座令人绝望、不可逾越的高山——自己引以为豪的武艺、韬略,在对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那你们到底要怎样才愿放了我父亲?”全琮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匕首,有些失落地询问道。
“第一个条件——你投到我麾下!以你的投效,换取你父亲的性命安全!”适才我一直在静静倾听全琮与魏延的对话,并留意着全琮的神情变化——很明显,魏延的话已经将全琮最后的凭借给打破。此时的全琮,心志已是前所未有的脆弱。看准这个极佳的突破时机,我和声对全琮提出第一个条件。
“什么?要我投到你的麾下?这不可能!”全琮听得我的条件,惊愕之余还是回绝道。
“呵呵……”听得全琮的回绝,我并未恼怒,反而朗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被我的气势所摄,全琮早已失却了冷静。此刻见我发笑,不由得出声问道。
“先前观你言行,以为你是至孝之人,故喜而欲邀你投入我之麾下!却不想,是我走眼了……”我轻轻摇头说道:“似你这般毫无孝义之人,我要你何用?”
“你……你休得污蔑于我。”全琮原本失落的情绪突然变的激动起来,恼怒地说道。
“污蔑??”我略微提高语调,淡然说道:“我说你毫无孝义,自然是有根有据——明明有解救你父亲的机会,你却平白错过,而原因……竟只是为了效力于那无德无才的孙权!可笑,可叹!”
“这……”全琮立时语塞,面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内心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我静静地观察着全琮的表情,并没有继续出声对其施加压力——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必须要让全琮自己想清楚取舍。
半晌后,全琮忽然闷闷地出声说道:“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嘴角微扬,我眼中的欣喜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沉声回道:“在未确认你真心投效之前,我还不能完全放了你父亲。所以,要先让你父亲先到庐江呆上一、两月。”
“你是说要放了我父亲,我才与你谈这些条件的!想不到你根本就是骗我——竟然还想把我父亲关到庐江去……”全琮立时便恼怒起来,厉声喝道。但随即,看到我面上表情沉静依旧,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恼怒,全琮只得按下性子,沉声说道:“你究竟有无释放我父亲的诚意?”
“张飞何曾背弃过自己的诺言!”我不紧不慢地回道,语气中有着不容怀疑的肯定。
“那你要把我父亲关到庐江去又作何解释?”全琮不甘地问道。
“如果我现在就直接放了你父亲,以你之见,他会去哪里?”没有直接回答全琮,我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
“呃……”全琮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答案是非常肯定的……
“呵呵……我替你回答——现在一旦将你父亲释放,他必会重新回到江东军中,继续与我军为敌;他还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情报通报给江东军,从而加大我军攻略江东、驱除孙氏的难度……”我淡笑着说道:“而且,如果你在我军中效力,而你父亲却为孙氏尽忠,届时岂不是骨肉相残?”
“这……”全琮已然哑口无言。
“所以,必须先让你父亲到庐江呆上一两月。一则为保守我军军情机密;二则,待你为我军效力一段时间之后,你父亲回归孙氏的可能性便愈发微乎其微了。届时,我亦可乘机劝服你父亲投效我军,让你父子仍可同效于一军之中!”我和声为全琮分析道。
“这……”全琮眉头时展时舒,仔细地思考着我所说的话。
“全小子,将军可是很少这般细心地想要劝服一个人归顺。而且,今天你的无礼冒犯,将军也丝毫没有在意。如此种种,足可见将军是多么看重于你!在将军麾下效力,才能真正将你的能耐发挥出来!”魏延也出奇地流露出诚恳的神色,大声对全琮说道:“听说过丁奉那小子吗?”
“‘横**’丁奉?!!!”很明显,全琮对丁奉还是相当熟悉的。前段时间,锦帆营奉命骚扰江东军巡江水师。由于甘宁名头太大,实力稍弱些的巡江船队根本不敢直接与其交锋,往往会选择先行撤退,待召集其他船队后,再以压倒性实力返身与甘宁作战。无奈之下,甘宁后来有时就干脆让丁奉代自己领船队出击。没有名气的丁奉不会让江东水师顾忌太多,而且丁奉的年轻有时还会让敌人产生轻敌心理。但几次战斗下来之后,江东巡江水师发现这个“毛头小子”虽然比之甘宁仍有所不如,但也绝不是一个善茬!吃了几次亏后,江东巡江水师的士卒暗地里给丁奉起了个“横**”的外号!
“想不到丁奉这小子的名气也打出去了,竟然都有外号了,虽然——不怎么好听!”我暗自觉得好笑地想道。
“丁奉那小子跟你年纪相当,投入将军麾下不过3月时间,并未凭借任何人情关系,仅凭自己的战功,如今已是锦帆营中的都尉了。你呢,投效江东军中的时间应该不止3个月了,而且还有你父亲帮你的忙,如今最多不过是个军司马吧!”魏延打量了一番全琮的装束,沉声说道,“所以,仅仅有才能还不行,还必须有一个善于发挥出你才能的人!我家将军就是一个能够充分让你展现才能的人!”
“啪嗒!”半晌后,全琮手中的匕首被甩落到了一旁。
“既蒙张将军不弃,全琮愿效犬马之劳!”全琮缓缓地屈下身子,单膝跪地,拱手过头,沉声说道。
稍稍观察了全琮片刻,我展颜微微一笑,随即收敛了弥漫在身体四周的战意,举步上前双手将全琮扶起,和声说道:“能得全将军相助,真乃我之幸也,亦是我家兄长之幸。”说这话,倒不是全然的恭维之词——全琮的投靠,就几乎意味着全氏一族的投靠。到时候,只要稍动些手脚,就可以将“全”族绑上我军的战船。而全氏一族的投效,又可以引起连锁反应,促使江东其他大族的投靠!
见我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全琮眼中也不由得现出一丝感动之色,急忙出声说道:“将军不必客气,称我表字‘子璜’即可!”
“子璜,你原本在江东军中居何职?”我和声问道。
“启禀将军,琮不才,正如魏将军所言,任军司马一职!”全琮迅速回道。
“那好!你也先任命你为军司马,负责统领我近卫亲兵!待日后立下战功,再另行升迁,如何?”我淡笑着对全琮说道。
“统领近卫亲兵?!!!”未曾想到我竟然会如此大胆地将贴身近卫的重任交付于刚刚投效的他,全琮微微一楞后,立即重新跪地,恳切地说道“将军如此信任厚爱,全琮不敢有负,日后必尽心为将军效劳!”
“哈哈哈……全小子,你运气啊,能统领将军的近卫亲兵。有机会让将军教你两手武艺,担保你受用无穷!”魏延上得前来,仿佛毫无隔阂地拍了排全琮肩膀,大笑着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五章
全琮的归降,于我而言绝对是一个意外之喜。原本我已对招降江东军中将校一事颇有些灰心丧气,但机缘巧合之下,全琮竟自己送上了门来。尽管在招降的过程中不得已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但这也是没奈何的办法。不过,也幸得全琮年少阅历浅,如果换成他父亲,我的这些把戏未必就能见效。但只要全琮投在了我麾下,全柔回归江东军的路也就被断绝了,日后就由不得他不归顺了!
………………………………………
在魏延的主持下,经由近千名士卒一日的辛劳努力,俘虏的处置工作初见成效————多达9000人的俘虏中,竟有近8000人是被江东军刚刚征召的新兵。不少新兵甚至是在自家农收尚未完成时,就被匆匆地强行征集入伍,在他们内心中其实也充满了不愿的情绪。这一部分人,纵然收编入我军也难以形成战力,但却尽可以放心大胆地释放,料想他们也不会主动复归孙权军中。
七月二十七日晨,在其余俘虏羡慕的目光中,近2000名籍贯秣陵的俘虏被逐一释放归家。
我军的这一释俘举措,在秣陵城中立时引起了巨大轰动。自城池更换了主人后,秣陵城中的百姓便一直心怀忐忑,战战兢兢地过活,惟恐惹得“军爷们”不快而致大开杀戒————自兴平初年(公元194年)起,秣陵几乎就未曾脱过战事,在城池的归属不断变更的过程中,吃苦遭罪的只是那些无辜百姓。横征暴敛,抽丁拉夫早已习以为常,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凄惨状况也是屡见不鲜。一直到两年前,孙策一统江东,战事逐渐消歇后,秣陵百姓才稍稍改善了些命运。然而,好日子总是难以持续多久,当前段时间江东战事再开之后,秣陵百姓的安宁生活再被打破,征粮、拉丁、城头旗帜的变幻……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但令秣陵百姓颇为惊讶兼欣喜的是,这支新据领城池的军队,似乎与以往的那些“兵爷们”有所不同————攻陷城池后很寻常的烧杀抢掠,竟然一点都未出现在他们身上。继而,另外一个意外之喜又出现在秣陵百姓的眼前————被强招入伍的亲人,在遭俘后非但没被屠戮,反而相继被释放回家了!
震惊喜悦之余,原本对城池归属的变更有些漠然的秣陵百姓,也不由得相互探问起这支稍有些“异类”军队的来历。
释俘的同时,我军横扫丹阳的行动也正式开始:由我亲领主力,出秣陵东门,奔袭丹阳郡治所——南徐,收拾东部诸县;裴元绍领偏师1000人,经溧阳,袭泾县,攻取丹阳南部几县。而秣陵城中由于仍有不少待释的俘虏,为防止出现异动作乱,不得已之下只能暂时将魏延留下驻守。
二十七日酉时,我统军以雷霆之势突然袭至南徐城下,南徐城中仅余的三百多守军促不及防之下,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防守,只得献城归降。
在守军尽失、郡守被俘的情况下,治所南徐的失陷,基本意味着丹阳郡的归属已然发生变更!
南徐,议事厅
列于众将最后一位的全琮,身上已然更换了一套干净的新铠甲,虽然脸上神色仍有些苍白,但无论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明显已比昨日好上了许多。顾望着议事厅中的一切,全琮不禁有些感慨:一月前,全琮曾随父亲来南徐议事厅面见过太守吴景。一月之后,再度来到这里,已是物是人非————堂堂一郡太守的吴景,此时已成阶下囚;自己的父亲,即将被软禁到庐江;而自己,竟然已投归到原本份属敌对的刘备军中…………果真是世事无常!
轻叹了一口气后,全琮抬头悄悄看了一眼那个正端坐在主位、察看地图的魁伟身影,心中不由得浮上一种异常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痛恨、无奈、畏惧,甚至还有一丝拜服!
查阅着地图,我仔细地思索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丹阳郡基本已经控制住了,下面要做的就是在周瑜军回师之前,尽可能地继续拓展战果,而吴郡就是下一个目标。刚刚经历过叛乱的吴郡,局势肯定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领头作乱反孙的盛宪,原本便是吴郡名望极著的名士,其族人故交遍布吴郡、会稽各地。也正因如此,当初孙策、孙权才不得不任命其为吴郡太守。尽管叛乱很快便被周瑜返师平定,盛宪全家也尽被诛杀,但此事的影响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我军若是继续进袭吴郡,难度说不定还要小于进攻丹阳。
“子璜!”我思索了半晌后,抬起头来看向全琮,沉声问道:“吴郡的守将、守军情况你知道多少?”
“呃~~!”正有些出神的全琮,听得我向他问话,不禁微微一楞,犹豫了片刻后回道:“启禀张将军,末将……略知一二!”全琮毕竟是初归顺,还不习惯于象其他将士一般直接称呼我“将军”。
“恩!知道哪些,说来听听。”我直起身子,淡笑着问道。
与对方似能穿透人心的深邃目光稍一接触后,全琮便不由得身体微微一颤。昨日被对方巨大杀气压迫时产生的无力恐惧感,即便过了一日一夜,仍是无法消除。尽管此刻对方并未散发出那骇人的杀气,甚至是含笑面对自己,全琮犹自感觉心中泛出一丝寒意。
暗做了个深呼吸,感觉心中的悸动稍减之后,全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盛宪叛乱被讨平后,主公……呃……孙权新任命了他叔父孙静为吴郡太守。吴郡的守军应该少于丹阳,但具体有多少末将也不太清楚。但其军力主要是集中于三城……”说到孙权时,全琮仍然有些习惯性地尊称其为“主公”。
“吴、曲阿和……毘陵?”我留意着地图,随口接道。
“啊~?”全琮愕然抬起头来,惊讶地说道:“张将军早已知道了?”
“不,我是猜的!”笑了笑,我和声说道。
“猜???……”全琮莫名地望着我,难以相信地说道。
“吴是郡治所在,且刚经叛乱,必会留有较多军力;曲阿与毘陵,临江且地形险要,乃是广陵陈登军南渡进袭必经之地,不可能不派驻军力扼守。”我语气淡然而平静地分析道,“子璜,当日周瑜平定盛宪叛乱后,留下多少军马驻守吴郡,统军之人是谁?这些你可知道?”
“周督……周瑜回师柴桑时,确是留下一部军马在吴郡,人数……”全琮拧眉仔细思索起来,片刻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大约在2000人左右,但后来可能又抽调了其中的一部分增援柴桑,现在究竟还留有多少,末将也不清楚了!统军者是横野校尉朱桓!”
“2000人!朱桓!!!……”我轻轻地念叨着,眉头微微皱起。若不出意外,攻略吴郡最大的难题,就在于周瑜平叛后留驻在吴郡的那2000兵卒,以及统领这些兵卒的朱桓————现今吴郡的守军中,以我料想至少也得有一半是紧急征召的新兵。这些新兵的战斗力几可忽略不计,在战斗过程中甚至有可能起到反作用(未经训练的新兵战时最容易崩溃,甚至引发“炸营”),真正能让人顾忌的是那些久经战阵的精锐士卒。周瑜能够闪电式平叛成功,固然是因为其出色的统军才能,但肯定也少不了一支精锐部队的襄助。留守吴郡尽管只是其中的2000人,但于我军肯定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但与这相比,我对朱桓的顾忌还要更大一些。在原先的历史轨迹,朱桓、徐盛、丁奉几人,都可称得上是江东军中一流将才。朱桓其人,更是有勇有谋,胆识过人,连曹仁、曹休都曾是其手下败将。其实,从与其齐名的丁奉身上,就可以了解朱桓的厉害程度。年不过16、7岁的毛头小子丁奉,目前在我军中展现出来的才能已经令人相当咋舌了,更何况是比丁奉更加成熟的朱桓。
看来,进击吴郡还真得加倍谨慎一些!
“子璜,你可知这朱桓现在驻守何处?”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六章
问询完了全琮,我凝望着桌案上的地图,再度沉思起来。与已探知的情报稍做对照后,基本可以确定——全琮应该没有对我说谎,其提供的情报十之**还是真实的。但是,由于全琮并非直接驻守在吴郡,因而他所能掌握的,也仅仅是大致的情报,精确度上稍有欠缺。
“曲阿…毘陵…吴城…”目光的焦聚在地图上的三点,我口中不住低声喃语道。攻略吴郡的重点,毫无疑问就在于这三个主要的囤兵之所。只要能够将江东军的有生兵力消灭,占城夺地就根本不在话下了。
但是,该如何实施对吴郡的攻略呢?持重一些的战术就是步步为营:先扫除外围的曲阿和毘陵,而后攻击吴城。步步为营的战术,优点是风险较小,但缺点也是很明显的——耗费时间和军力会比较多。随着对江东腹地的日益深入,我军渡江进袭的消息将越来越难以保密,时间拖的越长,泄密的可能性就越大,而目前我军能够进展如此顺利,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敌明我暗,敌无心而我有备。此外,也不知道西线的战事什么时候会结束,万一拖到周瑜回师还没能解决吴郡战事。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除步步为营的稳重战术之外,还有一种冒险的战术——“穿心”战!将外围的曲阿、毘陵弃之一旁,寻他径提师直捣黄龙,奔袭吴城。由于吴郡目前形势相当不稳、暗流涌动,一旦能够攻克吴城,擒斩郡守孙静,继而传檄各地,便很有可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吴郡一鼓而定。吴郡的兵力集中在三座城池,其余城、县几无守军,也为施行“穿心”战术提供了可能。但这一战术的风险颇大,在奔袭途中万一消息走漏,令吴城有所防备,届时我军由奇袭变强攻,结局如何就难以预料了。如果在短时间内强攻无法得手,再被孙静招集曲阿、毘陵的驻军回石夹击,恐怕就难逃一败了!
稳重?冒险?究竟应该选择何种战术呢?我的眉头不由得深深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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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城下,荆州军大营。
“参见蒯督!”陷阵都尉黄忠满身血污地跨入中军主帐之中,见着蒯越,立即躬身行礼说道。
“汉升,还是没能攻上去吗?”一见黄忠如此模样,蒯越即已猜出今日攻城的结果。
“末将无能!虽然攻上了城头,但还是……”轻轻点头,黄忠略有些羞惭地回道。五十多岁的黄忠,身材魁伟,相貌堂堂,极富威严,颔下三尺长髯,略现花白之色。由于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神色显得相当疲惫。
“这也怪不得你!”蒯越暗叹一声,摇摇头说道:“如今柴桑的守备越来越强了……”
“蒯督,今天末将在城头竟然看到了韩当,而且还与他交了几手,看来周瑜又从水路调遣了一部人马进驻了柴桑!”黄忠抬起满是血污的袖口,檫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沉声说道。
蒯越眉头微微蹙起,沉吟了片刻,怅然说道:“可惜啊!若是我荆州水军仍在,岂容他周瑜如此轻易利用水军调动军马增援柴桑!蔡瑁那厮,误我荆州甚矣……”
“蒯督,如今咱们已是进退两难了!”一旁的刘磐忧心忡忡地说道:“以柴桑目前的防守,我军恐怕已没有能力将其攻破了!而且,我军残存的军粮也已不多了,至多还能够坚持四、五天。到时候……哎!……”说到最后,刘磐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蒯越踌躇了良久,沉声说道:“既然进不得,那就只能撤了……”
“可是蒯督,如今我军纵然想撤,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刘磐无奈地说道,“无论要回荆南,还是退往江夏,都需要突破周瑜的阻拦,若届时柴桑城中的江东军亦然杀出,两面夹击之下,我军必无幸免之理啊!”顿了一顿,刘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不无恼怒地说道:“可恨那张飞无胆,若是他肯出兵渡江与我军合击柴桑,或许此时江东大局已定!”
“……这事也怪不得张飞!若换成是我,恐怕也不会来趟这波混水。江东水军横阻长江,以张飞水军的实力,根本不是对手,如果他要进击柴桑,能否安然渡过长江还是未知之数呢!何况他还是派出水军前来支援,也算对得起咱们了!”蒯越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其实,今日的被动局面的形成,我也有很大责任。若能赶在江东水军回师柴桑之前,早些邀张飞出兵合击柴桑,或许便真如公权所言——江东大局已定!可惜,我还是低估了那周瑜,没想到他竟能如此神速地回师柴桑!”
“蒯督,这柴桑就近在眼前,就如此放弃着实有些可惜,不如让末将再试一试!”黄忠慨然请命道:“豁出这条性命,末将也要为蒯督攻进柴桑!”
“算了,汉升!”蒯越摇了摇头,惆怅地说道:“一连这么多日攻城无果,军中士卒的锐气差不多已被磨光了。再攻下去,也只能劳而无功,徒费军力!”
“纵然要撤军,也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可!不知蒯督可有什么妙策?”刘磐迟疑着问道。
“……要想安然撤离,恐怕还需要张飞水军的助力!”蒯越沉思片刻,似已有定计,凝声对刘磐说道:“公权,你去将上次出使庐江的李严叫过来!”
“是,蒯督!”
“汉升,你攻城也辛苦了,且下去盥洗一番,将衣甲换了吧!”待刘磐离帐后,蒯越放缓了语气,和声对黄忠说道。
“末将先告退了!”黄忠拱手向蒯越深施一礼后,转身大步离帐而去。
不多时,刘磐领着李严来到中军帐里。
“李亭长,你前次从庐江归来之时,可是由刘备的锦帆水军护送的?”待李严行完礼后,蒯越和声询问道。
“启禀蒯督,正是如此!”李严恭敬而简短地回道。
“那次归来的途中,你可曾见着那锦帆水军的首领甘宁?”蒯越点点头问道。
听得蒯越如此相询,李严低垂的眼底里精芒一闪而过,似乎已把握了一些蒯越的意图所在。未做丝毫犹豫,李严迅速恭声回道:“禀蒯督,小人确是见着了甘宁!正是在甘宁的安排之下,小人才能避开江东水军的封锁,安然返归大营!”
“恩~~!”蒯越神色不喜不惊,仿佛李严的回答尽在其掌握之中一般。轻轻应了一声之后,蒯越继续问道:“李亭长,你可有办法能再联系上甘宁?”
“这……”李严踌躇片刻后说道:“小人可以勉力一试,但究竟能否寻得甘宁,却未敢保证!”
“好!”蒯越点了点头,淡笑说道:“李亭长,你是有见识之人,我也不必对你有所讳言了!如今我军之两难境地,想必你也非常清楚。照此形势发展下去,我军纵然不败在战阵之上,也会被江东军拖垮。故而,我正意欲提师撤回荆州。但以目前我军两面受敌的情况来看,贸然撤军极有可能引发溃败……”顿了顿,蒯越继续说道:“所以,我军若想全身而退,非得有外部军马接应才可!而甘宁水军将会是一大臂助……”
“蒯督……”李严张口欲言又止。
“恩~~?有话但讲无妨!”蒯越并未介意李严打断自己的话,和声说道。
“蒯督,甘宁水军虽然战力不凡,但却也不可与江东水师同日而语。纵然向其求援,恐怕对我大军撤离也于事无补啊?”李严有些迟疑回道。
“呵呵……”蒯越淡笑了两下,出声说道:“我从未将安然撤离的希望完全放在甘宁水军身上。不过,以目下的形势而言,却是离不开他们的帮忙!”
一旁的刘磐也被蒯越的话吊起了兴趣,急切地问道:“蒯督,您有何计划?”
“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向荆州求援,请州牧大人派遣军马接应我军撤离!”蒯越沉声说道:“但目下我军与荆州的联系已被周瑜的水、步两军彻底阻隔。要想将求援书信送抵荆州,必须借助甘宁的水军!”
“向荆州求援?”刘磐有些不太乐观地说道:“前番蔡督惨败于周瑜之手,军力大耗,荆州还有援军可派吗?”
“公权放心,蔡瑁虽败,但还不至于全军覆没。周瑜急于回师柴桑救援,根本就没有机会深入追击。以我料想,蔡瑁、黄祖至少能够保有半数军马退回江夏、汉阳。”蒯越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大败之后,蔡瑁心胆已丧,他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救援我的。惟有派人前往襄阳求救,由州牧亲自下令,才能迫使蔡瑁援应我军。”对于蔡瑁的秉性,蒯越是知根知底,也由此深深地感到无奈!
“李亭长,今日入夜之后,你便搭乘小船,利用江东水师巡哨的空隙,沿江东下,尽一切可能寻着甘宁。而后,请甘宁派遣人手以最快速度前往襄阳,为我向州牧大人传递求援急件!”解释完刘磐的疑惑后,蒯越转头对李严沉声吩咐道:“甘宁对荆扬诸地的大江湖河熟悉异常,只要他肯帮忙。定然可以寻得一条最安全便捷的水路,在最短时间内将求援信送至襄阳!”
“诺!”李严恭敬地应道。
“恩~!”蒯越满意地微微点头,随即回到桌案前,提笔迅速书写了一封求援信。待吹干了绢书上的墨迹后,蒯越找出一个锦囊将绢书置于其中,封好囊口。而后,蒯越郑重地将锦囊交在李严手中,沉声说道:“李亭长,此事事关大军命运!我军数万士卒的生死,就尽皆交于你手了!”
“不敢有负蒯督厚望,小人必竭尽全力完成蒯督重托。”李严双手接过锦囊,恭恭敬敬地回道,“小人这就下去准备……”
“且慢!”蒯越忽地出声止住了正要退下的李严,“李亭长,若是见着甘宁,除了请其代为传递求援书信。此外,再请他加大些对江东水军的骚扰力度!”
“是,小人明白!”
“好!你下去准备吧!”蒯越微微点头,和声说道。
“蒯督,纵然李严寻见那甘宁,恐怕他也未必会帮忙啊。”待李严离开中军帐后,刘磐不无担心地说道。
蒯越惆怅地一笑,叹声说道:“我军与刘备军如今已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若我军完败收场,江东军下一个收拾的对象就是刘备军。于刘备而言,惟有尽可能地保住我军的实力,才能为他牵制住江东军。所以,甘宁一定会帮咱们的。怕只怕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寻见甘宁,或是李严直接落于江东水军之手!”
“这倒不用担心!李严虽只是个亭长,但其武艺、机略确实不凡,当不会轻易为江东水军所执!”刘磐曾经执掌过长沙郡的军务,而李严担任亭长的巴丘县正是在长沙郡治下,所以刘磐对李严的能耐还是有所了解的。
“希望如此吧……”蒯越目光变得愈发深邃起来,沉吟片刻后,慨然一声长叹说道:“原本那样平定江东的机会,怎么会便成如此田地……”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七章
建安六年七月二十八日黄昏,西垂的太阳正在地平线上做最后的徘徊,残晖将极西的一片云霞映的血红血红。在落日余晖与朱赤晚霞的烘托下,奔腾的大江也变得似火烧一般。
曲阿,临长江之滨,位于长江与长荡河交汇处的汊口。曲阿原本不过是个过往船只停船歇脚的一座港口,但随着北民的不断南迁,江东之地被逐渐开发起来,各种船只的来来往往也愈发频繁,曲阿也由此得利,逐渐发展成为一座城池。孙策一统江东之后,鉴于曲阿重要的地理位置,曾数次对城池进行加固、扩展,目的就是为了让其成为扼制广陵陈登军袭扰江东的前沿据点(注:孙策统治江东期间,与曹操的关系相当恶劣。在袁、曹对峙之时,孙策曾意欲派兵渡江北上,协同袁绍一起攻击曹操,但因后来孙策暴毙而作罢。在此期间,孙策曾数次与曹操任命的广陵太守陈登交战,但未能占得任何便宜)。
曲阿城西,约三里处的长江江面上,一支至少含20艘蒙冲、30艘走舸的水军战船队,正顺流朝曲阿港方向疾驶而来。在船队每一艘战船的船头,都分明地飘扬着江东水军特有的暗红色水麒麟战旗。
最当先的一艘的蒙冲战船上,丁奉袭一身江东水军的制式衣甲,迎风伫立在船头,举目眺望着前方的江面。
“承渊,快到曲阿了吧!”廖化步到船头,立于丁奉的身旁,和声问道。
“是啊,元俭大哥!”丁奉转过头来,对廖化笑了笑说道:“还有三里的水路,大约再有一刻就能够到港了!”
说完之后,丁奉瞅瞅廖化身上的衣甲,又看了看自己,略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抱怨地说道:“穿着这身‘皮’,感觉就是不爽,还是咱们自己的衣甲看起来舒服些!”
“呵呵……”廖化拍了拍丁奉的肩头,笑笑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总不能穿着自己的衣甲去诈人家的城池吧!”
“这倒也是!不过,这诈城实在有些无趣,就像上次陪魏将军和元俭大哥你一起去诈秣陵城,前前后后也没打到一时三刻就结束了!一点也不痛快!”毕竟是少年人的心性,打得痛快、杀得尽兴仍是丁奉的喜好。
“呵呵……你小子就知道打打杀杀!”廖化笑着骂道,“将军打仗用的都最便捷省力的办法,从来不会白白让弟兄们去送死!如果让你小子去攻城,十有**会选强攻,你知道那样会死多少人吗?”
“嘿!凭秣陵城里那些熊兵,就算强攻也死不了几个人!”丁奉有些不以为意地回道。
“承渊,你要知道——攻城战和野战是完全不同的!”廖化面上的神色突然变的严肃起来,沉声对丁奉说道:“秣陵城里的江东军新兵,战力的确不济,在野战中或许你能以1000人击败2000甚至4000这样的敌军。但在攻城战中,就完全不一样了,只有他们能够有心顽抗到底,凭借坚固的城池,以1000人对抗你1000人是不成问题的。就算你能够强行将城池攻下,付出的代价恐怕大得超出你的想象!你没有真正经历过,是不知道攻城战的残酷!”说到最后,廖化似乎是想起过往的一些经历,面上现出异常复杂的神色。
“元俭大哥,你打过攻城战吗?”见廖化如此神情,丁奉也不敢再露出轻忽的态度,正色向廖化询问道。
“打过,而且不止一次……”
“在什么时候?打的结果怎么样?”丁奉兴趣满满地急问道。
“以前还在天公将军……就是黄巾军的大首领张角(见丁奉露出不解的表情,廖化为他解释道),还在他麾下的时候,我曾经参加过多次攻城战,有些成功了,也有些失败了……但每次攻城的伤亡都多得骇人。通常一次攻城战下来,我军与敌军的伤亡之比都要超过五一(5:1)之数,甚至十一(10:1),乃至二十一(20:1)之数……到最后,光阵亡兄弟的尸体就可以把护城河给填起来!”说到最后,一种由衷的悲哀从廖化的话语中相当明显地流露了出来,“承渊,千万不要以为强行攻城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那是拿人命换城池!等你将来经历过之后,你就会真正明白了!”
丁奉知道廖化为人非常实在,绝对不会故意编造谎言欺骗自己,默默点头表示接受廖化的批评。
“可惜魏将军不在这里,他可是咱们军中的诈城第一高手。要是有他,诈取一个小小的曲阿城简直不在话下啊!”廖化见气氛变得有些沉肃,遂出声开了个“小玩笑”。
“嘿嘿……没有魏将军,咱们照样也能够把曲阿城诈开!”丁奉恢复了轻松的表情,笑着说道。
“子璜,你怎么一直苦着个脸啊!”丁奉忽然眉头微皱,讶然对一直跟随在廖化身旁的那人说道。
“呃~!没什么。”被丁奉相询之人,正是奉命协助廖化、丁奉诈取曲阿的全琮。自登上丁奉的座舰之后,全琮就一直有些心神难安——一旦与江东军展开作战,意味着自己将彻底走上与江东军为敌的道路,同时也意味着“全”氏一族与孙氏的决裂,从此全族便只能被栓在刘备军的战船之上了。当日被劝降之时,全琮一心便只想着如何能解救出自己的父亲,再加上被张飞的威势所摄,根本就没有机会想到这些内容。但事后,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之后,全琮才察觉自己的归降究竟意味着什么……然而,此时后悔也已没用了!
“子璜,别耷拉着脸了!你这样被人家看到,立马就会产生疑心了!”丁奉学着廖化拍自己的样子,上前拍了拍全琮的肩头,“别想那么多了!你离开江东军,归到咱们军中,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那些个周瑜、程普、太史慈什么的,都不会是咱们将军的对手……”
“恩~~!多谢丁都尉提点!”全琮强自展颜一笑,微微点头说道。
“这就对了嘛~!”丁奉笑笑说道。在昨晚接令赶到南徐后,丁奉一见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全琮,就感觉颇为投缘。性情相当直爽的丁奉“自来熟”地就跟全琮称兄道弟了起来。
“头,快要到了!”一名负责了望的锦帆兵大声向丁奉喊道。
“恩~!”丁奉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消失无踪,一股肃杀之气迅速从全身散溢出来,“传令,各船做好准备!都给老子沉着一点,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是,头!”船舱顶部负责传令的士卒拿出一红一白两面小旗挥舞起来,迅速将丁奉的命令传递向其他战船。
全琮看着仿佛换成另外一个人的丁奉,心中不由得一阵愕然————尽管丁奉长相颇为英武,但其没有任何架子、嘻嘻哈哈的性格,很容易让人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卒。原本心中还隐隐地存了一丝轻视丁奉的想法,但其适才突然展现出来的一切却让全琮不禁迷惑住了。仅凭这种临战从容不迫的气度,就足以让全琮有些自叹不如了!
转头看了一眼廖化,只见廖化也是满脸的从容自信,似乎一点也不为将要发生的战斗而感到忧心,全琮忍不住地暗自叹了一口气————难道他们对夺取曲阿就这么有信心,或者应该是说对张飞这么有信心吗?
“子璜,不用紧张!”廖化轻轻转过头来,和声说道。显然廖化是刚才听到了全琮的叹气声,误以为全琮是在因紧张而叹气。
“恩~!”感受到了廖化话语中的关切照拂之意,全琮心头微微一暖,连忙点头应道。
“元俭大哥,子璜,做好准备了!”丁奉沉声向廖化、全琮提醒道。
……………………………………………
曲阿港,位曲阿城西城门外约100步远处,城楼守卒的弓箭恰好可以将整个港口覆盖住。为了能够更好地扼守住这个天然良港,孙策曾特意命人在港口的西、南两面修建了两座箭楼。每座箭楼长约八丈、连檐宽约五丈、离地通高四丈有余,木石结构。箭楼正面外墙厚达半丈,开四层箭窗,每层十二孔,内有四层木楼板。两侧的墙壁厚约两尺,开箭窗三层,每层十孔。两座箭楼与曲阿西城成半环形,将曲阿港牢牢控住。
“有……有船往港口这边过来了!”曲阿港西侧箭楼上,一名负责了望的江东军士卒忽然惊慌地喊道。
“有船便有船罢,每天有那么多船进进出出呢?”一名什长不满地呵斥道,“娘的新兵蛋子,就喜欢大惊小怪!”
“可……可是,船不止一艘,是很多!而且好象都是战船!”那名了望的新兵惊慌依然地喊道。
“什么?是战船?”听得说是战船,什长立时也紧张起来,迅速跑到那名新兵所在的了望口处,俯身探头向外看去。透过正对长江的了望口,什长果然清楚地看到一支包括数十艘大大小小战船的船队正快速朝曲阿港方向驶来。但很快,什长面上的紧张之色尽消,立起身形,长出一口气,回首再朝那新兵怒斥道:“那是咱们的水师,没看到水麒麟战旗吗?下次看清楚了再报告,别他娘的一惊一乍的!”
“是!”那新兵被什长连番呵斥,不敢有任何反驳,但知道那支战船队并不是敌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恩!你继续看在这里,我去打信号通知城里——有水师船队过来了!”什长面色稍缓地点点头,转身朝箭楼另一侧走去。
很快,水师船队即将到达曲阿的消息便被传递进了城里,一名正在巡城的军司马赶忙领着数十名士卒来到港口等候船队到来。
不多时,数十艘蒙冲、走舸战船鱼贯驶进曲阿港。
那名军司马急忙紧几步走到悬挂帅旗的蒙冲战船前,躬身行了一礼,大声喊道:“末将曲阿军第三屯、军司马杨帆(请书友‘扬帆远航’客串一个路人甲),参见大人!不知是哪位大人率领的水师?”
“芜湖巡江水军、舟船都尉全琮!”三名首领模样的人首先跃下战船,大步朝杨帆走来,当先一名相貌英武不凡的年轻小将沉声应道。
杨帆虽有些吃惊领军之人竟然如此年轻,但听得此人姓全后,便稍觉恍然——此人必是江东大族全族的子弟,能以如此年纪任都尉之职也就不足为奇了!
“参见全都尉!”杨帆重新向全琮行礼道。
“杨司马不必多礼!”全琮微微点头,随即一指身后的另外两人说道:“这两位是军司马华辽和军司马逢丁!”
“见过杨司马!”华、逢两人一齐向杨帆拱了拱手。
“见过华司马!见过逢司马!”杨帆连忙向华、逢二人拱手回礼道。
“杨司马,我是奉吕统领(江东巡江水师统领吕范)之命,巡防曲阿、毘陵一带江域。今日恰好行至此处,见天色已晚,想在曲阿休整一晚!劳烦你进城通报一声!”全琮沉声说道。
“全都尉,你难道不是接到孙太守(吴郡太守孙静)的命令,过来增援曲阿和毘陵的?”听了全琮的话,杨帆显得很惊讶,急切问道。
“增援?”全琮反被问得莫名起来,不解地说道:“我只是奉命例行巡防,并不是过来增援的!为什么曲阿和毘陵需要增援,发生了什么事?”
“哦~~!”听得全琮的回答,杨帆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迅速地回道:“全都尉,是这样的!三日前,豪贼吕合、秦狼聚蚁兵一万余人作反,现已攻陷阳羡、锡城二县。孙太守已从吴城出兵平叛,同时亦下令急调曲阿、毘陵的守军协助平叛!”
“又有叛乱?!!!”全琮面色微变,失声说道,随即转头看向华、逢二人。三人迅速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八章
与廖化(化名“华辽”)、丁奉(化名“逢丁”。其实就是将两人的姓、名倒了过来)二人迅速地做了一番眼神交流后,全琮佯做紧张神色,沉声向杨帆问道:“杨司马,如此说来,曲阿与毘陵两城的防御岂不是变的异常薄弱了!”
“正是如此!现今的曲阿城,就算加上外面两座箭楼的兄弟……”杨帆指了指西、南方向的两座箭楼,忧心忡忡地说道:“全部的守军还不到500人,末将竟然已是城里军职最高的人了,毘陵的情况应该跟曲阿差不多!所以,末将才会以为——全都尉是奉命率水师船队前来增援的!”
“恩……”拧眉“思索”了片刻后,全琮沉声说道:“虽然我并没未接到增援的命令,但事急从权————在叛乱被平息之前,我这一部水师就暂且驻守在曲阿与毘陵一带,以做援应!”
“多谢全都尉!”听得全琮主动提出帮忙“协防”,杨帆立时变得欣喜异常,感激地向全琮深施了一礼。
感受到杨帆发自内心的感激,全琮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转瞬即没,并未被杨帆所察觉。
“杨司马,我水师将士已巡防了大江整整一天,可否先让他们进城稍做休整?”全琮和声说道。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杨帆连声应道,“全都尉,请招呼水师的兄弟进城,末将这就去通报县令大人,准备饭食!”
“劳烦杨司马了!”全琮微微点头说道。
“末将先行告退!”杨帆微施一礼后,脚步轻快地领着麾下士卒返回城门方向。
“子璜,做的不错,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待杨帆远去后,廖化轻声对全琮赞许道。
“……谢廖校尉夸奖!”全琮心中暗叹一声,但面上却强作笑颜。
“真没想到,吴郡竟然又发生叛乱了!!”丁奉一面以手势招呼战船上的士卒下船登岸,一面低笑着对廖、全二人说道,“这正是老天赐给咱们的好机会啊……嘿嘿!”
“恩~!”廖化轻声应道:“一万多的叛军,也够孙静忙活的了。如果咱们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就可以将吴郡的守军一举击破!”顿了一顿,廖化转头仔细观察了一番曲阿城池与环绕港口的两座箭楼,沉声叹道:“孙氏对曲阿港是下了大工夫的!以如此完备的三面环形防卫,只消有3000兵卒驻守,纵然有十倍之敌,也休想攻得上岸……幸亏咱们不需要强攻此处!”
“恩~~!”丁奉点了点头,低声附和道。尽管没有什么攻坚战的经验,但丁奉并非不识兵法之人,自然也看得出此处地形的险要。
“承渊,子璜,准备进城!”廖化见麾下士卒大半已然登岸,沉声对丁奉、全琮二人说道,“进城之后,照计划行事——待入夜之后,先夺占城池,再控制外面两座箭楼!”
“是!”丁、全二人一齐点头应道。
“进城!”廖化回过头,高声喝令道,随即抬起右臂大力挥动了几下。近千名登岸的士卒立时缓缓朝城门方向开进过去。
…………………………………………………….
曲阿县衙,会客厅中
“全都尉,你……你们这是做什么?”被两名“水军”士卒死死摁翻在地的杨帆,惊骇莫名地大声向全琮喊道。
自全琮领军进城之后,曲阿县令陈端(陈端,字子正,广陵人)便一面命人为“水师”兵卒安置食宿,一面在县衙会客厅设宴盛情款待全琮等人,杨帆也受邀在宴中做陪。原本宾主一众人等还在席中把酒言欢,谈笑风生。但不想,酒过三巡之后,全琮麾下的士卒突然出现,把会客厅团团围起,随即便将陈端、杨帆等曲阿的文武官员尽皆擒获。
“杨司马,难道至此时你尚未看出来么?他们根本就不是我江东水师将士!”一名被刀刃加颈的年轻县吏出声说道。
“哦~~?”丁奉走到那名年轻县吏的跟前,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为何敢如此断言?”
“哼!”年轻县吏轻哼一声,怒目直视着丁奉,沉声说道:“你们进城后,县令大人命我为你们的兵卒准备饭食。我察觉到你们的兵卒中,竟然大多人操的都是江北口音。当时我就有了些怀疑,不过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便没有敢县令大人说出此事,只是暗中安排人进行调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已动手了!”
“嘿……小子,眼力不错嘛!”丁奉嘿嘿一笑,轻赞了一声说道:“敢说出姓名么?”
“有何不敢?某乃乌程吾粲、吾孔休!”年轻县吏毫不畏惧地回道,随即竟然又反讥了一句:“你年岁尚少于我,有何资格称我‘小子’?”
“恩~?”被反冲了一句后,丁奉不但没有生气发怒,反而流露出兴味的神色。仔细地打量了吾粲片刻后,丁奉笑着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哼~!”吾粲再次冷哼一声,扭头不看丁奉。
“元俭大哥,这位先生的确很有意思!”丁奉笑着对身旁的廖化说道,“有胆有识,脾气也挺对我胃口的……呵呵!”
“恩~!”从适才与丁奉的对话中,廖化也看出吾粲应该是个才具相当不俗的人才,微笑着点了点头。但随即廖化和声对丁奉说道:“承渊,虽然城池已经控制住了,但还得把城外的两座箭楼拿下来呢,没空在这里磨蹭了!”
“知道了,元俭大哥!”丁奉点了点头,“这两座箭楼就交给我和子璜吧,你在城里坐镇大局!”
“也好!”廖化笑着应道。
“子璜,走了!”丁奉招呼了一下全琮,大步朝厅外走去。
“哦~!来了!”全琮凝望了一眼陈端、杨帆、吾粲等人,暗叹了口气,随即追着丁奉离开会客厅。
…………………………………………………….
一个时辰后,曲阿县衙大堂
“元俭,承渊,子璜,辛苦了!”我和声对廖化、丁奉、全琮三人说道。一接到廖化发出的信号,早已率军潜伏在曲阿城西南10里处的我,立即提师急速行军进驻了已被控制的曲阿城。
“将军,没什么,很轻松就把曲阿夺下来了!”丁奉嘿笑着说道。
“都是将军计划安排的妥当,我们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廖化也淡笑着说道,“要说功劳,子璜可要比我和承渊大的多了!”
“恩~!”听了廖化的话,丁奉并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反而笑着应道:“元俭大哥说的对,若不是子璜随机应变,听到吴郡叛乱的消息时,我们就有可能露出马脚来了!”
“子璜,既然元俭和承渊都说夺取曲阿,你的功劳最大!那好……”我忽然一敛笑容,肃声说道:“全琮听令!”
“末将在!”全琮连忙躬身抱拳应道。
“因你取城之功,特擢升你为都尉一职!”
“啊~!”全琮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直接擢升他一级军职,一时间竟然有些楞住了,但随即在丁奉的提醒下会过神来,立时单膝跪地,激动地说道:“多谢将军!”
“起来吧!”我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微笑说道:“日后更要再接再厉。”对全琮这样的年轻人而言,只要你多多肯定他的表现,他一定会更加努力上心的。可以相信,要不了多久全琮应该就可以全心全意为我军效力了!
“呵呵……子璜,说不定等你父亲也归顺时,你的职位已在他之上了!”丁奉笑着向全琮打趣道。
“呵呵……”全琮自归顺后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多谢将军!多谢廖校尉、丁都尉!”
“元俭,承渊,我就且将你们的功劳记下了,待与下一次战功累积起来,再行受赏!”
“谢将军!”廖化、丁奉齐声说道。
“恩!对了,元俭!吴郡发生叛乱的消息是否属实?”我点了点头,沉声向廖化问道。
“消息应该是准确的!曲阿的守军都已被孙静紧急抽调前去平叛了,否则我和承渊、子璜袭占此处恐怕还要多费点周章呢!”廖化迅速回道。
“可曾向城中的百姓和俘虏问询证实过?”略一沉吟后,我继续问道。
“问过了,将军!没有问题!”廖化点头说道。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用在孙权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在“外敌”难退的情况下,内乱竟然又再次发生!而且就危害性而言,这次的叛乱恐怕还要更胜上次的盛宪反乱。上次还有周瑜来闪电平叛!但如今,周瑜仍然陷在柴桑城下,靠孙静平叛恐怕就有些勉为其难了。但最要孙静命的还不是那些个叛军,而是——我军!
这是个绝佳的一举击破吴郡所有守军的良机——不出意外,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平定叛乱,孙静必定会将吴郡所有军力尽数调动起来,甚至有可能向临近的丹阳郡“求援”。而他绝对不会想到,我军已然潜袭至他的眼皮底下。如果能够利用孙静军与那些叛军两败俱伤的良机,从背后发起奇袭,击败孙静军简直可以说是易如返掌!
“元俭,可曾派出细作?”
“将军放心,一个时辰前末将就已派出细作,只要一探得孙静军的消息,他们便会回来通报!”尽管我的话说的很简要,但廖化清楚地把握了其中的意思。
“做得好!”我点头赞许道。廖化行事沉着稳重,料事周全,很能让人放心。
“将军,咱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继续攻取毘陵?”丁奉急切地询问道。
“不!”我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既然敌情已经发生变化,计划也当有所变化!吕合、秦狼叛乱乃是天赐我军之良机。
乘这个机会,将吴郡守军一举全部端掉!”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四十九章
“在未获得孙静军确切情报之前,各营曲屯暂且驻守曲阿,以做休整!承渊,自明日起,你领水师战船就于曲阿一带巡防,但同时亦要随时派遣快船保持与兴霸的联系,一旦获得周瑜军回师的消息,必须以最快速度通报于我!”我沉声吩咐道。
“是,将军!”廖化、丁奉等人齐声应道。
“恩!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我微微颔首,和声询问道。
“将军,在被咱们俘获的曲阿县官吏里面,有个人挺有意思的,您要不要见见?”丁奉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出声说道。
“有意思??”听丁奉这样一说,我嘴角微微一扬,笑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人年纪大约20岁左右,仅是曲阿的一名县吏,但相当有胆识——我们在诈取城池的时候便险些被此人识破……”丁奉摸了摸头,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人的姓名有点怪……叫什么来着……”
“吾粲,字孔休!”全琮接口说道,“此人出身庶族,家境贫寒,但在我们吴郡颇具才名!”全琮似乎对吾粲的有些了解。
“吾粲?!!!”我低声喃语了一句,随即闭目沉思起来——吾粲,我也只记得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此人似乎是孙权麾下的名臣之一,但其具体有什么事迹经历却是一无所知。
“承渊,你去把吾粲带到大堂来!记得稍客气些!”我和声对丁奉说道。
“好咧!”丁奉笑应了一声,迅速步离大堂。
尽管不太了解历史上的吾粲到底本事如何,但一个出身寒门的士子,能以才具闻于乡里,应当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丁奉对其的评价也足以证实这一点。眼下大哥麾下,真正可用的人才还是相当匮乏的。随着大哥领地的不断扩充,所需要的人才也将会越来越多,如果吾粲真是可用的大才,倒是值得为其花些时间和精力。而且以他20岁左右的年纪,见识肯定不广,为孙权效力的时间也长不到哪里去,忠诚应该相当有限。而且其仅任区区县吏之职,被劝降的可能应该是很大的。
不多时,丁奉引着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回到了大堂。
“将军,人带来了!”丁奉躬身向我行了一礼后,退到了一边去。
这人便是吾粲?相貌倒是不俗,也颇有几分才士的气质!仔细打量了年轻文士片刻后,我发现了他身上最为惹人注目的特质————一种不卑不亢的气度,尽管此刻身为俘虏,但仍然保持着不屈的风骨。若是一个武人能够如此我还不觉得希奇,但他一个文士,能够做到这样的确是很了不起了。
“你便是吾粲?”我尽量放缓语气问道。
“既已知道,何必再问?”吾粲对我的和声温语毫不领情,看也不看我,将头一扭沉声说道。
啧~好大的钉子!到底该说称赞有骨气,还是该骂他不识时务……不过,这人的确如丁奉所言——挺有意思!我面色未变,不温不火地说道:“吾先生,可知你的性命正在我掌握之中?你如此顶撞于我,我是不是该命人斩下你的首级?”
“哼~!”吾粲轻哼一声,转过头来颇为不屑地说道:“要杀要剐,息听尊便!虽威武不能屈大丈夫!”
“呵呵……”听得吾粲此言,我微微一笑,借机思索起下面的说辞。片刻后,我和声说道:“大丈夫??……敢问吾先生可知何为大丈夫?”
“孟子有云‘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此之谓大丈夫也’!哼,与你这一介武夫说了,也是徒费口舌!”吾粲乜视了我一眼,冷笑说道。
“哈哈哈……仅是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便可为大丈夫?如此,这大丈夫也来得太过容易了吧!”我忽然纵声长笑说道。
“此乃先贤之言,世之大道也!你一介武夫,知道什么?”吾粲眉头一皱,冷声回道。
“吾先生,可曾听说过‘夫之大者,为国为民’一语?”我收敛了笑容,肃声说道,“以你目前之状况,上不能固卫社稷、报效天子,下不能安抚黎民,何敢妄称大丈夫?”
“夫之大者,为国为民……”吾粲轻声念叨了几遍,疑惑地问道:“这话是谁人所说?为何我从未听闻过?”
“且休问何人所说,吾先生以为这话可有道理?”我并未回答吾粲,却反问了他一句。
“自是……有道理,忠君安民当是大丈夫之所为……”吾粲略一思索,微微点头说道。
等得就是你这一句话!我淡淡一笑,没有等吾粲把下面的话说完,便截断问道:“吾先生,以我之见,你之所作所为恐怕与忠君安民相距甚远!故而,你何德何能可被自称为大丈夫?”
“你……你休得污蔑于我!”年轻人果然经不得激,立时便恼怒了起来。吾粲初时的冷淡不屑之色此刻已全然不见,面上满是激愤,厉声说道:“自出仕以来,我虽位轻才薄,然无时无刻不尽我所能以报效朝廷,利我县中百姓!你休要信口雌黄……”
“呵呵……”我不由一笑,“敢问吾先生,你报效的究竟是何人?当今天子?天下黎民?还是祸国殃民的孙氏?”
“孙讨虏乃是陛下御封的会稽太守,受皇命执掌江东之地。我投效于孙讨虏正是报效当今天子,你休要以为污蔑孙讨虏,便可动我心志!”吾粲怒声驳斥道。
“哈哈哈……陛下亲封么?恐怕是那国贼曹操亲封的吧!曹贼‘挟天子令诸侯’之事?曹操挟持天子,杀戮皇亲,败法乱纪,**朝政,屠城残民,种种恶行,天下皆知,独吾先生不知乎?孙权为保其位,与如此国贼交好,可见其人究竟如何?”我淡然说道,“而且,孙氏一族,自孙坚起,经孙策至孙权,何曾存过一丝忠君爱民之心?”
“荒谬!”吾粲强自辩驳道:“难道你不曾听说过孙破虏(孙坚)讨伐国贼董卓、安定汉室一事?”
“呵呵……吾先生,讨伐董卓一役,张某也曾亲历,内中事情恐怕比你要清楚的多!”我笑笑说道,“你既然知晓孙坚讨董之事,该不会不知道孙坚窃取传国玉玺之事吧!若其果然是忠贞之臣,为何搜得传国玉玺之后,不奉献天子,反而私自藏匿,分明心怀篡逆!其子孙策更是以传国之玺勾结叛国巨孽袁术!由此可见,孙氏一门从来便是心无社稷天子的奸佞门第。”
“呃~~!”吾粲支吾了一声,在我的说辞面前再也开不了口——可能他仍有心反驳,但要命的是,我列举的都是言之凿凿的确切证据,这些都是吾粲否认不了的。
“吾先生,你并非不明事务之人,为何甘心明珠暗投,效力于奸佞孙氏。何不弃暗投明,改弦更张?”我乘热打铁劝降道。
“……”吾粲虽默然不语,但却转过了头不愿看我——显然是在表示拒绝。
看来还得再下一剂猛药!我面色微沉,肃声叹道:“尝闻人言吾子休乃吴郡少年俊杰,才识高远,可称‘一州之才’。然今日一见却是名不副实,你非但善恶不明,忠奸不分,恐怕才具也有限的很!莫说一州,恐怕一县、一乡之才都未必算的上!哎……人言何其之虚!”
“你~!”吾粲身体微微颤抖,转头怒目注视着我,眼中的火焰似要将我吞没,显然再也受不了我的‘讥讽’之语,按捺不住地怒叱道:“我如何善恶不明,忠奸不分?我之才具如何要你评说?休说你一县一乡,纵是一郡一州我如何便治不了……”
“徒逞口舌谁人不会?有胆你便做与我看看?”我淡笑着说道。
“做便做!若给我一县一郡,我必能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使民尽殷实!”吾粲怒声说道,年轻白皙的面庞已然赤红。
“好!”我将身前桌案一拍,立起身形,沉声说道:“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从今日起,你便是这曲阿县令!希望你能兑现自己的诺言——使曲阿一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民尽殷实,勿要做个只会逞口舌之利者!”
“一言为定!”吾粲脱口而出道。但随即,他迅速抬起头来直视着我,面上的神情变的异常复杂,显然是明白中了我的激将法,“你……”
“呵呵……”我走到吾粲身前,拱手轻施一礼,面上重新浮现微笑,真诚地说道:“子休先生,我也是慕先生之才,才出此下策,还望先生见谅。请先生看在曲阿一县百姓的份上,接下县令一职!”
“……”吾粲面色阴晴不定,却没有立时应允。
知道吾粲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继续和声说道:“我主豫州牧刘玄德胸怀复兴汉室、安定天下,拯救黎民苍生之大志,十数年来为此躬行如一,正是济世之明主。我大军征伐孙氏,所向披靡,现已袭占庐江、丹阳二郡,吴郡也已在我掌控之中,孙氏日薄西山,败亡不远。他日,我主一定江东之后,正是先生大展抱负之时!请子休勿要再作犹豫!”
听说丹阳郡已经落入我军之手,吾粲满面震惊。低头沉思了片刻,吾粲抬起头,迟疑地问道:“丹阳吴太守如何了?”
“早被擒住了,正关在秣陵呢!”丁奉笑着答道。
“……”又是一阵沉默后,吾粲低声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征虏将军张飞!”
“刘皇叔之弟——张飞张翼德将军?”吾粲惊讶地看着我说道,显然想不到以我的身份竟然会对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吏费尽心思。
“正是张某!先生可愿投效我家兄长,任这曲阿令一职?”我点点头,和声说道。
“将军既然不以粲鄙陋,委以重任,粲必竭我所能为皇叔、将军治好这曲阿一县!”吾粲长身行礼说道。
“子休先生愿投效我军,实是胜过得曲阿一县!”我大喜过望地将其扶起,笑着说道,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大哥的名望,刘孙两家形势的分析,对孙氏德、行的批驳……可以想到的办法几乎都用光了,如果吾粲还是坚持不肯投降,我也就实在没有什么法子了!不过,好在最终还是见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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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七月二十九日午时,廖化派出的的第一批探哨返回到曲阿,并顺利地带回了孙静军的情报。
“孙静的平叛军被击败?”听得探哨士卒的回报,我着实感觉有些难以相信。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分析,孙静的平叛军应该在6000以上————他仅从曲阿便调动了2000守军,而吴城、毘陵也应该有这个数。叛军虽然有一万余人,但也不至于说如此轻易地便能孙静军击败啊!而且从统军大将来看,孙静本人虽然统军才能不见得如何,但其麾下的朱桓却是难得的优秀将才。如此重要的平叛之战,孙静没有理由会将朱桓留在城中;相形之下,吕合、秦狼二人名不见经传,而且根据从吾粲那里获得的情报,这两人不过是阳羡的地方豪族,论及治军作战比之朱桓相差何止一、两畴?
“是的,将军!”探哨恭敬地回道。
“可知孙静军折损情况如何?现在正撤往何处?”我沉吟片刻,出声问道。
“禀将军,孙静军折损情况不明,目前正朝神亭岭方向撤退,吕合、秦狼军正尾随其后追击!”
“这里面有问题!”我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
“三叔是说孙静军的失败是假的?”关平对我话中意思似明非明,疑惑地问道。
“不错!”我点头说道:“且不说孙静军是否会如此轻易被一群乌合之众击败。纵然真的被击败了,孙静的败军也没有理由往神亭岭方向撤退!”
“将军说的很对,他要退也应该是退回吴城,那里才是吴郡的核心所在!”廖化接口说道。
“三叔,难道孙静是打算设计吕、秦叛军?”关平脑中灵光一闪,迅速地说道。
“应该是如此!他必然是在神亭岭设下了埋伏,准备将吕、秦叛军诱入埋伏圈中,再一举击破!”
“这的确是迅速击败叛军的好方法!”廖化点头说道,“看来孙静军不乏能人啊!”
“三叔,那我们该怎么办?”关平急切地问道。
“元俭,即刻集结军马,准备开赴神亭岭!”我嘴角微微一扬,“决定吴郡归属的一战,怎么能少了咱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不介意来做那只黄雀……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章
残暑炎于火,林风爽带秋。
尽管已是夏秋之交,但午后的太阳依然火烫,间或有阵阵暖风吹来,反而使人更觉燥热。浓绿色的树间梢头,蝉鸣鸟叫之声仍是不绝于耳。
神亭岭东南15里,一支3000左右的江东军正“缓缓”向神亭岭方向撤退着。其所经过的一路上,不时能看见被丢弃于地的旗帜和兵器。
队伍的首列,吴郡太守、扬烈将军孙静一边小心地策马前行,一边不住回首顾望身后的士卒。
“太守大人,咱们的行军速度好象稍有些快了!”全身铁甲、头顶虎纹铁盔的朱桓策马来到孙静身旁,恭敬地说道。
“嗬~~”孙静檫了檫脸上的汗水,喘了口粗气,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休穆,吕、秦二贼可曾跟过来?
“太守大人放心,这两个叛贼一直领军紧跟在咱们后面呢,但距离被拉得有些开了!”朱桓点了点头,和声回答孙静道:“看来速度还得再慢一点才行!”
“已经是如此缓慢的行军速度了,他们竟然还是跟不上?”孙静对尾随在后的叛军行军速度之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愕然说道。
“大人,您实在是高看吕、秦二贼了……”朱桓呵呵一笑说道,“这些叛军大半都是未经任何训练的暴民,充其量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不是他们人数太多,而咱们的士卒大部分都是新兵,要将这伙叛贼击而破之简直就是易如返掌!”
“呵呵……”被朱桓言语中流露出的自信所感染,孙静心神大定,也笑着说道:“休穆所言甚是!”
“太守大人,只要叛贼胆敢追击到神亭岭,就必然是有来无回。这神亭岭就将是吕、秦二贼的葬身之所!”朱桓语气异常肯定地说道。
“能死在神亭岭,也算是吕、秦二贼的造化了!”孙静遥望着西北面神亭岭方向所在,略有些惆怅地说道,“想当年……伯符便是在神亭战后,继而迅速击溃刘繇,袭占丹阳,最后一统江东的……若是伯符尚在,奸佞豪贼安敢做乱,刘表刘备又岂能正面觑我江东……哎!”显然孙静是想到英年早逝的孙氏上代之主——小霸王孙策!
“太守大人不必担心,些许内贼根本不足为虑。至于外敌二刘,以桓之见,凭主公之鸿福、周督之治军,不消多久也必可将其尽逐出我江东之地!”朱桓信心满满地安慰道,“眼前的困局仅是一时之难罢了!”
“恩~!”孙静轻轻点头,和声对朱桓说道,“休穆,你让队伍把速度稍降一些,但不可被吕、秦二贼看出马脚来!”
“是!”朱桓微一抱拳,沉声应道。随即策马向后,高声呼喝起来:
“全军听令,放缓速度!”
“再扔掉几杆旗帜!”
“准备好的兵刃也扔掉一些!一定要让叛贼以为我们在逃跑!”
看着在队伍中来回驰骋、不时大声喝令着的朱桓,孙静不由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当初在得到吕合、秦狼二人叛乱的消息时,年轻的朱桓表现出的沉着老练,甚至要远超过自己————自己在惊慌之余险些便不知所措,但朱桓却能临危不乱,仔细筹谋策划之后,定出了合吴城、曲阿、毘陵三地守军迅速平叛的方略。随即在了解了叛军的具体情报后,朱桓又迅速筹划出了诈败诱敌入伏的计策。从目前的情形看来,诱敌的计策实施的相当顺利。不出意外,这一战便可将叛军主力尽数歼灭,甚至能够将叛贼酋魁一并擒斩,进而一举平定叛乱。
有如此年轻俊杰相助,何愁我孙家不能渡过难关、成就大业?对于朱桓远超自己的治军作战才能,孙静并无半点嫉恨之心,反而是乐见其成的。以孙静的年龄、性格,便注定他不会像孙翊、孙瑜等孙族年轻一辈那样,做出跟外姓将领争功夺利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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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溃逃”的江东军身后约3里处,自号“吴王”的吕合,正不住急催麾下军卒加速行军,以期能够追上江东败军。但更让吕合心动的是,那群败军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孙权的叔父、吴郡太守孙静。若是能擒拿或是诛杀掉孙静,对于吕合控制吴郡是极为有利的。
“都给我跑快点,千万不能让那些孙家贼军给溜了!”吕合策马扬鞭,厉声大喝道,“追上前面的败军后,谁能擒杀贼酋孙静,我直接封他做将军,赏金百斤!”
时年40岁上下的吕合,身材高大壮硕,短须长脸,相貌颇有几分威仪。吕合本是江东大族吕氏的一个旁支,但其家境极丰,有良田千倾,房舍更是不计其数,论及家资甚至要超过吕氏本家那一支,在阳羡地界更是无出其右者。但吕合并不甘心只做一个田舍翁,信奉谶纬的他早年曾请一知名相士为自己相面。那名相士认为他面相极好,尤其在40岁以后更是“真龙之气”直透华盖,可成就帝王大业。吕合对“神相”的谶纬之语奉若至宝,于是便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帝王”大业细心进行着各种准备,同时等待着“神相”所说时机的出现。而至今年,吕合恰好40岁,令其欣喜的绝佳时机也果然出现了————雄据江东的孙氏竟同时被荆州刘表和寿春刘备进攻,而原先的吴郡太守盛宪居然也起兵背反。一时间孙氏基业风声鹤唳,形势大紧。其后,尽管盛宪被周瑜迅速出兵诛杀,但孙氏的危局也并未有多大改观。眼见着孙氏的大军陷在了西线战场之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与荆州军的战斗,吕合终于按捺不住,联结与自己意气相投的阳羡另一豪族秦狼正式起兵,自封“吴王”,拜秦狼为吴郡太守。
“大王,再向前追就快到神亭岭了,那里地形复杂,对我们作战不利!”相貌消瘦的秦狼策马来到吕合的身旁,谨慎地劝荐道,“不如暂且就追到这里!”
“哈哈哈……”吕合放声大笑说道,“禾德(秦狼的字)不必担忧,那孙静兵败如山倒,还能有什么作为?你看这一路上,孙静的败军丢了多少旗帜、兵器,恐怕能丢的东西都被他们丢光了,这样的溃军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适才探哨回报——孙静败军的逃跑速度已经越来越慢,看来他们力气也耗得差不多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必定可以追上他们。若是能够擒获孙静……”吕合一摸颔下的短须,呵呵笑道,“吴郡其他城县便唾手可得了!而后我等再引得胜之军乘势夺取会稽、丹阳,何愁大业不成!”
见吕合如此信心十足,秦狼也不敢再行劝阻,只得将担忧深藏在心中,按照吕合的命令催促兵卒行军。
在吕合重重的封赏许诺刺激之下,原本已现疲乏状的兵卒个个奋勇争先,如重获新生一般加速朝前方的孙静军追赶上去。但吕合军缺乏训练、没有良好指挥的弊病也立时显现了出来,没一刻的工夫,行军的队型已经全然混乱,直如一盘散沙。
见到吕合率军逐渐追了上来,孙静军也稍稍提了些速度,始终与其保持着1里左右的距离。两支军队一前一后逐渐朝神亭岭南麓接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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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酉时,太阳渐暮西山。孙静军终于“逃”至神亭岭下,但速度已经变的相当缓慢,与吕合军相距也已不到300步。
吕合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前面队伍里仅存的一面的“孙”字帅旗,可以想见孙静必然就在那杆帅旗之旁(帅旗跟随主将)。脸上流露出兴奋异常的神色,吕合大吼一声说道,“孙家败军就在眼前了,给我追上去!”
“冲过去,杀!”秦狼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不断呼喝着麾下兵卒跟上去。至此时,秦狼也已消除了心中的顾虑——看前面孙静军不少士卒的举止动作,分明就亡命奔逃,根本不似在作伪。
倒并非孙静的士兵演技有多么高超,许多人是真的害怕了。尽管事先朱桓已说明神亭岭上会有自家的伏兵,让麾下士卒不要害怕紧张。但毕竟队伍中一半以上的人是征召不久的新兵,见敌人追的越来越近,便不由自主害怕的溃逃了起来。
显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朱桓也不禁神色微变。但很快,他还是冷静了下来,急声对身旁的孙静说道:“太守大人,不能再继续退了,否则诈败就得变真败了!幸好叛贼已进入埋伏范围,咱们可以攻击了!”
“好!”尽管心中颇有些惊慌,但孙静还是强自镇静地点头应道:“休穆,一切就交于你了!”
“末将领命!”朱桓沉声应道,随即从马侧拿出自己的强弓,抽出一支特制的响箭,迅速地开弓搭箭!
“嗖~!”响箭带着呼啸冲天而起,凄厉的呼啸声在山间岭内不断地回荡着。
“杀!”片刻之间,喊杀声从左右两侧的山丘后震天似的响起。
“全军听令,停止后退,与伏军合击叛贼!”朱桓中气十足的狂吼声在犹自后撤的队伍中响起,“平叛杀贼,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一章
“后退者斩,破敌者功!”
“杀~!”朱桓跃马扬刀,仰天狂吼,雄浑有力的声音在山岭间不住回响着。
“呜~呜~~呜~~~!”低沉的牛角号声和着朱桓的声声狂吼,撕破了浩瀚的天际,激昂而悠长。
“杀~!”直属朱桓麾下的1200余名士兵在听得自己统领的命令后,迅速止住后退的步伐,毫不迟疑地返身杀向敌军。这1200名士兵正是当初周瑜平定盛宪叛乱后,留与朱桓镇守吴郡的精锐士卒,也是朱桓敢于“败”中求胜的最大依靠。与那些被征召不久、战斗经验极度缺乏的新兵不同,这些精锐士卒都是经年累月跟随孙策、周瑜四方征战之后,保存下来的真正的百战之师,论及战斗力之强悍,绝对是居于江东军中前列。即使经过较长距离的“溃退”,也并没有对这些士卒的战力产生多大影响,他们便如中流砥柱一般,将蜂涌而至的吕合军死死遏制在了山腰。
或许是因为朱桓的怒吼,亦或是因为激昂的号角战鼓声,更大的可能是被那些精锐士卒的悍勇所激……原本正欲亡命奔逃的新兵们,竟然也奇迹般地收拾了慌乱不堪的情绪,在朱桓的指挥下,追随着老兵返身杀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突发的变故令吕合措手不及,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听着漫山遍岭的喊杀声,望着原以为是囊中之物的孙静军竟然又返身杀回、并以难以想象的强悍战力肆意地击杀着自己的士卒,立时感觉浑身上下一片冰凉,面色苍白无比,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一时间竟楞住了……
吕合麾下兵卒的情况,比之吕合本人还要糟糕。这些兵卒中的大部分人,在数天前还只是普通百姓。吕合起兵之时,他们要么是被蛊惑、要么是被强迫加入到了叛军中,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受到过任何的训练。此前,尽管在吕合、秦狼指挥下,他们攻破了阳羡、锡城二城,但其实能够破城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此二县的防守军力几乎为零。在战事顺利、以众凌寡的时候,他们还能有信心冲杀一番。但此时,境况已经完全不同——前、右后侧、左后侧的江东军已经对他们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尤其是前方返身回击的那千多名江东军精锐爆发出的强悍战力,更是把这叛军吓的肝胆俱裂……
一触即溃,完全的一触即溃!心惊胆寒的吕合军士兵面对朱桓麾下精锐士卒的强力冲杀,原本即相当混乱的队型,立时便被冲得东倒西歪。纷飞的残肢、四溅的鲜血、翻滚的死尸……种种震撼的景象,让从未经历过“真正”厮杀的吕合军士卒不禁目瞪口呆,半点抵抗的意志也无,脑中残留的唯一念头就是——逃,逃离这个杀戮战场!
最前方的数千人首先一哄而散,疯狂而惊惧地厉呼哎号着,径直朝山下亡命奔逃。队伍后列的士卒也身不由己地被挟裹着,一冲而散。
“乒乒乓乓!”夺路奔逃的士卒不住地将手中的兵器丢弃与地,恨不得能够背生双翼,直接飞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不要逃!不要乱!给我顶住,谁敢再逃,就地格杀!”此时的吕合军中,唯一没有惊慌失措的人就是秦狼。秦狼领着自己的数十名亲信,死命地呼喝着,试图将“溃堤”一般的士卒收拾过来!但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一心只想着逃跑的士兵,几乎没有一人能听得进他的话,停下溃逃的步伐。秦狼挥刀斩杀了十几名不听命的逃兵,见仍是毫无效果,无奈之余又是愤怒异常,强烈的怒火充斥着大脑,心中一急便不顾一切地策马上前,独自与强袭而至的江东军接战起来。
“杀~~!”随着一声暴喝,秦狼一连斩杀三名掩袭至自己身边的敌军士卒,待要挥刀击杀第四人时,早已留意到他的朱桓拍马杀到。
“叛贼秦狼,今日这神亭岭便是你的葬身之所!”朱桓手中长刀迅速前探,将秦狼的刀势封住,随即厉声怒喝道。
“无名小卒,也敢口出狂言!”被斩杀士卒的鲜血飞溅在了秦狼的脸上,使他看起来显得格外狰狞,“挡我者,杀!”
“哼~!”朱桓再不多话,只是冷哼一声,手中大刀带着凌厉的风声,自上而下朝秦狼的头部奋力劈下。
“找死!”秦狼狂吼一声,挺刀上迎。
“镪~!”刺耳的金铁相撞声过后,秦狼发现对方手中大刀竟被自己磕飞上天,欣喜之余,正待乘势取对方项上人头。不料想,还没等他手中长刀斩过去,一个沉闷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蓬~!”伴随着弓弦震动之声,,一支雕翎长箭如电光火石般袭向秦狼。在短短的4、5步距离之内,疾若闪电的长箭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够闪避的。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飞向了自己,秦狼便只觉咽喉处一凉,随即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外喷而出。
“呃~!”疑惑地低头看了看,秦狼惊愕异常地发现——自己的咽喉竟然已被一支长箭贯穿,激喷而出的正是自己的鲜血。
“嗬~~嗬~!”很快,呼吸便变得急促起来,视线也迅速模糊,秦狼不甘心地奋尽最后的力气,异常艰难地抬起头向前看去。入眼处————只见对面的朱桓右手持缰,左手平伸向前,与之相对应,左脚也微微扬起,恰好与左手臂成一个垂直平面。在距离战马不远的地面上,一弯强弓仍在微微晃动。
“嗾~!”激飞上天的大刀迅速地下落,朱桓头也不抬地举起左手,“啪”地一声恰好握住大刀的刀柄。随即,一夹马腹疾冲向前,手上大刀迅速地平挥过去。
“噗~!”秦狼的人头带着一抹鲜血,高飞而起,随即被疾冲而至的朱桓一把抓住。
“哼~~!不知死活的叛贼!”朱桓面上露出些许得色,垂下大刀,将手中的人头转过面对自己:生机全无的人头上,秦狼的一对大眼睁得滚圆,眼中残留的是无尽的不解————至死,秦狼也没有搞清楚,朱桓究竟是如何射出那一箭的。
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不但秦狼,就算是朱桓身旁的江东军士卒,也没能看清楚这一箭是如何射出的。知道前后始末的,只有朱桓自己:在接下秦狼第一刀时,朱桓便知其勇力不凡,若是正面接战,要战而胜之恐怕要费上些精力。不愿浪费时间的朱桓索性出奇招,故意让秦狼将自己的大刀磕飞,乘其心神有所懈怠的一刹那,利用自己向江东军第一神射太史慈所学的奇特马上箭术————单脚控弓,再以对应的单手上箭开弦,成功击杀秦狼。
“贼酋秦狼已死!”朱桓纵声狂吼道,“众将士,再随我奋力死战,将叛贼尽数诛杀!”
秦狼的死讯传播开去之后,对两军的影响截然窘异————闻听敌酋之一被诛,江东军士气狂涨,斗志愈发旺盛;失魂落魄的吕合叛军则更是士气低落,不少心志尽失的叛军士兵连逃跑的意志都已经失去,干脆跪伏于地高声请降。
此时,被胜利冲得稍有些头脑发昏的朱桓,下达了一个错误的指令,将原本已经很简单的战斗变得复杂了起来。
“全军听令!不留俘虏,将这些叛贼暴民全部诛杀,免留后患!!”
“不留俘虏,全部诛杀!”……
朱桓的命令迅速被传递向合围之势已成的江东军。听得命令的士兵再不留手,尽情挥舞手中兵器斩杀一切抵抗、不抵抗的叛军。
那些跪伏在地、冀望能够逃过一死的叛军士兵,前一刻仍在大声求饶请降,下一刻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头跟身体已经分成了两家……
疯狂的杀戮迅速在四面八方展开,惨叫哀号声不绝于耳。
“娘的!跟你们拼了……!”一名身形彪悍的叛军士兵闪过了劈向自己的头部的一刀,随即恶狠狠地向一名江东士兵扑去……
眼见进无路,退无门,降是死,不降也是死,一些叛军士兵在求生无望的情况下,索性就豁了出去,返身与江东军展开搏命之战。有人领头之后,其他的人也相继回起手来。
尽管缺乏训练,尽管没有战斗技巧,尽管没有得力的指挥,甚至有人连手中的兵器都已经丢失……但这群以命搏命的叛军士兵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一时间竟然与包围他们的江东军形成了短暂的僵持局面。
“众将士,孙家的狗贼是要把咱们杀光啊!投降也是死,跟他们拼了说不定还能够有条活路!杀啊~~!”原本仓皇逃窜的吕合也止住了跨下的战马,放声大吼着,试图鼓动麾下的士兵。至此时,吕合也明白,以眼前的形势而言——除非与孙静军拼死一战,突破包围,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娘的!怎么会这样?”看着原本一盘散沙、毫无抵抗的叛军,竟然开始拼死战斗起来,朱桓也明白自己的格杀命令是下错了,至少说不应该在战场上下达。若是将叛军全部俘虏之后,要杀要剐还不是任由自己处置?但眼下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只能够将错就错下去了!
“杀~!诛杀叛贼,建功立业!”朱桓狂吼一声,当先冲入敌军之中。
……………………………………
“呜~呜~~呜~~~!”又是一阵激扬的牛角号声在神亭岭上响起。
甩手一刀将一名叛军士兵斩杀之后,朱桓略有些愕然地转头向北面看去。入眼处,只见一支不少于4000人的军队正迅速朝战场这边靠近过来。
哪里的军队?朱桓微感迷惑地定睛看去,但随即,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江东军的衣甲,是自己人!看来是丹阳的援军及时赶到了!
“众将士,咱们的援军到了!配合援军,一举诛杀叛贼!”
“杀~!”听得援军赶到的消息,杀得有些手软的江东军士兵,脸上都流露出了兴奋的神情,齐声高喊道。
与他们相反,叛军的士兵则是个个心凉如水,面色尽皆苍白!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二章
“将军,前面就是神亭岭主峰!”全琮指着前方绿拥隐翠、连绵起伏的山脉,语带些许兴奋地说道。自诈取曲阿城后,全琮心知自己已难见容于孙氏,索性也就放开胸怀,再不似前几日那般终日意气沉沉。
经过连续近三个时辰的行军,目的地终于已近在眼前了!
“恩~!”我微微颔首,随即转过头笑着对全琮说道,“子璜,亏得你认识捷径,我们才能如此及时地赶到!”熟悉吴郡地形的全琮对我的帮助实在太大了。若是没有他引路,而是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行军,我军至少要多花上半个时辰才能赶到神亭岭。
“……”全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随即似乎听出了我中的另一层意思,惊讶地问道,“及时??!!!将军,难道孙……(稍犹豫一下)孙静已经跟吕合的叛军接上仗了?”
“不错!”我轻轻点头,“战场应该在主峰东南方向,距离咱们大约4、5里的地方!”
“啊~~?”全琮异常惊愕地盯着我,不敢相信地问道,“斥候还没有回来,将军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望着全琮兼具疑惑和期冀的眼睛,我笑笑说道:“子璜,静下心来,耳朵对准朝东南方向,仔细些听!”
“哦~~!”照着我的话,全琮闭上双眼,微微转头使右耳正对东南方向,努力倾听了起来。
“……没什么啊!”小半晌后,全琮面上的表情忽然由迷惑变成了欣喜,看来是听到了什么,“将军,是……牛角号声!”
我点头笑笑,肯定了全琮的话。但其实除了牛角号声之外,还有隐隐的喊杀声,但估计全琮没能听出来。今天刮的是比较反常的北风,在逆风情况下,声音的传播比较困难,所以,若是不特别留意,而且需要有很好的耳力,否则是很难听出来的……
“报~!”一名派出探路的探哨士兵从神亭岭方向飞奔过来,气喘嘘嘘地说道,“启禀将军,岭上正有军马混战,其中一方是江东军,另一方衣甲杂乱,身份不明!”
总算是没有错过孙静军与吕、秦叛军的战斗!朝神亭岭行军的一路上,我最为害怕的事情就是——在我赶到之前战斗就已经结束,这样就白白错过一举破敌的最佳良机。轻轻摸了一把颔下的刺须,我沉声询问道:“战场距我军有多远路程?双方战况又如何?”
“战场距我军前锋约有4里路程。目前双方正在混战,具体战况小人没来得及探明!”探哨士卒迅速地回道。
混战?!!不是溃败?以吕合军的乌合之众,在中计遭伏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跟孙静军形成混战的局面,真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是孙静军的战斗力太弱?还是我低估了吕合、秦狼两人的统军能力?
“三叔,是不是探到敌军情报了?”一直在队伍的前后巡视、督促士卒加速行军的关平策马来到我的身旁,急切地询问道。
“恩~!”我轻轻点头,将探回的情况简要地跟他说一遍。
“三叔,现在该怎么办?”关平回首顾望了一眼行军中的士兵,略有些忧虑地说道,“队伍已经连续行军了快三个时辰,军士们都已经相当疲劳,是不是先休息片刻,再赶过去接战?”
“现在不能休息!”我摇了摇头,“步卒长时间连续行军之后,若是休息下来,没有半个以上时辰,不但无法恢复战力,甚至会耗损战力!定国,子璜!日后你二人若是有机会独自领军作战,务必也要记住这一点。”我面色一整,肃声对关平、全琮说道,“我们根本就腾不出这个时间来休整,现在惟有一鼓作气,乘两军混战的机会一举将其击破,才是最佳选择!”
“恩~!”关平恍然地点点头,“我记下了,三叔!”
“多谢将军指点!”全琮亦面现感激之色地说道,“不过,廖校尉与林校尉能够及时包抄到孙静军的身后吗?他们要走的路比咱们要远上不少,我怕他们可能会赶不上!”
“子璜,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关平笑笑说道,“只要你找的向导没有把路带错,元俭大哥和子风大哥就一定能够包抄到位!虎枪和狼牙二营可是咱们军中最精锐之军!当初曾跟随三叔在三天时间内急行军400多里呢,这点路还不在他们的话下!”
“三天……400里?!!”全琮眼睛有些发直,微微咋舌叹道。
“没时间再磨蹭了!”我打断了关平与全琮的对话,沉声说道,“定国!传令全军,加速前进!敌在东南4里处,做好接战准备!”
“是,三叔!”关平点点头,随即策马向队伍后列驰去,口中不住大声喝令道。
“全军加速前进,敌在东南4里处,准备接战!”
“你在前头领路!”我转头对马侧的探哨士兵说道。
“是,将军!”
…………………………………
神亭岭西麓的一条小道上,廖化与林雪二人正领着狼牙、虎枪二营朝预定方向疾速行军着。由于经过强化行军训练的虎、狼二营士卒行军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引路的向导根本就无法跟上他们的脚程。不得已之下,廖化甚至将战马让与向导乘骑,而自己则充当起来了“马夫”的角色。
“还有多远才能绕到神亭岭南?”廖化抬头张望了一下天色,略有些焦急地向向导问道。
“不远了!”第一次乘骑战马的向导强忍住心中的些许不适,恭敬地朝这位竟然为自己这么一个普通降卒牵马的“奇怪”将军说道,“还有5、6里路的样子,照这个行军速度,大约再有两刻就能赶到了!”
“恩~!”廖化轻应了一声,随即转头朝策马缓行在自己身边的林雪说道,“子风,看来还得再加快些速度!将军说不定已经赶到战场,如果咱们不能及时包抄到位,会误了将军的大计的!”
“好!”林雪也不多费话,点点头后,立即策马前后驰骋起来,将加速行军的命令迅速下达了下去。
“强行军了3个时辰,还能加速?这是什么军队啊?”马上的向导咽了一口吐沫,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行军速度变快,但队型丝毫不乱的“虎”、“狼”二营。
………………………………………….
翻上了神亭岭主峰后,一幕大混战的场景立即展现在我的视线之内——激斗中的孙静军虽然压制着对手,但其对手斗志似乎也颇为不弱,仍能顽强地与孙静军纠缠着。
看来这吕合、秦狼还算是个人才,如此逆境居然还能维持住麾下士卒不崩溃。一眼遥摇望去,竟然看不到什么投降的士兵!但很明显,胜利的天平已经倾向了孙静军,吕合军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鸣号,进攻!”眼见孙、吕二军的胜负即将分出,我扬起手中的丈八蛇矛,沉声喝道。
“呜~呜~~呜~~~!”激昂悠长的牛角号声迅速地响起。
“进攻!”关平及各曲屯的都尉、军司马几乎同时怒吼起来。随即,近4000近战步卒按照各自的曲、屯、什的编制,迅速列成一个个冲锋阵型,手中刀枪齐举,开始以小碎步慢慢加速。
“踏踏踏……”至距离混战中的两军还有约150余步时,冲锋的士兵已经将速度加至最快,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箭头状横扫过去。
“弓箭手听令,取弓在手!”
“缓步前进,距敌100步时,列连射阵型!”一向冲锋在前的我,这次“反常”地留在后方,一边留意着战场形势,一边对同样没有参与冲锋的1000名弓箭手厉声喝令道。
……………………………….
暂时退出厮杀的行列,正期冀地等待援军到来的朱桓,忽地发觉这支越来越近的“援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尽管他们所穿的肯定是江东军的衣甲,但排出的攻击阵型却让朱桓感到很陌生————朱桓敢肯定,江东军中从来就训练过这种“连环箭头”式的步卒攻击阵型。而且看眼前这支军队的架势,完全就不像是以新兵为主的丹阳守军。
“难道……”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涌上了朱桓的心头。急忙举目仔细向前看过去,忽然间,约600步外一个特别显眼的身影映入了朱桓的眼帘——一匹黑色巨型战马之上,矗立着一名黑盔黑甲的彪形大汉,更奇特的是其手中的那柄头部九曲成蛇状的大矛。
“那是……丈八蛇矛?!!!”看到这柄奇特大矛,朱桓立即想到以前曾听太史慈介绍过的天下知名高手以及他们的手中兵刃。
“张飞?!!!”朱桓立时惊骇地联想到了一个名字。这怎么可能?张飞怎么可能出现在神亭岭?
“杀!”已近至不足100步的“援军”士兵一齐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喊杀声。
“敌袭!”朱桓已经切实地感受到对方士卒那腾腾的杀意,原本平静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震撼之色,声嘶力竭地狂吼了起来,“他们不是援军!”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三章
“休穆,怎么回事?”孙静打马来到朱桓身旁,望着自北面渐行渐近的“援军”,疑惑地询问道,“什么敌袭?什么不是援军?”孙静并未参与到与叛军的厮杀之中,一直便是在亲卫士卒的护卫下驻马在旁观战。所以,当“援军”出现时,孙静是最早看到的,但他却丝毫也没有看出这支“援军”的异样之处。当听得朱桓的厉吼示警后,反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太守大人,对面冲过来不是咱们的援军,是敌人!”朱桓虽然焦急万分,却又不能不回答孙静的话。
“快护卫太守大人向南撤退!”不待孙静再提什么问题,朱桓立即大声对孙静的亲卫士卒喝令道。
“休穆!你……”孙静仍准备出声发问时,他的亲卫们已经冲到马旁,牵缰的牵缰,拍马的拍马,一众亲卫架起犹自满头雾水的孙静打马绕过孙、吕两军混战的战场,朝南面方向寻路而走。
见孙静被护送离去,朱桓稍稍安了些心。但此时,正以全速发起冲锋的敌军已然近在咫尺,而江东军的士卒却仍在与吕合叛军混战,全然没有意识到从背后袭来的“援军”正是最大的危机所在。
“敌袭!分兵迎击!”朱桓将牙一咬,高举起手中大刀,纵声狂吼道,“鄱阳军第二曲(直属朱桓麾下的那一部精锐士兵)立即退出与叛军的纠缠,迎击北面敌军!”
朱桓的厉喝狂吼搀杂在笼罩整个战场的牛角战号声、喊杀声、厉呼哀号声中,所起的效果极为有限,大半江东军根本就没能听清朱桓到底说了什么,少数听清命令的士兵有颇有些茫然失措的感觉。
眼见敌军前锋已距己军不足10步,而己军士兵却还没能反应过来,朱桓不禁浑身冰凉,眼里充满了无奈、甚至已有了绝望之色,口中近乎歇斯底里地狂吼道:“敌袭,迎击!”
“杀!”疾冲而至的敌军士卒神情激奋,纷纷将手中刀枪扬起端平,奋全身力气狂吼起来,迅速将朱桓的吼声掩盖下去。
娘的!朱桓暗咒一句,猛夹马腹,挺刀独自迎了上去。此时朱桓只能以身作范,告诉麾下士兵应该怎么做。
全速冲锋起来的步卒便如汹涌澎湃的巨浪一般,迅速将朱桓淹没,随即又继续猛扑向了混战中的孙、吕两军。
眼见一个个巨大而锐利的“箭头”势如破竹般地席卷过来,原本仍相互间搏命厮杀的孙、吕两军士兵竟奇迹般地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兵刃,直直地顾望着这支气势骇人的军马。
“啪~!”“啪~!”“啪~!”
一连串的巨响之后,冲锋的“箭头”不停地撞上了微微发楞地孙、吕两军。只一瞬间,无数抹鲜血飞溅而起,无数头颅、残肢纷飞后又落下……
混战多时、疲态早现的孙、吕两军士兵突然遭逢了生力敌军的强劲冲击,立时便陷于崩溃的边缘。吕合军虽早知这支新出现的人马是敌军,但无奈的是——被江东军围攻得左右难支的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应对措施;而江东军却是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大部分士兵根本就没有料到“援军”竟然会突然变成敌军。待到发现“援军”居然敌“我”通杀之时,已来不及做出反应。不解、紧张、恐惧……异常复杂的情绪笼罩在江东军士兵的心头。
在直可震天的喊杀声中,无论是吕合叛军,还是以新兵为主的江东军,都恐惧到了极点,死亡的阴影无情地侵蚀着几乎每一个人。
“啊~!”在惊恐万分的尖叫声中,吕合军首先崩溃,已是强弩之末的叛军士卒再也支撑不下去了,纷纷拼尽自己最后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夺路奔逃起来。叛军的溃逃立时对江东军产生了巨大的反面影响,不少新兵受到冲击后居然也跟随着叛军士兵亡命奔逃起来。溃退的兵潮迅速引起了连锁反应,一拨接一拨的士兵被裹胁着朝山脚下逃去,原先互相厮杀的孙、吕两家士兵竟然成为了溃逃的“同伴”。
“死开!”朱桓断喝一声,挥刀将一名敌兵的头颅斩飞,随即猛地策马冲出敌军的冲锋狂潮。但突出围重后,眼前的一切却令朱桓不禁有些傻眼————除却直属自己麾下的近千名精锐士兵仍在抵抗敌军的奇袭之外,其余的江东军士卒竟与吕合叛军混杂在一起,亡命夺路溃逃。
怎么会这样!仅是片刻之工,形势的变化已达到令人无法置信地步。勉力收拾了自己痛苦的心绪,朱桓策马疾冲至仍在抵抗敌军冲击的士卒之中,大声地喝令指挥起来:“都跟随在我左右,不要散开!”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数百名士兵很快聚集到了朱桓周围,形成了一个密集的防守阵形。
明了眼前的败局已无可挽回,保全实力全身而退才是自己的最佳选择。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后,朱桓痛下决心厉声喝令道:“且战且退,不得与敌纠缠!”
…………………………………….
“啧~!”我轻叹一声,手中蛇矛指向前方,沉声向仍统领着近卫亲兵、护卫在我身旁的全琮问道,“子璜,那名仍在统军抵抗的敌将是否便是朱桓?”
“是的,将军!”正有些震惊于眼前江东军狼狈溃败情景的全琮,听得我相询,微愕了一下后迅速回道,“他就是朱桓!”
身手矫健,临危而能不乱,朱桓的确称得上是个出色的将才!但在目前的情形之下,他的努力也只能徒劳的顽抗罢了。只要廖化、林雪二人能够领军及时包抄到位,全歼孙、吕二军并非奢望。
“子璜,你也领近卫亲兵攻上去吧!”见全琮面上流露出一丝战斗的渴望,我笑着对他说道,“配合定国,彻底击溃朱桓的顽抗!”
“是,将军!”全琮兴奋地应了一声,立即跃马横刀,放声大吼道,“近卫队,跟我来!”
年轻人就是斗志旺盛!不过,全琮的表现还是让我很高兴的,这至少可以说明他已经抛却了对江东军的最后一点顾忌。
在孙、吕两军几乎尽在溃退的情况下,独领数百名军士顽强抗击的朱桓立时便成为战场上焦点,不过,这却并没有给朱桓带来任何的好运。待关平留意到这支拼死抗击、且战且退的精锐敌军的存在时,便立时招呼了千多名士兵对朱桓军展开了狂攻……
“青龙偃月刀??!!!关……”朱桓奋力架住一柄带着青龙印记的大刀后,不禁轻声惊呼起来,随即,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的敌将,“你不是关羽???”
“若是我父亲,适才一刀你早已人头落地!”关平以他那仍未变声彻底(男子在17-28岁变声结束)的半粗嗓音厉声喝道,随即手中青龙刀自右上而左下斜斩向朱桓。
“锵~!”朱桓再接下一刀后,又惊又怒地喝问道,“你是关羽之子?!!!……娘的,果然是刘备军的狗贼,你们究竟是如何到得这神亭岭的?”
“哼~!”关平冷哼一声,手中刀势却丝毫不停,“想知道,那就下马受降吧!”
“不知死活的小子,那我就先斩了你!”朱桓狠狠地吐出两句话,奋力与关平战在了一处。
“镗!”“镗!”“镗!”
关平与朱桓两人,个个年轻气盛,手中大刀挥舞起来都是大开大合,而且速度极快,在片刻之间即已两刀相撞3、40次,金铁之声不绝于耳,点点星花不时闪现。
“难怪太史兄对关羽的武艺推崇备至,只从其子的武艺身手便可见一斑!”越战朱桓越是心惊,原以为关平年纪幼于自己,武艺必定不会精熟到哪里去。但真正接战起来后,朱桓才发现关平的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
“看来还得用那一招了!”朱桓心头一动,乘两马相交而过的一刹那,迅速将战刀交于右手,随即用左手将悬于战马左侧的强弓提起,小指从箭囊中勾出一支雕翎长箭,搭在弦上,左脚抵在弓身之上。
朱桓轻哼一声,手脚一齐发力,强弓迅速成满月状。随即迅速拨转马头,马身横对关平,左腿上扬带动弓身瞄准完毕,“去死吧!”
“嗖!”一支长箭先期破空而至,直奔朱桓的面门。惊骇之余,朱桓也顾不得再去射杀关平,急忙伏下身子,策马躲避,已在弦上的长箭失去控制地胡乱飞了出去。
“嗬~!”关平刚刚转过头来,即看见朱桓胡乱射出的那一箭恰好檫着面颊飞了过去,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杀!”以“围魏救赵”的方法救了关平之后,全琮迅速收起自己的强弓,再次提刀在手,奋力前指喝道。
“你……是全琮??”朱桓闪过那一箭后,便迅速转头看向袭击自己之人,随即便惊声喊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四章
“嗬~~!想不到朱桓竟然有这么一手骑射绝技,若不是全琮及时出手相救,恐怕平儿就劫数难逃了!”长出了一口气后,我几乎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起初看关平与朱桓交手了数合之后,我即判断出两人的武艺在伯仲之间,在正常情况下应在百合开外才能分出胜负,但如今江东军大势已去,朱桓的发挥肯定要受到影响,战的越久应是对关平越有利。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我原本即是想以朱桓来磨练磨练关平。但未曾想到朱桓却是个丝毫轻忽不得的角色,一个不留意,便险些葬送了关平的性命。
看来还是尽快将朱桓拿下为好,省得他再施冷箭!我心念一动,轻夹乌骓腹部,便欲亲自出击。
险遭朱桓暗算得手,让关平惊出一身冷汗之余,又不禁恼怒到了极点。虎吼一声后,关平立即拍马疾冲向前,青龙战刀含愤出手,刀势如天河之水般连绵不绝,斩向朱桓。在至怒的情势下,关平的刀法竟然突破原先的层次,更精进了一步。
面对关平一刀紧似一刀的强势怒击,朱桓已稍有些左右难支的感觉。而另一方面,全琮的出现更是令朱桓心悸不已——朱桓曾与全琮有过数面之缘,知道他是江东水军督军校尉全柔之子。但是,为何此时全琮竟然出现在神亭岭,而且还是在敌对的刘备军中。
“难道全家父子已经叛投到刘备军了???若果真如此,那东线的巡江水军岂不危矣?那丹阳郡……”朱桓已不敢再想象下去。浮动的心绪立时便影响到了朱桓的身手,再加上关平武艺的突然精进,两人之间的战局平衡迅速便打破。
“好小子,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冀望!”关平武艺的突进自然没能逃过我的眼睛。轻轻一笑后,我止住了将要加速起来的乌骓——关平已基本将朱桓压制住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十合之内胜负必分,而且朱桓也再找不出机会施展他的骑射绝技了。既然如此,也就不需要我再动手了。
“弓箭手,四层连射阵型展开!”眼见1000名弓箭手已进到距离战场不足100步,统军的都尉立即按照我的指示,下达了列阵命令……
一阵暴风骤雨的狂攻之后,关平终寻见朱桓的一个破绽,毫不犹豫地挥刀极速斩出,直取朱桓右肋而去。
眼见青龙刀来势已不可抵挡,朱桓面色微变,低骂一声后,双手持刀反横在自己身侧。
“镗!”青龙刀恰好斩在朱桓长刀的刀柄之上,但青龙刀刀锋之上至刚至强的劲力竟强行突破阻挡,继续迫向朱桓的肋部。
“噗~!”尽管朱桓察觉不妙并竭力闪避,但凌厉的刀风仍然轻松划破其右侧护身铁甲,透体半寸有余。“呃~~!”朱桓闷哼一声,皮开肉绽的楚痛令其额头上冷汗不自主地溢出。
“死去!”关平得势不饶人,青龙刀抡圆半圈,奋力斩下。一时间,大刀竟似羽化成一条青龙,恶狠狠地扑向朱桓。
“校尉大人小心!”眼见朱桓即将闪躲不及,数名江东军士兵忽然冲至其身前,各举刀枪架向青龙战刀。
“噗~!”强劲至极的刀锋一触及那几名不自量力的江东士兵,即如星辰破碎一般炸开,三名直接缨青龙刀锋芒的士兵立时便被绞成无数肉块,鲜红的热血狂喷在方圆一丈范围以内的地面上。
淡绿色的战袍已被鲜血染成红色,面上也被喷上无数血点,令关平凭添数分悍勇之色。
“想不到,平儿居然已经可以使用二哥的春秋斩了!”我微惊地顾望着关平那一刀所带来的震撼效果。
“可恶!”朱桓已知自己无法抵挡住关平的攻势,无奈地咒骂了一声,拨马便走。
“掩护校尉大人撤退!”一名江东军军司马见朱桓遇险,立即狂吼一声,招呼其他士卒来。
“顾司马,你领一部兄弟跟上校尉大人,我带其余兄弟抵挡敌军!”另一名军司马高声回应道。
“周司马……”顾姓军司马也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咬牙沉重地点点头,随即果决地喝令道,“一、二屯,跟我走!”
虽然名为两“屯”,但连番厮杀后,实际剩余的士卒已不足300人。顾姓军司马领着这200多人的残存士兵迅速脱离战斗,紧随在朱桓身后向南面撤退下去。
“死战不退!”另一名周姓军司马狂吼一声后,状若疯狂地冲向敌军。
“死战不退!”被留下抵抗敌军的另外两屯士卒,和着周司马发出最后的怒吼声……
“杀!”一刀击伤朱桓之后,关平心中的怒火已渐渐消去。见朱桓落荒逃离,关平也没有着急追赶上去,反而指挥士兵开始围攻起顽抗的江东军来。
“杀!”全琮领着近卫士卒,配合关平从敌军的另一侧强势切入,形成了夹击的态势。关平与全琮,便犹如两只稚虎,齐心协力绞杀着顽强抵抗的江东军。
“啊~!”拼死抗击的周司马在奋力斩杀两名敌兵之后,被全琮一刀自右肩到左肋劈成两瓣,惨呼一声后,生机消逝。
“敌酋已死,余众投降不杀!”见敌军首领被全琮斩杀,关平厉喝一声,想迫使仍在顽抗的残余敌兵投降,但回答他的却是急刺而来的一支长枪。
架飞长枪后,关平顺势一刀将来袭的敌兵斩杀。见残存的近百名敌兵竟无一人愿意弃械投降,关平眉心一皱,随即沉声喝令道,“冥顽不灵,全部格杀!”
…………
“呜~呜~呜~~~!”又一阵激昂的牛角号忽地从神亭岭南面响起。
好极了,廖化和林雪终于及时赶到!听着两短一长的牛角号声,我嘴角微微扬起——合围终于完成!
突破沿路敌军的阻拦后,朱桓策马一阵狂奔,将要到山脚时,却忽然惊愕地发现——适才朝岭下亡命溃逃的孙、吕两军士卒,竟然又出人意料地退了回来,而且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惊骇的神色。
又怎么了?朱桓强忍着右肋的伤痛,勒住战马,举目向前看去。但是,涌动的人流却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正待朱桓准备继续策马向前一探究竟之时,岭下又竟然响起了牛角战号声,并与北面刘备军的角号声交相呼应了起来。
“难道……山下也有刘备军的人马?”朱桓透体冰凉,面色灰白如土,楞楞地盯望着山下方向。
“校尉大人!”忽然间,南面方向有人大声朝朱桓喊道。
听得呼唤声,朱桓方始回过神来,连忙寻声看去。入眼处,却见数名江东军士兵抬着一人正朝自己这边退却过来。
“太守大人的亲卫?!!!他们不是护卫太守大人撤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们抬的是谁?”朱桓忽然辨认出那几名士兵正是孙静的亲兵,心中疑窦顿生,急忙策马迎了上去。
“太守大人!”待见到被那几名亲兵所抬之人后,朱桓惊骇欲绝地失声喊了起来,随即迅速翻身下马,急步上前。
孙静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呼吸极其微弱,身上的衣甲被鲜血染得全然殷红,在胸口处,一支锋利的短柄刺枪(投枪)深深地刺入了孙静的胸腔中,枪身透体足有半尺,汩汩的鲜血不住地从伤口出溢出。生机正在迅速离孙静而去!
“校尉大人,不能拔!只要一拔出来,太守大人可能就……”朱桓正欲将动手将仍深插在孙静胸口的刺枪拔出,旁边一名年龄较长的亲兵急忙出声说道。
朱桓止住了拔枪的动作,却忍不住猛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即惊怒交加地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带太守大人先撤离的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校尉大人,下山的路口已经被一支穿我军衣甲的敌军给堵了起来。我们护卫着太守大人还没退到岭下,就遭到了他们的攻击……”那名年龄较长的亲兵语带悲声地回道。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身为亲兵,竟然连太守大人都护卫不住?”朱桓激愤地怒叱道。
“校尉大人,不是我们不护卫,而是实在护卫不住!十几个兄弟就剩下我们几个人带着太守大人逃了回来,其余兄弟都……”那名亲兵伤恸地辩解道,“那支敌军就是用这种短柄枪来投射!上百支枪一起飞过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抵挡……”
“侵掠如火,击退敌军!”一阵阵异常整齐洪亮的喊阵声,突然从南面岭下响起,并不断地朝接近过来。随即,便只见再度被迫回山上的孙、吕两军的溃兵,愈发慌乱地溃逃起来,涌动的人流直接对朱桓等人构成了冲击。
“都给我死开!”在溃兵的冲击下,抬负孙静的几名亲兵东倒西歪,眼见便要坚持不住,悲愤不已的朱桓也不管究竟是己军士兵还是叛军士兵,毫不留情地斩杀着任何一个敢于冲击孙静的人。
“哼!”关平奋力再斩杀一名敌兵后,才发觉周遭已没有任何站立的敌人,轻哼一声,将青龙刀垂了下去,随即感激地向身旁的全琮说道,“子璜,刚才多谢你相救!”
“关都尉不必客气!”全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笑着回道。
关平将青龙刀交在左手,笑着朝全琮伸出右手。全琮微楞了一下后,会意过来,拨转马头,也伸出右手与关平紧握在了一起。片刻后,两人齐声大笑了起来。
“传令!命南北两军继续压缩敌军,尽快迫降(投降)敌军!”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形势的发展,我沉声对身旁的号角兵命令道。这一战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五章
及时包抄到位的虎枪、狼牙二营,犹如坚硬的磐石,将潮水般的溃兵死死地扼在神亭岭南麓。
“排枪阵展开!”
“有我无敌!击退敌军,击退敌军……”林雪面上满是杀气,双目充斥着狂热之色,不住地挥舞着手中长枪,一遍一遍地狂吼着。
“击退敌军……”虎枪营的士兵一如他们的统领般,不住厉喝怒吼着,以密集的排枪阵将一切敢于冒犯的敌人击得粉碎。
廖化的狼牙营则是一分为二,分布在虎枪营的两翼,将虎枪营未能完全封住的下山道路彻底堵死。二营士兵宛如一体,完美地相互配合着,迅速将疯狂朝山下涌动的人潮击退。
“呜~呜~呜~呜~~~!”三短一长的牛角号声自岭上响起,会意的廖化、林雪几乎在同时对自己的麾下士兵下达命令道:
“进攻,压制敌军!”
在南北两面的同时进攻之下,孙、吕两军的活动空间被压迫的越来越小,近7000名惊慌失措的溃卒被压缩在不到500步的坡道之上。
“弓箭手,前进200步,重新列阵!”一挥丈八蛇矛,我亲自对身后的弓箭手喝令道。
“命南北两军暂缓进攻,但保持对敌军的压制。让士卒喊话,勒令敌军立即投降!”
牛角战号迅速将我的命令传递了出去。片刻之后,神亭岭上响起了振聋发聩的怒吼声。
“顽抗者死,降者不杀!”
残存的孙、吕两军士兵个个失魂落魄,惊惧难安的眼神相互顾望着,但一时间却无人敢于带头弃械投降。吕合军士卒是被起先江东军的杀降行为吓怕了,而江东军士卒亦是心怀这般顾忌,生怕自己投降后也会遭遇屠戮的命运。
约一盏茶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敌人愿意弃械投降,尽管他们的惊恐已近顶点。
看来还得下点猛药,否则恐怕很难让他们投降!我略一皱眉,沉声对统领那1000名弓箭手的都尉郎武(书友‘狼武士’客串)说道,“射击两轮,尽快迫使敌军投降!”
“是,将军!”郎武点头领命,随即迅速地上前,目测了一下麾下弓箭手与被包围敌军的距离后,高声喝令起来:“弓箭手听令!上箭,开弦!”
“嘎吱~!”弓弦拉动声异常整齐地响起。
“标尺七,抛射!”
“放~~!”郎武几近全力地撕声狂吼道。
“蓬~!”沉闷的弓弦震动声之后,密集的长箭如遮天之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朝孙、吕两军士兵覆盖下去。
“啊~~!”已被压缩在极小空间的孙、吕军士卒,面对急袭而至的千余支长箭根本避无可避,只一瞬间便有两、三百人被射中,凄惨的哀号声此起彼伏。
“上箭,开弦!标尺不变,放!”随着郎武冷静而简短的厉喝,又一轮箭雨激射而出。
“鸣号,传令全军!再次勒令敌军投降!”我冷静地观察着弓箭射击给敌军所带来的杀伤以及敌阵中的反应,随即沉声对身侧的号角兵说道。
“投……投降,不要杀……”一名吕合军士兵再也无法忍受那种随时被死亡环顾的巨大压力,浑身颤抖着丢下了手中的兵刃,蹲下了身子。
两轮箭雨所带来实质伤害算不得很大,但给敌军士兵的精神压力却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那些入伍不久的新兵,如豪雨一般无情收割生命的密集长箭几乎成为他们记忆中最可怕的梦魇。
有人带头之后,余下的士兵立即有样学样,纷纷抛下了手中兵刃,“乒乒乓乓”的金铁击地声响成一片。不多时,仍持兵刃站立的敌兵仅余数百人,而且是尽数聚集在一个狭小的圈子周围,似乎在护卫着什么。
“顽抗者死,降者不杀!”见仍有少数敌军拒绝投降,南北合围的士卒在各自军司马、什长的带领下,以更雄浑有力的声音怒吼起来……
“呃~~!”或许是被四周迫降的怒吼声所惊,一直昏迷不醒的孙静竟然悠悠转醒。
“太守大人……”听得孙静微弱的呻吟,朱桓立即俯下身子,关切地询问道。
“……休穆…”孙静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断断续续地说道,“……战况如何了?”
“……”朱桓低下了头,无奈地轻摇了摇,语气沉重地说道:“我军遭敌奇袭,如今已陷入重围,大部军士……已经投降,只剩这几百人了……”
“咳咳……”孙静一阵轻咳,带动了胸口的投枪,剧烈的疼痛让孙静眉头紧蹙,“休穆……,到底是……何方敌军?”
“是……刘备军!”朱桓咬咬牙,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孙静。
“……啊~!”孙静闻言眼神一紧,似乎非常激动地说道,“若真……是刘备,……则我……江东危矣!”
忽然间,孙静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颤悠悠地抬起右手抓住朱桓的腰间束甲的绦带,急促地说道:“休穆,……想办法…突出重围,将刘备……渡江进击的消息……报于仲谋和江东各地,早做防范!”
看着孙静充满期冀的眼神,朱桓迅速地点头应道,“太守大人放心,桓记下了!”
“一切皆……拜托休穆了……”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孙静将头一垂,生命悄然消逝,紧抓住朱桓绦带的右手也随即无力地低落了下来……
“太守大人……”朱桓伤恸地摇摇头,悲愤虎吼道。
“校尉大人,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太守大人交代的事情要紧!”站立在朱桓身旁的顾姓军司马恳切地劝荐道,“请让末将领兄弟们护卫您突围出去!”
“恩~!”朱桓也并非不识轻重缓急之人,情知在如此危局之下若是再稍有迟疑,结局必然是进退无门。
“此峰东西两面山势皆颇为陡峭,不便行走,惟有从南北两个方向选择其一强行突破。北面敌军势众,只能从南面突围了!”稍判断了下四周的形势,朱桓沉声说道。当初为了能够一举歼灭吕合、秦狼叛军,朱桓特地挑选了这么一个不便撤退的地形。不曾想,风水轮流转后,这个要命的山势反过来害了朱桓自己。
“是!”见朱桓主意已决,顾姓军司马立即点头说道,“请大人赶紧上马,我和兄弟们为校尉大人开路!”
“恩~!”朱桓将孙静胸口的投枪拔出,抱起尸身放到自己的战马之上,随即迅速翻身上马,大喝一声,“突围!”
听得朱桓的喝令,顾姓军司马立即率领着麾下残余的数百名士卒,毫不迟疑地从那些已然放下兵刃、跪伏于地的降卒身体上踏过,凶悍地朝扼守着下山要冲的虎枪营发起了冲击。
“不知死活!”冷冷地注视着猛冲过来数百名敌兵,林雪轻哼一声,随即高举起手中长枪,慨然高喊道,“长枪绞杀阵型,各排、各什相互策应,击杀冲阵敌军!”
在林雪的喝令之下,虎枪营迅速转换着阵型————防守面进一步收缩,以两什20名长枪兵为一组,形成上下两层、相互交差的长枪防护网。一道更加密集的枪林很快被筑建了起来。
虎枪营收缩防守之后形成的一点空挡,迅速便被狼牙营填充了起来,仍是不给敌军留一点幻想的余地。
“杀!”相距不足10步时,刘、孙两军的精锐步卒一齐怒吼出声,随即,最后的疯狂厮杀开始了……
“夙~夙~!”长枪带着呼啸的风声整齐地刺出,强劲的力道将无数妄图冲破防守的江东军士卒钉在了长枪之上。第一排长枪力道用老之后,第二排长枪又迅速地补上,不给敌军士兵留一点突前的机会。在完美的绞杀阵形配合之下,虎枪营的士兵根本不需要考虑更多的事情,只是简单而机械地重复着前刺——后缩——再前刺的动作。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有百多名英勇的士卒倒在对方的密集长枪阵前,朱桓心痛之余,又不禁心悸不已。
“不要分散开来,集中突破!”朱桓一面照拂着身前的孙静尸身,一面大声地吼叫道。
“跟我来!”顾姓军司马厉吼一声,招呼剩余的士兵形成一个密集的冲阵队形,发起更为疯狂的冲击。
“呃~~!”当先冲阵的顾司马被两柄长枪刺中之后,犹自疯狂地朝前冲突着,两只手死死地攒着透体的长枪枪身,面目狰狞地发出最后的怒吼,“杀~!”
被顾司马的悍勇所激,其余的江东士卒竟纷纷以身体为盾牌,疯狂地朝锐利的刺枪扑去……
在如此疯狂的冲击之下,饶是精锐的虎枪营也有些吃不住了。由于江东军改为集中突破,真正对敌的虎枪士兵其实不足50人,面对倍于己方的敌军士兵不顾性命的冲击,防守不由得渐渐松动下来……
“一举突破过去!”对方防守的松动自然没有逃过朱桓的眼睛,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岂会放过。厉喝一声后,朱桓拍马舞刀随着己军士兵朝松动的“缺口”处疾冲过去。
“就近士卒协助防御!”
“两翼包抄过来!”
眼见对方竟然要突破防守,林雪眼中充溢着怒火,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随即自己也挺枪直接迎了上去。
“快,随我杀出去!”在江东军精锐士兵悍不畏死的潮水般攻击之下,虎枪营的防守终于被打开一个小缺口,朱桓立即抓住机会策马一跃而出,突破了包围,随即高声招呼其余士卒跟上自己。
“校尉大人,您快走!我们来抵挡敌军!啊~~”一名江东军什长高呼着催促朱桓离开,但他随即便被无数杆长枪从前胸后背一起刺入。
在林雪的指挥下,江东军好不容易才杀出的缺口立即便被填堵了起来,两翼的虎枪士兵迅速向中央集中,将残余的百多名江东军士兵团团围了起来。随即,便是无情的击杀——四面八方齐刺而来的长枪,将一个个江东士兵刺成筛子。
朱桓望着麾下士兵淹没在对方的人海之中,心中悲恸欲绝,却没有一点办法。眼见十数名敌军长枪兵恶狠狠地朝自己猛扑过来,朱桓将牙一咬,手中大刀猛拍马股,策马朝山下狂奔了起来。
“休想逃走!”林雪怒喝一声,抄起一支投枪投出,投枪以惊人的速度激射向朱桓的后背。
“娘的!”听到投枪破空袭来的风声,朱桓心知不妙,急忙猛夹马腹,提起缰绳。跨下战马会意地纵身跃起,随即投枪从马身下疾射而过。
“啊~!”还未等朱桓出得一口气,原本被放置在马身上的孙静尸身竟因巨大的颠簸而跌落到马下。
“给我留下!”又一支投枪随着林雪的怒吼破空激射而至。
为闪避投枪,朱桓只得无奈地策马继续狂奔起来……
生气全无的孙静,静静地仰卧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未能瞑目的双眼仍直直地注视着渐渐昏暗的天空……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六章
新的一年,祝大家天天快乐,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涉及三方、参战总兵力达两万四千余人的神亭岭之战,在夜幕降临时,彻底划上了休止符。最早参战的两方——孙静军和吕合叛军,都成了这场角力的失败者,在折损了大量有生兵力之后,两军的残余士卒最后都落得阶下囚的下场。而渔翁得利的我军,则借此一战将吴郡的有生军力几乎尽数剿除。由此,吴郡已经全然不设防地展露在我军面前!
这一战中,江东军参战总军力7000人,全军覆没!其中阵亡、重伤3100余人,另有3800余人弃械投降,统军主帅、吴郡太守孙静阵亡;吕合叛军参战总军力10000人,全军覆没!其中阵亡、重伤8000余人(大部分是在与江东军的战斗中造成的),弃械投降者仅2100余人,叛军首领吕合、秦狼尽皆阵亡。相形之下,我军的伤亡便要小上许多,阵亡或因重伤而失去战力的将士约为600人,其中绝大部分伤亡都是与战力顽强的朱桓麾下精锐交战时所致。
不论从战略,还是从战术的层面上来看,这一战我军都绝对可称得完胜,惟一稍有些让人感觉遗憾的便是朱桓的脱逃————他竟然能够领军强行突破虎枪营的防守,倒是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待我察觉不妙时,他已经突出了包围夺路狂奔而走。由于天色渐暗的缘故,无奈之下,我也只能放弃了追击。但在目前的形势之下,纵然朱桓能够安然逃回吴城,也不足以对我军构成什么威胁,因为整个吴郡根本已无兵可用。朱桓若是妄想据守吴郡,只能是自取灭亡。
此外,由这一战我总算也见识到了江东军的真正战力,与之前遭遇的那些战力低下的士卒不同,此战我军经受了江东军中真正精锐的考验。那支近千人的江东军精锐,经历了与叛军的混战之后,又遭遇我军的奇袭,在这样的逆境下,居然还能够顽抗到最后一刻,并给我军造成了近500人的伤亡,战力着实强悍!若是孙权军中都是如此精锐士卒,我军进袭江东之路将是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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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天色已沉,在整理战场、收拢俘虏之后,我即令兵马移师于神亭岭南的平地,扎营以做休整。近三个时辰的行军,加上小半个时辰的战斗,已令士卒们相当地疲劳。
星罗棋布的军营中,一堆一堆的篝火被燃起,士兵们纷纷围在火堆旁,一边进食干粮充饥,一边谈论着刚刚结束的战斗,间或还会响起一阵阵笑声。少数士兵则因太过疲劳,已靠在同伴身上沉沉睡去。
中军主帐中,我与军中一众将校尽皆席地而坐,商讨着下面的作战计划。
“元俭,俘虏都安置妥当了吗?”把玩着从战死的吕合身上搜出的“吴王”印信,我和声对廖化问道。
“是的,将军!”廖化点了点头,迅速回道,“6000名俘虏被末将分散关押在5处,由狼牙营负责看守,而且末将也已命人给他们分发了一些干粮充饥!”
“可什么异动?有没有人妄图逃跑亦或反抗?”
“将军放心!那些俘虏大部都是新兵,经过今日一战早已丧失胆气,没有人敢有任何异动。”廖化笑着说道。
“恩~!”我微微颔首,随即沉声说道,“经此一战,吴郡的有生军力已几近被我军全歼。接下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最快时间内收占吴郡各城、县。元俭、子风!”
“末将在!”廖化、林雪正要起身接令,但随即又在我的手势下坐了下来。
“明日一早,你等即领狼牙、虎枪二营,直接奔袭吴城。夺城之后,即将《讨孙权檄》通传全郡,勒令吴郡各城、县尽速归降!”
“得令!”
“我军夺占吴郡之后,若是尽快安定民心,恢复郡治,绝离不开本地士族之助力。”转过头,我和声对坐在关平下首的全琮说道,“子璜,你全氏乃是吴郡望族,届时我希望你能够说服族中长者,为我安定吴郡助一臂之力!”
“末将必尽力而为!”全琮毫不犹豫地慨然应道。到目前这个光景,全氏一族与我军基本已经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由得全琮不答应了。
“恩~!他日平定江东、剿除孙氏之后,我可向兄长举荐你全族中人任这吴郡太守一职!”我笑着朝全琮点点头说道。
“多谢将军!”全琮面上现出异样的喜悦之色,立即起身,单膝跪地向我拜谢道。全氏虽是吴郡可数的望族,但至今为止,尚无人担任过郡守一级的要职。今日听得我这般许诺,自然是令全琮喜出望外。
“起来吧,子璜!”摆了摆手,我笑着对全琮说道。
承诺日后向大哥举荐由全氏族人担任吴郡太守,并非我一时心血来潮、胡乱许诺,而是我慎重考虑的结果。江东之地——尤其是吴和会稽两郡,士族势力可以说是根深蒂固。这些士族拥有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更掌握着深厚的名望,实力绝对不容小视,而顾、陆、全、周、盛、朱诸姓,更是士族中的翘楚,这些望族彼此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无论是谁,要想安稳地统治江东,则必须要与这些江东望族保持良好的关系。攻城夺地不难,但要使这些士族归心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吴人治吴,对这些望族中的精英人才委以重任,正是收服其心的最佳办法。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大哥夺取益州之后,对当地士族采取的就是这样的政策,这才迅速地将益州安定了下来。而大哥死后,蜀汉的逐渐没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诸葛亮没有能够恰当地处理好荆州士人集团与益州士人集团的关系,从而导致后期蜀汉无人才可用……
“报~!”正在我与诸将仔细地商议夺取吴郡的各项细节之时,帐外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曲阿急报!”
才刚刚离开半天,曲阿难道就发生了什么意外?我眉头微微一皱,沉声说道,“进来!”
“哗~!”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卒掀开布幕,进到了帐内。一见到我,立即单膝跪地,掏出一个细长的竹筒高举过头,大声说道,“参见将军!小人奉水军丁都尉之命,传递急件一封!”
全琮上前从那名士兵手中取过竹筒,稍稍观察了一番,随即从筒中取出一封绢书双手奉递给我。
接过绢书,我迅速地展开并浏览了起来……
“将军,承渊的急件上说了什么?难道是曲阿遇险?”廖化见我面色逐渐严峻了起来,不由得关切地询问道。
摇了摇头,我将已经看了两遍的绢书递给下首的廖化,随即沉声对以同样期冀的眼神注视着我的其余诸将说道:“这封急件是由兴霸所书,承渊只是负责传递而已……”
“三叔,兴霸大哥的急件上说了什么?”关平急切地问道。
“什么???蒯越准备撤退了……”廖化看完了绢书,猛地抬头看向我,惊讶地说道。
“看来是这样了!”点了点头,我沉声说道,“蒯越如今骑虎难下,陷于柴桑城外进退不得,粮草又接济不上,想要撤退也份属正常!”
“但是将军……”廖化随手将绢书传递给林雪后,有些不解地说道,“若是蒯越军撤退,则江东军主力精锐就可抽身而出,进而可以回师东线返击我军。而目前正是我军进袭吴郡乃至会稽的关键时刻,若是江东军精锐回师,则我军必然要分兵迎击,如此将军横扫东三郡的大计岂不是会被耽误?”顿了一顿,廖化继续说道,“兴霸兄为何如此糊涂,竟然帮助蒯越撤退?若是蒯越能够再拖住周瑜军十天半月,我军连会稽都能夺下来了!”
沉吟了片刻后,我摇头对廖化说道,“元俭,你错怪兴霸了……若我是兴霸,也会协助蒯越撤退的!”
“将军,这是为何?”廖化愈发疑惑地问道。
“原因有二。其一,我军毕竟与荆州军有盟约在身,若是临难不救,则我两家盟友关系必然无以为继。而今时今日,我军对荆州仍倚仗颇多,实在不宜断此盟约。其二,纵然兴霸不协助蒯越撤退,以蒯越军的粮草也绝不可能再支撑十天半月。届时若蒯越因粮尽而崩溃,最大的得益者不是我们,而是江东军。荆州两路大军进攻江东,蔡瑁一路已然大败亏输,若是蒯越再完败收场,则荆州军必然元气大伤,短期内再无力对江东构成威胁。失却荆州的威胁,江东军便可全力与我军纠缠,若如此,对我军将非常不利!”
“哎~~!”轻叹了口气,我继续说道,“兴霸必然也是看到内中的利害,才愿意协助蒯越撤退!”
“将军,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进攻?”林雪略显忧虑地问道。
“当然要进攻,不过暂时只能先取下吴郡了,会稽只能稍等一等了!”见到帐中众人都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我安慰地笑了笑说道,“也不用过于担心,周瑜主力纵然要回师,至少也得在8-10天之后,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是相当宽裕的。而且,说不定蒯越军撤退时,还能给我们一个意外之喜呢!”
“意外之喜?”关平莫名地问道,“三叔,什么意外之喜?”
“刘表接到锦帆军替蒯越传递的求援急件后,必然会严令蔡瑁派遣精兵救援。届时,蒯越若能与接应其撤退的荆州军内外呼应,再加上兴霸的搅扰,说不定最后还能给周瑜军重重来上一下!”我沉声分析道,“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夺取吴郡,尽快安定郡治民心!”
“元俭,子风,看来你们不能再等到天明再出发了!再休整两个时辰后,你二人即领军连夜奔袭吴城!”
“是!”
“子璜,吴郡的地形路径你最为熟悉,稍候你与元俭、子风一同奔袭吴城!”
“末将领命!”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七章
建安六年七月三十日未时,关平领军1000突袭阳羡城。守卫城池的数百名叛军士兵,一见到关平亮出的吕合、秦狼二人的首级,立即便惊慌失措地献城投降。
一个时辰后,押送着孙、吕两方俘虏的我军大队人马进抵阳羡。随即,我便命军马暂且驻扎阳羡城,一则为安抚初经叛乱的阳羡百姓,二则也是为了处理人数众多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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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居然连这里都被刘备军给占了!”满身血污的朱桓遥遥地望着地处丹阳郡东南位置的湖熟县城,不由得暗自咒骂了一声。
从神亭岭上逃出来后,朱桓并没有返回吴城亦或是吴郡的其他城县。当日为了能够一举击灭叛军,孙静将吴郡几乎所有的军力都集中在了神亭岭,谁曾想这一举措居然“成全”了刘备军。如今吴郡防守军力极度空虚,朱桓深知自己即使回返吴城组织抵抗,也根本是无济于事——且不说敌人会不会给自己留时间筹集兵力,即使能够临时征招起一些士兵,不经训练、未历战事的新兵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一直到现在为止,朱桓对昨日神亭岭上的完败仍有无数疑惑不解之处——刘备军究竟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神亭岭的?6、7000刘备军所穿的江东军衣甲究竟是从何而来?不出意外,曲阿应该已经告破,但刘备军究竟是如何突破巡江水军的阻截渡过长江的?……一切的一切,皆让朱桓迷惑不已。
在不敢返回吴郡的情况下,朱桓索性改道向东,想探一探丹阳的情况。原本心中仍怀着一丝期冀,但看到湖熟城头飘扬的墨绿色“刘”字战旗后,朱桓立时变得心凉如水。
“看来整个丹阳郡都已经落在刘备军之手了,为什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呢?”朱桓谨慎地将自己的身形隐入一片树丛中,席地坐下,随即眉头紧蹙地思索起来,“也不知道刘备军究竟是用什么办法,神鬼不知地先夺丹阳、再攻吴郡的?”
“太守大人……”想起了孙静临终的嘱托,朱桓口中不自主地低喃了起来。忽然,朱桓眼中现出决然的光芒,“回柴桑,一定要将刘备军渡江进袭的消息通报于主公,让主公能够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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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一,关平领军突袭仍被少数叛军盘踞的锡城,未经一战即轻松降城,尽收数百叛军守卒。随后,关平即张榜安民,并寻得在叛乱中侥幸逃得一命的锡城县丞,命其暂代县令一职。
八月初二巳时,廖化、林雪成功袭取吴城的消息被传至阳羡。《讨孙权檄》和加盖太守印信的勒令吴郡诸县归降通牒,也已被廖化安排人手一并传递了出去。
八月初三,神亭一战中被俘虏的6000降卒,除其中的千余精壮被收编入军后,其余人尽皆被释放。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厮杀和两、三天担心受怕的俘虏生涯后,所有俘虏的心中对战争都已经恐惧到了极点,被释时的神情尽皆患得患失、既喜且惊。有过这样的经历,料想这些原本就无心投军的俘虏们即使被释放,也不至于会回到江东军中,继续与我军为敌。处置完俘虏事宜,我又任命了一名在当地颇富名望的士人暂代阳羡县令一职。随即,在留下200士卒驻守城池后,即亲领大军赶赴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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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城,议事厅
“子敬,派往东线丹阳诸郡打探消息的细作可曾有消息回报了?”孙权面色异常凝重地向鲁肃询问道。
鲁肃跨步出列,躬身行礼后禀报道:“启禀主公,除了探得刘备军已然渡江,并袭破芜湖大营与太平县外,其余更加确切的情报尚未能知晓!”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孙权还是不由得微微一悸,口中低声喃语道:“刘备老贼……果然还是杀过来了……”
“细作已然派出六、七日,为何才探到这么一点情报?”听得鲁肃的回报,孙翊眉头一皱,不满地说道。
“通往丹阳诸郡的水路已被甘宁的水军几近封死,细作只能从陆路行走,一来一去费时颇多,第一批派出的细作也是在今日才有消息回报的。而且刘备军似乎对细作盘查得极严,已经有数名细作失陷在太平县!”鲁肃面色平静无波地从容回道。
“辛苦子敬了!”打断了孙翊的继续责问,孙权和声对鲁肃说道。
鲁肃微施一礼后,退回到队列之中。
“柴桑城下的战事尚未解决,如今也只能指望吴太守谨守城池了!”张昭捋了一把颔下微白的长髯,沉声说道。
“二哥不必过于担忧,丹阳郡有万余守军,治下秣陵、南徐都是易守难攻的坚城,舅父大人(吴景)行事谨慎,刘备军进击丹阳断不会轻松!”孙翊自信满满地安慰孙权道。
“恩~!”孙权微微点头,轻应了一声,随即又向鲁肃询问道,“子敬,你以为丹阳郡能够坚守多少日?能否支撑到大军回师之日?”
略一思索后,鲁肃并没有直接给出孙权需要的答案,“主公,此事肃也不敢断言。”
“哦~?”孙权微感诧异地说道,“子敬,这却是为何?”
“敌我情况均不明朗,实在无法判断!”鲁肃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刘备究竟派遣了多少军马渡江是未知之数——敌军若众,则进攻速度可能稍快,敌军若寡,则进攻速度可能稍慢;丹阳郡应敌策略如何也是未知之数,若吴太守据秣陵、南徐诸城死守,则有可能坚持到大军回师,若吴太守出城迎战,恐怕就难以坚持长久了!”
“你为何不说‘敌军将领是谁也是未知之数’?”脾气火暴的孙翊就是看不惯鲁肃那付从容不迫的模样。
“如果不出意外,此次进犯的刘备军主将应该是张飞!”鲁肃并未将孙翊的诘难放在心上,淡然说道。
“你如何能够肯定便是张飞?……”孙翊正待反驳,议事厅外突然传来郡守府门官的声音。
“启禀主公,横野校尉朱桓求见!”
“朱桓???他不是在吴郡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到柴桑?”孙权眉头一挑,诧异地说道,“传!”
不多时,步履蹒跚的朱桓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之下进到了议事厅内。
“啊~休穆,你是怎么了?”孙权立起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朱桓————面色极其苍白,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疲态,头上的铁盔已然丢失,散乱的头发和着汗水粘在面颊上。但最为显眼的还是被右肋处被什么利器划破的铁甲,以那处为中心,朱桓的半边身子都被血污沾满。
朱桓挣脱两边士兵的搀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戚地说道,“朱桓无能,未能替主公守卫住吴郡!”
吴郡???孙权一时之间竟然未能会过神来,略有些愕然地急问道:“吴郡怎样了?”
厅中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朱桓,惟有鲁肃神色剧变,面上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吴郡已被刘备军攻陷,幼台大人阵亡!”
“什么???”孙权立即惊呼出声,直直地注视着朱桓,厉声询问道,“你再说一遍!”
“吴郡已被刘备军攻陷,幼台大人阵亡!”朱桓伏地悲声说道。
“吴郡失陷?叔父阵亡?”再次确认了消息后,孙权浑身颤抖起来,随即失魂落魄地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这不可能!”年轻的孙瑜按捺不住地冲到朱桓身前,一把楸住朱桓的双肩,使劲地晃动起来,语气异常激愤地怒问道:“我父亲不可能会阵亡的!朱桓,你说——我父亲没有阵亡!”
任由着孙瑜将自己的身体推来晃去,朱桓只是低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叔弼……”孙权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前额,无力地对孙翊说道,“把仲异拉开,我还有话要问!”
孙翊心情沉重地出列,将孙瑜拉回到队列之中。随即,以难得地温和口气低声安慰起孙瑜来。
“朱桓!”惊怒之下,孙权连朱桓的表字都不叫了,直呼其名来,“将吴郡失陷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得有半点疏漏!”
“是!”朱桓不敢有半点遗漏地将事情的全部过程——从吕合、秦狼叛乱到孙静出兵平叛,从神厅岭设伏到遭遇刘备军奇袭,从全军的溃败到孙静的阵亡,仔细地说了出来。到了最后,朱桓又加上了一点自己猜测的内容——吴郡的失陷。
待到朱桓讲完之后,整个议事厅中已是一片寂静,连孙翊、孙瑜都被惊得有些呆住了。
“来人,把休穆扶起来,赐座……”孙权摆了摆手,缓缓地说道。听毕朱桓的讲述,孙权已知吴郡的失陷,过不在朱桓。孙权也相信朱桓不敢对自己撒谎。
“朱校尉,你能够确定——领军在神亭岭上奇袭你们之人就是张飞?”待朱桓谨小慎微地坐定之后,鲁肃沉声询问道。
“正是张飞!末将之前虽未曾亲见过本人,但却曾听太史校尉讲过其人其事,故可以肯定神亭岭上所见之人便是张飞。此外,末将还曾与关羽之子接过战!”朱桓点头回道。
“朱校尉,你一路回返柴桑,应该经过丹阳郡吧?”鲁肃紧接着问道,“丹阳郡是否也已落入刘备军之手?”
“什么?”鲁肃的问话,让孙权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八章
“休穆,你可知丹阳的情况如何?”孙权知道鲁肃绝不会无的放矢,急切地询问道。
“启禀主公,其他城池情况末将不清楚,但末将所经过的湖熟与泾县两地,确已被刘备军袭占!”朱桓谨慎地回道。
“子敬……”未能从朱桓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孙权将问询的目光投向鲁肃。
“主公,若不出意外,丹阳郡应该也已被刘备军攻陷!”鲁肃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
“子敬有何根据?”孙权急切地追问道。
“湖熟与泾县,皆处丹阳郡腹地,连这两地都已失陷,外围的秣陵与南徐恐怕也难保全!”鲁肃沉声说道。
“也有可能是刘备军取不下秣陵和南徐,所以便绕到丹阳腹地,先取了防守稍薄弱些的一些城县……”孙翊抛下了对孙瑜的安慰,习惯性地反驳鲁肃道。
“是有这种可能……”鲁肃先是点点头,但随即话风一转说道,“但若联系到张飞奇袭神亭岭之举,便基本可以将这种可能排除了!”
“这是为何?”孙翊不服地说道。
“张飞此人用兵胆大却又心细,断不可能在丹阳郡我军主力犹存的情况下,便贸然绕过丹阳,转而攻袭吴郡。因为——这一举动极有可能会遭遇丹阳与吴郡守军的腹背夹击。何况,纵然他能够冒险夺取吴郡,在南有会稽,北有丹阳的情况,吴郡也只是一块朝不保夕的飞地,以张飞之能,断不会看不出这一点。而且,据适才朱校尉所说,张飞领军奇袭神亭岭时,麾下6、7000名士卒所着皆是我军衣甲,这6、7000套衣甲又是从何而来?惟一的解释便只能是在攻陷丹阳时所获……”鲁肃的语气中流露出令人无法怀疑的信服力,“所以,以肃之见,张飞必然是先袭取了丹阳,而后才进击的吴郡!”
听罢鲁肃的分析,孙权的心已经沉到了最底处。以手触额思索了片刻后,孙权沉声说道,“如此说来,张飞奸贼只在五、六日内便攻陷了我丹阳和吴两郡之地,但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吴郡失陷尚情有可缘,叔父与休穆因平叛而被张飞所乘,乃至守军尽没;但丹阳郡又为何会如此迅速便丢失了?难道舅父也是因为平叛而被张飞所乘?”
“内中详细原由,肃也猜测不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飞所用的必然不是一般的攻城战,而是设计了什么阴谋诡计……”摇了摇头,鲁肃也有些不解地说道。
“照这样下去,未等解决蒯越军,我东线三郡恐怕就要丢失殆尽了!”孙权面上露出了异样的表情,随即有些神经质地厉喝道,“传我命令,命周瑜即刻进攻蒯越,务必在这一、两日内解决蒯越,而后我要亲率大军回师丹阳,与张飞狗贼决一死战!”
“传令,传令……听到没有,给我传令下去!”孙权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尽管起先也已经预料到在刘备军的进攻之下,东线诸郡必然要丢失一些土地,但如今整整两郡的失陷,已大大超出孙权的心理底线,再加上孙静的阵亡、吴景的生死不知,竟让孙权一时间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而痴狂起来。
“兄长,请准我率城中兵马与周督内外夹攻,一举击破蒯越贼军!”孙瑜双目已赤,愤然出列向孙权请命道。
“主公!”张昭忽然以极其威严的语气朝孙权厉声喝道,“你欲葬送孙家三代基业乎?”
“恩~?”张昭一声怒喝如同当头棒喝,让孙权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主公,蒯越的溃败也只在这几日之间,若此时命周督强攻蒯越,非但对解除东线的危机于事无补,反而会耗费大量兵力。纵然能够尽歼蒯越军,恐怕周督麾下军马也将消耗殆尽,届时主公便是想出兵与张飞决一死战,也会无兵可用。请主公三思啊!”鲁肃接过张昭的话头,异常恳切地劝荐道。
“嗬~嗬~!”借着深呼吸,孙权勉力调整着自己的心绪,半晌后,终于恢复了常态,“张公恕罪,权失态了!”
看到孙权恢复正常,张昭宽慰地点点头,和声说道:“主公是江东之主,肩上责任重大,行事更要谨慎,万不可意气用事!”
“权记下了!”张昭是孙策临终时的托孤重臣,在江东群臣中名望最著,孙权对其也是又敬又惧,“仲异,你先暂且忍耐,叔父的仇我等兄弟必会与张飞狗贼清算!”
“是……兄长!”孙瑜不敢违逆孙权的话,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主公也不必过于忧烦,以肃之见,张飞也未必便会继续袭取会稽?”鲁肃和声安慰孙权道。
“这是为何?”孙权不解地问道。
“攻城夺地之后,是需要兵马驻守的。连占丹阳、吴二郡,张飞的兵力恐怕也已捉襟见肘。若是他再继续攻打会稽,纵然能够取下,兵力亦将更加分散。届时我大军回师返击,他岂不是自取灭亡?”鲁肃冷静地分析道。
“恩!”孙权思索了片刻,点头认同了鲁肃的分析,“那眼下我又该做些什么?总不能干等蒯越溃败吧?”
“蒯越的溃败就在这两、三日了,主公也不需焦急。此外,主公还可为日后的回师返击做些准备,如筹集粮饷,打探敌情种种!”鲁肃和声说道。
“嗬~!”轻叹了口气,孙权无奈地说道,“也只能如此了!子敬,传信于公谨,让他自行处置与蒯越的战事,但也要尽量快些结束!”
“是,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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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晚,柴桑城外,蒯越军大营,中军帅帐
“李亭长,我兄长当真亲自赶到江夏来接应我军撤退?”蒯越惊喜交加地说道。
“启禀蒯督,正是如此!”李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恭敬地回道,“蒯别驾(蒯良)昨日便已到江夏,特命小人向蒯督传话——在明夜子时,蒯别驾会亲自安排军马接应大军撤退,请蒯督做好准备!”
“别驾大人昨日才到江夏,明夜子时就要接应我军撤退,蔡瑁会如此配合吗?”刘磐有些疑虑地说道。
“校尉大人不必担忧,蒯别驾已经奉州牧大人之命,暂时接管了江夏兵权。”李严接着刘磐的话说道。
“呼~!”刘磐长出了一口气,放心地说道:“这样就好。若州牧大人早让蒯别驾掌江夏路大军,恐怕孙权小儿早就被逐出江东了,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哎……”
“算了,来日方长!只要能保得大军安然撤离,日后终有机会再与江东军一决雌雄!”蒯越怅然说道。
“蒯督,既然蒯别驾已执掌江夏兵权,说不定咱们还有扭转局势的可能!”一旁的黄忠突然出声说道。显然黄忠对无功而退很不甘心。
“没用的!”蒯越一听就知道黄忠话中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蔡瑁与黄祖对江夏路大军钻营颇久,其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如今我兄长虽奉州牧大人之命暂掌江夏兵权,但真正能够指挥动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罢了。更何况,以我军目前的情形,汉升以为还有一拼之力吗?”
听得蒯越的分析,黄忠略一思索后,黯然地摇了摇头。多日来的消耗僵持战,已经将蒯越军的锐气几乎磨得一干二净,士兵们的军心已有涣散的趋势。但更要命的是,到今晚,军中存粮已接近告罄。若是无援军相救,至多三日,大军必然彻底崩溃。
“李亭长,你返回大营之前,可曾照我安排——邀甘宁在我大军撤离时提供一臂助力?”蒯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出声对李严问道。
“小人未曾忘却!”李严迅速回道,“甘宁已经应承——只要一见我军信号,便会引锦帆水师尽全力袭扰江东水军,吸引江东军注意力。”
“如此便好!”蒯越终于把心放了下来,随即和声对李严说道,“李亭长,此次你为我荆州立下大功,我必向州牧大人表荐提拔于你。”
“临别之前,为荆州做好这件事,也算是仁致义尽了!提拔,还是算了吧……”李严对荆州的吏治用人早已心灰意冷,心中下定主意准备另投他处。但尽管心中如此作想,李严还是立即躬身向蒯越拜谢道。
“恩!”惊喜于援军将到,一向心思缜密的蒯越,也没有留意到李严面上流露出的些许不以为意的神色,“诸将即刻返回各自营盘,早做准备。但也需切记——不可过于露出将要撤退的迹象,以免为江东军所察!”
“是,末将告退!”帐中诸将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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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军经锡城县汇合了关平之后,我于八月初四辰时抵达吴城,闻讯的廖化与林雪早已相携在吴城南门恭候。
与廖化、林雪等人策马行在队伍的前列,我左右顾望着城中的景象——虽然在短短数月之内,吴城便历经了盛宪起兵、周瑜平叛、我军陷城等诸般战事,但城中建筑设施等等却未遭太大破坏,这大概是因为几次战事都不那么惨烈的缘故!被廖化、林雪破城之后,城中的百姓在初时的恐慌过后,也渐渐地恢复了平常的生活,街道之上已随处可见一些行人百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五十九章
吴城,郡守府议事厅
“元俭,为何不见子璜?”自入城以后,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全琮的踪影,不禁有些诧异地向廖化询问道。
“子璜在前日傍晚就已返回钱溏老家,说是奉命请其族中长者前来吴城,面见将军!”廖化迅速回道。
想不到全琮对我的吩咐还真是挺上心的,当然,我那“日后由全族中人担任吴郡太守”的承诺所起的作用肯定也不小!轻轻点了点头,我拿起了桌案上的几封请降文书,稍稍浏览了一番,随即问道,“元俭,《讨孙权檄》和通牒下发已近三日,就只有松江、由拳、安县、嘉兴四县愿意归降?”
“启禀将军,已献上降书的只有这四县!此外,钱溏、娄县、余杭、乌程四县也已表示愿意归降,只是降书尚未来得及送抵吴城。目前只有临近会稽的富春县态度含糊,可能仍冀望于会稽军的救援!”廖化恭敬地回道。
“哼~!”轻哼了一声,我冷笑着说道,“会稽的守军还不及吴郡,而且还要防备南面的山越,自保尚且不及,哪里有什么军力去救援一个区区富春?先不管它了……对了,讨孙檄文广发全郡之后,吴郡各宗族有何反应?”
“……”廖化犹豫了片刻,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否有些不冷不热?”我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说道。
“将军,正是如此!”由我说出结果之后,廖化再无顾忌,面上显得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末将曾亲自奉檄文拜访了吴城中的两大望族——顾族和陆族,但他们的态度皆如将军所说:不冷不热。一个个看似客气,但只要末将提出请其族人为皇叔效力,或是协助我军安定吴郡郡治,他们便借故推脱,实在叫末将无可奈何……”
“辛苦元俭了!”笑了笑,我和声安慰廖化道。廖化碰的“软钉子”也在意料之中,其实,不要说是廖化,就算是我,甚至大哥亲自出马,在目前的情况下想要劝说这些宗族大户放弃孙氏、改投我军,恐怕也是徒劳。各宗族大户在吴郡根深蒂固,牵连广泛,但这既是他们的优势,同时也可以说他们的劣势。正因为其地位来之不易,而且又牵连极广,万一立场站错,带来的将极有可能亡族灭种的下场,所以,也不由得他们不慎重考虑。
就眼下而言,大哥与孙权的角力仍然形势不明————我军虽然连续攻占了庐江、丹阳、吴三郡,但毕竟仍是立足未稳,而且仅论实力,孙氏恐怕尤要胜我军半筹,谁也不敢肯定将来哪一天孙权会不会再把我们赶出江东。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那些与孙氏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之外,恐怕不会有哪一族会贸然亲近我军。更何况,其中不少宗族还有族人在孙权麾下效力,如顾族的顾雍、朱族的朱桓等等……
若要真正让他们臣服,恐怕还得等到我军展现出比之孙氏更强大的实力后,才会有可能。
“三叔,是不是给他们施加点压力,或许会有用处?”关平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
“此事不必急在一时!”我摇了摇头,否决了关平的提议。纵然强行迫使他们为我军效力,最终也必然是虚与委蛇,而且还会把关系弄僵,完全没有必要。“元俭,这两三日里还有什么重要事务么?”
“……对了!”沉吟了片刻,廖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说道,“将军,在昨日晌午有数名形迹可疑之人意欲混进吴城,恰被末将值巡城池时拿下。经末将审问,其为首之人只说自己姓成名皿,欲见我军主事之人,但到底有何事情却不肯明言。末将已将这几人暂且监禁了起来。将军,您是否要见他们一见?”
成皿??姓氏倒还正常,但这名也太怪了些!此人一定要见主事之人,究竟有何目的?详细地向廖化问明了那人的姓名之后,我拧眉思索了起来。
成皿!两字相加不就是一个“盛”字吗!我脑中忽地灵光一现,有些会了过来。此人十之**是盛族子弟,或许还跟盛宪有些关系。自盛宪反孙失败后,盛氏一族在吴郡乃至江东都是深受打压屠戮,因此,也就难怪此人不敢以真实姓名示人了。
有意思!我嘴角微微一扬,和声对廖化说道,“元俭,去将那几人带到议事厅来,记得稍客气些!”
一见我的神情,廖化便知道我已有了什么定计,躬身微施一礼后,立即转身离去。
不多时,廖化领着三名农夫打扮的人回到了议事厅中。
“将军,人已带到!”廖化抱拳行了一礼后,随即退回到队列之中。
自这几人一进厅,我便开始打量起他们来。越看我越觉得有些好笑——这几人虽身着农夫的服饰,但举止气度却完全不像一个农夫,尤其是内中那个2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一看便知道是个读书人,另外两人估计应该是其随从。也难怪他们一进城就被廖化察觉了!
在我打量这几人的同时,他们也在仔细观察着我。那名20岁上下的年轻男子还不时地与两名“随从”进行着眼神的交流。
“这位可是盛先生?不知先生与故吴郡太守盛宪盛孝章是何关系?”笑了笑,我突然打破了厅中的沉默,出声向那名青年男子问道。
“嗬~~!”听得自己的真实姓氏被叫破,青年男子立即倒抽一口凉气,随即面色大变,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身体也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那两名随从模样的人也不自禁地以身体掩住青年男子。
“这位将军如何知道我真实姓氏?”小半晌后,见我及厅中诸将并无任何异动,青年男子稍稍安下心来,惊疑地出声问道。
“以你姓名两字相加,不就是个‘盛’字么?先生与故吴郡太守盛公是何关系?”我淡然解答了他的疑惑,随即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名盛姓青年的社会阅历看来实在有限。
听得我言语中对盛宪颇为客气,青年男子犹豫了一下,出声说道,“盛宪正是家父,小人盛宇,草字承先,乃是家中长子!”
“竟是盛太守之后,失敬了!”我立即起身,和声说道。
“敢问将军尊姓大名?”盛宇神色稍稍放缓,恭敬地询问道。
“某家张飞,字翼德……”
未等我将话说完,盛宇立即激动地打断说道:“您便是皇叔之弟、月前率军攻克庐江的张飞将军?”
“自然是我家将军,还能有假?”廖化笑着说道。
“扑通!”盛宇双膝跪倒,长身伏地,语带悲声地说道,“恳切刘皇叔与张将军为我盛族做主。孙氏不仁,上祸社稷,下害黎民,我父因不愤其逆行,起兵相讨,却惨遭屠戮。可怜我盛氏在吴郡安居百余年,却在一月之内险遭灭族。原本小人以为此生复仇无望,不想前日偶见刘皇叔之《讨孙权檄》,更得知将军虎贲之师已击灭孙静,攻占吴郡,故特来相投。还望皇叔与将军能怜我盛氏惨况,兴王道之师击灭逆贼孙氏!”说到最后,盛宇已然泣不成声。立于其身侧的两名随从也立即跪伏于地,悲声企求起来。
举步上前,我亲自将盛宇扶起,和声安慰说道,“承先快快请起,我奉兄长之命提师渡江,正是为讨伐孙氏叛逆。盛氏之难,我与兄长必会为你等伸张!却不知承先是如何逃出孙氏屠戮的?”
“多谢张将军!”盛宇神色既惊且喜,长身向我深施一礼,随即语带颤声地说道,“当日周瑜率军破城之时,小人恰好奉父命,前往会稽联络家父好友共举义旗,因此才得逃过一劫!”
顿了一顿,盛宇激动地说道,“张将军,若蒙您与皇叔不弃,我盛氏与沈氏、周氏皆愿举族相投,倾我等三族人力、财力助皇叔讨伐孙逆!”
“沈氏?周氏?”我微感惊讶地说道,“这两族亦曾遭孙氏屠戮?”
“正是!故吴郡师友祭酒沈友与典学从事周密,正是沈、周两族族长,亦是我父好友,曾随我父共同举事反孙,但最后也遭谋害。沈、周两族与我盛族一般,皆为孙氏迫害极甚,与孙氏有切肤入骨之仇。”盛宇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瑜自己不也是周族中人么?他岂会屠戮自己宗族?”关平忽然出声说道。
“周瑜逆贼乃是来自庐江周氏,而非吴郡周氏,故而与周密实非一族中人!”盛宇迅速回道。
“恩~!”点了点头,我和声说道,“承先,我这里便代兄长欢迎你等三族中人归靠我军。”
“多谢张将军!”盛宇感激地行了一礼,随即从衣服的夹层中拿出一封绢书高举过头说道,“张将军,这便是我三族仅存的人、财、物单据,特献于将军!”
关平上前接过绢书,仔细检查一番后呈递给我。展开绢书,我迅速地浏览了起来。
“嗬~!”并非没有见过大场面,但这绢书上的内容还真是令我大吃一惊——私兵2400人,粮食40000石,还有12……亿钱。这还是盛、沈、周三族在遭孙氏沉重打击之后,残留的实力。难以想象,在其全盛时期,实力该是如何的雄厚。
意外之喜!盛宇果然是给我带来了一个莫大的意外之喜。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章
在稍稍休息了片刻之后,盛宇即向我告辞,返回盛氏残余族人藏身之所通报消息,并准备尽快将物资、人手等运送到吴城供我军使用。
盛宇离开之后约一个时辰,全琮携其祖父、全族族长全范返回了吴城。随即,我便在全范的要求下,与其独自两人进入郡守府的书房之中交谈。
“子璜,你是说——你祖父没有直接应允帮助咱们?”议事厅中,关平有些诧异地对全琮说道。
“恩~!”全琮无奈地点点头,沉声说道,“家祖说一定要与将军亲自面谈之后,才能决定是否投效?已经过了有半个时辰,也不知道祖父和将军谈得怎么样了……”
就在全琮忧心憧憧之际,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书房里遥遥传出。随后不片刻,我和全范相携进入议事厅中。
“子璜,你过来!”全范冲全琮点点头,朗声说道。全范时年已过六旬,须发尽皆花白,平整光滑的额头已划上了数道深深的皱纹,略显浑浊的双眼中间或闪现出丝丝精光。
“祖父,您有何吩咐?”全琮异常恭敬地说道。看得出,全琮对全范相当地敬畏。
“从今而后,你与我好生跟随张将军建功立业,光耀我全氏门楣!”全范面色一整,肃声说道。
“是,孙儿记下了!”随即,全琮面现喜色地说道,“祖父,您答应将军的要求了?”
“恩!”全范缓缓点头说道,“刘皇叔与张将军皆是信人……”说到这里,全范别有深意地朝我看了一眼。
“老狐狸,就知道用话把我架起来,惟恐我会违背诺言似的!”淡笑着对全范点点头,我心中却不由得暗自‘骂’道。不过,不管怎么讲,只要有了全范的一力帮助,我军安定吴郡将变的容易很多……
“我全氏能为刘皇叔效力,也是门第之幸。稍后,我便会让你叔父返回钱溏,征集我全族2000族兵前来吴城,随你一并供张将军驱驰!”全范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父亲那里该怎么办?”全琮心中一直记挂着已被软禁到庐江的全柔,不放心地出声问道。
“我会亲书一封家书,由张将军派人送往庐江你父亲处,命他归降于刘皇叔!”
“呼~~!”听到这里,全琮心头最后的一点负担也已然尽去。全琮非常清楚——至孝的父亲,根本就不可能会违逆祖父的意思。只要祖父要求父亲改弦更张,父亲绝对是不敢不答应的。
“定国,子璜,你二人速去命人安排酒宴,我要为全公接风洗尘!”我笑着对关平、全琮两人说道。
“是,三叔(将军)!”
…………………………………………
宴席上,酒过三巡之后。
我放下手中的酒爵,虚心地向全范请教道:“吴郡之地,士族林立,我军若要早日安定郡治,必得诸族鼎力之助方可。全公,您在吴郡德高望重,可否为我说服诸士族助一臂之力?”
“张将军对吴郡情况知之颇深啊……”全范捋了一把颔下的花白长髯,笑了笑说道,“但此刻,老朽恐怕也无能为力。吴郡诸族之中,顾、朱两大族皆与孙氏关联颇紧,其余宗族亦与孙氏有不少牵连,恐怕一时之间难以说服他们尽心归附刘皇叔……”
正待我略有些失望的时候,全范却突然话风一转说道:“不过,有一族却是有可能归附刘皇叔的,张将军不仿试上一试!”
“全公所说的莫非是盛氏一族?”我眉头一挑,急切地问道。
“盛族???”全范面色略显讶异,但随即眼中精光乍现,微笑说道,“原来盛族也已投靠了刘皇叔!盛族虽遭大难,但应当还能保有不少实力,确是可以予张将军一些助力。但老朽所说的却并非盛族?”
“哦~?敢问全公所说的哪一族?”看来我还是有点低估全范的能耐了:没想到我只是稍提了一下,他居然就可以猜出盛族已经投靠我军。此人虽然在历史轨迹上无籍无名,但能够成为江东可数的望族之长,且能够培养出全琮这样优秀的子孙,便可见其能力如何不凡了。
“陆族!”全范笑了笑,缓声说道。
“陆族???”听得全范的回答,让我不禁有些愕然:在我的记忆之中,顾、朱、陆氏都是与孙家关系相当亲近的几大族。陆族的最杰出人物——陆逊陆伯言,更是迎娶了孙策之女,与孙氏有着姻亲关系。这样的一族,怎么可能轻易地归靠我军?“全公,听闻陆族与孙氏关系颇为亲近,岂会轻易投效我家兄长?”
“恩~?”听了我置疑,宴中立时响起两个诧异的声音——分别来自全范、全琮祖孙。两人皆以疑惑的眼光注视着我,搞得我也有些莫名其妙。
“张将军,你从何处听说陆族与孙氏关系亲近?”全范疑声对我说道,似乎颇不以为然。
“难道并非如此?”我惊疑不定地问道。历史上的记载难道有错?
“将军,陆族与孙氏非但不亲近,甚至可说是有深仇大恨!”全琮出声为我解答道,“陆族上代之主、故庐江太守陆康,当年便是被孙策袭破庐江而亡,随后陆族举族由庐江逃至吴郡,南迁途中其族人饥饿病死者过半。但凡我吴郡之人,皆知此事。”(注:孙策领军破陆康,在历史上确有其事。《后汉书》记载“术大怒,遣其将孙策攻康,围城数重。康固守,吏士有先受休假者,皆遁伏还赴,暮夜缘城而入。受敌二年,城陷。月余,康发病卒,年七十。宗族百余人,遭离饥厄,死者将半。朝廷愍其守节,拜子俊为郎中。“)
“孙氏一统江东之后,对陆族也颇有顾忌,故而才将其族人控制于吴城一地,严加约束。前番盛孝章起兵,尽管陆族并未参与,但事后也险遭牵连!”全范接过全琮的话头,沉声说道,“故而,陆族与孙氏之间实在谈不上什么‘亲近’!张将军若是能亲往说之,当有很大把握可以使其归顺刘皇叔。”
想不到,他们之间竟然还有如此恩怨,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这样看来,陆族与孙氏应该是在后来才得以改善关系的。说不定,陆逊与孙氏的联姻也是孙权为了拉拢陆族所采取的措施。
联姻?!!!直到此时,我才突然发现许久以来自己思维中存在的一个误区:我总是习惯性地按照历史的记载将陆逊当成孙策的女婿,但却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孙策是在建安三年春(198年)才迎娶的大乔,如今也才是建安六年。所以,孙策的女儿现在最多四岁而已,孙权总不至于将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女童许配给其时仍籍籍无名的陆逊!也就是说,孙陆两家的姻亲关系根本还没有建立起来。这也就意味着,我完全可以抢在孙权之前,将东吴四杰中“使用期限最长”的陆逊陆伯言收归到大哥麾下。
“昨日里,廖校尉曾奉大伯的檄文拜会陆府、欲请其襄助我军,但却遭到了拒绝!”关平不太乐观地说道。
“呵呵……”全范微微一笑,和声说道,“关少将军有多不知,近年来陆族行事一向低调谨慎,惟恐遭孙氏疑忌。在形势未明之际,陆族自是不敢贸然应允廖校尉的相邀……”顿了一顿,全范转头向廖化问道:“廖校尉,敢问你昨日拜访陆府之时,是否是直接邀其襄助于刘皇叔?”
“正是如此……”廖化微微一愕,随即点头承认了全范的猜测。
果然是人老成精!在涉世待人方面,全范确是要比我高明得多。听到全范提示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明了——陆族并非是不可劝服的。前番廖化说服失败,只是在于其所下的工夫不够,更准确的讲,是所用的方法不对!
面上现出异样的喜色,我当即对全范说道:“多谢全公指点。晚间全公可愿与飞一同前往陆府拜会一番?”
全范眼中闪现出一丝赞许之色,随即笑着点头应道,“愿随将军一行!”
………………………………………………
周瑜军大营,中军帅帐
“周督,今日蒯越便好似疯了一般!”一进到帅帐之中,陈武便瓮声瓮气地说道,“已经一连攻城攻了四个时辰。”
“若不是咱们这里不停地援应,恐怕柴桑还真有些危险!”徐盛抹了一把脸上搀杂着血污的汗水,接着陈武的话说道。
“想必是蒯越知道自己行将覆亡,在作垂死的挣扎!”程普微捋颔下花白长髯,沉声说道,“我等必须尽快结束此处战事,回援东线。丹阳、吴郡已然丢失,若再失会稽,后果不堪设想啊!”
“公谨,你在想什么?”见周瑜目光直直地凝视着桌案上的地图、宛如雕塑的俊颜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程普有些疑惑地问道。
“程老将军,我怀疑蒯越此举……恐怕旨在迷惑我等视线!”周瑜缓缓抬起头,以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
“迷惑我等视线??”程普面现疑惑的表情,出声问道,“公谨此言何意?”
“起初,蒯越以连胜之师攻我柴桑十数日尚不可下,至今时今日,其麾下兵卒早已锐气尽失,就更加不可能攻得下城池。蒯越明知自己麾下兵马已崩溃在即,却不想办法退却,仍要强自攻城,此举实在可疑。若蒯越是一乏谋少智之人,此举尚可解释为垂死一搏,但他却并非这样的人……”周瑜眼中精芒微闪,沉声说道,“我以为蒯越是准备撤退了,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在今夜!”
“什么??”帐中众将,包括程普在内,皆被周瑜的话所惊。
“公谨,蒯越纵然想要撤退,也是自寻死路!你前时已言——无论是陆路、水路,蒯越皆是退却无门!”程普不解地问道。
“若是单以蒯越一军,当然是自寻死路。但是,我怀疑……荆州可能会有援军前来接应蒯越撤退!”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一章
“周督,以荆州的惨败之师,还有能力援应蒯越吗?”太史慈剑眉一挑,疑惑地说道。太史慈在顺利达成袭扰荆州的任务后,已在四日前率领剩余兵马安然返回周瑜军中。
“荆襄九郡地广人丰,征调起一些兵马并非难事。而且,就算是江夏的蔡瑁、黄祖,其虽遭大败但也仍保有相当兵力!”周瑜轻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故而,若有荆州军前来援应蒯越也非奇事!”
“公谨,若是如此,我军也应早做准备,以策万全!”程普思索了片刻,点头认同了周瑜的分析,随即不无忧虑地说道。
“恩!”周瑜轻轻点头,和声说道,“我已命子明派遣斥候打探情报,料想再过不久便会有消息传回。待探得确切情报之后,才可安排对策!”
“嗬~,原来公谨已做了安排!”程普长出一口气,放心地笑道。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吕蒙的声音。
“都督,我回来了!”
一掀布幕,吕蒙风风火火地迈入大帐之中,分别向周瑜与程普二人施了一礼,朗声说道,“末将参见周督,程督!”
“子明,有什么收获?”一见吕蒙的神情,周瑜便知道必有所得,淡笑着问道。
“启禀周督,据水师探寻的情报,江夏、汉阳一带江面,有较为明显的荆州水军调动迹象,此外,水师探哨战船亦曾看见江夏城附近有军马不时出入……”吕蒙迅速地回道。
“如此说来,荆州军是准备从江夏过来救援蒯越了!”程普根据吕蒙所说情报,分析说道。
“但这却未免有些奇怪了……”徐盛眉头微蹙,有些犹豫地说道。
“文乡,说说你的想法!”周瑜微微一笑,鼓励地说道。
“是,周督!”徐盛点点头,沉声说道:“救援之事,理应是越隐秘越好,惟有如此才能乘敌不备一举成事。但荆州军却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做出动静,好让我军察觉,这里面应该是有所图谋!”
“……啧~!听文乡这一说,倒也颇有道理,公谨有何高见?”程普略一思索,点头说道。
“若不出意外,荆州军所行应该是声东击西之策!”周瑜眼中闪现出睿智的光芒,从容不迫地分析道,“江夏方面的动静只是为引起我军注意,真正的援军应该是从别处过来!”
“是哪一处?”程普急切地追问道。
“荆南!”周瑜沉声回道。随即,周瑜又转头向吕蒙问道,“子明,往荆南方向打探情报的细作可有什么消息回报?”
“细作回报……通往荆南的道路上未曾发现什么异状!”吕蒙有些迟疑地说道,“除了有几名行路的商贩之外,甚至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呵呵……”听得吕蒙的回报,周瑜竟朗声笑了起来。
“周督因何发笑?”徐盛不解地问道。
“我军与荆州军之战在荆、扬之地,人尽皆知。在两军激战之际,竟会有什么商贩行走于江东与荆州之间,岂不可笑?这些‘商贩’分明便是荆州军所派出的细作,意欲刺探情报。”周瑜收敛了笑容,自信地说道,“由此,便可愈发确定荆州军的救援方向!”
“恩,公谨之言有理!”程普点了点头,面现喜色说道,“既已识破敌之诡计,我军正可将计就计,乘此良机将蒯越及其援军一举击灭!”
“程老将军之言正合我意,击灭蒯越之时就在今夜!”周瑜神色一懔,奋然说道。
“请都督下令,末将必誓死破敌!”帐中众将一齐出列,躬身抱拳请命道。
“好!”周瑜一拍身前桌案,慨然说道,“太史慈、徐盛听令!”
“末将在!”
…………
……………………………………………….
八月初四夜,亥时已过。天际被一片乌云笼罩,夜色深沉。
绵延三里有余的周瑜军大营中一切如常,除却巡哨、值夜的士卒之外,其余士兵似乎都已沉沉入睡。
就在这时,一支人数不明的军马,乘着夜色悄悄潜行至周瑜军大营的西边营门外,约800远步处。领军的一名年轻将领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前方军营的情况后,随即由自己身后取出一张强弓,又从箭袋里抽出两支响箭。迅速地将两支箭同时搭上弦后,年轻将领轻哼一声,将手中强弓拉成满月状。
“嗾~!”“嗾~!”伴随着刺耳的呼啸声,两支响箭同时冲天而起。尖锐异常的呼啸声迅速打破了夜空的宁静,声音遥遥地向四周传播开去。
“杀~!”年轻将领重新将强弓背负在身后,随即迅速提起悬挂在马侧的一柄板门大刀,厉声狂吼起来。
随即,在年轻将领的率领之下,其麾下所有士兵齐声暴喝着迅速朝周瑜军大营方向掩杀过去。军营中的巡哨士兵“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异变,竟然惊得呆住了。待到敌军杀至距离营门不足百步时,一个个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敲打起悬挂在营门附近的钲(钲,似铃,柄中上下通,古代作战时鸣金所用的器具)来。但此时为时已晚,很快,营外的敌军便冲破营门,杀进营内。
“嗾~~!”又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东边方向遥遥传了过来,似乎在与适才的两支响箭进行呼应。已杀进周瑜军大营的年轻将领立即抬头向东面方向看去,恰好看到一连三团微弱的火光出现在天际。
“杀,冲破敌营,接应蒯督军马!”年轻将领声嘶力竭地狂吼道,随即一马当先朝军营深处冲去。但是,在深入军营约有三百余步后,年轻将领却不得不驻马停了下来——因为,他麾下军马所及之处,除了起先所见的数十名巡哨敌兵外,竟然看不到任何一个其他敌军士兵,所有的营帐中都是空无一人。
“止步!”勒住跨下战马,年轻将领扬起手中大刀,厉喝连连,好不容易约束住了麾下军马,随即惊疑不定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咚咚咚咚……”恰在此时,震天的战鼓声忽然从军营中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声势骇人的喊杀之声。
“中计了!”年轻将领惊骇欲绝地狂呼起来,“快,快撤……中计了,快撤出去!”随即当先拨转马头,朝营门口方向冲去。
“荆州贼军休想逃走,程普(黄盖)在此!”从左右两面方向同时杀出一支军马,为首将领正是程普、黄盖。两支江东军成钳形状,朝正欲仓皇撤出军营的荆州军猛扑过去。
遭遇伏击之下,年轻将领所率的荆州军士兵明显失控,完全不成队型地夺路逃跑起来。可能是因为要逃命的原因,这些个士兵都爆发出惊人的潜能,竟赶在程普、黄盖两军合围完成之前,险险地撤出了军营,仅余下数十名脚力稍差些的士兵。很快,这数十名士兵便被掩杀而至的江东军跺成了肉泥。
“追上去!”程普与黄盖两人合兵一处之后,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迅速引军追击了上去。
…………………………………………….
“开始了~!”周瑜袭一身白色轻盔,外罩青色战袍,迎风站立在一座小丘之上,遥望着东北方向的蒯越军营,战袍飘飘,宛如天人般的俊颜上流露出无比的自信。
“滴答,滴答……”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吕蒙策马来到小丘下,随即迅速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周瑜身旁,躬身行礼说道,“启禀都督,有荆州军一部自西面杀入军营,程督与黄老将军已率军出击,敌军现溃逃出了军营。在大营东门,蒯越军也正发起攻击,似欲从东门突破我军包围。此外,水师蒋郎将(伏波中郎将蒋钦)处也有回报,道甘宁的锦帆水军正从多处袭扰我水师!”
“呵呵……”周瑜微微一笑,和声说道,“竟然连甘宁也联系好了,看来荆州军工夫下得不小!”
“一切皆在都督掌握之中,蒯越狗贼今夜难逃一死!”吕蒙崇敬地看着周瑜,激动地说道。
“报~!”一骑快马飞驰至小丘,马上士兵迅速来到周瑜身前,单膝跪地说道,“启禀都督,蒯越军有向西南移动迹象,徐校尉(徐盛)已照都督将令将西南面防守兵力撤走大部!”
“恩~!”周瑜微微颔首,嘴角轻扬说道,“速回报徐校尉,命他移师于预定地点设伏!”
“是,小人告退!”传信士卒起身迅速上马离去。
“都督,蒯越军果然是向从东南面撤回荆南。这狗贼万万也想不到——他的如意打算早在都督意料之中了,我大军的天罗地网正等着他呢!”吕蒙笑着说道。
“子明,你速去大营东门协助潘璋,给我狠狠地敲一敲那里荆州军,一定要让蒯越认为我军主力已被其吸引过去。”周瑜面上未现出丝毫得意之色,依然冷静从容地对吕蒙说道,“此外,待蒯越军开始朝荆南撤退时,你与潘璋即刻引军从东门杀出,直抄蒯越后翼,与伏军四面夹击,一举将蒯越与其援军击破!”
“末将领命!”吕蒙躬身抱拳,深施一礼后,立即转身下丘,翻身上马离去。
蒯越,与你的胜负就在今夜决出吧!周瑜回首再次凝望起蒯越军营方向来。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二章
“嗾~~!”“嗾~~!”“嗾~~!”
在子时将近之际,在周瑜军大营东南面,一连三个尖锐而悠长的呼啸声划破长空,随即,便是震天的喊杀声响了起来,也不知有多少荆州军马从西南方向杀向大营,与此同时,被围的蒯越军也开始配合起外围的援军,倾全力朝“阻截”他们的江东军发起冲击。
蒯越军的突围之战正式开始!
……………………………………….
“真正的好戏终于要开始了!”遥遥地听着东南方向(注:相对于周瑜所在的小丘而言,是东南方位)传来的喊杀之声,周瑜轻笑了笑。随即,转身对身后的亲兵说道,“牵马过来,咱们到前面去看看!”
“是,都督!”一名亲兵立即应声到山丘下,将周瑜的战马牵了过来。
接过缰绳后,周瑜猛一发力,跃上了战马,随即策马便准备朝丘下驰去。
“滴答,滴答……”忽然,在一阵马蹄声之后,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士兵甚至来不及下马,即语气急促地向周瑜禀报道,“启禀都督,徐校尉紧急军情!”
“说!”周瑜微感讶异地轻挑剑眉,随即沉声说道。
“蒯越军主力并未从西南方向突围,只在那里稍稍佯动了片刻,随后便折返向北,似乎是朝我军大营西门方向去了,西南面仅留下了少部军马摇旗呐喊!”
“什么?”周瑜面色一紧,失声说道,“蒯越……折返向北,奔我军营西门去了?”
“是的,都督!”传信士兵立即恭声回道。
“难道……西南面的才是伪兵……”周瑜迅速地转头,看北面看去,口中禁不住地低声喃语道。
恰在周瑜转头北望之际,东北与西北方向同时响起震天的怒吼喊杀声,所在方位,正是周瑜军大营的东、西两座营门。
“不妙!”周瑜面色剧变,已然领会了敌军的真正意图。随即,周瑜毫不犹豫地厉声对那名传信士兵说道,“你速去传我将令,命设第一层埋伏的太史慈与徐盛二人即刻领军急行至我军大营西门,尽一切可能拦截荆州军!”
“是!”虽然不明白都督为什么突然要撤消埋伏,但传信士兵还是领命飞驰离去。
“周盛!”周瑜对驻马立在自己身后的亲兵队长厉声说道,“你给我以最快速度赶到设第二层埋伏的周泰、程咨(程普之子)处,命他二人即刻领军赶至我军大营东门处,尽全力掩杀荆州军!通知完周泰后后,再赶至设第三层埋伏的陈武、黄柄(黄盖之子)处,命陈武领一半军马奔赴东门增援周泰,再命黄柄领另一半军马驱散在西南面虚张声势的荆州军!”
“是,都督!”
“周越,你也以最快速度给我赶到水师营寨,命蒋钦留下足够应付甘宁袭扰的兵卒后,率其余水军兵卒立即登岸,配合步卒协力攻杀荆州军!”随即,周瑜又对自己的亲兵队副喝令道。
“是,都督!”
待传令的几人尽皆策马疾驰而去后,周瑜眉头紧锁,面色沉肃无比地凝望着已然火光冲天的北面军营。
“好一个高明的对手,竟然为荆州军设计了这么一个连环‘声东击西’之计:故意明显地在江夏调动军马,做出要从江夏方面过来救援的假像,同时又较为隐秘地‘安排’细作从荆南来刺探情报,从而使自己得出‘江夏是虚,荆南是实’的结论,这是第一层的声东击西;然而,‘虚’与‘实’最终却又颠倒了过来————江夏方面才是真正的援军,荆南则是虚张声势的伪兵,这是第二层的声东击西。设此计之人智谋之深,难以预料……在刘表麾下群臣中恐怕没有谁有如此能耐……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极短的时间内,周瑜便已猜透敌方的诡计,但是……设出这个诡计的高明“对手”,却令周瑜感到莫测神秘……
照这个情形,全歼蒯越军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只能留下多少是多少了!周瑜心中的无奈已经到了顶点,轻轻地摇了摇头,仰天怅然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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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贼,现在怎么不猖狂了,有胆便停下与我文聘再战上几合!”先前领军袭击周瑜大营的那名荆州军年轻将领,一边策马紧追前面败退的黄盖,一边厉声怒喝道。
黄盖将牙齿咬得“嘎渣”作响,但却不敢真的驻马回身与文聘交战————右肩处所中的一箭已让其战力几近全消。更让黄盖有些难以接受的是:不久之前,自己还在领军追击身后的小子;但不曾想,仅过不到一时三刻,追击者已成被追者,自己反倒被那小子追赶起来。
直到现在,黄盖还是没能弄明白——原以为只是虚张声势的敌军,为什么竟然会安排兵马打自己一个“反埋伏”?搞得自己损兵折将不说,竟然还要落得被一个黄口小儿嘲笑的地步!
“仲业(文聘的字),不要追了,接应蒯督要紧!”一名荆州军中年将领高声向文聘招呼道。
“是,王校尉!”文聘勒转战马,立时停止了对黄盖的追击,随即策马与那名中年将领王威一道领军朝东面方向掩杀过去……
“前面可是蒯督军马?”领军沿着周瑜军营一路朝东面冲杀,文聘突然看到前方有一支服饰与自军相同的军马正自东往西突破过来,急忙大声询问道。
“正是!”一名五十岁开外的荆州军将领高声应道,正是黄忠。
回应了文聘之后,黄忠立即回身对不远处的蒯越说道,“蒯督,援军就在前方,末将先护送您突出周瑜军营!”
“恩,有劳汉升了!”蒯越知道自己一介文士,在乱军之中实在是帮不了什么忙,立即点头应道。
很快,两支荆州军即突破中间敌军的阻拦,合师一处。
“末将参见蒯督!”王威与文聘垂下手中兵刃,恭敬地向蒯越微施一礼。
“君治(王威)、仲业,有劳你们前来接应于我!”微微颔首,蒯越和声应道,“我兄长何在?”
“别驾大人正领1000军马在敌营西10里处等候蒯督,请蒯督快些领军与别驾大人会合。这里就交给末将与仲业来应付!”王威迅速地回道。
“好!”蒯越点了点头,但犹有些不放心地沉声吩咐道,“江东军主力虽被调开,但周瑜其人足智多谋,应该已经识破我军之计,想必此刻正在急调大军前来阻截。君治与仲业务必要小心谨慎。汉升!”
“末将在!”黄忠朗声应道。
“你领‘长沙营’留下,助君治、仲业一臂之力!”
“但是蒯督……”黄忠不放心蒯越的安全,正要出声劝阻。
“汉升不必担心,只要出得江东军营,我便可安然无事!”随即,蒯越顾望着王威、黄忠、文聘三人,语气恳切地说道,“务必要安然脱身,我会在江夏等候诸位归来!”
“是!”三人同时躬身抱拳,齐声应道。
“走~!”蒯越一挥手中帅旗,率领大军径直往江东军大营的西门方向疾行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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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泛亮之时,延续近一夜的厮杀终于完全停歇了下来。
“快走!”伴随着一声声的怒喝,一些垂头丧气的荆州兵在周围江东军士兵的押解之下,缓缓地向柴桑城的方向行进着。
“参见都督!”十几匹战马从押解队伍的旁边经过,负责押解的江东军士兵一看清领头之人的模样,立即屈身行礼道。
“恩~!”周瑜微微点头,轻应了一声,随即又继续策马缓缓前行。
作为激战战场的江东军大营,此时已是狼藉一片——无数的营帐被烧毁,只留下了一些用来固定帐篷的焦黑木桩。地面上随处可见已经凝固的血迹,不少尚未被处理的尸体仍姿态各异地横陈于各处,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
“嗬~~!”周瑜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随即抬头朝西面方向深深凝望起来————那里是江夏所在的方位,也是蒯越撤退的方向。
“滴答,滴答……”一阵清脆的马蹄迅速地朝周瑜这边接近过来。
“参见周督!”徐盛策马来到周瑜身前,躬身行礼说道。
“文乡,战果是否统计出来了?”周瑜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已经有结果了——昨夜一战共击杀敌军18000余人,俘虏3000余人,我军伤亡7000余人!”徐盛迅速地回道。
“哎~~!”听罢徐盛回报的战果,周瑜禁不住仰天一声长叹。
“我军虽未能尽歼荆州军、击杀蒯越,但杀敌之数是我军伤亡之3倍,此战完全可称是大胜之役!都督为何仍然叹气?”徐盛略显不解地说道。
“未能尽歼蒯越军,怎能称胜?而且我军的伤亡竟然还达7000之数!若非我失策,怎会落得如此田地……惜哉,惜哉!”周瑜面上的遗憾之色尽现。昨夜一战中,尽管太史慈和徐盛领军以最快速度绕行至军营西门外,但仍被泰半以上的荆州军安然逃出。随即,相继赶到的各路江东军对未及脱逃以及负责殿后的荆州军展开疯狂的围剿。最后,除了千余荆州军中的精锐奋勇突围成功外,其余被围荆州军被尽数歼灭。
“都督……”徐盛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瑜。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三章
建安六年八月初五未时,汇合了蒯良之后,逃脱生天的蒯越残军以惊人的速度疾行7个时辰,终于回到了江夏城。
江夏,郡守府书房
“大哥,这次真是要多谢你了!”满面憔悴之色的蒯越,和声向蒯良说道。
“自家兄弟,谈这些做什么?”蒯良淡笑了笑回道。
“嗬~~!”蒯越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面色一片黯然,“可惜数万荆州男儿葬身在柴桑城下,我却……”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需太过介怀!”打断了蒯越自叹的话语,蒯良淡然说道,“更何况,此次战事不谐,过并不在你!”
“可恨蔡瑁竖子,以一己之私坏我荆州大事!若他能与协力作战,江东大事早定,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书房中只有蒯家两兄弟,蒯越也就毫无顾忌地说出对蔡瑁的怨愤。
“蔡瑁的品性如何,你我也不是才知道一天两天……”蒯良也有些略显无奈地说道。
“大哥,接应我撤退时所用的这条连环‘声东击西’之计,是由谁所设的?”忽然想到了什么,蒯越以既惊又叹的语气询问道。以蒯越对自己兄长的了解,知道这条出人意表的计策应该不是蒯良所想出的。
“是孔明!”蒯良轻轻一笑说道,“若不是有他,恐怕我也无法如此轻易地将你接应出来!”
“原来是他!”蒯越恍然地点点头,随即又稍有些疑惑地说道,“孔明已从德公(庞德公)那里出师了么?”
“还没有!”蒯良摇了摇头,和声说道,“给我出了这条计策之后,他就返回鹿门书院了!”
“这小子……”蒯越捋了一把颔下清须,怅然地说道,“若是他与士元二人愿意出仕荆州,我们的担子至少要轻上一半!”
“呵……”蒯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士元或许还有可能,孔明……已有相投刘备之心,要他出仕荆州,恐怕是没有希望了!”
“刘备???”蒯越疑惑地出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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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傍晚时分,盛宇和沈、周两族的残余族人带着第一批物资以及800名私兵抵达吴城,并将人员、物资尽数交付我军,并承诺在此后两、三天之内将其余物资、人手送抵吴城。
尽管人、财、物尽皆到手,我还是特地请全范暗地里探看了一番盛宇与沈、周两族族人的身份,以防其中万一有诈。经过全范的确认无误之后,我才真正地对盛宇放下心来,并任其为郡曹从事一职(郡守的属官之一,协助郡守处理郡中事务),同时又任命沈、周两族的新族长沈和、周昭二人为郡曹从事椽,担任盛宇的副贰。
八月初六中午时分,全范第四子全承率领2000名族兵从钱溏赶到吴城,加入到我军军列。我当即任全承为都尉一职,由他与全琮两人各领其中1000人。
吴城,郡守府议事厅
“公华,可愿屈尊担任吴郡典学从事(注:典学从事负责总领一郡之学政)一职?”我和声对厅下的一名30岁上下的中年儒士说道。
“既蒙张将军不弃,俊愿领此重任!”中年儒士正是陆族现任族长陆俊(字公华,前任族长陆康第三子)。
“好!有全公与公华相助,安定吴郡郡治,恢复百姓安宁便指日可待了!”我朗声笑道。前晚,我与全范相携拜访了陆府,与陆族族长陆俊密谈近半个时辰后,最终成功将其说服——使其应允举族归顺大哥。在说服过程中,曾对陆族有过大恩的全范,可谓居功至伟。这令我不由得不感到庆幸——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半“诈”半“吓”地劝降了全琮,我就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得到全氏一族的支持,而如果没有“老狐狸”全范的帮助,要让陆族归顺我军恐怕也是难以想象的。
劝服了陆族之后,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是——居然没能见到陆逊(注:陆逊其时之名叫作“陆议”。史书记载,大约是在公元230年左右,陆逊才将自己的名字由“议”改成“逊”。为了便于大家阅读,本书就直接大家比较熟悉的名字“陆逊”。),这个陆氏族中最为杰出的人才,时年18岁的陆逊,由于父母早亡,自8岁起便跟从叔祖父陆康,在陆康死后,又随堂叔陆俊移居吴郡,一直与陆俊家人居住在一起。从陆俊的口中,我得知:一月前,因其父母的十年祭辰临近,陆逊便暂且告别族人,孤身一人前往庐江祭奠父母的坟墓去了。在如此乱世之中,陆逊一介文弱书生竟然敢独自前往“敌人”的治领之中,这份胆识就颇为令人惊叹了。有如此胆识,也难怪日后他能够成为威震三国一代儒将了。只可惜,我与他还是缘铿一见!
“踏踏踏……”正当我与全范、陆俊、盛宇等人商谈如何尽快安定吴郡局势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议事厅外响起。
“启禀将军,六百里加急!”廖化大步走进议事厅,躬身行礼后,双手捧着一个细小的竹筒呈到我的面前。
“六百里加急?”我眉头微微一皱,上前接过竹筒,手指稍一用力将颇为坚实的竹筒捏裂,随即从里面取出一封绢书,迅速浏览了起来。
议事厅中的一众人等皆凝神静气,直直地注视着我,脸面上明显地流露出一丝渴望知晓的神色。
将绢书上的内容浏览了两遍之后,我轻轻地将绢书放置在身前桌案上,闭目思索了起来。
“元俭,立即召集军中各校尉、都尉前来议事厅,参与议事!”小半晌后,我抬头睁开双眼,沉声对廖化说道。
“是,末将告退!”廖化领命后立即大步离厅而去。
“张将军,您要召开军议,我等还是暂且回避吧!”陆俊举步出列,谨慎地说道。
“呵呵……”我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公华不必有所顾忌!你几位皆非外人,而且我此次军议内容还与诸位有关,就不必回避了!”
“多谢张将军信任!”陆俊面上现出一丝感激之色,应声退回队列之中。
不多时,廖化、林雪、关平、全琮等人陆续进到议事厅中,分军职高低在厅中左侧站列成队。
“此次军议,乃是与适才所收到的六百里加急军情有关!”我拿起桌案上的绢书,轻扬了扬,沉声说道,“此封紧急军情乃是由水军横江校尉甘宁(由于有不少人是新加入我军,不知道甘宁的表字,我只能将甘宁的姓名、军职一并说清楚)所传递。甘宁回报,在柴桑城外与江东军激战十数日的荆州军蒯越部已于前晚开始组织突围,准备回师荆州。且不论蒯越是否能够突围成功,荆州军与孙氏之战都行将结束。至今日,战事可能已然结束。西线战事一旦停歇,孙氏必然会移师东线与我军一战,妄图复其失地。”
“啊……”听我将加急军情的内容说出,议事厅中立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喧哗声。看得出,这个消息还是颇具震撼效果的
顿了一顿,我迅速地观察着厅中众人的反应:左侧的一众军中将校,在经历了初时的震惊后,面上很快便浮现出了激动的神情,似乎对将能与江东军中的真正精锐交锋感到兴奋不已。右侧的全范、陆俊等人却是表情各异——全范“老狐狸”面色依然如常,只有微闭的双眼中隐隐闪现出的些许精光还能够显示出他正在思索消化这个消息;陆俊、盛宇、沈和、周昭几人却比不得全范的冷静沉着,面上较为明显地流露出忧虑的神色,不同的是,盛、沈、周三人比之陆俊还要多出几分愤恨的表情。
“将军,如今丹阳、庐江两郡兵力相对薄弱,若是孙氏回师反扑,恐怕守军难以抵挡!看来咱们必须要回师丹阳了!”廖化沉声说道。
“恩!”点了点头,我认可了廖化的建议,“我也正有此意!但回师丹阳抵御孙氏反扑固然重要,吴郡事务却也不可轻忽。所以,此刻将诸位一齐召集过来,正是为了先将吴郡诸般事务安排妥当,而后我才可安心回师!”
“全公,您在吴郡德高望重,人脉广泛,若是能由您代为主持吴郡大局,最能令我放心!不知全公可愿为我分忧?”我首先恳切对全范说道。
“老朽虽然无才无德,但既蒙张将军不弃,愿领此重任!”全范也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微微点头应道。
“好,自今日起,便由全公暂行吴郡太守一职,全权主掌吴郡政务!”一拍身前桌案,我长身而起,朗声说道。
随即,我拿起桌案上的太守印绶,举步来到全范身前,郑重地呈递过去,略有些歉意地说道,“全公,如今只能委屈您先暂行太守一职了,他日待飞表奏兄长之后,再由兄长正式委任!”就当前而言,除了全范,我也找不出第二个适合主持吴郡大局的人了——以实力和影响力,全族在吴郡屈指可数;以能耐,长期任全族族长、早已人老成精的全范坐镇一郡绝对不成问题;以可靠度,两子(全柔、全承)一孙、以及2000族兵皆在我掌握之中,料想全范是绝不可能起什么贰心。
“呵呵……”全范恭敬地接过印绶之后,和声笑道,“我已是一介老朽,行将就木,只愿为皇叔和将军稳定吴郡的大计出一份微薄之力,名分之类已算不得什么了!”
我知道——全范真正希望的是日后能由他的子孙出任吴郡太守,他本人反而不是太过在乎能否正式担任郡守职务。
“全公放心,飞绝不会失言的!”冲全范拱拱手,我一语双关地说道————明里是说我不会食言‘表奏全范正式出任吴郡太守’之事,暗地里却是表示‘日后一定会举荐全范的子孙出守吴郡’。
“多谢张将军了!”全范听出了话中双关的意思,躬身行礼谢道。
举步回到座位前,我和声继续对陆俊、盛宇、沈和、周昭几人说道,“公华、承先(盛宇)、子元(沈和)、文休(周昭),还望诸位悉心协助全公安定吴郡,飞这里代兄长拜托诸位了!”
“请将军放心,我等必竭力辅佐全公!”
“有劳诸位了!”随即,我转头面向军中将校一列,沉声对关平说道,“定国,你与我即刻起程赶赴秣陵,替换文长镇守秣陵,而后命文长星夜兼程赶来吴城,主掌吴郡军务!”
“是!”关平出列领命,恳切地说道,“我这就准备动身,三叔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恩!”我略一思索后说道,“从我的亲兵里带几名骑兵回去,到得秣陵之后,命其中最熟悉路径之人为文长带路。此外,你自己路上务必小心!”
“是,三叔!”关平恭敬地朝我行了一礼后,转身大步离厅而去。
“元俭!”我将目光转向廖化,沉声说道。
“末将在!”
“在文长抵达吴郡之前,由你暂掌吴郡军务,我留3000军马、及承先、子元、文休所进献私兵2000人(实际才仅有800人归到我军),听你调用,你务必与我固卫好吴郡!待文长接管吴郡防务之后,你立即赶至秣陵,随我一同迎击孙氏军马!”
“末将听令!”对自己所充当的过渡角色毫无不豫之色,廖化干脆利落地慨然应道。
“子风,你速去整肃军马,筹备行军所需干粮。两个时辰之后,大军起程兵返秣陵!”
“末将听令!”林雪出列沉声应道。
“其余诸将,各自归营,协助子风整肃军马!”
“是,将军!”全琮、全承、郎武诸将齐声应道,随即,便跟随着林雪出厅而去。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四章
柴桑城,议事厅
“主公,瑜谋事不周,未能克尽全功,致使蒯越军过半人马逃回江夏!”周瑜躬身立于厅下,声音略有些沙哑地向孙权请罪说道,“请主公降罪!”
“公谨领军退却15万荆州贼军,更破敌7万有余,解我江东之危,又有何罪哉!”尽管对未能全歼蒯越军一事大感遗憾,孙权还是强作欢颜,步到周瑜身旁,亲自将其扶起,“非但无罪,公谨还是我江东大功之臣。”
“公谨领军破敌有功,加俸千石,赏金百斤、锦千匹!”孙权目光炯炯扫视厅中文武,随即大声宣布对周瑜的封赏。
“咳……”自觉无颜领受封赏,周瑜正待出声婉拒,却突然听到了身后不远处鲁肃的一声轻咳,脑中立时响起了鲁肃昔日对自己的告戒(见本卷第十章),随即长身拜受了孙权的赏赐,“多谢主公!”
“程老将军协助公谨击破强敌,功莫大焉,加俸千石,赏金百斤、锦五百匹!”随即,孙权又举步来到程普身旁,朗声说道。
“程普些许微功,主公赏赐太过,实在愧不敢当!”程普微微摇头,恭谦地推让道。
“程老将军之功,权心中清楚的很,就莫要谦让了。莫非程将军嫌权赏赐过轻?”孙权微笑说道。
“多谢主公!”孙权已经说到这种程度,程普只得躬身拜领赏赐。
“太史慈、徐盛……”
“陈武……”
…………
对十数名作战有功的将校尽皆进行封赏之后,孙权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面上表情变得冷肃起来,沉声说道,“荆州大军虽已被击退,但我军危局仍未解除。诸位皆已知晓,刘备老贼已经派遣其弟张飞渡江进击我江东腹地,而今丹阳、吴两郡已然沦陷,会稽亦恐是朝不保夕。若不能尽速将寇犯的刘备军击灭,则我心不得安,江东不得宁。今日召集诸公议事,除却为封赏立功将士,也为商讨返师东线,收复失地之事!”
“主公!刘备、张飞狗贼,屡屡犯我江东,若不将他们全部诛杀,实在难消心头之恨。请主公赐末将一支精兵,末将愿提张飞首级献于主公!”周泰愤然出列,向孙权请命道。数月前的张纮之死,已令周泰对张飞痛恨到了极点。
“报~!”孙权正待回话,却不想被议事厅外传来一个声音打断。
“进来!”面上略微流露出不豫之色,孙权沉声说道。
一名值巡柴桑城池的江东军都尉急步走进议事厅中,来到孙权座前10步远处,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主公,前往丹阳打探情报的细作传回一封檄文!”
“檄文??什么檄文?”孙权眉头轻皱,有些疑惑地说道,“呈上来!”
周泰从那名都尉手中取过一封宽长的绢书,而后疾步上前呈递给孙权。
将这封长约三尺、宽约两尺的绢书平铺在身前桌案上,孙权迅速地浏览了起来。过不多时,尚未将绢书上的内容看完,孙权面上表情已变的阴沉无比,略显碧色的眼中充满愤怒的火焰。愈往下看,孙权怒气愈增,到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地一把抓起绢书奋尽全力扔到桌案前。
“刘备老贼欺人太甚!不诛杀这老贼,我誓不为人……”孙权状极疯狂地怒声咆哮道。
厅中一众文武尽皆骇然地顾望着孙权,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檄文竟然让孙权如此暴怒。
右侧文官列首位的张昭缓步上前,轻拾起被孙权愤掷于地的绢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展开后朗声诵读起来:
“左将军刘备,告江东诸将校部曲:盖闻祸福无门,惟人所召。夫见机而作,不处凶危,上圣之明也……
孙权小子,未辨菽麦,要领不足以膏齐斧……
备衔奉国威,为民除害……盛孝章(即盛宪),君也,而权诛之,曹操,国贼也,而权亲之……”
“够了!”震怒之下,孙权也顾不得对张昭的敬重,厉声呵斥道。
“备深惟江东旧德名臣……”张昭面上如常,微顿了一下后,又继续朗声诵读起来。
“够了,够了,我说够了……”孙权暴怒至极,连声咆哮道。
“主公!”张昭面色肃然,无惧无畏地与孙权对视,厉声说道,“为人主者,当处变不惊,岱岳崩前而色不动。昔日文台公、伯符公历经异变何止百十,亦未曾有过惊恼失态之时。今主公不过见一檄文,即震怒失态至斯,何以为继孙家三代基业!”
说罢,张昭再不理孙权,以更大的声音将檄文的剩余内容全部读完。
“嗬~~!”孙权如同一只受伤的猛兽般,不时地喘着粗气,愤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张昭所在方位,也不知是在看持在张昭手中的檄文,还是张昭本人……。
“二哥,刘备老贼如此可恶,请让小弟亲提大军诛杀老贼兄弟,夺回失地!”尽管对张昭所读的檄文内容半懂不懂,但其中有些话的意思孙翊还是猜出来了。性子一向急噪的孙翊立即按捺不住地出列向孙权请命出战。
“主公,此事还需从计议,不可草率行事!”鲁肃深恐孙权暴怒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急忙和声劝阻道。
“……”额头与太阳穴上的暴突的青筋急速地跳动着,孙权愤怒的眼神仿佛已经凝滞,身体竟然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主公,我军与刘备之恨,必要有所了结。但请主公先行息怒,待心火平息之后,我等再商议如何兴兵复仇之事!”周瑜亦出列恳切地劝慰孙权道。
“啪~!”身前的桌案被孙权大力猛拍一下,发出震彻全厅的巨响。就在一众文武以为孙权雷霆之怒即将全数爆发出来时,孙权反而强自将面上的愤怒表情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张公,权失礼了,还望见谅!”恢复平静之后,孙权恭声向张昭致歉说道。
面现赞许欣慰的神色,张昭微微点头说道:“是昭无礼在先,请主公恕罪!刘备此檄颇为恶毒,也难怪主公会如此恼怒,但当务之急还是寻思应对之策!”
“这种东西理它做甚?二哥,还是尽快出兵要紧!”孙翊对这封《讨孙权檄》可能带来的影响一无所知,急切地又向孙权请战说道。
“主公!张公所言甚是,这封檄文若不谨慎以对,可能流毒极甚!”鲁肃沉声说道。
“何解?”孙权也只是对檄文的内容感到恼怒非常,却还没有思考过后果,但见到张昭与鲁肃两人竟同时请求对檄文谨慎以对,才警觉起来。
“此封檄文内容极具蛊惑性,不少地方正切中……”鲁肃稍一犹豫,但还是接着说道,“切中主公要害之处,且檄文打击之面仅为主公一族之人,其余江东士族、百姓皆不在其中。若是任由此檄文四处传播,必会有意志不坚或是对主公心怀不愤之徒倒戈相向刘备,其余百姓难辨是非,亦有可能被鼓动起来,诚如此,则我江东必自内乱。外患未除之时,万一再起内乱,恐局势必危!”
“子敬之言正合我意!”张昭沉声说道,“主公万不可轻忽此檄文!”
“恩~!”沉吟片刻后,孙权点头认可了鲁肃的分析,随即面色大忧地说道,“但究竟该当如何应对呢?目前檄文传播于丹阳、乃至吴郡,我等在柴桑又能做什么呢?”
“当前最要紧就是要谨防此檄文流入九江、庐陵、豫章诸郡,同时可使人著批驳之文,广为散布……如此可将负面影响降至最低!”鲁肃迅速提出了应对之策。
“恩!”略一思索后,孙权沉声说道,“就这样办!子敬,此事就全权拜托于你了!”
“领命!”鲁肃拱手应道。
“啧~!”听罢鲁肃的对策,张昭有些不太乐观地轻叹一声。在张昭看来,鲁肃根本没有解决这封檄文危害的最大来源————名分问题!刘备发讨伐檄文所持的身份,是能够掌朝廷讨伐四夷大权的左将军,而且他还是当今皇叔、豫州牧。而孙权不过是一个区区的讨虏将军,在名分上,刘备绝对是可以出兵讨伐孙权的。
其实鲁肃并非没有想到这个环节,只不过要凭借孙权目前的境况,是无法改变名分上的劣势的。除非能够得到许昌曹操的支持,但眼下根本就来不及!
处理完檄文之事后,孙权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被打断的出兵事宜之上,“张飞狗贼仍在领军不断袭占我江东之地,出兵之事已是刻不容缓!我意在这一两天内返师回击丹阳、吴郡,务必要将张飞贼军一网打尽!”
“主公,我大军与荆州军鏖战约有两月,士卒早已疲惫。此时大战刚刚结束,若不稍加休整,恐难以恢复战力啊!”鲁肃沉声荐道。
“休整??”孙翊冷笑说道,“此时还有空休整,难道要等到张飞夺占会稽,稳固丹阳、吴郡之后再出兵不成?到那时候,纵然出兵又有何用?若不乘张飞在我江东立足未稳之际,尽快出兵将其剿除,日后必然后患无穷!二哥,不能在犹豫了!”说到最后,孙翊异常恳切地向请求道。
“兄长,叔弼所言甚是,若再不尽快出兵,只会无端延误战机!”头扎白绫(举丧)的孙瑜附和孙翊,鼓动着孙权出兵。
“我意已决!三日之内,大军整肃出征!”不待鲁肃再行劝荐,孙权立即沉声说道,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公谨,你可愿领军出征?”注意到了周瑜面上流露出的无奈之色,孙权肃声询问道。
“瑜愿为主公剿除任何胆敢寇境之敌!”知道出兵之事已不可逆转,周瑜也只得应允领军。毕竟,由自己领军,结果应该要好过由其他人领军。通过从鲁肃和朱桓那里获得的情报,周瑜深知此战最大的困难并不是敌军有多少兵马,而是在于敌军的统帅张飞——那个身经百战、勇略兼备、擅出奇谋的沙场宿将。
“好!有公谨出征,必能克尽全功!”孙权面色放缓地说道。
“敢问周都督打算如何进军?进击何处?”孙翊语气有些尖锐地询问道,似乎对周瑜想要再次统揽作战指挥大权的行为颇为不满。
“自是乘丹阳、吴郡新陷不久,敌军立足未稳之机,先行复夺丹阳、吴二郡,而后再引大军夺回庐江!”无奈地回答了孙翊的问询后,周瑜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安的情绪,感觉似乎要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二哥,我有一良策,非但可尽快收复,更可让张飞狗贼乖乖授首于江东!”听罢周瑜的计划后,孙翊轻哼一声,随即出声对孙权说道。
“是何良策?”听得孙翊说可使张飞这个令自己痛恨到极点的人物乖乖授首,孙权不由得来了兴趣。
“那张飞从庐江出军渡过长江后,先取丹阳、又占了吴郡,必然会动用大量军马。如此一来,庐江军力定然空虚,若分军一支乘虚袭回庐江,则张飞纵然想要撤出江东,也将是后退无门。如此,既可轻夺失地,又可断却张飞后路,正是一举两得!”孙翊显得相当兴奋地说道。
“恩~,确是良策!”孙权略一思索,点头说道。
“二哥,我愿领军攻袭庐江,请二哥应允!”见孙权认可了自己的建议,孙翊当即请命要求领军。
“这……”孙权很清楚孙翊的领军经验缺乏,所以犹豫着不敢答应。
“二哥,我愿立下军令状,若取不下庐江,甘愿提头来见!”见孙权有所犹豫,孙翊忙不叠地加紧说服道。
“好吧!”孙权拗不过孙翊的恳求,点头应允说道。
“虽说攻袭庐江、断敌后路勉强算是一个‘不错’的计划,但孙翊却实在算不得是个合格的统帅。”和鲁肃略有些无奈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周瑜暗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指望给孙翊配上优秀的副手,来弥补其能耐上的缺陷了。
“兄长,请准我也随军出战!”孙瑜出列后,竟然双膝跪倒,拜伏于地,声音悲戚地说道。
“恩~!”孙权示意孙翊将孙瑜扶起后,沉声问道,“仲异,你也是准备与叔弼一同去攻略庐江?”
“不!”孙瑜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去丹阳、吴郡,亲手将张飞狗贼的头砍下来,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五章
八月初六晚,一轮弦月高悬天际,清冷如水的月光撒落在人间。
柴桑,都督府错落有致的后院庭落之中,周瑜长身而立,面色凝重地仰望月空,久久没有动静。
“夜凉了!”突然间,一件锦袍轻轻地落在了周瑜肩上。
探手轻握住仍停留在自己肩上的一只柔夷,周瑜缓缓转身,语气异常温柔地说道,“乔儿,怎么还不休息?”
俏然立在周瑜身后的是一名至多20岁的年轻女子,鬓挽乌云,眉弯新月,两腮如桃花般鲜丽,一袭玄色轻纱罗裙,雅淡梳妆,丰韵无匹,在明洁的月光映衬下,直如仙宫佳人,正是周瑜之妻小乔。
“相公还未安歇,妾身又怎能先行休息呢?”任由自己的柔夷被周瑜轻轻触摸着,小乔温婉地回道。
“乔儿,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你还是先休息吧,我可能要迟些才能回房……”凝视着小乔绝美的娇颜,周瑜眉宇间隐藏的一丝愁容渐渐舒缓开来,和声说道。
在周瑜的深情凝视之下,小乔玉质无瑕的芙面微微泛上了些许红晕,更添数分娇艳。尽管已经跟周瑜成亲三年有余,但小乔仍保留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轻轻摇了摇臻首,小乔语带关切地温声说道:“周郎有烦心事吗?”
“恩!”周瑜知道瞒不过慧质兰心的爱妻,轻应了一声,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乔儿的相公是天下最有能耐的奇男子,没有什么能难倒他……”小乔轻轻将自己软玉温香的娇躯依偎在周瑜怀中,目光有些迷离地说道。
爱怜地将怀中的小乔拥紧了些,周瑜旋即又抬头顾望起夜空中的弦月繁星来……
“周郎,有些日子没听你拂琴了。乘今夜有空,月色又明,拂上一曲可好?”感受到周瑜的有些沉重的心情,小乔心头一动,和声说道。
“恩……也好!”周瑜微一沉吟,笑着点头说道。
“妾身这就去取琴!”见周瑜似乎来了些兴致,小乔温柔地笑道。
……………………………
“好一曲长河吟!”当周瑜一曲最后一个音符渐渐消散之后,一个清矍悦耳的男声从院落的门口处响起。
“子敬???”周瑜颇有些惊讶地闻声转过头去,看向来人。
“肃深夜冒昧来访,打扰公谨与夫人的闲情了!”鲁肃语气中带着几分谦然,举步迈入院中。
“瑜也正有些难以入眠,才欲以拂琴清神解忧。现在子敬到来,正好可以邀月对饮!”周瑜不以为意地朗声笑道。随即,周瑜立起身形对一旁的小乔说道:“夫人,劳烦你去安排些酒食,拿到院中来,我要与子敬饮上几杯!”
“恩!”小乔温婉地应了一声,随即朝鲁肃微微一福后,轻移莲步离开……
不多时,两只乘满酒食的小桌被抬侍人到了院落之中,小乔自己却并未再次出现。
周瑜命人将两只小桌并在一起后,挥退了侍人,随即与鲁肃对面而坐,举杯对饮起来……
“嗬~~,肃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公谨应当明了吧……”几杯美酒下肚之后,一股热气上涌,驱散了秋夜的寒意。轻叹了口气后,鲁肃出声说道。
“恩!”放下手中的酒杯,周瑜点了点头,面上呈现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荆州强敌才退,寿春之敌又来!而且,寿春刘备之危害,恐怕还要更胜荆州刘表!”鲁肃面色凝重地说道,“只那一纸檄文,便抵得上五万大军,刘备这一招便恶毒得很呐!”
“是啊!但如果仅是那一纸檄文,其实还不足大虑,最可怕的是再加上刘备的渡江军马。刘备军马若不渡江,纵有万张檄文,心怀叵测之徒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刘备非但遣军渡江,而且竟然还连夺二郡,这便给了那檄文发挥威力之机。”周瑜沉声附和鲁肃说道,“若是让那些心怀异心之徒与刘备勾结起来,不消多日,刘备便可在江东立稳脚跟。到那时,想要再将其驱除,恐怕就难上加难了。所以仲谋心急返师回击,也是情有可缘。但是……”在鲁肃的面前,周瑜也没有什么避讳,就直接称呼孙权的表字。
“叔弼将军(孙翊)与仲异将军(孙瑜)年轻气盛,而且心怀愤愤,确是有些不宜领军出征!”很清楚周瑜心中所顾虑之事,鲁肃沉声说道。
“我军与荆州军纠缠这两月,非但精锐士卒折损颇大,而且军中颇呈疲态。为今之际,最可用者就是初破强敌、大军士气正盛。若能集中大军返回东线,全力进攻丹阳、吴郡,乘张飞立足未稳、军力分散之机,战而驱之,当有七分胜算。但如今,居然要兵分两路,想要将张飞军马一举成歼……”周瑜轻轻摇了摇头,面上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但庐江又岂是那么容易复夺的——此刻庐江虽然军力空虚,然而,一则有甘宁水军为其侧应,二则其地处江北、临近寿春,刘备可较为轻易地调动军马加以救援。如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夺下庐江,将极有可能遭敌内外夹击。而且分兵之后,征丹阳、吴二郡的兵力不能对张飞军形成优势,恐怕也难成事……”
“张飞此人,且不论其武勇,单以治军、谋略而言,在当今天下应是上上之选,与公谨恐怕也有得一拼。若无兵力优势,要战而胜之,恐非易事!”想到周瑜将会遭遇的对手——张飞,鲁肃不禁有些感慨。
“恩!只其一人便夺取了庐江、丹阳、吴三郡,几占了我江东半数之地(俗称的‘江东六郡’,到196年之后,实际已经是7郡了。孙策从豫章郡中又分出一郡——庐陵郡),确是个强悍的对手!”尽管防守失陷三郡的军力并非是江东军中的精锐士卒,但周瑜也不得不承认张飞足堪为自己的劲敌。
“公谨,或许我等仍可向主公进言,劝主公放弃两路进击的计划!”鲁肃将自己深夜拜访都督府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子敬,在这般情形之下,再如何进言也是徒劳……”周瑜摇头怅然说道,“如果仲谋未曾看到那封檄文,如果幼台大人未曾阵亡,或许还有可能。但现在……”
“若请动张子布与我等联手进言,有无可能成事?”鲁肃并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即便请动张昭,也是于事无补!仲谋如今对刘备兄弟的积怨已至顶点,而且还有叔弼、仲异从旁鼓动,根本不可能放弃这个‘一举破敌’的计划……”周瑜对孙家兄弟的情况知之颇深。
“……如今,最要紧的是打探清楚张飞的军情,此事必须拜托子敬多多费心了。此外,子敬看能否在丹阳、吴两郡联系上一些仍忠心于我军的宗族大户,请他们在背后给张飞搅扰一番,以配合我大军的进击。”顿了一顿,周瑜继续对鲁肃说道。
“我尽力而为!”知道进言之事已不可为,鲁肃也只能黯然选择放弃,“公谨,叔弼将军年轻气盛,若无可靠大将辅佐,恐难成事……”
“此事我自然知晓!待分兵之时,我会尽量留下勇略兼备之将,为叔弼副贰……”
…………………………………………….
建安六年八月初七,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军师,若是蒯越亦然撤军,翼德岂不是要孤军与江东军交战了?”从关羽手中接回甘宁的加急文书后,刘备面上不无忧虑地说道。
“恐怕是如此了!”徐庶微一思索后,和声回道,“不过主公也不需太过担心。甘校尉亦已向张将军通报此消息,以将军之能,必会有所应对的!”
“只是不知三弟如今已经攻至何处。自上次袭占曲阿的战报传回寿春后,至今已有五日未曾收到任何消息了!”关羽轻捋颔下三尺长髯,语带关切地说道。
“以吴郡、会稽之守军,绝非张将军对手。多日未有战报传回,应该是张将军已深入江东腹地,一则战事匆忙,二则消息传递不便。主公与君侯皆不需担心,以庶之见,不日必会有消息传回……”
仿佛就是在印证徐庶的分析,议事厅外突然传来周仓的大嗓门。
“主公,张将军战报……”
厅中众人立时精神一振,刘备更是猛地立起身形,举步离坐直接迎向周仓,“子猛(周仓),战报何在?”
“主公!”周仓恭敬地将一封锦囊呈递给刘备。
拆开锦囊封线,刘备取出内中的绢书迅速地浏览起来。不多时,刘备的表情已由半忧半喜变成了狂喜之色,随即便纵声长笑起来。
“大哥,三弟战况如何?”虽然知道此绢书必是捷报,但关羽仍是有些心焦地问道。
将手中绢书递给关羽之后,刘备大笑着对厅中其余众人说道,“翼德已然尽歼吴郡守军,斩杀吴郡太守、孙权之叔孙静,并于初二攻克吴城,目下正在收降吴郡诸县!”
听得刘备的话,厅中一众文武大喜之余也不禁有些震惊————用不到十天的时间攻陷两郡之地,而且几乎都是全歼敌军并擒斩敌郡守…………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尽夺江东之地也是指日可待了,有些人的心中甚至已经兴起了这样的念头。
但很快,徐庶给这些人泼了一盆冷水。
从关羽手中接过战报,迅速览毕之后,徐庶却看出战报中的另外一层内容,“主公,看来将军暂时已经不准备继续进攻会稽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六章
“军师从何而知?”听了徐庶的话,刘备略显诧异地说道。
“主公,新占郡县是需要分兵把守的。将军若要继续进攻会稽,兵力估计会有所不足,所以在传递战报的同时,将军应该会请主公再调拨一部援军。但这封战报之上,将军只字未提援军之事!”徐庶沉声分析道,“以庶之见,将军应该是打算一面稳固住新得两郡,另一面是准备回师丹阳防范江东军的反扑了!”
“嗯!”思索片刻后,刘备点头认可了徐庶的分析,“军师,那是否需要再调拨一部援军增援翼德?”
“主公,既然将军没有请求增援,想必暂时是可以应付的。而且,稍后可能还需要用寿春的兵马来增援庐江,所以暂时还是不调为好!”徐庶摇了摇头,和声说道。
“军师的意思是——江东军可能会反攻庐江?”刘备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
“有此可能!”
思量了片刻,刘备转头左侧首位的关羽说道,“云长,寿春城中现有多少兵马?”
“约有18000余人,但内中有新近征募之兵3000人。此外,合肥有林豹的1000风骑,涂中有戴兵的1500人,寿县有解世的2000人。”关羽总掌寿春全郡兵事,并直接负责士兵的征募和操练,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嗯!”点了点头,刘备沉声对关羽说道,“云长,即日调遣3000步卒前往合肥驻扎,以随时准备策应文达守卫庐江!”
“知道了,大哥!”关羽微微颔首应道。
“子龙,你的风骑营也要随时待命。一旦江东军进犯,你即领军驰援庐江!”随即,刘备又对赵云吩咐道。
“主公放心。风骑营随时可以全营出击!”赵云出列慨然应道。
“嗯!”知道赵云一向不会虚言,刘备欣慰地点点头。对江东军可能进击庐江的行动做了一番应对安排后,刘备安下心来,随即又想到一件事情说道,“翼德在战报上最后提及——希望日后能由吴地之人出任吴郡太守,诸公以为是否可行?”
“主公,将军此条建议确是安定吴郡的良策!”徐庶淡笑说道,“庶往日游历江东之时。便时常听闻吴、会稽两郡宗族大户林立,其中如顾、朱、全姓诸族,非但人、财力极为充裕,而且更是名声显赫。若要尽快安定吴郡,恐必须要赢取这些宗族支持。由这些宗族大户中的能士出任吴郡太守,以吴人治吴,当可促使诸族尽快归心投效主公!”
“主公,竺也赞同军师之言!”糜竺对吴郡的情况也是相当熟悉,自然知道徐庶分析的正确性。
“既如此,就可回复翼德——由他自行挑选合适人选。出守吴郡!”顾视厅中一周。见众人皆无疑义,刘备朗声说道。
※※※※※※※※
八月初七,午时
曲阿港西面偏北方向3里处的长江江面之上。一叶渔舟正朝曲阿港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行驶着。渔舟地船舱中,一名年约17、18,身形长硕、形神俊朗的素衣青年和衣而坐,淡然儒雅的面容上隐隐地流露出一丝悲戚之色。
“陆相公(对文士的一种称谓),有巡江的船只过来了。您不要害怕,他们只是查看有没有细作!”突然间,操船的老年渔夫出声对舱中青年说道。
“又是孙家的巡江水师……”陆姓青年低声喃语道,面上稍稍现出一丝不豫的神色。
不片刻,从渔舟的东面方向传来了一个洪亮却又透出些许稚气的声音,“停船!”
操船的老渔夫乖乖地停下了手中的橹桨,准备接受检查。
一支包括十数艘蒙冲走舸的战船队从东北方向斜插到了渔舟的前方。将渔舟的去路完全封死。令陆姓青年大感意外的是——视线中的所有战船,悬挂的都不是江东水军的暗红水麒麟战旗,而是一面面没有任何图案的青色锦帆。
“怎么不是江东水军???”正当陆姓青年诧异地仔细打量起前方的战船时。伴随“啪嗒”一声重响,小小的渔舟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似乎是有人跳到了船上。
“丁大人!”老渔夫恭敬地向上船之人问候道。
“……王老伯今天没有打鱼?……舱里的人是谁?”那丁大人以略显有些稚嫩的声音向老渔夫询问道。
“启禀大人,是一位打算过江回乡的年轻相公,恰好碰上小老儿,小老儿就答应了送他过江!”老渔夫恭声回道。
“哦~!”丁大人轻应了一声,随即低头钻进了舱里。仔细打量起陆姓青年来。
至此时,陆姓青年才发现这个所谓的“丁大人”不过是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毛头青年,但其周身流露出的气度却颇为不凡,倒是很有几分“大人”的架势。
“你从哪里过来的?准备回到哪里去?”年轻的丁大人打量完陆姓青年之后,似乎对他很感兴趣,随即出声问道。
“小人从庐江来,准备回吴郡去!”陆姓青年面色平静无波,和声回道。
“去庐江做什么地?”眼中精光微闪,丁大人身上突然散发出摄人的气势,紧接着问道。
“祭拜先人!”陆姓青年面色平和如故,似乎半点也没有受到丁大人气势的影响。
“可有凭证?”
“大人请看!”陆姓青年从身旁的包裹中取出一套麻衣孝服。
“嗯!”丁大人点了点头,又仔细观察了陆姓青年片刻后,随即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朗声说道,“你们可以过江了!”
走到舱外后,丁大人竟然又紧几步回到舱中,笑着问道:“你这人很有意思,能否相告姓名?”
原本以为又要盘查什么,没料到居然是询问自己的姓名。微楞了一下后,陆姓青年淡然回道,“小人陆逊!”
“陆逊!”丁大人低声念叨了两声后,笑着说道,“你很有胆气!我叫丁奉,希望日后有缘再会!”随即,丁奉走出舱外,纵身一跃跳上了一艘蒙冲战船。
“继续巡江!”随着丁奉一声厉喝,整支战船队绕过了渔舟后,迅速朝西面方向疾驶离开。
举步走出船舱,凝望着踪影逐渐消失的丁奉战船队,陆逊面上突然展现出一丝灿烂的笑容。随即,和声向老渔夫说道:“老伯,那就是刘备的水军吗?”
“陆相公,应该说刘皇叔的水军!”家在庐江郡的老渔夫似乎对陆逊直呼刘备姓名有些不满,声音略显肃然地说道。
听出老渔夫话中对刘备的尊敬。陆逊稍感诧异地同时。还是和声道了个歉,随即又问道,“老伯。原先巡江的不都是江东水军吗?江东的水军哪里去了?”陆逊20天前就已经渡江到了江北,随后的半个多月一直是在父母以及其他亲族的坟墓前度过的,对20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这个……小老儿也不清楚,但大概从十天前开始,就一直是由丁大人的船队开始巡江了!”
“哦!”陆逊轻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曲阿港所在方向,再不言语,但眼中却隐现出一丝睿智的光芒。
“看来,江东巡江水军已经被刘备水军所破了!接下来,该轮到丹阳。还是吴郡?……孙氏这次恐怕要有难了……”陆逊面上渐渐浮上了兴味地笑容。
两盏茶的工夫后,慢悠悠行驶的渔舟靠进了曲阿港,陆逊向老渔夫付了船资,道谢之后离船上岸。
“嗯~?曲阿竟然已经被刘备军袭破了!”陆逊顾望着不远处的曲阿城楼、以及西、南两面箭楼,惊讶地发现城池与箭楼上飘扬的旗号,已由暗红的“孙”字战旗变成了墨绿的“刘”字战旗——刚从庐江归来的陆逊自然知道这是刘备军的战旗。
“驻守曲阿的孙家兵马至少在2000人以上,而且还有如此坚固的城防工事,居然如此轻易就被袭破了……刘备军的统军之将看来不是一般人物!”20余天前,陆逊前往庐江祭探父母坟墓时。曾路经探望过在曲阿任职县吏的好友吾粲,因而对曲阿的守备情况略知一二,“不知道孔休(吾粲)怎样了……”惊叹之余,陆逊也不由得担心起好友的安危来。毕竟乱世之中,人命如草!
“你!做什么的?”不知不觉间,陆逊已经缓步走到了距离曲阿东城门不到30步远处。守卫城门的士卒见陆逊时不时地顾望城楼和箭楼,顿时起了些疑心,大声向质询起来。
“小人只是回家返乡,路过而已!”陆逊步履如常地走近城门,不惊不慌地恭声回道。
“路过便路过,你东张西望什么……?”一名年纪较轻的守卒仍有些怀疑地问道。
“伯言?!!!”正待陆逊准备回话之时,城楼之上突然传来一个既喜又惊的声音。
“孔休!”寻声看去,陆逊惊喜地发现喊话之人正是吾粲,见得好友安然无恙,心中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先生是县令大人故人,我等多有得罪,请先生不要见怪!”一名老成的守卒向陆逊拱手致歉道。
“各位也是克尽职守,小人佩服的紧,怎会怪罪?”陆逊温和地回道。
不多时,吾粲大步从城内走出迎向陆逊,笑着说道,“伯言祭墓回来了?”
“是啊!”温温地一笑,陆逊和声回道。原本听守卒称呼吾粲“县令大人”,陆逊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听切实。但此时看清吾粲身上服饰后,陆逊才确认好友确实已经是曲阿县令了。
“参见大人!”众守卒一起向吾粲躬身行礼道。
“不必多礼!”吾粲点头轻应了一声,随即上前拉住陆逊的手,高兴地说道,“伯言,路途劳顿,在曲阿休息一日再行返乡如何?”
“也好,那就偏扰孔休一宿了!”陆逊笑了笑,点头应道。
※※※※※※※※
曲阿县衙后堂
“孔休,你就是这样当上曲阿令的?”听罢吾粲的讲述,陆逊微感诧异地说道。
“是啊!”吾粲面上浮现出喜悦中搀杂几分迷惑的复杂神色,笑着说道,“当日冲撞了张将军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张将军反而任我做了曲阿令!”
“这位张飞将军倒是一位……有趣之人!”陆逊思索了片刻,笑着说道,“治军有方,用兵奇谲,还能敬才识人,颇有些国士之风!”
“嗯!”吾粲赞同地点头附和道,“伯言,你可能还不知道,吴郡已经被张将军攻克了!”
“什么???居然如此迅速就攻取了吴郡?”陆逊微微一惊,但随即恍然地说道,“是了,如果吴郡守军在神亭岭被一举成歼,夺城占地便只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伯言,以我驽钝之资尚且能居一县之令!你之才胜我十倍,若投效刘皇叔,必受重用,何不随我一道出仕皇叔?我愿向张将军为你举荐!”吾粲想到好友空有满腹经纶韬略,却因生为陆族中人、遭孙氏疑忌而难得出仕机会,心中一动出声劝谏道。
“呵呵……”陆逊沉吟了片刻后,淡淡一笑说道,“孔休,我和你不同——我出仕与否,并非只是一人之事,必然会牵连到我陆氏一族。除非俊叔(陆俊)同意,否则我是不会出仕任何一方的……”
听得出陆逊对出仕有些动心的意思,但陆族的情况吾粲也非常清楚。轻叹了口气后,吾粲怅然说道,“伯言,回到吴城之后,你向陆族长提一提此事,说不定他会应允的……”
“嗯……”陆逊轻应了一声,“再说吧……”
“孔休先生,听说你有客人过来了!”正在吾、陆二人交谈之际,一个让陆逊感到颇为耳熟的声音从前堂传了过来,随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人出现在后堂门口。
“是你!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来人看清陆逊的模样后,立即大笑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七章
“丁都尉回城了!”吾粲一见来人,立即起身相迎,随即为其介绍陆逊说道,“此乃我好友陆逊陆伯言。丁都尉怎么会认识伯言?”
“哈哈……”来人正是巡江归来的丁奉。举步来到吾粲、陆逊身前,丁奉朗声笑道,“今日巡江之时,恰好在江上遇见了陆先生,想不到竟是孔休先生的好友。陆先生的胆气,奉颇为佩服啊!”
“丁都尉过奖了,逊一介书生,有何胆气可言!”陆逊曲身向丁奉行一礼,谦逊平和地笑道。
丁奉一把扶起陆逊,爽朗地笑道,“陆先生既是孔休先生的好友,就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了!”
陆逊微微一笑,回应了丁奉的热情。
“孔休先生,今日有没有收到将军那里传来的消息?”丁奉忽地想起来什么,出声向吾粲问道。
“暂时还没有!”吾粲摇了摇头,迅速回道。
“奇怪了……”丁奉轻声嘟囔了一句,正准备说什么。恰在此时,堂外传来了一名士卒的声音:“县令大人,有将军的信使!”
“快请!”
“孔休,我先回避一下!”知道自己不便继续留在堂中,陆逊和声对吾粲说道。
“嗯!后院园中菊花开的正盛,伯言且去欣赏一番,待事情一了,我再与伯言把酒谈心!”吾粲点点头,有些歉意地说道。
陆逊离开后堂后不片刻,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步入堂内,见着吾粲和丁奉,各行了一礼后,“拜见吾县令、丁都尉!”
“不必多礼,快说正事!”丁奉急切地说道。
“是!将军已率军从吴城回师,先行兵马已到曲阿城北不到10里处,将军命小人通报吾县令先准备2000人马的饭食。”传信士兵迅速回道。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事情么?”吾粲行事一向细心。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了!”
“那好,我这就去筹备此事,你先下去稍事休息!”吾粲点头对传信士兵说道。
“是,小人先行告退!”
“丁都尉,我得去尽快为大军安排饭食,劳烦你替我去跟伯言说一声——可能我要稍耽搁点时候才能去找他!”吾粲想起后园中的陆逊,忙和声拜托丁奉说道。
“孔休先生忙去吧,这件小事就交给我了!”丁奉爽快地应道。
大半个时辰后。曲阿城南门
“参见将军!”以吾粲、丁奉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吏一齐躬身行礼说道。
“各位请起!”翻身下马,将乌骓交给亲兵后,我迎向众人说道。
“将军,饭食已经准备妥当,将士们随时可以进膳!”立直身形后,吾粲恭声说道。
“好,孔休办事果然干练!”我点头赞许了吾粲的办事绩效,随即转头,对身后的林雪说道,“子风。速将兵马安顿下来。今日赶了一天路。士卒们皆已疲惫,进膳后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动身!”
“是。将军!”接令后,林雪立即指挥先期随我赶到曲阿的虎枪、狼牙二营进城驻扎。
“嗯~!这位先生是谁?”不经意间,我突然留意到——迎接我文武官吏队伍中有一个陌生但却非常显眼的面孔。
“哦~!将军,此乃粲之好友吴郡陆逊,今日恰好因故偶经曲阿。”吾粲连忙为我介绍起来。
竟然是陆逊?!!!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书生,其人绝对是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为英俊的男子之一,而仔细观察之后,更让人难以忽略的则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儒雅和英气兼具的不凡气质。没想到,在吴城陆府与其缘铿一见,现在居然在曲阿和他不期而遇。
“原来是伯言!幸会。幸会!”我大步走近陆逊,笑着说道。
因在与丁奉交谈时流露出一丝对张飞的好奇,丁奉便热情地将陆逊也一并拉到了迎接队伍之中。从一开始,陆逊就隐在队伍的后列,静静地观察着这位威名显赫的刘备军大将。但不曾想,尽管出于不想被注意到的目的而站的很靠后,却还是被对方留意到了。但真正让陆逊感到吃惊的是——明明是初次见面,而且吾粲也没有提及过,对方居然能够直接叫自己的表字来。
“不才陆逊。拜见张将军!”陆逊虽然略感吃惊,但面色却平静依然,长身行了一礼说道。
“尝闻陆伯言是吴中少年俊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亲自将陆逊扶起,我大笑说道,“原本在吴城未能见着伯言,飞尚觉遗憾非常。不想竟能在曲阿偶遇,实是上天所赐缘分!”
自幼便双亲亡故、不得已寄居于叔祖陆康家中,后来陆族又失势举族南迁,在这十年间陆逊经历种种变故,看遍世间人情冷暖,心态已比同龄之人成熟许多,对人际之间关系尤为敏感,往往一眼就能看穿他人对待自己究竟是虚情还真意。此时此刻,陆逊就切实地感受到对方的确是言如其心——对见到自己一事,感到由衷的开心。
“逊平庸之资,实不敢当将军之赞!”陆逊谦和地回道。
“伯言庐江祭墓一行可否顺利?”
我这一问不但让陆逊惊讶非常,就连吾粲也惊愕了起来——陆逊祭拜父母坟墓一事,除了陆族中人之外,也就只有吾粲才知道。
“此行还算顺利,但张将军何以得知此事?”陆逊面色微惊地说道。
“乃是公华(陆俊)亲口相告!”我笑笑说道。
“俊叔??”陆逊剑眉微微一挑,低喃了一声。
“伯言离府多日,可能还不知晓——公华兄已然应我之邀出任吴郡典学从事一职!”
俊叔竟然……出仕了!听得这个消息,陆逊不禁有些愕然。机智过人的陆逊自然明了——身为陆族族长的陆俊,一旦出仕于刘备,也就意味着陆氏全族已经投效了刘备军。
曲阿县衙后堂
“伯言,你之才干我深信不疑。常言男儿有志在四方。若有满腹经纶才华,却空老于山林田舍,岂不可惜?”我注视着陆逊,恳切地说道,“不知你可愿出仕我家兄长,料以你之才,出将入守只在返掌之间!”
“伯言,将军之言是极。如今陆族长亦已出仕,你已不必再有顾虑!”吾粲也出声劝谏道。
“……”思索了良久后,陆逊还是委婉地说道,“将军美意,不敢推却。然未得家叔应允,逊实不能自专,将军可否容逊回吴城请示家叔之后再作回复!”
心思缜密,果然不同寻常!看来他还没有完全相信我地话,想要自己回去确认陆族地投效一事!基本上猜出了陆逊的想法,我笑笑说道。“也好!我这里也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回告吴郡太守全范。伯言可愿为我传递书信?”
“将军既然相托,逊怎敢推辞?”虽然知道传递重要信件应该有专人负责,但对方既然恳切相托。陆逊也不好拒绝。
“好,那就烦劳伯言了!”见陆逊应允,我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这封信到达吴城之日,就是陆逊出仕之时。
“今日得逢伯言,真乃天大喜事!孔休,劳烦你在县衙中设宴,我要与伯言把酒言欢!”我和声对吾粲说道。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翌日清晨,陆逊携我的亲笔手书,骑上我一力要求相送的马匹。起程返回吴城。
送别陆逊之后,我告诉吾粲随后还将会有一批兵马赶到曲阿,命他关照好补给事宜,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之后,随即便提师动身,继续朝秣陵进发。而丁奉则奉我之命继续率领水师巡防曲阿一带江域。
当晚戌时,经过近7个时辰的强行军,筋疲力尽地士兵终于赶到了秣陵城。也亏得是经过严格急行军操练的的虎枪和狼牙二营,才能够保持这样的高强度的连续行军。若换成是其他兵卒,恐怕连续3个时辰的急行军都很困难。
让林雪去安排虎、狼二营就食休整后,我迅速向已接管秣陵防务的关平详细探问了城中的情况:在魏延镇守秣陵地近十天里,他掌军理事的绩效高的惊人——其一、顺利地解决了俘虏事宜,将7000余名俘虏中的1600名精壮收编入军,其余对投军有较强抵触情绪的俘虏皆按照我先前所制定的方法加以释放;其二、为应付将来江东军的反扑,他在秣陵进行了细致的守城战准备。期间,魏延还出军剿除了秣陵附近一处为害百姓颇甚的贼寇。
了解了这一切后,我愈发确信——让魏延全权执掌吴郡兵事是一个正确地选择。以魏延地治军才能,加上全范地协助,稳固住吴郡应该有七成的把握。
建安六年八月初九午时,柴桑城外
在孙权、张昭、鲁肃等人目送之下,两万八千余名江东水、步军士卒,兵分两路,分别开赴庐江和丹阳——一路以孙翊为主帅,韩当、太史慈、徐盛、凌操等人为辅,领水、步军一万四千人攻庐江;另一路以周瑜为主帅,孙瑜、蒋钦、周泰、陈武、潘璋为辅,领水、步军一万四千人攻丹阳。而江东军副都督程普,则领剩余军马负责巩卫柴桑。
望着大军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鲁肃不为人注意地轻轻摇了摇头。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八章
吴城,郡守府
“全公,家侄伯言自庐江祭亲归来之时,途经曲阿,恰逢张将军。张将军有一重要信仵托伯言当面转呈全公!”陆俊恭声对新任吴郡太守全范说道。
“哦~?张将军有重要信件!”全范略感诧异地看了看站立在陆俊身后的俊朗青年,随即忽地眼中精光一闪,捋了一把颔下的花白胡须,笑着说道,“伯言,书信何在?”全、陆二族之间关系颇善,因而全范对陆族中人也认识不少,其中当然包括陆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陆逊。
“全公,书信在此!”陆逊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锦囊,不紧不慢地举步上前,双手持锦囊恭敬地呈递给全范。
从锦囊中取出绢书,全范迅速地浏览起来。不多时,全范面上现出了兴味的笑容,随即和声对陆俊说道,“公华,你也来看看这封书信!”
“全公,此乃张将军专门呈递给您的书信,下官怎能阅看?”陆俊诧异地说道。
“呵呵……不妨事!”全范呵呵一笑说道,“张将军言明此信要与你同看,拿去!”说罢,全范将绢书递向陆俊。
陆俊又惊又奇地接过绢书,迅速将上面内容看完。随即,先是转头看了看陆逊,接着又回首面向全范,流露出惊喜交加的复杂神色。
“公华可有异议?”全范笑着问道。
“既然张将军如此厚爱,下官怎会有异议?”陆俊毫不犹豫地和声回道。
“好!”全范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后,突然表情变的严肃起来,郑重地对陆逊说道,“伯言,自今日起,你便是余杭令!”
“啊……”陆逊微觉愕然地抬头看向全范和陆俊。
江风习习,在凉爽的西风吹拂下。包括10余艘斗舰、百余艘蒙冲、数百支走舸的江东水军主力舰队保持严谨的队形衡速开进。在战舰队的护卫之下,承载着万名步卒的近百条大型运输船只缓缓跟在后方。因攻略庐江之战必须渡江,江东水军几乎所有的运输船都已被用来搭载孙翊麾下的士卒,从而使得另一路地周瑜军步卒只能徒步赶往丹阳。
由于还未到达庐江地界,庞大的江东水军舰队尚未一分为二。在悬挂帅旗的一艘斗舰战船上,水军统领蒋钦正和副统领凌操商议分兵之后,两部水师之间如何保持联络、相互协同,突然间有一名了望士兵来到内舱门口大声禀报道。“启禀统领,前方战船上的兄弟回报——发现有锦帆水军的探哨快船正在探看我军情况,请统领下令如何处置?”
“娘的甘宁,鼻子还真尖!”尽管知道以自己水军这样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但此刻,听得甘宁如此迅速就有了反应,还是让蒋钦有些愤懑不已。
“公奕,让我带人去干掉这几只水老鼠!”曾在甘宁手上吃过好几次亏的凌操,立时恼怒地对蒋钦说道。
“凌老哥,几只水老鼠不值得你亲自动手。”蒋钦止住了凌操。随即大声对门外地士兵说道。“传我将令,命前部舰队派十几只快船追上敌军探哨船,能干掉就干掉。不行就赶走!”
“等等!”凌操接着蒋钦的话,对门外士兵说道,“让凌统给我去带队追击!”
听得凌操为对付几艘探哨船居然连儿子也派上了,蒋钦不禁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快,在江东水师舰队中,十艘走舸快船疾驶而出,朝前方仅有的一艘锦帆军探哨快船猛扑过去……
“啧~!”见江东水军的快船疾驶而来,亲自前来探看情报的甘宁面上毫无慌张之色,朗声对操船士兵说道,“转向。全速撤退!”
“是!”三名操船士兵迅速掉转船头,鼓满风帆,同时手上的桨撸也开始用尽全力划动起来。
眼见敌船依然越靠越近,甘宁不慌不忙地取出背后的强弓,身旁的亲兵立即会意地将箭囊递了过去。飞快地抽出两支雕翎长箭,同时扣在弦上,甘宁轻哼一声,手中强弓已呈满月状。
“蓬!”清脆的弓弦震动声响过后,两支长箭若流星一般分别袭向两艘江东军快船。
“小心。箭袭!”年仅14岁,却生得极为壮实的凌统,早已留意到前方敌船上的情形,一见甘宁开弓,立即大声示警道。
“噔~!”“噔~!”两声闷音几乎同时响起,甘宁的长箭硬生生地钉在两艘快船的帆桅之上,箭身仍自晃动不已,随即船上的江东水军士兵便骇然地看见自己船上地风帆扬扬地从桅杆上滑落了下来。
能够射中疾速行驶的快船上不住晃动的帆绳,而且还是一弓两箭同时中的,这是何等的……神射!负责追击的10艘快船上的江东士兵都不禁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甘宁根本就没有给江东士兵留继续害怕的时间,只见他迅速地从身旁亲兵所持箭袋中抽出一支又一支雕翎长箭,随即连珠射出。连续七声闷音之后,除却凌统所在快船之外,其余九艘快船的风帆全被射落。
凌统奋力一刀劈落射向自己快船的长箭后,顾望了一眼其余九艘速度渐渐放缓地快船,不由得放声大骂起来,“锦帆狗贼,有胆就跟小爷较量较量,不要像个龟孙子一样只知道射冷箭!”
“有意思的小鬼!”甘宁颇有些惊讶自己的箭支居然会被人劈落,待看清凌统的模样后,不由得咧嘴嘿嘿一笑。但甘宁并未受凌统所激,随即又抽出两支长箭,迅疾无匹射出。两支长箭带着强烈的螺旋气劲,一上一下径袭向凌统所在快船——上面的箭奔的是帆绳,下面的箭却是直袭凌统本人。
“哼~!”凌统轻哼一声,手中短刀自下而上迅速斩向两支长箭。但是,仅第一支箭上的气劲就已将凌统震得手臂发麻,刀势不由得被凭空阻住。随即第二支箭毫无阻挡地将帆绳射断。
而此时,前方甘宁所在地快船已经速度全开。如离弦之箭,飞快地顺江而下。
“小鬼,练上三、五年,再来找我较量!”远去的快船上,遥遥地传来了甘宁豪迈洪亮的声音。
“哼!”凌统挥刀将钉在帆桅上地长箭斩断,随即恨恨地看向甘宁远去的方向……
甘宁的快船一路疾驶了20余里后,拐入一个河荡,汇合了在那里的锦帆军主力船队。
“踏!”纵身跃上自己的蒙冲座舰后。甘宁大步走进内舱之中。盏茶的工夫后,甘宁拿着两个小竹筒走到船头,大声说道,“张德(书友张益德客串),肖柯(书友小克克客串),你们两个坐最快的船,将此紧急军情分别送往庐江李将军、曲阿丁都尉处!”
“是!”两名锦帆营的什长接过甘宁扔下的竹筒,大声应道。不多时,两艘快船迅速驶离河荡,顺江直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兄弟们。起锚,出江!”
“赶往下一个河口休整,晚上咱们再陪江东水鱼玩两手!”在甘宁状极豪迈的喝令声中,锦帆水军的一艘艘战船行出河弯、进入长江,随即迅速扬帆疾驶向东而去……
建安六年八月初十晨,庐江城南门
按照每日的惯例,李通在开启城门前,先策马前往四门城楼仔细探察一番,确认了城外并无异状之后,随即通令守卒打开城门,放百姓出入。
“太守大人。城外好象有水军的兄弟过来了!”正待李通上马准备从南门返回郡守府,突然城楼上有守卒大声禀报道。
“有多少人?”李通面色一凛,立时翻身下马,快步走向城楼。
“只有,一个人!”
“嗬~~!就算是诈城的敌军,一个人也掀不起风浪来!”轻出一口气,李通面色稍稍放缓。如今江东军的东线战事已经结束,腾出手来之后,江东军必然会展开反扑,庐江便是其可能的攻击方向之一。以庐江3000人不到的守军。不由得李通不小心谨慎……
两盏茶的工夫后,郡守府议事厅
“江东大军已然出动,但目前方向不明。以水师甘校尉掌握地情报来看,敌军水师已全数出击,而步军数量不明。”李通手持甘宁的军情文书,面色沉肃地对参与议事的郡中主要文武官吏说道,“但不管如何,我庐江必须加强戒备,万不可予敌可乘之机!”
“文达,是否需要向主公求援?”庐江郡丞(郡太守主要佐官,主管政务)陈震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寿春三面受敌,兵力本不宽裕,敌情未明之前,不宜轻易向主公求援。”李通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但应该将此事通报主公,让主公能早做准备!”
“军务方面,震是外行,文达自行参详!”陈震点头说道。
“诸将听令,从即日起四门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若不得我令,任何人等不得擅开城门,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
八月十一中午时分,李通再收到甘宁地敌情通报——有大批搭载步卒的运输船只,跟随在江东水军战船之后,似乎准备经水路进攻何处,但具体方向仍不明确。
八月十一,晚戌时,夜阑人静
庐江城,北城楼,一名守卫士卒忽然隐约地听到城外有奇怪的声音,急忙向值巡城楼的军司马禀报情况。
“戒备!”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军司马凝神倾听了片刻,立时判断出,奇怪的声音,正是兵马行军的脚步声,随即大声喝令起来,“速去通报太守大人,有兵马正在接近北门!”
行军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盏多茶的工夫后,一支千人左右的兵马出现在了北城门外。
“嗯~~?”那军司马惊讶地发现——这支深夜‘造访’的兵马所穿地竟然是自军衣甲,忙大声喝问道,“城下是谁的军马?为何深夜来到庐江城?”
“城上的兄弟,我们是奉主公之命,星夜兼程前来增援庐江的。请开城让我们进去!”一个操青徐地方口音的男声迅速回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九章
“城上的兄弟!我们已经连续赶了一天多的路,弟兄们个个又累又饿,快开城让我们进去吧!”城外兵马的领头之人不断地朝城头上喊话。
“太守大人有令,夜间未得他准许不得擅开城门!你们稍等片刻,太守大人就快过来了!”虽然城外的是自家军马,但值城的军司马的仍然不敢开启城门,大声地朝城下解释道。
“烦请快点,弟兄们都快撑不住了……”城下喊话之人语气略显有些无奈地回道。
“踏踏踏……”披挂整齐的李通,大步流星地走上城楼,沉声向值城的军司马问道:“情况如何?”
“参见太守大人!”那军司马躬身向李通行了一礼,迅速回答道,“城外的好象是自家军马,说是奉主公之命前来增援庐江!”
“主公的增援???”李通眉头微微一皱,面上现出疑惑的表情,随即大步走到城墙外沿,举目向城下看去。
城下的那支兵马并未燃有火把,李通只能靠城楼上火把的亮光,依稀地判断出——对方的人数约在1000~1500之间,其所穿衣甲的颜色、样式,也的确跟自军士卒的制式衣甲很相似……
“领军者是谁?报上姓名、军职!”李通高声朝城下呼喝道。
“关将军麾下第二曲都尉史义!”起先喊话之人迅速回道。
“嗯~?”李通忽然轻噫了一声,眼中精芒微闪。略一沉吟后,李通语气稍稍放缓地喊道,“可有调动文牒?呈给我看看!”
那应话的都尉史义摇了摇头,高声回道,“因调动匆忙,未及开具文牒!大人,我们的确是从寿春来的增援军马,请开城让末将进去吧。弟兄们连续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好吧!”李通微一思索后,高声应道,“你等稍等片刻,我这就命人开城!”
“多谢大人!”
快速步离城墙外沿,李通面上的表情立时变的沉肃下来,随即将值城的军司马叫到自己身边低声说道,“立刻秘密派人通知其余三门戒备。不得我令绝不得开启城门。再传我将令,从城中军营调劝人马到北门城楼下待命!”
“啊~!”那军司马愕然低呼了一声,惊讶地说道,“太守大人,这是做什么?”
“不要出声——城下的根本不是援军。若不出我料,十之**是江东军前来诈城。”李通领着那军司马走下城楼,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现在要即刻回府安排迎战事宜,你留在此处好生与城下敌军周旋拖延,切记不能开城。亦不可露出已将他们识破地言行!”
“太守大人。末将该用什么借口来拖延他们?”那军司马震惊过后,急忙问道。
“借口自己去想……”李通翻身骑上自己的战马,随即策马朝郡守府方向疾驰而去……
盏茶的工夫后。郡守府后院
李通快步走出书房,将两封墨迹未干的绢书和两枚令牌分别交给两名业已等候在院中的快马传信士卒,沉声说道,“你二人持我令牌,分别出东西两门,将手中告急文书以最快速度送往合肥。”顿了一顿,李通继续说道,“东、西城门外皆可能有敌军埋伏,出城之后务必小心。若遇敌无法逃脱,就将文书吞下。不可为敌军所得!切记!”
“是!”两名传信士兵齐声应道。
“出发吧!”李通将手一挥,沉声说道。
两名传信士兵领命后,迅速翻身上马,自郡守府后门离去。
“文达!”传信士卒刚刚离开,从郡守府前院即传来了陈震的声音。
“孝起先生!”李通寻声迎向陈震。
“文达,听闻有敌军伪作主公援军前来诈城,可有此事?”陈震身上的衣服尚有些凌乱,很明显是在睡梦中被叫起,而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郡守府。
“正是如此!”李通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文达何以会如此肯定是敌军前来诈城?”陈震对军情只是略知一二。疑惑地问道。
“我稍稍试探了一番诈城的敌将,发现两个绝大地疑点——其一,主公军中诸将,除张将军外,从来只称关羽将军为‘关君侯’,根本就无人会叫什么‘关将军’!诈城敌将却自称是什么‘关将军’麾下第二曲都尉,简直太过可笑!其二,我随后曾‘诈’问那敌将有无军马调动文牒,他居然回答‘调动匆忙,未及开具’,只可惜……我军调动军马从来不开具文牒,只有曹丞……曹操军中才有这样的做法!由此可见,此敌将对我军情况虽有所了解,却也是只知皮毛,不知精要根本。这般伎俩,如何瞒得过我!”说到最后,李通不禁冷笑出声。当日,尚在曹操军中的李通,便是因为中诈城之计而丢失了寿春,连自己也沦为了阶下之囚。从那以后,李通便对诈城计变得尤为警觉。
“原来如此!”听得李通解释之后,陈震面露恍然的表情,但随即又有些紧张地问道,“文达,诈城敌军可是江东军?共有多少人马?”
“十之**应是江东军,诈城之军只有千人多些,但必然还有大队敌军隐在城池周围!”见陈震有些紧张,李通出声安慰说道,“孝起先生不必担忧,我已命快马前往合肥求援,若不出意外,三、五日之内援军必可赶到。庐江城中尚有3000军马,纵然敌有十倍之数,我也有信心支撑他十天半月,届时援军一到,便可里应外合一举破敌。”
“有文达此言,我便可放心了!”感受到李通言语中流露出的自信,陈震欣慰地说道。
“孝起先生,请你暂且在郡守府坐镇大局,我到北城楼再去会一会那诈城的敌军!”
“嗯!”陈震点了点头,随即恳切地嘱咐道,“文达务必要小心!”
“为何还不开城?莫要戏耍我等……”待李通重新回到北城楼之时。城外的援军早已怨气冲天,领军的都尉史义更是连声朝城上质问。
“史都尉莫要焦急,吊桥的缆绳出了些问办……值城军司马满头大汗地向城下“解释”道。
在李通的指挥之下,两百名弓箭手悄悄地爬上城楼,在城墙内沿一字排开,随即各自抽箭上弦做好了射击准备。
“让我来,你先退下!”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李通举步来到值城军司马地身旁。沉声对其说道。
“是,太守大人!”那军司马嚓了擦额头地汗水,长出一口气,应声退下。
“大人,您为何还不让人开城?请莫要戏耍末将!”城下的史义很快便在身边士卒的提醒下,留意到了李通的出现。
“……”沉默了片刻后,李通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听得李通狂放的笑声。史义的身体不为人注意地微微一颤。但随即又大声喊道,“大人,却不知您为何发笑?”
“史义。我问你——军中振威中郎将是何人?”收敛了笑容了,李通冷冷地问了一句。
“…………”
等了片刻不见回答,李通又接着问道,“军中折冲校尉又是何人,你可说得出来?”
“…………”城下又是一阵沉默。
至此时,原本尚有些疑惑的值城军司马,已经对李通的猜测深信不疑:若真是从寿春过来的援军,怎么可能不知道寿春刘备军的两大高级将领——振威中郎将赵云和折冲校尉陈到。
“哈哈哈……”李通再次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江东军的狗贼。到现在仍要继续装下去吗?”
“蓬~!”
突然间,一个沉闷的声音迅速传入李通的耳中。本身就是神射手地李通,立时就判断出是那是弓弦震动的声音,随即便感觉到有一股森寒的感觉扑面而来,暗叫一声不妙,李通毫不犹豫地身体后仰。
“嗾~”一支狼牙箭带着凌厉呼啸,闪电一般贴着李通的身体疾划而过,箭身周围的气劲竟将李通的面颊带出一道血痕。
“厉害!此人的箭技之强,绝不在我之下!”险险地躲过狼牙箭后。李通有些骇然地同时,却也不禁兴奋了起来。待立稳身形之后,李通迅速以右手取出背负在身后的两石强弓,左手从身侧箭囊里钩出三支长箭,一齐搭在弦上,猛一发力弓成满月,瞄也不瞄扬手便射。
“嗾!”“嗾!”“嗾!”三支长箭几乎不分先后地被连珠射出,以惊人地速度成品字形,完全逆着刚才袭击李通地狼牙箭轨迹返射回去。正是李通的最强箭技——连珠急袭箭!
“嗬~!”偷袭李通不成的史义还未及懊恼,便发觉李通的强力反击已经过来,不由得轻吸一口凉气。随即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虾子一般,猛地连续后跃几步。
“踏!”“踏!”两支长箭射空,径直插入到冰凉的泥土中。但第三支箭却轻易地切破史义的臂甲,在其左臂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好箭术!”一向自以为箭术无双的“史义”,未曾想到会碰到足可与自己匹敌的神箭手,一个不慎,竟险些受重创。
“攻击!”随着李通地一声断喝,城楼上的200余名弓箭手迅速露头,疯狂地向城下倾泻着一轮轮的密集箭雨。
“啊~!”“呃~!”没有充足准备的“史义”部士卒突遭箭袭,尽管奋力闪避,仍被箭雨射倒了近200人。
“撤!”史义厉声狂喝着,率领麾下士兵逃离出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哈哈哈……”在李通的带头之下,城楼上的士兵齐声大笑起来,嘲笑着落晃而逃的敌军。
“先笑上一阵吧!待东莱太史再来拜访之时,你等便永无此机会了!”黑暗的远方,遥遥传来了史义的声音。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章
建安六年八月十二日,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庐江城上空。
自清晨开始,一队又一队的江东军步卒出现在庐江西城外。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便已集中起了超过9000士卒,并且还有士兵陆陆续续地出现。
恰好超出守城士卒弓箭的最大射程,在离城池300步远处,已经集结就位的江东军士兵,排着异常整齐的阵型,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庐江城。深沉而悠长的牛角战号声不断地回响在江东军战阵与庐江城的上空。
庐江南城楼上,不少缺乏战场经验的刘备军士卒神情紧张地看着城外威势逼人的敌军,心中不由得“咯噔”一沉,恐慌的情绪逐渐占据了内心……
“哼~~!”就在这些士兵徨惑不安之际,在他们的耳边‘清晰’响起了李通不屑的闷哼,“江东军的狗贼,真正的厮杀本领没有,花架子倒是十足!”
“前些日,我渡江大军在丹阳、吴郡轻轻松松便击灭江东军四万有余,足可见这些江东军狗贼是何等无能!”李通面色不改地将被歼的江东军人数夸大了一倍,随即,以异常豪迈而富有鼓动性的语气高喊道,“众将士,如今城下江东贼军不到万人,我军又有庐江坚城,只要能守卫城池两、三日,我寿春大军便会赶到增援。到时,我等与援军里应外合,杀敌立功便如吃饭穿衣一般容易……众将士,可愿随我与这些无能的江东贼军斗上一斗?”
“愿随太守大人破敌!”城楼上的守卒在各自军司马和什长的带领之下,齐声回应着李通。李通那一番极富鼓动性的话语,迅速便将城楼守卒的不安情绪平定了下来——得知江东军不过徒具架势,实则却是,无能”这些士卒内心的恐惧自然大减;又知晓寿春的援军不久便能赶到,士兵们心中最后的不安也逐渐趋于消散……
“嗬~~!”不为人所注意地角度,李通却不由得暗自轻出了一口气。战阵经验丰富的李通相当了解自己麾下士卒的情况。更加清楚
若不能将士兵慌乱的心绪尽快安定下来,不要说坚持两、三天,恐怕今日就是城破之时。而城外的江东军故意摆出整齐的阵型,却不着急进攻,其目的也正是为了震慑自己麾下士卒,以期能够不战而胜……
“看来这些江东军是躲过了甘宁的探哨,玩了一招漂亮地‘瞒天过海’之计——诈做要从水路进军,其实这些步卒可能早已渡江登岸。经由陆路潜行至此庐江!”想起了昨日甘宁的敌情回报,李通大概地猜出江东军突然出现在庐江城外的原由。
“刚才城头喊话之人是谁?”江东军阵中,厉锋中郎将韩当略有些惊异地发现——城楼上原本颇显慌乱的敌军士兵,被城头一员敌将一阵鼓动之后竟然恢复了镇静,而且似乎还呈现出士气高涨的趋势,不由得诧异地询问道。
“应该是刘备伪命的庐江太守李通,听闻此人曾是曹操麾下的寿春太守,后因兵败投降了刘备!”一旁的徐盛收回了眺望的目光,朗声回道。江东大军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徐盛曾奉周瑜之命。向鲁肃探询了庐江地基本情况。
“此人颇富治军之才。不是个容易应付地对手!”韩当不由的眉头微微一皱。江东军辛苦营造出的逼迫性气势,竟然就如此被对方化解了。
“而且此人手底的工夫也不赖!”摸了摸仍隐隐有些火辣感觉的手臂,太史慈沉声接口说道。
“哼~!”孙翊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只看城头的情况,便知城中守军数量有限,料想其兵力至多有我大军三一之数(1/3)。以我如此绝对优势军力,他纵然有通天本领也是无济于事。既然诈城、威吓的手段都派不上什么用场,那就只有强行攻城了!”昨天晚间太史慈伪装成刘备军意欲诈开庐江城,其实并非孙翊本意,而是大军出动之前由周瑜、鲁肃向孙权所进献的一条取城计策。孙翊对这种“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根本不屑一顾,而且对周瑜干涉自己统军作战更是反感,只不过看在孙权的面上才勉强答应太史慈去试一试。
“叔弼将军不必着急,还是先命人去试试迫降。李通投效刘备时日不长。未必便会那么忠心于刘备,若对其利诱威逼一番,说不定可使其归降。这样便可省下许多工夫,减少士卒伤亡!”徐盛和声向孙翊劝谏道,“日后我军可能还要进攻寿春,此刻能减少一分伤亡便是一分!”
“……”略微思索了片刻,孙翊面色稍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好吧!你派人去试试,若他仍不愿投降。便立即举兵攻城!”
“是!”徐盛恭声应道,随即策马来到军中一名专门负责喊话的大嗓门士兵身旁,仔细地向其交代了一番说辞……
半盏茶的工夫后,那名大嗓门士兵走到军阵前列,小心地估算了一下与城池间的距离后,在距城墙250步处停下,随即扯开嗓门大声喊起话来,“请李通将军听话——前些日,几十万荆州军已在柴桑被我江东大军全部歼灭,入寇丹阳、吴郡的张飞贼军也已被我十万大军团团包围,覆灭不远。如今我家孙将军亲率大军数万征讨庐江,城中守军若是顽抗,必然玉石皆焚。但孙将军念在李将军从恶不久,愿给将军机会弃暗投明。只要李将军愿意归降,我家主公必然厚待将军!”
“哈哈哈……”城楼上的李通听罢劝降的话语之后,想也不想即放声大笑起来。那隐含不屑的狂放笑声令城外的一众江东军将领个个眉头大皱。
“孙权小儿朝不保夕、败亡只在片刻之间!尔等鼠辈居然还敢诈我李通,可笑,可笑之极亦……笑声逐渐消歇下来后,李通朝城外纵声狂喝道,“鼠辈,早些滚回江东,洗净脑袋,等我大军前去收取……”
“李通。你若再冥顽不灵,我大军便要即刻挥师攻城,破城之后必然鸡犬不留……”见利诱不成,喊话士兵又照徐盛的吩咐开始恐吓起李通来,但话尚未说完,一支雕翎长箭便从他的口中穿过,强劲的力道竟然将其整个人生生钉在地上。
“你要战,我便战!”城上。李通垂下手中强弓,冷若寒冰地朝城下断喝道。
“可恶!”脾气一向急噪的孙翊,见李通蔑视自己的大军,立时气冲牛斗,按捺不住地策马来到阵前,手中马鞭一指前方城墙,狂怒地吼道,“李通小儿,我孙翊不将你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李通早已留意到孙翊的存在。知其身份不俗。待见到孙翊冲出军阵、进到自己强弓的射程范围内之后,丝毫不搭理其愤怒的喝骂之语,直接开弓上箭。瞄也不瞄,抬手便射。
“蓬”地一声轻响之后,一支长箭疾若流星直奔孙翊面门而去。
“孙将军小心!”在江东军众将惊骇的示警声中,一个几不可闻的弓弦震动声迅速响起。
待愤怒的孙翊发现危机来临之时,李通的长箭已近至不到10步远处。情知无法躲避,孙翊不由得绝望地低呼了起来,“啊~~!”
“嗾!”伴随着凄厉的呼啸,一支长箭从几乎是贴着孙翊地身体激射而过,径直朝李通的长箭迎了上去。
“叮!”一个清脆的金铁声响过后,两支速度、力道几乎不分上下的长箭迎面相撞。绽出点点星花,随即两箭箭头齐折,掉落在地。
自认无法躲避的孙翊乍看如此异变,居然一时未能会过神来,直楞楞地盯着前方。但随即,韩当策马迅速冲到孙翊身侧,探手抢过其手中缰绳,强行拉着孙翊往阵后退却。
见自己所射长箭竟被人以箭击落,李通微惊之余。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未停,转眼之间又是两支雕翎羽箭被连珠射出,一奔孙翊颈部,一奔孙翊后心。
“哼!”太史慈眉头微蹙,轻哼一声后,手中动作也是丝毫未停,两支狼牙箭几不分先后脱弦而出。
“叮!”“叮!”
断裂成八截的四支羽箭几乎同时跌落在泥土中。
“李通,你也接我两箭!”为了不受置于人,太史慈一边策马上前,一边手中动作不停地开弓上箭。在极短时间内,一连四支长箭激射而出,直奔城楼上李通的各处要害。
“叮!”“叮!”“叮!”“叮!”
在半盏茶的工夫里,金铁相撞声不绝与耳地响起。城上城下的士兵尽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孙两军地两位神箭手较量着惊世骇俗地箭技。
“嗯~!”李通与太史慈探手摸向箭袋,几乎同时发出一声轻噫,随即抬头看向对方,目光尽皆浮现出一丝敬意——两人各自整整一袋羽箭射光,居然全部都是在空中相撞。
知道即使再较量下去,在箭术上也分不出胜负来,太史慈深深地顾望了李通一眼后,拨马回到阵中。
“此人箭技居然能与太史校尉战成平手,实在难以想象,”目睹了两人较技的全过程,徐盛震惊地对太史慈说道。
“嗯,李通箭技实不下于我!”太史慈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嗬~!”孙翊终将悸动的心绪安定了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后,愤怒地喝令起来,“传我将令,大军将庐江城四面团团围住,准备攻城!”
“叔弼将军,且慢!”韩当急忙阻止说道,“我军不宜将庐江四面全部围死,应该留下一面来!”
“韩郎将所言甚是,正所谓围三阙一!若将城池全部围死,敌军士卒必然死战到底。但若为他们留下一条出路,则敌兵战心必衰,我军破城亦可轻松许多!请将军三思!”徐盛附和着韩当劝谏道。
“……嗯!”孙翊也并非不晓兵法之人,听得韩、徐二人相劝,思量片刻之后,点头说道,“那好,分兵将庐江东、西、南三面围住,留下北面城门。待大军包围完成之后,即刻攻城!”
“是!”
八月十二日,巳时,两匹快马几乎同时到达合肥城南门,守城士卒正要阻拦问话。却只听当先一人语气急促地喊道:“庐江紧急军情!”
闻听此言,一众守卒急忙让开道路……
合肥县衙大堂
“邓县令,如今军情紧急,我准备即刻率本部风骑军动身前往庐江增援!”林豹面色沉肃地对合肥令邓芝说道。
“林校尉,据李将军估计,进攻庐江地江东军人数应有万人之数,只你这1000风骑,若是正面硬拼恐怕是难以解庐江之围!”虽身为一介文官,但邓芝对已烧到身边的战端却也不感惊惧,面色依然和缓如常。
“邓县令放心,林豹知道该如何去做!”明白邓芝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林豹沉声回道,“邓县令,我已命快马前往寿春求援,想主公不日便会派遣援军。援军经过合肥时,可能需要补给,请你准备些粮草,以备急用!”
“林校尉尽管放心,芝必会筹备妥当!”邓芝点头应道。
“有劳邓县令,林豹这里就领军出征了!”
八月十二日,晚申时,一骑快马飞驰至寿春城外……
寿春议事厅,刘备紧急将城中文武官员召集起来,商议如何增援庐江一事。
“主公,庐江城中军力有限,江东军既然进犯,兵力至少过万,增援一事已是刻不容缓!”徐庶沉声向刘备说道。
“嗯!”点了点头,刘备表情沉肃地说道,“以军师之见,该当如何增援?由谁领军?出动多少军马为宜?”
“我军北面曹操威胁,不宜与江东军在庐江纠缠太久,故若能愈早解围愈佳!以庶之见,此战由关君侯亲自领军为宜!”徐庶从容分析道,“至于应动用的兵马,除赵郎将的风骑军外,可从寿春调动2000步卒,加上合肥的3000步卒,共5000步卒,应足可破敌!”
“云长……?”刘备将探询的目光看向关羽
“大哥,军师之言甚合我意!我愿提师即刻出征!”关羽目中射出一丝兴奋的精芒,轻捋颔下长髯,洪声应道。
“好,便从军师之言!”刘备再不犹豫,决然说道。“云长,即刻调集军马准备出征!”
“弟领命!”
“子龙,你领风骑军先行一步驰援庐江!”
“末将领命!”赵云出列躬身行了一礼,慨然应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一章
建安六年八月十三日晨,甘宁的第三封军情战报传至秣陵。
秣陵,议事厅
甘宁的军情绢书被厅中众将中传阅一遍之后后,又回到了我的桌案之上。一连四日之内,甘宁已经先后传递了三封紧急军情绢书至我手中,其中,第一封军情战报因甘宁不知我已回归丹阳的原故,是先送至丁奉处、再由丁奉命人转递到的秣陵,但随后的两封战报都是被直呈至秣陵。
“三叔,根据兴霸大哥情报来看,庐江极有可能已遭到江东军的攻击!”经过一番仔细的思索之后,关平首先出声打破了议事厅中的宁静,“前日所收到的第二封军情战报中曾经提到——有大批满载步卒的运输船只跟随在江东水师之后,意欲向何处进军。而今日的战报之上,兴霸大哥竟发现那些运输步卒的船只已经人去船空,而江东水军船队却还未到达庐江地域,这里面分明隐藏极大诡谋。以我之见,江东军极有可能行的是瞒天过海之计——以水路运兵的假象骗过了兴霸大哥,实则其步卒可能早已渡江登岸,目标——十之**应该是庐江!”
“关都尉所言甚是,琮也有此顾虑。庐江城中兵力有限,若再遭敌军奇袭,恐怕难以久持。庐江若失,则丹阳、吴郡与寿春的联系将被切断,而我军亦将处孤立无援境地。将军,我等是否需要回援庐江?”全琮接着关平的话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异样的忧虑。毕竟,全琮的父亲全柔此时正在庐江城中。
“此时此刻,纵然江东军进犯庐江,我军恐怕不宜回援!”廖化面色凝重,沉吟了片刻说道,“需知丹阳郡亦有可能是江东军的进攻目标之一!如今丹阳郡中,即便算上新收编之降卒,我军总兵力也不过万三千人而已。而且还需分驻几城。若此时再派遣军马渡江回援庐江,则守卫丹阳军力必然不足,兼之郡中民心尚未完全安定,届时江东军突袭而至,何以为敌?”
“难道就坐视庐江失陷不成?”全琮有些急了,语气也变的激烈起来,“何况江东军也未必便见得会在此刻进攻丹阳,何必如此畏首畏尾……”
“子璜。不得无礼!”见全琮稍有些失态的趋势,全承急忙出声将其喝止住,随即歉意地对廖化说道,“廖校尉,子璜年少不经事,还请恕罪!”
“不妨事!”廖化清楚全琮并不是刻意要讥讽自己,只是关心则切,遂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和声说道。
“三叔?”见我一直没有说话,关平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是如何想的?”
“嗯~?”关平的问话将我地思绪唤了回来。有些未听清关平所问的内容。我有些歉然地说道,“定国,你说什么?”
“三叔。您以为江东军会否已经袭至庐江城?若果真已袭庐江,我军是否需要回援?”关平将适才争论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不出意料,江东军应该已兵临庐江城下。至于回援……我以为倒是没有必要……”
“将军,这却是为何?庐江若失,对我军将是大大不利啊……”全琮对我不敢造次,语气不解又无奈地说道。
“子璜不必担忧,纵然庐江遭袭,也不会有大碍的——镇守庐江的威南将军李通李文达,乃是沙场宿将,有勇有谋!有他守卫城池。支撑三、五日绝不成问题,而只要能够撑过这三、五日,寿春方面的援军就可赶到。到时,围城之困自然可解……”我对李通的能耐还是有相当信心的。只要李通守而不出,江东军若没有十倍地兵力,一时之间恐怕是奈何不了庐江的。
其实说起来,江东军攻击庐江之举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疑惑——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与庐江比较,丹阳、吴郡应该更加关乎江东军命脉。且不说这两郡的人口、富庶程度在江东诸郡中居于前列,便以地理位置而言,这两郡也是我军联系江南江北的纽带,是我军席卷江东的重要跳板。一旦我军在这两郡站稳脚跟,对孙权的威胁肯定是要远远大于占据庐江所带来的威胁。这一点,以周瑜和鲁肃之能,没理由看不出来。但为什么江东军仍要进攻庐江呢?
“子璜,我三叔说的很对,由李通将军镇守庐江应当出不了什么意外,你尽可放心!”关平也知道全琮牵挂地是什么,和声安慰他道。
“嗯!”全琮强自展颜一笑,点了点头,但眉宇间仍隐藏一丝愁云。
“将军,您以为江东军在进攻庐江地同时,会否也出兵进袭丹阳?”廖化沉寂了片刻后,突然出声问道。
“若不出意外,应当会……”我拿起桌上的军情绢书再次浏览了一番,随即说道。
“三叔为何如此肯定?”关平疑惑地看着我说道。尽管甘宁一直努力打探江东军的情报,但直至今日,非常精确地内容却尚未能够获得。如江东军的进攻动向问题,目前也仅能根据那神秘失踪的万余江东步卒,猜测出其可能在进攻庐江。
“此事不难推测!”将甘宁前后传来的三封军情绢书一起拿在手中微扬了扬,我沉声说道,“据由这三封战报,大致可以推算出江东军‘明’里出动的兵马人数——江东的水军几乎全数出动,约有7000余人;经水路调动、其后却又失去踪迹的江东步卒约有万余人,两者相加,也就至多两万人而已。而据兴霸前番的回报——江东军击退荆州军后,剩余的兵力不会少于三万人。这便意味着,江东军至少还有万余步卒尚未出动。以目前形势看来,荆州军大败之后,短期之内根本无力继续威胁江东,江东军也就勿需留下如此多的兵力守卫柴桑。”
我说到这里,廖化、关平等人也已心有所悟。思索了片刻后,关平急切地问道:“三叔地意思是——江东军可能已经由陆路朝丹阳进军?”
“嗯,有很大可能!”我点头沉声说道,“所以,我等当务之急是要努力整军备战,以防江东军经陆路奔袭丹阳。同时,必须加紧敌情探寻,一定要把握到江东军确切的动向。”
“元俭!稍后你让传递军情的士卒回报兴霸——命他一面继续相机与江东水军游斗,借以消耗江东水军实力,另一面让他派人加强对庐江、九江一带情报的搜集,尤其是九江与丹阳交界之处!”我沉声对廖化吩咐道。
“是!”廖化出列领命后,又细致地接着问了一句,“将军还有其他吩咐吗?”
“顺便也派人知会文安(金畴)和永威(裴元绍),命他二人
探哨务必十二时辰不停派出,给我仔细留意好太平和泾县方圆30里以内的情形。一旦有所异动,即刻以最快速度将军情传递至秣陵!”太平县和泾县是丹阳郡的西面门户,江东军若是西袭而来,必要经过这两县地域。
“末将明白了!”廖化将我所说的内容默记一遍后,领命退回队列之中。
“定国,你派人传我将令至曲阿——命丁奉留下少部巡江船只后,率主力船队西进与甘宁汇合,集中锦帆营军力与江东水师纠缠。”交代完廖化之后,我又转头对关平说道。
“是,三叔!”
庐江城南门下,激战正在进行中
在持盾士兵的掩护下,徐盛亲率数百名身形强壮的士兵,抬着几十根大木向城池发起猛冲。“呃~!”不时有抬木士兵被流矢射中,发出一声闷哼。但只要未丧失行动能力,这些负伤地士兵便依然坚持与同伴奋勇前冲。
“冲,一定要把护城河填平!”徐盛独自抗着一根大木,边向前冲,边招呼身后士卒跟上自己。
愈近城墙,城上倾泻的箭雨就愈加密集。“蓬!”“蓬!”“蓬!”飞舞的箭支不时与牛皮盾牌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多时,猛冲的江东兵便顶着箭雨,成功扑到了城下。这些士兵都是经年累月跟随孙策、周瑜四处征战的精锐士卒,其战场技巧、对危险的直觉以及坚韧的意志,都不是一般士兵所能媲美的。
“盾牌兵分开,让老子来填河!”徐盛一声断喝,高举起手中大木向前疾冲过去。
听得徐盛的命令之后,那数百名持盾士兵迅速地向两边分开,将中间直面城门的地方空开。随后,抬着大木的士兵纷纷跟随在徐盛身后,向护城河猛冲过去。
原本宽约两丈有余的护城河,在江东军连续两日猛烈的攻城过后,已经被填得不足一丈宽。徐盛踏着前次攻城时填下的泥土,奋力将手中的大木掷进了河中,随即厉声狂吼道,“扔过去!”
“呼~!”数十根大木带着风声,被一齐扔进了护城河。只一瞬间,原本已不宽阔的河面便被大木填满。
通往城门的道路已然打通。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二章
江东军阵中
“文乡干的漂亮!”见徐盛成功地率军将数十根大木投入到护城河中,韩当精神大振,高兴地一拍大腿,随即迅速对身旁的孙翊说道,“叔弼将军,护城河应已被填起,可以直接冲城了!”
“好!”孙翊两眼放光,同样显得兴奋无比,似乎破城就在眼前。将手中帅旗猛地前挥,孙翊放声狂吼道,“传令,准备冲撞城门……”
但还未等到孙翊将命令下达完毕,前方城池异变又生——在傲立于城头的李通指挥之下,城楼上的刘备军士卒忽然朝城下扔下无数瓦瓮,目标正是适才徐盛投掷大木填河之处。
“不好,李通要放火!”一见刘备军如此举动,沙场经验异常丰富的韩当立即会悟了过来,惊声叫道。
“什么?”孙翊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韩当。但很快,他便知道为何韩当会做此惊呼。
“投!”随着李通那极具穿透力的洪亮声音响起,城头上突然出现数十名手持火把的士兵,随即一齐将手中火把投至城下。
“呼~”地一声,填塞护城河的数十根大木被泼油之后,变得极其易燃,初一接触火把,转瞬之间便为烈火所笼罩,熊熊的火焰腾腾地燃起有两尺多高。
“弓箭手,上前攻击!”李通毫不犹豫地又是一声断喝。
“娘的!撤回去。”徐盛面上现出既震惊又无奈神色,抽出腰间的短刀,劈飞数支袭来的长箭后,随即狂吼一声,带头向后阵撤去,”
“哼~!”城楼上,李通轻哼一声,冷冷的目光追随着一路远遁的徐盛,随即扬起右手,止住弓箭手的攻击。
“可恶。可恶……”眼见通往城门的道路再被截断,孙翊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不住地亢骂道。
“文乡,还好吧?”太史慈迎向‘狼狈’退回军阵地徐盛,关切地询问道。
“我没什么,只可惜那护城河……”徐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语气中满是遗憾地说道。
“想不到这李通居然如此棘手。”韩当凝望着远处城墙上的李通,感慨地说道。这两日里。江东军除了强攻之外,还用了很多方法试图将李通激出城来,进而一举成歼。但不想,李通对江东军的所有手段全然不闻不问,以不变应万变,只是坚守城池。而面对江东军采用的围三阙一之法,李通做的更绝——直接将空出的一面城门封死,完全将自己的退路断绝,以示死守城池之心。
“此人有勇有谋,行事沉着冷静。更兼久经战阵。实是一个难以应付地对手!”太史慈点点头,附和着韩当说道,“真不知当初他是如何败在刘备军之手的?”
“命大军暂且休整。半个时辰后继续填埋护城河!”孙翊眼中的怒意正在不断积蓄着——可恶的护城河,竟将自己的一万多大军整整阻了近两天时间;但更为可恶的却是李通,这家伙似乎总是能够想出办法应对自己大军的填河举动。
“接下来这次,大军全数出动,务必一举给我把护城河推平!”孙翊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将这几句话说了出来。
“叔弼将军放心,这一次我亲自领军上去填河!”韩当慨然出声说道。被护城河拖的时间越久,对江东军必然是越不利,指不定什么时候刘备的援军就会突然出现在庐江——韩当很清楚这一点。
“我也上!”太史慈地话很短,但其语气和面上神色却自然地散发出一种坚毅。
“还有我!”徐盛朝城门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接口说道。
利用江东军攻击地空挡。陈震亲自领人将一批守城物资运上了城楼,又命人为城楼上的将士准备了食物和饮水。
“孝起先生,有劳你了。”李通和声说道,随即引着陈震走到城楼内侧,“城上太危险,以后这种事情孝起先生还是不要亲自过来了!”
“不妨事!”陈震呵呵一笑说道,“文达在城上与敌血战,我若只是躲在府中又如何说得过去!”
“守疆卫土原本就是我等武人所应为之事,孝起先生只需为我安定住城内百姓即可。如今强敌压境。若城中再有内乱,恐怕城池便万难保全了!”
“这个文达放心,震自会为之。”陈震点头说道,随即有些忧虑地说道,“文达,你将大部兵力都集中在南城,东西两门防守似乎略显空虚啊!”
“孝起先生不必担忧,江东军虽然三面围城,却无力从三面一起攻城。南面才是其主攻方向,东西两门只不过是佯动罢了,其目的只在逼迫我分兵把守。只要能够固卫住南城,江东军便无能为矣!”李通淡淡一笑,解答了陈震地疑惑。
“嗵嗵嗵……”城外消歇了一阵的战鼓声突然间又再次震天似的响了起来。随即,便是激昂悠长的牛角战号声回荡在天际之间。
“又来了!”李通轻叹了一声,向城墙外沿走了几步,仔细观察起城外的情况来。但旋即,李通面上的表情变的异常严肃起来。“孝起先生,看来这次江东军要玩命了,城上太过危险,你还是先下城楼吧。”
“文达自己也要小心!”陈震见李通如此神色,知道事态严重,也清楚自己留在城上也是无济于事,遂轻应了一声后,举步离开城楼。
“鸣号,准备接战!”李通望着城外几乎全员出动、人数绝不下于6000的江东大军,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厉声对身旁的号角兵说道。
在随后约半个时辰的时间里,6000余名江东军士卒在韩当、徐盛地率领下展开了玩命一般的填河行动。在持盾士兵护卫下,悍不畏死的精锐江东兵冒着城头如蝗般的箭雨擂石,一寸一寸地将护城河填平,不少战死士卒的尸体就直接成了填充物。为掩护大军地填河行动,太史慈率领千余名弓箭手对城楼进行疯狂的压制射击,在自己蒙受惨重损失的同时。也给城楼上的敌军带来了很大的伤亡。
“填好了!”
“填起来了!”几乎在同时,其间搀杂着厉呼哀号的欢呼声从庐江南城墙下的左、中、右部响起。
“铛铛铛……”就在这时,江东军后阵的鸣金声突然响起,随即一众填河士兵如潮水般向后退却了起来……
江东军的突然退却让城上的守卒顿时一阵轻松,有人甚至轻轻地欢呼了起来。然而,见此情景之后,李通非但未感轻松,心情反而愈发沉重起来——江东军并非是真的退却。只是为接下来的攻城做准备而已。适才江东军不惜代价地一举推平了护城河后,之所以没有立即进攻,只是因为缺乏攻城器械。如今的暂时退却,只是为了回去准备攻城器械而已。接下来,将是对自己和这庐江城最严峻的考验!
果然如李通所料——退却的江东军回到原本的军阵所在之处后,按照各自部、曲、屯、什重新集结起来。随即,撞木、云梯等简单的攻城器械相继配发到了江东士兵手中,几架结构粗糙的冲车也被推到阵前。
“嗵嗵嗵……”震撼人心地战鼓声急促地响起——江东军统帅孙翊将手中帅旗奋力前挥,怒喝着发出了全面攻城地命令:“破城就在今日!先登城者重赏,胆敢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攻城!”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被孙翊吼了出来。
“嘟~!”号角兵迅速将孙翊的命令传向了江东军各曲屯。
持各式攻城器械的江东军开始缓缓朝城墙方向移动起来。并随着愈发急促地战鼓声,行进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经年累月的沙场厮杀中磨练出的经验,让江东兵有技巧地闪避开了敌军射下的大部分弓箭袭击。很快地冲到城墙下方。
“撞木冲门!”
“架云梯,登城!”身先士卒的韩当,挥舞手中大刀格挡乱飞的流矢同时,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
“咚~咚~!”两、三根巨大的撞木同时朝庐江南城门冲击起来,引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与此同时,随着一阵“啪嗒~”声,三十余架云梯几乎不分先后搭上了城墙,随即无数江东兵高举盾牌,口衔利刃,开始飞快地由云梯向城头攀爬起来。
“滚油准备~。泼!”眼见江东军已攻至城下,李通依然面容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惊慌,一面让弓箭手继续射击,一面沉着地指挥城楼内沿的士兵将已烧至滚烫的沸油抬至城楼外沿,向下倾倒下去。
李通地沉着冷静直接感染了城上的守城士卒,尽管其中不少人甚至没有一点守城战的经验,但依然能够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李通一道道命令。
沸油从江东兵架设云梯和撞击城门的地方不断地被浇下,不及闪躲的江东士兵立时被烫的皮开肉绽。不时有人捂着脸面从云梯上栽下城去,惨呼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投火!”李通一声断喝之下,点燃的火把和干草迅速被守城士兵丢出城外。立时之间,城外燃起一片火海,仿佛在烧烤着城墙。
“弓箭手,朝城上密集齐射,压制住敌军!”太史慈怒吼着指挥麾下弓箭手展开疯狂射击,同时自己手上的强弓也丝毫不做停歇地射杀城上一个个敌兵。
“临阵退缩者,杀无赦!”韩当挥刀斩杀两名意欲退却的士兵后,夺过一面大盾,亲自沿着一架尚未烧着地云梯迅速地向城头攀爬上去。不多时,韩当便技巧性地躲过无数流矢擂石,登上了城头。
“韩郎将已经登城!众将士,随我一起攻上去!”眼尖的徐盛立时狂吼起来,激励着麾下士兵奋勇登城。
“杂鱼,给老子滚开!”登上城头之后,韩当意气风发地挥刀斩杀一个又一个敌兵,策应着身后士兵的登城。
“哼~!”一声轻哼从右侧传来,随即便是一股凌厉的刀风径直袭向韩当的腰部。
“铛!”促不急防之下,韩当后撤两步,挺刀相迎,对方刀上传来的大力让他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李通!”韩当恶狠狠地看着袭击自己之人,厉喝一声说道,“只要宰了你,庐江就归我们了!”话音未落,韩当手中短刀便以雷霆之势劈向对方。
“大言不惭!”李通冷冷地回了一句,毫不示弱地挥刀迎上对方……
“哈哈哈……破城就在此时!”眼见不断有江东兵跟随在韩当身后登上城头、并与守卒展开殊死搏杀,孙翊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嘟~~嘟~~!”低沉的牛角战号声突然从北方响起,雄浑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天际间。随即便是一阵隐隐的轰隆声迅速地朝江东军后阵接近过来。
“什么声音?”战阵经验并不丰富的孙翊愕然地转头北望,初时尚是一片迷茫,但很快,一种异样的惊悸之色浮现在了孙翊的面上。
北面约1000步开外,黑压压的一支骑军排成整齐的队列,疾速奔驰在一马平川的开阔地上。一眼望去,直如汹涌澎湃的波涛席卷而来。
转眼之间,这支骑军已驰近了约400步,孙翊甚至已经可以看清对方的旗号——在骑军最前列,一面顺着西北风招展开来的墨绿色战旗之上,只写着一个字——一个斗大的“风”字。
眼见越来越多的江东兵登上城头,而自己又被韩当缠住,李通正自心焦不已——就战力而言,悍勇的江东精锐士卒绝对要胜过庐江守卒许多。一旦被相当数量的江东兵登上城楼,胜负之局就难以预料了。但就在此时,突然在北面响起的牛角号声给了李通希望。
“铛!”奋力一刀劈退韩当后,李通乘机举目北望。
“风骑军!”看清情况后,李通既惊又喜地低呼一声——援军,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
“众将士,援军已到,随我将敌军赶下城去!”李通高举长刀,激昂兴奋地狂吼起来,“杀!”
“杀!”城上原本陷入苦战的刘备军士卒,听的援军赶到的消息,尽皆信心大增,随着李通一齐暴喝起来。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三章
(修正一个错误,上一章中风骑军出现的方位应该是东面。孙翊的北面是庐江城,风骑军根本不可能从那个方位出现)
深知救兵如救火的道理,林豹率领风骑兵自从合肥出发之后,除却必要的进食和休息,便几乎未敢做多少停留。当然,为了保证在到达庐江后,仍能留有余力投入战斗,风骑军也并未以全速行进。在经“实际”(休整的时间除外)上超过8个时辰的行军后,林豹一行终于在第二日的黄昏时分赶到了庐江城郊。等待前方先行探路的斥候回报了庐江城军情战况后,林豹果断地决定——绕过有敌军佯攻、暂时却无危险的庐江东门,直扑正遭敌军猛攻的南门。
“锥形,目标敌后阵,冲锋!”林豹一手提缰,一手高举长枪,纵声对身侧的号角兵狂吼道。
“嘟~嘟~!”在一阵节奏奇特的号角声响过后,1000名奔驰中的风骑兵迅速转换着阵型。片刻之后,最利骑兵冲锋的锥形之阵已然设成,一眼望去,便直如一把锐利无比的“巨锥”迅速地扑向守备已极其薄弱的孙翊军后阵,最锋利的锥头处正是林豹。
尽管从未见识过骑兵冲锋的威力,但那如轰雷般的马蹄声,仿佛让地面也微微地颤动了起来,前所未见的骇人气势令孙翊大惊失色。疾驰的骑兵群裹胁着飞扬的尘土,在视线中不断变的清晰起来,在如血的残阳映照下,敌骑手中的细长战刀竟似反射出血色的光芒。
“敌袭~敌袭!!”孙翊极尽骇然地狂喊道,“快鸣金,让攻城的士卒撤回来!”
“铛铛铛……”鸣金声急促起响起,但很快便又被疾驰而至的骑军发出的怒吼声完全地掩盖住了。
在“锥头”林豹的引领下,开始全速冲锋地风骑军径直朝悬挂帅旗的孙翊所在处猛扑过去。至不足百步时。1000风骑兵一齐将手中战刀高高扬起做劈砍状,随即不约而同地跟随林豹暴喝出声——“杀!”。
庐江南城楼上,因援军出现而备受鼓舞的刘备军士卒,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在李通的率领下,不断地将登城的江东兵击杀或是重新赶下城墙。
“撤,撤,撤回本阵!”原本似已破城在望。但突然出现的敌军骑兵却无情地将韩当的美梦破灭。城头守卒奇迹般展现出地惊人斗志,弥补了与江东兵战力上的差距,城上的局势被迅速扭转。但更为要命的是——敌军骑兵的攻击目标居然不是自己的攻城军队,而是留守在后阵的孙翊。一旦主帅孙翊有失,韩当也不敢想象孙权震怒之下会如何处置自己。攻敌必救,指挥骑兵的敌将这一招,正中江东军的命门。
尚未登城的太史慈一见情形不对,早已率一部士兵疾速回援孙翊。但人力怎抵马力,太史慈领军回退了还不到百步时,呼啸而至地敌骑业已冲进仅有数百名士兵驻守地江东军后阵之中。
“杀!”如巨浪席卷一般。暴喝连连的风骑军迅速将数百名江东兵淹没。骑军纷飞的战刀迅速带起一抹抹地鲜血。人头、各式各样的残肢不时地飞起、落下。有些闪躲不及的江东兵被飞驰的战马迎面撞上,甚至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留守护卫孙翊的江东兵虽然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这些只在南方征战的士兵。从来未有过与大队骑军作战的经验。只看见风骑军冲锋时的震撼场面,不少人就已惊得呆住了,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忘了想起。少数反应较快地士兵虽有心抗击,但却缺乏有效杀伤骑军的武器,更加缺乏对抗骑军的经验。结果往往是反抗的越顽强,被屠杀的越快。
疾驰的风骑军从孙翊军后阵“碾”了一遍过后,数百名江东兵能够站立之人已不足三分之一,残余的士兵死命地护卫着孙翊朝回援的太史慈部靠近过去。已经杀红眼的风骑军在林豹地喝令下,迅速转过队列,再次朝残存的敌兵冲锋过去。
“跟他娘的拼了!”经历初时的惊骇慌乱后。身为孙家儿郎的骄傲让孙翊很快摆脱了畏惧。双眼迅速充满了狂热的战意,孙翊咆哮着扔掉手中的帅旗,提起马侧的大刀,便要向前迎击敌骑军。
“将军,不行啊!”由韩当专门挑选出、负责护卫孙翊的亲兵队长倒是要比孙翊本人冷静的多。情知孙翊一旦上前迎击,结果必然是十死无生,亲兵队长奋力拉住马缰,随即指挥另外几名亲兵拉的拉、推的推,强带着孙翊向北面撤下。
“杀!”转瞬之间。纵声狂吼的风骑军再度杀回,如狼入羊群一般,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猎物。锋利的战刀肆意地劈砍挑杀着,留守后阵的江东兵人数极速地减少。不多时,除却护卫孙翊亡命奔逃的十数名士兵外,其余的江东士兵已被尽数斩杀,但快速回援的太史慈也已接近到孙翊不到百步远。
迅速地判断了一下形势后,林豹放弃了对孙翊的追击,随即率军向南面空虚的江东军大营掩杀过去。
“你们给我护卫好孙将军,我领人去回援大营!”率领近两千名士兵与孙翊接上头后,太史慈未做任何迟疑,在留下数百名士兵后,即刻领军朝大营方向狂奔而去——江东军的大部粮草辎重都在南大营中,一旦被敌军烧毁,这仗也就不用再打了!
“噢~~!”将最后一名江东兵赶下城墙后,城头的守卒发自内心地欢呼起来。在极度困难的情形下,这些战场上的新手尽管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但最终还是完成了逆转,成功地击退了强大的敌人。
欢呼的人群中,并不包括李通。李通顾不上欢庆胜利,一面大声命令士兵抓紧时间进行休整、以期应付江东军接下来可能的攻击,一面举目眺望起业已冲进敌营的风骑军来。
“好一个林子冲,颇得轻骑作战的精髓!”对林豹先袭孙翊、再突敌营,却始终没有直接对敌攻城军展开攻击的举动,李通不但没有产生任何恼怒。反而由衷地感到欣慰——林豹部风骑军只有千骑左右,若是直接对江东军攻城部队展开攻击,或许也能协助城上守军将敌军赶下城楼,但其自身必然也会造成很大损失。一旦风骑军损失过大,便再无法继续对江东军保持强大的牵制力了,这样反而不利守城。但如现在这般,林豹先后两次地攻敌必救,一则可以消耗敌军实力。二则亦可以使敌军疲于奔命。同时还会造成敌人很大的心理压力,正是一举多得的良策!李通原本对林豹了解并不是很多,但只看今次一战,便从内心中欣赏起他来。
两盏茶的工夫后,无奈的江东军完全撤出攻城领域,退回了军营。江东军今日的攻城战以虎头开始,却以蛇尾而结束,曾一度看到夺城的希望,但最终却只落得损兵折将的惨淡下场。但不幸中地大幸,由于太史慈赶回大营比较及时。使敌骑军只来得及毁坏一部分的粮草辎重。大营也没有遭到太大破坏。
是夜,酉时左右,天空中流云遮月。阵阵西北秋风吹拂而过,凭添几分凉意。
略显狼藉的江东军南大营中,燃起了一个个火堆,一群群士兵围在火堆旁,或在取暖进食,亦或是因疲劳而直接昏昏睡去。
“呃~!”不时有受伤士兵的哀号声在营中响起,凄惨的声音让其余士卒的心也不由得悸动起来。原本这些身经百战的江东精锐士卒,对战场上的生死伤亡早已看得平淡了,但在今日战场上所发生的一幕,却不禁让他们心中生出无数寒意——那支疾若旋风、悍如狼群的骑军。竟在不到盏茶地时间内将孙将军地后阵连根拔起,300余名留守压阵的兄弟,最终只有不到10人安然脱出,连孙将军本人也险些蒙难。待到攻城大军退回后阵之时,只能看到近300具血尚未干的尸体,重伤者寥察无几。不少阵亡士卒根本不是被刀刃所杀,而是被奔腾地战马践踏而死,整个脸面都被踏的血肉模糊。而敌军骑兵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零,千余名骑兵呼啸而来。最终又全身而退。
在江东之地,马匹本就稀少,通常也只有军中都尉级人物才有资格配备战马,成建制的骑兵根本就不存在。所以,江东军士兵从未见识过如此数量的骑军,当然也就从未有过与骑军交锋的经验。见识过厉害、却又不明所以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感到心惊胆寒。
孙翊帅帐之中
“没想到,刘备的援军来的这么快。而且……居然还是骑军……”韩当用缠着布条的左臂摸了摸颔下的短须,声音显得的相当低沉地说道。在从城墙上退却的过程中,韩当的左臂不慎挨了李通一刀,但好在伤口不深。
“若不是有这支骑军,庐江早已落入我军之手!娘的,早不来,晚不来,竟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徐盛面上满是遗憾之色,低声诅咒着那支敌骑。
“文乡,今日我军的伤亡如何?”韩当关切地向徐盛询问道。
“阵亡1500人,还有300多名弟兄也无法参战了。”徐盛摇了摇头,痛心地说道,“加上昨日,已经有1900名弟兄葬送(阵亡)在这庐江城下了!”
“但今日庐江守卒的伤亡情况也应该在千人以上!”韩当沉重地点点头,自我安慰地说道,“若非如此,这城也就不用攻了!”
“指挥那支骑军的敌将颇为狡猾,不是个容易应付地对手!”太史慈突然接口说道。
“太史校尉为何这样说?”徐盛疑惑地问道。
“此人颇通轻骑征战之法,他不与我军正面接锋,只是以游击寻找出我军薄弱之处,再行攻击,一击便退,令人防不胜防。”太史慈眉头微皱,沉声说道,“而且,此人在援应了李通之后。居然没有进城,反而仍然驻留在野外,这才是真正的可怕。”见徐盛面露一丝不解之色,太史慈继续解释道,“骑军最大的威胁就在于其冲击力和机动力。在野外,骑军的威力可以发挥到极至,但若骑军进城,便可寻出办法限制其冲击力和机动力。如挖掘沟壕,设置拒马……但此人显然深明此间利害。”
“不知刘备还有多少骑军?若只是这千余人,倒还可以应付,若再来个千余骑,恐怕咱们就只能撤回江东了……”韩当无奈地说道。
“不行!”沉寂了多时、仿佛还未从敌袭的阴影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孙翊,突然厉声喝道,“不管刘备老贼有多少援军,不管拼上多少人,都必须将庐江攻下来!”无功而返——孙翊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想到当初在孙权跟前如何信誓旦旦,想到自己一直想与周瑜一较高下的雄心。孙翊从内心中抵触“撤退”这两个字!
“叔弼将军……”韩当正待开口。却被帐外突起的异变打断。
“嘟~嘟~!”夜空的宁静,在一瞬间被激昂地号角打破。随即,从江东军营中响起嘈杂的惊呼示警声。
“敌袭~。敌袭~!”
韩当、太史慈、徐盛等人立时奔出帐外,便只见军营内西、南侧附近的无数帐篷已被罩在火海中,营中随处可见四处奔走的士卒。
“镇静,镇静,都他娘的给老子镇静下来!”韩当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试图平息士兵的骚乱,但却收效甚微。
“咚咚咚……”有节奏的战鼓声突然响彻全营,奇迹般地让四处奔走的江东兵逐渐安静了下来。
“究竟怎么回事?敌人在哪里?”扔掉手中地鼓栓,太史慈拉住一名军中什长,厉声询问道。顾视全营之后。除了那些燃烧中的帐篷外,太史慈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敌人。
“启禀校尉大人,敌军骑兵适才突然袭营,但却没有进来,只是朝营内扔了无数火把之后。随后小人就被其他弟兄冲散,接下来怎样就不清楚了,“什长惊魂未定地回道。
“……”太史慈面色一凛,没有再说什么,挥手让那什长离开。
安定好军心,命令士兵加强戒备之后。江东军一众将校再度回到帅帐之后,但面色明显地更加凝重,而孙翊还又多出数分愤怒。
“狗娘养的骑兵,有种就跟本将军正面交锋……”孙翊双目赤红地怒吼道。
“孙将军息怒!若因此发怒伤身,正中敌军下怀!”徐盛和声劝慰孙翊道。
“狼~!”韩当突然说了一句让众人莫名其妙的话。
“韩郎将说什么?”徐盛疑惑地问道。
“嗬~!”轻叹了一口气,韩当心情沉重地说道,“刘备的这支骑军,就好似一条恶狼,凶残狡猾,且极富耐心,明知无法与我军正面交锋,就以游击的方式纠缠、消耗我军,一旦觅的机会,就会果断出击。这支骑军的战法,倒是颇似北方的乌桓族,统领骑军的敌将很有可能在当年地北平公孙瓒处呆过。公孙瓒曾与乌桓激战数年,其麾下将领对乌桓族战法了若指掌。”韩当自己就是右北平人,对北方地情况知之甚多。
“不好!”韩当突然惊声说道,“围困庐江东、西两门的兵马可能也会遭袭!”
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太史慈和徐盛尽皆面色严峻地点点头,认可了韩当的分析。
“那该当如何是好?”孙翊急切地向韩当询问道。
“照现在情形看来,围城之法已经不适用。为今之计,只能将兵力集中起来使用,将围困东、西两门地兵马极速调至南门,以免为敌军个个击破。”韩当沉吟一番说道,“待到明日,叔弼将军可将大军一分为二——以一部兵马专门抵御敌骑军袭扰,再以另一部兵马全力攻城。只要能够将城池攻下,纵然有再多骑兵也无能为也!”
“嗯!”孙翊思索片刻后,点头迅速说道,“就照韩郎将所言行事,尽快派人将围困东、西两门的兵马招至此处。”
“还是让子义和文乡亲自跑一趟吧!”韩当不放心地说道。
翌日巳时,剩余的9000余江东步卒全部集中到了庐江南门外,陈军列阵准备再次向庐江城发起强攻。经过清晨一个时辰的努力,40余架云梯被配发到攻城士兵手中,几根全新的撞木也已经准备妥当。
“子义,抵御敌骑袭扰的重任就交给你了!”韩当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随即正色对太史慈说道。昨晚敌骑军的袭扰几乎从未停止过,平均每半个时辰“闹”一次,却很少进行真正的攻击。然而韩当等人丝毫也不敢放松警惕——指不定哪次伪攻之后,敌人会来次真正的偷袭。闹了一夜后,江东军从孙翊、韩当以下,几乎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显露出一丝疲态。
“韩郎将放心!”太史慈点点头,异常肯定地说道。
“敌骑军出现了!”眼尖的士兵立即大声地预警起来。
寻声望去,韩当等人很快便看到那支“可恶”地骑军从西面的地平线上出现,并迅速地接近过来。
“弓兵队,长枪手,随我迎敌!”太史慈跃马横枪,纵声大喝起来。随即,3000余名士兵跟在太史慈身后,缓缓向敌骑出现的方向迎去。
“叔弼将军,请下令攻城!”韩当沉声对孙翊说道,“今日誓要将庐江拿下!”
“好!”孙翊慨然点头,手中帅旗奋力前挥,厉声喝道,“攻城!”
“嘟~嘟~嘟~!”一阵令江东军士兵熟悉却又厌烦到极点、节奏相当特殊的牛角战号声突然从东面响起。
“啊~?怎么回事?”韩当愕然地转头东望——敌骑军不是在西面吗?怎么东面又有战号声。
凝望了不片刻,韩当面色剧变——一团尘土自东面远处的地平线迅速地逼近过来,伴随着这团尘土的,是比之昨日那支骑军出现时更加震撼的马蹄轰鸣之声!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四章
“放下攻城器械,暂停攻城!”
“密集结阵,鱼鳞!迎击东面骑军!”顾不得先知会孙翊,韩当忙不叠地放声狂吼起来,喝令麾下士卒变更阵型、准备应付新出现的刘备骑军的袭击。作为江东军中为数不多经历过骑战的将领,韩当当年前曾随孙坚参加过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役——汜水关与虎牢关下,西凉铁骑驰骋纵横、视数十万讨董大军于无物的场景,至今仍令韩当记忆犹新。在缺乏能够有效阻挡骑军的工事器械的情况下,韩当深知自军队形越是分散,便越容易被敌骑突阵成功。只有密集结阵,才有可能挡住敌军骑兵的冲锋。
“嘟~~~!”韩当乃是江东宿将,在军中威望极著,听的他的命令之后,号角兵不自主地就将起先孙翊的命令忽略,立即鸣号传令全军。与此同时,擎中军旗的士兵也迅速挥动起大旗来。
“密集结阵,鱼鳞!迎击东面骑军!”
“密集……”
韩当的命令被迅速传递了下去,江东军士兵虽然又惊又疑,但毕竟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精锐。在各屯军司马的指挥下,6000余名攻城士卒迅速弃下了云梯、撞木等攻城器械,随即开始转换阵型:以为数不多的长枪兵列于最前,其余刀盾步兵在后,6000余名士兵分为前后五层,每一层皆成锥状,层层紧压,宛如密集的“鱼鳞”。江东军主帅孙翊被护于鱼鳞阵的最后一层,而韩当自己而纵马横刀列在最前。
这时,自东面奔驰而来的刘备骑军已然距离列阵完毕的江东军不足500步,眼力颇好的韩当甚至已经能够看清最当先一名敌将的样貌——剑眉直鼻,英气勃勃,一身银盔银甲,手提一杆银枪。跨下一匹极其神骏的白色巨马,在和煦的阳光映照下,周身上下竟然呈现出一种耀眼地金黄色光芒,仅凭相貌而言,此人与江东最著名的美男子孙策、周瑜绝对有得一比。在这名敌将侧后两骑的手中,分别擎着一杆顺风猎猎飘扬的战旗,内中一杆战旗与昨日那支骑军出现时所擎战旗一般无二——墨绿色的旗面上只有一个大大的“风”字;另一杆淡青色战旗恰好在遮挡在太阳的中心位置,阳光的映衬下。战旗上几个苍劲有力地大字特别显眼:振威中郎将——赵!
“嘟~嘟~!”东、西面包夹过来的两支骑军以奇特的号角声不停相互呼应着,似乎在交流什么,随即,两支骑军几乎同时放缓了前进的步伐,待距离江东军400步时竟然都停了下来。
分兵迎击的韩当和太史慈不知敌军究竟有什么诡计打算,亦不敢轻举妄动,各自统军静静与敌骑军对峙着。一时间,江东军、东西两支骑军、庐江城上的守军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静态平衡,战场上被异样的气氛所笼罩,只余悠长的号角声回荡在天际。
约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两支骑军始终没有移动半步。只是静静地注视被包围在中间地江东军。但就是这种不攻不退地姿态,反而让江东兵感到异常的压抑,惊悸的情绪缓缓地曼延开来。
“原来如此……”韩当惊疑不定地观察着前方数量约在2000左右的骑军。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明白了对方为什么没有立即进攻,“他们是在抓紧时间休息。看来这支骑军是急行军后,刚刚到达战场的……”
“传令!命大军保持阵型,缓步进逼敌军!”韩当纵声大喝起来。
很快,韩当部6000步卒开始缓缓朝前方的2000敌骑军进逼过去,与此同时,太史慈部也进逼向西面的骑军。
前进一百步后,敌骑军纹丝不动。再前进五十步,依然如故。待进到只有200步时。两支骑军同时开动起来,但其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韩当和太史慈愕然不已——不是向前进攻,反而掉转队型后退起来。
庐江南城楼上,李通早留意见东面方向的另一支骑军的出现,知道必定是驻守寿春的风骑军赵云部是星夜兼程赶来了,不由得将心头的大石彻底放了下来,同时也不禁有些惊叹“新主公”刘备行事的果决。
“好一个赵子龙!”遥望着东、西面两支风骑军的‘奇特’表现后,李通不禁击掌叫起好来,“竟然来这一招。哈哈哈……”
眼见着江东军缓缓逼近过来,赵云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矗立小白龙驹马上的身体巍峨如山,一动不动。2000风骑兵深深为赵云沉稳的气度所感染,如赵云一般驻马不动,抓紧每一刻的时间调整自己的身心状态,面上甚至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估算着江东军与自军的距离,赵云眼中忽地闪过一精光,随即沉声对身昂的号角兵说道,“传信给林校尉,让他领军后撤300步后,再与敌对峙!”
“嘟~嘟~!”号角兵迅速以风骑营特殊的号角传信方式将赵云的命令传达了出去。不多时后,西面同样响起了熟悉地号角声。
“全军听令,后退三百步,重新结阵!”知道林豹已经接到了命令,赵云面上现出自信的神色,随即厉声向身后的风骑军下令道。
赵云的声音乍一听虽不特别响亮,但却极具穿透力,内中更隐隐含着气劲,2000风骑兵无一例外地听清了命令,随即动作异常整齐地拨马后退起来。
“嗯~?”韩当轻噫一声,愕然地望着前方。但此刻,韩当也已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向前进攻,以敌骑军强大的机动力,不费多少力气就可以绕到自军的侧后。而鱼鳞阵最大的缺点也就在侧后,尤其在后方。如果兵马不动,韩当可以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指挥大军转换阵型,从而始终在以“最坚硬”的前鳞应对敌骑的冲击。但如果大军行动起来,阵型转换的难度将大上许多。如果后撤,亦会为敌骑军的突阵提供机会。
“看来。只能如此做了……”无奈之下,韩当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挑阵!
“文乡,由你指挥大军,我去会一会那敌将!”韩当沉声对身旁的徐盛说道。
“韩郎将,还是让我去吧!”迅速领会了韩当的意图,徐盛急忙说道,“大军还需要您亲自坐阵指挥!”
“也好!”沉吟了片刻后,韩当点头应允了徐盛的请求。但仍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文乡,务必小心!”不知为何,韩当的心中总是觉得不大塌实,但却又说不出原因来。
“韩郎将放心,就那个白脸小子能有什么能耐!”徐盛不以为意地笑说道,随即策马提刀驰出军阵。
“止步!”韩当扬起手中大刀,厉喝一声。
“止步……”不片刻,训练有素的江东兵便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动静之间。阵型丝毫不乱。
“姓赵的小白脸。可有胆出阵与老子一战!”徐盛猜测那名白马银枪地敌将就是那个什么“振威中郎将赵”。
刚指挥麾下2000风骑军重新列阵完毕,便听到徐盛的挑阵的叫骂声,赵云先是眉头一皱。随即展颜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
既然想单战,我赵云又岂会惧你!赵云剑眉微扬,头也不回地沉声向身后的风骑兵喝令道:“风骑军听令,未得我命,不得轻举妄动,抓紧休整!”随即,赵云轻点小白龙驹的马腹,仿佛有灵性的白色神驹以骇人的速度疾冲出去。
“好一匹神驹!”一见小白龙驹的起动和加速,徐盛立时眼中一亮,“斩了此人。这匹神驹就归我了!”一匹良驹是任何一员战将都会梦寐以求的,而在江东,别说良驹,就连一般地战马都是稀缺“资源“。
转瞬之间,赵云与徐盛已相距不到50步。还未等到徐盛继续开骂,赵云却已先行开口:“孙氏贼将,你是何人我也不必知道,但你要记住:下了黄泉之后,别忘了告诉阴司。杀你之人乃是——常山赵云!”最后四个字一说完,赵云立时纵马挺枪,如白色闪电一般划过战场,直取徐盛而去。
赵云地声线很温和,但不知为何,徐盛竟感觉身体产生一丝莫名的寒意。还未待得徐盛思索内中的原由,便见赵云疾冲而来。
“快!好快地速度!”全力冲锋的小白龙驹速度令徐盛眼睛有些发直。但徐盛也知道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立即拍马舞刀迎向对手。
至距徐盛还有不到十步时,赵云的风雪银枪极速前刺,枪尖撕破空气时发出“咝~咝~”之声,银枪周身七尺之内温度骤降,竟如冰天雪地的寒冬一般。
“不好!”后阵观战的韩当一见赵云出手,立知不妙。沙场征战十数年间,韩当见识过无数高手——举世无双的温侯吕布、熊虎之勇的张飞、关羽、戟箭通神的太史慈、勇冠江东的孙坚、孙策父子,在柴桑城下令江东军头疼不已的荆州老将黄忠,以及周泰等人……丰富的眼界,让韩当迅速看出眼前的这员似乎很“年轻”的敌将(注:其实赵云已经30岁开外),仅论身手恐怕还要太史慈之上,也就意味着年轻的徐盛绝对不是此人的对手。一个不慎,徐盛便极有可能丧命。
再不犹豫,韩当立即拍马上前,意欲接应徐盛。
这一切徐盛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对手可能不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般容易对付,但对自己还是颇有信心的。眼见对手长枪袭面而来,徐盛低喝一声,挥刀劈向长枪。
“襁~!”刺耳的金铁相撞声过后,徐盛惊骇地发现对方地银枪轻易地突破自己大刀的封挡,继续激刺而来。震撼之余,徐盛迅速地作出反应,身体疾向后仰,同时手上动作不停,被荡开的大刀向自己的身前横斩过去。
“啪~!”随着一声轻响,两马一交而过,各自驰行了约20步后,停下了步子。
徐盛一身冷汗地直起身体,却发现头上铁盔已然不见,随即一股刺骨的寒冷笼罩全身,不由得连打两个寒战。
“好,”好快的枪!”只一个照面,徐盛已知自己绝非眼前这人的对手。但徐盛却是一个敌愈强便愈兴奋的人,赵云几乎透颅而过的一枪非但未让他胆寒,却更激起了他的斗志。异样的豪情战意迅速充盈在徐盛的全身,双目也逐渐变的狂热起来,对方银枪上带来的寒冷气息一瞬间消失无踪。
“赵云,我徐盛今日要与你不死不休!”一声断喝之后,徐盛主动策马疾冲向赵云,手中大刀带着隐隐风雷之声全力劈下。
“有意思!”甩落枪尖的铁盔,赵云望着气势愈胜的徐盛,面上现出灿烂的笑容,一时间似乎连风雪银枪上的寒意都被冲散了。随即,赵云一夹小白龙驹,如旋风般迎向前去。
“铿铿铿……”眨眼之间,银枪与大刀连续相撞数十次,竟似难分难解。但很快,风雪银枪以突破常规的速度刺破了层层防御,直奔徐盛的咽喉。
“算了,对手实在太强……”大刀被荡飞,一时间又来不及闪躲,徐盛暗叹一声,正待闭目受死。就在这时,韩当及时赶到,挥刀直取赵云前胸:“贼将休得猖狂!”
“哼~!”赵云轻哼一声,银枪迅速变向封向韩当大刀。
“文乡,合力击杀此人,则敌骑军可退!”顾不得什么光彩不先」彩,韩当厉声冲徐盛说道。
险死还生的徐盛亦知道若不与韩当联手,不要说败敌,就连撤回本阵恐怕都不可能。轻应一声后,立即挥刀与韩当一齐合战赵云。
但韩、徐二人初近得赵云身体,便迎来了风雪银枪的漫天枪影。面对两员敌将的合攻,赵云夷然不惧,手中银枪挥舞起来,如滚滚浪涛绵延无尽,枪势犹如天上游云无可捉摸。不到十合,韩徐二人联手竟然也渐渐落于下风,开始无还手之力。
“贼将受死!”又是两声断喝响起,随即便是一刀一枪袭向赵云,竟是两名江东军都尉见韩当、徐盛遇险,策马出阵相助。
“挡我者死!”赵云断喝一声,手中银枪速度变的更快,以超出人想象的速度同时将四名敌将罩住。
“噗!”风雪银枪如羚羊挂角,从出人意表的角度刺进一名刚加入战阵的江东军都尉的咽喉,随即长枪在手中迅速后滑,枪钻(长枪的后端)猛地撞上正欲挥刀劈砍的韩当前胸。
“哇~!”巨大的冲击之下,韩当狂喷一口鲜血,随即再不敢缠斗,拨马便走。
“韩郎将~!”徐盛惊呼一声后,立即策马护着韩当疾退下去。
以枪尖将另一名江东军都尉的咽喉划断之后,赵云举目西望,却见韩、徐二人已将退入阵中,遂放弃了追击,勒马倒垂下风雪银枪。
“无敌,无敌!”2000风骑见赵云以一敌四,竟取得杀二伤一的惊人战绩,尽皆血管膨胀,高举手中战刀狂吼起来,声如暴雨撼动整个战场!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五章
《定风波·少年志》
少年豪气意自雄
仗剑高歌志从戎
手执风雪枪锋冷
争锋!
单骑突阵破围重
男儿身自有鳞翼
乘风!
英雄草莽奋鹄鸿
千行云骑随驰骋
纵横!
扫平乾坤一掌中
“滴答~滴答!”尚未变冷的鲜血自风雪银枪的枪尖滴落于地。连续击杀两员敌将,赵云通体上下竟然没有溅上半点血迹。一阵秋风吹过,荡起银盔上的红缨,为赵云凭添数分飘逸的气质。但此时此刻,与风骑军对峙的江东军众将士,已无一人胆敢轻视这个俊秀异常人的银甲敌将。
“哇~!”初逃回到阵中,韩当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翻腾的气血终稍稍平息了一些。惊骇对手武艺高强之余,韩当也不禁感叹自己的幸运——若不是出于攻城时的安全需要,特地在身上加穿了一件内甲,今日挨的这一枪钻至少得让自己躺上半月以上。
“韩郎将,您不碍事吧?”盔丢发乱的徐盛关切地询问道。
“还撑得住……”韩当强自压下翻腾的血气,抬起微微颤抖的左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没想到,此人武艺竟如此高强……”徐盛望着勒马横枪、仍在顾望自己这边的赵云,心有余悸地说道。徐盛年纪虽轻,但战阵经验却也颇为丰富,曾会过不少知名战将,亦常向身为江东军两大高手之一的太史慈请教武艺。但徐盛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武艺竟能高到如此地步——匪夷所思的枪速、神乎其技的枪术……
“嗯~!”韩当缓缓点头,略有些艰难地说道,“此人的身手当不在太史子义之下……为何刘备军中会有如此多的高手?”见识过刘备兄弟与吕布虎牢一战,韩当知道关羽、张飞是何等的高手。但眼前此人籍籍无名,竟也拥有这般身手。若不是亲身经历,韩当绝对不会相信。
赵云力敌江东军四将之战,给风骑军带来的无比的信心、狂涨的士气;但对于江东军而言,却是极大的打击——并非是实际的伤亡,而是士气和军心。原本在风骑的逼迫下,一众江东士卒已有很大的心理压力,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一些士兵脸上竟然出现与新兵般地怯悸之色。
“文乡。看来今日已不宜与敌再战!”留意到周遭士兵的状况,韩当沉声对徐盛说道。
“韩郎将的意思是……撤回大营?”徐盛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只有如此了!再呆下去,我军军心必将动摇,而这正是敌骑军所期望的。我们必须先回营,安定好军心,至于交战只能来日再做计较了!”韩当非常清楚与敌骑军对峙下去的结局会是怎样。
“但如果后撤,岂不会给敌军留下攻击机会?”徐盛忧心地说道。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韩当面色愈加惨白了一些,“可以保持阵型方向不变,后撤步慢慢退军。无论如何。密集阵型不能乱。否则只能是自取灭亡!”
看到江东军仍保持着进攻型的鱼鳞阵,却缓缓后撤起来,赵云微微笑了起来。面上呈现一丝赞赏之色,但同时眼中又流露出异样的光芒——迎接挑战时的兴奋!
拨转小白龙驹回到风骑军阵前,赵云沉声对号角兵说道:“传令给林校尉——继续保持与敌军300步距离,未得我令,且莫擅自进攻!”
“嘟~嘟~”号角兵奉命迅速传递出了命令。
“风骑军第二曲,继续休整!第一曲,随我来!”在赵云的喝令之下,1000风骑紧跟赵云身后缓缓向退却地江东军进逼过去。
“收战刀,取骑弓!”赵云将自己地风雪银枪挂在马侧,迅速取出一张强弓。与此同时向第一曲的风骑厉声下达着命令。
听得赵云的命令后,第一曲1000名风骑几乎在同时完成了收刀取弓地动作,一张张牛角短弓迅速被擎在风骑兵手中。在风骑营总共三曲骑兵中,配备了骑弓的惟有第一曲!
赵云本人曾在公孙瓒军中效力多年,时常跟随公孙瓒与幽北的乌桓族交战。在经年累月的作战中,赵云充分领教了乌桓族的一项强悍作战技巧——骑射的厉害。有感于此,赵云曾悉心学习过这一技巧,并在自己统领的骑军中广为传授。在其后公孙瓒与袁绍的连番大战中,赵云的骑军曾大显威风。尽管其总数不过200余骑,但那支远战能射、近战能搏的骑军让强大的袁军头疼不已。然而,随着公孙瓒的覆没,赵云麾下的骑军也成为殉葬品尽数战死。在历经无数磨难,终于投入刘备军中,并被授命统领风骑营后,赵云一直想重建一支远战近战皆宜的骑军。这一想法得到了刘备和军中两大主将,尤其是张飞的一力支持后,赵云立即付诸实施。但训练骑射技巧有两大困难——其一、需要特制的骑弓。骑兵所用的一般为牛角短弓,弓身较步弓短上许多,为牛角所制,骑弓的有效射程约为100步—130步,最大可至150步,较步弓为短。其二、需要能够使用骑弓的骑兵,正因牛角短弓张力颇强,所以需要较强的臂力,并非所有的骑兵都能够使用得起来。
受制于这些因素,训练骑射兵的实际行动在汝南实施的并不顺利。但随后来到寿春后,两大问题都被解决——所收编的张辽骑军,内中不少人来自并州和幽州,不但身强体壮,而且有人甚至还有一定的射箭功底,赵云从总共3000余的风骑兵中,精心挑选出1000人组建为第一曲,除一般的近身战技巧外,还特别传授骑射技术。历时四月终于初见成效。骑弓的问题也顺利解决,主要由糜竺通过各种途径从北方袁潭处购得一批骑弓经由海路运回寿春,另外寿春的弓匠也艰难地仿照了少许,最终凑齐了1000张。截止到目前,风骑第一曲的骑射战法还从来没用过,今日对江东军正是牛刀初试。
“紧跟我,在敌军外围游击!”赵云纵声狂吼起来。
连同赵云在内,总共1001骑开始缓慢加速。旋即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绕着江东军鱼鳞阵的前鳞,逐渐接近过去。
“止步……咳咳……只韩当一见敌骑军突然行动起来,急欲传令,但胸口的伤势却让他一阵岔气。
“止步!”徐盛洪亮的声音迅速响起,替韩当下达了命令。
冲韩当一点头后,徐盛开始充当起传声筒来。
“转换阵型方向!”
在号角和战旗的指挥下,江东军迅速随着敌骑军的移动变换着前鳞的方向,如同一只刺猬,令人无法下手。但可惜的是。风骑军恰恰拥有拔刺的利器。
很快。在赵云的率领下,风骑第一曲已平行绕驰在距江东军约100步远处。
“奔射!”突然间,赵云怒吼出声。雄浑有力的声音不但传进了风骑第一曲每名骑兵的耳中。甚至连大部江东军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江东兵并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甚至连徐盛都不知道何为“奔射”,惟有生于右北平的韩当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难道是乌桓人的骑射战法……”至此时,韩当终于知道敌骑兵一直隐在战马外侧的左手上到底持的是什么东西了——骑弓!
“举……咳咳咳”着急之下,韩当一阵猛烈的咳嗽,楞是没能将最后的“盾”字说出来。
“韩郎将,举什么?”徐盛愕然地追问道。但很快,他就知道韩当话中的意思了。
以赵云为首,1000名风骑几乎在同时将低垂在马外侧地骑弓交于右手。左手从马侧箭袋中抽箭上弦,旋即纯以双腿娴熟地控马,双臂一起发力,一阵轻微地“嘎吱”声后,弓身几被拉成满月,箭头微微扬起向上。
“放……”赵云放声狂吼道。
“蓬~!”整齐的弓弦震动声后,1001支羽箭几乎在同时激射而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弧线——先是疾速向上方滑行,随即铺天盖地般朝惊愕的江东军士兵笼罩下去。箭身撕破空气时。发出凄厉地呼啸之声。
从来没有想到骑军居然还能射箭,江东军根本没有一点防箭的心理准备,待到发现不妙时,夺命的羽箭已然近身,纵然想要举盾也来不及。
“呃~!”“啊~!”惨呼哀号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只一刹那,江东军阵中便倒下了约400名士兵,防备骑军冲锋的密集阵型此刻却成了最大的弊端——风骑军奔射时甚至不用瞄准,只需要朝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抛射就可以了,1001支羽箭几乎箭无虚发,赵云射出的狼牙箭更是将一名江东军军司马贯喉而过。
没有给江东军留时间去恐惧,第二波箭雨又呼啸而至,便如收割韭菜般收割着江东兵的生命,割完一茬又是一茬。一直待第三波箭雨落下后,徐盛的喝令声才姗姗来地响起。
“举盾,举盾!”徐盛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军的伤亡,眨眼之间,就倒下了近千名江东兵。
“这些可都是我军的百战精锐啊!”韩当心中如刀绞一般痛苦,面上的表情几近扭曲。
很幸运的是,因为攻城的原因,大部分江东兵都携带了轻盾。初经历奔射时无措过后,这些江东军迅速而整齐地举起盾牌,其余没有盾牌的士兵也躲入同伴盾牌的护卫之下。
“暂停射击!”见敌军已然举盾防备,赵云立时喝止了风骑们的继续射击,随即开始领军围着江东军绕起圈子,迅速地寻找着战机。
此时,韩当和徐盛只恨不得自己麾下全是弓箭手——以步弓对骑弓,或许才是对付这支可恶骑军的惟一办法吧!然而,因为准备强行攻城的缘故,韩当部地江东兵全部都是近战步兵。在敌骑军的奔射战法面前,江东军便如一只乌龟,纵然能够缩进壳中躲避危险,却是半点反击能力都没有。
围绕江东军驰行了半圈后,赵云领军突然转向,开始反向奔驰起来。仍按照惯性移动步伐防备箭雨的江东军被搞了个措手不及,有人反应及时而转向,有人却未能及时反应过来,朝不同方转向的盾牌相互碰撞在一切,迅速地乱了起来,密集的盾阵立时露出了破绽。
“敌混乱处,射!”早在等待这个机会,赵云第一时间纵声厉喝道。
“嗾~!”千支羽箭激射而出,毫不留情地朝因混乱而失去守备的江东军覆盖下去。旋即,几乎未做停留,又是一波箭雨紧跟着击出。
两波箭雨如同剥夺生命的阴司冥神,肆意地击杀着江东兵——贯喉者有之、贯胸者有之、贯腹者有之,甚至有人被羽箭从眼睛处插入……
“举盾撤退!”韩当强忍住咳嗽之意,亲自喝令起来。若是再这样被消耗下去,6000余精锐步卒就得全搭在这里,而且换不来对手一兵一卒的伤亡。此时,韩当深深为江东军没有骑军而感到悲哀。
幸而,在最困难的时刻,太史慈果断地放弃了与林豹部风骑的对峙,谨慎而迅速地向韩当聚拢过来。先命令长枪兵继续防范住西面的骑军后,太史慈领弓兵护在了韩当部江东兵的身前,并开弓上箭准备与风骑第一曲展开对射。
“拉开距离至200步!”赵云没打算跟江东军搞消耗战,迅速领军拉开了与江东军的距离。
“给我去死!”留意到那名银甲敌将正是风骑军的头领,太史慈拉开自己两石半的强弓,随即,一支狼牙箭直奔赵云后心而去。
“哼~!”眼睛的余光留意到了太史慈存在,待见其开弓上箭、且目标正是自己后,赵云轻哼一声,两支狼牙箭上弦,随即翻转身体,将两箭一前一后连珠射出。
“叮~!”带着强烈气劲的两支狼牙箭迎面相撞,箭身同时断成三截。但赵云的第二支箭却毫无阻隔地迅疾返射向太史慈。由于第二支箭的的速度过快,而太史慈的注意力一度被放到前面相撞的两箭之上,以至于不及开弓以箭击箭。匆忙之下,太史慈只能挥弓格挡。
“铿!”狼牙箭上强劲的力道竟震得太史慈虎口微微发麻。
“赵云!”至此时,太史慈才认出那名银盔敌将正是当年在北海曾有过并肩一战的赵云。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六章
远离江东军200步开外后,赵云出声喝止住了风骑军的继续奔驰。随即,赵云自己也勒住小白龙驹,右手持弓,左手提缰,掉转马头与江东军阵前的太史慈遥遥相望。
“原来是太史慈,难怪会有如此箭技!”尽管已经多年不见,但记性极佳的赵云还是很快认出了太史慈。当年追随刘备救援北海孔融之时,曾与太史慈有过并力作战的经历,其时,太史慈于敌阵中驰骋纵横,左右开弓,斩将杀敌如拾草芥的情形至今仍令赵云记忆深刻。见识过无数顶尖高手的赵云,也不得不承认——太史慈的身手绝对在天下可数之列。北海之战后,赵云便再未曾见过太史慈,甚至连其消息都甚少知晓。直至今年刘、孙两军战端正式开启之后,赵云才知道太史慈早已加入江东军中。未曾想今日两人居然在战场上重逢,但时过境迁,并力携手的战友此刻已成形同水火的敌对。
“子义兄,一别多年,向来可好!”赵云微微一笑,笑容如和煦的阳光冲散了脸上的肃杀之气。
“赵将军,承你牵挂了!”太史慈也垂下了手中强弓,声音稍稍放缓地说道,“想不到,你最后还是跟了刘备。可惜啊,可惜!”言下似乎对赵云跟随刘备感到颇为不值。顿了一顿,太史慈语气变得相当恳切地说道:“赵将军,莫如……”
“呵呵……”赵云朗声笑了起来,打断了太史慈下面的话,“我主刘皇叔帝室之胄,仁义遍布天下,更兼身具雄才伟略,正是不世之明主。子义兄,莫如你弃了那无德无才的孙氏,归入刘皇叔麾下。以云之薄才,入皇叔军中半年未足便任中郎将一职。子义兄才具更胜赵云,若愿与云协力辅佐刘皇叔,封侯拜将便是指日可待!”赵云早从太史慈身侧的战旗上,看出其目前仅任鹰扬校尉一职(注:因为与荆州军作战时立下的战功,太史慈已由建昌校尉升任鹰扬校尉)。
“…………”没想到自己劝降的话还没出口,赵云倒反过来游说起自己来了,而且其言辞还颇具蛊惑性,若非自己深受孙策的知遇之恩。说不定还真可能被其劝服。
“太史校尉,你且莫受此人蛊惑……”徐盛急声提醒道。太史慈稍稍一沉默,倒让徐盛以为他正在犹豫动摇。
“文乡……咳……不必担心,子义非是朝三暮四之人!”韩当轻咳着说道。
太史慈冲韩当点点头,感谢他对自己的信任,随即转头朗声对赵云说道:“赵将军,看来我二人终是无缘共事一主了。不知今日赵将军可愿赐教一番?”
见太史慈直接以挑战来回答自己的劝说,赵云轻轻摇了摇头,语中略带遗憾地说道:“孙氏日薄西山,覆亡不远。子义兄何必要为之效死命……既然子义兄有意切磋。云自是要奉陪!”
“好,赵将军果然是快人快语!”太史慈精神一振,高声说道:“慈有一不情之请——若慈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还望赵将军暂且休兵,容我军回营整顿一日,来日再战,如何?”太史慈亦察觉到韩当部军卒地士气已然相当低落,若不能及时回营整肃军心,到底能支撑多久犹是未知之数。而若要安然回营,就必须摆脱赵云骑军的威胁。不得已之下,太史慈只能行赌战之策。
“可以!”赵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爽快地应道。
太史慈回首向韩当和徐盛吩咐了几句后,立时准备策马出阵。
“太史校尉务必小心。此人武艺深不可测!”徐盛不放心地低声提醒道。
“嗯~,文乡放心!”太史慈轻应了一声,随即朗声对赵云说道:“赵将军,请!”
“风骑第一曲,后撤与第二曲汇合!”赵云收起强弓,提起风雪银枪,高声对身后的风骑军喝令道。
接到赵云的命令,第一曲1000名风骑毫无犹豫,几乎同时起动。朝第二曲所在处驰去。
“好一支精锐骑兵!”风骑军动静之间流露出的气势让太史慈心中微微一惊,同时也不禁对自军攻略庐江的前景深深地担起忧来。
“子义兄,请!”赵云立马横枪,声音温和地说道。
太史慈一夹马腹,策马疾冲向赵云,天河枪单提在右手,蓄势待刺。赵云脸上仍自挂着淡淡的微笑,跨坐下小白龙驹上的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并未看到太史慈已经距自己越来越近。
150步!
100步!
80步!
两骑相距50步时,太史慈抬起右手,微向后缩,挺刺之势已成,赵云却依然纹丝不动!
似乎未将赵云奇特的表现看在眼里,太史慈面上没有丝毫的惊异之色。至20步时,太史慈轻喝一声,手中长枪运足劲力,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疾刺向前,枪身周遭一股强烈的螺旋气流不停地旋转着,地面的尘土、草叶竟然也被卷起吸附在枪尖。
就在这时,赵云突然策马起动。小白龙驹在一瞬间便将速度加至最快,背负着赵云如一道白色旋风席卷向太史慈。
电光火石之间,风雪银枪与天河枪极速交错相击,“铛~!”尖锐,的巨响竟让两百步开外的江东士卒耳中有刺痛的感觉。
封架住太史慈的枪势后,赵云动作丝毫不停,持枪的右臂用力一震,荡飞仍黏在风雪枪上地天河枪,随即长枪顺势横扫向太史慈地颈部。
太史慈毫不慌乱,身形微微一矮,闪过风雪枪的枪身,长枪迅速由右手交与左手,随即疾速刺向赵云肋部。
小白龙驹与赵云心意相通,前蹄猛一发力,凭地后跃5步有余,恰好为赵云躲过敌枪。
“好!”赵云一声断喝,眼中战意更胜,夹紧马腹,风雪枪配合小白龙驹的冲锋刺出一道与地面绝对平行地直线。人马完全合为一体再度袭向太史慈。
略有些惊讶于小白龙驹的速度,太史慈改以双手持天河枪,转瞬间将长枪舞出一道枪气纵横的铁幕。
风雪枪以破竹之势突破最外围的气幕,继续疾刺向前。“叮!”枪尖竟恰好击在天河枪的枪身之上。
“嗬~!”太史慈轻喝一声,双臂一齐用力,将风雪枪推开。随即,持在枪身中部的右手迅速下滑,与左手一起握住长枪末端。奋力举枪再极速砸向赵云的头部,竟是以长枪使出大刀地劈斩招式……
刘、孙两军各自的用枪第一高手之战,其精彩激烈程度绝对不容怀疑,直令观战的两军将士看得瞠目结舌,紧张的气氛在战场中不断积聚,不少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百合过后,仍无法奈何对手,甚至还被对手渐渐取得了些优势,不禁令太史慈稍稍有些懊恼。心念微动之后,太史慈突然右臂抬起。在右肋处放出一个细小的破绽。赵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风雪银枪如电而至。
太史慈面现一丝冷笑,右手中的天河枪迅速下压,以奇特的气劲将风雪枪黏在自己的长枪之上。空出地左手突然伸向背后。眨眼间一杆短柄月牙戟出现在太史慈手中,而后左手高举,便要将短戟掷向赵云。
就在此刻,令太史慈惊悸的事情出现了——风雪银枪突然在赵云手中疾速地转动起来,高速旋转的枪身轻易摆脱了天河枪的黏附。随即,赵云右手全力一抖,风雪枪顺势荡向太史慈。“啪~!”带着旋转气劲地枪身重重击太史慈肋部。
尽管有铁甲护身,强劲的力道仍让太史慈如遭雷击,眼前忽地出现无数飘舞的金星。情知不妙,太史慈仍勉力将手中短戟猛掷向赵云的面门。
带着凌厉呼啸声的短戟瞬息即至。危急之下,赵云纯以双腿控马,身体急向后仰。“呼~!”短戟囊胁着强烈的劲风贴着赵云脸面飞过。短戟月牙尖处地劲风尤为猛烈,竟在赵云地俊颜上带着一道浅浅的血痕。
利用赵云躲避短戟的机会,太史慈急忙策马连退十数步,几个深呼吸之间,强行将伤势压了下去,但面色却明显有些泛黄。
“赵将军,太史慈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太史慈倒也不是死撑面子之人,虽心情沉重但还是沉声向赵云认负,“战前赌约也是慈输了,赵将军若有什么要求也尽可道出,但休要提什么让太史慈投靠刘备地话!”
直起身体后,赵云不为人所察觉地急喘了几口粗气——到达战场前连续两个时辰的急行军,紧接着又以一敌韩当四将,让赵云的体力有了很大的消耗。再经历与太史慈百余合的激战后,赵云已然接近了体能极限。听得太史慈认输的话语后,赵云定了定神,以和缓的语气回道:“子义兄不慎,才为云赢得半式,实不敢称胜。”顿了顿,赵云继续说道:“至于先前赌约,便以不胜不负论,如何?”
“何意?”太史慈眼中忽然一亮,急切地问道。
“我仍可放贵军回营,但有一个条件……”
“请说!”
“我观子义兄麾下似有近2000弓箭手,每人皆负有两袋羽箭!”赵云微微一笑说道,“请子义兄留下2000袋羽箭,如何?”
“这……”听的赵云的要求,太史慈不禁一阵犹豫——先前两日攻城战中,江东军弓兵的箭支消耗很大,剩余地箭支本已不多,而且暂时还无法补给。2000袋羽箭几乎已经是库存的1/3了,一旦“送”出,势必更加捉襟见肘。没有了箭支,弓兵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但眼下,却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就如此办,还望赵将军莫要食言!”沉吟片刻后,太史慈痛下决心说道。
“赵云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一盏茶的工夫后,死伤累累的江东军仍保持着密集的阵型,小心谨慎地退出战场,回到了距庐江城西南约1200步的军营之中,随即便将营门紧闭,并在营门附近加了数道障碍,以防敌骑军突营。
命风骑第一曲将地上的2000袋羽箭尽数拣起、悬挂在马侧后,赵云率军与林豹的风骑第三曲合师一处。
让林豹暂且统领风骑军后,赵云独自策马来到庐江城下,随即将一封通报援军情况地绢书射上城楼,“李将军,一切皆在绢书之上,您一看便知。请恕云暂时提师不能进城!”
“赵郎将不必客气,你能如此迅速赶来救援,李某已经感激不尽。”李通笑着点头说道,随后接过士兵奉上的绢书,迅速展开阅览了起来。不多时,李通面上呈现异样的喜色,凝声对城下的赵云说道:“君侯竟也要来了……”
赵云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是准备把江东军全留在这里了!李通暗叹一声,随即继续对赵云说道:“赵郎将,若风骑军需要补给,尽管与我道来!”
“多谢李将军!”赵云朗声回道:“那末将暂且领军离开了,若敌军袭城,可以号角传信,末将必会疾速来援!”
告别李通后,赵云在林豹的引领下领军来到一片树林中。安排好斥候后,赵云命风骑军下马进食休整、哺喂战马,随即召集林豹和三曲的都尉展开议事。
“子冲兄干的漂亮,袭扰这许久居然未折损一个弟兄!”听林豹介绍完昨日的突袭以及夜间的袭扰后,赵云欣喜地说道。当日赵云的风骑营统领一职便是由林豹相让而得,所以尽管如今赵云军职已高林豹数个品级,却始终称其为“兄”。
“还不是照子龙所教授的方法去做的!”林豹呵呵一笑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子龙,今日为何放过了江东军?其时若你我领军同时从东西两面突击,当可大破敌军……”
“子冲兄应当看得出——敌军虽被我风骑营两面夹击,但却能进退之间方寸不乱,而且以如此密集的阵型竟然还能转换自如,当是江东军中的精锐,统军敌将更是指挥有度。要想彻底将其击破难度不小!”赵云面色稍有些凝重地说道,“更为主要的,赶至此处之前,一、二曲的弟兄已经随我急行了两个多时辰,人和马都已至极限,先前一番奔射其实已经很勉强了。若是两面突击敌军,虽可败敌,但我军伤亡必大,实在得不偿失!”
“嗯~!”林豹知道赵云所说乃是实情,点头说道,“子龙,下面我们该当如何行动?”
“一个字——拖!”赵云眼中隐现精芒,语气异常自信地说道,“拖累敌军,拖垮敌军,直至关君侯领步军赶到,再将敌军一举全歼……”
“从今日起,江东军可以固守军营,却休想前进、亦或是后撤一步,这庐江城南,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七章
冀州,勃海郡城议事厅
大将军袁谭(注:袁绍死后,袁谭承父位自任大将军一职)面色一片阴翳,语气有些惊慌地说道:“军师,曹操将欲起兵进犯的消息是否确实?”
“主公,十之**当是如此!而且曹贼进犯之期恐怕就在这十日之内……”大厅右侧文官列首位的一名身材祈长、颔下几缕清须儒士举步出列,沉声说道。这名儒士正是长史、军师将军审配。数月来审配一直为防备曹操之事操劳奔忙,形容越发消瘦。
“军师何以如此肯定就在十日之内?”袁谭之弟征东将军袁熙既惊又有些不解地问道。
“前番曹贼所以暂停对我河北的寇犯,一者是因进攻受挫,但更为主要之因却是粮草匮乏。但如今兖、豫、青、徐诸州新粮皆已收获,曹贼最大难题已解,对我河北用兵已是必然。据近几日细作探回的消息,曹贼治下各州、郡皆有较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似有向许昌及邺城集结的迹象,故我猜测其用兵极可能就在这几日!”审配仔细地给袁谭分析道。
“而且,此番恐怕曹贼极有可能亲自前来!”顿了一顿,审配又抛出一个更惊人的猜测。
“嗬~~!”袁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曹操要亲自……”官渡、平丘两战中,曹操以弱击强、大败袁军的往事,便如一个巨大的阴影死死地笼罩在袁谭的心中——雄心勃勃的父亲尚且不是曹操的对手,更何况是自己?
“军师,有何妙计可敌曹军?”袁熙面上亦现出惊悸之色,急切地问审配道,
“为今之计,也只能双管齐下——一面加紧整军备战,再从幽州征调兵马增援勃海、真定一线,以备曹军来袭;另一面寻求外援,牵制曹贼。使其不能全力进犯……”思索了片刻,审配沉声回道。
“该向何方求援?”袁谭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声问道。
“……”见袁谭如此不自信、竟似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外援上,审配不由得暗叹一声,但还是迅速回答道:“寿春刘备、西凉马腾!但西凉军前番惨败于潼关,且马腾其人仅为一武夫,未必便能看出他与主公已成唇亡齿寒之势,想要劝动他可能稍有些难度。主要希望还是应放在寿春刘备身上——刘备世之枭雄。踞有寿春、庐江二郡(审配只知道庐江已落入刘备之手),麾下有兵马数万,其弟张飞、关羽皆是万人之敌,曹贼亦深忌刘备。若刘备能遣张飞、关羽中一人领军进袭曹贼治地,我料曹贼断不敢轻忽,必会分兵抵御,如此则我军压力可减!”
“好!就如此办,即刻命人前往西凉和寿春……”袁谭面色大缓,心急地说道。
“主公且慢!”审配有些无奈地阻拦说道,“向刘备与马腾求援。可能还得许些条件好处,才能催他而人尽快出兵……”
“条件好处?”袁谭思索了片刻,疑声对审配说道:“请军师明言,该许以什么条件?”
“马腾重爵轻利。主公可以大将军身份授其为征西将军、凉州刺史;至于刘备,其已是左将军、豫州牧,官爵未必能动其心,但其前番曾派人前来勃海求购战马,主公可许以良马千匹相赠,料其必然动心!”
“嗯~!”袁谭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就从军师之议。审军师,此事就偏劳你了!”
“领命!”
议事完毕后,一众袁军文武官吏从议事厅中鱼贯而出。
“仲治,留步!”审配突然出声向文官中一人招呼道。
“军师相招。不知有何事?”这人正是治中别驾辛评辛仲治。
“配有一事相告,仲治可否移步?”
见审配神情颇为郑重,辛评点了点头,随其来到大将军府一处无人的小亭之中。
“军师,究竟是何事,但请明言!”
“仲治,令弟佐治(辛毗)近日似常与邺城乃至许昌有书信联系,此事恐怕仲治尚不知晓。”
“什么?”辛评面色剧变,惊骇地说道。“军师,此事当真?”
审配从袖中取出一封绢书递于辛评,沉声说道:“若换做年前,我早已命人将佐治擒拿。但时至今日,我河北再也经不起折腾。“顿了一顿,审配恳切地说道:“仲治,还望多多管束令弟!”
“多谢军师……”辛评满面悲愤之色,伸出微颤的右手接过绢书。
五溪水(名为溪,其实是一条河),处丹阳郡与豫章郡交界之地,河之北端汇入长江,一路绵延向南近百里直至豫章郡内的新都县,河最宽处约有7丈,最窄处仅只2丈有余。
便在五溪水最窄的河弯处,万余江东步卒正在涉水渡河。尽管中秋地河水已然颇有些凉意,但众兵卒却无一人有半句怨言,动作迅速而队列整齐趟着河水朝对面进军。
“都督,过了五溪,再朝东行10余里便可进入丹阳郡!”连续行军两个时辰后,吕蒙依然精力充沛,朗声向驻马河畔的周瑜说道。
“嗯!”周瑜略一沉吟,和声说道,“子明,派出的细作可有异常情况回报?”
“暂时还没有……”摇了摇头,吕蒙说道,“以末将之见,丹阳敌军一定已被我攻略庐江的大军所吸引,断料不到都督正从陆路朝丹阳进击。
“子明言之有理!”陈武点头附和吕蒙说道,“若我大军突然出现在丹阳,正可杀刘备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夺回丹阳,继而可与会稽吕太守(吕岱)南北夹击吴郡之敌。如此一来,就算张飞此贼有通天之能,也难逃败亡!”
“哼!到时,我要亲自砍下张飞狗贼的脑袋,祭奠父亲在天之灵!”身为征丹阳这一路江东军副帅的孙瑜冷哼一声。咬牙恨恨地说道。
“……嗬~”听着周遭诸将自信满满的话语,周瑜暗叹了一口气,沉默无言。前些日对荆州军的大胜,已让江东军众将地信心膨胀到了极点——15万荆州军尚且不是对手,何况是实力远远不如的刘备军呢?
但周瑜的心中却不像旁人那样乐观:收复丹阳、吴郡之战,若要想顺利,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敌人无备——若真如吕蒙所言,丹阳敌军被孙翊攻略庐江的行动所吸引。放松了对丹阳地守备,则自己的大军确有可能在较短时间内收复丹阳,进而与吕岱合击吴郡。但情况真会这样顺利吗?
以张飞在攻略庐江、丹阳、吴三郡时表现出来的高超谋略素养,会放松对丹阳的守备?说不定张飞此刻业已回师丹阳,正整军等待着自己的来袭!周瑜再轻叹了一口气,思绪却已经转到了庐江。丹阳有备无备?张飞回师与否?其实还不是周瑜最为担忧的——周瑜自信以自己地能力,纵然无法轻易战胜敌军,但也绝不会轻易战败。然而,攻略庐江地孙翊却是颇为令人担忧,一者其战阵经验缺乏。二者性格又太过急噪。若是能够速战速决、在极短时间内攻克庐江是最好地结果,但若时间拖的过长,万一寿春刘备军赶到增援庐江。那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什么人!”就在周瑜默然思索之际,一旁地周泰突然断喝出声。突如其来的大喝让以周瑜为首的一众将领愕然不已,有些莫名地看向周泰。
周泰虎目精光四射,死死地盯着距江东军渡河的河弯北面6、70步远的一处浓密芦苇荡,随即再次厉喝出声:“再不滚出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幼平,怎么回事?”周瑜似明非明地向周泰问道。
“都督,那处芦苇荡里藏着人,适才正偷瞧咱们这里,被我一眼看到了!”周泰瓮声瓮气地说道。
小半晌后。已现枯黄之色的芦苇荡中仍不见一丝异状,只有芦苇被秋风吹动时发出的阵阵“簌簌”之声。正待众人疑惑之时,周泰向陈武借过一支长箭,持在手中运足力气奋力投出。
“猴~!”周泰纯以手劲投出的长箭,竟如同强弓射出一般,凄厉呼啸着激射向芦苇荡,很快没入其中。
“呃~!”一声闷哼隐隐响起,随即只见一叶轻舟从芦苇荡中疾速驶出,舟上一人左臂上深插着周泰投出地长箭。纯以右臂操舟准备沿河向北面逃离。
“幼平,速将此人擒来!”周瑜面色一凛,沉声对周泰说道。
“是!”周泰应话之声未落,人已从马上跃下,随即放开步子沿河畔急追起来。
“嗬~!”操舟之人回首顾望了一眼,便只见周泰以骇人地速度追赶了上来,吓得急忙将轻舟朝河地另一畔驶去,希望能以河水来阻挡周泰。
周泰一边奔跑,一边将身上的铁盔铁甲甩掉,随即“扑通”一声跳入河中,以不逊岸上奔跑地速度疾速兔游追赶着。
“这人是怪物么?这样的水性都快赶上老大了……”操舟之人无法想象周泰竟有如此水性,心下更加骇然,同时也知道自己逃脱的可能性已经很小。
“怎么也得把消息传出去!”操舟之人狠了狠心,索性停止了行船,迅速从轻舟上拿起一把已经上箭的手弩,咬牙以中箭的左臂持弩,右手开弦,箭头瞄准向天。
“唬~!”一支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天而起,声音迅速远远地传播了开去。
“给老子死下来!”稍迟半步的周泰见舟上之人射出类似信号地响箭,顿时恼怒不已,一把拉住舟尾,猛地发力,竟直接连人带舟将轻舟掀翻。
“跟你拼了!”舟上之人落水之后,迅速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潜水后奋力向周泰刺去。
“哼~!”周泰闷哼一声,毫不费力闪过刺向自己的短刀,急探手握住对手持刀的右臂后,大手劲力全发,“嘎瘩”一声竟将对方臂骨握碎。随即顺势将对方整个人拉向自己,左手在其颈部“轻轻”一斩……
“都督,人带回来了!”周泰将已然昏迷地人扔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后,沉声向周瑜禀报道。
“辛苦幼平了!”周瑜轻轻点头,面上却无一丝喜色。
“都督,这家伙是甘宁的人!”周泰恭敬地补了一句。
“果然如此……!”从刚才那支响箭,周瑜就已推测出这人必然是刘备军的细作。轻叹了口气后,周瑜沉声说道,“想不到,刘备军居然会将细作一直派到这里来……看来,张飞对我军进击丹阳是早有防备啊!”
“都督,此人适才已将什么信号传了出去,想必在附近数里之内还有其他细作,如此一来,我军回师丹阳的消息将为丹阳敌军所知。敌军得信,必然会加强戒备,我们该当如何是好?潘璋面现忧虑之色,急切地说道。
“子明,你将此人拿去拷问一番,看是否能问出些情报。事后不论有无成果,都把他处理掉!”没有回答潘璋,周瑜反而对吕蒙吩咐道。
“是,末将领命!”吕蒙应声提起那名细作离开。
“消息为敌军所知,也未必便是件坏事……”沉吟了片刻后,周瑜忽地说道。
“都督的意思是……”潘璋不解地说道。
“敌人知我大军回师,必会有所防备。但我军却也可将计就计,从中取事,说不定还能收取奇效!”周瑜眼中逐渐显露出睿智的光芒,自信地笑容浮现在楞角分明的俊颜之上。
“请周都督明言!”孙瑜也被吊起了兴趣,急切地问道。
“既然消息已无法守住,索性也不必再守!我有一计,或可一举击破丹阳敌军,继而尽复丹阳之地。”顾望着周遭众人期冀的目光,周瑜从容说道,“此细作所发信号,至多是言明已发现我军,但我军究竟有多少兵马,却并非他所能知晓。故而,我意将大军一分为二,由我领内中7000人,再联合蒋钦水军进击太平,以吸引敌军注意力。仲异与幼平领其余4000人经由泾县穿插至秣陵,乘丹阳敌军皆被吸引至太平的良机一举夺城。如此,我在西、仲异在西,蒋钦水军从旁策应,以夹击之势当有七层希望,一举击破丹阳敌军。敌军若破,复城收地便只在返掌之间。”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八章
建安六年八月十四日晚,庐江城南,孙翊军大营,中军帅帐
韩当面色苍白,不时剧烈咳嗽着对孙翊说道:“叔弼将军,刘备已派遣3000骑军增援庐江,其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兵马会陆续赶来……咳咳咳……以目下的情况而言,形势将对我军愈发不利。故而,以末将之见……咳咳咳……我军还是暂且放弃攻略庐江的计划,先撤回江东,日后再徐徐图之,方是上上之策!”
“不行,无论如何我也要将庐江攻下,否则誓不回江东!”听了韩当的建议,孙翊眉头大皱,想也不想地拒绝道。
“叔弼将军,我军与敌骑军之战您也看到了——即便只是这3000骑军,也绝非我军所能战胜的……咳咳咳……今日那赵云所以会答应放我军归营,恐怕并不完全是看在他与子义往日的情面上,更大的原因应该是其麾下骑军连续赶路之后,人与马皆已疲劳,一时间无法恢复战力,才不得已而为之。”韩当冷静地分析出了赵云的真实用意,随即不乐观地说道:“待其麾下骑军经过休整、战力尽复之后,必会全力袭扰我军。尤其是今日刚刚赶到的那2000骑军,居然会使用乌桓族的骑射战法,一旦袭扰起来,必是令人防不胜防。”
“孙将军,韩郎将所言甚是,继续攻城实非良策!”太史慈亦出声向孙翊劝谏道,“今日一战,我军折损1400人有余,现余兵马已不足8000人。以如今形势,即便不顾一切强行攻下庐江,恐怕至少得耗损3000人以上。届时以战后疲伤之军,加上残破的城池,恐怕也无法应付刘备军的反扑!”
“末将亦赞同韩郎将和太史校尉之议!”徐盛也不看好继续攻城的前景,出声附和道。
孙翊面色铁青。眉头深深蹙起,沉吟了良久后,无奈地说道:“撤便撤吧……”三名副将一致反对继续攻城,尤其是身为军中元老的韩当的反对,让孙翊不能不有所顾忌。思量再三后,孙翊最终只能选择妥协。
“叔弼将军明断!”韩当苍白的面庞上现出一丝血色,欣喜地说道,“既决定撤军。便事不宜迟——就在今晚拔营,乘敌骑军休整尚未完毕之机,连夜悄悄撤离。”
“由你们吧……”孙翊漠然起身,面无表情地轻应了一声,随即举步离开了帅帐……
“孙将军他……”望着孙翊消失的背影,徐盛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叔弼将军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与周督一较长短,但如今……哎!”韩当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沉声对太史慈、徐盛说道,“子义。文乡。你二人速去整肃军马,半个时辰后我等即刻撤离。但切记不能弄出太大动静,以免引起刘备军的注意。另外。大营就不要动了,留下来吧!”
“是!”太史慈、徐盛二人齐声领命离帐。
望着空荡荡地帅帐,韩当无奈地再叹一口气,“虎头而来,蛇尾而终!这一仗打得…………希望周督那一路能够顺利些!”
半个时辰后,不足8000人的孙翊军,马去铃、人衔标,轻手轻脚地出军营南门,借着清凉如水的月光开始朝南面撤退起来。
行进了约3里路时,当先开路的太史慈忽地地心生警兆。迅速地四面张望起来:东南、西南两个方向,各有一片奇怪的阴影朝自己这边迅速地接近过来。看那速度,应该是两支骑军,但很奇怪——奔驰的骑军原本应该发出的振聋发聩的马蹄声,此刻竟然全然不闻。
敌人必然是在马蹄上裹了什么东西,借以消除蹄声!太史慈全身发冷,身体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起来,立刻放声怒吼道:“敌袭!准备接战!”
“什么?”与孙翊一起行进在中军的韩当,听得前方太史慈的示警怒吼。不由得惊愕地喊了出来。但随即,经验丰富的他便恢复了过来,不住厉声大喝、意欲让麾下兵卒结阵迎敌。
“密集结阵!”
“结圆阵,结圆阵……咳咳……”
“盾牌兵在外……”
就在韩当努力招呼麾下士卒结阵之时,赵云和林豹已经从两面掩袭而至。
赵云亲自率领风骑第一曲自东南面径袭孙翊军的前队,在距敌不足百步时,开始了攻击。
“奔射!”伴随着赵云的一声断喝,1001支雕翎长箭几乎在同时脱弦而出,迅速在天空中形成一片死亡乌云,呼啸着朝慌乱的江东兵覆盖下去。
“啊~!”呃~!”凄惨的哀号声迅速响起,刹那间数百名江东兵倒在了“死亡乌云”之下。
“铛铛铛……”太史慈将手中长枪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将十数支射向他的羽箭击飞。还不待他展开反击,第二波箭雨转瞬又至。
“结密集盾阵,后撤!”知道南撤已经不可能,太史慈急大声喝令前队士卒举盾后撤,向中军集结。
“杀!”林豹领风骑二、三曲绕过了孙翊军的前队和中军,直接奔袭向防守最为薄弱地后队。2000骑兵疯狂地挥舞着战刀,从孙翊军后队一遍遍“犁”过……
“撤回大营,撤回大营!”情知今夜的撤退行动已完全失败,再继续在这样的平原地带跟敌骑军纠缠下去,势必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韩当顾不得自己胸口地伤势,声嘶力竭地纵声狂吼起来……
在风骑军一路似杀似驱的追赶之下,死伤惨重的孙翊军残部仓皇逃回了军营,并迅速关闭营门,架上了障碍物……
“子义兄!不招呼一声,为何就欲不辞而别!既来到庐江,何不多盘桓几日,也好让赵云代李太守一尽地主之宜……”营门外200步远处,赵云勒马横枪,朗声朝营内说道。
“走!”小半晌后。不见敌营内有人回话,赵云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随即拨转战马,高喝一声后,领军飞驰离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建安六年八月十五日凌晨寅时,酣睡正香的我突然被卧房门外的呼唤声惊醒。
“将军,将军……”
“呃~~是元俭么?”迷迷糊糊地我听出门外好象是廖化的声音。有些不在状态地问道。
“正是末将!”廖化的语气似乎颇为焦急地说道,“将军,有紧急军情!”
“什么?”一听到‘紧急军情’这四个字,我猛地跃坐起来,神智立即彻底清醒了大半,“元俭,快进来!”
“是!”得到我的允许后,廖化推门而入,躬身向正在穿衣的我行了一礼后,急切地说道:“锦帆营有紧急军情传至秣陵。军情绢书在此。请将军过目!”随即。廖化将一支锦帆营专用传递信息地竹筒和托在掌中,双手呈递至我地面前。
草草地穿了几件衣服,披上外袍后。我取过竹筒用力同时捏碎,抽出内中一封薄绢书阅览了起来。未看到一半时,我面上神情已然沉肃了下来——江东军一部经陆路向丹阳进发,被锦帆营探哨发现时已至五溪水!
“元俭,传我将令,招集军中众将速至议事厅参与紧急议事!”将战报的内容仔细阅览了两遍后,我毫不犹豫地对廖化下令道。
“是!”廖化应声大步离去。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两盏茶的工夫后,秣陵议事厅
“诸位,适才锦帆营有紧急战报传至秣陵!”我微微扬起手中的绢书。面色凝重地说道,“江东军向丹阳进袭一事,已被锦帆营探哨证实!”
“果然来了……”议事厅中立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议论声。
我将绢书丢给廖化,示意让他在厅中众人中相互传阅,随即自己以手支案托着下巴,闭目沉思起来……
“将军,锦帆营探哨发现敌情是在昨日未时左右,到现在已过7个多时辰。以末将之见,恐怕这支江东军早已进到丹阳郡领内!”廖化看完战报后。将绢书传递给林雪,略一思索说道。
“嗯~!”我微微点头认可了廖化的分析,突然睁眼大声说道,“地图!”
不多时,两名亲兵从偏厅搬出一张屏风,随即将一张宽大的扬州全境地图悬挂在屏风之上。
我起身来到屏风前,用手指在地图上找到五溪水所在,“江东军过得五溪之后,只需十里便可进入丹阳。待其入得丹阳之后,向东南可进攻泾县,往东北可进攻太平。只是不知统军敌将究竟会选择何处作为进攻方向?”
“敌军有无可能同时进攻太平和泾县,分兵齐头并进?”关平将军情绢书递给下首的全承后,疑惑地说道。
“这倒是不大可能!”我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江东军军力本就不宽裕,如今既击庐江,又袭丹阳,所以,无论哪一路兵力都不会很多,返击丹阳地江东军至多也就与袭庐江之军人数相当,在万人左右。若其再分兵两路进攻,更会造成兵力分散,将极有可能被我军各个击破。以我料想,只要统军敌将非是太过无能之辈,当不会行此不智之策!”
“将军之言甚是,太平、泾县两地相距近百里,敌若分兵进击,南北之间极难策应,实是自取败亡。”廖化点头说道。
“太平、泾县?敌军究竟会选择哪一路呢?”我眉头紧紧锁起,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两点。敌情不明,实在难以作出正确的判断敌军的确切兵力是多少?敌统军主将又是何人?此次江东军的全面反扑,身为江东兵马都督的周瑜不可能不出动,但他究竟是带兵去了庐江还是正朝丹阳这边而来?凭心而论,在如今的江东军中,最让我顾忌的其实还是周瑜——能率军以弱敌强,一举击退旧万荆州大军,并破敌近半(从甘宁那里得到地消息),这是何等的才能啊!周瑜此人治军严谨,多谋善略,是真正的军事奇才,若此次真是与他为敌,必须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将军,以末将之见,敌军极有可能选择太平为攻击方向!”全琮览毕绢书之后,突然出声说道。
“子璜,说说看……”我转头看向全琮,以目光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锦帆营探哨发现敌情之时,亦已惊动敌军。敌军既知自己行踪败露、我军必会有所防备,当不敢再行冒险之策,惟有步步为营,稳打稳扎!若进攻太平,敌步军可得水军援应,进退自如,纵然战事不利,亦可登船迅速撤离,十分稳健。反之,若进攻泾县,虽可切入丹阳腹地,但也有孤军深入之险,若被我军探明动向,以其远来疲惫之师安能敌得过我军围剿。”全琮神情略有些激动地分析道。
“嗯~!”听完之后,我微微点了点头。全琮地分析跟我想的倒是差不多,但这毕竟只是一种猜测。
“元俭,议事之后你速派信使前往太平和泾县,提醒文安与永威务必加强戒备,万一发现敌情,让他们以最快速度回报秣陵!”我沉声对廖化说道。
“其余诸将,各自回营整肃士卒,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一旦有敌军确切动向传来,大军便要即刻出动!”
八月十五日午时,甘宁再有一封紧急军情战报送至秣陵,道江东水军蒋钦部突然摆脱与锦帆营的纠缠,迅速朝东线开进,目标似乎是芜湖、太平一带。
八月十五日未时,太平县金畴快马来报:大队江东军步卒进逼太平,总军力不下于6000人,其军中帅旗名号正是——江东兵马都督周!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七十九章
八月十五日黄昏,泾县西北20里,一处茂密的树林。经过2个时辰的谨慎行军后,4000江东军士卒在孙瑜的率领下正潜在树林深处休息。
“父亲,孩儿一定会为您报仇血恨,一定会拿张飞狗贼的人头来祭奠您!”孙瑜靠坐在一棵大树下,低头用力擦拭着手中的配剑,眼中掩饰不住地现出愤懑恨毒之色。吹拂在林中的阵阵寒凉秋风也丝毫不能让孙瑜心中的怒火热意消散。
“孙将军!”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随即便是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接近了过来。
“周校尉,有什么异状么?”孙瑜头也不抬地问道。来人正是奉命辅佐孙瑜的周泰
“斥候在林外发现几个百姓模样的人,末将惟恐是刘备军的细作,便将他们一并擒了回来。请问孙将军如何处置?”
思索了片刻后,孙瑜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地说道:“周校尉,你亲自去拷问这些‘细作’,看能否问出些敌情。完事后,全部处理掉,我军的的动向绝对不能有一丝泄露!”
“是!”虽然知道这些被捕获的百姓不可能全部都是“细作”,但周泰还是毫不犹豫地领命离去……
约两盏茶的工夫后,周泰疾步返回,面带一丝喜色向孙瑜禀报道:“孙将军,那几人中果然有刘备军的细作。”
“问出什么没有?”
“细作是由驻守泾县的刘备军所派出。据其招供——他与另外十数名细作奉命12个时辰轮流打探泾县方圆30里内的情况。故除被擒获的这名细作外,附近可能还有其他细作……”
“泾县……”孙瑜凝望着身前不远处的遍地落叶,微微有些出神地低声喃语道。小半晌后,孙瑜抬头望向周泰,急声问道:“可问出泾县的守军情况?”
“问出了!”周泰点头,瓮声说道,“守备泾县的刘备军约有1500人,守将是一个叫裴元绍的人!”
“……哼哼……”孙瑜忽地冷笑了起来,语气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强烈的暴虐杀意。“那就先拿泾县开刀,用这1500人来祭奠我父亲在天之灵!周校尉,速去整肃士卒,一待天黑之后即刻向泾县开进!”
“……孙将军是准备夜袭泾县?”周泰直直地望着孙瑜,有些愕然地说道。
“不错!”孙瑜冷冷地说道。
“但是将军,周督是命我等穿过泾县,直接奔袭秣陵……如若夜袭泾县,一则耽误时间。二则可能泄露我军行迹,岂不是会坏了周督大计?”周泰犹豫着劝谏孙瑜道。
“穿过泾县??有那么容易么……”孙瑜冷笑着说道,“泾县细作12时辰不间断派出,我等行军岂能瞒得过去敌军耳目!惟有将泾县取下,方能扫除后患、安心奔袭秣陵!”
“孙将军,我等可以乘夜色直接折向北面行军,便可避开泾县细作刺探……”周泰沉声荐道。
“我主意已定,休得多言!”孙瑜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周泰地劝说,决然说道。“先克泾县,再袭秣陵!”
“……”踌躇了片刻后,周泰似乎很不情愿地从身上掏出一封绢书,沉声说道。“孙将军,这里有周督的一封军令——若是您有违周督计划行事,末将便只能奉周督之命暂且取了您的军权。请您再三思而行!”
“周瑜的军令?”孙瑜冷冷地看了看周泰,随即接过那封绢书展开阅览起来。
“呵呵……”尚未将绢书上内容看完,孙瑜已轻轻冷笑了起来,怒火按捺不住地充溢在双眼中,“周瑜~~,周瑜!你的手未免伸得太远了……”孙瑜对周瑜由来已久的不满,立时之间便要爆发出来。
“嘶~!”孙瑜突然猛一发力,将手上绢书一扯成两截。狠狠地摔在地上。
“孙将军,你怎能……”
“周泰,你可知这江东之主姓什么?”孙瑜直直地盯着周泰,声色俱厉地怒问道。
“……”周泰并非不知孙家年轻一辈与周瑜的矛盾,自然知道此刻孙瑜问话的用意。但这内中的利害关系,实在不是周泰区区一个校尉所能插手的。
“你可知你的主公是我家兄长孙仲谋,而非是那周瑜!”孙瑜咄咄逼人地喝问道,“我这兵权,除我兄长之外。谁人敢夺?周泰,你要么随我夜袭泾县,要么就给我滚回周瑜那里去!”盛怒之下,孙瑜也顾不得收敛自己的语气。
“……”望了望地上裂成两截的绢书,周泰思量再三后,无奈地选择了妥协。“末将……这就去整顿兵马!”
“咚咚咚……”在震天似的战鼓声中,近3000名江东军攻城部队向太平县城的南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滚石擂木、沸油锡汁准备!”城楼上,金畴一面顾望着城下的情形,一面大声地向城上守卒下达着命令。自三个多时辰前进逼至太平城下之后,江东军已经连续发动了第三次攻城——前两次攻城都是试探性的,只稍一接触后江东军便迅速撤离了攻城区域。但这一次,很明显是要动真格了。
江东军担任攻击任务地主要是盾牌兵、弓箭兵和冲车队。在约1300余名盾牌兵地掩护下,1600名弓箭手列成江东军特有的攻城箭阵——“云阵”,迅速而整齐地向不远处的城楼倾泻着一**地箭雨。与此同时,四架结构相当简陋粗糙的冲车开始朝城门发起冲击。由于太平县城并无护城河(一般只有郡城或是战略重镇才会挖设护城河),而且每一架冲车顶上都蒙了两、三层浸过水的熟牛皮,既坚实且能防火,城上守军射下的箭支根本无法伤及躲在车内的江东兵。不多时,四架冲车已相继被推至城下,并开始对城门进行撞击。
“盾牌兵上前格挡敌军箭支!”
“目标敌军冲车,把沸油倒下去!”
金畴亲拿一面轻盾格挡着如蝗般的箭雨,同时不住厉声怒喝着。迅速有守卒抬着几锅沸油来到城墙外侧。对准正在撞城的冲车用力地倾倒下去。滚烫的油落在了冲车顶的牛皮上,立时被溅得四处都是,但却根本无法穿透进去。
金畴本来就没有指望沸油能够直接摧毁冲车,但他还有后继招数。
“投火把!”在金畴地断喝声中,十数支火把被扔下城楼,准确地落在被浸油地冲车上,立时便将冲车引燃。
“倒铅水!”金畴毫不迟疑,继续下达着命令。
几锅融化的铅水很快被守卒倾倒向城门下的冲车。已经着火的冲车。再被温度极高的铅水一烫,立时有几处熟牛皮为烫穿,随即锡水、油火顺着漏洞流进了车内。十数名倒霉的江东兵如此高温的液体当头淋下,无不皮开肉烂,或直接倒地毙命,或状似疯狂地在冲车内哀号乱撞,其余暂未受创地士兵也禁不住骇然地逃离冲车。
前面的三架冲车被毁后,通往城门地道路已经被堵,最后一架冲车无奈之下也只能退了回去,”
“此人颇有几分手段,倒也不是无能之辈!”驻马在帅旗下。周瑜遥望着远处城楼上指挥守城的金畴。嘴角带着一丝淡淡地笑意说道。
“都督,您若是让末将带人上去,末将担保半个时辰内可将城头夺下!”陈武慨然说道。
面对陈武的请战。周瑜笑而不应,只是凝望着前方攻城的情形。
“都督……”陈武还要继续请命。
“子烈兄,难道你忘了都督的计划,咱们现在还不能把太平攻下来!”潘璋笑着替周瑜回答了陈武,“子烈兄还是暂且忍耐忍耐吧!”
“嘿……”陈武有些不好意思地嘿笑了两声,“一时看得性起,倒是忘记了。不知敌援军何时能够赶到,真是等得有些手痒!”
“陈校尉不必着急,太平守军的求援使者早已派出去了,最近的秣陵援军想必不久便会到了!”吕蒙同样满面兴奋地对陈武说道。
“鸣金。收兵!今日的攻城暂且到此为止!”周瑜忽然出声喝令道。
“铛铛铛……!”钰器击打声急促地响起,随即,前方攻城地江东军开始迅速而有条不紊地退却了下来。
“子明,水军那里怎样了?”周瑜转头对身后地吕蒙询问道。
“蒋郎将已命水师一部进驻姑孰水,威逼太平东城。余部水师正在全力应付甘宁的袭扰!”吕蒙迅速地回道。
“嗯~!”周瑜似乎颇为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子明,传我将令于蒋钦——命他一面继续保持对太平东城的逼迫之势,并适当地袭扰一番;另一面必须密切注意东面敌军来援,若有敌情。务必即刻回报于我。”
“是!”
“文珪(潘璋),命斥候加大探哨力度——以我军为中心,方圆10里以内地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放过。”随即,周瑜又对潘璋吩咐道。
“是!”
不远处的太平南城楼上,攻城敌军的退却并未让金畴轻松多少——可能是因为远来乍到、战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今日敌军的三次攻城都是试探性的成分大一些。但尽管如此,第三次攻城仍给城上的守卒带来了较大的伤亡。敌军弓箭手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弓箭的射程上,都要超过守军不少。在连续不断的十几轮箭雨打击下,守军到后来甚至已无力进行反击,只能够持盾死守。
围城地江东步军约有7000左右,再加上东城外姑孰水上虎视眈眈的江东水军,敌军的总兵力差几是自己守军的三倍。更要命的是这支江东军似乎攻城经验相当丰富——一点也不急于强行登城,而是先以弓箭手杀伤守军有生兵力,给守军士卒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此外,敌军士卒之间的相互策应配合极其娴熟,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弓箭兵几乎可以肆无忌惮地朝城楼上射击……若不是太平的城墙还算坚固,若不是城中还有一支绝对精锐——熊枪营尚未使用,若不是已事先向秣陵告急,金畴真是没有信心能够坚守多久。
“只希望将军能够快些率军赶来……”金畴望了一眼逐渐退出攻城区域地敌军,不动声色地暗叹了口气。
“来些人,把阵亡、受伤的弟兄抬到城下去!”
“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整进食!”
“晚上亦不可懈怠,都给我把眼睛放亮,防止敌人夜袭!”整理了一番心情,金畴纵声朝城上士卒喝令道。
八月十五日时,夜色深沉,天黑如墨染,不见一颗星辰。
周瑜军大营
在猎猎夜风的吹拂下,矗立在军营正中位置的一杆大黎不断地迎风招展着。营盘里,不时有一队队的值夜士卒来回巡哨。
中军帅帐之中,周瑜深深凝望着桌案上地图,思索着自己的作战计划中可能出现的变数以及应对措施。
“只希望仲异(孙瑜)那一路不要出什么意外……”思虑再三,周瑜发现最不能让自己放心的竟不是对手,却是孙瑜。当初派遣孙瑜统军奇袭秣陵,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以能力论,陈武、潘璋、周泰甚至吕蒙,都比孙瑜适合担任奇袭之师的主将;但在某些时候,能力却是比不上身份重要……
“如今江东再经不起什么波折了,与刘备军之战一定要胜利,否则后果便不堪设想了!伯符兄,望你在天之灵一定要庇佑我和叔弼……”凝望着帐中摇曳的火光,周瑜略有些怅然的感叹道。
“杀~~~!”便在周瑜沉思之际,令人意外的喊杀声竟突然从军营的西、南两面响起。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章
“启禀都督,南营外的敌军已然撤去,潘校尉请示都督,是否要继续追击?”
“启禀都督,西营外已然撤去!陈校尉问能不能追杀敌军?”
“……”周瑜顾望着略显有些混乱的军营,眼中精芒微闪,神情肃然地回道,“不必追击了,让潘校尉和陈校尉关好营门,安排好守备后,即刻到我帐中议事!”
“是!”两名传令士兵迅速领命离去。
“都督!”吕蒙风风火火地疾步走到周瑜跟前,大声禀报道,“东、北两面营门一切安好,并无异状,末将已命值门士卒加强戒备了!”
“恩~!”周瑜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沉声对吕蒙说道,“子明,你去清点一下今夜的损失,稍后到我帐中回报!”
周瑜中军帅帐
“……我军共阵亡84人,伤137人,被烧毁营帐18座。另有新造的一架冲车、刀具云梯被毁。敌军的伤亡很少,而且一具尸体也没留下!”吕蒙闷声闷气地禀报道。
“娘的刘备军,像夜老鼠般只会搞骚扰!”尽管伤亡不大,但今夜这仗打的实在憋气,性格暴躁的陈武按捺不住地怒骂出声。
“都督,今夜敌军的夜袭实在有些蹊跷!”行事一向细心的潘璋仔细思索了片刻后,沉声对周瑜说道,“也不知敌人是如何避过咱们的斥候,竟能悄无声息地潜至营西和营南……而且敌人真正攻袭的竟只有西营,南营居然只是虚张声势,着实奇怪……”
“只可惜了都督在东营和南营的安排,居然都没能派上用场……”吕蒙遗憾无比地说道。周瑜用兵一向谨慎,对敌军的袭营其实也有所准备。但照周瑜的料想,无论是城中守军冒险出击,还是敌援军赶至。最可能出现的袭营位置最多是东、南面,甚至会是北面,但从西面出现的可能性却是极低。所以,周瑜为防敌袭,曾特意命人在东、南营门内设下了陷阱,并安排了一些伏兵。但出乎意料之外——敌军竟不知如何瞒过斥候的探哨,偏偏在最不可能地位置出现。但幸好,周瑜指挥若定、反应神速。兼之营中江东士卒亦有所提防,才未造成较大的损失。
“那些没用的斥候,上千敌人的袭营,居然连一点消息都没得到,真他娘的废物。等他们回来,看我不鞭死他们……”陈武恨狠地说道。
“这恐怕也怪不得斥候。”周瑜眉心微蹙,淡淡地说道,“若不出我所料,派出的斥候中,十成恐怕已被敌人拔除了六成。所以并非他们不想回报。而是已经回不来了……”
顿了一顿。周瑜接着说道,“今夜袭营的敌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其进无形。退如风,当是刘备军精锐之中的精锐。而指挥此敌军之人用兵奇谲且果断,一击不中便断然撤离,绝非一般人物!”
“都督地意思是……”潘璋似明非明地向询问道。
“敌人的援军已到,而且统军之人恐怕正是张飞!”周瑜眼中射出异样的光芒,似喜悦又似兴奋,内中还隐含一丝担忧。
“张飞?!!!”陈武、潘璋等人齐惊呼出声。
“张飞竟已回师丹阳……”潘璋略显疑惑地说道,“他竟敢将新夺占的吴郡丢下不管,未免太过大胆了吧!”
“此人胆大心细,不可常人料之。或许其已有什么方略能够安定吴郡郡治!”周瑜轻轻摇头说道,“没想到,如此快就能与张飞交锋……”
“饶他奸似鬼,不也中了都督的计?”从初时的震惊中恢复后,吕蒙立即兴奋地说道,“只要把张飞狗贼拖在太平,待孙将军奇袭秣陵得手之后,我大军便可瓮中捉鳖。若能一举将张飞击灭,收复丹阳和吴郡便是轻而易举了!”
“希望……能如此顺利!”周瑜心中暗叹一声。但面上却露出半点异样神色,随即,依旧以他一贯的从容自若的淡然语气说道,“从明日起,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张飞周旋,至夹击之势形成前,不可令其看出我军意图!”
泾县北门外,在弓箭手如蝗的箭雨掩护下,百多名江东兵正簇拥着几颗新伐的大木对城门发起重重地撞击。每一次冲撞,都带起悸动人心地闷响,那沉重的撞击仿佛让城墙也跟着震动了起来。
“擂木滚石、沸油沸水,全部砸下去、倒下去!”
“千万不能让他们撞坏城门!”城楼上,裴元绍一面大声招呼着麾下士卒,一面亲自冒着敌军的箭雨将一块块大石扔向城下。
“都尉大人!”突然间,一名士兵飞奔上北城楼,语气急促地向裴元绍禀报道,“城内有贼人做乱,正在冲向西门,想要开城门放敌军进城!”
“什么?”裴元绍面色大变,惊声说道,“有多少人?”
“有好几百人,西城地弟兄已经有些顶不住了,王司马请都尉大人尽快派兵增援!”
怎么会这样?裴元绍心神大乱,一时间竟抱着原本欲掷下城头的大石楞住了。乘夜从西、北两门同时袭城的敌军,已经让裴元绍应付得相当艰难,但一时之间,倒还没有落城的危险。但此刻,外敌尚难退的情况下,居然又起内乱,这突起的变数让裴元绍顿时茫然无措起来。
“都尉大人,都尉大人……!”传信士兵焦急地唤着裴元绍。
“呃~!”回过神来,裴元绍猛一咬牙说道,“你且去回报王司马,让他无论如何也要顶住,我这就带人过去增援平乱!”
“是!”
不多时,裴元绍亲领200多名士卒急匆匆地赶至西城。此时,城门处的战斗已至白热化,驻守西城的守卒一面要抵御城外敌军的冲城,一面又要与城内做乱的贼人交战,渐渐已控制不住局势。百多名家兵模样地‘贼人’一步步地向城门逼近过去。
“杀!”裴元绍一声厉喝,率军迅速加入厮杀之中。增援兵马的赶到,使西城守卒心神大定,立即配合裴元绍奋勇绞杀起‘贼人’来。
“裴元绍来了,快把城门打开!”焦急的高呼声不断从‘贼人’中传出,似乎对裴元绍的到来颇为顾忌。
“张修小儿,竟敢内通外敌,老子宰了你!”一听得声音。裴元绍立时认出,贼人,中地为首者正是泾县的豪族张修,想来这些,贼人,都是张修的家兵。连声大吼之下,裴元绍势如疯虎,当先疾冲入,贼人,之中,手中大刀左劈右砍,每刀落下皆要溅起一抹鲜血。连续有十余人被砍杀后,‘贼人’一见裴元绍至无不回避。
“快来人挡住他!”转眼之间,裴元绍已杀至跟前,不禁令张修惊骇欲绝。张修情知自己武艺平平,断不是裴元绍对手。忙不叠地招呼手下家兵前来护卫自己。
“哼~~!”伴随着一声怒哼。裴元绍箭步向前,径直朝张修扑杀过去,凶悍的气势让几名张修家兵骇得不自主地奔逃开去。
“叛贼。死去!”裴元绍毫不犹豫,手中大刀斜线斩下。
吓得腿软的张修根本无法闪避,“噗!”地一声,面现无限惊骇地头颅疾飞而起。裴元绍一把抄住张修人头,高举在手,厉声怒吼道,“贼酋张修已死,迅速格杀其余叛贼!”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西城城门居然被撞了开来。随即便只见一名体型无比彪硕的大汉独自手持一支合抱巨木疾冲进城来。
“怎会如此?”那支巨木几有数百斤重。但在那大汉手中竟似玩具一般,这一幕不禁令裴元绍也深感惊骇。但时至此刻,也不容再多做思虑,裴元绍一面挥手直取那大汉,一面大声喝令士卒来城门处抵挡敌军。
“找死!”大汉暴喝一声,奋力将手中大木疾投向前。
“嗬~~!”眼见巨木带着猎猎风声疾飞而来,裴元绍倒吸一口凉气,情知无可闪躲,急忙将大刀丢弃于地。急探双手迎向巨木。
“踏踏踏……”尽管顺利地托住了巨木,但那近乎变态地冲击力令裴元绍连退十数步在勉强站稳身形,但一口鲜血忍不住狂喷而出。
“贼将受死!”一柄大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汉手中,随即,惊世骇俗的一刀被疾斩而出。
“跟你拼了!”顾不得伤势,裴元绍一咬牙奋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巨木平推了回去。
“兹~~”在一阵刺耳的异响声中,合抱粗的巨木竟然被那大汉的刀势自中心处剖了开来。随着大汉向前的身形,巨木不断向两边裂开。
转瞬之间,大汉已冲至裴元绍身前,余劲未消的大刀当胸斩下。
“噗~!”钢刀入肉的声音,无数鲜血扬起,一道长长的刀痕分明地现在裴元绍的胸口处。
双目已赤地裴元绍左手一把抓住刀刃,右手疾抽出身侧配剑,勉力向大汉胸口处投去。
“铿!”大汉毫不费力地躲开投刺过来地配剑,随即手上劲力再发,刀锋向裴元绍身体又进一寸有余。
“贼将……,你今日杀我,黄泉之下……我会等着你,看……你又能活得了几时……”最后一搏也告失败,裴元绍再也无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踉跄了几下后,缓缓坐倒在地,双目依然圆睁的头颅重重地垂了下来。
“恩~?”那大汉正待收回大刀,却愕然地发现——生机已彻底消逝地裴元绍,左手依然死死地抓着大刀的刀锋。
“遇上我周泰,算你倒霉!”大汉冷哼一声,手中动作却丝毫未停,大刀刀锋猛转,竟直接将裴元绍左手臂砍了下来。
“迅速击杀此处敌军,再随我赶赴北门!”大汉周泰再不望裴元韶,大声招呼已然冲进城的江东兵对守军展开围剿。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一章
被江东军利用内乱之机破城而入,主将裴元绍又战死当场,泾县守军的抵抗意志立时便被瓦解。除少部士兵在军司马师欢(书友,牧师欢欢,客串)的率领下死战得脱外,其余,如人非死即降。早被仇恨充斥头脑的孙瑜,毫不留情地命周泰将降卒全部格杀。
泾县城东旧里处,近如名从城中逃出的守卒见彻底摆脱敌军了追踪,终敢寻得一处树林稍事休息。
“师司马,您不要紧吧!”一名什长见师欢咳嗽连连,还不时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担心地询问道。
“咳咳……没大碍!”师欢强打精神勉力说道。在率军撤出城池时,师欢曾与阻拦的周泰过了两招,侥幸逃得性命,但亦被击成重伤。
“司马,咱们现在该往哪里去?”另一名什长茫然不知所措地说道。
“裴都尉的仇,咱们一定要报!”以几个深呼吸,师欢勉强将胸口翻腾的气血压下去了一些,随即以恨恨的语气回答道。数月前,年仅刀的师欢初投军之时仅是一名普通步卒,但因其身手矫健,得到了裴元绍的赏识。在裴元绍的举荐之下,师欢才能迅速由步卒升什长、再由什长升为军司马,故而,师欢一直将裴元绍当作兄长一般看待。
“司马,咱们就剩下这几百人,该怎么做?”起先问话的那名什长不太乐观地说道。
“裴都尉在阵亡之前,已派快马前往秣陵通报敌情,只要将军得到消息,一定会出兵为裴都尉报仇的。”师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吟了片刻说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面派人向附近县城的弟兄示警,一面密切留意敌军情况,务必要将敌军的一举一动掌握后报与将军知晓!”
“听凭司马吩咐!”师欢虽然年轻,但统军能力颇强。在裴元绍军中深具威望。听得他的计划安排,几名什长毫无异议地齐声应道。
建安六年八月十六日晨,火红的朝阳逐渐驱散了秋日的寒意。6600余名江东军成前后左右中5个密集方阵,整齐地排列在太平县西城外,阵中旌旗猎猎招展,鼓声隆隆震鸣。
中军,一座小小的土台上,驻马而立地周瑜一袭银白轻甲。头顶狮心红缨战盔,棱角分明有如刀削的英俊脸庞上散溢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从容自若,沉静如林的气度让周遭的士卒军心大振。
“都督,是否要开始攻城?”陈武策马来到土台旁,朗声向周瑜请示道。
“张飞援军出现了吗?”没有直接回答陈武,周瑜淡然反问了一句。
“……”陈武摇了摇头正要答话,却被突然从南面响起的牛角号声打断。
“来了……”周瑜神色微微一动,立即拨马扬首南顾——在南面微微偏西的方位,一支兵马迅速地朝江东军的战阵接近了过来。凭借多年来积累地丰富征战经验,周瑜很快就判断出敌军的人数大约在刀D人左右。
“传令。命中、右、后三军结玄襄之阵。迎击南面敌军!”周瑜沉声向身旁的号角兵下令道。
“嘟~~嘟~~!”号角兵迅速将周瑜的命令传向全军,与此同时,土台上的司旗士卒也用力地将令旗挥舞起来。
“子烈。你速回阵中指挥军士迎击敌军!”
“是,末将告退!”陈武向周瑜微施一礼后,迅速策马离去。
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到周瑜的将令的中、右、后三阵江东军,迅速且队列丝毫不乱地运转起来——三阵士卒打破原先的阵列,散成无数个小方阵,这些小方阵相互策应,又合并为一个大阵。以弓弩手在前,戟兵居中,长枪兵列后。刀盾兵为两翼,形成了攻守兼备的玄襄之阵。(注:玄襄阵是多兵种混合协同地阵型,讲究一浪接一浪地攻击,威力颇大。但因过于复杂,除非是训练非常有素,否则难以运用自如。)
待江东军的阵型转换完毕之际,对方的兵马也已经进逼至相距不足500步远处,眼力颇佳地周瑜已能够遥遥地看清敌军前队那杆迎风招展的暗绿色战旗上的名号:字分上下两行,上书“汉征虏将军”;下行只有一个字。一个斗大而张扬的——“张”。
张飞,你果然来了……
“止步!”我勒住乌骓,高举手中丈八蛇矛,沉声喝道。
几乎在同时,虎枪、狼牙二营近2000士兵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动静之间仿佛浑然一体。
“难缠的对手!”顾望着前方严阵以待、肃然生威的敌军,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敌人的阵型设置得颇为精妙,从正面进攻,无论是虎枪营或是狼牙营,恐怕都得付出很大代价才有可能突入敌阵,而且若不能一举将敌击破,还极有可能陷在阵中。
“周瑜?……”在敌阵中来回地巡视着,忽的我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处——约500步远、一处地势稍高地地方,显眼地矗立着一杆深红色大纛,纛下一骑白马,马上一将银盔银甲,在朝阳的映照下折射出银白色的光芒,天地间的灵气光华仿佛尽皆聚在他一人之身。
尽管从未见过此人,但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周瑜,那个江东军中最危险的人物!
“若能一举将周瑜击杀或是擒拿,非但丹阳之危可解,而且对日后夺取整个江东也将会有极大的稗益!”心中一动,我仔细地观察起战场地形以及敌军的列阵情况来。但不多时,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极其诱人的想法——实在是无机可乘!若是有风骑营在此,或许还有一丝可能……仅凭我一人单骑突阵,那上千人的弓箭手就是一个足以致命地障碍。
“将军,进攻吗?”林雪策马来到我的跟前,面色有些沉肃地说道,显然他也看出了敌军的棘手。
“不着急!”摇了摇头。我沉声说道。敌人的兵力仍比我军占据优势,而且对方也不是什么弱旅,盲目进攻着实有些不智。何况再过不了多久,关平和全琮的后继兵马就该赶到了,到那时我军兵力应该可以与敌持平,甚至超过一筹,破敌也可更有些把握。
但是,虽然我不着急进攻。江东军却先行“挑衅”了起来……
“传令,命陈武向南进逼,保持与敌劲步距离,以弓箭击敌!”留意到对方只有近战步兵,周瑜淡淡一笑,朗声喝令道。
司旗士卒迅速挥舞起令旗,将周瑜地命令传递出去。
“保持阵型,进逼敌军至200步!”一接到旗语,陈武立即纵声狂吼起来。
“保持阵型,进逼敌军至如步!”
“保持阵型……”
在各曲、屯的都尉、军司马喝令声中。近4000江东兵动作一致地移步前进。不断向前方的敌军靠近过去。
至距敌前阵200步距离时,陈武一扬手中大刀,止住了士兵的前进。随即放声大喝道,“弓箭手准备!”
排在最前列的1000余名弓箭手动作异常迅速地抽箭上弦,将箭头微微上扬成仰射状,紧接着便是一阵整齐地开弦之声。
“放!”陈武一声大吼,将扬起的大刀猛地下劈。
“蓬~!”1000余支长箭几乎同时击出,如乌云一般遮蔽了天空,密集地朝前方覆盖下去。
“狼牙营,防箭阵型,举盾!”在陈武下令攻击的那一刻,廖化也厉声狂吼起来。
“唰~!”近千面狼牙营特制的复合竹盾牌迅速而整齐地举起。狼牙营士兵相互之间配合极佳。千面盾牌齐举之后绝无半点缝隙,宛如一面绵延百余步地完整“巨盾”。
“嗒嗒嗒……!”长箭撞击在盾牌上,发出雨打般的声响。坚硬的竹盾将1200支长箭无一例外地弹了开去。
己方一轮箭雨对敌杀伤竟然为零,陈武不禁既惊又怒,随即再次怒喝出声,“放~!”
又一轮箭雨击出,但结果与前次完全一样,1000支长箭全被狼牙兵手中的盾牌弹开。
“恩~?”将前方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惊诧于对方盾牌兵完美配合同时。周瑜也知道再继续射下去只能是徒废箭支、却奈何不了对方分毫。略一思索后,周瑜沉声对号角兵和司旗兵说道,“命令陈武停止射击,弓箭兵后退列阵,戟、枪、盾兵前进攻击!”
“全军后退,至距敌弓箭手400步重新列阵迎敌。虎枪营主攻,狼牙营侧翼掩护!”见江东军放弃远程攻击,准备改以近身战,我冷静地喝令道。经过适才的观察,我已经判断出敌军弓箭手的射程在200-250步之间,只要能够避开弓箭手的打击,论近身战,恐怕还没有什么步军会是虎枪营的对手,哪怕是江东军中最精锐的步卒!
“狡猾地家伙,果然难缠!”注视着敌军异乎常态地后撤举动,周瑜非常明了对手心中所想,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两军一进一退之间,战场很快南移了近250步。
“虎枪营,停止后退,列攻击枪阵!”判断与敌弓箭手距离已拉至400步开外,林雪高举手中长枪,沉声喝道。转瞬之间,1000名虎枪兵已迅速列成四层攻击型枪阵。
“狼牙营,停止后退,侧翼掩护虎枪营!”在廖化的喝令下,狼牙营迅速一分为二,将虎枪营稍显薄弱的侧翼护卫起来。
“娘地,终于不退了!”陈武恨恨地低喃了一句,手中大刀猛地前挥。随即,近3000四名戟、枪、盾兵开始缓慢加速,朝前方敌军发起冲击。
冷静地判断着己军与敌军的距离,林雪忽地出声断喝道,“长枪顿地,取投枪,投射准备!”
虎枪兵将手中长枪刺入身侧土中,从身后取出两支投枪,一支倒插在地,一支持在手中,迅速做好了投射准备。
“不好!”看清对方长枪步兵取出的奇怪短柄枪,以及随后摆出的架势,周瑜略一思索,便推断出对方的意图,立即出声喝令道,“传令,命陈武军即刻停止攻击,后撤与弓箭兵汇合!”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二章
“都督,为何让陈校尉停止攻击?”一旁担负护卫重任的吕蒙不解地向周瑜询问道。
“子明,可看到敌军枪兵手中的短柄枪了?”看到陈武已奉命率军后撤,周瑜面色稍缓,随即和声对吕蒙说道。
“末将看到了!”吕蒙点点头,但仍是非常疑惑地说道,“但那样的短枪如何能用来交战?若是正面交锋,我军戟、枪兵当可轻易破之!”
“呵……”周瑜淡淡一笑说道,“那种短枪不是用来近战的!若不出我所料,当是作投射之用……”
“投射???”吕蒙不敢置信地望向周瑜。
“恩~!”周瑜点头说道,“休穆(朱桓)曾向我提过,张飞军中有一支奇特的长枪步军——近战使用长柄枪,远战则用另一种短柄枪以作投射。这种短柄投枪射程可能不及弓箭,但威力却是极强,当日……幼台(孙静)大人正是被这种短柄枪刺中身亡。看敌军摆出的架势,应当是准备进行投射!”
“原来如此……都督,敌军又把短柄枪收起来了!”吕蒙遥望着前方的情形,突然惊异地说道。
“麻烦……”深感敌军便如滑腻无比的泥鳅般难以下手,周瑜眉头微蹙,随即沉声喝令道:“传令,命陈武军收缩后撤劲步与敌对峙!”
“传令,命潘璋军开始攻城!”
“传令,命屯驻姑孰河上的水军佯攻太平东城!”
张飞!既然你自己不愿意正面进攻,那我就来逼你进攻!冷冷望着敌军阵中那名高大异乎常人的黑甲将领,周瑜毫不费力地猜出对方的身份。—
沉闷如雷的战鼓声中,此前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潘璋部万D余名士兵开始列阵朝太平县城发起攻击,而与此同时,陈武部士兵却有秩序地朝后方退却起来。
攻敌必救,居然以攻城来逼我主动进攻,好一个周瑜!很快判断出了周瑜的意图。我拧眉略一思索后,立即断喝道,“狼牙营,继续保持300步距离牵制敌军。虎枪营,跟我来!”
接令后,虎枪营士兵迅速收枪列队,在林雪的率领下紧紧跟随在我的身后,避开敌军弓箭手最大射程。绕着敌军军阵朝西北方向迂回行动起来。
经过严格行军操练地虎枪营,其机动能力虽然与骑兵无法相比,但在步军中却绝对称得上“其疾如风”,不多时,便已由敌军的南翼绕行至西侧。在不断迂回移动过程中,虎枪营与周瑜所在的土台的直线距离被渐渐拉近。
我驱策着乌骓保持与虎枪兵同样的速度“缓缓”驰行着,以目光留意敌阵的变化、并不断估算我与周瑜之间的距离。我率虎枪营绕敌军游击的目地很明确,就是寻机直取周瑜本人。周瑜以攻城来逼迫我进攻,我就以擒贼擒王的方式来回敬他!
但周瑜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与我军对峙的那一部江东军在迅速地转换阵型的过程中。有意地向周瑜所在的土台方位靠拢过去。其中的弓箭兵、戟兵从军阵中分离了出来,并不断随着虎枪营的移动改变着攻击方向。
简直没有一点机会!就在我略感失望之时,一阵熟悉的牛角号声突然从东南方向响起。
秣陵的后继援军终于赶到了!
3000步卒在关平、全琮等人地率领下迅速自东南面斜插入战场之中。汇合了狼牙营后,与西面地虎枪营一起对周瑜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元俭大哥,我三叔呢?”关平策马来到廖化身旁,左右顾望了一番后,出声问道。
“将军正率虎枪营与敌军游斗呢!”廖化举刀一指西面方向,笑着回答道,“定国,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正有些拿敌人没办法!”
“元俭大哥,敌人很难对付吗?”关平举目向北面的敌军看去。疑惑地问道。
“恩~!”廖化点点头说道,“周瑜用兵颇为高明,将军已与其周旋有一段时间,但还没能找到破敌良机!”
“竟然会这样?”关平轻噫一声,不敢置信居然能有人敌得住用兵如神的三叔。
“嘟~~嘟~~!”一阵节奏奇特地牛角号声忽然从西面传了过来。
廖化侧耳仔细地聆听了片刻后,立即对关平说道:“将军下令进攻了!定国,你的人能即刻投入战斗吗?”
“没有问题!”关平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廖化望着前方的敌军,略一沉吟说道。
“敌军的弓箭手已经被将军牵制到了西面,南面的只有枪兵和盾兵。咱们就用狼牙营在前掩护,以弓箭手在后攻击。”
“听凭元俭大哥吩咐!”关平爽快地应道。
“好!”廖化点了点头,随即厉声大喝道,“狼牙营,向前推进!”
“明良(郎武)……”关平回首朝统领弓箭手的都尉郎武招呼了一声。
郎武点头表示会意,随即放声对麾下弓箭兵喝令起来,“弓箭手,连射阵型展开,跟紧狼牙营!”
1000名弓箭手迅速以屯为单位,列成整整齐齐的四层攻击箭阵,随在狼牙营的身后向敌军进逼过去。至距敌前锋不足150步时,郎武挥手喝止住弓箭手的前进,随即,狼牙营也在廖化的指挥下列成严密地防守阵型,牢牢地将弓箭兵护在了身后。
郎武简单地目测了与敌军的距离,迅速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全体听令!上箭,开弦!”
“标尺七,抛射!”
“放!”
当最后一字被郎武吼出后,“蓬”地一声,1000支长箭脱弦而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密集地朝前方敌军压制下去。
“举盾!”在陈武断喝之下,江东军阵中的盾兵立即将手中皮盾高高举起。
片刻之后,陈武愕然地发现——弧度颇高的敌军长箭居然轻易越过了盾牌兵的封挡,径直朝后方的枪兵飞去。
“呃~~!”暴露在盾牌守护之外的枪兵不及闪躲,被疾速下落地长箭击中身体的各个部位,立时之间便倒下了近百人。
“盾兵后撤!”震惊之余,陈武还是很快的作出了反应,大声喝令盾牌兵后撤以掩护枪兵。
“标尺不变,上箭,开弦,放!”在郎武沉稳有力的喝令声中,又是一轮长箭激射而出,但已有所经验的江东军盾兵很快举盾将身后的枪兵护卫起来。
“命潘璋部停止攻城!”
“命陈武部继续向中军靠拢,重新列阵!”
眼见敌军隐隐已对己军形成三面合围之势,周瑜为摆脱被动,迅速下达了一道道命令,很快便将麾下兵马收拢集结起来,重新列成攻守兼备的玄襄之阵后,随即有条不紊地展开反击……
来来往往缠斗了近一个时辰,见实在无法奈何对方,周瑜主动率军撤出战斗。但即便是全军撤退,周瑜军依然是进退之间滴水不漏。无机可乘之下,我索性也就放弃了追击,率虎枪营与廖化、关平等人合兵一处。命廖化统军至太平县城西南角一处空旷之地安营后,我携关平进至城中。
太平县衙书房中
听金畴将昨天日间周瑜率军攻城的情形详细地描述一番后,我闭目陷入了沉思之中——总感觉周瑜昨日的攻城并没有尽全力。经过昨夜的袭营和今日的正面交锋,我切身地感受到了周瑜的厉害,其治军之严、用兵之精绝对是我征战生涯中所罕见。以他如此能耐,再加上近乎三倍于太平守军的兵力,若是强行攻城,当日破城与否应在五五之数,但他似乎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究竟是因为什么?虽然用“远来疲惫”、“缺乏攻城器械”等等理由似乎也解释得通,但我仍然觉得有些莫名蹊跷。
与此同时,周瑜军大营,帅帐之中
“都督,看来张飞已完全中计,如今太平城内外已经集结近8000敌军,应当是丹阳郡大半以上的守军了!”吕蒙兴奋地说道。
“且莫过于乐观!”周瑜眉头微锁,沉声说道,“以今日交锋的情形来看,张飞用兵极其谨慎,我的计策未必便能瞒得了他几时。如今只希望仲异和幼平能够在张飞识破计策之前,领军先行攻克秣陵!”
“都督,今日是否还要与张飞接战?”陈武急切地询问道。
“今日已经与张飞纠缠了近两个时辰,军士们都已疲劳,日间就暂且算了,到夜里再去袭扰他一番。”周瑜摇了摇头,随即沉声对吕蒙说道,“子明,你速派细作探明敌军情况!”
“是!”
八月十六日黄昏,两骑自秣陵而来的快马信使一前一后赶至太平县。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三章

中军帐中,异样凝重的表情显露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在不到两盏茶的工夫里,留守秣陵的全承一连传递了两封急件至太平县。但这两封急件予人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的冰火两重天!
先至的第一封急件是甘宁有关庐江的军情战报:一直让我牵挂在心的庐江战事,终于有好消息传来——由于风骑军及时赶到救援,庐江的围城之困基本已被解除,而且赵云甚至还以风骑军的强大机动力对进犯的江东军形成了反包围。如今进犯庐江之敌已成瓮中之鳖,只待二哥的后继援军赶到,便可对敌实施聚歼。这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我的高兴没能持续多久,第二封急件便如泼头冷水一般不期而至:裴元绍向秣陵发出告急文书——江东军一部乘夜突袭泾县,袭城的敌军人数不少于3000,统军敌将似乎姓孙。目前其战局后继情况,尚未得而知,但全承已派出细作往泾县方向打探情报。
分兵进袭泾县的行动可以说是彻底颠覆了我对周瑜的看法——泾县虽说是丹阳的南面门户,但其本身毕竟只是一个弹丸小城,即便能够攻占对于江东军也并无太大的战略价值。在兵力原本就不甚多、而且主力还集中于太平的情况下,居然还派出偏师进攻没有多大实际意义的泾县,如此无谓的计划哪里像周瑜这等名将所为?偏师的使用,主要是为了实施重要的战略奇袭,而绝不是搞这种无谓的攻城略地!
着实令人费解,或者说周瑜是另有企图?我双目微闭,神情凝重地思索起来。
“泾县守军只有1500人,加上城池并不十分坚固,若敌军凭借兵力优势强行袭城,永威未必就能坚守多久!”廖化沉吟了片刻,出声说道。“恐怕要调派兵马前往泾县增援才行!”
廖化一开口后,帐中其他人也相继接口议论起来。
“但从哪里调遣兵马呢?”林雪眉头轻锁,沉声说道,“咱们这里的兵马肯定不能动,否则便无以对抗周瑜。如今丹阳郡内,也只有秣陵和南徐还有少部兵马可以调用了……”
“驻守南徐的兵马大多是新近收编的降卒,恐怕不宜抽调!”关平不太乐观地说道,“这样看来。也只能请全都尉从秣陵出兵救援了……”
“但这样一来,秣陵的防守又太空虚了。若江东水军从水路进袭,秣陵恐怕难以保全,届时我军的后路就有可能被截断!”全琮不无担忧地说道。全琮曾随其父在江东水师从军,对长江水路地情况比较熟悉。
“只要让甘大哥全力阻击,江东水军应当不会那么容易偷袭秣陵……”对甘宁的本领相当有信心,关平沉声说道。
关平不经意的一句话如睛天霹雳在我脑中响起。猛地抬头,我面上现出震惊的神色,失声说道:“偷袭秣陵???难道……是这样……”
“三叔,您想到什么了?”难得见我现出如此震惊的表情。关平疑惑地问道。
“原来如此!原来周瑜真是想偷袭秣陵……”思索了片刻后。我似是回答关平,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难怪我心中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妥,现在看来。周瑜昨日的攻城定然是故意未尽全力,其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实施他的“诡计”!
“三叔,您不必太过担心。有甘大哥在,江东水军即便想偷袭秣陵也没有那么容易!”关平错误地理解了我地意思,出声安慰道。
“…………”没有应答关平,我低头默然思索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定国,先不要打扰将军!”关平正待继续问话,却被一旁的廖化低声制止住了。随即,在廖化的示意下,帐中众人尽皆停止了议论。静静地注视着陷入沉思中的我。
小半晌后,我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周瑜确实是想偷袭秣陵,不过并非是从水路,而是从陆路。”
“呃……”我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帐中众人一头雾水。随即,关平犹豫着说道,“三叔,周瑜如何能够经陆路绕道偷袭秣陵……”
“其实周瑜偷袭的兵马早已派出……”我摇了摇头。沉声答道。
“难道将军说的是夜袭泾县的那支敌军?”脑子最为灵活的全琮率先反应了过来。
“不错,那支敌军原本应当用来偷袭秣陵地!”点了点头,我沉声说道,“若不出我料,周瑜地计划应当如此——由他自己统率主力兵马进袭太平,并以佯攻之势吸引我军来援;再派遣另一路偏师穿插至秣陵,利用我军救援太平、城防空虚之机夺取城池。继而再以东西夹击之势将我援应太平的兵马一举歼灭。丹阳、吴郡民心尚未归附,一旦我军有生兵力被其击破,周瑜便可轻易达成收复失地的目地。”
“嗬~~!”在一阵抽气声中,关平疑惑地追问道,“三叔,那为何敌军未直接奔袭秣陵,反而攻击起泾县来?”
“内中具体原由我也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其强行攻破泾县,下一步必然是要奔袭秣陵。”我摇了摇头说道,“那周瑜昨日和今日的攻城接战,十之**都未尽全力,其目的恐怕便是要拖住我军!”
“将军,那咱们是否需要回师救援泾县?”全琮急切地询问道。如今全族的命运已经完全与我军栓在了一起,一旦我军战败,全族的下场便可想而知了。
“要回师!”我点点头说道,“不过是回师秣陵!凡事必先向最坏处作想——万一敌军已然攻克泾县,此刻恐怕正向秣陵进军。秣陵城池虽固,但只有千余守军,若遭敌奇袭或是诈城,便极有可能不保。秣陵若失,我军将腹背受敌,难以脱身!”顿了一顿,我继续说道,“我意亲自率军回师秣陵。寻机先行击破敌军偏师!”
“将军,若是您亲自回师,太平这边又该当如何?”廖化面色凝重地问道。
“结城固守!只要能够坚守两、三日,周瑜自己就会退却!”我沉声说道,“现庐江之危已解,进犯江北之敌军已被子龙和文达所困,败亡不远。若不出我所料,其危急之下必会派人突围求援。如今江东军中。尤有余力出兵救援江北困敌的,除柴桑之外,便只有周瑜这一路兵马。柴桑距庐江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之间,五、六日援军未必便能赶到,届时被困之敌恐怕早已被歼。故而,有实力并且有可能救援江北敌军的,只有周瑜。”顿了一顿,我继续说道,“故。我军若能在两、三日内将奇袭秣陵的偏师击破。周瑜计划失败之下,必会选择自行退却,转而救援江北之敌脱困!”我军目前最大的困难是兵力不足。但江东军何尝不是如此——如果进攻庐江地万余江东军尽数被歼,即便周瑜能够夺取丹阳的一城半县也是得不偿失。孰轻孰重,以周瑜这样精明的人物不可能看不出来。
“将军,那您准备何时动身,动用多少兵马?”廖化问道。
“就在今日入夜之后动身。回击敌偏师贵在神速,我意只出动虎枪、熊枪二营!”略一思索,我决然说道。随即,我转身对熊枪营的统领金畴说道,“文安,太平县防务你最为熟悉。固守太平绝离不开你。你就不必随熊枪营出击了!”
“是,将军!”金畴毫无异议地应声答道。
“待我离开之后,太平防务事宜以文安为主,元俭为辅,其余诸将皆听他二人节制,不得有所违逆!”
“是!”
“若周瑜知晓我回师之事,必会倾尽全力进攻太平,今后几日太平战事将会异常吃紧,但无论如何。你等都必须要坚持下来!太平之战,事关整个丹阳之得失!”
“末将必不会有负将军之望!”金畴、廖化等人齐声应道。
“好!”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交待道,“我离开之后,你们只需固守城池即可。无论周瑜有何异动,纵然其绕过太平直取秣陵,你们也不需理睬分毫。不得我将令,切记不可擅自出击。”有廖化、关平、全琮等人地兵马加入,若是据城死守,即便周瑜倾尽全力也不可能在几天内袭破太平。但周瑜此人用兵奇谲,极有可能设计一些诡计将守军诱出城外聚歼,故而我不得不特别交代一番。
“将军放心!”
“我临行之前,还要做些安排,希望能够尽量多瞒得周瑜一时半刻!元俭,你与我……”
吴郡,余杭县
“陆逊,你这狗仗人势的小儿,你这克父克母的丧门星……今日若你敢杀我,他日孙讨虏(孙权)必会诛你陆氏全族……”
县衙后堂,七、八名余杭当地的宗族大户分坐于厅堂两侧的席位之上,听着堂外传来地阵阵恶毒的怒骂声,强自镇静地顾望着堂中主位那位英俊不似常人的年轻县令。但与他们镇静地表情不符,几乎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一层冷汗。
“啊~~!”一声惨号过后,堂外的怒骂声嘎然而止。
“咯噔!”凄惨的哀号声令堂中的的一众大户心猛地一沉,身体不自主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启禀大人,反贼陈达首级在此!”一名兵卒走进堂中,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随即,这名兵卒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颗人头的主人名叫陈达,本是余杭县地界数一数二的豪族,并与孙氏宗族有着异常紧密地关联。自吴郡被刘备军攻陷后,陈达便一直密谋联结本县及外县仍忠于孙氏地宗族大户,并积极与会稽太守吕岱联系,意图里内外合起兵驱逐刘备军。但因谋事不周,被余杭新任县令陆逊察觉。陆逊施展各种手段搜集了确凿证据之后,随即不动声色地调用驻守余杭的兵卒突袭陈达府邸,将其原本准备用作起事的家兵尽数击灭,并将陈达本人生擒。而如今后堂就坐地一众宗族大户,都是曾被陈达相邀起事之人,皆被陆逊以各种方式半“迫”半请地邀至县衙赴宴。
“这等脏物拿来做甚。莫要扫了我与列公的骓兴!还不速将反贼首级拿去掩埋了!主位上的陆逊面色不豫挥了挥手,呵斥说道。
“是,大人!”那兵卒恭敬地向陆逊行了一礼,起身离去。
“兵卒无知,扫了诸位的兴致,逊实在有愧于心,现自罚一杯以为谢罪!”陆逊语气歉然地说道,随即举起身前桌案上的酒爵一饮而尽。
“陆大人客气了!”众大户忙不叠地举起酒爵。学着陆逊将爵中酒水饮尽。
“多谢诸位!”陆逊放下酒爵,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陈伯扬(陈达)本也是余杭望族名士,奈何辩事不明、妄举反旗,如今亡身丧名,着实可惜——”
顿了一顿,陆逊继续说道,“我主刘皇叔乃帝室之胄,世之英杰,比之逆贼孙权何止贤明百倍。今我主派遣大军征伐孙逆。所至郡县望风归降。庐江、丹阳、吴三郡已尽归我主麾下。以现今之势,别逆日薄西山,败亡已是指日可待。诸位以为然否?”
“是,是……”诸大户慌忙地点头称是。至此刻,已无人敢对这个到任不过六、七日的年轻县令存半点轻忽之心——陆逊年纪虽轻,但谈吐行事却极其老练,而且有一种神秘莫测地高深,甚至会让人感觉不寒而漂。
“诸公皆是本县、乃至吴郡的名望之士,见识高远,定然能够明辩大势,断不会与那陈达同流合污。”陆逊面带淡淡微笑,和声询问道。“如今吴郡几经反乱,百废待兴,全太守正有意广募名望之士至郡中任职,不知诸公可否有意出仕,效力于我主刘皇叔?”
“这……”众大户面面相觑,却无人敢第一个表态。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名军司马模样的人疾步走进堂中,先行了一礼后,便直接走到陆逊身旁低声耳语起来。
知道必有要紧事发生。众大户立时将目光移向陆逊,想从陆逊表情上看出什么来。但是,直至那名军司马汇报完毕,陆逊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出现一丝波澜,依然是那副温和无害地样子,让人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的迹象。
挥手示意那名军司马离开之后,陆逊立起身形,笑着对堂中的一众宗族大户说道,“诸公,适才乃是丹阳的捷报——我家张飞将军再获大胜,孙逆进犯丹阳地兵马几被全歼。”
“孙家居然……又败了!!”震惊之余,这些原本尚有些左右摇摆的宗族大户心中都不禁暗暗地做出一个决定。
“出仕之事确是不能草率决定,逊今日也不敢强求。列公可先行回府考虑几日再作答复,如何?”陆逊和声说道。
“多谢大人体谅!”
“好!”陆逊笑着点头说道,“逊已有些不胜酒量,恐难以久持,就先行告退了。列公请便!”
“我等已搅扰大人多时,也该告辞了!”众宗族大户连忙起身行礼,向陆逊告辞说道。
“既如此,就让逊送列公出府!”
“不敢有劳大人!”
不多时,“受邀”的宗族大户尽皆离开县衙,回往各自府邸。
而此时,陆逊却疾步来到县衙的一处偏厅,适才的那名军司马正候在厅中。
“富春令地文书何在?”陆逊一改温和的表情,沉声向那名军司马询问道。
“大人,文书在此!”那军司马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双手呈递过去。
接过绢书,陆逊迅速阅览了起来。
“以印信看来,此封文书并非伪造。”看完绢书之后,陆逊略一思索,沉声说道,“如此看来,富春令的确已然发动反叛,更是意欲煽动其他城、县随其反叛。我余杭恐怕就是其第一个煽动的对象!林司马,你可曾命人对传递文书之人进行审讯?”
“正在审讯之中,再过不久当会有结果!”林司马点头说道,“大人,是否派信使前往吴城通报此事,请全太守和魏将军出兵平叛?”
“消息自然要通报,但平叛之事却是刻不容缓。若不出我所料,富春令所以胆敢反叛,必是得会稽吕岱的支持,说不定此刻吕岱已然出兵富春。若是待全太守和魏将军出兵,恐怕敌势已大!”
“大人意思是——”
“由我余杭驻军出兵平叛!”陆逊眼中射出决然地目光,沉声说道。
“但余杭只有兵马不到800人,而且还需震慑城中不轨之徒,恐怕抽调不出人来!”林司马忧心忡忡地说道。
“800人又如何?”陆逊笑了笑,自信地说道,“只要有500人,我便可平定富春之叛。”
“大人,难道您……要亲自出征平叛?”林司马不敢置信地望着文质彬彬的陆逊,惊异地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四章
“大人,但是您——”林司马面现难色,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仅以职位论,陆逊虽然更高,但其从未有过的统军作战的经验,而且还是一个文职官员,林司马怎么不敢相信陆逊能够统率区区的500人平定叛乱,更何况极可能还要面对由会稽进犯的敌军。
非常清楚林司马心中所想,陆逊淡然一笑说道:“林司马,当日魏将军派你领军随我来余杭之时,曾交待过什么?”
“魏将军有命——余杭驻军可听凭陆大人调用!”林司马急忙恭敬地回道。
“很好!”陆逊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无害的表情,和声说道,“此番平定富春之叛就由我亲自领军出战。林司马,留守余杭的重任就交于你了!”
“是,大人!”陆逊已将魏延的军令搬了出来,林司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好!林司马,有三件事请你尽快操办!”陆逊点头说道,“其一,速去军中挑选最精锐士卒500人,并准备3日干粮和100套孙军士卒的衣甲,1个时辰后务必筹备妥当;其二,我将即刻书信一封向全太守和魏将军告急请援,你速去寻一骑快马在后院待命;其三,命人将那名传信使者押至此处,我要向他问些富春的情况!”
顿了一顿,陆逊特别提醒说道,“这几件事皆必须秘密进行,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林司马将三件事默记了一遍后,立即答道,“请大人放心,末将这就去操办!”
酉戌之交,夜空中的圆月时隐时现。夜间显得颇为宁静的余杭县城,一支500余人的兵马悄然地自南门出城。
“林司马,接下来这几日,守卫余杭的重任就完全交托于你了。县中那几个与反贼陈达关系密切的宗族大户务必要盯紧。”一身戎装的陆逊和声向送行的林司马说道,“此外,这几日若有人想要见我,你便用,酒醉着凉、卧病在床,为理由加以推托,不要让任何人进到后堂。我率军出征平叛之事必要严守机密,否则恐生变乱!”
“大人放心!”
“恩~!”陆逊点了点头,招呼那500兵卒动身南行,很快便消失在了那夜幕之中……
同样的夜空下。庐江城外,孙翊军大营。
军营中,一撮一撮地士卒聚拢成堆,借着同伴的体温和一旁的篝火取暖。士兵们的衣甲大多已不完整,而且沾满了血污,腥臭的气息不断地弥漫出来,但几乎所有人对此都浑然不觉,或者说已经感到麻木。
整个军营都被一股异样沉闷气氛所笼罩,如今的孙翊军,起初围攻庐江的风光早已不复存在。短短几日。这支江东百战精锐的军心斗志已几乎消磨殆尽:如狐般狡猾、如狼般凶狠地敌军骑兵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战。不是对手;撤,对方根本就不留哪怕是一点机会。韩当曾连续三次组织突围,有在夜间。也有在白天的,但没有哪一次能够成功摆脱敌军骑兵围追堵截。敌军的骑兵总是最关键的时刻,从最要命的地方出现,以其强大的机动力和冲击力、还有那可怕的骑射本领,予突围的江东军以沉重打击。“幸运”的是,似乎每一次敌军骑兵都不往“死”里冲杀,往往只是将突围地士卒驱赶回营后,就放弃了追击。然而,三次突围下来,折损地江东士卒已不下2500人。如今的营中。尚有战力的士卒已然不足5000人……
中军帅帐外
太史慈将三袋羽箭悬挂在自己战马地左侧,随即仔细地检查起身上的衣甲来。
“子义,这5000兵卒能否脱敌围困、安然返回江东,就全拜托你了……”一旁的韩当顾望着营中士气低落的兵士,神情凝重地对太史慈说道。
“韩郎将放心,纵粉身碎骨,慈也会将求援使命完成!”已将行囊衣甲整理完毕,太史慈慨然回身对韩当说道。
“恩~!“韩当的伤势稍有好转,面上已不像前几日那般苍白。“子义,你自己一切小心!”
太史慈翻身上马,从亲兵手中接过长枪,神情郑重地抱拳向为自己送行的孙翊、韩当、徐盛等人各行一礼后,策马提枪单骑出营,往南面驰去,尚未驰出有6、7里远,太史慈便发现敌军骑兵已如嗅到血腥的恶狼一般追踪了过来——大约有5、60骑,分左右两队,以钳形夹击之势紧紧地迫在身后。而且其中的为首者还不断发出一种奇怪却响亮的哨声,似乎在招呼着什么。
不片刻,太史慈又听到从东南和西南两面同时响起那种奇怪的哨声,似乎在与后方地追兵相互呼应。情知这必是敌骑军的一种联络暗号,太史慈剑眉微微一挑,随即猛夹马腹加速奔驰起来。
一支雕翎长箭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划破夜空,自东南方向径直袭向太史慈的肋部。
“铛!“当长箭离身不到5步时,太史慈才感觉到危险的临近。由于天色昏暗视线受阻,太史慈完全凭借自己的直觉,挥枪将来箭击飞。
“何人居然有如此夜射本领???”久经战阵的太史慈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随即,太史慈也迅速完成了挂枪取弓的动作,三支狼牙箭同时脱弦而出。太史慈虽然没有练就“夜射”的本领,但以他的神射之术,自然可以根据敌箭地来势轨迹判断出射箭人的大致位置,三支狼牙箭几乎已将对方的进退方向完全封死。
“厉害!“风骑第一曲军司马张益纯以双腿控马,身体极速后仰,异常惊险地将太史慈回射的狼牙箭避了开去,但箭头上劲风还是轻易地将其胸口的护甲切破。张益本是胡汗混血儿,自幼便在北疆草原长大,曾向胡族鲜卑人习得一手精妙骑射加夜射的绝技。当赵云从投降的曹军骑兵中发现这么一个人才之后,立即将其编入风骑第一曲,委以军司马之职。
“呜~~!“张益立起身形之后,顾不得察看自己胸口被切破的护甲,迅速开弓又是一箭直奔太史慈的颈脖处而去,与此同时其口中竟发出如狼一般嚎叫。非常奇怪的是,跟随在其身后的数十风骑兵竟也动作异常整齐地迅速开弓发箭,并且箭支所去方位几乎便与张益击出的箭支一般无二。
好不容易避开另一支悄无声息的敌箭,太史慈正待回射,却愕然发现另外几十支长箭已成笼罩之势朝自己袭来。无奈之下,太史慈猛夹马腹,策马疾向前冲,手中强弓飞快地挥动起来。但尽管如此,太史慈还是未能把所有来袭的敌箭躲避开——一支长箭深深地插入跨下战驹的马股处,另一支竟万分凑巧地击在了太史慈强弓的弓弦之上,立时将弦线射断。
战马受痛之下,竟然在一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脚力,载着太史慈在东南、西南两部风骑军合围完成之前冲了出去……
不多时,闻讯赶来的赵云向张益问明了情况,立时猜出逃逸之敌必是太史慈,随即便按照张益指示的方向急追下去。在小白龙驹惊人的脚程之下,未到10里路赵云便寻迹追上了前方仍在奔驰的敌骑。但出乎赵云的意料之外,追上的仅是一匹空马,太史慈本人早已不知所踪。
“嗬~~!”望着夜色中茫茫原野,赵云轻叹口气,无奈地放弃了追击,随即拨马朝庐江方向疾驰而去。
“八月十七日凌晨,卯时
太平城西5里,周瑜军大营,中军帅帐
“都督,末将袭扰敌营归来!”陈武、潘璋二人掀布幕进入帐中,随即齐声向周瑜禀报道。
“战果如何?“正在查看地图的周瑜抬头询问道。由于几乎一夜未睡,周瑜的眼中已隐现出几条血丝。
“张飞对我军袭营早有防备,在几处营门口皆设下了陷阱,其营中守备严密,末将无机可乘!”潘璋摇了摇头说道。
“果然如此!”仿佛早已对此了然于心,周瑜面上毫无惊异之色,“有没有尝试将敌诱出营外?”
“试了,但营中敌军毫不理睬!”潘璋望了望身旁的陈武,无奈地说道。陈武奉命领军设伏,但等了几个时辰,潘璋却始终未能将敌诱出军营,结果只能无功而返。
“张飞……用兵着实谨慎!”周瑜轻叹一声说道,“子烈、文佳,辛苦你们了,先下去休息吧!”
“末将告退!“陈武、潘璋二人行礼后,正要退出帐外,却险些与正要进帐的吕蒙撞上。
“都督,末将有急事禀报!”一进到帐内,吕蒙便沉声向周瑜说道。
“何事?”
“末将派出打探敌情的斥候遭敌军猎杀”14斥候只有两人侥幸逃了回来,但皆受重伤。其中一人带回一个重要消息!”吕蒙面色阴沉,似乎对斥候的伤亡极为痛心。
“什么消息?”
“在昨夜酉时左右,有一支敌军悄然离开太平,似乎向东南方向而去,但具体去向不明!”
“什么?”周瑜面色剧变,失声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五章
八月十七日,辰巳之交,连夜赶了近八个时辰的路后,我率领虎枪、熊枪二营回到秣陵。幸运的是,秣陵目前依然风平浪静。
秣陵议事厅
“参见将军!”留守秣陵的全承躬身向我行礼说道。
“不必多礼!”我挥挥手示意全承起身,随即急声问道,“义则(全承),泾县方面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启禀将军……”全承声音显得有些不对,“泾县已经失守!”
“什么?”我直直地盯着全承,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遍。尽管心中已做好最坏准备,但我还是没有想到泾县竟然失陷得如此之快。泾县虽然县小城弱,但在丹阳南部几县中就数其守军最众,约有1500余人,而且守将裴元绍也是有十多年征战经历的沙场熟手,怎么会在这短短的一天一夜之内就失陷在敌手呢?难道说敌军的数量还不止3、4000人?
“泾县已经失守,裴元绍都尉……阵亡!”全承沉声将前面的话重复了一遍,其后又加上另一条更加震撼的消息。
“永威,阵亡???”
“消息准确吗?”我眼睛陡然睁圆,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对比起泾县的失守,裴元绍阵亡的消息更让我震惊。
“应当无误!”全承有些黯然地点头说道,“末将派出的细作恰好碰上从泾县逃出的守卒,这些情报都是从他们口中了解到的。”
“细作可确认过那些守卒的身份?”我仍心存一丝幻想地追问了一句。
“都确认过了,没有问题。”全承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半个时辰前,刚有一名前来通报军情的泾县守卒被细作送至秣陵,将军要不要见见他?”
“快传!”
不多时,我见到了那名通报军情的士卒。可能是此前大强度赶路的缘故。尽管已休息了近半个时辰,这名士卒显得相当疲乏憔悴,但见到我之后,他仍然勉强支撑着向我行了一礼……
问了几个简单却只有我军将士才能回答出的问题后,我确认了这名士卒地身份。随即,从这名士卒的口中,我比较详细地了解了泾县失守和裴元绍战死的过程——外有强敌,内有叛乱。泾县的失守也就不足为奇了。纵然换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未必能够扭转乾坤。而裴元绍,则是在与乘城中内乱之机强行破城而入的周泰力战过程中阵亡。
“周泰!”我近乎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已被愤怒的火焰充斥。大将难免阵前亡,论武艺,裴元绍可谓与周泰相差甚远,若直接交锋绝对非其对手。但是……在裴元绍如一个真正的军人般力战身亡的情况下,周泰竟然还伤残其遗体——这是对亡者最大地亵渎,也是对我全军将士最大的侮辱!
“永威(裴元绍)……”我用力握住身前桌案的边角。面上的表情已微微有些变形。在我军诸将官中。裴元绍的能耐算不得很出众,比不上魏延、赵云等人,甚至与原本同为黄巾将领的廖化都有很大的差距。但其性格开朗,为人豪爽,与军中众将都颇为投缘,而且自其投效大哥后,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即便在大哥被困孤山之时依然不离不弃。在一些与他同时,甚至更晚加入我军的将领纷纷升为校尉、中郎将,甚至是将军的情况下,裴元绍仍然只是个都尉,但其却并未有过半句怨言……
“将军。紧急军情!”全承大步从外面走进厅内,急声向我禀报道,“适才有细作回城禀报——攻袭泾县的敌军正向秣陵进军,目前离城可能已不足20里。”
“有多少人?”我眼中寒芒一闪,沉声询问道。
“约有3000余人!”
“义则,把细作带进来!”我沉声向全承吩咐道,随即命亲兵将随身携带地地图摊铺在桌案上。
不多时,一名风尘仆仆地士卒被带进厅中,我详细地向他问明了情况。随即让他在地图上将敌军的大致方位指示出来……
“子风,义则,你们都过来!”挥退了厅中的其他人后,我将林雪和全承招呼到桌案之侧,指着地图说道,“以敌军地行军路线和速度,至多三个时辰便可进抵秣陵南郊。但我意在半路伏击破敌!”
“这一路适合设伏的地点只有此处!”林雪仔细地沿着我划出的路线查看了片刻,忽地出声说道。
“牛首山?”全承看了林雪,接口说道。
“正是!”林雪点点头说道,“将军,牛首山有地形之利,而且便于隐蔽,实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牛首山地势虽好,却不是设伏的好地方!”我摇了摇头说道,“正因此处便于设伏,统军敌将只要稍有些经验,便必然会有所防备,反而容易暴露我军行迹。”
“那将军准备在哪里设伏?”林雪疑惑地问道。
“这里!”我指着牛首山北面、离秣陵城仅6、7里远的一处平原地带说道。
“将军,这里是平原,在此设伏是何意?”见我不选择山地、却要在平原设伏,全承不解地问道。
“原因有三:其一,可出其不意。如义则一般,敌绝难料到我军会弃山林不用,反选择在平原设伏。料敌军过牛首山之后,见山中并无埋伏,心神必会放松,此正是破敌之机;其二,平原地形更利于虎枪、熊枪二营展开攻击;其三,到牛首山设伏,未必就赶得及……”
“将军所言极是!”思索片刻之后,林雪点头说道,“将军,若要伏击敌军,那我们即刻就得动身了,否则恐怕赶不到伏击地点!”
“恩~!”我点头说道,“子风,你即刻去整肃虎、熊二营准备出击。除了要备好干粮之外,想办法多寻些黄色麻布。”
“黄色麻布?……啊——,“末将明白了!”林雪略一思索,明白了我的用意,立即领军离厅而去。
“义则,我出击之后,守城重任仍然交托于你!”我转头对全承说道,“你务必要严守城池,谨防敌军从水陆两路可能的偷袭。尤其是陆路的周瑜,若其得知我回师击其偏师,将有可能会孤注一掷绕过太平,直接奔袭秣陵。在我破敌返回之前,无论是谁要求你出城救援或是迎战,你都不需理睬。”
“将军放心!”
太平县西,周瑜军大营,中军帅帐
“都督,敌军军营中已空无一人!”奉命前去打探情报的吕蒙掀帘进帐,行礼后沉声向周瑜禀报道。
“果然如此!”周瑜剑眉紧锁,英俊地面庞一片阴翳,声音低沉地说道。
“那敌军营中的战鼓声是怎么回事?”陈武不解地问道。一个时辰前,位于太平城西南角的张飞军军营中就突然响起了震天般的战鼓声,而且毫不停息。性急的陈武原以为是敌军邀战,曾三番两次地向周瑜请命出战,但皆未被准许。
“是羊在敲鼓!”吕蒙恼怒地说道,“敌军将四只羊倒悬挂在木架之上,又各放了一面鼓在羊前蹄能碰到地方……”
“悬羊击鼓?!!”潘璋愕然地说道。
“子明,太平城中的情况又如何了?”周瑜面上表情沉肃依旧地问道。
“……”吕蒙略一思索,回道,“西城楼和南城楼上的敌军巡城士卒似乎增加了不少!”
“看来其余的敌军都已进城了!”周瑜眼中射出复杂的光芒。
“都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潘璋疑惑地向周瑜询问道。尽管潘璋心思缜密,但敌军地所作所为却已超出了他的认知。
“若不出我所料,张飞定已不在太平!”周瑜沉声解释道,“子明的细作所说那支昨夜酉时离营的敌军极有可能就是由张飞亲自统领的。”
“张飞不在太平?”吕蒙惊愕地说道,“都督,那他去了哪里?”
“两种可能!其一,其领军绕行于我军的侧后,准备伺机实施偷袭;其二,其可能已经返回秣陵!”周瑜沉声分析道,“若是前面那种情况倒还好办,就怕是他已经返回秣陵!”
“都督,若他真是返回秣陵,以如此行事匆匆,应该是孙将军已然夺取秣陵,那岂不代表着都督的两面夹击大计已经成功。这该是件好事啊?”吕蒙疑惑地说道。
“从敌军余部进城固守太平的情况看来,恐怕非是如此!”周瑜摇头说道,“若仲异已夺取秣陵,敌军纵然要回师,也必是全军齐返。以张飞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两面被夹击的后果。以我之见,若非仲异攻城难下,便是敌军细作已提前察觉仲异军的行迹!”
“若果真如此,别将军的偏师就危险了!”相当清楚周瑜的洞察能力,潘璋不由得惊骇地说道。
“都督,要不我们绕过太平,直接奔袭秣陵?”陈武急切地说道。
“若如此,我军全军覆没之日不远矣!”周瑜摇头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六章
“都督,这是为何?”听得周瑜一口否决了陈武奔袭秣陵的提议,潘璋惊愕地询问道。
“我军奔袭秣陵的目的何在?”周瑜暗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潘璋的问题,却反问了一句。
“……”潘璋微微一楞,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等可与别将军的兵马汇合,一举击杀张飞狗贼。此贼若死,则敌军必会不战自破。“吕蒙急切地说道。
“张飞已离开近9个时辰,此时恐怕早已到达秣陵,甚至可能已与仲异的兵马接起战来!纵然我等现在便起程前往秣陵,也未必能够赶得及。而且我军长途跋涉之后必然疲惫不堪,恰好予敌以可乘之机!”周瑜摇了摇头,沉声回答道。
“而且太平守军也不会坐视我军奔袭秣陵……”潘璋接口说道,“若其出城尾随追击,届时反而会对我军成两面夹击之势!”
“我军可夺取秣陵,再夹击太平……”陈武急切地说道。但尚未说完,他便发现自己语中的弊病——一旦周瑜军去奔袭秣陵,所谓的“夹击太平”也就根本无法实现了。
“那都督的意思如…”潘璋犹豫了片刻后说道。
“……寻机先将太平之敌击灭,继而进击秣陵!”周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语中带着壮士断腕的决然——周瑜已存有以牺牲别,瑜偏师为代价,赢得丹阳之战胜利的心理准备。
“都督,难道您要强行攻破太平?”潘璋略有些疑惑地说道。
“不!”周瑜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意将敌诱出太平,在城外聚歼!”
“将敌诱出?!!”吕蒙出声问道,“都督……但是该如何诱呢?”
“奔袭太平!“周瑜淡然说道。
“啊~~?”陈武、潘璋、吕蒙等人一齐惊愕地望着周瑜。
吴城
一接到陆逊的快马信报之后,吴郡太守全范即将郡中主要文武官吏召集至议事厅,商议如何平定富春令叛乱之事。
“全太守。陆县令一介文弱,如何能够领军平叛?”魏延眉头微皱,不太乐观地向全范说道。魏延为人直爽,有话便说,也没有顾及到厅中还有陆逊的叔父陆俊。
“伯言年少无知,不知轻重,还请魏将军见谅!”陆俊面现歉然地向魏延说道。尽管对侄儿的本领很有信心,但陆俊对此次陆逊仅率几百兵卒出征平叛之事还是感到担忧。
“呵呵……”全范轻捋颔下长髯。呵呵笑了起来,似乎对陆逊出兵之事丝毫也不担心。
“全公,您为何发笑……”陆俊看向全范,疑惑地问道。
“文长将军,公华,你们勿需如此担忧!”全范从容自若地笑着说道,“难道你们忘却了——由伯言任余杭令、并准许其自行调用县中驻军,皆是将军亲自吩咐。”
“将军既然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听得全范如此一说,魏延忽地神色大松。嘿然笑道。“现在想来,陆县令如此做法,倒是颇合兵贵神速之意。若是平叛稍迟。叛军必然坐大,则再行平叛的难度必然加大。“魏延可以不相信陆逊、可以不相信全范,但绝不会不相信主将张飞的眼光。
“恩!”全范点头说道,“伯言年纪虽轻,但却深通文韬战略,可谓我吴郡难得之少年英杰。亦正因如此,将军方会直接委以一县令长之重职,伯言目前缺地仅只是阅历而已!”
“全太守,你以为会稽敌军会否乘富春叛乱之机进犯吴郡?”魏延略一思索,沉声问了一个问题。
“恐怕会!“全范微微颔首说道。“仅以富春一县之力,妄起谋逆岂非自寻死路。若非得别逆会稽伪太守吕岱挑唆支持,富春令断不敢如此!”
“若如此,陆县令便会大有危险……”魏延摸了摸微须的下巴,有些担忧地说道,“纵然陆县令能够平定富春叛乱,恐怕也难匹敌会稽敌军!”
顿了一顿,魏延继续说道,“全太守。看来得尽快派遣援军前去援应陆县令!我意亲率2000兵卒赶赴富春,你看如何?”见识过全范的老谋深算之后,魏延对其还是比较尊重的。
“魏将军,兵事方面你是内行,老朽却是外行,该当如何用兵皆由你决定!”全范呵呵一笑说道,“但老朽以为魏将军前番所说的一句话颇有道理——兵贵神速!”
“恩~延明白了!”魏延点了点头,会意地说道,“全太守,延出征之后,吴城的兵事便要暂时相托于你了……”
“愿代劳几日!”
“那好,延这便去筹备出征之事!”魏延向全范和厅中众人微施一礼,随即转身离厅。列于大厅左侧的一众军中将领立即随在魏延的身后离厅而去……
“魏将军,魏将军……”陆俊突然从厅内疾步追赶了上来,大声向前方的魏延呼唤道。
“陆从事,有什么事吗?”魏延应声停下了步子,转身迎向陆俊问道。
“魏将军……”陆俊踌躇了一下说道,“若伯言战事不谐,请魏将军多多担待,设法保全其性命。伯言父母双亡,家中只这一支独苗…
“陆从事放心!”魏延点了点头,爽快地说道。
秣陵城南十里,有山名“牛首”,山势并不甚高,然山状奇特,如牛头双骑一般,故得其名。由于时过中秋,山上已现草木枯黄之色。
八月十七日未申之交,牛首山北麓,一支3500余人的兵马正在谨慎地向北面行进。这支兵马正是自泾县奔袭秣陵的江东军孙瑜部。
“校尉大人,前方并无异常!”一名先行探路的斥候疾步跑到周泰马前,低声禀报道。
周泰点了点头。仿佛松了一口气,而后瓮声瓮气地回道,“继续打探!”
“是!”
周泰策马来到队伍中列,微一行礼,向孙瑜禀报道:“孙将军,斥候并未发现异常。看来此山不会有敌军设伏了!”
“恩~~!”孙瑜轻应了一声,热切的目光深深地顾望遥远的南面,仿佛秣陵已经近在眼前一般。尽管攻克了泾县。尽管击灭了1200名敌军守卒,孙瑜心中的愤恨却未能减去分毫,反而变得愈加旺盛。这股强烈的怒火只有通过对敌军的疯狂杀戮才能宣泄出来!而秣陵,便是泾县之后地下一个目标。
“还有多远可到秣陵?”孙瑜收回了远眺地目光,转身向周泰问道。
“大概再有7里多路!”周泰早已向熟悉秣陵地形地士卒询问过情况。
“周校尉,传令全军,加速行进!”孙瑜眼中精芒一闪,沉声说道,“一个时辰后,必须赶至秣陵南城。”
“孙将军。军士们已经连续赶了3个时辰的路。还是先歇息片刻吧!”周泰恳切地向孙瑜劝荐道。
“不行!”孙瑜冷声说道,“此处距秣陵已近,若是停下歇息。极可能为敌军细作所察觉。惟有一鼓作气急行至秣陵,方可达到突袭之目的!”
“是!”自随孙瑜偏师“奇袭”这几日来,周泰也已知道一旦孙瑜打定主意,便根本不会听从自己地半点劝说。
在周泰的喝令之下,3500余名江东兵尽管疲态颇现,但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加速行军的命令。一盏茶地工夫后,孙瑜军已离开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踏上了一马平川的平原,行军速度也变的愈发快了起来
“恩~~?”策马在前的周泰忽地心中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而且越往前行。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似乎是什么危机将要临头一般,这是周泰在长期的厮杀生涯中磨练出地直觉。
“止步!”周泰高高举起手中横江大刀,猛地断喝一声,止住后方士卒的行进,随即迅速地左右顾望了起来。但四野除了尺多高的野草之外,却别无他物,一眼望去尽是草木枯黄之色。
“周校尉,为何停止前进?”孙瑜策马来到前队,沉声向周泰询问道。
“孙将军。情况似乎不对劲……”周泰斟酌着回答道。
“不对劲??”孙瑜举目左右一张望,随即不以为意地说道,“此处已是平原,除却这尺多高地野草之外。别无遮挡,敌人难道还会在这里设伏不成?”孙瑜并非不知兵法之人,自然知道周泰担心地是什么。
“勿用多疑,快些赶路!”孙瑜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是!”周泰垂下手中大刀。随即,后方士卒又开始继续行进起来。
就在这时,忽地一阵大风吹起,强劲的北风居然将四野的枯黄草叶裹挟得冲天而起,飞舞地灰尘草叶几可遮蔽天日。
“怎会如此?”周泰惊异地看着这异乎寻常的“自然”现象这一阵风虽然风力颇大,但却并非那种“龙卷”之风,照理应该吹不起如此多地草叶……
“那是什么?”一名亲兵指着天空,突然出声说道。
“恩~~?”周泰寻声望去,只见一块长约两丈,宽有丈余的布状物飘舞在天空之中。
了无人烟的荒野怎会有此物品?还未等周泰有机会去思索,震天的喊杀声便突然从左右两面同时响起。
“杀!”
埋伏?!!!不止孙瑜,就连周泰也大感愕然——适才曾仔细巡望过四野的情况,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但这伏兵又是从何而来的?天上,地下?
但很快,包括别瑜、周泰在内的所有江东军将士都知道了答案左右两侧各约500步远处,无数块草黄色的布状物混合着草叶灰尘飞向了空中,飘飘扬扬,煞是壮观。而这些布状物原本所在位置,站立起上千名手持丈二长枪地敌军士兵,并迅速列成一定的战阵。左右两侧,各有一面原本裹起的战旗被掌旗士卒迅速招展开来,旗上各书一个大字——“虎”!“熊”!
“原来如此!”周泰虎目陡然睁圆,明白了对方的隐藏伎俩士兵趴伏于地,身上覆盖着与草色相同的布料,再铺上些枯草,借助于一尺多高的草丛自然就可以瞒过人的眼睛。
“杀!”左右两支伏兵列成完全相同的四层攻击阵型,大喝着向中间的别瑜军快速包夹了过来。
完全在意想不到地情况下,遭遇埋伏突袭,纵然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也不免慌张起来,而主将孙瑜茫然无措的表现更是加剧了士兵心中的不安。
“莫要慌乱,列阵迎敌!”混乱的江东军中,惟有周泰还保持着几分冷静。周泰暴喝连连,试图约束麾下士卒安定下来。
“熊~!”就在江东军的混乱渐渐恢复之际,敌军的第一轮攻击已经来到——2000支投枪以铺天盖地之势笼罩下来,直如遮天之云。
“举盾,举盾!”周泰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同时自己也策马挡在了孙瑜身前。
但疾速下落的投枪根本就不会给江东兵留下多少反应的时间。
“啊~”“呃~!”凄惨的哀号声几乎同时响起,5、600人立时便中枪倒地。投枪那锋利的精铁枪头轻易便可刺破士兵的护身衣甲,借着下滑的巨大冲力,一旦触体必是入肉刺骨。倒地的人中,过半数是当场死亡,有人甚至被投枪直接破脑,红白液体同时溅出。
“铛铛铛……”策马骑行的孙瑜和周泰自然是对方重点“招呼”对象,近30支投枪形成一个直径过丈的“枪盘”疾飞向二人。但周泰临危不乱,手中横江大刀挥舞得风雨不进,将来袭击的投枪一根不拉全部击飞。
“熊~!”江东兵的噩梦还没有停止,第二轮2000支投枪几无间歇地再次激射过来,毫不客气地又放倒了4、500人。
“虎枪,无敌!”
“熊枪,百胜!”
左右两侧的敌兵同时暴喝出声,声如撕裂浮云的雷电,憾天动地。
“枪车,突击!”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七章
“杀!”
整齐的暴喝声中,气势逼人的“枪车”无情地从一切“障碍物”上碾过。森寒的枪林一排排轮流刺出,如车轮滚滚毫无间断。
在前后两轮“枪雨”打击之下,孙瑜军折损的战力已近三一之数,但对比起兵员上的损失,军心士气上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先遭埋伏,再遇莫名却又令人胆寒的“枪雨”攻击,不少士兵心理上已近崩溃。而此时若能有强有力的指挥,说不定还有可能稳定住局势,但可惜,孙瑜军中恰恰缺少的就是这种能人——周泰武艺虽强,但临机应变、指挥大军作战却非其所长;缺乏战阵经验的孙瑜至此时还未能茫然失措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很快,从左右两侧掩袭而至的虎枪、熊枪二营便以破竹之势,将被包夹在中间的江东兵逼压得节节后退、完全不成阵型。
“不要慌乱!列阵,列阵……”周泰一面护卫着孙瑜,一面厉声呼喝起来。但除却一小部在其身边的士卒听令结阵反抗之外,大部士卒仍是不自主地节节后退着。
虎枪营的一什(每什10人)长枪兵攻破十数名江东兵组成的防卫网,迅速进逼至周泰、孙瑜身旁,随即非常有默契地相互配合着向周、孙二人突刺过去。
“杂鱼,找死!”眼见战局大坏,周泰早已心急如焚,而此刻虎枪兵的直接挑衅,更是如同火上浇油。狂喝一声,周泰手中横江大刀迅速挥动起来。
“啪嗒!“啪嗒!”狂野的刀光一闪而过,随即便只见旧支精铁枪头几乎同时跌落在地。10名虎枪兵看着手中光秃秃的枪杆,眼中不禁现出愕然惊骇的神色。但很快,这些士卒便收拾好心绪,毫不气馁地挺着无头之枪准备继续进行突刺。
“前面的人退下!”一声断喝突然响起,“这家伙交给后队的兄弟!”
被斩断枪头的虎枪兵听得命令之后,迅速收枪准备后撤。
“休想溜走!“周泰暴喝一声。便要纵马上前追杀。
“长枪绞杀阵型!”在虎枪营军司马于真的喝令之下,上、中、下三排长枪以半扇形同时刺出,分别取周泰上、下身、以及周泰跨下战马地马腹。
“哼~!“周泰冷哼一声,提马急退,但手中横江刀却也毫不停留地斩出。
“啪嗒!”横江刀上凌厉的刀风再斩断4、5支刺枪的枪头。
于真眉头微皱,紧接着迅速喝令道,“枪头已断的退下,后面的人补上。三面刺击。先杀战马!”
周泰眼中寒光乍闪,随即以横江刀挑起地面一柄战刀激射向于真。
力支长枪同时刺出,恰好在于真面前组成一道防护网。“铛!”力道极大的战刀居然强行突破“长枪网”的封堵继续前飞,于真震惊之余急忙挺枪格档。
“踏踏踏……”余劲未消的战刀竟将于真迫得接连后退6步之后才立稳身形。
“全军听令,立即结阵抗击敌军!”孙瑜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清四周形势之后,大喝连连试图收拾住慌乱地兵马。但很快,他的呼喝声便被从另一面突击而至的两什熊枪兵打断,上下两层的绞杀枪阵很轻易地将孙瑜跨下战马刺杀。孙瑜见机得快,在长枪临身之前飞跃下了战马。逃过了一劫。但随即。早已盯紧孙瑜的两什熊枪兵又毫不犹豫地挺枪继续追杀起来。
“孙将军!”顾不得再击杀于真,周泰急忙拨马回身向孙瑜靠拢过去,手中大刀奋尽全力斩向那两什熊枪兵。
“噗~~!“强悍至极点的刀风自横江刀的刀锋散溢开去。达7尺有余。一名不及闪躲的熊枪兵竟直接被那强悍的刀风凌空劈成两半,顿时血雨纷飞。
同伴的被杀,不但未使其余熊枪兵畏惧,反而激起了他们地凶性。其余19名熊枪兵掉转方向,迅速重新结成刺杀阵型奋不顾身地突刺向周泰。
周泰夷然不惧,冷哼一声,大刀自左向右平斩而出。
这时,19名熊枪兵惊愕地发现——自己手中长枪在刺到敌将身体前双左右距离时,竟然再也刺不进去,仿佛被一道看不见的墙给挡住了一般。
“死去!”周泰劲力猛地一吐。以刀风将19支长枪一起荡飞。随即,纵马上前贴至熊枪兵身前,横江刀疾速挥舞起来。失去距离优势的熊枪兵再无力抵抗,片刻之间即被击杀近10人。
周泰正待顺势将其余人一并斩杀,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至极、充满杀意的熟悉气息以骇人地速度逼近过来。不敢再继续追杀熊枪兵,周泰迅速拨马转身,横江大刀疾速回击。
“襁~!”对方兵刃上传来的力道太过强悍,周泰无奈之下策马连退6、7步才立稳身形。
“张飞!”看着眼前那个令自己痛恨到极处的“熟悉”身形,周泰双目已赤。怒喝出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周泰小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勒马横矛,看着身前不远处的10几具熊枪兵的尸体,心中怒火更盛,冷声对周泰说道。
由于我与乌骓的体型皆太过显眼,实在不便在平原潜伏,无奈之下,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独自隐藏在距离埋伏地点约有3里远的一处小村林中。一接到林雪伏击成功的信号之后,我便疾策乌雏往战场赶来,却不想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周泰屠戮熊枪兵的场景。
“子风,不要管我,迅速率虎枪、熊枪二营剿灭其余敌军!”眼睛的余光瞥到林雪正领人朝这边靠拢了过来,我头也不转地大声喝道。
“是,将军!”林雪领命后,迅速喝令起来,“虎枪营向南封堵敌军退路,熊枪营全力攻击敌军!”
“孙将军,你快些领军往南面撤退。我来挡住张飞!”在如此情形之下,周泰已知夺取秣陵的计划绝无可能再实现。而为今当务之急便是让孙瑜领剩余的兵卒先行撤出战场,摆脱敌军的攻击。
“张飞?!!!”一听得这个名字,孙瑜眼中立时变得血红,怒火迅速将大脑充斥。拣起地上的一杆长枪,孙瑜不但没有领军后退,反而纵身向前疾冲过去。
“张飞狗贼受死!”冲过周泰的身侧,孙瑜含愤全力挺枪前刺。
“哼~!”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个孙姓敌将究竟是何人。但却可以看出他对我仇恨倒是颇深。不过,可惜的很,以他地身手想要伤我只能是痴人说梦。
“铛!“蛇矛疾速前探,毫不费力地便将微微打飘地长枪磕飞。我正待策马向前擒住这名身份不低的孙姓敌将,对面的周泰却已抢先一步出手,其手中大刀奋力斩向我的前胸。
缩回前探的左手,我策乌骓旁移几步,闪过周泰的刀势。
“快护卫孙将军离开此地!”周泰一把抓住孙瑜的肩甲,猛一用力竟将孙瑜提了起来,“不客气”地将其甩到身后。随即厉声对少数聚拢在自己身后地士卒喝令道。
“我要杀了张飞狗贼!”被摔的晕头转向的孙瑜依然不忘寻仇之事。口中不住地低喃道。但他很快便被十余名江东士卒架起朝南面飞奔而去。
“无谓之举!”我冷哼一声说道,“周泰,今日无论是你。还是那孙姓小子都休想逃出生天!”
“张飞狗贼,子纲先生(张练)的仇,今天就跟你算一算!”见别,瑜已被护送离开,周泰再无顾及,眼中激射出比之孙瑜亦毫不逊色的怒火。
不愿再与周泰多话,我一夹马腹,挺矛向前。短短几步之内,乌睢速度便已加至最快,如划过长空的黑色闪电席卷向周泰。至距离不到10步时,我手中丈八蛇矛含愤全力刺出。
周泰双眼一下子便被狂热充满。横江刀硕大的刀身放出青白色光芒,以雷霆万均之势一刀劈下。
“锵~~!”横江刀的刀锋竟恰好斩在蛇矛最前端的分叉处,立时引发刺耳巨响,刀矛相交处星花四射。
“哼!”我冷哼一声,手上积蓄的劲力全发,蛇矛硬生生推开横江刀地封架,继续向前突刺。
周泰策跨下战马平移几步,同时横江刀顺势一拉,将蛇矛让过。而后手腕一翻,大刀隐带风雷之声斜斩向对手地头颅。
乌骓与我心意相通,瞬间停住前进步伐,随即两只前蹄同时发力,猛地朝斜后方跃去,恰好将横江刀的刀风避过。人、马皆在空中、尚未落地之际,我手中蛇矛运足力道,疾速突刺向周泰的颈部。借居高临下之势,蛇矛力道、速度更胜前次,更有一股凌厉地气流从矛尖激射出去,变相延伸了蛇矛的长度。
情急之下,周泰策马急退,手中大刀迅速挥舞起来,在身前形成一道密集的防护。
“铛!”强劲的气流直接撞上了横江刀的刀身,一声巨响之后,周泰手臂不由得微微一颤。
“死去!”乌骓身形着地之后,立即疾速前冲。配合乌骓骇人的冲刺,丈八矛以突破常规的速度再次刺出。尽管周泰绝对是名难得的悍将,但此时此刻,我对他已毫无留手之心——辱裴元绍遗体之恨,必须让周泰以血来偿还!
“跟你拼了!”周泰双目尽赤,笼罩在身体周遭的战意陡然提升至极限,随即不闪不躲,横江大刀径直凌空斩下,竟是意欲以命搏命。
就在这时,猛冲中的乌骓突然将身形一偏,让过了横江刀将要斩下地轨迹,疾速从周泰的身侧不到3步远处驰过。就在两马相交而过的一刹那,我将已然收回的蛇矛交于右手,随即手腕一翻,运足力道以最快速度将蛇矛返刺向周泰后背。
情知不妙,周泰奋尽全力单手持刀向后甩斩下去,冀望能够阻住对方矛势。
“锵~!”横江刀猛地斩中矛杆,蛇矛一颤之后,仍然继续前刺。
尽管已尽全力闪躲,但蛇矛速度实在太快。周泰的右肋被蛇矛狠狠刺中,护身的精铁重甲几乎就如豆腐一般被锋利的矛尖击破。
“呃~!”周泰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扭,两腿夹紧马腹,策马急速前冲,一直驰出近力步远,始敢停马回首。一道长有3寸、深逾半寸的伤口显眼地呈现在周泰的右肋处,鲜血汩汩地从伤口处外溢出来。
为什么这家伙如此强悍???周泰眼中射出兼具愤怒和无奈地复杂光芒——当日寿春城外一战落败之后,周泰痛定思痛愈加刻苦地磨练自己,希望能够进一步提升自己武艺,期冀再与对手交手之时能够一雪前耻。但事隔八月的再次交手,情况竟似更加被动。
“张飞,一定要杀了你!”周泰口中喘着粗气,眼里现出兽性的光芒,面目已被愤怒的情绪冲得有些狰狞。暴喝一声,周泰催马主动向对手疾冲过去,手中横江刀散发出夺目而狂野的光辉,迅疾无匹地劈斩向前。
“来得好!”我轻夹马腹,乌骓长嘶一声之后陡然启动,旋风般迎向前去。与此同时,丈八矛周身出现异样的气流旋转,且范围越来越大,草叶灰尘纷纷被席卷起来,以矛身为中心开始疾速转动,远远望去便如一个翻倒的小型“龙卷风”。
“轰~!”震天的巨响过后,激荡的气流四处散溢,将无数枯草土尘吹上了天空。
震开横江刀,蛇矛毫无遮挡地击破了周泰的胸甲,刺进他的前胸。
但正待我准备继续发力之时,却见周泰突然以右手紧握住蛇矛的矛尖。
“张飞,去死吧!”毫不顾及自己的右手已被矛尖边侧的利刃划破、鲜血不停流出,周泰暴喝一声,左手中的横江大刀奋力斩下。
“以命搏命,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我眼中寒光一闪,蛇矛猛地上抬,借着周泰紧握矛尖之机发力,直接将他整个人挑到了空中,随即奋力将蛇矛抡圆半圈砸向另一侧的地面。
未曾想到我会用这么一招,周泰错愕了片刻,横江刀不禁刀势一缓。等到其回过神来之时,却已失去了伤我的机会。
“娘的!”发觉自己整个人即将要被“砸”向地面,周泰怒哼一声,松开了紧握蛇矛的右手,身体疾往后纵。
我不容他再度出手,蛇矛再次突刺而出。情急之下,周泰在地上连滚几圈,躲过了蛇矛贯体的命运。
险险地立稳身形之后,周泰正要想办法回到战马上,却隐约地听到远处传来孙瑜的大叫声,似乎其境遇相当不妙。
“孙将军!”周泰惊呼一声,眼中现出无比焦急的神色,也顾不得再与眼前的强敌纠缠,转身便向南面退去。
“还想走?”我厉声断喝,策马急追上去。但周泰却如同一个巨大的猿猴般,忽左忽右的纵来跃去,极为灵活,直让人怀疑其是否身受重创。
以乌骓惊人的脚力,追赶了百余步却始终无法真正贴近周泰,不由得令我眉头大皱。仔细观察了片刻周泰左右纵跃的轨迹之后,我停下了乌骓,将蛇矛持于右手,微向后缩。
“就是此刻!”我眼中寒光一闪,丈八蛇矛全力脱手而出,带着强烈的旋转激射向前。
“噗!”周泰正要自左面跃向右面,人尚在空中时却惊愕地发现一股强烈的劲风已将自己纵跃的轨迹封死。心知不妙,周泰想要改变身形去向,但为时以晚——锋利的丈八蛇矛自周泰后心贯入,将其整个人带着向前飞了十余步远后,最后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八章
当我策马驰近周泰伏身之处时,这江东军中数一数二的悍将已至垂死的边缘——丈八蛇矛入土三尺有余,将周泰如壁虎一般死死地钉在地面上,露在外面的矛杆犹自晃动不已。殷红的鲜血不住地从周泰的口中溢出,早被鲜血染红的身子只能间或地抽搐几下……
“永威……”脑中忽然现出裴元绍豪爽的笑脸,我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击杀了周泰,虽然也算是为裴元绍报了仇。但其实真正计较起来,裴元绍的死我何尝不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沉默了片刻,我伸右手握住仍轻微晃动着的矛杆,猛一发力将蛇矛抽了出来。冷看了一眼渐渐停止抽搐的周泰后,我拨转乌骓向南面驰去……
但乌骓驰行了尚不足10步,我心头便突生警兆——一道凌厉至极的劲风从我身后迅速逼近了过来!
怎么回事???
比我提前稍许感应到危险的来临,乌骓自行作出了一个旋风似的旋转,与此同时,我急矮身形,将整个身子紧紧贴在乌骓的背上。
“嗯~~!”带着隐隐风雷之声的横江大刀在距我身体不到半尺的上方疾飞而过,而后继续飞行了5、60步才重重地插进土中,刀刃入土一尺有余。
立起身体后,我迅速拨转乌骓,入眼处——只见周泰依靠一杆长枪的支撑,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体,那张满是鲜血的粗旷面庞显得森然无比……
诈死,而后寻机与我同归于尽,这大概就是周泰最后的计划了!看了看正准备勉强向我这边移动过来的周泰,很快我就将事情的经过猜了出来,同时不由得将眉头轻皱了一下:此人竟悍勇至斯——受如此重的创伤,居然还能够作垂死一搏,而且还险些成功……
“张……飞。你给我去死……”再也无法移动脚步,周泰恨恨地发出最后的咆哮,将用来支撑身体的长枪奋力投出!
我眼中射出复杂地光芒,策乌骓急冲向前。“铛”地一声,飞刺向我面门的长枪被蛇矛磕飞。随即,我矛作刀用,自右而左平斩过去。
“噗~!”锋利的矛尖划过周泰的颈部,硕大的头颅应声飞起。
鲜血从断颈处激喷而出。随即,无头的尸身再也无法维持平衡,重重地向后方倒了下去。
“啪~!”我左手急探,一把抄住飞起的人头——周泰头上的铁盔已不知何时掉落,零乱地头发披落在面庞两侧,配合脸上的斑斑血迹,显得无比狰狞。曾经锐利渗人的双眼依然圆睁,却已变得黯然无光,但内中仍可看出那挥之不去的无奈、愤懑……
悍敌!可恶、可恨又可敬的悍敌!
“枪车,突击!”
“杀!”
不远处的喊杀声仍在继续。但战斗却已接近尾声——在虎枪营和熊枪营的夹击之下。缺乏有力指挥的江东军已无法扭转完败的形势。尽管相当数量地江东兵也在奋力进行着抵抗,但却毫无组织性,完全是各自为战。对上以“枪车”战法突击地虎、枪二营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一战该结束了!我将周泰的首级悬挂在蛇矛的矛尖,策马疾冲入一边倒地战场中。
“周泰已死,余众降者不杀!”我扬起手中的蛇矛,气聚丹田,断喝一声,声如轰雷响彻在整个战场之中。
“顽抗者死,降者不杀!”和着我的怒吼,虎、熊二营的士兵几乎在同时暴喝出声。
与士气高涨的虎、熊营士兵形成鲜明对比,江东兵见到被高悬在蛇矛矛尖的周泰首级,不由得士气狂泻。斗志迅速消散——
半个时辰后,伏击江东军偏师之战彻底结束——敌军总数约在3600人,其中被击杀击伤2500余人,俘虏600余人,另有400余人逃离战场,但这400来人已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了。江东悍将周泰被我击杀,那名主动向我挑衅的孙姓年轻敌将也没能逃出生天,他被林雪击伤后俘虏。
此战我军的伤亡微乎其微——虎枪营阵亡11人,伤35人;熊枪营阵亡26人(其中11人死于周泰之手)。伤32人。在平原地带,只要不碰上大队弓箭手,虎、熊二营绝对是难逢敌手。
“张飞,你这个杀千刀的狗贼,你这个断子绝孙的黑厮……”尽管被两名虎枪兵压着跪倒在地,孙瑜仍是毫不示弱地破口大骂。
“败将安敢如此无礼……”我没有发怒,一旁的林雪却已经忍耐不住,面现怒色,抬手便作势欲打。
“子风,不必与这个无名小辈计较!”我劝阻住林雪,随即仔细端详起面前的孙瑜来——尽管此刻看起来非常落魄狼狈,但此人很显然并不是个一般人物。这一点仅从他的姓和适才周泰对他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
“无名小辈??”孙瑜面色铁青,似乎对我的称谓很是来火,“张飞,我孙瑜若不杀你,此生誓不为人!”
“孙瑜?!!!”很轻易地将孙瑜的名字“激”了出来,我拧眉思索了片刻说道,“你是孙静之子孙瑜?”孙氏族人的情况我早已通过各种途径作了了解,此刻一听得孙瑜自报姓名,我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哼~~!”孙瑜轻哼了一声,表示默认。
前不久他的父亲孙静才死在我军之手,也难怪他一付恨不得吃了我表情,我终于恍然。略一沉吟后,我淡淡地说道:“故意在太平摆出那样的把戏来蒙骗我,却又让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膏粱子弟领军偷袭秣陵……看来,周瑜也不过耳耳!”
“张狗贼,我再怎样败事有余,也宰了你泾县1200驻军!哈哈哈……”孙瑜羞恼交加,厉声反驳道。
“原来如此!”听了这番话,我已经知道攻袭泾县的计划绝对不是出自周瑜之手,而是孙瑜自行做出的决定。
现在想来,若不是孙瑜破坏了周瑜的计划,敌我的形势可能就会截然不同——如果孙瑜老老实实地按照计划行事,将极有可能乘虚将秣陵夺下。届时,我大军就将被东、西两面的江东军形成夹击之势……胜负就很难预料了!
江东军并不乏良将,为何周瑜会派一个初经战阵的孙瑜来领军呢?我皱眉思索了一阵,大概猜出了一点原因——孙权对周瑜存有疑忌之心……
看来几月前徐庶的离间计并不是没有成效啊!看着孙瑜,我面上不为人见地迅速闪过一丝笑意——这家伙,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让人把孙瑜押走后,我将林雪招到身边说道,“子风,我要先行一步返回秣陵,这里就交给你了——打扫完战场之后,你即刻押解俘虏回城!”
“将军,您是打算……”林雪不解地问道。
“拿两样东西逼周瑜退出丹阳!”我笑着回答道。
太平城东南鲤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那里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正是设伏的极佳地点。近6000名江东兵正在周瑜的率领下潜伏在林中深处。
周瑜靠坐在一颗大树下,微闭双目,似在养神又似在思考问题,英俊的面庞上无喜无悲,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突然,周瑜睁开双眼,沉声向身旁不远处的吕蒙询问道,“子明,去太平送信的人有消息了吗?”
“都督,还没有消息!”吕蒙摇了摇头说道,“末将已命人潜至太平附近查看情况了,料想不久当会有回报!”
“咕~!”就在这时,林外突然响起了几声“鸟鸣”。
“有人回来了!”吕蒙立即起身,兴奋地说道,“都督,末将出去看看情况!”
“恩~!”周瑜点了点头,但其面上却似乎蒙上一层阴翳。
不多时,吕蒙领着一名兵卒回到了周瑜身旁,声音有些不对地禀报道:“都督,派去送信的兄弟已经……”
看到吕蒙犹豫不定的表情,周瑜心知不妙,但还是冷静地问道:“送信的人怎样了?”
“……已经被太平的敌军所杀,而且人头还被悬挂在城楼之上!”吕蒙又悲又愤地说道。
“竟然如此??难道张飞还在城中?”周瑜眉头大皱,眼中充满了惊异的神色。为了引诱太平守军出城,周瑜已经一连用了两条计策先是作出奔袭的姿态,并故意留下一点线索给城中守军察觉,想借机诱使守军出城追击,但可惜的是,守军对周瑜留下的线索根本不闻不问,只是坚守城池;随即,周瑜又让人伪装成张飞的信使,“传令”太平守军“回援”秣陵,但却落得信使被杀的结果!
“都督,下面该怎么办?”吕蒙已经对诱敌出城失去了信心。
“太平守军有何异常?可有出动的迹象?”略一思索,周瑜沉声对那名探哨兵卒问道。
启禀都督,并无任何异常!”
“嗬~~~!”轻叹了一口气,周瑜拧眉沉思了起来。
“传令!撤消伏击,兵返太平!”周瑜眼中射出决然的光芒,沉声说道,“准备强行攻城!”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八十九章
庐江城西南,孙翊军大营,中军帅帐
“文乡,营中粮草还可支撑几日?”韩当眼中隐藏一丝忧色,沉声向徐盛问道。
“粮草大约还可支5日之用……”略一思索,徐盛不太乐观的回答道,“但伤药已经告罄!今日又有40多个弟兄因伤重不治而亡……”在连续多日的作战中,除却阵亡的士兵,孙翊军还另有6、700人伤兵,而且在敌军骑兵无处不在的袭扰中,伤兵的数量每日还会有所增加。由于跟外间的联系基本已被敌军骑兵阻断,粮草伤药之类的物事根本得不到补给。
“不知太史校尉是否突围成功了……”顿了一顿,徐盛忧心地说道,“再这样耗下去,用不了多久……”
“凭子义的身手,突围应当不成问题!”韩当对太史慈很有信心。
“嘟~廊~嘟~!”一阵雄浑悠长的牛角战号声突然传进了帐中。
“又来了……那赵云真是烦得要命!”徐盛眉头大皱,愤懑地说道。赵云的骑军会不定时地对孙翊军大营进行袭扰,平均每日要在4次以上,让孙翊军的一众将士不甚其烦,但又无可奈何。
“文乡,你出去看看。让弓箭手节省箭支,没有把握不要胡乱浪费!”韩当拧眉沉声说道。
“是!”徐盛向孙翊和韩当轻施一礼后,转身离开了大帐。
“韩郎将,真的会有援军么?”沉默了良久的孙翊突然出声问道。接连的挫折失败,让孙翊失去了往日的傲气狂妄,变得有些不自信。
“叔弼将军放心,主公和周督一定会派遣援军来接应咱们的!”韩当和声安慰道。
“周瑜……”孙翊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低声喃语道。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盛掀帘回到了帐中,但面上的表情却已变得无比沉重。
“文乡,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韩当略有些惊异地看着徐盛。出声问道。
“敌人又有援军来了!”徐盛声音低沉地说道。
“还是骑军?”孙翊惊声问道。这几日里吃够了赵云骑军地苦头,已让孙翊有些闻“骑”色变。
“不是骑军,是步卒!但人数不会少于3000……”徐盛摇了摇头说道。
“出去看看!”韩当疾步向帐外走去……
军营北门外约500步远处,一支5000人的步军排着整齐的战阵,静静地与营中的孙翊军对峙着。战阵的最前列,巍然矗立着一匹红色巨马,火红的鬃毛仿佛炼狱来的烈焰,马上一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手持一柄带着青龙血印的战刀。在此人地身后,一杆墨绿色的大纛上迎风招展着五个大字:汉寿亭侯——关!
“关羽!”韩当一见对方阵前的那员大将,立即面色大变,惊呼出声。
吴郡,富春县衙
“你……究竟是谁?”富春县令颜连被两名着江东军服饰的士卒摁压在地,显得狼狈不堪,但仍自挣扎着向着面前略显文弱的年轻将领询问道。
“你派人去余杭煽动反叛。竟然不知道我是谁?”儒雅风流、看起来更似一名文士的年轻将领带着温和无害的浅笑说道。
“……”颜连仍然没能会得过来。又惊又疑地继续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呵吼——”年轻将领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看来颜县令近段时间是完全忙于叛乱之事,竟连余杭县令已变更之事也不知晓。亏得富春与余杭还是邻县……”
“什么?余杭令已经换了人?”确如面前的年轻将领所说因忙于联络会稽太守吕岱起兵反刘,无暇顾及旁事,同时又惟恐反叛的计划为他人知晓,所以颜连刻意地阻断富春与吴郡其余各县的联系。却不想,到真正举事之时,却出了个足以致命地“乌龙”。
“难道你是……”在年轻将领地一再“提醒”之下,颜连终于有些明了对方的身份。
“不才新任余杭令陆逊!”年轻将领淡笑着回答道。
“陆逊???”颜连微楞了片刻,随即会了过来,惊愕地说道。“你就是陆族的那个陆逊?”陆逊在吴郡颇具才名,尽管颜连从未见过陆逊本人,但还是听闻过一些他的事迹。
“正是!”陆逊笑着点头说道。小半个时辰前,陆逊略施手段,轻松地领军攻克了富春——陆逊先以百名士卒着江东军的衣甲,伪装成会稽吕岱的先头兵马成功地诈开了城门,而后其余400名士卒乘机一举攻进城中。富春令颜连没有料到刘备军会反应如此神速,以至于对“诈城”完全没有防备。陆逊兵不血刃便尽收800余名颜连临时征召的“叛兵”,并将颜连本人擒获。
“你陆族背主投敌。日后必被世人唾骂!”颜连勃然作色,怒斥陆逊说道,“陆逊,若你此刻能够反正,来日我尚可在孙讨虏面前为你陆族讨个人情;若你仍执迷不悟,陆氏被夷族之日不远!”
“呵呵——”陆逊笑着摇了摇头,“颜县令,你也算吴郡名士,却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人伦大道皆弃之不顾,真是妄读了满腹诗书!”
“竖子!你……”颜连瞪目怒驳道。
“敢问颜县令——这富春、这吴郡、这江东究竟归属谁家?”打断了颜连的怒骂,陆逊淡然说道,“莫非颜县令认为归属那孙氏么?”
……你休得污蔑于我!富春、吴郡、江东自是归当今天子所有!”陆逊的质问,颜连无论如何不敢承认——由于汉室尚在,尽管天子并无实权,但名义上仍是天下之主。一旦颜连承认江东“归属”孙权,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为真正的反叛之臣。
“我主刘豫州乃帝室正裔,天子之叔,以左将军职掌征讨四夷之权。孙氏何人?不过是勾结国贼,藏匿天子印玺的乱臣贼子罢了!”陆逊慨然说道,“我陆族向不与孙逆往来。今效力于刘皇叔,又从何谈起背主投敌之说。反而是你颜连,不思报效社稷黎民,一心附逆于孙氏,料想百年之后,史书必留下你反逆之名!”
“你……!”颜连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可辩驳。陆逊虽只寥寥几语,然处处击中要害。
“颜县令。我料你必是受吕岱所惑,一时糊涂才会行此不智之举。”陆逊放缓语气,和声说道,“若你能幡然悔悟,将你与那会稽吕岱密谋的内容尽数告之于我,我可向刘皇叔和张飞将军为你说情一二、保你一家平安,如何?”
“哈哈哈……”沉思了片刻,颜连突然大笑起来说道,“陆逊小儿,你休想从我这里获知任何消息。以你这区区数百兵卒。我倒要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呵呵……颜县令。看来你是准备执迷不悟到底了!”陆逊不以为意地淡然笑道,“吴城全太守和魏延将军已兴大兵5000余人极速赶来富春!你以为吕岱那几千兵马还能有何作为么?”
“什么?”一听得陆逊此语,颜连立即面色大变。“全范还派有其他兵马前来?”
“若非还有援军,我岂会在明知吕岱会出兵寇犯的情况下,领这点人马便来平定你地叛乱!”陆逊笑着说道,睿智深邃的目光中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此外,我还可告诉你两件事——其一,你派往其他诸县地使者大数已被我截杀。所以,颜县令也休要指望郡中还会有其他人响应你的叛乱!其二,寇犯丹阳的孙逆兵马,在昨日已被张飞将军彻底击破!”
所有的期冀都被陆逊点破。颜连的精神支柱立时陷入崩溃的边缘,目光也变地呆滞起来。
“颜县令,我适才所说的话仍然作数,就看你是否愿意考虑了!”
“……”沉默了半晌,颜连犹豫着说道,“你果真不会背弃承诺?”失去了所有地期冀后,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让颜连不得不选择妥协。
“这是自然!”露出异常真诚的笑容,陆逊点头说道。
“那好……”
以一番七分是假、三分是真的说辞,陆逊成功地将颜连与吕岱密谋的内容全部“诈”了出来……
“大人。那吕岱的4000兵马已往富春赶来,我等该如何应对?”从颜连的口中获知了会稽敌军较为确切的进犯情况,随陆逊出征的军司马席丰不无忧虑地说道。毕竟,陆逊的兵马只有吕岱地八一之数(1/8)。
“……”陆逊仔细查看着地图,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会稽敌军不日便会赶到富春,而吴城魏将军地援军恐怕要稍迟一、两日才能赶到。以富春小城和我们这劝兵卒,再加上城中仍有不轨之徒,若是据城死守,绝难撑过一时三刻!”
“大人的意思是……”陆逊兵不血刃平定富春之乱的表现,已经完全赢得席丰的信任。
“既然无法据守,索性就主动出击!”陆逊突然笑了起来。
“出击?”席丰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逊说道。
太平城东
率军返回太平城外、并汇合了姑孰河上的水军之后,周瑜命人从水军的战船上取下了一些奇怪的木制器件,随即又命士兵在距城门约300步远的地方开始垒土成丘。与此同时,又派遣了大嗓门的士兵朝城楼上喊话。
“城上的人听好——我大军已于昨夜夺回秣陵,你们那数千回援的兵马也尽数被歼。如今我大军已收复丹阳大半之地,只余区区太平一县。你等若是顽抗,只是死路一条。但我家都督宅心仁厚,不愿多开杀戮。若你等愿弃城投降,我家都督可网开一面……”
东城楼上,廖化哈哈大笑起来,随即高声喝骂道:“周瑜小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那区区小计早已被我家将军识破。此刻你那3、4000人的偏师恐怕已尽数被我家将军所灭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章
“都督,看来张飞还是不在太平!”听了城上廖化的喝骂之后,吕蒙恭声对正在观察城头情况的周瑜说道。
“恩!”周瑜微微点了点头,但面上并未露出任何轻松的表情,“子明,注意加派斥候留意秣陵方向的情况!”
“都督,您是担心……”吕蒙惊异地看着周瑜说道。
“恩……”周瑜凝望着远处的城垣,沉声说道。吕蒙只是把廖化的话当作打击自军士气的“妄语”,但周瑜却已作好了最坏的准备。
太平东城楼上“元俭大哥,周瑜到底打算做什么?”望着城外越堆越高的土丘,关平面露不解之色,朝身边的廖化询问道。
“或许周瑜是准备让弓箭手居于土丘上,借以增加弓箭的射程……”廖化也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周瑜军所堆垒的土丘并不是很大,至多能够容纳300名弓箭手居于其上。但仅只300名弓箭手对攻城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们把什么东西搬上土丘了……”眼尖的全琮突然出声说道。
金畴、廖化、关平等人急忙沿着全琮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
此时,周瑜军的垒土行动已经停止——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一座高约丈余、直径约有14丈、上窄下宽的圆柱状土丘便巍然矗立在了太平城外。随即,数十名江东兵陆陆续续将一些奇特的木制器件搬上了土丘,并开始乒乒乓乓地鼓捣了起来。
一盏多茶的工夫后,在金畴、廖化等人惊异的目光中,那些零零碎碎的木制器件竟被组装成为八架结构奇特的器械。
“投石机(注:投石机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不过射程威力比较有限。后经刘晔改良为“霹雳车”,射程和威力都有了很大提高,并在三国中后期得到较广泛的应用。)???”战阵经验相当丰富的廖化很快就辨认出了这八架器械是何物,但同时。他眼中地的不解之色却变得更浓。
“廖校尉,那便是投石机?”全琮急切地向廖化询问道。由于投军时间较短,全琮还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投石机,也只是在兵书上看过有关投石机的记载。
“恩!但跟我以往所见过的有些不太一样……”廖化点了点头,语气中不无疑惑地说道,“周瑜糊涂了么?投石机的射程不到百步,就算放在土丘之上,也就至多能达到百五十步。他那八架投石机距我城池三百步。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处。但周瑜为何“……在连续几日的交锋中,廖化已知周瑜是那种谋定后动之人,绝不会做什么无谓之举,因此才倍感疑惑。
“……”连阅历最丰富的廖化都感到不解,其余地金畴、关平等人就更是不明所以了,只能以困惑的目光留意着周瑜军的后继举动。
城外的土丘上,200名身形彪悍的江东兵已替下了起先那数十名负责安置抛石机的士兵,并被平均地以每架抛石机25人分配开来——25人中,有20人列于抛石机前方,每人执一根约三指宽的拉绳。其余5人则呆在抛石机的后方。另有数百名士兵负责不停地往土丘上搬运石头。
在土丘之前约50步远的空地上。1500名弓箭手排成密集的三层连射阵型,将抛石车死死地护卫在身后。其余近4000名枪、盾等近战步兵则严阵以待在旁侧,随时准备听令对城池发起直接冲击。
“都督。一切皆已就绪!”看到各部士卒传来地信号,吕蒙急切地向周瑜禀报道。
“传令,命抛石机轰砸城门,其余各部暂且待命!”周瑜眼中精光微闪,沉声下达了攻击命令。
“敌军要抛石了,小心一些!”看清了土丘上敌军地举动后,廖化虽然并不认为周瑜军抛石机的射程能够达到城池,但行事一向谨慎的他还是立即出声提醒城楼上地士卒。
“嘎吱~!”随着一阵奇异的摩擦声,8块约有4、50斤重的石头几乎同时从抛石机上飞出,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高高的弧线。随即重重地落了下来。但可惜的是——石头所落下的地方距离城墙居然还有近150步。
“呼~~!“城楼上的金畴、关平等人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神经也不由得松弛了下来。
“元俭大哥,果然跟你说的一样——他们的抛石机只能达到150步地射程!”关平笑着对廖化说道。
“看来周瑜白费了这么多力气……”金畴笑着点点头,附和着说道。
就在这时,周瑜军抛石机抛射的第二轮8块石头再次飞向城池,但仍然是在距城池约150步的地方落了下来。
“不对!”廖化仔细地观察了敌军抛石机的投射过程,面色变得更加严肃,沉声说道,“敌人的抛石机还没有尽全力。他们的射程绝对不止150步!”
“什么???”金畴等人一齐愕然地看向廖化。
“元俭,到底怎么回事?”金畴不解地询问道。
“刚才两轮仅是试投而已……”正待为众人解释,但突然间廖化眼中现出惊骇之色,急声喊道,“小心!”
“唿~~”第三轮的8块石头带着忽忽风声,再次疾飞而出。但这次,射程竟然远远超过了150步,直接到达了城墙,其中有一块石头甚至径直朝廖化等人所在位置砸了下来。
廖化一把推开首当其冲的全琮,随即自己也往旁边急闪身形。
“轰!”50来斤石头重重地落在了城楼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岩石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坑,随即又继续向前滚动,两名士兵不及闪躲,立时被击成一死一伤。
与此同时,另外7块石头也重重地撞在了城墙上,在震天地巨响中,城楼竟似微微晃动一下。
“嗬~~”跌坐在地的全琮惊魂未定地连续喘着粗气。感激的目光看向廖化。满以为抛石机肯定不可能射到城墙这里,全琮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根本没有一点防备。若不是廖化那一把,全琮恐怕非死即伤。
“小心躲避敌军投石!”
“弓箭手退后!”
“狼牙营上前,每什士卒集于一处,结密集盾阵!”
廖化立稳身形之后,顾不得探究为何敌军的抛石机竟能达到如此射程,立即大声喝令起来。
“唿~!”“唿~!”“唿~!”
土丘上的周瑜军抛石兵们熟练地将一轮又一轮地“石雨”倾向太平城楼。起先,石头落下的方位还比较杂乱无章。但渐渐地,石头开始集中于城门那一点。
“轰轰轰……”以高高地抛物线落下的石头,怕不有千斤之力,把城门撞得巍巍直颤。过不多时,厚重的木制城门开始被砸的变形,不少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出现裂缝。
“元俭,这样下去,城门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出城把那八架抛石机给毁了!”在石块砸门的间隙,金畴大声向廖化说道。周瑜军的抛石机在300步外,而刘备军弓箭手的最大射程只有250步。如果不出城。根本就拿那些抛石机没有一点办法。
“文安兄,出城攻击抛石车恐怕是正中周瑜地下怀——你看,周瑜的兵马几乎全部集中在抛石机的前后左右。咱们出城攻击的兵马若是少了。极有可能被其包围;出城的兵马若是多了,城防又会变得薄弱,姑孰河上还有近1000多江东水军,指不定他们就会登岸攻城!”尽管知道放任敌军的抛石车这样砸下去,后果肯定会非常严重,但廖化还是理智地认为应当固守。
“就这样任他们砸么?”经历了初时的不安之后,关平已渐渐恢复了平静,“军士们已经有了百多人的伤亡。而且一旦城门被破,敌军便可乘机攻进城内了,到时局面就无法控制了……”
“敌军只有八架抛石机。能够抛投的石头有限。城门是死物自是不易闪躲,但人却是活物,只要看准了石头的来势,减少伤亡应该不难。”廖化一面以手势指挥士兵注意闪躲投石,一面大声回道,“至于城门,即使被破也无大碍,只要咱们能够据守住城门内侧,敌军也不会那么容易攻进来!”
“只要能够坚持过这一、两日。等到将军击灭了敌军偏师,周瑜想不退也不行了!”在这危急时刻,廖化丰富地战阵经验就体现出了作用——不但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且还能够想办法抚慰身边地其他人。
“元俭大哥说得对!”关平仍略显稚嫩的俊颜上流露出无比的坚定,慨然说道,“咱们只要能守住太平,等到三叔回师,就该跟周瑜算总帐了!”
“恩!”金畴略一思索,点头认可了廖化地话,随即沉声对关平、全琮二人说道,“定国,子璜!你们先下城楼,各领1000人在城中待命,一旦敌军准备冲城,你们务必要将敌人堵在城外!”金畴如此安排,一则的确是出于守城的需要,二则也是担心关、全二人出什么意外——关平和全琮,一个是关羽之子,一个是吴郡太守全范之孙,身份不比寻常人,呆在敌人的投石、流矢随时可能招呼到的城楼上,实在太过危险。
“是!”关平和全琮齐声领命,随即相携离开了城楼。
“真能沉得住气!”凝望着远方城楼上的情形,周瑜也不由得微感愕然——以抛石车不停砸城,一则确是为了砸开城门,杀伤守军,但此外,周瑜也存了激敌出城的目的。但现在城门将破,城中的守军却是如缩进壳中的乌龟一般,任打也不不还手!
土丘上地这八架可拆可装、而且射程远超一般的抛石车,其实并非由江东军自己制造,而是两月前由许昌曹操所赠。这种结构颇为奇特的抛石机,乃是曹操麾下谋士刘晔刘子杨在原有抛石车的基础上改良而成,名曰“霹雳车”,射程是以前抛石车的两倍,威力、投速也更胜许多,实是攻、守城池极佳的工具。但也因其结构复杂奇特,制作要求极高,所以仿制极难,周瑜曾命江东工匠照样仿照,但仿制出的“霹雳车”与曹操所赠的那八架霹雳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此次兵发丹阳,周瑜将这八架“宝贝”都一并带了过来,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它们交给了势力更为强劲的水军保管。
“轰~~!”新一轮地砸石过后,千创百孔的太平东城门终于再也坚持下去,轰地一声被砸了开来。
通往城内的道路已然洞开!
“传令,命抛石机继续轰击城楼,但避开城门所在!”
“传令,命盾兵掩护弓箭手,以‘云阵’压制城头敌军!”
“传令,命陈武领军自城门处攻进城内!”
周瑜沉着冷静地下达了一道道命令。很快,各部士卒都开始行动了起来。
“嗾~!”“嗾~!”“嗾~!”周瑜军1500弓箭手凭借手中优质良弓的射程优势,以攻城箭阵——云阵,向城头的守军倾泻着一波一波的箭雨。
与此同时,除作为后备队的1000人外,其余3000名近战步卒在陈武的率领下开始朝洞开的城门逼近了过去。
“狼牙营,防箭盾阵,掩护弓箭手射击,同时注意规避敌军投石!”
“弓箭手,射击攻城敌军!”
金畴和廖化不断地呼喝着城上的守军一面抵挡敌军攻击,一面攻击准备迫近城池的敌军。而至此时,金畴才发现——周瑜军箭阵的攻击强度,起码比第一日“佯攻”之时要强上一倍,简直有让人窒息的感觉。也亏得有狼牙营在此,若是一般士卒,根本就坚持不下去。
在飞石和箭阵的掩护下,陈武部士兵未费多大力气就已进至城门下,随即开始朝城内发起疯狂的冲击。
“都督,看来破城不远了!”吕蒙兴奋地对周瑜说道——在通常情况下,攻城的一方只要能够顺利破门攻进城内,守军的士气便会土崩瓦解,基本夺城也就成为定局。
“报~!”还未等周瑜有所表示,突然一名士兵来到周瑜跟前,大声禀报道,“水师蒋郎将有急书呈与都督!”
“都督!”吕蒙从那士兵手中接过一封绢书后,转呈给了周瑜。
“什么?庐江竟已如此……”饶是周瑜平时如何冷静从容,这封绢书上的内容还是让他面色剧变,身体竟不自主地晃动了一下,险些栽下马来。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一章
薄薄的一张绢书,此刻在周瑜手中竟似有千斤之重。
不是没有考虑过庐江战事可能遭遇的困难,但周瑜绝没有想到战局竟然会恶化到这种程度——在兵力绝对占优,而且有韩当、太史慈、徐盛等人辅佐的情况,孙翊非但未能攻克庐江、被守军拖到援军赶到,最后居然还被敌人的援军形成了反包围。出征庐江的11000精锐步卒已然折损过半,如今孙翊等人已被困孤营、进退无门,形势岌岌可危,连突围求援都必须由太史慈这样的勇将才能完成。
5000余人的百战精锐,居然就这样白白葬送在了庐江!周瑜简直感觉心头在滴血。
但更加让周瑜为难的却是现在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一个异常痛苦的抉择——继续攻略丹阳,还是移师救援孙翊?
攻略丹阳之役才刚刚现出一丝曙光——由于劲敌张飞已经回师秣陵应付孙瑜的突袭,导致太平的守卫实力被削弱。若能乘机攻破太平,尽灭城中的4、5000守军,则可一举打破孙、刘两军在丹阳的实力均衡态势。再加上刘备军占据丹阳时日甚短、根基不稳,可以想见,一旦刘备军遭遇太平大败,各地仍忠于孙氏的士人豪族便会乘势而起、举事反刘。内外交困之下,即便张飞有通天之能,也只能徒呼奈何。但是——孙翊的形势已经极其危急,若不能及时加以救援,恐怕坚持不了几日。一旦别翊被敌军击灭,无法向孙权和死去的孙策交代倒是其次,更让周瑜不甘心的是孙翊麾下剩余的5000多士兵。经历了与荆州军的大战后,江东军虽胜尤伤,三万多人的伤亡可以说是让江东军元气大损。在如此情况下,即便是一兵一卒都显得弥足珍贵,更何况是5000精锐士卒。
但如果移师救援孙翊。收复丹阳的计划就会彻底落空,在今后半年以内恐怕再也无力起兵了。以刘备的人望,加上张飞地治军手段,在半年之内足以将丹阳收拾得服服帖帖。到时即便再度起兵,收复失地的难度将会大上许多。而且,一旦移师庐江,那也就等于变相地将“奇袭”秣陵的孙瑜偏师的4000名士卒给抛弃了。
面对如此两难的选择,即便是行事果断的周瑜也不敢轻下决定。但形势却又逼迫着他尽快做出决定。
“都督~~”见周瑜自见了那封蒋钦传来的绢书后神色就一直不大对劲,吕蒙不由得关切地轻声询问道,“蒋郎将的急书上说了什么?”
周瑜抬头凝望着前方城池下如火如荼的战局,眼中满是迷茫之色,随手将绢书递给了吕蒙。
“……都督!末将。”虽然接过了绢书,吕蒙却并未展开阅览,反而略显羞赧地支吾说道。
“啊~~!”精神过于恍惚,竟让周瑜一时之间忘记了吕蒙不通文墨之事——这封绢书上地内容,吕蒙自己根本就看不懂。(注:年轻时候的吕蒙算是一个文盲武将,后来经历了“士别三日”之事。才成为文韬武略兼备的一代名将)
“攻略庐江的大军战事不利。已被敌军所困,形势极其危急。这封绢书正是义公(韩当)亲笔所书的求援信!”转过头,周瑜以只有他和吕蒙才能听到的低沉声音说道。
“什……么??”吕蒙对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完全不下于周瑜。眼中射出不敢置信的光芒。吕蒙死死地盯着周瑜,张口结舌竟然说不出话来。
“都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立即移师去救援叔弼将军?”小半晌后,吕蒙终回过神来,低声向周瑜问道。吕蒙也知道此事实在太过震撼,万一有所泄露必会重挫自军士气。
“…………”周瑜默然不语,仍是未能作出抉择。
“杀~~!”就在这时,前方城门处的喊杀声变得更为响亮,与石块砸击城池的轰隆声、羽箭撕破空气地呼啸声混合在一起,显示着攻城之战已进入白热化的程度——城头上的守军基本已被投石和箭阵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无法对领军冲城的陈武部构成什么威胁;但在城门内侧,似乎也有守军在做拼死的顽抗,所以陈武的进展并不是非常顺利,半盏茶的工夫居然还未能完全冲进城内。
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周瑜终于做出了决定。
“子明,你带剜下的1000步卒攻上去,协助子烈先把太平拿下来!”
“都督~?”吕蒙微感愕然地看着周瑜。
“太平之战已至如此情形,若不乘机破城灭敌,实是徒费良机。只要夺下太平。击灭城中守军,我军转圈的余地便可大增,进可与仲异的兵马形成夹击秣陵之势,退亦可安心救援叔弼。”周瑜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自若,沉声对吕蒙说道,“子明,你配合子烈全力攻击守军,尽快瓦解守军顽抗的士气。如有可能,迫使守军投降!”
“是,都督!”吕蒙慨然领命说道。
“便是夜战,也要夺下太平!”周瑜已将视线移向了城池方向,语气异常决然地说道。
“杀!”陈武怒吼一声,领着自己的亲兵奋战在最前方,不断冲击着守军的抵抗。陈武在江东军中素以勇武著称,虽与周泰、太史慈尚有一些差距,但也是一员难得地悍将,而他麾下的士卒同样也以奋不畏死闻名于江东。此刻虽然受到城门狭小的空间限制、无法全力施展开来,但陈武和其麾下士卒仍是一步一步地向城内迫了进去。
“杂鱼,找死!”三名守军士兵企图围攻陈武,但不片刻,便被陈武轻松斩杀两人。
“孙逆贼将,休要伤我兵卒!”正待陈武挥刀欲将第三人斩杀之时,一个略显稚嫩的断喝音从他的右前方响起,随即便是一道凌厉的刀风斜斩了下来。
“铛~!”两柄大刀猛地撞击在一起,引星花四射,刺耳的金铁声即使在混乱的战场中也显得非常清晰。
“恩~~?”陈武稍退了一步后。立稳身形,定睛看向前方的不超过20岁地年轻敌将,不由得轻噫了一声——惊异于对方如此年轻,竟有这般身手。
“小狗,怪只怪你投错了主人!”略感惊异之余,陈武下手却毫不迟疑,手中大刀带着风雷之声奋力劈下。
“哼~!”年轻小将正是关平。关平冷哼了一声,挺刀相迎。与陈武战在了一处。
“杀~杀~杀~”由于关平被陈武纠缠住了,全琮便承担起了指挥关平与他自己这两部兵马抗敌的任务。在全琮地指挥之下,一左一右两部守军以钳形之势死死地抗击着敌军的冲击……
“陈校尉,吕蒙来助你一臂之力!”随着一声断喝,吕蒙领着,四生力军冲进城内,加入到混战之中。
“无耻!”关平先是一刀逼退陈武,而后急纵身形,躲开了吕蒙从侧旁斩来的一刀。
“陈校尉,都督有令——尽快夺下太平!咱们不能在磨蹭了!”吕蒙并不理会关平的怒骂,反而大声对陈武说道。
“好!“陈武点了点头。“子明。先一并把这个小贼料理了!“适才与关平激斗了十余合后,陈武已知关平武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若单打独斗。没有上百回合是无法分出胜负的。但很明显,现在并不是将求单打独斗的时候。
“杀!”陈武与吕蒙同时怒吼出声,联手向关平进击过去。
初生牛犊尚不畏虎,何况关平本身就是一只“稚虎”!以前便经常向魏延、甘宁、廖化等人切磋请教武艺,而父亲和三叔更是天下可数的绝顶战将,关平在武道上的进展可以说是一日千里。此刻面对陈武和吕蒙地合攻,关平夷然不惧,手中青龙刀挥舞得风雨不进。
“休要以多欺少!”全琮断喝一声,挺刀加入到关、陈、吕三人的激战之中。
“子璜,一人一个。解决了他们!“有了全琮的助战,关平压力大减,大声招呼说道,随即挺刀向较为棘手的陈武攻去。
“好!”全琮也毫不迟疑,疾步向前,大刀自左而右反斩向吕蒙。
“铛铛铛……”战刀撞击的刺耳金铁声如雨打帘棚般不断响起。
捉对厮杀的从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分出胜负,但攻进城内的江东军却逐渐占据了优势一旦摆脱了城门口狭窄地形的束缚之后,这些百战余生的江东军精锐的强悍战力就全然显现了出来,关平、全琮麾下地2000士卒尽管顽强地与敌人进行着殊死地搏杀。但战力上的差距却不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就可以弥补地。越来越多的江东兵涌进了城内,与此同时,守军的伤亡变的越来越大。而且由于刘、孙两军的士兵混战在一起,城楼上的弓箭手也无法实施支援攻击。
眼见战局逐渐趋向不利,关平、全琮二人不禁焦急了起来。心态的失衡很快就影响到了武艺的发挥,原本僵持的局面开始向陈武和吕蒙倾斜。
“狼牙!”
“无畏!”
在胜负攸关的危急时刻,两阵整齐地暴喝声突然从城楼上响起。随即,在城下陷入困局的守军士兵惊喜的目光中,一直在城楼上负责掩护弓箭手的狼牙营,在廖化的率领下迅速离开城楼,来到城下加入到战局之中。
“不要丢了狼牙营的名声,把兔崽子们全都赶出去!”廖化奋力一刀劈死一名敌兵,随即厉声狂吼道。
“狼牙~~~”
“无畏!”
狼牙营特有的战斗口号再次被齐声吼出,声如惊雷响彻长空。
身为刘备军四大精锐之一,狼牙营自古城建军以来,历经战阵无数——汝南、庐江、丹阳、吴郡处处都留下了他们战斗的轨迹;无论是面对曹军精锐,还是抵敌江东雄兵,从未落过下风。严格的操练、百战地经历、优良的指挥,使他们的战力远在一般士卒之上。
狼牙营的加入,使得城内的战局再次发生逆转。在廖化的指挥下,狼牙兵们将适才被敌军飞石和箭雨压制的怒火完全地倾泻了出来。
“杀!”狼牙兵以什为单位,熟练地相互配合着,每什十名士兵同攻同守,如同一体。伴随着每一次暴喝“杀”声,都会有数名、乃至十数名敌军士兵被砍倒。而他们手中的特制复合竹盾牌,更是完美的防御住敌人的攻击。
受到狼牙营的激励,其余的士兵也开奋勇向敌人逼杀过去。逐渐,涌动的人流开始缓缓向城外移动。
天色已经昏暗,激战仍在继续,两军士卒的伤亡不断增加。
因廖化稳定了城内战局而心神大定的关平,放开了所有的包袱,手中青龙刀大开大阖,一刀疾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渐渐地反过来遏制住了陈武的攻势。
“春秋斩!”突然察觉到一个良机之后,关平断喝一声,使出父亲亲传的绝技。
“铛~!”“咝~!”
尽管奋力举刀进行格挡,但陈武还是未能将“春秋斩”精妙看透,一个不慎,左肋便被“轻轻”挂了一下,而护身的铁甲对于青龙刀的刀锋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立时便被带着一片血肉。
“呃~~”陈武闷哼一声后,疾退几步,躲开了关平接下来的刀势。
“陈校尉~,你不碍事吧?”吕蒙以眼睛的余光瞥到了陈武负伤的情形,奋力一刀劈退全琮后,退到陈武的身旁,惊声说道。
“不要紧!”陈武忍痛摇了摇头,随即厉声向不断被逼出城外的江东兵喝道,“前进者赏,后退者死!随我杀!”
“铛铛铛……”城外的鸣金声突然响了起来。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二章
“老大,我回来了!”巡江归来的丁奉纵身跃上甘宁的蒙冲战舰之上,随即疾步走进内舱,大声嚷道。
“恩~”甘宁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见着丁奉进舱,也只是微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就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老大,你怎么了?”见到甘宁异乎寻常的举动,丁奉惊异之余忍不住大声问道。
“嗬~~!”甘宁一反常态地轻叹了口气,转头对丁奉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一介“老朋友,去了,我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罢了……”
“老朋友?”知道甘宁话中的“去了”是什么意思,丁奉收敛了面上兴奋的表情,低声问道,“老大,是谁啊?”
“……周泰!”甘宁沉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似高兴、似遗憾、似……
“就是那个跟老大在江上曾经斗了10几年的周泰?他怎么会是老大的朋友?”丁奉讶异地说道,“而且他不是在江东军中吗?”对甘宁崇慕有加的丁奉,闲暇之余的乐趣之一,就是请甘宁讲述以前的一些经历。
“斗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朋友’了吧……”甘宁语中的“朋友”,跟丁奉所理解的朋友还是有一定出入的。
“哦~!”丁奉似明非明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奇地问道,“那个周泰的身手跟老大都有得一拼,又怎么会死呢?”
“他奉命领军去偷袭秣陵,但被将军察觉。结果将军设了一个埋伏,把他和他手下的几千人马一锅给端了!”甘宁收拾了一下心情,和声说道,“将军给我的信上虽然没有提到详细的经过,但以周泰的武艺身手,能够不费太大力气就战而胜之的人也只有——将军自己了!”
“如果是将军亲自动手,那当然就没话说了。”丁奉点了点头。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继续问道,“老大,你刚才提到了将军的信??是不是将军有什么命令了?”
“其实也没什么!”已经平复了心情,甘宁咧嘴笑了笑,说道,“将军用快船送了两份礼物过来,让我转赠给蒋钦和周瑜!”
“礼物??”
“是周泰的人头和一杆帅旗……”甘宁解答了丁奉地疑惑。“将军准备用这连份大礼,请,周瑜离开丹阳,滚回老家去!”
顿了一顿,甘宁继续说道,“东西我已经让人‘送’给过去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周瑜就得开溜了。”
“那蒋钦不是也得乖乖滚蛋了么?”丁奉兴奋地说道,“老大,乘他病要他命,咱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割蒋钦几块肉下来!”
“这是当然!”甘宁笑着点点头,朗声说道。
八月十七日晚,戌亥之交。太平城内外的战斗已逐渐消歇下来——接到后阵发出鸣金撤退命令后。尽管很不甘心,但陈武还老老实实地领军退出了城池;另一方面,城中的守军将敌人驱逐出城后。也在廖化的喝令下停止了追击,专心地固守城池。同时,廖化又命士卒以各种土木沙石之物填堵洞开的城门,以防备敌军乘夜再次袭城。
在四个多时辰的太平攻守战中,孙、刘两军都付出了沉重的伤亡孙军总共折损士卒1200余人,其中主要是陈武、吕蒙率领的近战冲城军;刘军地伤亡则达到1500余人,其中有一小半是被飞石流矢所伤,其他则是在与陈武军的近身肉搏中造成的。
由于孙军以抛石机和强悍的箭阵完全压制住了城头守军的抵抗,最后便形成了一个较罕见的情况——攻城军的伤亡竟然小于守城军的伤亡!
太平城东约400步远处,暂停攻城的江东军扎了一座简单的军营。以做休整。
中军帅帐
除却周瑜、陈武、潘璋、吕蒙等人之外,帐中还多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地人——江东水军统领蒋钦。
“公奕,把东西拿上来!”周瑜按捺住心中地悸恸,沉声对蒋钦说道。
“是!”蒋钦同样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命帐外的两名亲兵进到帐内——两亲兵中,一人手捧木匣,一人持一杆略显破烂的战旗。
蒋钦先是取了木匣,亲自捧到周瑜地跟前。
周瑜伸出接过木匣,缓缓地将匣盖打了开来——匣内赫然摆放着一颗血液已然凝固的硕大人头。
“幼平~!”尽管面上血迹斑斑、乱发横呈。但周瑜还是毫不费力地辨认出人头的主人正是周泰。心中最后的一丝期冀被无情地打破,周瑜脸上不自禁地现出无比伤恸的表情,双手忽地脱力,木匣“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随即,周泰那至死尚不瞑目的人头从匣内滚了出来。
“周校尉???”陈武、潘璋、吕蒙几人齐声惊呼道,眼中绝无二样地射出震惊的目光——悍勇冠于江东的周泰居然……
“都督……您……还好么?”蒋钦尽管也非常痛心于周泰的死,但毕竟死者已矣,仗还要继续打下去。在这万分紧要的时刻,万一周瑜这根江东军地擎天巨柱再出了什么意外,蒋钦真得不敢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周瑜无力地摇了摇手,顿了片刻,似乎非常艰难地说道,“公奕,那杆战旗你可验过了?”
“验过了!的确是……仲异将军的战旗!”蒋钦沉重地说道。
难道天也要亡我江东不成???伯符兄,难道你也无法庇佑仲谋和我了么???
周瑜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巨响,整个人便似块木头般直直地立在帐中。悲伤、痛苦、疑惑、怀凝——,“种种复杂的表情一齐现在了周瑜平素一贯冷静自若的英俊面庞上,气血也不住地在他的胸口翻腾,似乎立时便要爆发出来……接连收到的噩耗几乎便要将周瑜击垮!
“都督——”从未见周瑜有过这般失态的表现,不仅蒋钦,就连陈武等人也察觉到了不寻常。
“都督,还请节哀,您乃是我军中之魂。万一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想出应对之策!”蒋钦恳切地劝荐道,“以眼下情况看来——仲异将军地偏师必然已没,要不了多久,张飞便要回师太平,届时我军形势必危。”
顿了一顿,蒋钦继续说道:“都督!以末将之见。若您再继续留驻在丹阳,恐怕也于事无补……不如乘张飞回师之前,先行撤离丹阳,赶往江北救出叔弼将军——”
“不行!”性格急噪的陈武也顾不得蒋钦的军职比自己为高,急切地反驳道,“如果撤离,那多天地的苦战,上千兄弟的伤亡不就白费了吗?而且,如今太平朝夕可破……”
“偏师已没,即便能攻下太平又能如何……”蒋钦毫不示弱地驳斥道。
“够了!”周瑜强打精神摆了摆手。阻止了蒋钦、陈武等人的争论。
“都督……”
“撤!”周瑜似极不情愿地做出了这个决定。沉声说道,“就在今晚,乘夜色搭乘水师战船撤离太平。赶往庐江接应叔弼撤退!”
“公奕,除我这里之外,你可曾向柴桑求援?”
“启禀都督,信使已经派出,但一时之内恐怕还到不了柴桑!”蒋钦点头说道。
“恩!”周瑜缓缓点头,对蒋钦吩咐道,“公奕,你即刻动身回返水师,准备由姑孰河接应我军撤退。另外,急招凌操水军与你汇合一处!”
“是。末将告退!”知道现在情况紧急,蒋钦急忙行礼后离帐而去。
“子烈、文圭,你等各归本部整肃军马,收拾粮草器械,准备撤离!”
“是!”
“子明,你带人去扎百十个草人,并换上我军衣甲,稍后我有急用!”
“是!”
不多时,一众将校相继领命离去。帅帐中已是人去帐空。
周瑜独自一人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望着摇曳跳动的火把微微出起神来。
由于最后一批援军的到达,庐江城下刘、孙两军的兵力对比发生了彻底地逆转——起先是孙翊以11000之众欺凌庐江的3000守军;但如今情况完全变化,刘备军骑、步军10000人对别翊残军5000人形成了反包围之势。
由于实力上已占压倒性优势,敌军又无险可守,如何尽快歼灭被包围的江东军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同样的夜空下,庐江城。
已全面接管庐江战局的关羽将李通、赵云、陈震等主要文武官吏招至议事厅中商议歼敌之事。
听李通和赵云将这多日的战况和残存敌军的情况详细地通报了之后,关羽微捋颔下长髯,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敌势虽已衰,但若据营死守,也并非那般容易对付的。若要强破营门而入,恐有较大伤亡。文达、子龙,你们可有方法迫敌出营?”
“敌军的求援使者已经派出,或许我等可伪装成敌人的援军诱其出营!”李通略一思索,出声说道,“这多日,击杀了大量敌军士卒,若要行伪装诈敌之计,衣甲倒是不必发愁!”
“恩~!”关羽微微颔首,随即转头对赵云问道,“子龙以为如此?”
“李将军地计策颇佳,但云也有一法,或许可更为轻松袭破敌营!”赵云笑着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三章
“子龙有何良策?”听得赵云说另有轻松袭破敌营之策,关羽微闭的凤目陡然睁圆,朗声问道。关羽与赵云相识时间颇长,知道赵云行事一向谨慎稳重,断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自承有办法破营,就必然有较大的把握。
“君侯,李将军!可否注意到这两日北风正盛?”赵云笑着说道。
“恩!”关羽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子龙的破营之法难道与这北风有关?”
“正是!”赵云英挺的剑眉微微一挑,沉声说道,“我军正可借助这北风,以烟熏之法袭破敌营!
“烟熏破营…………”关羽和李通不约而同地低喃说道。
“子龙可否言明——如何以烟熏之法袭破敌营?”沉思了片刻后,关羽微微颔首,似乎理出了些头绪,但还是继续向赵云问道。
“敌军据营死守,乍看似乎难以攻袭。但这营盘恰恰也可成为敌军最大的缺陷——营盘占地毕竟有限。若我军在其上风处以湿薪、马粪等物燃起浓烟,烟借风势可笼罩敌营,敌军士卒一旦为烟所熏,当丧失大半战力。届时,我军乘机突入敌营,必可一举破敌!”赵云朗声解释说道,“即便敌军耐不住烟熏而逃出大营,也绝难逃出风骑营的绞杀!”
“此法虽妙,但若敌营为浓烟所笼,我军兵卒又该如何突入敌营?”李通微蹙眉头,提出一个问题。
“无妨!”赵云笑着说道,“只要以湿布蒙住口鼻,便可使我军士卒不为浓烟所扰!”
关羽沉吟片刻,点头简明扼要地说道。“子龙此法,可行!”
“恩!”所提问题被赵云解答后,李通也再无异议,略一思索还提出一个建议,“君侯,据末将所知——庐江城郊有一种树,其枝、叶被烧着时可发出让人恶心欲吐的味道,若能将此种树木熏烟。必可收取奇效!”
“好,就从子龙之议!”关羽见再无异议,微捋颔下长髯说道,“明日一早便着人收集熏烟物事,至午后务必要完成一切准备!”
顿了一顿,关羽沉声说道:“便在明日要彻底了结庐江战事,而后援应三弟击破进犯丹阳之敌。”
八月十八日晨,当笼罩在太平城头的浓雾被朝阳晨风吹淡时,巡守了城池整整一夜的金畴、廖化等人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后半夜开始,周瑜军便借着夜间生起的雾气。间间断断地对城池地发动了多次攻袭。让城中守军的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但所幸的是,周瑜军的攻击强度并不是太大,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地渡过……
“文安大哥。元俭大哥,城外地情况怎样了?”关平疾步走上东城楼,大声向金畴和廖化询问道。临近天明之时,因为过于疲倦的缘故,关平被廖化安排去休息了近一个时辰。
“定国,才歇了这么会?”廖化回身看向关平,讶异地说道。
“睡不着,就干脆过来了!”关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元俭大哥。敌军的情况怎样了?”
“还好,这一个时辰周瑜并没有派人来攻城!看来折腾了这一夜,敌军也累了!”廖化笑着安慰说道。
“敌人已经消停了一个时辰?”关平顾望着远方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周瑜军军营,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后,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周瑜……会不会已经乘着大雾溜了?”
“应当不会!”廖化摇头说道,“适才我和文安兄也曾有此疑惑,便派斥候搭绳索下城。潜往敌营附近探巡。斥候虽未能察探到细致情况,但却发现敌军几处营门皆有数十名士卒驻守,如此看来敌军应还在营中!”
“哦~!”关平点了点头,随即对金畴、廖化二人说道,“文安大哥,元俭大哥!你们巡守了一夜,也已疲劳不堪,先下城休息片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也好!”经验丰富的廖化深明张弛之道,知道自己强行撑下去必会影响下面的战斗,不若乘现在敌军消停的机会歇息片刻以储备精力,遂点头说道,“定国,小心留意敌军动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让人去叫我们。”
“放心吧!”
待金畴、廖化二人离开城楼之后,关平先在城楼上巡视了一圈士兵的备战情况,随即便凝神打量起城外地敌营来。由于朝阳逐渐升起,雾气已变的越来越薄,原本尚若隐若现的敌营逐渐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
就在此时,城外的旷野拂过一阵强劲的秋风,立时将原本已很稀薄的雾气吹得一干二净。
“啊~!”关平望着雾气散尽、一览无余的敌军军营,口中不由得惊呼出声。
空旷的周瑜军军营中
“想不到周瑜居然用这种东西来蒙人!”关平踢翻营门口的一个“草人兵”,有些懊恼地说道。一个时辰前,雾气一散尽,眼力颇佳的关平便发觉敌军军营中地异样——容纳数千人地营盘里居然看不到一个人在走动,而营门口的驻守“士兵”几乎就像死人般一动不动。察觉到不对,关平立即派人下城探寻情况——结果却发现若大的营盘里已是空无一人,而那些驻守营门地“敌兵”不过是着江东军衣甲的草人罢了!
“定国不必懊恼……”尽管也被周瑜所骗,廖化却不像关平那般恼怒,反而笑着安慰关平说道,“周瑜用兵非比常人,若非如此,将军也不会这般重视于他。况且,此次太平之战,怎么说也是咱们胜了!”
“斥候在方圆5里以内都没有发现任何敌军的动向。连姑孰河上的敌军水师也已消失无踪。周瑜很有可能是乘夜里的大雾,搭乘水军战船悄悄撤离了!”全琮拧眉仔细地分析道,“如此看来,昨夜的攻城只是周瑜蒙蔽我等的手段……”
“很有可能!”廖化点头说道,“但在未得知敌军确切动向之前,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谨防周瑜来个掉头突然一击!”
“若周瑜真是撤退……”,全琮踌躇着说道,“那恐怕就是将军已然击破了敌军的偏师……”全琮毕竟脑子灵活。很快便猜到了内中地原由。
长江,牛渚口外,迤俪数里的江东水军舰队正在朝西面驶行。由于是逆风,各舰船上地风帆俱已落下,只以桨力驱动,但江东水军士兵娴熟的操船技巧仍能使船只保持较快的行船速度。
舰队当中一艘悬挂水师帅旗的斗舰大船上,周瑜正与太史慈、陈武、潘璋等军中将领商议救援孙翊之事。如全琮事后猜测的一般,周瑜正是以夜攻城池为障碍法,乘着大雾陆陆续续地将兵马从营中撤出,随后搭乘水军战船撤离了太平。
“都督。庐江刘备军最可恨者。就是那近3000骑的轻骑兵。”太史慈愤懑地说道。太史慈自突围成功后,首先汇合了纵阳河口地凌操水师,随即一面请凌操派遣信使前往柴桑求援。一面又搭乘快船赶至蒋钦水军处,亲自向周瑜求援。太史慈非常清楚——若想顺利救出被困的孙翊军,周瑜才是最值得依靠的力量。
“只是3000轻骑便将万余大军逼至如此窘境??”陈武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陈校尉有所不知……”太史慈知道包括陈武在内地大部分江东军将领都从未见识过骑兵突阵的威力,沉声解释道,“轻骑行动疾速如风,一击不中,便可远遁数里,一般步卒根本奈何不了分毫。指挥那3000骑的敌将赵云,更是将轻骑的威力发挥至极限。交锋之时,赵云总是领军盘绕于我军四周。即便发觉一丝机会,便突然攻袭,几可说是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仅几日下来,我军中士卒便人人自危,几乎是闻号(风骑军的战号)色变!”
“若以弓箭手远距击之,当可防备住敌军骑兵吧……”略一思索,潘璋疑惑地说道。
“没有用!”太史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轻骑游击速度太快,弓箭手根本就来不及变阵。而且,赵云麾下有一部轻骑,竟然会北方异族乌桓的骑射战法,于骑行中亦可开弓射箭,弓箭手一旦无法及时列阵还击,正是沦为敌军的箭靶。只那3000轻骑,便将我大军拖得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困守军营……”
“……骑兵——”周瑜眼中射出异常复杂之色,低声喃语说道。与其他江东将领不同,熟读兵书地周瑜对于骑战地威力还是相当了解的,而且当日孙策在世之时,也曾与周瑜谈论过组建骑兵、以便日后饮马中原一事。但可惜的是,由于江东之地并不产马,必须自北方幽、并、凉诸州购取马匹,其间路途遥远,极为不便,加之其后孙策地亡故,继位的孙权对此并不热衷,组建骑兵之事便不了了之。但如今,江东军终于尝到了骑兵的威力,但代价却未免太大了一些。
若要顺利救出叔弼,看来必须想办法避开敌军的骑兵才可!周瑜暗自思量道。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蒋钦大步走进了船舱中。
“公奕,击退甘宁水军了么?”周瑜沉声向蒋钦询问道。周瑜撤退的计划虽然瞒过了太平守军,但搭乘步军士卒的战船一出姑孰河、刚进入长江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为甘宁所察觉。随即,甘宁便如闻到血腥的鲨鱼,率领锦帆水军一路尾随攻击了过来。为了掩护步军士卒撤退,蒋钦自领一部水军负责抵挡甘宁。
“是甘宁自己后退了!”蒋钦老实地回答道,“他似乎没有调动锦帆军的全部实力,看起来最多只有一半地战船……”
“公奕,命人随时留意前方的情况,甘宁水军的另一半战船可能已从其他水道绕我军之前去了!”周瑜眼中精光一闪,迅速地吩咐道。
“他要占据上风口!难怪会主动避战,原来只是想拖住我们……”精通水战的蒋钦很快就领会了周瑜的意思。
“恩~!”微点了点头,周瑜面上却并未露出半丝喜色:甘宁若果真已绕到前方准备狙击蒋钦舰队,就表明他对自己的撤退早有准备。而仅凭甘宁本人,恐怕还没有这般厉害的料敌先机之能,唯一的解释就是——张飞早就料到自己会撤退,已事先提醒了甘宁。如此说来,自己的接下来地战略计划其实根本就在张飞的预料之中了。
劲敌!真正的劲敌!
自投军至今,周瑜经历过的大小战斗以数十计,遭逢的敌手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剻越、陈登等智计多端的良将,但像张飞这样棘手的对手还是头一次遇到。
富春县城之南45里,有江亦名“富春”。富春江发于钱塘,江道长约百五十里,两岸重山覆岭,或夹江对峙,或逶迤舒展,江水时而盘旋于锦峰绣岭之间,时而奔突于溪滩宽谷之中,甚是奇秀。吴与会稽两郡便是以富春江为界,江南为会稽郡治地,江北则为吴郡。
八月十八日,午时
孙权麾下会稽太守、偏将军吕岱亲领4000步卒行至富春江南畔,寻觅了数十条大小船只,准备渡江进击吴郡。
吕岱时年已过40,中等身材,颔下三尺长髯,相貌颇具威严。其本是广陵郡人,因避战乱举家移居江东,并于建安二年为孙策所辟,任吴郡吏员。吕岱其人通晓文治武略,深为孙策所信任,后累次升迁,直至会稽太守一职,成为江东诸郡中仅有的一位非孙氏宗亲太守。吕岱任会稽太守一年多来,曾多次镇抚南方山越族的反乱,战功卓著。
“大人,派往江北的探哨回来了,似乎发现了异常情况!”一名江东军都尉疾步来到吕岱身旁禀报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四章
“快传探哨过来!”吕岱不慌不乱地说道。吕岱素以用兵沉稳谨慎闻名于江东军中,此番进击吴郡其实并非他自己的主意——十数日前山越异族又起反乱,吕岱本欲先将后方安定之后再谋图反攻吴郡。但4日前,孙权的一道800里加急传到了会稽——孙权命吕岱出兵吴郡,策应周瑜攻略丹阳的行动。不得已之下,吕岱只得让护越校尉贺齐领千余士卒南下暂时先镇一镇反乱的山越异族,而自己则领4000步卒北上攻略吴郡。
尽管内心中并不十分赞同,但吕岱还是非常仔细地执行着孙权的命令,做了各种攻略吴郡的准备,军事上、后勤上、谋略上——让富春令颜连联络吴郡各县“志士”起事反刘,正是吕岱所做的准备之一。
“大人,斥候带到!”适才那都尉张馗带着一名兵卒来到吕岱身前,恭声说道。
“你在江北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吕岱沉声向那名斥候兵卒询问道。尽管渡过富春江便是富春治地,而富春令颜连业已举事反刘。照道理讲,这一路前往富春应该不会遇敌,但行事一向谨慎的吕岱还是派遣出斥候在前探路,却不想竟然真的出现“异常情况”。
“启禀太守大人,小人在江北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不少被掩埋起来的新灶坑!(注:古代军队埋锅造饭时留下的痕迹)”
“新灶坑?”吕岱眉头微微一皱,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多少?能否判断出是何时所留?”
“看灰烬的样子,应该是昨天刚刚用过的。”斥候士卒略有些踌躇地回道,“灶坑的数目似乎很多,但到底有多少,小人未及探明……”
“废物!”张馗厉声喝道,“居然连这个都没有探清楚……”
吕岱摆手制止住张馗的喝骂,随即继续向斥候士兵询问道:“你是如何发现那些被掩埋的灶坑的?除灶坑外。附近可还有其他可疑物事?”
“小人探路到那处山坳之时,看到几处似乎有翻动地新土,心中起疑便扒开了泥土,因此得以发现里面埋藏的灰烬!”斥候士卒赶紧回答道,“除灶坑外,小人只发现山坳往东的方向有一些不太清楚的脚印!”
“…………”听罢斥候的回报之后,吕岱思索了片刻,随即沉声命道。“传令全军,立即停止渡江,原地待命!”
不多时,吕岱的命令便被传达了下去,已上船准备渡江的士卒再次回到了岸上。
“你带上几个人,再前往江北那处山坳中,给我仔细把掩埋的灶坑数清楚,同时密切留意附近情况,一有异状便极速回报与我!”吕岱沉声对那名斥候士卒吩咐道。
“大人,难道您怀疑江北有敌情?”待探哨离去后。张馗疑惑地向吕岱询问道。
“……”吕岱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江北便是富春,颜县令不是已经应允起事接应大人攻取吴郡了么,又怎么会有敌情?”张馗愈发不解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适才探哨地发现也着实可疑!”吕岱微蹙眉头,缓缓说道。
“大人说的是那些灶坑?或许那只是山中猎户狩猎时所留……”张馗认为探哨有言过其实的嫌疑。
“兵者,凶器。用兵须得谨慎,否则只会徒丧士卒性命!”吕岱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待将情况探明之后,再做行动不迟!”
大半个时辰后,探哨再次回报吕岱。
“32处大灶坑,36处小灶坑……是否无所遗漏?”吕岱眼中精光一闪。略感震惊地说道。
“是的,大人!”仍是起先的那名斥候回道,“小人与另几个兄弟仔细地察看了山坳的每一个角落!”
“如此多的灶坑,岂不是有2000人了?”吕岱略一思索,便根据灶坑的数量推算出了埋锅造饭的兵马大致人数。(注:古代军队用饭时,以50人为一“棚”,用大灶;以10人为一“伙”,用小灶。32大灶、36小灶合起来约有2000人。)
“大人,莫不是是富春令的兵马?”张馗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此多地灶坑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山中猎户”所留地了!
“不可能!”吕岱缓缓摇头。神色沉肃地说道,“富春根本没有这般多的兵马!而且,若是富春颜连的兵马,又何需刻意将灶坑埋藏起来,此举分明是为了掩人耳目。”
“那大人地意思是……”张馗面现讶色,疑惑地说道。
“恐怕是颜连谋事不周,被全范老贼所察觉,富春可能已被全老贼派兵攻占。”吕岱神情凝重地分析道,“若如此,则在江北埋锅造饭的便极有可能是敌军。敌军定是从颜连处问知我将领兵前来,于是便先行潜伏在江北山岭之中,准备伺机突袭我军!”吕岱已从颜连处得知全氏一族投靠了刘备,其族长全范更是被任命为吴郡太守。在吴郡任吏员两载的吕岱曾与全族打过多次交道,自然清楚人老成精的全范的厉害之处,所以丝毫不敢轻忽。
“大人,那我等该当如何?”张馗急声询问道。
若是依着吕岱自己的意思,退兵才是最佳方案。然而进击吴郡乃是孙权亲自下达的命令,所以,吕岱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继续执行下去。
退不能退,进,又有可能遭遇敌军埋伏突袭!拧眉思索了良久,吕岱想出了一个权宜之策,“大军先不要渡江,暂且原地休整。再加派斥候仔细拨索江(富春江)北……和江南的各处山岭,待寻得敌军踪迹之后再做决断!”吕岱甚至怀疑敌军有可能已经渡过富春江,潜伏在江南某处。
“是!”
富春江北畔,位吕岱斥候发现灶坑的山坳东北方向约6、7里远的一座小山地山脚处,约300名刘备军士卒正向挖设好的“灶坑”中填埋草木的灰烬。
一袭白色战袍的陆逊站立在忙碌的士卒之旁,英俊无匹地颜面上带着那一贯的淡然笑意,不时地出声指点士兵填埋灰烬时应当注意的一些细节。
“大人。这样做真能挡得住吕岱的进攻么?”军司马席丰有此疑惑地向陆逊问道~经讨富春平叛一战,席丰对读个年轻县令地本领已不再怀疑。但这次陆逊仅带了300人来“迎击”吕岱的4000兵马,还是让席丰感觉难以置信。尤其是在知道了陆逊抵挡敌军的方法后,席丰更是感觉悬乎悬乎的……
“呵呵……”陆逊拍了拍身上沾染地灰烬,笑着说道,“旁人还不一定,但若是吕岱亲自领军前来,十之**会被这个小伎俩所蒙住。我这,小伎俩,不求破敌。只求能够拖住吕岱。只要吴城的援军赶到了,我等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大人为何如此肯定?”席丰不解地问道。
“吕岱两年前曾在吴郡任职,我知其行事一向稳重谨慎。以他之为人,只要看到我们留下的可供200人就食的灶坑”必会有所顾忌,甚至会以为我军在某处设下了埋伏准备突袭于他。一旦他心生疑念,自然就会停止前行,如此我等阻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陆逊淡然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席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大人。为何在此处又埋灶坑。而且还增至3000人灶数?”
“两手之准备……”陆逊笑笑说道,“若吕岱并未察觉南面那些灶坑,则其必会由此经过。我就以此处的灶坑迷惑于他;若吕岱已察觉南面那些灶坑,心声顾忌之余,必会加派斥候拨索我军踪迹,则此处灶坑又可更增其疑惑。”
“大人,好象有一个斥候兄弟回来了,我过去看看!”就在这时,潜伏在山头、负责了望的士卒突然发出一个信号,席丰急忙向陆逊禀报道。陆逊领军时间毕竟太短,对刘备军中一些暗号指令尚不是很了解,所以必须由席丰为他解释。
“恩~!”陆逊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
不多时,席丰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领着一名斥候回到了陆逊身旁,急声禀道:“斥候已发现敌军地踪迹!”
“敌军情况如何?”看着席丰地神情,陆逊已若有所悟。
“启禀大人,敌军本来准备渡江,但后来不知为何又突然下船驻扎在了南岸。此外,似乎还派了不少斥候到江北来,小人恐被他们发现。就先行退了回来!”
“做得好!”陆逊点了点头,和声说道。
“大人,看来敌军已经发现南边的那些灶坑,被吓得不敢渡江了!”席丰佩服地说道。
“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陆逊摇了摇头说道,“还须再做些手脚!吕岱并非一般人物,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其识破我等的疑兵之计!”
顿了一顿,陆逊继续说道:“尽快完成此处地灶坑填埋,而后北撤5里,再做些其他手脚!”
“是,大人!”
希望这个“增灶惑敌”之策能够奏效!陆逊举目南顾,暗自思量道——陆逊内心并不如外表这样冷静自若,其实他对自己的计策能否成功也心怀惴惴。但通晓兵书、并熟知人情世事的陆逊知道即便心中再如何不安,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必会影响士卒对自己的信心。越是显得从容,别人就越不敢轻忽!
八月十八日,午未之交。长江,濡须口外。
江东水师帅舰之上
“甘宁狗贼实在狡诈,居然用火攻加奇袭,也亏得子覆(凌操)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蒋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愤懑地向周瑜禀报道。
约半个时辰前,锦帆水军一部自濡须口杀出,朝蒋钦水军发起了突袭。尽管蒋钦在周瑜的提醒之下早已做了防备,但甘宁采取的方法却有些出乎蒋钦意料之外——甘宁先以数十条满载易燃之物的火舟自上风火攻蒋钦舰队,随即又亲领战舰队尾随在火丹之后突袭攻击,与此同时,一直跟随在蒋钦舰队身后锦帆水军丁奉部也配合甘宁,发动了突击。蒋钦一面要应付甘宁和丁奉的两面夹击,一面还要尽量护卫那些载有步卒的船只,正有些汲汲可危之时,幸亏凌操水军及时赶到援应。甘宁见事有不谐之后,便非常果断地放弃了攻击,率锦帆水军退入了濡须河中。因濡须河北面直通锦帆水军地老巢——巢湖,惟恐甘宁在里面还设有什么圈套,蒋钦劝阻了凌操的追击。随后两部江东水军合兵一处,继续朝庐江挺进。
“此一战甘宁虽未得逞,但其贼心恐怕依旧未死!”周瑜眉头微皱,沉声对蒋钦、凌操吩咐道,“公奕、子覆!你等还需倍加小心提防!”
“都督放心!”对甘宁痛恨已极的凌操恨恨地说道,“甘贼若是再敢来,末将一定砍了他的狗头!”
“末将先行告退!”惟恐凌操再说出什么粗话来,蒋钦拉着凌操向周瑜行了一礼后,两人一齐离开了内舱。
自与刘备开战以来,似乎没有哪一处能够顺顺利利,庐江、丹阳两处的攻略,竟然全是黯淡收场!
陆上有张飞,水中有甘宁!为何苍天待刘备如此之厚!刘备,你手下究竟还有哪些让人头疼的人……周瑜轻叹了口气,心中不由得对孙刘之战的前景生出了一丝灰暗的感觉。
庐江城西南,孙翊军大营
营中负责了望的江东兵突然发觉有异样地浓烟自西北面吹向军营,起初还不以为意,但待到浓烟近身之时,这些了望士兵才发觉烟中居然有一种难闻的刺鼻气味,一旦被嗅进鼻中,便会产生恶心欲吐的感觉。而且,烟似乎还有迅速变浓的趋势。再不敢有所轻忽,了望士兵赶忙向孙翊、韩当禀报了此事。
正在议事的孙翊、韩当等人闻讯急匆匆地跑出军帐,却只见浓烟已经笼罩大半个军营,不少士兵已经耐不住刺鼻的味道,俯身狂吐起来。
震惊之余,韩当毕竟经验老道,急忙下令——命士兵以布沾水捂住口鼻,以阻挡怪烟。
“杀!”
但,就在这时,震天的喊杀声却突然从营外响了起来。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五章
柴桑,议事厅中被一片阴云所笼罩
“啪~~!”孙权面色铁青,眼中抑制不住地喷射出愤怒的火焰,狠狠地拿起一册竹制文书甩到地上,“无能,无能,无能……一群无能之辈!以过万大军,攻略只有数千兵马的庐江,非但无功,反被敌军所围!现在居然还有脸回来请援?”
“回去告诉孙翊——要么夺下庐江,要么就死在庐江!”孙权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对跪伏在厅下的求援士卒喝骂道,“快滚,快滚……立即给我滚回庐江!”希望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让年轻的孙权实在无法接受:原本一直是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庐江和丹阳方面传回捷报,但不想,千等万等的庐江方面战报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攻略庐江彻底失败,孙翊全军被困。
纵然比之初继兄位之时已成熟许多,但孙权毕竟也只是一个未满20岁的年轻人而已!喜怒不形于色,对他而言要求实在是高了一些。
求援士卒见孙权如此暴怒,吓得噤若寒蝉,忙不叠地起身想要退出议事厅。
“主公,请息雷霆之怒!”鲁肃举步出列,拦下那求援士卒,急声说道,“庐江方面请援之事,非但关乎叔弼将军性命,更牵连数千士卒,断不可意气用事!”
“主公,子敬所言极是!胜败皆乃兵家常事,况且那刘备亦不是一般人物,麾下不乏能人战将,攻略庐江难下也实属正常。”留守柴桑的副都督程普亦出列说道,“现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商议如何出兵救援叔弼!”
“嗬~嗬~!”孙权气呼呼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不豫地说道,“救援,救援……哪里还有兵马可以派出救援?”
稍过片刻。孙权强自将心头的怒火压制了下去,沉声对程普说道:“程公,柴桑还有多少兵马?又可派出多少兵马前去救援?”尽管适才说要让孙翊自生自灭,但那毕竟只是一时的气话,冷静下来之后,孙权还是不得不考虑救援之事。
见孙权渐渐恢复了常态,程普心中稍宽,即刻答道:“尚有10000余人。但内中有半数是新近征募和招降收编的士卒,加之需要防备东面江夏的荆州军,故实际可用之军至多3000人!”
“只有3000人,如何能够顺利救援?”孙权面现愁容,蹙额说道。
“主公不必忧虑,仲异将军亦向周督求援了。若有周督兵马相助,加上柴桑这里的3000兵马,救仲异将军脱困当不成问题!”老将黄盖出声说道。
“若让公谨移师庐江救援,那岂非要放弃攻略丹阳的计划?”孙权皱眉说道。
“主公!城失可再取,地失可再复。但人若失。便是无可挽回了!”张昭沉声劝荐说道,“此刻主公必须有所取舍——先救得被困军马,日后还可再图收复失地!”
“子布先生言之在理。我料公谨也必会如此作想。”程普点点头,恳切地说道,“主公,救兵之事如同救火,不可迟疑!还请早做决断!”
“……”孙权沉吟了片刻,缓缓点头说道,“那就出动3000兵马赶赴庐江救援,但该由何人领军?”
“若蒙主公不弃,黄盖愿往!”前段时间与荆州军大战之时,黄盖伤在了文聘手下。也因此未能参加攻略丹阳和庐江的行动。但此时黄盖伤势已恢复大半,遂出声请命。
“有黄老将军领军,我无忧矣!”孙权点头说道。黄盖是孙家三代老臣,军中威望极盛,更是智勇兼具。
“朱桓,由你任黄老将军之副!”
“是!”同样是因伤留守柴桑地朱桓立即躬身领命说道。
在不为人察的角度,鲁肃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孙翊军大营中。战局已呈一面倒的趋势。借着“怪烟”的掩护,5000余以湿布蒙面的刘备军步卒同时从东、北两门攻入军营之中。而孙翊军方面,尽管韩当对刘备军的烟袭之计做出了正确的应对措施以湿布捂面防御怪烟。但可惜的是,冲营地刘备军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反应时间。到后来,休说湿布,孙翊军士卒就连用干布蒙面的机会都没有。那怪异刺鼻至极的浓烟几乎让孙翊军丧失了过半的战力,很多士兵甚至就是在俯身呕吐的过程中被砍下了脑袋。
韩当、徐盛等人领军奋力抵抗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了。
“文乡,大营已不可守,你速护卫仲异将军向南面撤退,我来抵挡敌军追击!”韩当声嘶力竭地对不远处的徐盛喊道。
“韩郎将,还是让末将来阻敌,您护卫仲异将军撤退!”徐盛奋起一刀击杀一名敌兵后,大声回道。
“都不用争了,你们都撤,我留下!”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孙翊面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悍勇之色,奋然说道。
看孙翊如此神情气势,韩当竟似感觉孙策复生一般。连日来的起伏挫折,竟将孙翊骨子里那份孙家子弟的不屈精神给逼了出来。
韩当很欣慰孙翊有如此变化,但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地要求(或者说命令,孙翊才是主将),“文乡,速领军护卫仲异将军离去,此乃命令!”
“……是,末将遵命!”徐盛咬牙领命,振臂举刀狂吼一声,“撤,撤出大营,向南撤退!”随即,徐盛一把拉住犹自奋战不已地孙翊,当先朝南面的营门退却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孙翊赤红着眼睛,奋力要挣脱徐盛的束缚,返身复战。
“仲异将军,你这一回去,只会拖累韩郎将!”焦急之下,徐盛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朝孙翊“呵斥”道,“继续留在营中,只会遭敌军屠戮,却于事无补。为今只能向南退却,尽量赶在敌骑军出现之前,撤得远一些。只要能够汇合水军,就可无碍了!”
“放开我!”孙翊几乎是用吼地方式说道。
见孙翊依然“冥顽不灵”,徐盛无奈之下只好命十余名士兵强行架着他朝南面撤退……
韩当领着7、800名战力尤存的士兵且战且退地与数倍于己的刘备军纠缠着,但基本上每退一段距离,都会有士兵的伤亡。
“这一战有死而已,却休要丢了江东子弟的志气!”韩当一面奋力死战,一面纵声大呼,激励着麾下士兵的士气。
“兀那敌将,再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东北方向响起,随即只见一名黑甲大汉徒步疾冲向韩当。
“哼~~!”韩当冷哼一声,以手中大刀回答了那名黑甲大汉。
黑甲大汉夷然不惧,挺刀相迎。
“铛!”两刀相击之后,韩当跨下战马连退两步才立稳身形,而黑甲大汉也不由得退却了三步。
好大的力气!韩当微有些吃惊地看着对面的大汉——对方仅以徒步便能与骑乘战马的自己拼成平手,论力气其实还对方更大一些。
黑甲大汉一站稳身形之后,便又立即疾冲上前,脚下步伐之快,竟似不弱于一般战马,与此同时,大汉手中那柄厚实地大刀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地斩了下来。
韩当急策战马后退,手中战刀却也毫不迟疑地斩向对方的头颅。
黑甲大汉见自己刀势落空,韩当刀锋却已临头,毫不慌乱地急矮身形,随即几个箭步,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窜到了韩当的身侧,大刀自左而右斜斩过去。
韩当转手中大刀架住对方刀势,随即顺势一拉将大汉让过,一翻手腕刀锋疾削向对方颈部。
眼见就要斩中,那黑甲大汉却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身体迅速弓起,随即如一只大虾般后跃一丈多远。
“周仓让开,我来战他!”一个沉浑有力的声音从西面响起,声音中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令人慑服的力量那声音尚未消逝,便只见一片红云以骇人的速度划过战场,所过之处,刘、孙两军士卒不自禁地如浪般分开,少数几名反应稍迟地江东兵竟被红云撞得飞起。转瞬之间,红云已至韩当跟前。
“是,君侯!”黑甲大汉周仓恭敬地领命,拉开了与韩当的距离。
“关羽!”韩当眼睛一紧,沉声喝道。
神骏无匹的赤兔马上,一袭淡绿色战袍的关羽倒提青龙偃月刀,凤目微睁冷睨韩当,“韩当,此时弃械归降,尚为时未晚!”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六章
出于统筹战局的需要,加之又顾忌到浓烟可能会危害赤兔宝马,关羽起先并未和麾下士卒一起冲击敌营,甚至根本没有参与到战斗之中。直至别翊军开始放弃营盘、朝南面撤退之时,关羽才领亲兵避着浓烟绕行至敌营之南,恰好截住了断后的韩当。
“哈哈哈……”韩当放声大笑起来,仿佛觉得关羽的话非常可笑一般,随即语带不屑地说道,“关羽,你以为人人都会如你一般么?降敌约事这等胆怯无耻行径,韩某绝不屑为之!”
一听罢韩当的回答,关羽立即蚕眉倒竖,凤眼圆睁,单提青龙战刀的右手不由得微微一紧,无尽的杀意自周身上下弥漫出来。韩当那寥寥几句、却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话语已经深深地触怒了关羽——尽管当日下邳降曹是为了保全刘备家眷,实是迫于无奈,但一身傲骨的关羽实是将“降敌约事”之事当作此生最大的耻辱。此刻,韩当是触动了关羽最忌讳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哼~!”再不废话,关羽毫不犹豫地催马直取韩当,青龙战刀含愤出手,激起千般云浪,刀身数丈范围内弥漫着一股令人摄服的浩然之气。
韩当早有防备,毫不示弱的纵马前迎。
“铿!”只一瞬间,两马便已相交,兵刃互击荡出无数星花。
“呃~!”闷哼一声,韩当身形剧震,跨下战马接连后退。与此同时,赤兔却势不可挡地追而至,随即扬起前蹄狠狠地踹向韩当的战马,马背上的关羽亦疾挥青龙刀斩向韩当颈脖处。
韩当眼睛一紧。奋尽全身力气挥刀格向青龙刀,双腿猛夹马腹催战马躲避赤兔的飞踹。
“铛!”又是一声巨响!韩当跨下战马异常惊险地闪避开了赤兔如铁锤一般的巨蹄,但却被青龙刀上传来的巨力迫得再度狂退无数步,其间竟险些踉跄栽倒。
赤兔马前蹄扬起向天长嘶,关羽冷眼睨视,颔下三尺长髯迎风飘扬,单手提刀直指向前,大喝道:“韩当匹夫。上前受死!”
韩当面色泛白,胸口气血不住翻腾,几日前被赵云击伤之处开始隐隐作痛,而持刀的右手也已微微颤动起来。只这两个照面,韩当便知自己不可能是关羽对手,甚至连撤退都已没有可能。关羽跨下的战马,分明便是当年虎牢关下温侯吕布的坐骑——赤兔神驹!曾见识过赤兔脚力地韩当,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战马,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赤兔的追击。战,不是对手;撤。后退已无门;降。非自己性格所为!
今日之事,有死而已!韩当已明了自己的命运,索性完全放开了心胸。眼中射出了决然的目光。猛提缰绳勒稳战马后,韩当亦将大刀前指,与青龙刀遥遥相对,厉声怒喝道:“关羽匹夫,今日韩某便与你不死不休!”话音刚落,韩当竟主动策马向关羽疾冲过去,手中大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凌空斩下。
“哼~!”关羽眼中厉芒微闪,双腿轻点马腹,通灵的赤兔神驹在转瞬间将速度加至最快,与此同时。青龙战刀羽化成一条翱翔的飞龙,从九天翻腾而下,吞噬天地。
“铿~!”惊天动地地金铁相撞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噗!“青龙刀上强劲至极、刚猛至极的气劲让韩当再也无法按捺住胸口翻腾的气血,嗓子一甜,鲜血狂喷而出。
“受死!“关羽的冷喝,如黄泉使者的勾魂玲般响起,青龙刀再度扬起后狠狠地斩下。
韩当手中大刀已被荡飞,严重受创的身体根本无力闪躲,只得本能地抬起左手、意图抓住刀锋。但。八十二斤的青龙战刀在关羽的挥使之下,力道何止千个韩当的左手面对如此刀锋直可说是螳臂挡车。
“喀嚓!”青龙刀锋利的刀锋轻易地将韩当地左手齐腕斩断,随即刀锋不停,以不及掩耳之势割上了韩当的颈脖。
“噗!”一颗带血的头颅冲天而起。随即,失了头颅的颈腔间,一股炽热的鲜血激喷而出……
飞行在空中的韩当头颅,意志尚未完全消散,往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眼,光芒开始散去,但眸中却包含着挥之不去的愤怒、不甘、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欣慰。
文台公,韩当来……了……
“啪嗒!”韩当已然无头的身躯矗立在马背之上,一直随战马奔出20余步后,方始缓缓地滑落。
不远处的周仓,疾步上前,迅速抄起已跌落在地的韩当头颅,呈在关羽眼前,恭声说道:“君侯,韩当首级在此!”
看也不看,关羽以青龙刀的刀尖挑住韩当的发髻(头盔已掉),厉声朝仍在顽抗的江东兵断喝说道:“韩当已死,余众降者不杀!”
“为韩郎将报仇,跟刘备军地狗贼们拼了!”一名江东军都尉纵声狂喝道。仍在场抵抗的江东兵大数是韩当的直属部下,跟随在韩当麾下征战了5、6载之久,此刻见着韩当身死,非但没有丧失斗志,反而愈加疯狂地拼杀起来。
“全部格杀!”关羽眼中不自主地射出一丝激赏之色,但口中却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格杀令——这样的士卒,即便能够擒获,也绝不会投降,只会死抗到底!
“君侯有令,全部格杀!”周仓以他那出奇的大嗓门将关羽的命令迅速地传递了下去,随即,一振手中大刀,投入到对顽抗敌兵的格杀之中。
而这时,关羽本人却在将韩当的头颅“甩”给了一名亲兵后,倒垂下了青龙刀,没有参与格杀敌兵之事——若非万一,关羽是“不屑”于击杀敌军士兵的。
“关羽,我要你给韩郎将偿命!”适才地那名江东军都尉不知如何竟突破重重阻挡。冲至关羽的跟前,随即奋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长枪挺刺出去。
“徒死“……关羽低喝了一句,倒垂向下青龙刀忽地动了起来,只瞬间便粘上了疾刺而来的长枪,而后刀锋顺着枪杆迅速滑向那都尉的身体。
“无益!”当关羽最后两个字出口之后,便只见那名都尉整个身体自右肩处被削成了两瓣。
“杀!”“杀!”“杀!”在周仓的带领下,战场中地数千刘备军士卒同时暴喝出声,疯狂地格杀起剩余的江东兵来。
尽管韩当麾下的士卒英勇善战。但面对近乎10倍“敌人”的围攻,顽抗也只是拖延了些时间、增加了些对方的伤亡罢了!当最后一分力被奋尽,最后一滴血被流干,战斗也就……
“快,快,快,快些撤!”徐盛一面护卫着孙翊,一面放声催促着跟随在其身后的不到2000人的残兵加速向南退却。徐盛清楚——韩当几乎就是舍命来换取孙翊和自己的撤退。若是不能顺利地护卫孙翊和这剩余地兵马逃出生天,便是辜负了韩当的一片苦心。
“都退开!”一直被十数名士兵“看护”着的孙翊,直直地望着徐盛。再次沉声喝道。
“让开吧!“见已远离了战场3、4里远。徐盛点头示意士兵们放开对孙翊的“看护”,随即歉意地说道,“孙将军。事非得已,请恕末将无礼之罪!”
孙翊已经恢复了些冷静,虽然面色依然不豫,却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默默地催马前行。
徐盛心中稍稍一宽,再次厉声喝令起麾下士卒来:“快,加快向南撤退!”
“嘟~嘟~嘟~!”一阵让自孙翊、徐盛以下江东军众将士,直感如噩梦的牛角战号声突然从东南方向响起。
“可恶的骑兵……”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到敌军骑兵真正出现的时候,徐盛还是从心底里感觉灰心失望——几天来。神出鬼没、如狼似狐的赵云风骑军已将包括徐盛在内的江东军将士彻底打怕了。一听到风骑军那奇特地号角声,不少江东兵甚至连腿肚子都发颤!
“快向西南方向撤,撤进那片林子里!”徐盛眼睛急转,忽然发现西南方向千余步远处隐约有一片树林,忙放声狂吼喝令道。在这几日地惨痛经历中,徐盛已经得出一条血的教训——绝不要与骑兵、尤其是赵云的骑兵,在平原之上作战。只有借助一些可以阻挡骑兵冲锋地地形,或许才能够逃脱一劫。听得命令的江东兵开始发足朝能够救命的树林狂奔起来……
“轰……”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迅速接近了过来,很快。迎风招展的“风”字战旗便出现在江东兵的视线之中。2800余骑风骑军列锥形之阵,飞速地奔驰在呈现草黄之色的平原,一眼望去,便如汹涌澎湃的巨涛席卷而来。在“巨锥”的锥头处,正是杀气腾腾的赵云。
“第一曲,旁侧奔射游击;二、三曲,随我冲击敌军中腹!”赵云洪亮而隐含气劲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在每一个风骑兵的耳中响起。
很快,原本一个完整的“巨锥”一分为二——风骑第一曲的千名骑兵独立为一队,直奔江东军的侧后;风骑二、三曲的1800余名骑兵(直接肉搏战的二、三曲骑兵,难免会有伤亡)则重新组成一个锥形之阵,斜插江东军的“腰腹”处。
“嗷~~呜!”第一曲第一屯军司马张益发出他那标志性的狼嚎命令(以各式各样地狼嚎声,命令麾下骑兵攻击或是后退等等。)。
“嗷~~呜!“第一屯其余249名风骑兵,异口同声地和着张益,发出撕心裂肺般狼嚎之声。与此同时,包括张益在内的250骑一齐将手中牛角骑弓拉圆,弓身微微上扬,随即,“蓬”地一声,250支长箭激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团椭圆行的箭云,支支长箭都带着凄厉至极的呼啸声,狠狠地向惊慌失措的江东兵扎了下去。
“蓬~!“比第一屯稍迟片刻,其余二、三、四屯的风骑也将第一轮箭雨送了出去。
“噗噗噗……”1000支狼牙长箭如死亡镰刀一般,毫不留情地收割了一片生命。刹那间,奔突的江东兵便倒下了近两百人。
“蓬~~!”奔驰中的风骑第一曲看都未看敌军的伤亡情况,便一点也不迟疑地将第二轮箭雨放出,目标直取敌人后方最密集处。
而这时,以赵云、林豹为首的致命之锥也已撞上了江东军,锋利的“巨锥”轻而易举地将江东军齐“腰”处一“斩”为两截,随即,便汇合第一曲的风骑对后半截的敌军展开了绞杀。
奔驰的战马、纷飞的战刀、呼啸的长箭,带来的无尽的噩梦……原本这些江东兵就对骑兵心怀恐惧,再加之不少人适才还被“怪烟”熏得头昏脑涨、战力大减,此刻面对优势风骑军的绞杀,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军心、士气、斗志迅速地离他们而去……
“啪嗒!“起先只是个别失魂落魄的江东兵丢下了手中的兵刃,但很快引起了连锁反应。
“停止攻击!”赵云一声断喝,止住了对那些弃械抱头蹲地江东兵的绞杀。
“第二曲第一屯,看住降卒!若有反抗,格杀勿论!”赵云勒马横枪,沉声喝令道,“其余人,随我包围这片树林!”
“快戒备,千万不能让敌军骑兵攻进林子!”徐盛喘着粗气,大声呼喝着剩余的不到千人的残兵布防。
“孙将军,您没事吧?”简单地做了布置之后,徐盛来到孙翊跟前问道。
孙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随即沉声对徐盛说道:“文乡,困守这片树林,又能坚持多久?横竖是死,索性便死的轰轰烈烈一些,休息片刻后,你可愿与我出林与敌死战?。”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七章
“孙将军,切不可如此:留在林中,或还有一线生机;出林接战,那只能是死路一条!”听得孙翊的死战之语,徐盛急忙恳切地劝荐道,“别将军且莫灰心,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等都不可放弃!太史校尉突围求援已有两日!以末将料想,主公和周督的援军应该已在前往庐江的途中。孙将军此刻若是轻身赴死,岂不可惜!”
“随我出征庐江的万余大军……如今竟只剩下这么些人……”孙翊望着周遭惊魂未定的残余士兵,黯然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即便援军赶到,我还有何面目回见兄长!”
“胜负乃兵家常事,孙将军不必过于介怀!此次若是能够逃出生天,日后何愁没有机会一雪耻辱!”徐盛比之孙翊大不了几岁,将心比心,自然比较了解孙翊心中的顾忌,“人之一生岂能无坎坷,遭逢坎坷险阻而挥剑迎击、迎难而上,方是男儿本色。昔日文台公、伯符公皆是经历万般艰难,方始成就江东霸业。将军继文台公之血脉,难道却承不得文台公之豪情韧性?”
“……”徐盛一番含“激”带“励”的话语起到了明显的作用,沉默了片刻,孙翊缓缓点头说道,“文乡,我等困守此林,恐怕也不能久持。林木虽可阻骑军,但阻不了步卒……”
“孙将军不必忧虑……”徐盛一面安慰着孙翊,一面迅速地思索起对策来小半晌后,徐盛似乎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沉声说道:“再过不多久天色将暗,只要能够撑到天黑,便可乘夜色突围。”
“乘夜色突??”孙翊略显诧异地说道,“林外有那赵云的骑兵。岂能容我等轻易突围?此前我军主力犹存之时,几次尝试乘夜突围都没有哪次能够成功,今时今日只剩下这些人马,又怎能成功?”
“末将的计划是这样的……”徐盛不慌不忙地低声对孙翊说道。
“不行!”一听罢徐盛的计划,孙翊断然拒绝道,“我岂能抛下麾下士卒独自逃生!”
“孙将军,您乃是主公亲弟,若您落入敌军之手。非但我江东会颜面丢尽,而且主公必会投鼠忌器。故,您之生死非止关乎您一人,更关乎我江东大局!”徐盛恳切地解释道,“还请孙将军以大局为重,听从末将的安排。”
“文乡,那你需与我一起……”思索了片刻后,孙翊眼中射出复杂之色,急声对徐盛说道。
“……”徐盛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孙将军。恐末将无法与您一起撤退。若不按末将计划行事,根本无法拖延住敌军行动,撤退也就无从谈起了……”
“……”孙翊望着一脸决然之色的徐盛。心中一阵悸恸为了掩护自己的撤退,徐盛分明已经心存必死之志。
韩当,徐盛,过万的兵卒…………父兄留下的良将精兵,就这样被自己…………
八月十八日,申时,残阳业已西垂,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裹胁着枯黄草叶的瑟瑟秋风中,数百名江东军兵卒正往泾县县城方向急赶,行色匆匆的兵卒们个个风尘仆仆、一脸掩饰不住的落魄之色。
“快。快……”都尉郭诠一面回首顾望后方有无敌军追来,一面大声呼喝着麾下士卒加速行军——只要能够赶到泾县,汇合留守的兄弟,补充了粮草后直接撤出丹阳,就能够彻底躲开敌军的追击了……
噩梦般的埋伏,噩梦般地战斗,噩梦般的敌军,噩梦般的……张飞!尽管已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但只要一回想起昨天战斗。郭诠就感觉浑身不寒而栗——3600名兄弟,仅仅半个时辰,就被杀的溃不成军,非死即降,连勇冠三军的周泰校尉都难逃一死,最后竟只有自己这不到如人逃了出来。
“弟兄们,只要到了泾县,就可以歇会了,快加把劲……”
眼见泾县城池已遥遥在望,疲惫至极的江东兵鼓起全身的力气,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狂奔起来——
“都尉,好象不对劲!”距离城池还有不到两百步时,一名军司马突然对郭诠说道,“城上的战旗好象不是咱们地……”
“什么???”郭诠心中一悸,急忙举目向前看去。沉沉地暮蔼中,城头迎风飘扬战旗上的字号实在看不清楚,但依稀还能分辨出旗帜的颜色——墨绿色!刘备军战旗所特有地那种墨绿色!
“刘备军?!!!”郭诠眼中流露出无比的绝望之色,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杀!”前方城池突然响起了整齐的暴喝声,随即便只见近两百名士卒快速从城门冲出,径直朝郭诠等人所在处攻杀了过来。
早已精疲力竭的数百江东残兵所以能够支撑到现在,就是想着到达泾县之后能够好好地休息一番,但很显然,这个愿望已经彻底不可能实现了。不少人心中一阵绝望,身体立时便疲软了下来,连站都站不稳了……
“接战,接战……只要击败了敌军,咱们就能进城,就能好好地大吃一顿,好好地大睡一觉!”郭诠声嘶力竭的狂吼着,试图重新调动起麾下士卒的斗志,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希望非常渺茫!
“干掉这些天杀的孙家贼兵,为裴都尉报仇!”面色苍白的军司马师欢顾不得自己尚未恢复的伤势,高举战刀,奋力大喊道。自那晚泾县被袭破后,师欢就一直领300残兵隐藏在城外,一面陆陆续续将孙瑜大军的动向传递给秣陵,一面谨慎地监视着泾县敌军的情况。当确认留守地敌军只有不到百人后,师欢果断的决定复夺泾县,并于昨夜利用夜色夺城成功,尽歼敌驻军,也算是为裴元绍小小地报了一仇。
“杀!”
“为裴都尉报仇!”200名刘军士卒和着师欢,发出声声暴喝,不顾一切地冲向失魂落魄的江东兵……
十八日晚,申酉之交,我与林雪率领虎枪、熊枪二营返回太平。
太平县衙
“将军!末将无能,未能识破周瑜诡计,让他逃了!”金畴单膝跪地,羞惭地说道。
“此事过不尽在文安兄,廖化也有责任……”廖化亦单膝跪地,接口说道。
“呵呵……”我起身离座,步到金、廖二人身前,将两人搀扶了起来,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周瑜撤离之事,与你二人皆无关联。若真要追究责任,最大的过失就在我这里!”太平战事的发展果然如我所料——收到我让甘宁奉上的两份“大礼”之后,周瑜果然率军乘夜色悄无声息地撤离了太平。但相信以周瑜的用兵能力,即便是撤退也肯定会安排好相应的应对措施,如果贸然追击十之**会中其圈套。有鉴于此,我索性就没有派快马赶赴太平,知会金畴、廖化他们几个。但不想,他们却将此事当作自己的失职。
“顿了一顿,我继续说道:“原本我就没想过要将周瑜‘留’在太平——以周瑜的统军之能,若是要强行在太平将其击破,最终只会是我军与其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好了,此事不必再记在心上……”
“多谢将军!”金畴、廖化二人同时躬身行了一礼后,退回了自己地位列中。
“三叔,周瑜可是去救援那被困庐江的孙翊了?”关平急切地出声询问道。此前,金畴他们已得到甘宁有关周瑜率军走长江水道向西撤退的信报。
“恩~!”我点头说道,“若不出意外,当是如此!”
“如果周瑜赶到庐江,李将军和赵郎将的压力就大了……”金畴有些忧虑地说道。几日来的交锋中,金畴是充分见识了周瑜能耐——层出不穷的诡计,严谨有条的治军。金畴自问以自己之能,绝非周瑜的对手,所以也不免有些担心起李通和赵云来。
“无妨!”我笑着说道,“我已招呼过兴霸——一旦发觉周瑜撤军西去,便即刻以快船向庐江示警。只要文达和子龙有所防备,即便周瑜亲至,也不会那么容易救出孙翊。更何况,我二哥说不定也已领军抵达庐江。”周瑜的能力再强,也抵不了江东军的一项劣势——没有骑兵。不同于河沟纵横的江东,位处江北、地势平坦的庐江绝对是骑兵纵横驰骋的极佳场所,所以,赵云的3000风骑兵必然会成为周瑜救援孙翊的最大困难!
“三叔,咱们要不要出兵庐江,汇合父亲将周瑜、孙翊一并击破?”关平急声询问道。
“恩!”点了点头,我肯定地说道,“若无周瑜,孙权军的实力至少要折损一半!有一举将周瑜击败的良机,又岂能放过?”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八章
“将军,回师庐江需要船只渡江,太平这里一时之间恐怕征调不了多少船只!”听得我有意回师庐江,沉稳细心的廖化很快想到了一个实际困难。
“这个无妨!我事先已吩咐兴霸——一旦确认周瑜撤军西去,便调拨一批运输船只至姑孰河待命。想必那批船只不久便可到达!”将“奇袭”秣陵的孙瑜军击灭之后,我便有了回师庐江、与二哥并力合击周瑜的打算,因此对运兵船只之事也做些安排,“此次回师庐江,由子风统虎枪营,元俭统狼牙营随我出击,太平防务仍由文安负责,元通(郎武)、子璜留下协助文安!”
“定国,你也跟我回一趟庐江!”转过头,我对关平说道。算起来,关平也有近一个月没见二哥了,正好乘这个机会让他们父子会会面。
“是,三叔!”
“将军……”全琮犹豫着说道,“能不能也带末将去庐江……”
“恩!”听得全琮的请求,我略一思索,眼中流露出恍然之色,点头应道——差点忘了,全柔还在庐江呢!
“多谢将军!”见我应允,全琮满脸兴奋之色,急声感谢道。
“文表,劳烦你即刻准备1800人份三日之用干粮!”我转身对堂中参与议事的太平令秦松说道。
“是,下官这就去操办!”秦松应声领命,向我微施一礼后举步离去。
望着秦松离去的身影,我兴味地笑了笑——文人儒士通常都是很现实的,依附强者是他们的本性。起初秦松投降之时,可能还是不情不愿,但江东军攻略丹阳、庐江两地接连受挫,已让他认识到了大哥与孙权之间实力绝对是有得一拼的,而时至今日大哥的实力甚至还要更胜一筹。相信他现在应该能够安安分分地为大哥效力了!
实力,才是收取人才最为重要的因素啊!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大哥为何始终迟迟得不到大才相助,以至英雄落寞了20几年,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么!实力增强了,人才自然也就归附了;有了人才,又能用好人才,便可更好地增强实力,如此便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曹操便是这样地一个明证!
就在我思索之际。县衙堂外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将军,好象是快马信使,末将出去看看!”廖化猜测说道,得到我的应允后,立即举步离开大堂。——一般情况下,除了传递信件的快马信使外,是不会有人策马在城中奔驰的。
不多时,廖化领着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返回堂中。那名士兵一见到我,立即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封锦囊。有些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启禀将军,吴郡加急快件!”
吴郡???难道吴郡又出什么乱子了?我眉头轻皱,沉声说道:“呈上来!”
廖化取过锦囊。恭敬地呈递至我跟前。我迅速地拆开锦囊,取出内中的绢书阅览起来。堂中众人尽皆屏气收声,静静地注视着我。
“你从吴城出发之时,魏将军的兵马是否已经出动?”看完绢书,我沉声向传信士兵询问道。
“启禀将军,小人出发时,魏将军正好率军出营!”
“恩!”点了点头,我对传信士兵说道,“你先下去进食歇息!”
“是!”
不需要我吩咐,一名亲兵主动引着传信士兵离开大堂。前往城中军营。
“将军,莫非吴郡又有战事?”廖化疑惑地询问道。
“富春令发动叛乱,会稽吕岱亦有可能向吴郡寇犯!”我将绢书递给廖化,沉声说道,“余杭令陆逊已出兵富春平叛,文长也已自吴城出兵援应陆逊!”
“叛乱??……”听得我语,堂中立时一阵喧哗,似乎都对此事颇感震惊和忧虑。
“将军,这位陆县令是不是多日前在曲阿见过地那位年轻文士?”廖化将绢书递给金畴。略有些疑惑的说道。
“就是他!”我点点头说道。其实前些日全范已经派人向我回报过陆逊出仕之事,只不过廖化他们不知道而已。
“……这陆县令不过是一介文士,处理政务尚可,但出兵平叛恐怕太胡来了……”廖化关心的不是陆逊何时出仕的问题,而是陆逊居然领军出征平叛之事。
“将军,元俭的担心很有道理。只希望魏将军能够来得及挽回局面……”金畴看毕绢书后,附和着廖化说道。很明显,他对陆逊出兵平叛一事也很不看好!
思索了片刻后,我突然笑了起来,让廖化、金畴等人一阵莫名。
如果全范急件上的内容丝毫无误,那么陆逊的自行出兵平叛之举的确是在当时情况下的最佳选择——叛乱这种事,就如燎原的星火一般,平定得越快,危害越小,出兵越迅速,叛军的防备之心就越小。在吴郡形势尚不稳定地情况下,若是纵容叛乱延续下去,后果将难以想象。所以,仔细想来,陆逊所做地一切可以说是完全正确的,换做是我,也会做出与他一般的选择。廖化等人所以会对陆逊平叛不满,其实针对地并不是平叛这件事,而是针对陆逊这个人。当然,这也难怪,廖化他们并不知道文弱书生一般的陆逊,竟会是一个胸藏百万兵、才干不输于周瑜的军事奇才。现在的陆逊,欠缺的仅仅是经验罢了,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让全范安排他出任一县之令,并予他一定的统兵之权。但我所没有想到的是——老天居然这么快就给陆逊安排了“表演”的机会,希望……他不要演砸了!
“吴郡有全太守和文长坐镇,料想宵小之辈的谋叛也难成气候!”我笑着安慰金畴、廖化等人说道,“当务之急,是先行击破周瑜和孙翊。只要这两军告破,则江东大势可定!”
“若是会稽吕岱果真出兵寇犯吴郡,恐怕魏将军未必便能应付得过来,是否需要调派援军增援吴郡……”廖化仍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不必!以全公和文长携手之能,即便无法击退吕岱,维系一个僵持之局当不成问题。待庐江战事了结,再回头彻底解决吴郡、会稽之事不迟!”我摇头说道。就目前而言,丹阳和庐江的战事,才是真正地命脉所在,如果不能彻底了结,一兵一卒也不能旁调。
庐江城南,残余的孙翊军盘据的那片树林中,已是一片狼藉。刚刚结束的战斗中,徐盛指挥麾下士卒依托树木为掩护,勉勉强强地击退了刘备军步卒的一次攻袭,但却付出300多人的伤亡代价。
当林外的刘备军准备组织第二次攻袭时,林内的孙翊、徐盛也已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孙将军,待末将突出林外,吸引了敌军注意之后,您便想办法混在敌军中扮做追杀末将,而后在途中寻机向南撤退!”徐盛仔细地向孙翊交代道。
孙翊穿着一身刚从阵亡刘备军士卒身上扒下来地衣甲,面色显得异常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末将不能再继续护卫您撤退了,将军……自己保重!”徐盛抱拳躬身向孙翊深施一礼,随即拔出例插在地的战刀,高声向残余的600余名士卒喊道,“江东子弟没有一个是孬种!众将士,可愿随我死战突围?”
“愿随校尉大人死战到底!”600余名士兵被徐盛鼓起了最后的士气,齐声喊了起来。
“好!”徐盛扬起手中大刀,纵声狂吼道,“跟上我,从西面突围!”
林东,关羽和赵云等人正在商议如何以最小代价将敌军一举全歼,突然间却听到了林中传来的暴喝声,不由得微感愕然。
“君侯,看来困兽准备做最后一搏了!”倾听了片刻,赵云笑着对关羽说道,“听声音,他们似乎准备从西面突围!”
“呵……”关羽冷冷一笑,沉声说道,“……自寻死路!子龙,你速领风骑军截击溃逃敌军!”
“是!”赵云应声领命,随即飞身跃上小白龙驹,率领驻守林东的一部风骑军朝西面疾驰而去。
“攻进林内!”与此同时,关羽也对步卒下达了攻击命今……
“跟这些狗杂碎的骑兵拼了!”徐盛双眼赤红,率领麾下士兵朝拦截他们的一部风骑军发起了疯狂的攻击。在这一刻,心存必死之志的江东兵已抛开了对骑兵的畏惧,完全是准备以命搏命!
但可惜的是,风骑军却根本不准备进行无谓的死斗!很快,只能近身肉搏作战的二、三曲骑兵拉开了与江东兵的距离,只留隶属第一曲的风骑与敌游斗。(赵云将风骑军平均分配在树林的四面,每一面都安排一、二、三曲各一屯骑兵)
“嗷~~呜!”驻守林西的第一曲风骑正是张益的第一屯。拥有奇特夜视能力的张益,眼睛竟然泛出狼一般的幽光,看着朝自己这边猛冲过来的敌兵,咧嘴笑了笑,忽地发出寒碜人心的狼嚎。
第一屯的风骑迅速完成了收刀取弓的动作,随即动作异常整齐地开弓上箭,“蓬”地一声,250支狼牙箭激射而出。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九十九章
数十名残存的江东兵在徐盛的率领下,朝西面狼奔豕突。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轰隆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天杀的骑兵,天杀的赵云!”徐盛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低声恶毒地诅咒着,但脚下的步子却不敢稍作停留——不到两盏茶的工夫,600多兄弟竟然就这剩下这最后的3、40人!赵云的骑兵,就好象韩当所说过的北疆草原上最为“阴险恶毒”的豺狼一般,一口一口的戏耍、噬咬着猎物,直至让猎物流尽最后一滴血。而自己和麾下的士卒,正是那只“可怜”的猎物……
徐盛的坐骑,已在适才突围时被敌军骑兵射死。虽然明知再怎么奔逃下去,也不可能摆脱敌骑的追击,但徐盛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此时此刻,徐盛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寻求自己的脱身,而是为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以便孙翊能够逃出生天。
透过寒凉如水的月光,徐盛瞥见前方不远处又有一片不大的树林,急忙领着数十名残兵朝树林所在狂奔过去,意图以此为掩护再拖一拖敌军骑兵。便在将要抵达树林之际,林中突然闪出数十人,恰好与徐盛等人迎面撞上。
“荆州兵???”
借着月光,徐盛一眼就认出了这群人所着的正是荆州军的衣甲,不由得惊呼出声——荆州兵怎么会出现在庐江?
“江东军?“与此同时,那数十名荆州兵的头领也认出徐盛等人的身份。
“死去!“徐盛断喝一声,毫不迟疑地挥刀前斩,刀锋迅疾如风,直取那名头领。
“铛!”出乎徐盛的意料之外——那名看起来仅是荆州军基层士官的头领,手底下的功夫颇为不俗,面对徐盛带着“突袭”意味的一刀,居然能够有惊无险地接下来。
“无耻的江东狗贼!”那名荆州兵头领面现怒色,厉喝了一声。纵身向前,手中战刀自右而左斜斩下来。
“杀!”那数十名荆州兵也随着自己的头领,与对面地江东兵混战在了一起。
徐盛心中几乎郁闷至死——后面赵云的骑兵即将追上,前面的去路居然又被一伙不知从何而来的荆州兵给堵住,而且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解决战斗。尤其是那荆州兵的头领,身手完全不输于徐盛,一柄普通的环首刀在其手中挥舞地虎虎生风,而且是越战越勇。竟将徐盛纠缠得动弹不得!
就在两帮人混战之际,一直尾随在徐盛身后的风骑军已然掩袭而至。一马当先驰在最前列的赵云,有些惊异地看着前方地混战场景。
“我乃刘皇叔麾下振威中郎将赵云!多谢里面的朋友截住孙家败军,可否请诸位暂且让到一边!”虽然不清楚与徐盛败军交战的究竟是何方的兵马,但细心的赵云还是先让风骑军将混战中的两方统统包围了起来,而后朗声招呼说道。
那名荆州兵的头领闻听赵云之语,不惊反喜,奋尽全力一刀将徐盛逼退少许,随即纵身后跃,让到了一旁。“兄弟们不必与敌人纠缠。快退到我这边来!”
很快,混战中的两方便分离了开来,剩余的20余名荆州兵相互配合着避开敌军的攻击。退到了头领身旁。
“嗾~!”“嗾~!”“嗾~!”数十支长箭迅速无匹地钉在了荆州兵身前地空地上,阻住了江东兵的继续追击。
赵云扬起手中风雪银枪,止住了风骑兵的射击,随即沉声对包围圈中的徐盛喝道:“徐盛,如今你已无路可退,何不弃械归顺我军。以你之才,为孙家逆贼效力实是明珠暗投,若肯投在我主麾下,必可大有一番作为!”在连的地交战中,赵云也看出徐盛是一名难得的人才。有些不忍下手直接将其击杀。
“哈哈哈……”徐盛放声狂大笑起来,“要徐某背主投敌,除非日从西出,江河逆流!”
收敛了笑声后,徐盛连番厮杀之后略显苍白的面庞上,流露出异常决然的神色,厉声对赵云喝道:“赵云,废话休要再说。今日能与你一战而死,也算不枉了。来吧!”
话语刚落。徐盛便疾步冲向赵云,手中大刀以一往无前气势猛地斩下,竟是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赵将军小心!“那名荆州兵头领不知赵云武艺如何,见徐盛以命搏命威势骇人的一刀,不由得急出声提醒道。
赵云摇了摇头,眼中射出一丝激赏之色,随即轻点马腹。小白龙驹猛地起动,转瞬之间已至徐盛跟前,此时,风雪银枪如划过夜空的一道白色闪电急刺而出,速度之快,已然达到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铛!”一声清脆的金铁相撞声后,久战已疲的徐盛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兵刃,大刀一飞冲天。随即,森寒的风雪枪尖直接停在了徐盛的咽喉前不到一寸的位置。
“一招败敌!!!”那名荆州兵头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适才他自己与徐盛交手了近10合,很清楚徐盛的武艺比自己也只是稍逊些许罢了,若是继续战下去,百合之内恐怕分不出胜负。但赵云,这个从来就没听说过的刘备军将领,居然只用一招就将徐盛制服了!这是何等的武艺……
亏自己还一直以为武艺韬略天下少有,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那荆州兵头领震惊地看着赵云,骇然地摇了摇头。
“徐盛,可愿投降?”赵云不愿放弃地再问了一句。
“罢了……”徐盛黯然地摇了摇头,突然纵身向前,直接朝枪尖上扑了过去。
赵云手腕一震,风雪枪陡然转向,枪尖避开了徐盛的咽喉,险险地从其颈部滑过。随即,略带旋转的枪身重重地在徐盛地颈部撞击了一下。
“啪~!”徐盛眼前一黑,意识迅速消散,身体挺直地仰天倒了下去。
“徐盛已然就擒。尔等还不束手投降,更待何时?”赵云立马横枪,厉声向残余的几十名江东兵呵斥道。
“啪嗒!”伴随一阵兵器落地声,残余的江东兵尽皆伏地请降。徐盛的战败,已彻底打消了他们的斗志!
“留一屯人将俘虏押送回去,其余各曲屯以什为单位,分散拨索四周,看有无遗漏的敌军。无论有无结果。半个时辰后返回庐江!”赵云沉声向麾下风骑军吩咐道。
“是!”
待大部风骑军领命呼啸而去后,赵云飞身下马,来到那名荆州兵头领地跟前,抱拳说道:“多谢相助擒拿江东败军。敢问尊架何人,贵属是何谁家兵马?”
“赵将军客气了!”那头领赶忙躬身回礼说道,“小人南阳李严,本是长沙巴丘县门下亭长,因慕刘皇叔仁德之名,特来相投!”
“李亭长武艺非凡,若得你相助。正是我主之幸!”赵云目射异彩。笑着将仍自躬身抱拳的李严扶了起来——适才李严与徐盛的激斗,赵云也是看在眼里的。身为武学大行家的赵云,一眼就可判断出李严的武艺比之徐盛甚至还要稍高一筹。
“多谢赵将军!”李严满面激动之色。再向赵云行了一礼,随即有些踌躇地说道,“敢问赵将军,张飞将军可还在庐江?”
“恩~?”赵云剑眉一挑,轻噫一声说道,“李亭长认识我家张将军?”
“多日前,小人曾在庐江有缘一识张将军虎威!”李严恭声回道。
“张将军目下不在庐江!”赵云淡笑着回道,“李亭长,咱们还是先回庐江再做详谈!”
“是!”李严执下属之礼回道,“小人已经不是巴丘亭长。若赵将军不弃,直接叫小人表字——正方即可!”
一个时辰后,庐江城,议事厅
“……此战共击杀敌军4100余人,俘敌900余人,另逃窜之敌大数已被风骑营击杀。敌军副帅韩当被君侯所斩……但敌军主帅孙翊至今仍下落不明!”赵云不紧不慢地向关羽禀报着战果,“我军阵亡士卒500余人,另有200余人重伤!”
“恩~~!”关羽轻捋颔下长髯,微微点头说道。“子龙,那孙翊会否已在乱军之中被杀?”
“确有一身着孙翊盔甲之人被击杀,但经降卒确认,并非孙翊本人!”赵云摇了摇头说道,“有降卒供认说,孙翊曾与被末将擒获的徐盛躲进那片树林之中,但随后便不知所踪了。看来要想知道孙翊下落,只有向徐盛询问了。但那徐盛骨气颇硬,恐怕未必便能问得出来!”
“问不出来便作罢!量此等无能小辈,即便逃回江东,又有何能为也?”关羽轻捋长髯,不以为意地说道。
“踏踏踏……”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仓急步走进亭中,向关羽、李通、赵云等人各施一礼后,大声说道:“启禀君侯,锦帆营甘校尉军情急件!”
“拿来我看!”
不多时,览毕甘宁绢书上地内容后,关羽凤目中精光一闪而过。
“君侯,甘校尉的急件上说了什么?”赵云知道必有要事发生,急忙出声询问道。
“三弟已将进犯丹阳的江东军周瑜部击退!现那周瑜正领军朝庐江而来,似有意‘救援’那孙翊脱困……”说到最后,关羽面上已现出一丝冷笑——孙翊军已彻底败亡,周瑜即便想救也救不了了!
“君侯,这正是个一举击灭江东军主力精锐的良机……”李通忽地眼中一亮,出声说道,“江东军最擅者,便是水战。以陆战而论,其绝非我军敌手,只以风骑一营,便可抵敌万余敌军。若那周瑜敢来庐江,正是以他之短,击我之长,一举而破之绝非难事。”
“恩~~!”关羽略一思索,点头称是,“文达之言在理!既然周瑜自己送上门来,我等焉能拒之?”
“子龙,速加派风骑营斥候探寻庐江城南方圆二十里以内情况,密切留意周瑜进犯之动向!”关羽当即沉声对赵云吩咐道。
“是,君侯!”赵云出列,应声领命离去。
“文达,调派人手清理城南战场,不可使周瑜察觉孙翊业已被歼!”关羽继续向李通命令道。
“是!”李通领命后,并未立即出厅,又提了一个建议说道,“君侯,那孙翊军所留下的军营是否也要整理好?”
“恩!”关羽点头说道,“文达不提,此事我险些忘却!此事亦由文达操办!”
“末将告退!”
八月十九日凌晨寅时
周瑜率军抵达长江纵阳河口。随即,按照事先设计的救援计划周瑜将麾下水、步军一分为四——第一部,由蒋钦统领半数水军留驻纵阳口,负责阻击尾随追击的甘宁水军;第二部,由凌操统领水、步军各一部,打周瑜旗号,大张旗鼓,诈做自纵阳河进击庐江之东、救援孙翊,以吸引庐江敌军注意力;第三部,由潘璋统水、步军各一部,继续西进,而后自皖水北上,进击庐江之西,诈做自柴桑而来的援军,目的同样是为了吸引庐江敌军的注意力;第四部,由周瑜亲统最精锐步卒,走陆路直奔庐江,利用敌军注意力分散之机救出孙翊,若成功后便直接撤退,搭乘船只兵返柴桑!
周瑜情知自己地计划风险性极大,一个不慎,非但无法救出孙翊,很可能连自己也会搭进去。但实在是情势所迫,又不得不如此救援孙翊最大地障碍,就是敌军来去如风的骑兵。如果不能施计将敌军的骑兵调开,所谓救援便无法实现。
赌博!周瑜自认在进行一个关乎江东命运地赌博!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百章(上)
八月十九日清晨,庐江城方圆百里以内,尽皆被自四更时分突然生起的大雾所笼罩。雾气之浓,几可使对面不能见人。
庐江城西南孙翊军大营,昨夜被破坏的营门已做了简单的修缮,被捣毁的营帐被重新竖立了起来,遍地的死尸也已被移至旁处。各营门处,甚至可见一队队“江东兵”正在把守……一切看起来,皆如昨日军营尚未被袭破时一般。
“这场大雾生的真不是时候……”营中,一袭江东军盔甲的李通轻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赵云说道。
“恩……”赵云点了点头,沉声应道,“这样的大雾,斥候根本就掌握不了敌军的确切情报!”
“看这样子,再过一个时辰大雾也未必散得了!”李通摇头说道,“幸好我等只需以逸待劳,坐等那周瑜来,援,。否则在这种天气下出击,实是太过冒险!”
“李将军,末将先回风骑营那里了!照时间来看,一个半时辰周瑜差不多也该到庐江附近了!”赵云看了看身旁的“更漏”估摸了一下时间,对李通说道。一个半时辰前,雾气尚薄之时,一名风骑营斥候曾发现大队江东战船正沿着纵阳河朝庐江进犯,但其后雾气变浓,便再也无法探寻敌军的确切踪迹。
“恩!”李通点头说道,“探寻敌军踪迹一事,还需赵郎将多多费,心。”
“末将职责所在!”赵云朗声应道,随即正待上马离营,却见一骑快马自北门驰进营中。
“报~!”马上之人正是赵云派出的风骑兵斥候。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赵云禀报道,“启禀统领(赵云是风骑营统领),西面皖水方向发现敌军!”
“什么???”赵云心中微微一惊,立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
“为何回报如此之迟?”赵云剑眉一挑,略带怒气地责问道。
“启禀统领,雾气太浓,道路方向难辨……”那名风骑兵踌躇着解释道。
“此事也怪不得他,赵郎将且莫恼怒,先将敌情问清!”李通来到赵云身旁,出声说道。
“恩……”适才赵云的怒气,也只是闻听敌情一时过于焦急而至。
稍一思索之后。赵云也知在漫天浓雾之下,这名风骑兵能够赶回来已是相当难得了,“敌军有多少人马?你发现之时,敌距庐江还有多远?”
“小人发现敌军时,他们距庐江大约还有刀里,但当时大雾已经变浓……所以小人未能看清敌军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皖水上有许多战船!”
“你先回庐江城中,向关君侯禀明此事!”赵云眉头微皱,沉声吩咐道。
“小人告退!”
“李将军,经皖水而来的这支敌军莫非是柴桑的敌军?”待那风骑兵离去后。赵云略有些疑惑地对李通说道。
“十之**应是如此!”李通面上亦现出凝重之色。点头说道,“未曾想,柴桑的敌军竟然来得这般迅速!事态有些严重了——敌军越来越多。可偏偏又碰上这场大雾,难以分辨敌军动向……须得更加谨慎应对,否则便有可能歼敌不成,反被敌伤!”
“只能希望大雾早散……”赵云拧眉说道。
庐江城西南约14里处,3000余名精锐江东步卒在周瑜的率领下,冒着漫天大雾朝庐江方向快速潜行。
这漫天的浓雾其实也在周瑜的计划之中——在昨夜,经验丰富的蒋钦,根据水文和空气的湿度,判断出今晨会有大雾,并向周瑜汇报了这一情况。周瑜闻讯后大喜过望。立时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可资利用的有利条仵,并据此调整了自己的救援计划。
只要有熟识庐江地利的人带路,再配上一些可用来指示方向的工具,这大雾正是潜匿行踪的最佳掩护。而周瑜自己,恰恰就是一个极为熟悉庐江地利的人。
“都督,适才那名敌军斥候已被末将射杀!”太史慈手持一弯强弓来到周瑜跟前,低声禀报道。
“是否将那匹战马一并射杀了?”周瑜沉声追问道。如果只射杀斥候,却放走战马,逃走的战马一旦被敌军其他斥候所发现。很容易便会暴露己军行迹。
“都督放心,末将已经确认过,人和马皆已倒毙!”太史慈点头肯定地说道。竟然有大雾阻隔,但凭太史慈的神射技术,其实早已不需以眼睛来定位,只要根据一点声响便可判断出对象的方位所在。
“做得好!”周瑜微微颔首,随即弯身拣起了一块泥土,用手捏了一捏,“离庐江还有大约占里路,再往前遭遇敌军的可能性将会增大,务必要更加小心谨慎。”
顿了一顿,周瑜有些担心地继续说道:“也不知叔弼他们究竟如何了?”
“有韩郎将和文乡从旁辅佐,孙将军定可支撑都督赶到!”太史慈对韩当和徐盛的能力显得很有信心,“末将反而担心凌校尉和潘校尉能否分散到敌军注意力!”
“即便子覆和文佳无法成功,我也要救出叔弼他们!”周瑜眼中射出决然之色。
“都督~!”负责统领斥候在前探路的吕蒙突然来到了周瑜跟前,神色有些奇特地禀报说道,“前方斥候发现了一名昏倒在树丛中的刘备军步卒,那人的样子很像孙将军。”
“哪位孙将军?”太史慈一时还没会得过神来,疑惑地问道。
“是叔弼将军!”
“快把人送过来!”周瑜面色一凛,立刻吩咐说道。
不多时,吕蒙亲自背负着一人,疾步返回到周瑜身边,随即小心地将背上那人放置在地。
“果然是叔弼!”虽然那人面上血迹斑斑,而且沾满了灰土,但周瑜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准备去救援地孙翊。与此同时,一股极其不妙地感觉从周瑜的心头涌起——孙翊怎会如此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此处?莫非……
“快将叔弼弄醒!”已不敢再想象韩当、徐盛以及那刃刀将士的命运,周瑜急声说道,“子义,传令全军停止前进,暂且原地休整!”
“是!”尽管尚有些不明所以,但太史慈还是应声领命离去……
“都督,为何停止了前行?”陈武跟随在太史慈身后,来到周瑜身旁,不解地询问道。但很快,他地注意力便转移到了正幽幽转醒的孙翊身上,“孙将军????”
“呃~~”孙翊呻吟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随即突然有些神经质地大喊了一声,“杀!”
“叔弼,叔弼……是我!”周瑜屈身蹲地,和声对孙翊说道。
“周瑜……公谨兄???当真是你么?”孙翊看清眼前那张俊极人寰面孔,不敢置信地惊声说道。在这一刻,孙长期以来翊对周瑜的怨恨嫉妒,已被那满心的喜悦和惊异所代替。
“是我!”周瑜点了点头,和声询问道,“叔弼,为何你会独自身在此处,义公和文乡他们呢?”
“公谨兄,我……攻略庐江的大军已全军覆没,韩郎将与徐校尉恐怕皆陷在了敌军中……”孙翊悲戚地回答道,“什么?”不仅一旁的的太史慈、陈武等人惊骇欲绝,就连周瑜也面色瞬间如土。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百章(下)
尽管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但真正听孙翊说出“全军覆没”的噩耗时,周瑜还是禁不住身体猛地一颤,脑子里面“嗡”地一声,当场就懵住了。
11000人,11000名精锐步卒,11000名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精锐步卒,就这样尽数葬送在了这庐江城下!周瑜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时感觉周遭那雾气茫茫的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起来,胸口处也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了,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如果说先前与荆州军的鏖战,是虽胜犹伤,元气虽损却还未动及筋骨;那丹阳、庐江这两战就是真正的伤筋动骨了——当日出征时的28000大军,至此时,已损失近17000人,而且折损的都是真正的精锐之师……
“都督,都督……”看周瑜神色有些不对劲,太史慈急切地呼唤道。
“呃~?”周瑜暮的恢复了过来,面上却不由得浮上一层从未有过的茫然之色。
“都督,我等是否还要继续朝庐江进军……”吕蒙低声向周瑜询问道。尽管吕蒙也对孙翊大军覆亡之事震惊非常,可他毕竟不是周瑜本人,不了解周瑜为操练这些士卒花费了多少气力,不了解周瑜是如何看重这些精锐之师,所以也无法真正体会周瑜的心情……
“嗬~~”周瑜抬头仰天,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略带土腥的雾气,异常辛苦地将心中的悸恸平复了下来,随即以一种很罕见的口气向孙翊询问道,“叔弼!子义突围求援之时,你营中尚有5000余士卒,若是据营坚守,怎会败得如此之快……莫非敌军又增兵了不成?”
“……恩……”孙翊微微有些发楞的看着周瑜。竟几乎忘却了回答问题——平日里,周瑜似从来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吃惊,仿佛一切皆尽在其掌握之中。也正是那分从容不迫,才让孙翊感觉犹为碍眼,进而处处想与周瑜比一比、斗一斗……而周瑜眼下的这种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孙翊只见过一次,便是大哥孙策辞世的那一次!
“叔弼?”周瑜以为孙翊尚未从逃亡的惊悸中恢复过来,耐着急切地心情。缓声询问道。
“公谨兄……”突然间,孙翊似乎明白了一些以前所不理解的东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孙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迅速地回答周瑜道:“太史校尉突围后的第二日,敌军确实又增加了5000步卒,领军者正是那刘备之弟关羽!”
“竟是关羽???”太史慈不禁微吸一口凉气,沉声说道。
“但即便如此,若敌只是强攻。也不至于……”周瑜眉头微皱。疑惑地说道,“敌军莫非使出什么其他手段?”
“是的……”孙翊点了点头,黯然地将昨日敌军袭营的过程简略地对周瑜等人说了一遍。
“烟袭???”听罢后。周瑜目射异芒,低声喃语道。
“都督,末将曾听韩郎将提过,北疆的异族乌桓、鲜卑,于狩猎征战时便有此烟熏之法……”太史慈想起了生死不知的韩当,心情沉重地对周瑜说道,“那赵云通晓乌桓战法,想必此法必是由他所设!”
“赵云3000骑军,关羽5000步卒,加上庐江原本地守军。总兵力当在万人左右,除去战损,敌军当还有沁刀人以上……”周瑜略一思索,很快便根据太史慈和孙翊提供的情报,推算出了庐江刘备军可能的兵力。
“公谨兄,你是要……”孙翊眼中一亮,以为周瑜是准备反攻庐江,急切地说道。
“……”知道孙翊话中的意思,但周瑜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以为今之势,继续攻略庐江已不现实。天时,地利,人和,皆利于敌而不利我,若是强要逆势而为,非但无法成事,只会把我江东仅存的元气断绝……”
“都督是准备……”,太史慈接口问道。
“撤军,兵返柴桑!”周瑜沉声说道,但话语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出不甘之意,“我这里仅只有3000步卒,纵要进袭庐江,也难以成事。且如今丹阳张飞军、庐江关羽军已结成一片,此二军之间随时可相互援应,攻其一方,若急切之间不能下,另一方提师来援,则我军必受两面夹击,进退无门……”
“但收复失地的大计……”孙翊仍自不甘心地说道。
“只能从长计议了……”尽管自己的内心中亦是痛苦之极,周瑜还是和声安慰孙翊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待我军恢复元气之后,仍可再兴兵复地,君子之仇,十年未晚……”
“听公谨兄做主……”孙翊难得地不再与周瑜抬杠,轻轻点头应道。
“好!”周瑜立起身形,顾望了一眼庐江城所在方向,咬了咬牙,沉声说道,“传令全军,后撤纵阳口,与蒋钦水军汇合!”
就在太史慈等人准备回到队伍中执行周瑜的撤退命令之时,北面突然传来一阵喝骂之声,而且内中搀杂着兵刃相交之声。
“子明,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敌军斥候,尽全力将其击杀!”听动静,周瑜便知应不是与敌军遭遇,更可能是又碰上了敌军斥候,当即对吕蒙吩咐说道。
“是!”吕蒙领命迅速离去。
过不多时,吕蒙便疾步回返过来。
“子明,情况如何?”太史慈略有些诧异吕蒙为何这般快就回来了。
“前部确是遭遇了敌军的斥候,但末将过去时,敌斥候虽被射伤,但仍然逃掉了,而且他……砍死了一名兄弟!”吕蒙无奈地说道。
周瑜眉头紧蹙,随即沉声说道,“事不宜迟,立即撤退!”
大半个时辰后。关羽、李通、赵云等人先后得到了有另一路江东军正经由陆路朝庐江进犯的消息。但令三人感到非常奇怪地是——沿纵阳河水路而来地那一路敌军,本应已到达庐江,但斥候却始终未曾发现其踪迹。
而此时,日已近午,漫天的大雾也开始逐渐变淡,可视度大大增加。关羽一面让赵云加派斥候探索敌军动向,另一面将李通、赵云召至城中,商议军情。
“君侯。莫非周瑜行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赵云拧眉思索了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由纵阳河进犯之军只是个幌子,敌人真正地,援军,其实是陆上这一路?可惜斥候未能探明陆上这路敌军的人数,否则便可推出一些虚实!”
“若果真如此,这周瑜也未免太过厉害了些……”李通面现异色,沉声说道,“在这样地大雾下,这支陆上的敌军居然还能够进到庐江城南占里处。足可见其必有指示方向的器具。如此看来。周瑜分明是早知有此大雾,且以此来设置计策……”
“敌情未明,一切皆是猜测……”关羽微捋颔下长髯。沉声说道,“幸得大雾已然淡去,至多再半个时辰,雾气便可散尽。届时,便可把握敌军之动向!于此之前,一切皆需谨慎行事!”
又半个时辰后,雾气果然散尽,但斥候却传回了一个接一个令人惊异的情报:一方面,先前发现沿陆路进犯的敌军,根本就没有继续朝庐江进军。反而踪迹尽失;另一方面,斥候终于再次获得了沿纵阳河进犯敌军的线索——那支敌军所有的战船,居然全部停在了距离庐江尚有10余里的一处河弯……与此同时,斥候还回报说,未发现西面沿皖水进犯敌军有进一步地进军迹象!
一时间,关羽、李通、赵云等人尽数陷入困惑之中,谁也猜不出敌军究竟在搞什么鬼。
未时,风骑斥候发现停驻于纵阳河的江东军开始顺河南撤。
与此同时,风骑斥候也探寻到了皖水敌军的踪迹——居然也是停驻在了一处河弯。根本没有继续进击。
至此时,终于有些恍悟的关羽,急令赵云领两曲风骑兵向南面追踪攻击,其余兵马仍驻守庐江。
八月十九日晚酉时,长江纵阳口
我携虎枪、狼牙二营搭乘运输船只,在一部锦帆营战船的护卫下,历经10个半时辰,终于赶至纵阳河口,汇合了丁奉的一部锦帆军战船。
“什么?周瑜已经撤离?什么时候的事?”听得丁奉的禀报后,我大感惊诧地说道——周瑜只比我早一天抵达庐江地域,难道他只用一天时间就从二哥和李通、赵云的手中将孙翊救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大约一个时辰前,看样子似乎是准备撤回柴桑!”丁奉恭敬地回道,“甘统领已率主力战船尾随追击过去了!统领命末将留驻此处,为将军护行!”
“可看得出周瑜军地战损情况?”我略一思索后,沉声询问道。
“敌军好象没什么伤亡,甚至看不出交战地痕迹!”丁奉迅速地回道。
难道根本就没有交战?我目射惊异之色,沉思了起来。如果周瑜真是不战而退,那只有两个可能——其一,周瑜主动放弃了救援;其二,孙翊军已经被歼,周瑜不得不放弃救援。究竟是哪一种呢?
就在这时,西北面岸上突然隐隐地传来一阵奇怪地声音,而且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马蹄声!”我眉头一挑,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一章
“承渊,不必紧张,是自家的骑军……”见一旁的丁奉正准备招呼士卒警戒,我摆了摆手,和声说道。只是听那愈发清晰的轰隆马蹄声,便可推知朝这边赶过来的是一支骑军,而且绝不会少与千人。在庐江地域,会出现如此数量骑兵,也就只有赵云的风骑营了……
“鸣号,向岸上骑军通报身份!”我沉声对身旁的号角兵吩咐道。尽管夜空中弦月高挂,但可视度毕竟有限,还是早些互通一下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嘟~~嘟~~!”悠长沉浑的牛角号声迅速朝四周传播了开去。
“嘟~嘟~嘟!”不多时,西北方向也响起了一阵节奏奇特的号角声,与我这边的号角声遥相呼应起来。
果然是赵云!
“将军,您竟然亲自回师庐江了?”命麾下风骑军驻马休整后,赵云飞身离马,疾步来到我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礼,神色显得异常兴奋地说道。
“恩~!”点了点头,我高兴地撺住赵云的手,用力握了握,随即急切地询问道,“子龙,庐江可好?”
“启禀将军,进犯庐江的江东军孙翊部已在昨夜被尽数歼灭。除了敌主将孙翊仍下落不明之外,几乎未有一人逃脱!”赵云笑着回道。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恍然之色。看来周瑜所以不战而退,十之**是通过某种途径得到了孙翊败亡的消息,自知再留下也是徒劳,甚至有可能把自己也丢在庐江,所以才主动选择了撤退!
“将军,什么,原来如此,???”赵云略感不解地看着我说道。
“子龙应该知道那周瑜领军进犯庐江,意欲救援孙翊之事吧?”我反问了赵云一句。
“恩!”赵云点头回道,“今晨子丑之交时。甘校尉的信使已将这一消息传至庐江。君侯闻听此讯之后,还特地做了充分的安排,准备一举将周瑜军尽歼于庐江城下。但可惜的是,那周瑜居然只进到庐江城南约占里处,而后便悄然撤退了。末将正是奉君侯之命,率两曲风骑追寻周瑜军踪迹……”
二哥果然已经到庐江了!
“子龙不必再继续追踪了,周瑜在一个时辰前便已领军经水路撤往柴桑方向了!”我沉声接口说道,“先前从承渊处了解到——周瑜军撤离之时。居然看不出有交战后的痕迹,简直可以说是不战自退,我正对此颇感疑惑。但适才子龙提及孙翊败亡之事,我方知道周瑜因何而会不战自退!”
“将军是说……”赵云也是聪明人,经我这一点拨,立即就会了过来,“周瑜是知晓了孙翊败亡之事,才会不战自退!”
“当是如此了……”依照周瑜在太平之战中对麾下士卒的珍惜程度来看,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是不会轻易舍弃孙翊军的。
“将军。那现在该当如何?”赵云似乎对周瑜的撤退颇感遗憾。轻叹了口气后向我询问道。
“当务之急,是先确认敌军地动向!周瑜此人诡计多端,且善走偏锋。尽管其目下正朝柴桑方向退却,但究竟是真退,还是假退,仍值得商榷。不可不防其以撤退为障眼之法,待我军戒备之心松懈后,再突然返袭而至!”我摸了摸颔下的刺须,沉声说道,“水上有兴霸率锦帆营尾随追击,周瑜当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但陆上却也不可放松警惕!”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不过,牵好有风骑营在,周瑜纵然想要在陆上玩什么鬼把戏,也将是无所遁形。子龙,你速派遣一队风骑自纵阳河起,往西拨索40里。”
“是,将军!”赵云应声领命,当即转身回到风骑军停驻之处,安排吩咐起来。
不多时。大约有力名风骑兵脱离大队,迅速向西面驰离。
“将军,甘统领有消息传回!”丁奉身后跟着一名什长模样的锦帆兵,离船登岸来到我的身旁,大声禀报道。
“速速报来!”
“启禀将军,周瑜军在大半个时辰前先后汇合了另外两支江东军,但稍做停顿之后,便又继续朝西面撤退了!”锦帆营什长张德迅速地禀报道。
“另外两支江东军?”我眉头一皱,疑惑地问道,“这两军分别从何方而来?”
“一军似乎是从西面而来,另外一军……”
“莫非是从北面皖水而来?”赵云回到了我身旁,接口说道。
“是的……”张德惊异地看了看赵云,随即恭声回道。
“子龙何以知晓?”连我都被搞得有些惊讶起来。
“将军,是这样的——今晨雾气尚薄时斥候曾发现有一路敌军正沿皖水进袭庐江之西,末将本以为是自柴桑而来救援孙翊的敌军,但直到大雾消散,这支敌军都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就一直停留在皖水某处河弯……所以末将才有此推测!”
“子龙,将你所掌握地情报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到目前为止,我了解的都是只鳞片甲的情报,听得都有些糊涂了……
一盏茶的工夫后,综合赵云和丁奉两人所掌握的情报,我终于初步将周瑜所筹谋的救援计划理出了些头绪——看来,周瑜原本是准备借助漫天的大雾,玩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所谓的三路援军,恐怕只有陆上那一路才是实,另外分别沿纵阳河、皖水“进袭”的两路敌军都是虚招。
周瑜设暗渡陈仓之计前,恐怕也没有想到孙翊军已然被歼;但另一方面二哥、李通、赵云他们,在设“围点打援”(尽管被围的,点,已经被灭)之计时,恐怕也没有料到——周瑜竟会在救援途中得到了孙翊军已然覆亡地消息。就是这两个“意料之外”,才导致了现在这样地局面。
造化弄人,看来老天还不想让孙家这么快就衰亡!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周瑜审时度势的能力确实很强,而且行事非常果决——只要他再晚两个时辰撤退,那结果与现在将完全不同。
四个时辰后,经水、陆两路几番探寻,我终于确认了一件事周瑜撤了,撤的非常干脆!
略感遗憾地同时,我也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丹阳、庐江的守卫战终于要告一段落,而我军也总算在江东站稳了脚跟。以后的一年半载之内,孙权恐怕是没有实力对庐江和丹阳进行大规模的进犯了!
八月二十日晨,辰巳之交,我与关平、全琮三人,随赵云和两曲风骑兵抵达了庐江城。而另一面,虎枪和狼牙二营则已在林雪、廖化的统领下,搭乘船只返回太平。
还未到达城门时,早得到消息的二哥和李通便已在城外等候着我。
“二哥!”我跃下乌雕,紧几步向二哥走过去,开心地大笑起来。算来……我跟二哥也有3个多月没见面了!无奈的战事……
“三弟!”二哥也飞身下马,疾步朝我迎了过来,一贯沉稳的面庞上也禁不住浮上了欣喜无限之色。
“啪!”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反握在了一起。
“哈哈哈……”久别重逢,本有千言,却一时无语,最终只化做两人开怀的豪迈大笑。
“平儿,过来见过父亲……”良久,放开二哥地手,我转过头对关平说道。
“拜见父亲!”关平双膝跪地,满脸激动之色,语音微颤地喊道。
“起来吧……”二哥仔细地端详着关平,小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算有些长进了……这样才配称得上是我关羽之子!”
二哥的话语虽冷,但眼中却浮现出了激赏之色,显然对关平的成长感到满意——以二哥之能,自然可以很轻易地看出关平武学上的进步程度。
“谢父亲夸奖!”尽管知道二哥在夸奖他,关平仍不敢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三弟,这位是……”二哥瞥见了躬身立在我身后的全琮,出声询问道。
“末将吴郡全琮,拜见君侯!”听得二哥相询,全琮急忙躬身行礼说道。
“二哥,全子璜乃是吴郡少年才俊,通晓文韬武略,不可多得的良才,现在我军中任都尉一职!”我笑着说道。为全琮做介绍时,我并未提及他显赫的家世——一者,二哥对那些世家大族向来欠缺好感;二者,也是照顾到全琮的感受,像他这样的年轻人,通常希望别人了解地是他自己的能力,希望别人知道他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取的成功,而不是凭借家族的助力。
“不错!”二哥打量了全琮一番后,只说了两个字,随即单手将全琮扶了起来。
“多谢君侯!”全琮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鼓励一般,激动地向二哥拜谢道——二哥话语虽短,但却有一种自然而然地让人感到信服的力量。
“君侯,将军!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还是进城再叙吧……”赵云在旁笑着说道。
“好,进城!”二哥微微颔首,拉起我的手,徒步朝城内走去。
吴郡,富春县
被陆逊的“增灶”之计所惑、整整在富春江南畔停驻了一天两夜之后,吕岱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始渡江北进。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二章
“吕岱是不是已经看破了大人的计策?”军司马席丰不无忧虑地说道。半盏茶的工夫前,一直率军隐藏在富春江北某处山坳之中的陆逊,得到了斥候的回报——自辰时起,吕岱军开始缓缓渡江了……
“这倒也未必……”陆逊摇了摇头,一边思索,一边缓声说道,“如果吕岱果真识破了计策,就应当迅速渡江、直扑富春,而不该像现在这样——渡江得如此缓慢、如此小心谨慎……若我所料不差,吕岱恐怕心中仍有疑虑,但却又为某种原因所迫,而不得不渡江进袭……”
“某种原因所迫???”席丰疑惑地说道,“大人可知是何原因?”
“呵呵……”,陆逊淡笑了笑,摇头说道,“究竟是何原因,我也猜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孙权的命令吧……”
“再过不久敌军便要尽数过江了,接下来恐怕就会朝富春进军……”席丰忧虑的说道,“大人,我们下面该如何抵挡敌军?”陆逊这里仅有300士卒,即便加上留守富春的士卒,也就只有不到500人,而吕岱的麾下却拥有4000步卒。以500对抗4000,任谁也知道获胜的几率有多大。但这些日,陆逊一连串匪夷所思、却又绩效显著的表现,已经赢得了席丰的信任。所以,尽管现在形势危急,席丰也只是惊而未慌,他相信陆逊应该还有办法应付眼前的困局。
“…………”陆逊剑眉微蹙,思索了片刻后,似乎有了计较,随即和声说道,“撤!撤回富春……”
“什么?”席丰一直以期待的目光看着陆逊。但不想竟然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大人,您前面也说过的——以我们这点兵力困守富春,只能是死路一条。但为什么现在又要……”席丰总是感觉自己跟不上眼前这位年轻县令的思维。
“是要撤回富春,但我却没有打算困守富春……”,陆逊淡淡一笑,和声说道。
“……那大人是准备?”这些日相处下来之后,看到陆逊的这种表情,席丰就知道他心中已有定计。
“吴城的援军也该到了……”陆逊回首朝北面顾望了一眼,突然说出一些莫名其妙地话来。——“再拖个一天应该没问题……”
“……恩?”席丰诧异地看着陆逊,急声问道,“大人,您说什么?”
“呵呵……”陆逊笑了笑,仔细地将自己的计划向席丰说了出来。
“啊~~?”尽管知道陆逊的计划肯定又是非常的出人意表,但真正听完之后,席丰还是惊得张口结舌,眼睛睁至最大、难以相信地看着陆逊。
富春江北畔,斥候发现第一处灶坑的山坳里
吕岱蹲在一处灶坑旁,用手捻了捻坑中的草木灰烬。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大人,刘备军究竟在搞什么鬼?”都尉张馗费解地向吕岱询问道,“两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在过去的一天两夜中,吕岱安排了数十名斥候在富春江两岸进行了不间断的辛苦搜索,陆陆续续地寻得了一些“敌军”地蛛丝马迹——继在江畔不远处发现的灶坑之后,斥候又在更加靠北的山坳中,先后发现了另外两批被埋藏起来的灶坑,而且每处灶坑比之前次皆有所增加,至第三次时,已经增加到了3500人的分量。此外,在每处灶坑的附近,皆可发现为数不少的浅浅脚印…………但可惜的是。斥候却始终未能真正地见着敌军!
“嗬……”,吕岱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草灰,沉声说道,“敌领军之人能耐非同小可!此人必是在等待机会,想要一举将我军击破……不想他居然可以将3000多人的行迹藏匿得如此隐蔽,任我军斥候如何打探,都寻不见其真正所在。若不是有这些灶坑,谁人可知其曾领军至此?”
“大人。莫非敌领军之人便是那张飞?”张馗疑惑地说道。张飞半月速平丹阳、吴两郡地消息已通过某些途径传到了会稽,闻听此消息时,连吕岱也大为震惊,更令人对张飞地用兵之能深感惊骇。
“应当不是……”吕岱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张飞应当已领军赶赴丹阳,抵御主公大军的进袭了。他抽不出身返回吴郡……”
“……”拧眉看着周遭的几处灶坑,吕岱总感觉自己似乎疏漏了什么东西。但到底是什么,吕岱自己也说不上来。
“大人,我们还要继续朝富春进军吗?”张馗已经对反攻吴郡有些失去了信心——在人数上,敌军虽稍逊于己军;但敌在暗、己在明,也不知敌军何时会从何处突然杀将出来,这始终让人有一种如骨在喉的感觉。
“主公之令岂能违背……”吕岱暗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若依着自己的意愿,吕岱其实很想立即撤回会稽,但可惜这是孙权的命令,身为臣下根本没得选择。“命斥候继续扩大拨索面,力争寻得敌军确切踪迹!”
“是,大人!”
至巳时四刻,吕岱麾下4000步卒终尽数渡过富春江。随即,吕岱留下劝兵卒看守渡船,自己亲领其余努D士卒小心谨慎地朝富春所在方向行进。
一个时辰,吕岱军也只是北行了6里多路。但就在这时,突然有斥候在北面约6、7里处发现有数面丢弃的刘备军战旗,以及数十把丢弃的兵刃,看样子似乎是刘备军在“仓皇逃跑”时所留。
吕岱一听得这个消息,非但未现喜色,反而变的愈加郑重起来,认为这极有可能是刘备军的诱敌之计,遂当即决定暂且停止进军,加派十数名斥候向北面搜索,并对这些斥候下达死命令——哪怕是一直搜索到富春县城郊,也一定要找出敌军的确切行迹来。
庐江太守府,书房之中,仅有我和二哥两人。
“经丹阳、庐江两战,孙氏已实力大损……”二哥轻捋颔下长髯,建议性地说道,“三弟,我们是否乘此机会,自丹阳、庐江两面同时进击,一举将孙氏扫除?”
“二哥,如今时机恐怕还不成熟……”我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孙氏虽连逢大败,但仅那周瑜败军便在万人以上,加之柴桑以及其余各地的驻军,总数当不下于两万人。仅论军力,也差不多要与我庐江、丹阳两郡相当。更何况庐江、丹阳皆是初定未久,我军又不能全师而出,如此情形之下,继续进袭恐难成事……”
顿了一顿,我继续说道:“而且,我还有些担心寿春的安全……”
二哥蚕眉微挑,接口说道,“三弟是担心曹孟德会进袭寿春?”
“不错!曹操前番所以会放任我军休养生息、厉兵秣马,皆因其粮草匮乏,无力继续征战。但如今,青、徐、兖、预诸州新粮均已收获,其出兵最大难题已解。曹操一向将大哥看作最大地敌手,断不会轻易收手,若其乘二哥与我进击孙权之际,突起大兵进犯寿春,后果恐怕就不堪设想了……”我神色郑重地说道。曹操,才是最让人顾忌的敌手本身即具雄才伟略,且雄据五州半之地,麾下谋臣良将更是如云如雨…………现在的孙权,还远没有达到被曹操称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境界。以目下的能力和实力而言,孙权比大哥都甚有不如,更惶论曹操了!
“恩……”二哥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我的顾虑确有道理,“曹孟德确是有可能如此……看来,只能先放过孙氏一马了!”
“正好借此机会,将新占的丹阳和吴郡彻底安顿下来。丹阳和吴郡是江东人口最众、最为富庶的两郡,早些将这两郡安定下来,钱、粮、兵员便不用发愁了!……”突然想起来什么,我笑着对二哥说道,“对了,二哥!……若下面这段时间空闲些,你也早日把嫂子娶进门……”原本二哥在上月底就该迎娶寿春大族胡氏之女,但因为我渡江进袭丹阳、吴郡的行动,便一拖而拖,直至现在……
“此事……不必急在一时”,二哥略显赧色,捋了一把颔下长髯说道,“倒是你,乘此次机会回寿春看一看弟妹……算来她已有4月身孕了……”蓉儿这一胎,也算是我们三兄弟真正意义上地第一个子嗣(关平是义子),所以不光是我自己,就连大哥、二哥也显得特别重视。
“嗬……”长出一口气,我点了点头,默然无语起来——四个月,整整四个月没见过蓉儿了,而且还是在她有孕在身的时候……
“踏踏踏……”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只听赵云在门外说道,“君侯,将军!主公的急件!”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三章
庐江,郡守府
议事厅中,二哥和我并坐于主位,李通、赵云等军中将领、及以陈震为首的庐江主要文吏分列于大厅左右两侧。
庐江、丹阳的攻防之战算是告一段落了,原本还以为能够稍歇个一段时间,借以休养生息…………但这个“美好的愿望”随着盏茶工夫前大哥急件的传来,如泡沫一般随风消散——大哥急件中提到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河北袁谭派遣使者,经由水路来到寿春面见大哥,道曹操意欲亲率大兵进击河北。袁谭因无力独抗曹操,故恳请大哥出兵相援、袭扰曹操侧后,借以减轻河北的压力。袁谭甚至还特别请求大哥,至少派遣二哥和我之中的一人统军袭曹。第二件事则是与我军关系更为密切一些,徐庶和糜竺所收集的情报显示(注:糜竺主掌钱粮和情报收集),曹操正在向下郊(徐州)、细阳(兖州)、汝南(豫州)调动兵马,似乎有意集中三州之军力,经三面合击寿春……
“曹贼究竟是作何打算???”陈震疑惑不定地说道,“他究竟是准备进攻河北,还是意欲寇犯寿春??”
陈震所提的问题,也正是我最为费解之处——袁谭求援时提供的消息,和徐庶、糜竺所探到的消息几乎是南辕北辙,一说曹操将亲率大军攻河北,一说曹操大军有意三面进击寿春——曹操实力虽说是强,但还不至于说强到能够同时对大哥和袁谭发起全力攻击的地步。而且河北与寿春之间相距何止千里,若果真是两面同时进击,一旦其中一路受挫,另一路救援都来不及,更何况。曹操的敌人也不仅止是大哥和袁谭两方。两线全面战争的蠢事,绝不是曹操这样精明的人物会做得出来……所以,攻河北和攻寿春,其中必是一路为“实”,一路为“虚”,关键就在于,到底哪一路是“实”了!
“三弟,你是如何作想的……”二哥寻思了良久。但似乎也未能理出什么头绪,遂沉声向我询问道。
“仔细想来,河北与寿春皆有可能成为曹操主攻方向——河北地广人众,民富殷实,幽、并两州又临北疆产马之地,再者袁氏连逢大败之后实力大不如前,曹操若是倾全力进攻,未必便不能一举平定河北。若能将河北据而有之,曹操的实力……便几可倍增。然另一方面,曹操最顾忌之人却是大哥。曹操亦知若是任由大哥扩充实力。日后必会成为其心腹大患。故而也不能排除其佯攻河北、实犯寿春地可能性”我一边思索着,一边沉声说道,“……但是。不管曹操究竟,实,攻何处,恐怕都得即刻提靓返回寿春才行……”说实话,我的确也猜不出曹操真正的意向。
“恩……”二哥轻捋颔下长髯,缓缓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三弟所言甚是!我也正有意早日返师寿春,但庐江防务又该当如何?”
“经此一役后,江东军暂时应当无力继续进犯,只要再给文达调拨刀刀兵马,应可保庐江无虞!”在近4倍的江东军的围攻之下。李通仍可率领一批菜鸟新兵坚守城池不破,便足见其治军之能,尤其是他面对敌军诈城时的沉着冷静,更是让人击节叫好!由李通镇守,只要能有相当数量的士卒,当可保庐江固若金汤。
“文达……”二哥看向李通,目光中带着问询。
“君侯,将军放心,但有李通在。便叫江东军不敢轻易北觑庐江!”李通出列,拱手向二哥和我各行了一礼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既如此,那就依三弟之言!”二哥点了点头,激赏地说道。
李通在庐江之战中的表现,也是大大地赢得了二哥地信任。
“君侯准备何时动身返回寿春?”一直沉默未语的赵云突然出声说道。
“……”二哥略一思索,做出了决定,“明日午时之前!”
议事之后,二哥领赵云等人去筹备回师寿春一事,而我则在陈震的引领下前往郡守府的一处偏院——全琮之父全柔正是被软禁在此处。时至今日,全柔居然还尚未归顺,前段时间全范亲笔手书的劝降信都没能将其劝服,这倒是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按照全琮的说法,全柔是一个至孝之人,实在没理由会拒绝全范的劝降……也正因如此,一到庐江之后,全琮便前往其父被禁之处,希望能够亲自将父亲劝服。但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全琮居然还未有回报,看来情况不太妙……
软禁全柔的偏院错落颇为骓致,且环境清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进到院中后,我让陈震去处理自己地事情,随即寻着声音举步来到一间房前。
房间地门并未关闭,我一眼就看到曾与我有几面之缘的全柔,正和全琮面对面跪坐在一张几案之旁,父子两人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发生激烈的争吵,反而和声细语地谈论着什么,房内地气氛似乎非常融洽。
“将军?”全琮瞧见了我的到来,立即起身行了一礼,随即略显惊异地说道,“您怎么过来了?”
“呵呵……”我举步迈入房中,呵呵一笑说道,“原本是有些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不过看来是我白操心了!”
“拜见张将军!”全柔已立起身形,而后居然也朝我行了一礼,“大子蒙张将军照拂,全柔感激不尽!”
“全校尉不必多礼。”我笑着朝全柔点点头,而后走到全琮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子璜英武不凡,正是难得的少年才俊,我甚喜之,料想日后出守(任职太守)拜将并非难事。全氏一门,必会因子璜而愈加兴盛!”
“谢将军……”全琮稍显稚气的面庞上一片红光,似乎非常的激动,连说话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别氏不仁,且日薄西山,如今江东有志之士皆弃之而投归我家兄长。以全氏一族而言,自全公(全柔之父、全族族长全范)以下,全氏族人皆已投效我家兄长,且备受重用——全公为吴郡太守,义则、子璜皆为都尉……”我放缓语气对全柔说道,“全校尉又何必明珠暗投,继续为那不仁孙氏尽忠?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飞这里斗胆——恳请全校尉出仕我家兄长,未知可否?”从适才房中气氛看来,全柔的意志应当已经有所松化,如果我能再加上一把力,将其劝服应非难事。反过来,如果一直不能将全柔劝降,日后恐怕也不好处理与全族之间的关系。
“将军放心,我父亲已经答应投效主公了……”全琮急切地接口说道。
“当真??”我眼中一亮,“惊喜”地说道。
“罪将全柔愿馔附于刘皇叔麾下,恳请张将军收留!”全柔长身一拜,恭敬地说道。
“得义孝(全柔的字)相助,实乃我家兄长之幸!”我将全柔扶起,笑着说道,“义孝暂且委屈片刻,明日随我赶赴寿春,我家兄长必会有所重任!”全柔归降之后,我没有准备让他回到江东,而是想让他直接留在寿春任职。全氏这样地宗族大户,更多情况下考虑是本家族的利益,在他们眼里,家族利益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所以,对于他们,是可用却不可“尽”用,政权与军权绝不能让他们同时掌握,否则便有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在安排全范担任吴郡太守、主掌政务的情况下,我将吴郡的军权交给了魏延,并将全承和全琮全部带出了吴郡。这样一来,即便全范产生什么异心,也无力付附之于行动。
“多谢张将军!”全柔、全琮一起躬身谢道。
八月二十日晚,辛苦等待了三个时辰的吕岱终于得到了斥候的敌情回报:此前寻见了不少“丢弃”的兵刃、战旗,却一直未能探测到刘备军确切踪迹地斥候,终于有了惊人的发现。一名胆子较大的斥候冒险潜往富春县城近郊,发现富春城头果然已插上了刘备军的战旗。但这名斥候接下来探查的结果才更为震撼——富春城的南门完全洞开,而且城头和城门口竟然看不到一个敌兵驻守;另外的三门则紧紧关闭着,但同样也看不到驻守的敌兵。更加诡异的是,从洞开的城门向里看,居然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整个富春县城安静的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由于害怕城中可能设有埋伏,斥候未敢做深入到城内,便直接回返向吕岱禀报此事。
“怎么会这样?”听罢斥候的回报,张馗不禁面现惊疑之色,“大人,敌军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吕岱眉头深蹙,思索了良久,沉声说道,“此必是敌军的诱敌之计,意欲引我军入城。若我所料不差,敌在城中必设有埋伏……”吕岱领军作战数载,经历大战小战不下十次,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战斗。敌人明明就在身边不远处,到目前为止,两天多时间居然还没跟交过一次手!这场仗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
诡异的对手!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四章
夜空中,弦月忽隐忽现,天色昏暗不明。入夜后的西北风吹的更为强劲,耳边尽是“呼啦呼啦”风声,乍听上去便仿佛是猛兽捕杀猎物时所发出的低吼之色。山林间的早呈枯黄之色的草木,在秋风中左摇右摆,便似在无助地簌簌发抖。
吕岱站立在一座小山的山头之上,眉头紧锁,顾望着东北方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只要越过这座山头,直至富春县城的30多里路,除了几条不甚宽的河流之外,便再无任何阻隔,如果全速行进,至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富春。然而……
“大人,还要不要向富春进军?”站立一旁的都尉张馗低声向吕岱询问说道。自得到斥候有关富春的军情回报之后,吕岱已经沉思了近了两盏茶的时间,但仍未能做出是否进军的决定。
“…………”吕岱缓缓转过头来,似在回答张馗,又似在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这几日,敌始终不与我军正面交锋,起先是隐匿行迹,现在却又处处示弱……玩出这许多花样,不过是想要将我军一举击破罢了……若是直接兵进富春,恐怕正中敌军下怀。既然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大人的意思是……”张馗不太明了地询问道。
“这几日我等总为敌军所‘制’而亦步亦趋,着实太过被动。若如此下去,休说破敌,即便想要全身而退,怕也是难上加难……”吕岱持在配剑剑柄上的右手微微一紧,沉声说道,“必须行反客为主之策,化敌主动而为我主动……”
在张馗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吕岱突然高声喝令道:“传令。命兵士燃起火把,向富春进发……”
“大人,若燃起火把,岂非会暴露我军行迹……”张馗面现惊愕之色,急切地劝荐说道。
“正要使敌知我军之行迹……”吕岱给出了一个更令张馗莫名的回答。
富春县衙大堂借着昏黄的灯火,陆逊正聚精会神地阅览着一册竹简古书,俊骓的面庞上一派悠然自在之色。反叛的富春令颜连本是吴郡名士,颇喜收藏古籍文典。在其藏书之中。有不少正是陆逊多年来求阅而不得的珍贵典籍。见猎心喜之下,陆逊甚至有心“假公济私”,将这些珍贵地典籍据为己有……
“大人,就这样开着城门,真的不碍事吗?”在堂中坐立不安的军司马席丰忧心忡忡的低声询问道。与陆逊的“悠然自在”截然相反,席丰自回到富春县城之后,便一直是愁容满面,心悸不已。
“呵呵。”陆逊垂下手中的简书,抬头看向席丰,淡笑了笑。说道。“席司马尽可放心,只要你能将城内百姓安定好,我自有把握保城池无失……你看。城门已经开了四个多时辰,不是也没事吗?”
“但末将以为敌军只是还未到达而已!”席丰摇了摇头,似乎不太认同陆逊的话,“敌军先前可能不知情况……但只要有斥候将这里的情形报与吕岱,恐怕敌军不久便会赶到了……”大人,还是将城门关闭起来吧!
“若吕岱果真领军袭至,关不关城门又有何分别?”陆逊淡淡一笑,和声说道,“富春城防颇弱,以这高不足丈的城墙。若敌军真要强行夺城,恐怕连云梯都不需要。”
“…………”知道陆逊说地是实话,席丰虽仍心存疑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吕岱非一般人物!若此刻关上了城门,正是告诉吕岱——我军因实力不足而心虚,则其必会领军强行夺城,届时我等必是死无葬身之地;但若城门大开、城上又无兵士驻守,则吕岱必会心生疑念,以为城中必有伏兵。反而会停驻不前……”陆逊笑着解释说道,“如此便能达到惑敌的目的……当然,如果他能因此主动退回会稽,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哦……”席丰稍稍放缓了面上的愁容,勉强放下了心来,随即对陆逊说道,“大人,末将到外面看看……”
“恩……”微微点了点头,陆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出声吩咐说道,“对了,席司马!告诉兵士们——魏将军的援军就快到了!”
“什么?魏将军亲自领军来了……”席丰面现惊喜交加之色,急切地说道,“大人,您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末将怎么不知道?”席丰在汝南就已加入刘备军,曾是魏延的老部下,自然清楚魏延的能力如何,此刻听得魏延领军将要赶到,顿时心中大安。但随即,席丰又感到惊奇非常——这几个时辰里,根本没有使者之类的人来到富春,但陆逊又是如何知道援军即将赶到,而且还说是由魏延亲自领军……
没有直接回答,陆逊反而以一种“奇怪”地笑容看着席丰……
“…啊…原来大人是……”费解地看了陆逊片刻,席丰突然会了过来——其实,陆逊根本就没有得到魏延即将赶到地信报,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抚军心罢了。
“嗯——”,看席丰似乎领会了自己的意图,陆逊轻应了一声。
尽管心中很是失望,但席丰亦知陆逊此举的确颇有必要。拱手行了一礼后,席丰转身离开了大堂。
席丰离去之后,除外面驻守地几名兵卒之外,堂内便只剩陆逊一人。面上的从容淡然之色逐渐散去,陆逊英挺的剑眉深深蹙起,深邃的目光凝视起堂外的夜色来。
“嗬……援军,应该快到了吧???”轻叹了一口气,陆逊举起手中简书,努力抛开心中杂念,阅览了起来……
“大人——”,半个时辰后,席丰突然返回堂中,神色显得非常紧张。
“何事如此焦急?”陆逊心中微微一悸。但面上却沉静如常,不紧不慢地询问道。
“刚刚有探哨回报,吕岱军正朝富春赶来!”席丰急声禀报道。
“敌军距城池还有多远?行军速度如何?”略一思索后,陆逊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探哨发现之时,敌军离城还有力里,敌行军速度并不甚快。”席丰迅速的回道,“另探哨根据火把数量推测敌军可能是全军出动了!”
“火把???”陆逊眉头一皱,惊异地问道。“敌军确实是在持火把行军??”
“正是……”席丰不明所以地回道,有些奇怪为什么陆逊对此感兴趣。
“呵呵——”,拧眉思索了片刻后,陆逊突然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大人为何发笑?”席丰实在搞不懂陆逊在想什么——敌军即将抵达,居然还能如此从容?
“席司马,我看你也已颇为困倦,先去休息片刻吧!”陆逊和声说道,“我来替你值守一阵!”
“大人,这敌军……”
“此事不必紧张,吕岱不会真来攻城的……”陆逊宽慰席丰说道。
“大人。您为何知晓吕岱不会前来攻城?”席丰不敢置信地问道。
见席丰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陆逊淡然地解释说道,“夜袭城池,贵在使敌无备。故行军自是越为隐蔽越好,越为迅速越好。若能无声无息潜行至城外,再突然发起攻袭,破城岂不是要容易一些。但那吕岱,非但不急速行军,更是持火把明火执仗,简直就是直接知会我军——他已领军袭至!席司马以为,这是正常所为么?”
“大人的意思是……”席丰点点头,急切地追问道。
“吕岱是打算设计我军!若我所料不差,他大概是想调动我军出城追击……”陆逊和声分析说道。“看来吕岱十之**已经派斥候探察过富春的情况了,他定然是以为我城中埋有伏兵、有意聚歼于他,所以设了条,进而后退,的计策,准备反过来将我军调出城去。”
顿了一顿,陆逊有些感到好笑地说道:“不过,可惜地是,我虽然有心破敌,但却根本没有这个实力。所以,他就算再怎么诱敌。我军也不可能出城去追击……”
“进而后退??”席丰低声喃语说道。
“要不了多久,吕岱便又会自己领军退却……”陆逊眼中射出睿智地光芒,肯定地说道。
长江,雷江口,西撤柴桑的江东军正停驻于此,数百艘大大小小的水军舰船绵延数里,几乎将夜色茫茫的大江封堵起来。
悬挂“周”字帅旗的一艘斗舰巨船上,一袭青白战袍的周瑜站立在船弦处,一动不动,仍由寒凉的晚风吹拂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东北方向。
“公谨尚未歇息?”一个苍劲有力地声音从周瑜身后响起。
“心有所思,难以入睡!”周瑜转过头,强自展颜说道,“黄老将军,有事么?”
“无有什么要紧之事……不过是见公谨深夜未眠,特意过来看看!”来人正是江东宿将黄盖。黄盖本是奉孙权之命、前往庐江接应别,翊撤退,但救援兵马尚未到达庐江,便在半路遇上了西撤的周瑜军。这时黄盖才知攻略庐江地大军除孙翊外,已全军覆没,非但如此,连周瑜攻略丹阳的行动也已宣告失败。无奈之下,黄盖只得与周瑜合兵一处,一同回撤柴桑。
就在这时,江东舰队的后队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喝喊杀之声,似乎是遭到了什么人的袭击。
“这甘宁还真是如附骨之蛆,难缠得紧啊……”黄盖捋了一把颔下花须,沉声说道。不用派人打探,黄盖也知道敢于在大江上挑衅江东水军的,也就只有甘宁的锦帆水军。
“是啊……”对于甘宁的袭扰,周瑜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反应。周瑜也相信蒋钦能够应付得过来,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操,心。
“这一年多来,我江东真可谓多灾多难……”黄盖突然发出一声感叹。“伯符公亡故、子纲先生遭袭、盛宪反叛、刘表刘备联手寇犯……这可恶地贼老天……”说到最后,黄盖似乎已经有些愤愤,竟骂起天来。
“……”周瑜默默地听着黄盖地话,没有说话。
“想起当年,文台公亡故之时,我与德谋、义公便感觉天塌一般,直以为文台公的宏图伟志将就此终结,但不想……”黄盖苍老的面庞上忽地现出欣慰之色。“尚是少年的伯符,竟有着不输文台公的气度才略,在如斯逆境之下,居然成就了称霸江东的伟业。”
黄盖之语似在追忆往事,其实却是以此劝慰周瑜勿要灰心沮丧。周瑜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之下就明白黄盖的苦心。
“多谢黄老将军!”周瑜点了点头,缓声对黄盖说道。
见周瑜领会了自己的意图,黄盖欣慰地笑了笑,“如今战局虽然不利,但只要我江东上下同心。何愁日后不能扭转局势?就姑且让刘备、关羽、张飞这些贼子猖狂一阵子吧……”
“恩……”周瑜沉重的心情似乎稍稍宽慰了一些。
“公谨。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继续起程返回柴桑呢……”黄盖转过身,缓缓地朝船后走去。在周瑜看不见的角度。黄盖老眼中泪痕微现,“当年文台公麾下程、黄、韩、祖,并称为四健将,汜水关下大明(祖茂)早亡,而今义公(韩当)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和德谋这两把老骨头,也会去见文台公……”
……………………………………………………
八月二十一日晨,富春江北约5里,满脸倦意的吕岱正领军潜伏在一处山岭地南麓,等候着刘备军的到来。
便如陆逊所料。吕岱为改变己军地逆境,设计了一条先“进”后“退”的诱敌之计——先是朝富春进军,调起“埋伏在城中”刘备军的胃口;待进到距富春约占里时,再诈做识破刘备军的伏兵之计,突然领军后撤!按照吕岱的想法,这支与自己周旋数日的刘备军所以不肯正面交锋,必是因为想要寻机将自己一举击灭。而这,正可以成为一个破敌的契机,敌军若是察觉到自己有意撤回会稽。不甘心之下便有可能出城追击。届时,一个埋伏突袭便可将敌军彻底解决。
但是,尽管吕岱计划得非常巧妙,事情的发展却不尽如人意城中地敌军似乎对吕岱地诱敌之计丝毫没有兴趣,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人……”张馗疾步走到吕岱的跟前,“斥候有回报了……”
“敌军可有动静?”吕岱仍不死心地急问道。
“没有!斥候回报,敌军根本就没有出城……大人,可能他们根本就未曾发现我军昨夜朝富春进军的行动”张馗试图宽慰吕岱,找理由解释说道。
“嗬……”叹了一口气,吕岱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军那般大地动静,他们不可能没有发觉……看来是我的计策被识破了!”
“大人,斥候还回报了另一件奇怪的事……”张馗想起什么似的,出声说道。
“何事?”吕岱疑惑地问道。
“据山中一猎户所说——他曾在某处偶见有数百刘备军士卒在焚烧草木后,竟收集灰烬取走!”
“什么???”吕岱脑中灵光一现,似乎想通了什么,“难道说……”
“大人,您怎么了?”张馗诧异地说道。
“中计了!”吕岱拧眉思索了良久,突然失声说道,“原来通通都是疑兵之计!”
“大人,您说什么……”张馗不解的追问道。
没有回答张馗,吕岱自顾自地迅速思索着。——“那些灶坑,丢弃的旗帜、兵刃……看来都是敌军故意设下的疑兵圈套!难怪敌军不跟我正面交锋,原来并非什么寻找战机,而是根本就不敢,这样说来,富春……可恶,居然被骗了整整两天!”
一处想通之后,其他处处顺理成章地想通了。吕岱的面上不由得呈现出懊恼之色,随即沉声喝令道:“传令,极速进军富春!”
富春南城,百多名士卒正紧张忙碌着,朝城楼上搬运一些守城用的物事。城楼下,原本洞开的城门已被紧紧关闭起来,数十名士兵死死抵守在城门内侧。
城外,急行军后的吕岱军正一面进行攻城前地调整,一面对城中守军发动心理攻势。
“城中敌军听好,你们的诡计已被识破,以你等数百孤弱残兵,抗击我数千精兵,惟有死路一条。但你等若愿献城投降,我家吕太守仍可饶你等不死……”一名大嗓门的江东兵高声朝城中喊道。
“好一个吕岱,居然如此迅速便识破了我的疑兵计!”城楼上,白衣若雪的陆逊顾望着城下的敌军,面上依然沉静自若。小半个时辰前,吕岱军以急行军之势突然径直杀到富春城外,以至于陆逊派出的斥候险些不及回报。
“大人,城中似有不轨之徒意欲兴起反乱!”席丰疾步上到城楼,低声向陆逊禀报说道。
“乘吕岱军尚未休整完毕之机,派遣士卒尽速将为首之人捕获,震慑其余不轨之徒!”陆逊眼中寒光一闪,沉声吩咐说道。
“是!”席丰应声领命,迅速离去。
“内忧外患……若援军再赶不来,恐怕今日就是我的葬身之时了……”陆逊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嘟~嘟~!”就在这时,一阵激昂的牛角战号声,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五章
悠长沉浑的牛角战号声,几乎是同时传入城池内、外4000士卒的耳中。然而,予刘、孙两军将士的感受却是喜忧两重天……
“大人,是咱们的战号,是咱们的人马!”城楼上,一名刘备军什长略一聆听,立时面现狂喜之色,声音有些发颤地向陆逊禀报说道。几日来,这些军士跟随陆逊,与近乎十倍之敌周旋,虽并未有所伤亡,但每个人的心其实都已提到了嗓子眼里。
“恩……”陆逊心中高悬的一块大石重重落了下来,不禁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吕岱的兵马基本已尽在城外,故此时从西北方向而来的,只有可能是吴城的援军。适才那名什长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等候多时的援军,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若是再迟上一个时辰,结果恐怕只能是城破人亡!
“众军士,可曾听到这战号之声?”突然间,陆逊做出一件与其平日言行截然迥异之事——他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激昂语气放声大喊起来。由于音线太高,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有些变形,然而,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传进了城上城下的刘备军士卒的耳中……
“……”数百名刘备军士兵起先还对陆逊突如其来的喊话略感愕然,但很快,便相继反应了过来,齐声高呼起来,“听到了!”
陆逊将右手高高扬起。将声音拔得更高,继续喝问道,“可知这战号声意味着什么?”
“援军~到了!”
“汝等未进食否,为何我听不真切……”陆逊似乎对士兵们回答的声音很不满意。
“援军到了!”震耳欲聋的狂吼声中,守卒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奇迹般地极速飙升了起来。
陆逊点点头,继续鼓动着麾下士卒的士气斗志,“援军已经赶到,破敌之机就在眼前!众军士。可愿随我杀敌建功?”
“杀敌~~建功~~!”至此,城中守卒的士气已达到顶点,一个个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不住的狂吼着。
“好!”陆逊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地高呼大喊,声音便得愈发清越嘹亮,在城池上空回荡,“擂鼓,鸣号!”
城头的两面牛皮军鼓震天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司号士卒也将手中的号角高举向天,鼓足全身力气将战号吹响。与援军的号声相互呼应着。
与城中欢呼雀跃、士气陡升的守军截然不同。城外江东军的心情便是犹如坠入深渊一般。
“大人,似乎是敌人的援军……”听着远方传来、节奏与己军浑然不同的战号声,都尉张馗满面惊悸之色。急声对吕岱说道。
其实不消张馗多说,吕岱也知道这支即将赶到地兵马,绝对是敌非友。此刻,吕岱心中的懊恼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敌人会有援军赶到,吕岱并不感到奇怪。但可恨的是,这支援军居然会在一个最不适宜的时机出现。由于此前急行军的缘故,吕岱军士卒的体能消耗很大。
虽说已经过小半个时辰的休整,也未能恢复多少。但是,只要能再有半个时辰,战力将可恢复大半。届时。即便敌人的援军赶到,吕岱也可从容领军迎战,甚至,还有可能以逸待劳一举将远来疲惫的敌援军击破。但可惜的是,老天偏偏连这半个时辰也吝于赐予……
此时,摆在吕岱面前地选择,只有两个——继续进攻,将城中守军和援军一并击破;或是……立即撤退!但很明显,以江东兵现在战力未复地状况。若是选择撤退,一旦遭遇敌军不顾一切的死缠追击,将极有可能引起军惊,而至彻底的溃败。所以,实际留给吕岱地选择只有一个迅速地权衡利弊得失,吕岱咬牙决定继续进攻,而且是先攻击敌人的援军。吕岱认为,敌援军急于救援,行军必速,赶到富春定然已是疲惫不堪。若能利用好这一有利条件,或许就可以不费多大力气地轻松击破敌援军。敌人援军一旦被击溃,则城中守军的斗志也将被瓦解,夺取富春便是顺理成章之事,甚至还可以此为契机一举收复吴郡……
做出决定之后,吕岱立即将麾下3500名士卒一分为二——吕岱亲领2500人,负责迎击敌人援军;另外1000人则由都尉张馗统领,负责盯住富春守军,以防其出城攻击吕岱侧后。
半盏茶的工夫,吕岱便领军与自西北而来的刘备军援兵迎面对上。
迅速将敌军打量了一番,吕岱心中先是一喜——敌军人数并不甚多,至多有2000人的样子;但再看得真切一些后,吕岱却又不禁惊悸起来——敌这支援军行军速度虽快,但其行进中队列整齐,士卒更是步伐沉稳,竟完全不似长途跋涉后的模样。
吕岱不知道敌军究竟是如何在长途奔波之后仍能保持这样的体力,而形势的发展也已不容他再多做思考,因为——敌援军已主动向吕岱发起了攻击。
在极短的时间内,刘备援军约2000名士卒,列成八个锋矢状地步兵攻击阵型——以长矛兵居中突前,以刀盾兵居侧翼,为数不多的弓箭手被列在阵型的最末端。相距功步时,援军士卒以小碎步开始加速冲锋;至100步时,冲锋的士兵已将速度加至最快。八个彼此之间相互连接的巨大“箭头”,看上去便似那绵延不绝的波涛,汹涌澎湃地朝吕岱军冲激了过来。
看敌军如此气势的冲锋,吕岱明了自己所料有差,但他亦知此刻已无可回避。惟有凭借人数上的一些优势,尽全力击破将敌击破。
“鸣号!”吕岱高高扬起手中战刀,沉声厉喝道,“进攻,破敌!”
转瞬之间,迎面冲锋的两军便重重地撞在了一处。
“杀!”4、5000名士兵口中暴喝连连,奋力厮杀在一处。刀枪乱舞,鲜血飞溅。残肢翻滚……
“大人,反乱贼人首领已被击杀,贼众大半弃械归降,末将已命军士将他们看押起来!”席丰疾步登上城楼,大声向陆逊禀报说道。因反乱者并不甚众,且被察觉得较早,所以前后仅用了不到两盏茶地工夫,席丰便已将城中不轨之徒的反乱镇压了下去。
“恩……”陆逊轻应了一声,目光却仍自紧盯着城外混乱的战局,似乎对席丰如此迅速扑杀反乱之事丝毫不觉奇怪。
“…是魏将军……大人!果然是魏将军亲自来援!”席丰朝城下顾望了片刻。突然间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喜交加地喊了起来,“大人,我们是不是也杀出城。和魏将军一起夹击敌军?”
“不急,再稍等片刻……”陆逊缓缓摇头,沉声说道,“等敌人最后的1000人也参战之后,我等才可出城……”
此刻,城外战局已经逐渐发生倾斜——战力尚未完全恢复的吕岱军,在对方锋矢阵的强力冲击之下,开始呈现出不支的迹象,伤亡迅速增加,并不住地向后退却。
吕岱心焦如焚。不住地呼喝激励着麾下士卒,然而,战局仍在不断恶化。这支刘备军的战斗力之强,绝对是吕岱遭遇敌军中所罕见地若仅论单兵战力,这支敌军的士卒或非很强悍,但彼此间的配合却是相当娴熟,他们总是以数名、甚至是十数名士兵结成一体,进则同攻,退则同守。犹如铁坨子一般,让吕岱军的士兵无从下手。
“杀!砍了这帮兔崽子!”刘备军的领军主将策马当先,在战场中驰骋纵横,手中一柄板门大刀挥舞得如雪片乱飞,挡者披靡。周遭的刘军士兵为主将的悍勇所激,个个奋勇争先,势如疯虎。
“不除此人,此战胜负难定!”吕岱看着那名面如重枣的敌军主将,眼中寒芒微闪,迅速挂刀取弓,搭箭上弦。“蓬!”地一声,一支雕翎长箭激飞而出,径直朝那敌将袭去。
长箭疾若流星,划过战场。
“好,中了!”眼见长箭已至跟前,那敌将却似未曾察觉,吕岱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喜色。
“铛~!“长箭近体不足一尺时,那将手中大刀突然反斩,刀锋竟恰好斩在箭头之上。
“嗬~~!“吕岱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面现凝重之色——能够在如此近的距离,将如此速度的一箭劈落,此人地武艺绝对非同一般。
“暗箭伤人地狗贼,也接你魏延老子一箭!”那将迅速取出马侧的强弓,弓、刀同时持在左手,右手从箭囊勾出一支狼牙箭,双臂同时发力,弓成满月,随即长箭脱弦而出,返射向吕岱。
“咖…”虽察觉对方的动作,但对方射出地狼牙箭速度实在太快,而且角度极刁,吕岱极力闪躲之下,仍未能逃脱中箭的命运长箭狠狠地从肩甲处切入,带飞一片血肉。
“哼!“魏延似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冷哼了一声,右手再从箭囊勾出两支长箭。上弦、开弓、松弦,动作一气呵成,箭若流星,连环射出,分取吕岱的面门和胸口。以箭术论,魏延在刘备军中,也仅只次于李通、赵云和甘宁几人而已。平日里,魏延并不经常施展自己的精妙箭技,但此刻,吕岱的挑衅激起了他的怒火。
吕岱万万也想不到,自己这一箭,居然会惹来这样的结果,但懊恼已是不及,只能想尽办法来格挡闪躲。
“铛!”先至的一箭被吕岱斩落,但几乎同时而至的另一箭毫无阻隔地袭近面门。吕岱急后仰身形,险险地将箭支躲过,但顶上的铁盔却被重重地射落在地。
惊骇之下,吕岱再不敢任由对方放箭,急策战马向一旁移动。但不想,魏延似乎早就预知出了吕岱下一步的行动,一上一下两支狼牙箭恰好将吕岱的移动空间封死。
吕岱情知两支箭最多只能躲过一支,只能两弊相权取其轻,勉力闪过上面意欲贯喉的一箭,但右腿却被另一箭毫不留情地扎入。
“呃~!”吃痛之下,吕岱闷哼一声,翻身落马。一旁的士兵急忙将其救起。
“敌酋已死!众军士,随我将其余贼众击溃!”魏延劈手将强弓丢弃于地,高扬起手中大刀,厉声狂吼说道。虽明了适才那一箭并未伤到吕岱要害,但魏延却不愿放过这么一个打击敌军士气的机会,毫不犹豫撒了一谎。
“敌酋已死!击溃敌军!”首先从身边的士兵开始,很快魏延麾下所有的士卒都齐声狂吼起来。
大部分江东士卒并不知确切的情况如何,但不少人地确看到吕岱从马上栽下的情形,便真的以为吕岱已经阵亡,军心大乱,原本已经被动的局势更是急剧恶化。一些士兵甚至已经开始掉头逃跑。
“快,扶我上马!”吕岱面色铁青,强忍住肩、腿处的剧痛,急声招呼身旁士卒说道。吕岱深知此时自己若是不能尽快现身,便无法稳定住军心,那溃败就难以避免了。
“不好!”富春南门外,领军驻守待命的张馗,一直密切关注着西北方向的战况,此刻见战局大坏,竟似有溃败的趋势,不由惊呼一声,再顾不得自己的使命,急领麾下心口兵马动身援应吕岱。
城楼之上,陆逊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抽出身侧配剑,昂声喝令道:“擂鼓!”
“开城,出战!”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六章
富春南城外,方圆不足一里的士地已被鲜血染成通红,缺肢少腿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乍看上去犹如人间地狱,令人眩晕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天空中的太阳似乎也不忍目睹这一切,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一些重伤濒死的士卒犹自做着最后的呻吟,但气息却已变得越来越弱。
临近未时,别刘两军的较量也已接近了尾声——因吕岱的负伤落马,江东军在一时之间竟陷入失控的状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战机,魏延命士卒大肆呼喝“吕岱阵亡”的假消息,借以打击江东军士气,一面更是领军发起更为疯狂的攻击。战局也因此而急转直下,原本仍能勉强抵抗住对方攻击的江东军立时军心大乱、几近崩溃。尽管吕岱很快便强忍伤势重新上马指挥士卒作战,但大局已经无可逆转……
其后,虽有张馗那1000士卒的加入助战,但吕岱的被动局面却并未能有所改观。恰恰相反的是,也正因张馗放弃了盯防,才使得富春守军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城参战。陆逊毫不犹豫地将城中能够调用的所有士兵——400人全部派出城去,进而与魏延军一东一西,对江东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陆逊本人甚至亲提三尺青锋,直接指挥士卒厮杀在第一线。席丰惟恐文弱的陆逊有所不测,吓得不敢离他寸步。但陆逊的这一举动,却对麾下士兵起到了异乎寻常的激励效果,幼士兵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战力,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在魏延、陆逊两军的强力夹击之下,一直试图勉力支撑的吕岱意识到败局已不可挽回,只得无奈地招呼残部2000人向南面撤退。而另一面,两部刘备军合兵一处后,魏延也不及与陆逊寒暄多少。便直接留下200人给陆逊驻守城池,自己则领其余士卒跟在吕岱军之后,进行尾随追击。
狼狈不堪的吕岱军由起先的边战边撤,逐渐演变成亡命的溃退。而魏延也不着急将吕岱军一口吃光,领军追击时总是紧一阵、松一阵,便如猎食地狼群一般,将猎物一口一口地咬至血液流尽而死。
一个半时辰后,待追逃至富春江边时。2000江东兵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不足千人,而此时,被留下看守渡江船只的500江东兵成了吕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吕岱一面命张馗极速领军渡江,一面亲领那沏战力未损的士兵奋力抵抗魏延的攻击,以掩护其余士卒撤退渡江。
遭遇强有力抵抗之下,魏延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认为以自己麾下士兵的状况,再强攻下去也无法继续扩大战果、反而会徒增伤亡。遂果断地下令停止攻击。目送大部敌军渡过富春江后。魏延领军发起最后的攻击,将未及上船地百多名江东兵击灭。
逃过富春江,吕岱在南岸驻留了片刻。看魏延无意渡江进袭,在留下数名斥候继续观察江北的动向后,黯然地领军撤往会稽。随吕岱出征的4000大军,最后只得1300余人全身而退。
简单地清理了战场之后,魏延亦领军退回富春。
八月二十一日晚戌时,我与二哥、关平、全柔、全琮轻骑先期抵达寿春城,大队的骑、步军则由赵云、周仓等人统领在后赶路。
一回到寿春,我也顾不得回府探望蓉儿,便与二哥他们直奔郡守府,往见大哥。
郡守府议事厅中
“此一战后。江东精锐大损,别权再无能为也!二弟、三弟,辛苦了!”听二哥和我分别将庐江、丹阳两战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后,大哥笑容满面,显得兴奋非常,朗声说道。由于事先已知我和二哥将要返回寿春的消息,大哥和徐庶、孙乾等人一直就在议事厅中等候着。
“兄长,破敌守土,乃是我和三弟的本份。谈何辛苦二字?”二哥轻捋颔下长髯,微笑说道。
“大哥,十多年的兄弟,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我笑了笑,接着二哥的话说道。
“恩~!”大哥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留意到立在议事厅下首的全柔、全琮父子,有些好奇地询问道,“这两位是……”
“吴郡全柔(全琮),拜见刘皇叔(主公)!”全氏父子急忙举步上前,屈身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应道。不过,比较起来,似乎全琮更加放得开些,直接称大哥为“主公”,相形之下,全柔显得有些拘谨(或者说还未完全适应自己身份地转变)。
“快快请起!”大哥亲自将二人一一扶起,略一思索,和声询问道,“未知二位与吴郡全太守是何关系?”前些日,大哥已正式以左将军身份任命全范为吴郡太守。
“正是家父!”全柔恭敬地回道,随即一指旁边地全琮,“皇叔,此乃末将犬子!”
仔细地打量了全氏父子片刻后,大哥面上先是略现惊异之色,随即欣喜非常地说道,“三弟昔日信中曾言,全族名望闻于江东,族中英才辈出”备原先尚有些不信。但今日一见,方始信然。刘备何德何能,竟得全太守一门三代相助?”
“多谢皇……主公谬赞!”大哥的话语自有一番让人承服的力量,全柔一听罢,便面现激动之色,躬身抱拳,颤声说道,“我父子效死命,为主公大业一尽绵薄之力!”
“好!得如此英杰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大哥开心笑道。
“连赶了5个时辰路,想必义孝(全柔)、子璜也已疲乏……”我转头对下首地关平说道,“定国,你先领义孝、子璜下去进食歇息!”
“主公、君侯、将军,末将先行告退!”全柔知道我和大哥他们必定还有要事商量,知机地领全琮躬身行礼后,随关平离开大厅……
“大哥,北面情况如何了?”全柔等人一离开,我立即询问起曹操进犯的情况来。昨日尽管已从文书上了解了些情况。但也只是“大致”而已。
“情况不甚妙……”大哥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面现沉肃之色,缓缓说道,“军师,你为云长、翼德详细解说一番!”
“是,主公!”徐庶轻应了一声,随即不紧不慢地说道。“据我方细作所探出情报——曹操正从豫、兖、徐三州调动兵马,其兵马集结处:汝南、细阳、下郊,皆是与我军毗邻之所,隐隐已对寿春成三面合围之势……”
“曹军兵马调动规模如何?”我略一思索,接口问道。
“似乎不小……”徐庶和声说道,“细作曾报,在一日一夜之内,便有过万人马进驻细阳城。其余汝南和下郊亦曾有较大规模兵马进驻。另曹军军资粮草的调运也是日夜不停!”
“河北袁谭那里又是怎么回事?”二哥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不知为何,袁军细作竟也探出有大批曹军正向邺城、南皮等地集结……川徐庶摇了摇头。面上亦现出些许不解之色。“袁谭麾下谋士审配甚至预测——曹操将会亲率大军进袭河北,所以他等才不得不向主公请援……”
“会否是袁谭故布疑阵,引诱我军与曹军相攻……”二哥沉吟片刻。出声说道。
“应该不会……”我摇了摇头,分析说道,“即便我军与曹军相攻,袁谭也无法从中渔利。而今袁家已不比往常,以他连败之下残存的实力,连固守河北都显吃力,更休说反攻曹操。既然无利可图,他何必行此欺诈伤和之策?”
“将军之言与我所思相同……”徐庶点头说道,“以袁谭所许诺的条件来看,也不似作伪!”
“什么条件?“我惊异地说道。昨日大哥传递到庐江的急件上并未提及到袁谭邀援的条件。
“良马1500匹!”大哥笑着说道。“为显诚意,袁谭已将千匹战马交由子仲商会的海船运往寿春,大约5、6日之内便会到达!”
“1500匹战马?!!”我和二哥对望了一眼,同时露出震惊之色。袁谭这一条件可说是相当优厚了,战马在今时今世绝对是非常稀缺地战略资源,而且袁谭还不是在开“空头支票”。先送礼,再提要求,诚意绝对是足够了!
“曹操断不会同时进击河北与寿春两地,其中必有一路是其所放的,烟雾,。借以惑人视线!“我沉声说道。
“军师也是这样认为……”大哥点点头,接口说道,“但究竟谁虚谁实,却是难以分辨?”
“有一件事颇为可疑……”徐庶突然接口说道,“这些日,细作似乎只能探到汝南、细阳、下郊一线以南各地的情报,此一线以北曹操治地的情况已多日无有回报.”
“竟会如此……”我拧眉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此事却是可疑!元直有何高见?”
“以庶之见,当是曹军刻意加以封锁……”徐庶和声分析说道,“至于内中原由……怕是曹操有什么隐秘事务,不欲为人所察!”
“难道说……”我脑中灵光一现,抬头看向徐庶。
“有此可能……”徐庶领会了我的意思,点头说道。
“三弟和军师做何哑谜?”大哥好奇地询问道。
“大哥,以元直适才所说的情况看来,曹操真正的进攻方向可能是河北,但他顾忌大哥会乘虚袭其侧后,所以向细阳等三地集结兵马,迷惑我等视线,借以掩饰其真正意图。……”我出声解释说道,“我等所得曹军兵马集结情况,怕是曹操故意放于细作探知。但他又惟恐真正的兵马调动被细作所察,才将细阳以北诸地封锁起来!”
“庶也是在昨日才发觉这一异状,心虽有所疑,但无法确定,所以尚未曾报于主公……”徐庶向大哥解释道,此外,现在仔细想来,细作发现曹军进驻细阳等地,似乎总是在傍晚,或是凌晨,这其中恐怕也有诈——”
“恩……”大哥沉思片刻,将我和徐庶所说内容仔细消化了一番,随即微微颔首说道,“确是可疑……”
“但如今还只是猜测!曹操诡计多端,亦有可能反其道行之……”我沉声说道。跟曹操、郭嘉这样地对手较量,确实非常吃力。论起玩阴谋诡计,我拍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徐庶虽然智谋过人,但毕竟经验尚浅,当敌明我暗之时,或许徐庶可以占着上风,如在寿春算计贾诩的那次,但当曹操他们认识到有徐庶这样重量级的对手时,其重视程度自然也就不同了。看来,大哥的智囊团还是有所欠缺,得继续延请其他足以对抗郭嘉、贾诩等人的奇才才行……
但如今,实际可供大哥征募的奇才,其实已经寥寥无几,而且要么还未完全成长起来,要么就是根本不可能归入大哥麾下!荆州的“龙凤组合”还未出师(由徐庶那里所知);“鹰视狼顾”的司马懿,一族都在为曹操效力,出于家族利益的需要,他也不可能投靠大哥……
富春县衙大堂
“哈哈哈……”听陆逊将几日里地征战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后,魏延不禁拍案大笑说道,“绝了,绝了……陆县令所用计策简直绝了!”
“呵呵……”陆逊温和地淡笑说道,“魏将军过奖了,其实下官也是心怀忐忑。若不是魏将军及时赶到,明年今日恐怕就是下官地祭日了!”
“陆县令,你确实是大才之人,这样大胆的疑兵计我是断然想不出来的,难怪将军这样器重你!”魏延真诚地说道,“我就是佩服有大才地人。如果陆县令不嫌弃老魏是个粗人,咱们就别,将军,来”县令,去了,直接互称表字就行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七章
“……”面对魏延那种武人特有的豪爽热情,自父母早亡后便尝尽人情炎凉的陆逊竟不由得微微一怔。但随即,陆逊还是恭声回道:“多谢魏将军抬爱,但上下有别……”
“什么‘上下有别’?”魏延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大半年前,我也只是个白身百姓罢了!蒙主公和将军赏识,打了几仗,立了些功劳,就到了这个位子!现在有时回想起来,就好似做梦一样!哈哈哈……”
顿了一顿,魏延自顾自就称呼起陆逊的表字来,“伯言,此次你先平富春叛乱,又抵挡会稽军进犯,如此功劳,主公必会大有封赏。看来用不了一年半载,你的职位恐怕就会在陆从事(陆逊之叔陆俊)之上了!”
“下官只是尽自己本份而已……”陆逊习惯性谦逊说道。
“有功便是有功!皇叔和将军不似旁人,有功便赏,有过便罚,不需如此客气!”魏延似有些不豫的说道。
“恩……”陆逊知道魏延的不豫之色并无恶意,淡笑点头应了一声。
“伯言,我看你用兵果断奇谲,倒是与将军颇有几分相似,你若从戎掌兵,必可大有一番作为。”魏延果然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出声说道,“你可知,当日得到你出兵平叛的信报之时,几乎人人都认为你过于卤莽,难以成事,陆从事还特别关照让我多多为你担待一些。如今看来,大家都是低估了你……”
“俊叔……”听魏延提到陆俊的关照,陆逊心中一暖,随即和声说道,“逊之薄才,比起魏将军还差得远呢。今日魏将军以寡敌众一举破敌,实在令陆逊佩服万分!”
魏延笑着摇头说道,“怪只怪吕岱无能,竟然用那种疲兵跟老子交战。他不败才见鬼呢!”
陆逊笑了笑,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魏将军,逊有一事不明您领军长途跋涉之后,为何还能令士卒如此体力充沛?”
“哈哈哈……”魏延大笑着说道,“伯言有所不知!在将至富春前,我曾特意让士卒休整了一个时辰。若不是斥候急报富春城南有大队敌军意欲攻城,我还打算继续休整半个时辰再动身呢!”
“嗬~~”陆逊心中先是微微一惊,而后恍然。救兵如救如火之说。虽然不虚!但如果一味求快,便极有可能出现军到兵疲的情况,如此一来,反而有可能被敌军所乘,救援不成反遭噬虐。但很显然,魏延是深明内中利害。
“只可惜,吴郡所能调动的兵马有限,若今日我有3000兵马,或是有虎、熊、狼三营之一在手,定可将那吕岱一举全歼!”魏延有些遗憾地说道。
“此战魏将军以2000敌4000。竟可破敌过2000。而自损不足700人,足可称为完胜之战!”陆逊笑着说道。
“只是伤亡大了一些!”魏延仍是不甚满意地说道,“不过此战过后。吕岱那厮应当再无力进犯吴郡了!”
“恩!”陆逊点头说道,“会稽地广人稀,征募士卒不易,南方山越异族又反乱频频,加之会稽而今已成,飞地”此战可说已彻底伤及吕岱元气。”
“只可惜吴郡尚未安定,郡中驻军又有限,否则正可乘机一举杀过富春江,夺下会稽!”魏延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我和大哥、二哥以及徐庶等人商议了近一个时辰。也只初步推测曹操进攻方向可能是河北,并据此商讨了一些应对措施。
至亥子之交,大哥见夜色已经深沉,又考虑到二哥和我长途奔波之后的身体疲劳,便宣布议事暂且到此,其余事务明日再议。
待徐庶、孙乾等人离去之后,原本我与二哥皆想与大哥抵足夜话,但大哥考虑到我已离家4月未归,遂强行将我“赶”出郡守府。“喝令”我立即回府看望蓉儿。
离开郡守府后,顾不得搅扰到他人睡眠,我策马一阵疾驰。晚风阵阵拂面而来,寒意浓浓,却丝毫吹不散我心中的热切之意。
4个月了!
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急切,乌骓放蹄疾驰如风,转瞬之间便已回到了我的征虏将军府。此刻,府门已经关闭,只有两名值更的士卒仍兢兢业业地守卫在门外。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将军府?”一名守卫士卒挺起手中长枪,急声向我呼喝道。
“恩?”我眉头微皱,轻噫了一声,以略带惊异地眼光看着那名问话的士卒——也不知是因为天色昏暗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两名士卒居然没认出我来。
“快开府门,我回来了!!”我勒住乌骓,沉声说道。
“咯噔~!”夜幕之中,我与乌骓那魁伟异乎寻常的身形,再配上那通体的黑色,别有一种骇人的威慑力。问话的士卒明显为我的气势所摄,喉咙中发出清晰可辩地吐沫下咽声,但仍强自支撑着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将军???”另一名士卒不住地打量我,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军中同袍的对一个人的描述,不由得惊声说道,“您是将军?!!”
“恩!”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明了——这两名士卒肯定是在我离开寿春之后,才被征募入伍的。加之我这4月来,从来没有回过寿春,所以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我!
“快开府门!将军回来了!”那名士卒急忙回身,猛敲府门,大声呼喝道。
“小声些,莫要惊扰了他人睡眠!”我摆了摆手,低声说道。
将乌骓交与府中亲兵后,我疾步来到将军府内院。出乎意料之外,虽已临近子时,内院中依然有数名侍女在来去走动,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可能过于投入自己的事务。直至我走近卧房,才有一名侍女察觉我的到来。
“啊!……将军,您回来啦?!!!”蓉儿的贴身侍女锦儿以手掩口,又惊又喜地喊道。
“恩!”点了点头,我低声询问道,“夫人歇息了吗?你们在忙什么?”
就在这时,卧房内突然响起一阵呕吐的声音。
“将军,小婢先进房服侍小姐了……”锦儿顾不得回答问题。向我微微一福后,小跑着朝卧房而去。府中一众仆婢,也只有锦儿这小丫头还称呼蓉儿为“小姐”。
“这个小丫头……”望着锦儿离去的背影,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不用她回答,听了刚才房中传出的呕吐声,大致地情况我也猜得出来了。怀胎4个月,好象正是孕吐得最厉害地时候……
摆手阻止了另几名侍女地行礼请安,我将脚步放到最轻,走进卧房。
由于燃着几个小暖炉,室内温暖如春。让人丝毫感觉不出秋意的寒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地香气。入鼻之后有一种宁神静心的感觉。
此时,蓉儿的孕吐似乎已经结束,锦儿端着一个小铜盆。正准备朝房外走去。我稍稍留意了一下盆中呕吐物,不由得眉头大皱几乎全是清水,看不到一点食物的迹象。
“夫人今天没有进食吗?”我拦住锦儿,轻声问道。
“恩……”锦儿稚气未消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轻声回道,“从前天开始,小姐每日就只喝一小碗鸡汤,而且差不多全吐出来了……大夫说因小姐心情郁结的缘故……小姐天天都想着将军,幸好您终于回来了……”
“恩!”我轻应了一声,缓缓走入内房。床榻上。蓉儿柔弱无骨地身躯蜷曲成一团,像一只可怜小猫般缩在床内侧,一条锦被紧紧地裹在身上。玉质无暇的额头已被汗水浸湿,几屡青丝贴在额角处,凭添几分惹人怜惜之意,眼角处隐隐还可看到泪珠的痕迹。
无声地叹了口气,我拿起床角处的一条布巾,俯身轻拭她汗湿地额角。
“呃~~!”蓉儿轻吟了一声,但身体却一动也不动。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光。
放下手中的布巾,我轻轻地坐在床榻边,没有说话,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蜷曲成一团的佳人。
或许,我能称得上是个称职的将军,是个称职的兄弟(对于大哥、二哥而言),但绝对称不上是个称职地丈夫。成亲不到五天,就将蓉儿一个人留在了寿春,即便在她有身孕期间,我还是无法回来看上她一眼,更谈不上陪她待产。这一次回来,我恐怕也呆不了一、两日,丹阳、吴郡地局势安定暂时还离不开我。
摇了摇头,我再无声叹气——生在乱世,总是这般无奈。一些最起码的东西甚至都无法得到满足。
静静蜷曲在床榻内侧地佳人,突然间勉力支起身子,玉首伸向床外。毫无经验地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将军,小姐要吐了……”就在我不名所以之时,重新端了一个小铜盆进房的锦儿急声喊道。
但此时,我只能苦笑无言——蓉儿的孕吐已经全数吐在了我身上。
摇摇晃晃撑着身体的佳人似乎已经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人,勉力定睛看清来人之后,禁不住惊呼出声:“相……公???!!!!”语中,搀杂着无尽的喜悦、不敢置信的惊异……
“恩……”应了一声,我轻柔地拥起佳人,尽量避开了身上被吐污的地方。
柔弱无骨的娇躯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随即便是一阵连续不断的微颤,低吟地泣声隐隐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小心地调整了她的姿势,试图让佳人舒服一些,她那微凸的腹部着实令我惊悸不已,惟恐一个不慎会伤着了她……
“相公,你……终于回来了……”佳人声音含糊不清地低泣说道。
“回来了,回来了……”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安抚着情绪。幸好,房内温度较高,不用担心着凉……“听锦儿说,你好几日没吃东西了……身体怎么吃的消?”
顿了一顿,我继续和声说道,“总得吃些东西的。”
“恩……”蓉儿的心情似乎大有好转,伏在我怀中的臻首轻点了几下。
我左手后探,轻摆了几下,随即便听到细微地脚步出门声机灵的锦儿应该是领会了我的意思!
不多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从房外进到房内,虽然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仍可判断出进来的应该是三个人。
“将军,粥准备好了!”在我身后,锦儿轻声说道。
“来,吃东西了……”
八月二十二日,凌晨寅时,周瑜终于领军回到柴桑。在甘宁几乎没日没夜的袭扰之下,江东水军还是付出了超过400人的伤亡。
柴桑,议事厅中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自周瑜以下,出征丹阳、庐江(庐江方面只剩孙翊、太史慈两人)的所有将校一齐跪在厅下,向孙权为战事失利之事请罪。
孙权面色铁青,闷坐在自己位子上,一句话也不说,但厅中任何人都可看出他的怒气已至顶点。
大厅右侧文官列中,鲁肃面上神色既是无奈,又显震惊——尽管鲁肃早有不妙的预感,但他却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居然恶劣到这种程度。孙翊的全军覆没,如果说还在预料之中,那周瑜的受挫却是出乎鲁肃意料之外了。鲁肃对周瑜可说是熟悉非常,谁料以周瑜的能力居然也会败在张飞手下。
难道江东之势,已……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八章
“主公,大军兵败丹阳、庐江,以致丧精锐之师、失忠良之臣,此……皆因瑜无能……”周瑜英俊的面庞上完全掩饰不住黯然之色,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瑜自知过大难弥,恳请主公降罪!”
“……”跪立在旁的孙翊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周瑜。听刚才那番话,周瑜分明意欲将庐江、丹阳两战失利的过失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事实上,尽管攻略收复庐江、丹阳两地的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但周瑜毕竟还带回了半数以上的士卒,而孙翊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全军覆没。而且,周瑜与庐江之战的失利根本是一点关联也无,甚至他还在孙翊岌岌可危之际冒险提师来援……
“公谨兄……”孙翊低声喃喃念道,脑中不禁回想起大哥孙策临终前,曾对自己和四弟孙匡说过的一句话——“我去之后,公谨就是……你们的兄长!”。
往日里,因少年人的争强好胜之心,以及对兵权尽掌在周瑜这么一个外姓人手中的不忿,孙翊、孙瑜,甚至孙匡几个,没少跟周瑜抬杠做对。甚至,在前次有传言说周瑜意欲反叛之时,孙翊不止一次地向孙权提议剥夺周瑜的军权。但现在回想起来,周瑜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怨言怨行——
听罢周瑜的话,鲁肃无声地叹了口气——孙权虽然有雄主之姿,但毕竟年轻气盛,如今又在气头之上,周瑜这种将过失大包大揽的行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万一孙权一怒之下,罢免了周瑜的都督一职,或是采取其他更为严厉的惩处……这对于已是风雨飘摇的江东而言,恐怕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了!
“……”孙权微闭的双眼中不住地闪过各样光芒,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却仍是一言不发。但就是这种沉默,让整个议事厅中地一众文武神经更加紧绷。
“兄长……”孙翊抬起头来,突然大声向孙权说道。
非常清楚孙翊与周瑜恩怨的鲁肃不禁神色微变——孙翊这一开口,定是要将自己的责任全部推卸给周瑜……如此一来,周瑜的处境恐怕将会更为被动。
然而,这一次鲁肃的预料却是完全错了!
“庐江之败,皆是我的过错,与公谨兄并无半点关联……”孙翊年轻的面庞上满是坚毅之色。毫不犹豫地向孙权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兄长,分兵进击地计划也是由我提出,此次的败绩责任应由我一人承担!”
孙翊此语一出,非但鲁肃,就连周瑜、张昭等人都不由得倍感惊异起来,皆以别样的眼光看向孙翊。
“瑜蒙主公信任,恬为都督一职而总领兵务,战事不利之责,自是应由瑜承担!”周瑜眼中射出一丝欣慰之色。似是对孙翊的转变感到由衷的高兴。但对承担过责之事却是毫不松口。
“大军之败,末将有难辞之责,请主公降罪!”太史慈自感庐江之败自己过失重大。不愿置身事外,急长身伏地,恭声请罪说道。
“末将有难辞之责,请主公降罪!”其余蒋钦、凌操、陈武、潘璋诸将,亦随着太史慈一般,长身拜伏在地,主动要为周瑜、孙翊分担罪责。
“………”孙权以复杂的眼光注视着厅下跪伏成一片的军中将校,继续保持着沉默。小半晌后,孙权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厅中一众文武顿时诧异莫名。连跪伏在地的太史慈等人,都不禁微微抬头,以眼睛的余光看向孙权。
“……有如此众志成城,同心同德之臣,何愁他日不能重整气象!”片刻后,孙权收敛了笑声,慨然说道,“胜败皆乃兵家常事,自古便未闻有百战百胜之人。我父、兄何等英雄气概,亦尝有过兵事不利窘迫之时!”
顿了一顿,孙权略有些怅然地说道:“今次之败,若真正追究起来,最大的过失便是在我“……,若非我急于求成,何至有今日之事。”
“公谨请起!”孙权起身离座,举步来到周瑜跟前,亲自将其扶起。随即,又对其余拜伏在地的将领说道:“诸位,都请起吧……”
“多谢主公!”太史慈等人满面感激之色,向孙权拜了一礼后,缓缓起身。只有自感罪重难赦的孙翊,仍自跪立在一旁。
“三弟……”孙权看看孙翊,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起来吧……”
“多谢二哥!”孙翊抬头望向自己的兄长,胸中一阵激荡,深吸了口气,泪水夺眶而出……
“追究责任之事就不必再提了!而今最为紧要之事,是如何应对刘备老贼接下来可能的进袭……”孙权以目光巡视全厅,沉声说道,“我与刘备老贼之间,实力已成我消彼长之势。老贼野心勃勃,凯觎我江东久矣,必不会甘心只占庐江、丹阳、吴三郡之地,恐其不久便会继续寇犯九江、豫章诸郡。”
“主公之言是极”看到孙权能够克制住心中怒火、表现得如此成熟稳健,张昭欣慰地点点头,出列说道,“而今须得想法赢取时间,以备休养生息、重整军力……”
“嗬~~!”鲁肃心中一松,暗出了一口气——今日无论别,翊、还是孙权,相较往日有了很大地变化,而且都是非常可喜的变化。
如此一来,大事尚有可为!
微微颔首之后,鲁肃举步出列说道:“主公勿忧!以肃之见,刘备短时之内当不会继续寇犯于我。”
“子敬何以如此肯定?”张昭眉头微挑,疑惑地询问道。
“原因有三……”鲁肃不紧不慢地从容分析说道,“其一,丹阳、庐江两战,敌军虽侥幸(考虑到孙翊等人的感受,鲁肃特意这样说成‘侥牵’)获胜,但其兵力亦有不小损耗。刘备原本兵力便比较有限,经此损耗之后。短期内兵力当无法恢复;其二,刘备初夺丹阳、吴郡,即便庐江也是夺占未足三月,民心尚未归附,且此三郡中必还有忠贞于主公的志士,故而,于刘备而言,当务之急应是如何安定三郡民心。恢复郡治。在这三郡未完全安定之前,我料想其不会轻易再度出兵……”
“恩……”孙权微微颔首,对鲁肃的分析表示认同,随即感兴趣地问道,“这原因之三又是什么?”
“许昌曹操,就是刘备不敢轻易出兵的第三个原因”鲁肃接着说道,“曹操雄据天下五州又半(半个冀州),地广人丰,兵多将广。曹操诸敌中,其最忌者恐怕便是那刘备。故刘备每占一地。曹操必倾其军力相攻。徐州如此,汝南如此……前段时间,曹操所以纵容刘备据寿春为基本而南下扩充。并非是放松对其戒备,而是因粮草匮乏的缘故。
去年青、徐、兖诸州皆逢干早,粮食歉收,加之连番与袁绍、刘备、马腾激战,曹军粮草消耗极剧。无粮则无战!但今年天下风调雨顺,青徐诸州新粮皆已收获,曹操粮乏难题已解。”
“子敬之言颇合我意!”孙权点头说道,“正可乘此机会,抓紧整军备战,来日我定要亲与刘备老贼一决雌雄!”
“公谨”,孙权望向周瑜。诚恳地说道,“征募、整训士卒事宜还要交托于你才行!”
“主公放心,瑜必竭尽所能,为主公再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周瑜躬身行礼,恭敬地回道。不知为何,周瑜看向孙权的眼神中,似乎搀杂着一丝不明所以和“奇异”之色。
“张公,征募士卒一事,还要有劳你襄助公谨……”孙权又对张昭说道。征募士卒。必会引起百姓的不安,这时就需要有人来安抚民心,而张昭无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是!”
“主公,为确保刘备无机继续进袭,肃这里有几策,或可奏效!”
鲁肃略一沉吟,出声说道。
“快讲!”孙权急切地询问道。
“一面派遣细作潜往丹阳、吴乃至庐江诸郡,联结忠贞志士起兵反刘,自内部骚扰于他;另一面可派遣细作散布曹操将欲进袭之言,使刘备军不敢轻动。此外,还可以荆州刘表来牵制那刘备!”
“以刘表牵制刘备?”厅中除寥寥几人之外,绝大数人都对鲁肃地话惊诧到了极点。据消息称,二刘间已结成同盟,但两位盟友之间如何能相互牵制?
“……”周瑜稍一思索,立即就明白了鲁肃的意思,但却没有接口。
“二刘之间虽为盟友,但彼此亦有利益之冲突,尤其此次联手进袭江东之事。”鲁肃有条理地分析道,“细作曾探出,二刘原本有意平分江东。但如今,刘备连取我三郡之地,刘表却是寸土未得、反空折损那许多兵马。据此,可派细作散布谣言,煽动刘表向刘备索取土地。若刘备应允,则其实力退减,于我有利;若刘备不允,则这两家盟约必散,于我更是有利!
“果是妙策!”略一思索后,孙权点头称是,“此事便交于子敬——”
八月二十三日晨
“呵呵……”隐约中,我似乎见到蓉儿这胎同时为我添了一儿一女,女儿美丽可爱如蓉儿,儿子虎头虎脑像我,一阵高兴便不由得笑出声来。但随即,我才发现这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昨晚,我一直在床边陪伴着蓉儿,但由于太过疲乏的缘故,竟不自禁地睡了过去,待笑醒时,已是天亮。
“相公,笑什么呢?”美妙如天籁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转过头,我便看到蓉儿那张如花般浅笑的玉颜,她靠坐在我身边,正仔细地端详着我——与昨夜初见时大大不同,玉人面上的憔悴郁结之色,已被牵福的欢颜所替代。
“梦到了我们的儿女……”我探手轻抚着蓉儿微凸地小腹,笑着回道。
有家地感觉——真的很好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零九章
辰时,大哥派人知会我——午时至郡守府参加庆功暨接风宴,在此之前就不必离府了。我知道这是大哥的特意安排——大哥清楚我在家呆不了几天,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能够多与蓉儿相处一段时间。
安逸幸福的时光总是显得短暂,不知不觉间已近午时。在亲兵的提醒之下,我无奈地放弃了与蓉儿的游园信步。小心谨慎的将蓉儿送回卧房,换上一套锦袍之后,我拒绝了亲兵的侍随,独自离开了将军府。
大哥所在的郡守府和我的征虏将军府相距并不甚远,只有不到一刻的脚程,加之白日里行街上多有人来人往,所以我并未骑乘乌骓,只以徒步前往郡侯府。与我4月前离开之时相比,如今的寿春城繁华更盛,仅以街道上的人流量,便至少要多上两成。当日在张辽进袭之战中毁坏的屋舍店铺,也已被重新整修起来。但更为令人侧目的一个变化,就是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这至少可以说明,百姓已经归心!民定则治安,治安方可兴农强兵。看的出,这几月来孙乾、简雍他们治政的绩效是非常显著的。以这样的状况,再加上大哥一贯仁德爱民的好名声“必然可以吸引更多的流民移居寿春,进而扩充户籍。寿春有沃野千里,可灌溉良田以十万倾计,春秋战国时的强楚正是凭借富饶的寿春、庐江(当时不叫寿春、庐江)等地,才得以与其余诸强抗衡争雄。寿春,乃至庐江、丹阳、吴郡诸地,可开发的潜力都大得惊人,制约发展的最大不利因素就是——人丁的匮乏。但如今的寿春,可以说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
什么时候庐江、丹阳、吴郡也能如寿春这般,莫说抗击孙权,就是与曹操也有一拼之力。我轻叹了口气,随即笑着对一位向我行礼问安的乡老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前方拐角处的一条分街突然传来了阵阵喧哗之声,似乎是有人在吵架,并不时有百姓围观过去。
刚刚才称赞寿春民心安定,治安良好,没想到转眼之间居然就发生了这等事情。我不禁哑然无语,轻摇了摇头。
不多时,便有一什值巡城池的士兵闻讯赶到,由于我被急涌地人群挤在其中。他们也未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怎么回事?谁人当街滋事,扰乱民生?”
看到有巡城士兵赶到,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开道路。很快,喧哗吵闹之声平息了下来。
虽然看不清内中的情形,但看来,事态应该已经平息了!就在我准备移步离开之时,围观的人群突然发出惊骇的呼喊声,并迅速地溃散了开来。
“杀人了……”
“蛮汉打死军爷了……”
“什么?”我两眼立时睁圆,眉头紧蹙起来,大步朝聚众之处迈去。口中暴喝一声。“谁人敢擅杀我军士?”
如霹雳雷霆般的暴喝,一下子就将奔逃的人群喝得楞住了,一个个呆在原地。直直地看着疾步如飞地我。
“嗬~~”震惊之后,大部百姓竟同时出了一口气,似乎将心放了下来,随即居然又“回潮”般地聚了回去。
“张大叔,你们要做什么?那蛮汉凶神一样,连军爷都敢杀,回去太危险了……”一名20余岁的年轻人惊骇且不解地向一位正欲回身围观的老者说道。
“不用怕,那是张将军……”老者知道那年轻人是近几月才移居至寿春,对有些人和事并不很清楚,遂出声解释说道。
“哪个张将军?”年轻人仍自不解地问道。
“张飞将军!”老者语带恭敬地低声说道。“有张将军在,那蛮汉伤不了人。快回去看看……”说罢,老者急匆匆地向折返了回去。
“片刻之间,我已进到了适才百姓围观的地方。入眼处,只见领军什长和4名士兵正与一名体型魁梧异乎常人的大汉缠斗,另5士兵已经躺在了地上,动也不动。
“啊~~!”随着一声惨呼,又一名士卒被击飞,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快速地瞥了几眼,我已知除那名什长外,其余几名士兵必然是新入伍不久,战斗技巧和战阵配合相当不熟练。若非什长身手矫健,拖住那大汉的大部分攻击,恐怕这一什士兵早已全军覆没。更让人惊异的是,那名大汉居然只是徒手。
眼见最后四人也难以支撑,我不急多看多想,疾步上前,猛地一拳砸向那大汉。
那大汉正战得兴起,欲一鼓作气将最后四个对手全部打翻,突然感觉有一股强悍至极的劲风袭向自己,心悸之下不得不放弃对4个士兵的追打,急纵身后跃几步。
“派一人唤大夫前来,看他们还有没有救?”救下人后,我没有立即追击那大汉,反而驻身沉声向那名什长喝令说道。
“……啊……”那名什长看清解救自己之人后,惊喜交加之下,竟微楞了一下,随即应道,“是,将军!”
“小三,快去请大夫过来。你们两个,快去看看地上的兄弟怎样了?”那什长快速地向麾下仅余地三名士兵吩咐说道。
“究竟怎么回事?”我一边向那什长问话,一面仔细地打量着那名大汉——此人身材地魁梧程度几乎与我相当,个子甚至比我还要稍高一些,皮肤古铜泛黑,四肢粗壮有力,一看便知是颇具勇力之徒。长满短刺须的面庞上,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里流露出怒意和不忿。最奇怪地是其着装,在如此秋意寒凉的天气里,此人居然只穿一件粗麻布单衣,而且衣服的样式一看便知不是汉人服饰。
“少数民族?……难怪被叫成‘蛮汉’……”,我眼中现出一丝异色。
“启禀将军……”早就等我问话的什长,急忙恭敬地禀报道,“小人进来时,就见这蛮汉意欲殴打一商铺主,准备阻止时,这蛮汉却说我等合起欺负于他。便动起手来……”
那大汉原本正在上下打量我,似乎也颇为惊异我的身材,但一听到什长称他“蛮汉”,大眼立时被怒火充满,毫不犹豫地朝我冲了过来。
“哼~~!”虽还不清楚真正的原由是什么,但怎么不能容这大汉如此肆意妄为。冷哼一声后,我疾步迎向前去。
“呼~!”大汉猛地一拳轰出,如钵般巨大的拳头破着风声径袭而来。
“啪~!”我左手急探。从极巧妙的角度将其势大力沉的右拳抓住,随即猛地发力,将他整个人完全地顶在了身前。
那大汉似乎颇为惊异于自己地拳头居然会被人挡下,努力地挣了几下后,更骇然地发现——对方的力量之大,竟还在从未遭逢敌手的自己之上。无论怎样用力,似乎都摆脱不了对方铁环一般的大手。
“去死!”大汉毫不犹豫地又将左拳轰出,意欲脱离困境。
“哼~!”我迅速将身形一矮,右手探出,紧抓住大汉右臂的臂弯处。随即身体一扭。力量猛发,一个“过肩摔”,将那大汉重重地甩在了青石地面上。
以我的力道。加上这坚硬的青石地面,重撞之下,以那大汉的强悍体质也无法再爬起身来。但令人惊异地是,尽管这“蛮族大汉”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实在不哼一句,显然其性格极硬。此人的力虽大,可惜……武艺技巧却不怎样。
“啊……”见两个照面之下、那名凶神恶煞地大汉就惨败当场,周围围观的百姓立时惊骇地喊出声来。
“将军,地上的兄弟都只是受伤昏倒……”那名什长来到我的身边,崇敬异常地禀报说道。“将军,这家伙怎么处置?”
“恩……”听得无人死亡,我神色一缓,随即转头对躺倒在地、动弹不得的大汉喝问道,“你叫什么,为何当街闹事伤人?”
“哼~!”大汉虽处境窘迫,但口中却毫不服输,坚持着怒骂道,“你们这些汉人。除了欺诈,除了杀人放火,还会什么?今日输给你,我认了,我打不过你……但是我死也不会服软!”
“欺诈?杀人放火?”看大汉所说的话,和说话时的模样,似乎内中还别有隐情。我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你有胆滋事伤人,却不敢承认,居然还敢反咬一口?莫非你们族中全是这样之人?”
“你敢羞辱我们越族勇士?”大汉目龇欲裂,似乎愤怒已极,颤抖着身体,竟然要强行爬起来,“要不是你们汉人骗我宝物,又以多欺少,我怎会打你们这帮杂碎!”
“骗你宝物?莫要虚言,是何物?”
“我家传的宝剑!”大汉恶狠狠地说道。
这越族大汉性格虽然粗鲁,但却不像是个说谎之人。我面色一沉,转头向围观人群怒喝道:“究竟是谁骗了此人地宝剑?快些自己出来,否则一旦查明,必严惩不怠!”
一商人模样地中年人战战兢兢地从人群中走出,声音颤抖着说道,“小人知罪,小人这就将宝剑奉还,请……将军恕罪!”
“先将宝剑拿来!”我沉声说道。
不多时,那商人在一名士兵的看押之下,持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回到我身前。
“呛~~!”我将长剑拔出少许,一股寒气立即从剑身上散溢了出来——是一柄好剑。
很快,商人将事情地原由简要地说了出来——原本这名越族大汉想要以身边的饰件向这名商人换些钱物,但颇有眼光的商人却看中大汉的长剑,想要将剑买下。但将此剑视若珍宝的大汉无论如何不肯出卖。商人便出了个阴招,以看为名将剑骗到手,随即命铺中伙计赶大汉出去,最后便闹成如此光景……贪婪害人!
“拿去!”在那大汉惊疑的目光中,我将那柄宝剑丢还给他,“剑已还你!此事之过,根源本不在你。你虽伤我军士,但庆幸无人亡故,否则此事不会如此轻易了断。我也不与你计较,你且好自为之,或走或留于城中,皆莫要胡乱滋事!”
“将此人交有司处置!”我沉声对那名什长说道。
“是大人!”
“对了,你叫什么?”我忽然将那什长叫住,出声问道。
“小人陈阳!”那什长急忙回道。
“恩!”我点点头,“身手不错……先去吧!”
“是!”陈阳面色异常激动,高声领命离去。
耽误一些时间,大哥、二哥他们该等得急了!我整了整锦袍,正要离去。
“这位勇士……轻停一停!”那名大汉挣扎着爬了起来,急声向我说道。
“何事?”我举目看向他,沉声问道。
“勇士叫……什么?”这大汉尽力让自己的话语变得和缓一些,但问出来的内容却是相当的“不客气”(有这样请教姓名的么?)
“张飞!”沉默了片刻,我还是告诉了他。
“勇士是个……大将军么?”
“……”我微感愕然地点了点头。但严格来讲,我地征虏将军跟“大将军”还差得远呢!但这个越族大汉估计搞不懂军职编制问题。
“我叫毛荣……”大汉强忍着痛楚,急切地对我说道。
盏茶的工夫后,我不禁有些愕然地看着这名粗豪的大汉毛荣他居然还是会稽郡治内山越族族长之子。而他所以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寿春,竟然是为江东孙氏累次攻伐掠夺山越人丁、财富之事,向当今天子求救,那把被骗的家传绝世宝剑正是进献天子的贡物。当然,这些山越族人根本不知道当今天子根本就无实权,而且即便天子有实权在手,又岂会袒护山越异族。事实上,毛荣已经去过许昌,但呆了每一天,没见到任何大人物,就因为被骗殴斗之事被逐出城。盘缠耗尽之下,毛荣只得无奈南返。更是机缘巧合,他居然还能平安地从曹操治地来到大哥的治地。见惯了汉人的冷眼,今日乍见我似乎对他还算“不错”,而我的地位似乎也不低,他竟是想让我帮忙驱除孙氏对其族人地攻伐掠夺。
“……”听罢之后,虽然我仍是面无表情,但其实心中早已盘算开来……
会稽——地盘!山越——兵源!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零章
冀州,邺城议事厅
“十七日,幽州袁军一部增援渤海,人数约在万人至万五千人之间。十八日,袁军乌桓中郎将牵招领一旅轻骑进驻真定,人数约在5000骑以上。二十日,并州袁军一部增援真定,人数不少于5000……”贾诩立在厅下,不紧不慢地汇报着几日来细作所探得的情报,“此外,这几日幽州似乎还将有军马增援渤海……”
“呵呵呵……”负手长身而立的曹操忽然大笑起来,“袁家小儿欲与我搏命乎?”
“只可惜,袁谭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形容略显消瘦的郭嘉淡笑着接口说道。自两月前起,郭嘉便一直抱恙在身,最严重时甚至口吐鲜血。为此,曹操曾命宫中太医长驻郭嘉府中为其调理诊治,并一度禁止郭嘉参与理事、以免劳心劳力加剧病情。经过一月多的调理,病情终有所好转,闲不住之下,郭嘉也不理曹操的劝阻,复出理事。
“承相,袁谭无志无才,自不足虑。但其军师审配,却是足智多谋、善理军务之人,前番夏侯镇东(镇东将军夏侯敦)两攻渤海不果,正是为其所阻!”振威将军程昱担心曹操过于轻敌,出声提醒道,“此外,驻守真定、河间的袁军大将田豫亦是智勇兼备之徒,其人指挥轻骑作战,疾如风、狡如狐,非常人可比……”程昱前番曾随夏侯敦征伐河北袁氏,在击杀袁绍、夺取了半个冀州的情况下,却出乎意料地在审配和田豫手下严重受阻,而田豫更是几乎将曹军的一支5000人的偏师全歼,所以程昱对其印象颇为深刻。
“这田豫似乎与刘备颇有些关联……”郭嘉剑眉微挑,略一思索后,笑着说道,“他曾为刘备效力过一段时间,后因尽孝之故迫不得已离刘备而去。据闻刘备亦曾为此遗憾不已。临别时有,恨不能与君共建大业,之语……”
“能得刘备此语,看来此人之能确是非同小可……”曹操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河北之地,民广地殷,又多英才,实是成就大业的极佳根本,莫怪当年本初曾有,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下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之语?,之语。若此番我能一举平定河北,日后何愁那刘备、刘表之扰?”
“对了!奉孝,你适才说道田豫是因尽孝之故,而离刘备而去?”曹操忽地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
“正是!”郭嘉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笑着说道,“田豫自幼丧父。惟有老母在堂。其母而今似乎仍居于渔阳老家之中!文和先生,是否如此?”
“郭祭酒所言不假!”贾诩点头说道。
“如此说来,或可使那田豫侧戈归降……”曹操微捋颔下长髯。踌躇着说道。片刻之后,曹操忽然大笑起来,指着郭嘉说道,“原来奉孝早有此意,故特意点醒于我!哈哈哈……”
“呵呵……”郭嘉淡淡一笑,出声说道,“袁氏虽连逢大败,损兵失地无数,但其毕竟据河北久矣,早已根深蒂固。若要强行攻伐。总能够成事,也不免要大大折损我军战力。不如以计化之,必可收取功倍之效!”
“恩……”曹操略一思索,点头笑着说道,“仔细想来,其实审配与袁家小儿也未必便是无隙可乘……”
“承相,正是如此!审配此人,原先乃是拥立袁贼幼子袁尚,与袁谭小儿本份属敌对。而今,其所以为袁谭任用,不过因袁尚身死之后不得已而为之。审配愚直,攸料其一旦效力袁谭,必难生异念。然,袁谭却未必对审配无有一丝芥蒂,若能善用此机……”一个衣着华丽、面白少须的文士接口说道。此人乃是相国参军、长水校尉许攸。许攸原为袁绍麾下重要谋士,对袁军内情知之甚详。
“承相,许参军之言甚是!若能借机除却审配,袁谭便无能为也……”听罢许攸的话,程昱眼中现出一丝异色,沉声说道。严格说来,程昱对许攸的为人相当不屑——袁绍再如何昏庸无能,毕竟也曾为许攸之主,许攸如此直称袁绍为贼,实在有些失品。但不屑归不屑,程昱却不得不承认许攸所言极有道理。
“虽是在理,却也急切不得……”郭嘉笑了笑,和声说道。
“郭祭酒此言是何道理?”许攸声音略显尖锐地说道,似乎对郭嘉变相地否决自己地计划有些不满。
“呵呵……”郭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而今因承相大兵相压,袁谭对审配可谓依之甚重,纵心有疑虑,恐怕也不会轻有所动。”
“奉孝的意思是……”曹操略一思索,问道。
“须得先让审配受挫几次,逐渐消除袁谭对其信任,而后才可成事……”郭嘉眼中隐现睿智光芒,淡然说道。
“恩……”曹操微一沉吟,领会了郭嘉的意思,点头说道,“奉孝之言甚是!既如此,就先将审配放到一边,先行取了那田豫!”
“对了,文和……”曹操转头向仍长身立于厅下的贾诩问道,“南面惑敌之事进行得如何了?刘备有何反应?”
“经特意安排,刘备的细作必然已将我大军向下郊、细阳、汝南集结的消息传回寿春。但其有何反应,暂时尚不得而知……”贾诩迅速回道。
“我大军征伐河北,刘备便是最大威胁……”曹操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此疑兵之计,未知能否骗过那徐庶和张飞……”至此时,曹操已知道刘备新得军师名叫徐庶,不过其间所费时力颇大——贾诩经几月打探,折损了无数细作,也只探出了徐庶的姓、以及其乃是颖川人士,其余皆是一无所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还是由程昱道出了徐庶的真实身份。当年徐庶四处游学,一时曾因盘缠用尽而陷饥饿窘境。
恰好程昱与其相逢,遂有一饭之恩,两人由此相识,交谈之下。程昱对徐庶才学大为惊叹,曾苦心劝其为曹操效力,但被徐庶所拒。因此程昱一听得贾诩说刘备新任军师姓徐,又是颖川人士,立即就想到此人必是徐庶,遂急报于曹操。爱才如渴的曹操曾有意将徐庶从刘备处招至自己麾下,便听从程昱之计欲从颖川将徐庶老母接来许昌、而后迫事母至孝的徐庶来投。但可惜的是,这个计划最终未能成功——徐庶老母早已不在颖川老家。听乡人讲。5、6月前便有人将徐庶老母接走了!
“承相不必忧虑,纵骗不过去,也不妨事……”郭嘉淡笑说道,“刘备忙于与孙权战事,一时之间,也抽调不出多少军力寇扰我方……”
“而今刘表已然兵败,仅以刘备、孙权两家而言,恐怕会斗成个伯仲难分之局!”曹操笑着说道,“刘备有良将,孙权有地利。正是棋逢对手……”其实。曹操非常乐见孙、刘之间斗个两败俱伤,届时只要平定了河北之后,就可以一举将这两方同时拔除。
“承相。今日诩得到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尚未来得及禀报。”,犹豫了一下,贾诩突然出声说道。
“什么消息?”
“刘备似乎已经杀过长江,并攻占丹阳、吴郡……”
“什么?”曹操面色微变,眼睛直直地看向贾诩,急切地询问道,“此事当真?”
“此事是由华议郎(华歆)吴郡故友谴人所传(注:华歆曾于江东任职),应当不假,但尚未查实……”贾诩恭敬地回道。
“可知大致经过?”郭嘉神色也变的肃然起来,急声询问道。
“详细经过未有所知……”贾诩缓缓摇头说道。“只知刘备军领军之人似乎是张飞,而其攻略丹阳、吴两郡所用时间,似乎不到半月……”
“什么?”曹操面色再变,眉头紧紧蹙起,目光更是深邃无比,“只用不到半月,居然就杀过长江、连克两郡!张飞……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其实,曹操自己也曾有过在十余日连取数郡地经历,但那是在局势非常混乱。几乎没有什么抵抗的情况下取得的。而如今张飞攻取的丹阳、吴郡,却都已被孙氏平定两年以上地治地,更何况夺取这两郡还要渡过长江天堑。江东水军地强悍,曹操亦是有所耳闻的。
“详细经过虽不知晓,但张飞定然是施展了什么奇谋,加之孙权主力精锐恐怕其时尤在西线与刘表纠缠,故而会有如此战果……”郭嘉略一思索,猜测说道,“……这张飞用兵之能,着实有些骇人……”
“而且他居然还有那般万夫不敌之勇……”曹操面色凝重,沉声说道,“如此熊虎之将,若能为我所用,天下何愁不定……”说罢,曹操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曹操也知,以张飞与刘备的关系,根本就没有任何投靠自己地可能性。
“如此下去,恐怕孙权未必能够抗得住刘备,若让刘备占据江东,则其害大矣!”惘怅了片刻后,曹操收拾了一下心情,沉声说道,“奉孝,看来施行你的计策已是刻不容缓。”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此计落在刘备身上,只有三、四成成功把握。但若能有一适合人选,或可增至五、六成!但无论如何,总是值得一试,若万一成功,则刘备败亡不远……”
“奉孝有何合适人选?”曹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此人需得有胆有谋,无甚名气……但最为至要一点——必须忠诚可靠!”郭嘉从容说道。
“可有人选?”
“风痹,子如何?”郭嘉突然笑着说道。
“……他?”曹操略一思索,知道了郭嘉所指何人,语带怒气地说道,“此子虽与奉孝所说诸般条件符合,但前番居然欺我,若非看在伯达面上,定然严惩于他……”
“呵呵……”郭嘉笑笑说道,“连承相也敢欺诈,岂非说明他有,胆,有谋?以嘉之见,行此之计,非他不可!”
“……”沉吟了片刻,曹操缓缓点头说道,“就从奉孝之言。奉孝稍后便去筹划此事,若此子依然作伪,即传我话与他‘再复盘桓,便收之’……”
“嘉明白了!”郭嘉笑着点头应道。
“而今之急,便是先定河北!”曹操决然说道,“仲德,你与我催促文若——加紧调运粮草辎重军械前来邺城——”
二十三日晚,寿春,郡守府
大哥将二哥、我、徐庶三人招至书房之中,进行机要密议。
“山越诸族大部居会稽郡南,亦有部分越人居丹阳、吴郡。其族人多居山中,以谷为食,能自铸兵器,好武习战。故徐州刺史陶谦所募丹阳精兵,大部便出自丹阳山越,主公对此应有所知……”徐庶和声向我们兄弟三人解释着山越异族的基本情况。徐庶过往四处游学之时,曾到过会稽,对山越族的情况了解得不少。
“恩……”大哥点了点头,“确是如此。丹阳兵骁勇善战,乃是难得的精锐——”
“孙氏据有江东之后,尝经年累月征伐山越,一则为取土地,二则更可获取人丁,强者为兵,赢者(身体状况比较差的)补户。山越之人虽果勇善斗,但不通兵法谋略,丹阳、吴、会稽几郡山越族人又互不往来,故与孙氏相斗,累战累败,失却人丁无数……”徐庶淡笑着说道,“或许正为此故,那会稽山越族长之子才欲求天子相救!”
“如此说来,若能取山越为我所用,岂非可增丁添户,扩充军力?”二哥眼睛一亮,沉声说道。
“正是!”徐庶笑着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一章
“得山越为用,非但可增兵添户,更可引其为援、助主公平定会稽!”徐庶接着二哥的话,笑着说道。
“话虽如此……”大哥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但山越为孙氏征伐过甚,越、汉之间积怨已深。今日他等虽然意欲借助我军之力、抗衡孙氏,但却未必会轻为我所用……”
“要使山越为主公所用,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徐庶淡淡一笑,从容说道。
“元直的意思是……”大哥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欲平越族为我所用,无非就是这三步……”徐庶淡然说道,“第一,摄其志;第二,服其心;第三,使向汉!”
“请元直细言……”二哥微捋长髯,沉声说道。
“异族之人,敬勇士,尚武力。故而,想要收服他们为我所用,通常第一步便是以武力震慑其志,使他们不敢妄生异心,谓之,摄其志,;但是仅以武力慑服,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长此以往甚至可能加剧汉夷矛盾,进而导致更为激烈的反抗,山越之于孙氏正是明证。所以,更为关键的下一步——攻心!以恩、惠、情等诸般手段,服其心,。而今,那会稽山越族长之子向主公求援,正是一个绝佳的,施恩予惠、动之以情,的良机,反正我军将来也是要进袭会稽的,答应了山越的要求,其实正是一举两得……”徐庶从容不迫地和声分析道,“至于第三步‘使向汉’……”
“同化!”我笑着接口说道。
“同化?!!”徐庶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词,略感讶异地将我的话低喃了几遍后,方始恍然,点头说道。“将军这个词倒是颇为贴切。以我大汉之语言文字、风土人情、农耕习作濡染山越族人,如若顺利,一、二十年之后,越人即是汉人,何复有山越之称?”
“大哥、二哥!元直所言极是,这三策如果施行得力,当可收奇效!”我点点头,首先认可了徐庶的方案——不得不承认。徐庶的“三管齐下”之策,正是收服山越、甚至是其他异族的最好方法。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诸葛亮平定南中、陆逊平抚山越基本上就是这样做的。看来,像诸葛亮、陆逊、徐庶这一等级的智者,基本思考问题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当然,真正施行起来,难度肯定是有的,前面两步还好说,第三步没有一、二十年恐怕是难以奏效的。
想到陆逊,我不由得有些牵挂起吴郡的叛乱来。以魏延和陆逊联手。平定区区地富春叛乱自然不成问题。真正令人操心的是会稽吕岱的兵马。虽然会稽能够出动的兵马应当有限,但吴郡我军的军力却更是捉襟见肘。也不知战事究竟进行得如何了?魏延这小子勇略兼备,以他的身手。即便战事有所不利,脱身应该没问题。但几乎不通武艺的陆逊,却是让我担心不轻。如果要在陆逊和吴郡之间做出选择,我倒是情愿选择陆逊。
“大哥,元直之言可行!”二哥也点头说道。
“恩……”大哥微微颔首,转头对我说道,“就照元直之策行事,三弟,此事就要交于你了!”
“大哥放心!”我笑着点头应道,“但暂时恐怕还不能对会稽动手。一则是因曹贼威胁的缘故。二则庐江、丹阳两战中,军力折损不轻,需要休整补充兵员。”丹阳、庐江两战之中,我军折损了7000余人,比起江东军虽要少得多,但对我军而言,却也是相当大的损失了。
“三弟,需不需从寿春调拨些士卒与你?”大哥关切地询问道。
“大哥,寿春兵力本不雄厚。又临曹军三面威胁,不宜再外调兵马了……”我摇了摇头,说道,“我准备在丹阳募兵,重建丹阳精兵。”
“丹阳初平,民心未复,若强行征召百姓入军,恐于安定郡治不利……”徐庶斟酌着提醒说道,“不知将军有何妙法?”
大哥、二哥亦知徐庶之言在理,皆将目光转向我。
“非是征,而是‘募’!”我笑了笑,回答说道,“我要让百姓主动入军!”
“三弟想怎么做?”大哥感兴趣地问道。
“其实很简单,但要得到大哥同意才行……四字以概——以利驱之”我笑着说道,“我想请大哥颁布一道募兵令——凡户有青壮两人者,出一人入伍,则免赋税三年;凡户有青壮三人者,出一人入伍,则免赋税一年,出两人入伍,免赋税三年……以此类推,但每户必得留青壮一人在家。若家中只有一青壮,则不得入伍,以免绝嗣。豪族大户另有他法:凡出青壮家兵250人,赋税三年减半,并可择其族中有为者一人任军司马或是县尉;凡出青壮家兵500人者,赋税五年减半,并可择其族中有为者一人任军都尉或是郡中椽吏。”
“将军此策既可募到兵员,又不妨主公名声,确是良谋……”徐庶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提到了一个“弊端”,“但这样一来,丹阳将来几年的税赋必然不减……”
“若无兵员拱卫土地,又谈何赋税?”大哥笑着摇了摇头,和声说道,“当务之急,是征募兵员以抗曹、孙,钱粮等物依靠其余三郡地赋税、库存以及子仲(糜竺)商会地臂助,应当还支撑得住……三弟,明日我便予你《募兵令》。”
“多谢大哥!”我点头说道。
柴桑,都督府偏厅
周瑜与鲁肃二人各据一张小酒桌,对面而坐。两桌之间,一个精致的炭盆中火蛇鲜活地跳跃着,映得周、鲁人脸膛通红。
“子敬,请……”周瑜举起手中酒爵,敬向鲁肃。
将爵中酒水一饮而尽后,鲁肃轻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张飞竟束手至斯,以公谨之能,居然仍也未能战而胜之一一一一一”
“……”周瑜目现复杂之色,缓缓放下手中酒爵,沉声说道,“此人用兵之能,确是我生平所逢诸敌中所仅见。论治军、战阵、设谋,他皆不在我之下……”周瑜并不是习惯谦虚的人。而且在鲁肃地面前,他说话也不需要顾忌太多。
“此时想来,我让仲异领军奇袭秣陵,着实是个错误的决定——”,周瑜转头看了看厅外的夜空,语带一丝懊悔地说道,“未能彻底明了敌情,即行此弄险之策……结果计策不成,反将仲异、幼平和那勾力军士徒送于张飞之口……”
“公谨不必如此!战场之上,胜负既需人力,还看天意!你人力已尽。但天意无常……”鲁肃摇了摇头。和声劝慰说道,“战事虽然不利,但天幸——经此一战之后。主公与叔弼将军皆有可喜之变。而今主公经历这几番世事曲折之后,已不似往日那般急噪易怒,雄主之姿尽现。若在往日,公谨自承战事失利全责之举,必会引主公雷霆之怒。”
顿了一顿,鲁肃继续说道:“其实真正说来,此次丹阳、庐江之战可谓是喜忧参半,而以我之见,主公转变之喜尤胜战事失利之忧!只要我江东君臣一心,同策同力。日后未必便无乾坤扭转之日……”
周瑜倒上一杯美酒,自顾自一饮而尽,随即无声地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公谨???”看着神态有些反常的周瑜,鲁肃略感愕然地问道,“公谨还别有心事?若不以鲁肃为外人,不妨直言!”
“我素以子敬为知己……”周瑜摇了摇头,有些惘怅地说道,“仲谋与叔弼虽是兄弟。但性情却有天壤之别。叔弼与伯符兄颇为相似,性情爽直,不善做伪,故而往日他与我稍有不谐,便表于色、露于行。叔弼之转变,当出自真心……”
“……”鲁肃面现惊异之色,不敢确定地说道,“如此说来,难道主公之变并非出自真心???”鲁肃知道,论起对孙家兄弟的熟悉程度,江东群臣中,恐怕无有出周瑜之右者。而且周瑜也并不是喜欢胡乱猜忌之人,既然他这样说,必然是有其依据。
但是,若果真如周瑜所料,那将意味着什么?孙权成熟是成熟了,但成熟的却是耍权谋地手段,而不是心胸大志上的成熟……鲁肃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
“或许仲谋本就未准备责罚于我。”周瑜目光深邃,沉声说道,“但……子义(太史慈)、子烈(陈武)他们要为我分担责任之举,却是会加大仲谋对我的顾虑之心!今日或许子敬并未注意到仲谋的眼神变化……眼睛是瞒不过人地,有一刻我甚至以为仲谋将欲爆发。”
叹了口气,周瑜的语气中完全掩饰不住沉重的心情:“我在军中威望越盛,其实越是不利。向来功高盖主之人,皆难得善终……若江东之主还是伯符兄,自然不会有此顾忌,但仲谋…………往日里,叔弼、仲异他们多番与我抵对,其中未尝没有仲谋纵容的成分!”
“……”鲁肃缓缓点头,面现忧虑之色,沉声说道,“怕只怕,二刘更会借机兴风做浪……”
“旁人我不知晓,只那张飞,就是一颇擅奇谋之徒,只他恐怕就不会放过任何搅乱我方地良机……”周瑜点点头,沉声说道。
“……”拧眉思索了良久之后,鲁肃抬头看向周瑜,踌躇着说道,“公谨,不知你是否有意自立……”
“子敬,莫非连你也不信我??”周瑜面色剧变,决然打断鲁肃的话说道,“周瑜有生之年,断不会背弃主公,背弃孙家。”
“恩……”鲁肃缓缓点头,轻应了一声,“公谨,如果这样,就另当别论了!而今,无论为你个人,还是为江东基业着想,恐怕……你须得,退,而求保了……”
“退,而求保?子敬是说……”周瑜已有些领悟鲁肃的意思,但还是出声问道。
“请辞都督一职!”鲁肃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臣下最易为主上所忌者,无非两因——一者手握重权,二者威望过重。若只有其中之一,尚不足忧虑过甚。但以公谨你而言,但是两者兼具。故而,欲使主公不疑,惟有两者舍一………威望这种东西,不是一日两日所能建立,要想消除也并非一日两日可以完成。而且过于急切,反而容易引起疑虑。所以,唯一可行的就是继续放出手中军扒——”
“……”听罢之后,周瑜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公谨,你若坚辞都督一职,主公最可能的决定,便是以程德谋(程普)代你职,而你则领副都督一职……”鲁肃拧眉分析说道,“程德谋与公谨相交颇善,对公谨之能亦是了解颇深。你二人职务对调之后,日后于用兵作战,料想不会太大影响,程德谋当会配合你地……”
“嗯——”思索了良久,周瑜最终缓缓点头。
“嗬~~!”见周瑜答应自己的提议,鲁肃非但没有任何笑意,反而轻轻地叹了口气。
八月二十四日晨议之时,周瑜以己统军作战不利为由,上表向孙权请辞都督之职。在以程普为首的军中诸将的力劝之下(其中甚至包括孙翊),孙权驳回周瑜请辞之议。
随即,周瑜再上一表请辞,言语愈加恳切,但仍被孙权驳回。
当日下午,周瑜上第三表,直言孙权若不应允,便自觉对不住亡故的孙坚、孙策父子,以及百万江东子民,惟有以死谢罪。
孙权见第三表后,思索良久后,应允——罢周瑜都督一职,迁为副都督;原副都督程普,升任江东兵马都督。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二章
八月二十四日傍晚,袁谭方面再有使赶至寿春,与前次使者到来事隔不到五日,可见袁谭的确已经焦急异常。这次来的使者算是熟人——骑都尉、兵曹椽崔琰。去年,我们三兄弟尚在汝南之时,崔琰曾奉命邀大哥出兵南北合击曹操。其时,袁绍尚在,袁家虽遭官渡之败但实力犹存。但眼下,袁家的情况却已是江河日下。正应了句俗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寿春议事厅
“琰代我家主公,恭贺刘皇叔新定丹阳、吴二郡!”崔琰向大哥行了一礼,恭声说道。由于刘、袁两家份属同盟,所以崔琰还是可以获得一些我军的基本情况。
“多谢袁大将军(袁谭,继承其父的大将军职),多谢季圭先生!”大哥笑了笑,客气地回道,“但得江东不毛之地,实不足喜!”
“以皇叔之能,变不毛之地为鱼米之乡又有何难!”崔琰笑着说道。
“承季圭先生吉言!”大哥自然不会将崔琰的恭维之语当真,谦虚地说道,“备虽无能,但帐下诸公却有经纬之才,只要上下一心,或许十数年后真可实现季圭先生之言!”
“愿尽毕生之能,助兄长(主公)兴复社稷!”厅中文武以二哥和我为首,一齐出声喊道。
“好!”大哥满面笑容,不住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看着厅中这一幕君臣和睦(当然,大哥还不能被完全称为“君”)的景象,崔琰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朗声说道,“皇叔,琰此次前来,目的与前次使者相同——请皇叔发义兵进袭国贼曹操。以解我方之围。”
“备与袁大将军与盟誓之约,今大将军有困,备出兵助援自是义不容辞!”大哥点点头,诚恳地说道,“但大将军和季佳可能不知我方细作前几日刚刚探出,曹贼大军正于下郊、细阳和汝南等地集结,隐隐已对寿春成三面合击之势。我二弟、三弟皆以为曹贼将欲寇犯寿春!”说罢,大哥拿起身前桌案上的一封绢书。递向崔琰。
崔琰上前取过绢书,迅速地阅览了一遍,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但眼神却出卖了他——他对此事确实非常震惊。思索了片刻,崔琰强自镇静地说道:“曹操此人诡计多端,此必是其所设疑兵诡计,皇叔莫可为其蒙骗——”
顿了一顿,崔琰继续说道:“而今曹贼猖獗过盛,我主虽有抗击之志,却无抗击之力。一旦河北沦陷。皇叔恐有唇亡齿寒之危!出兵之事。还请皇叔三思!”
“季圭说哪里话来?”大哥面色微变地说道,“备虽非圣贤,但却也知一诺千金之理——我前次既已应允出兵相援。又岂会食言。我这里只是担心,曹贼以攻河北为名,行袭寿春之实。若果真如此,还要请大将军自河北出兵袭扰曹贼,以策应我军抗击。”
“这是自然!”崔琰面现喜色,和声说道,“为答谢皇叔高义,除却前次所许,劝匹战马外,我主愿再赠战马,曲匹,骑弓劲张!恳请皇叔笑纳!”
“如此……便多谢大将军美意了。”大哥略一犹豫。即出声说道。战马和骑弓实在太过珍贵,大哥也就没有故意推委一番。
“飞有一事,想要请教季圭先生?”我拱手向崔琰行了一礼,出声问道。
“张将军请讲?”
“贵军细作发现曹军向邺城、南皮集结,大多是在何时?白日亦或是夜间?”
“呃……”崔琰张了张口,却是回答不出什么来。显然,他根本就没有留意过这个问题。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崔琰在内政或是外交上是个合格的人才,但在军事上却绝对是个门外汉。
“大多是在凌晨丑、寅时加——”,一名躬身站立在崔琰身后的侍卫突然接口说道,“似乎只有一次是在白日进驻的邺城。但那日恰好有狂风大雨!”
“恩~~?”我轻噫了一声,微感愕然地看着那名侍卫——此人年不过30,肤色略黑,体型倒是颇为雄壮,眼中不时有精光闪烁,自进厅之后,他就未发一言,一直默默地站在崔琰身后。跟随崔琰进厅的有两名侍卫,但另一人似乎地位比说话这人地位要低些。
“还未请教这位高姓大名?”我感兴趣地问道。
“……”崔琰对那名侍卫未经许可答话的行为并未有所不满,笑着为我介绍说道,“他姓郝名昭,字伯道(注:至建安六年,郝昭已经出岁,他是并州人士,而并州其时仍在袁谭治下)任职军司马。此次正是奉命护卫我前来寿春!”
“郝昭??!!!”听了这个名字,我不由得眼睛一亮——郝昭此人,事迹未曾见闻与《三国志》中,史书对其记载也只有寥察几语。但就这寥察几语揭示出郝昭地非凡才能:“亮出祁山围陈仓,昭固守……亮强攻昭二十余日,不能拔……”这一事迹在《演义》中更为描述为“郝昭以3000兵挡诸葛亮30万大军二十余日,直至郝昭病死,诸葛亮才得以攻破陈仓”。尽管只是据城死守,但郝昭能够抗衡住极擅攻城的奇才诸葛亮二十余日,使诸葛徒劳无功,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了。但这样的一个人才,最后却是因感染瘟疫而亡……
“末将郝昭,见过刘皇叔,见过各位大人!”见崔琰已经将自己介绍出来,郝昭急忙躬身行礼。
“郝司马,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情况的?”我仔细地打量着郝昭,但也没有忘记问问题。
“末将本是大将军麾下斥候营的都尉……”郝昭面色稍有些黯淡地回答道。
“……”看着郝昭的表情,我不为人见地露出一丝兴味的笑意。由都尉降为军司马,而还是近些日的事情,看来郝昭在袁谭军中混得并不如何。不过。与我军而言,却一个好机会。
“多谢郝司马相告!”我呵呵一笑,随即向大哥点了点头。
“季圭先生放心,只要曹贼胆敢寇犯河北,备必定出兵相援!”大哥也向我微微颔首,表示会意,随即诚恳地对崔琰说道,“季圭远来疲惫。先至馆驿休息片刻,晚间备要设宴为季圭接风!”
“多谢皇叔!那琰就先告辞了!”崔琰并郝昭和另一名侍卫向大哥再行一礼后,随大哥亲兵离议事厅。
“若那郝昭所言不虚,更可证实曹军确是要进袭河北……”估计崔琰等人已经走远,徐庶和声说道。
“恩——”,大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看来,曹贼是有意先定河北,一统北方了!”
“主公和军师为何更为肯定曹军欲进袭河北?”简雍略感惊异地出声问道。与简雍相仿,孙乾、糜竺等文吏面上都呈现出似明非明地表情。武将列中。除了我和二哥。也就只有陈到、关平几个似有所悟。
“曹军调动兵马都是选择不易显露行迹的时机——丑、寅时分正是人最为困乏之时,也最易放松警惕,狂风大雨之日更是难以进军…………曹操一面故意向我等显露行迹。一面又在冀州隐秘调兵,这样看来,便可推测出其真实意图。”我出声解释说道。根据适才郝昭的表现看来,他原本可能就是专门负责斥候探哨之人。连曹操细心地安排,都没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便足可见郝昭之能。只是不知因何故,他居然被降了职。识人用人上,袁谭恐怕还比不上他的父亲。郝昭如此人才,岂能放过?
“原来如此……”简雍等人缓缓点头。
“主公,若曹操进袭河北。我军当真要出兵援应袁谭?”更加确认了曹操的进袭方向之后,孙乾微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一个实际问题。
“这个自然!”大哥点点头,肯定地说道,“于信于利,都应当援应河北。”
“但是……我方军力本不充裕,一旦再行出击,岂非会使寿春空虚!万一……”孙乾仍显忧虑地说道。
“孙别驾勿用担心……”徐庶笑笑说道,“所谓援应。未必便要出动多少军马。以我军情况而言,只需扰上一扰,使曹操不敢全力进攻河北即可!”
“若只有少许兵力,如何能够拖住曹操?”简雍不解地问道。
“兵力虽少,有诈即可!一千可以诈称两千,两千可诈称五千,三千便是一万……”徐庶面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反正曹操一时之间也探不明情况。以庶料想,只要是主公出兵,曹操便绝不敢放松警惕。而且,如果还是‘君侯’和‘将军’同时领军出击,简治中料那曹操会如何?”
“君侯,将军同时出击???”简雍先是一愕,随即恍然。
借局布势,力小势大。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也!
徐庶的计策,简而言之就是三十六计中的——“树上开花”之计。古人按语说:“此树本无花,而树则可以有花,剪彩贴之,不细察者不易发,使花与树交相辉映,而成玲珑全局也。”借指——通过布置假情况巧设**阵,虚张声势,可以慑服甚至迷惑敌人。
当晚,大哥在郡守府主厅设宴招待崔琰。在我的特意安排下,原本无资格列席地郝昭也得以入座,当然是添列末位,但这也足以让他感激非常了。
酒过三巡之后,我借机向被我灌得晕乎胡的郝昭了解了一些他的情况——果不出我所料,郝昭原本地确是负责掌管斥候营,能够探出如此确切的曹军调动情况也确是出自他的安排。但可惜的很,在袁谭军中,再有能也比不上权势的威力,只是因为得罪了一个袁家的旁系子弟,郝昭就被从都尉降回了军司马。借着酒意,我直接询问郝昭是否有意转投大哥,原以为会有些困难,没想到深感在袁谭军中郁郁不得志的郝昭随口就答应了。但他也表示——若无崔琰同意,他还是不能立即跟随大哥。
听到这里,我笑了——以大哥和袁谭目前地关系,要一个区区地军司马改仕我军根本没有一点问题。而以崔琰的身份,是可以决定郝昭地去留地。
果然,宴散之后,在大哥略显惊奇的目光中,我亲向崔琰提出要求——言我与郝昭言谈颇为投机,欲收其为己用,请崔琰割爱相让。
崔琰未做多少思索,便“豪爽”地答应了——在他这样出身名门的文士眼中,郝昭这样身份低微的武人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二十五日晨,赵云领风骑军回到寿春,其余步卒尚在途中,大约一两日后方可抵达。
在当日中午,我忍痛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蓉儿,准备返回江东吴郡的战事实在有些令人放心不下。
寿春城南5里“三弟,待丹阳、吴郡安定下来之后,可以抽空多回来看看。以你乌骓的脚力,过江之后,一天便可回到寿春……”大哥关切地对我说道,“我和二哥倒也罢了,但弟妹身怀六甲,确需要你多看望看望……”
“恩……”我点点头,不舍地说道,“大哥,你也要善加小心。曹操进犯寿春,务必即刻知会我回来……”
“二哥……”我转头看向二哥,说道,“大哥就(拜托你了)……”
虽然我话未完,但二哥也明白我意思,笑着点点头。
“宪和,丹阳政务要偏劳你了……”大哥策马来到简雍面前,恳切地说道。
“主公放心……”简雍点点头,迅速回道。应我的要求,简雍被大哥任命为治中兼领丹阳郡承,主掌丹阳政务。
丹阳太守一职由我暂代,同时我还兼督丹阳、吴郡事。
与大哥、二哥告别之后,我携简雍、关平、全琮、郝昭起程先行回返庐江,而后搭乘船只至丹阳。全琮之父全柔则已被大哥任命为襄贲校尉,留在寿春听用。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三章
建安六年八月二十六日,长江濡须口外
奔腾汹涌的江水肆意的撞击着两岸的河堤,显出一种勇往无前的雄浑气概。借着强劲的西北风,一支包括5艘蒙冲、10艘走舸的锦帆水军战舰队扬起全帆,如脱弦之箭一般疾驶在江面之上。
“嗬~~!”站在船头,遥望着浩淼的大江,我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眼看不到头的长江,别有一种豪放张扬的气质,让人不由得便会生出血性和兴奋的感觉。
而今的长江水域,再也不是江东水军可以横行无忌的地方了。在“水上霸王”甘宁的统领之下,锦帆营通过与江东水军连续两月、几乎毫无间隙的激战纠缠,已再不是一支“菜鸟水军”——尽管在战船的数量、士卒的人数上,锦帆营比之江东水军仍有差距,但甘宁无以伦比的水战技巧和战术却弥补了这一差距。最近一月,锦帆水军与江东水军交锋,还从来没吃过亏,“锦帆贼”(甘宁)和“横**”(丁奉)的威名愈发响彻大江湖河。也正因为此,越来越多的**河贼慕名投到甘宁麾下,使得锦帆军累战之下,实力非但未损,反而逐渐增强。
“哇~~!”舱中突然跑出一人,来到船边扶住锚桩,俯身狂吐起来。
“伯道,没有搭过船么?”我缓步走了过去,关切地询问道。
“嗬~~嗬~~!”吐完之后,郝昭面色有些泛白,喘着粗气勉强回道,“禀张将军,除前些天护卫崔大人来寿春那趟,坐了几天海船之外,末将确实没有怎么搭过船……不知怎的,今日搭船似乎感觉特别不办—”,
“呵呵……”我笑了笑,安慰他说道。“水土不服而已!伯道长居河北,北方水土与这江东大有不同,初时定然会有所不适。当初我也是如此……慢慢就会好些了……”
“张将军也曾如此???”郝昭勉强直起身子,恭声问道。
“恩……”我点点头,笑道,“伯道难道不知我是幽州人么?说起来,我所居涿郡比你所居晋阳(郝昭是并州晋阳郡人)还要靠北的多……幽并之地,虽有酷寒。却多有游侠豪杰之士……”说到最后,我油然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惘怅之感……
“关君侯和张将军正是我幽并男儿中的佼佼之人,末将其实……慕名久矣,但只恨无缘得见……”郝昭神情激动,又略显赧色地说道,“此次得蒙张将军厚爱,收昭于麾下,实是昭三生之幸!”
“呵呵……”我大笑起来,拍了拍郝昭的肩。说道。“伯道,初见时,我便知你是身具非凡才能之人。你所缺者。不是武艺,不是韬略,只是施展才华的机遇而已。若得良机,你必可一鸣惊人、一飞冲天。投效我家兄长,绝对是你所做出的最佳选择。”
“……”郝昭强忍着内心中的激荡,快速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伯道,对河北的战事,你有何看法?”叙话中,郝昭地注意力被分散。一时间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我笑了笑,继续向他问话道。
“末将愚驽,若言之不当,还请将军见谅……”郝昭恭敬地回答道,“以末将之见,河北战事,于大将军恐将甚为不利……”
“这是为何?”从一旁突然传来了关平的声音。
关平缓步走出船舱,来到我的身旁,出声向郝昭询问道:“郝司马(郝昭暂时还是任军司马)。为何你说河北战事对袁谭甚为不利?”
郝昭正待回答,我摆了摆手,说道:“外间风大,回舱再说!”
船舱之中,除我、简雍、关平、全琮和郝昭之外,还另有一人,正是李严。那日领军回到庐江之后,赵云就寻了个机会把李严相投之事告诉了我。高兴之余,我当即便召见了李严,问明了其投效我军的过程后,先授与他军司马一职。回寿春的时候,我没有将李严携带同行,但此次返回江东却将其带在了身边。
“仅以兵力而言,大将军甚至还要多于曹操,但士卒的战力却与曹军相差甚远。大将军麾下士卒大半以上都是新募不足三月之人,操练情况很差,而且许多人根本没有上过战场。军中真正的精锐,恐怕也就只有平北将军田豫大人和乌桓中郎将牵招大人麾下的骑军了。此外,大将军军中,不少将官……”郝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不少将官根本不通兵事,甚至还有贪生畏战之人……而且末将任斥候营都尉之时,曾截过好几封文武将官内通曹操地信件……”
顿了顿,郝昭继续说道:“所以,末将以为,如果没有主公出兵相援,恐怕大将军很难抵挡得住曹军的进袭……”
“想不到,袁家的境况居然已经如此恶劣了……”简雍摇了摇头,叹气说道。简雍也曾在袁绍麾下效力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袁家的实力天下无二。
“否则袁谭也不会一而再地向主公求援了!”全琮笑着说道。在关平和全琮的眼里,袁谭的大将军身份根本不值一钱。
“但主公与袁家确有唇亡齿寒之联,如果袁家覆亡,曹操便再无后顾之忧,对主公就相当不利了……”李严斟酌着说道。
“河北战事如何,于我军而言,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我略一思索,沉声说道,“眼下我等最要紧就是稳固新得之地,扩充军力。惟有如此,日后才可从容应对各种变故。”能否抗击住曹操,关键还是看袁谭自己,我军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仅仅是骚扰而已。
“此次返回丹阳之后,须得抓紧时间征募、操练士卒!”我转头对李严、郝昭二人说道,“正方、伯道,待募得新兵之后,我便授你二人都尉之职,各领一曲千名士兵。你二人可能操练出一支精锐之师?”
“……”李严、郝昭面上呈现惊喜交加之色,急忙单膝跪地。抱拳过顶,昂声说道,“蒙将军如此信任,末将必竭尽所能,不负将军之望!”
“起来吧!”我笑着点点头,随即对关平、全琮说道,“定国、子璜,你二人需多多协助正方和伯道!”
“三叔(将军)放心!”
“将军!”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甘宁走进了船舱之中,“刚刚碰上传信的快船,有一封吴郡的军情急件!”昨日我与简雍一行赶到庐江之时,恰好甘宁也从柴桑水域回到了庐江。今日我乘船前往丹阳时,甘宁居然不辞劳苦自动要求承担护航任务。
吴郡军情急件??!难道吴郡地战事有结果了?我从甘宁手中接过一个密封地锦囊,拆展开,迅速地阅览起来。
“哈哈哈……”不半晌,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陆逊,好一个魏延!果然没有有负我所望。
“三叔,怎么了?”隐约地猜出些绢书的内容。但关平还是出声询问道。
“吴郡捷报!”我将绢书递给了甘宁。笑着说道,“余杭令陆逊一日速平富春叛乱。而后文长又与陆逊合力大败会稽吕岱军!吴郡战事已经了结!”
申时,船队进抵太平县东的姑孰河。早得到消息地廖化、金畴、林雪等人皆出城迎候。
太平县。县衙大堂
“这几日,郡内可有什么事务?”向众人介绍了郝昭之后,我即向暂揽太平军务的金畴询问说道。
“启禀将军,一切安好!”金畴迅速回道,“元俭和子风从庐江返回之后,末将就立即照将军的吩咐,将我军大败两路江东军的消息通传丹阳和吴郡。原本还有些不轨之徒意欲兴风作浪,但一听得这个消息之后,就立即安分下来了。”
“恩……”我点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其他事么?”
“将军,泾县已被收复,孙瑜军的溃部也被全歼,其领军的一名都尉也被生擒!”廖化接口说道,但他的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喜色。
“哦~?你们派兵去泾县了?”我略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没有!”廖化摇头说道,“是原先泾县守军的余部乘城防空虚之机夺回了城池,而后他们又将那数百名逃往泾县地敌兵尽数击灭了!”
“找到永威(裴元绍)的尸身没有?”我知道——廖化所以面无喜色,肯定是因为裴元绍。他二人同出身于黄巾军,关系莫逆。
“只找到了首级。被悬挂在县衙门口……身体没有找到,据说——,是被那孙瑜跺成了肉酱,拿去喂了……”说到最后,廖化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已经遏制不住心头地怒火,“狗!”
“啪~!”我摁在桌案的手不自禁地猛一发力,竟将坚木制成的桌案硬生生地从压垮,碎裂成无数块残木。一股冲天的杀意不可遏制地从我身上散溢出来,将整个大堂笼罩起来。
“孙~瑜~!!”我一字一顿地将孙瑜的名字“念“了出来,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念头,就是——将被俘的孙瑜也如法炮制地跺成肉酱喂狗。
“嗬~~!”李严、郝昭二人惊骇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自住地抵抗着摄人的杀意,冷汗迅速从额头现出。与他们相反,廖化等人却是尽量将身体放松,反而没有受到影响。
“三叔!”关平见李、郝二人表情异常痛苦,急忙出声喊道。
“呃~!”被关平一提醒,我也留意到了李严和郝昭的异状,消散杀意,逐渐让自己平复下来。
“嗬~嗬~!”强大地逼迫感一去,李严和郝昭立即如释重负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同时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如杀神般地男人。
“领军收复泾县是谁?”我沉声向廖化问道。
“是永威兄帐下的军司马师欢!”
“晋升师欢为都尉,快马传书命他将永威的首级小心送至秣陵!”我缓缓说道。
“是,将军!”廖化抱拳领命,当即离开大堂去安排传书快马。
“人敬我一尺,我回他一丈!”我厉声决然说道,“此仇此恨,若不与孙氏清算到底,誓死不休!”
“誓死不休!”甘宁、林雪、金畴等人一齐愤愤出声喊道。
李严与郝昭虽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但两人亦是聪明之人,也能推测出一个大概。感受着堂中激愤的气氛,两人有些明了眼前这位威震天下的张将军为什么能够兵锋所指、无往不利——军中将士上下同心,一荣共荣,一辱俱辱,自然三军用命!
“誓死不休!”李严、郝昭二人为如此气氛所染,顿感热血沸腾,不自禁地出声喊了起来。
二十七日晨,甘宁离开太平,返回锦帆水军。临别前,我吩咐他仍要随时留意江东军的一举一动,并调拨一部水军战船巡驻曲阿、昆陵一带江面。
当日中午,在留下廖化并狼牙营及另外,四步卒驻守太平后,我亲领其余兵马返回秣陵。
荆州,襄阳,州牧府议事厅“那刘备所以能如此顺利夺取庐江、丹阳、吴三郡,皆是因我荆州大军拖住江东军主力精锐。但如今,他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三郡,我军却一无所得,怎能令人气平?”扬威将军蔡瑁愤愤不平地说道,“主公,以我之见,须得命刘备至少让出一郡……”尽管惨败于周瑜之手,但蔡瑁却几乎未受到什么惩处。
剻越面上怒气一现而隐,强忍住对蔡瑁的不屑,沉声说道:“刘备夺取丹阳、吴郡虽有借我军势之嫌,但这三郡皆是人家一刀一枪血战夺得,如何肯定轻易让出?况且,除庐江与我荆州接壤外,另外两郡皆相隔数百里,即便能够要来也未必能守得住?”
“那就让他把庐江割于主公……”蔡瑁之弟蔡熏接口说道。
剻越无声地叹了口气,甚至都有些不想驳斥蔡熏,“割出庐江,刘备所占寿春郡与丹阳、吴二郡便被一截为二,你说他焉肯答应?”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四章
“难道就白白便宜了刘备不成?”蔡熏犹自不甘地说道,“他若胆敢不允,索性就出兵逼他交出庐江……”
此话一出,议事厅中,非但是剻良、剻越等人面色微变,就连一直端坐主座、默然无语的荆州牧刘表都不由得将眉头蹙了起来。
二虎竞食之计?!
剻越眼中精光一闪,立时便猜出今日议事时,为何蔡家兄弟会动起刘备心思的原由来。
“蔡熏这个蠢才,中了江东的二虎竞食之计还不奇怪!但蔡瑁……却不应如此轻易就会中计?”剻越一面思索着内中原由,一面冷眼察看着对面满脸义愤填膺之色的蔡瑁。
“蔡校尉(蔡熏)欲将我荆州置于死地乎?”平虏校尉刘磐毫不客气地驳斥说道,“你明知我荆州大军征江东不利、兵力大损,南面孙逆威胁仍在、北方曹操虎视眈眈的情形之下,却还妄出这等计策。难道你真的想让州牧大人三面树敌不成?”刘磐是刘表的亲侄,自然不用顾忌蔡族在荆州的权势、敢于直言相争。
“………”面对刘磐的厉声反驳,蔡熏面上红一阵青一阵,张口欲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适才出兵相逼的话,不过是蔡熏情急下的信口之言,根本没有动什么脑筋。
“那刘备何尝不是南北两面受敌,曹操更是视其为眼中之钉、欲除之以后快,正因为此,他才不得不恳求州牧大人与其结盟。而今刘备虽夺三郡,但军力也必然受损,如此情形之下,谩说抵御曹操,就是抵御那孙权的反攻恐怕也会非常吃力……”与蔡族关系莫逆的典学从事王粲出声说道,“故而,今时今日维持两家的盟约。对于刘备重要性要更胜对于州牧大人。凭此一点,或许可以逼迫刘备交出庐江!”
鼠目寸光!听了王粲的话,剻越不禁暗叹了一声。王粲的话虽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但为了获取对荆州并无多大实际价值的庐江而彻底得罪刘备,绝对是一出得不偿失的“买卖”。或许刘备现在的实力还不甚强大,但以其近段时间发展地趋势来看,恐怕不用多久他就会拥有与荆州不相上下的实力。更何况,王粲可能还不知道一件事……
“仲宣(王粲)或许还不知晓……”在王粲略感愕然的目光中。
剻越沉声说道,“不久前,细作回报——孙权反攻庐江、丹阳的两路兵马,已全部被刘备击退。其中庐江一路很可能全军覆没!”两个时辰前,细作才将这个消息密传回襄阳,议事之前只有刘表和剻家兄弟知道此事。
“嗬~~!”议事厅中立时响起一阵抽气之声,似乎都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非常——不久前,荆州军才完败于江东军之手,占万大军仅只有不到一半人得以撤回荆州。一时之间,荆州官民颇有些闻江东军色变的意味。但如今。同样的江东军居然又完败于刘备之手。怎能不令人震惊。
“此事当真???”蔡瑁不敢置信地急问剻越。
“确实无误!”剻越冷冷地回道,“据闻——张飞在丹阳击退周瑜,关羽驰援庐江后击溃孙权之弟孙翊!”
厅中的一众荆州文武不得不重新估量起刘备军的真正战力来此前。不少人只知刘备与曹操交锋,结果是屡战屡败,由徐州败到汝南,再由汝南败到寿春。也因此,不由对刘备存有轻忽之心。但孙、刘两军丹阳、庐江攻防之战地结果,却颠覆了他们的想法。
“州牧大人!以下官之见,维持与刘备盟约、借以抗衡北曹南孙,应为我荆州之重,增土添疆反而是轻。两利相权,当取其重!”剻越恭敬地向刘表劝荐说道。“况且刘备素重名声,既然他与州牧大人盟誓之时,承诺平分江东之地,我料其也不敢公然反悔。待我军元气恢复之后,州牧大人自然便可以请其兑现诺言、出兵助我军夺取九江、豫章、庐陵诸郡……”
“……”沉吟片刻后,刘表点头说道,“异度,谴使前往寿春,贺玄德取庐江、丹阳之捷……并请他勿忘盟誓之言!”
“是。下官明白!”剻越轻出了一口气,领命说道。
“子柔,你为我拟表一道,呈献天子——以攻伐逆贼孙权之功,表奏玄德为征南将军、领扬州牧!”随即,刘表又转头对荆州牧别驾剻良吩咐说道。
“是,下官领命!”剻良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领命说道。
“什么?”听得刘表非但不向刘备索取土地,还要向天子表奏刘备的功劳,蔡瑁诧异非常,失声说道,“州牧大人,刘备反复之徒,不知恩义,您为何如此厚待于他?”
“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刘表缓缓起身说道,“今日我有些疲惫,议事到此,先散了吧!”
说罢,刘表摆摆手,缓缓朝后堂走去。
蔡瑁怔看着刘表的身影消失,而后很不甘心地甩袖离去。随即,其余荆州文武也相继一群一伍地离开议事厅。
“兄长……”离开州牧府后,剻越叫住了剻良,“我坐你车回府!”
剻氏兄弟的府邸靠在一起,剻良微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内厢中,剻良怡然自得地微闭双目,似乎正在养神。剻越却眉头微锁,思索着什么。
“兄长,今日之事你以为如何?”小半晌后,剻越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指哪件事?”剻良睁开眼睛,和声问道。
“向刘备索取土地之事……”
“二虎竞食之计!”剻良笑笑说道。
“恩~!”剻越点头说道,“我以为如此。蔡熏中计还情有可缘,但蔡瑁那厮……”
“蔡瑁是为了转移州牧大人的视线……”剻良洞察世事的眼睛露出了然的光芒,和声说道,“前番蔡瑁大败,州牧大人虽为追究其责,但其实心中亦有不满。此次蔡瑁是想借机转嫁责任……”
“恩……,兄长之言在理!”剻越点了点头,但仍心存疑惑地说道。“兄长,州牧大人表刘备为征南将军,莫非是为了……”
“呵呵……”剻良微捋颔下清须,淡笑着说道,“蔡瑁他们以为州牧大人年老昏聩,才敢肆意妄为。他们哪里知道,州牧大人心里清楚的很,只是不想将脸面弄翻罢了。今次州牧上表的真正目地。除你我之外,恐怕无几人能会得出来……”
“……”剻良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剻越却知道自己地猜测被证实了,“兄长,曹操当真会出兵吗?”
“五五之数……”剻良笑着说道,“但即便不出兵,曹操也不会轻易放过刘备的!”
顿了一顿,剻良叹了口气,怅然说道:“如果州牧大人正值壮年,我荆州未必没有一争天下之力……惜哉!”
剻越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鹿门山。鹿门书院,罔殆草堂
“什么?刘备居然连败两路江东军?”孟建(孟公威)惊愕地说道。
“而且进攻庐江地一路,11000余人还是全军覆没……”相貌丑陋、却有一种非凡气质地庞统。以他那特有的大嗓门说道。
“士元,你所言非虚?”另一鹿门学子石韬(石广元)也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庞统平日里喜欢开些玩笑,戏弄戏弄自己的同窗。
“自然是真!”庞统笑着说道,“襄阳刚刚传来的消息。而且子瑜兄给孔明的家书中也隐隐提到了这件事……”
“孔明,是否如此?”孟建犹有些不相信,转头对凭窗独立的诸葛亮询问道。
“恩……”诸葛亮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听得孟建相询,微微点了点头。
“士元,快将战事经过说来听听……”石韬略显急切地对庞统说道。
“你们适才不信我的话,为何还要来问我?”庞统故意卖起了关子。
“谁叫你平日里时常戏耍我等……”孟建嗤笑一声。拍了拍庞统地肩说道,“士元,莫要再卖关子……”
“呵呵……罢了,罢了,就告诉你们吧!”庞统长笑说道,“此战我也只知大概,细节并不知晓……”
一众鹿门学子纷纷聚到庞统身边,聆听起来。惟有诸葛亮独立一旁,眺望窗外瑟瑟秋意。
“孙权以其弟领军出征庐江。实是极大失误……”待庞统将所知内容讲了一遍后,崔宏(崔州平)叹气说道,“孙权年尚未及力,其弟至多17、8岁,征战经验必然匮乏。以他领军与关羽交战,焉能不败?”
“其实何止这一失误……”孟建摇头说道,“依我看来,分兵进击才是最大失误!以孙权而言,先收复丹阳、吴郡、将张飞逐出江东,才是当务之急。江东若平,孙权以六郡之力抗击刘备寿春、庐江两郡,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可惜孙权心急过甚,竟想同时收复江南、江北失地,将张飞军尽歼于江东……结果反被刘备各个击破!可叹,可笑……”
“确是如此!不过那张飞倒是颇不一般……”石韬先是点头认可了孟建的分析,随即说道,“周瑜也可称用兵奇才,纵横江东数载未逢敌手,连旧余万荆州大军也为其所破。想不到,居然会在张飞手下栽了跟头!张飞先平三郡,又败周瑜,如此功绩,可称当世名将!”
“哈哈哈……”庞统笑着说道,“有机会,倒向会一会这位当世名将……”
“士元的,会一会,是何意?”崔宏笑着接口问道。——“会一会”本有两层含义,一指见见面,另一指却是过招交锋。
“呵呵……”庞统笑而不语,但眼中却流露出兴奋地光芒。
就在庞统等人叙话议论之时,诸葛亮缓步走出了罔殆草堂,往庞德公所在的静舍而去……
“先生,孔明求见!”尽管静舍门敞开着,但诸葛亮还是和声请礼说道。
“是孔明啊,进来吧!”庞德古朴沉稳的声音传到舍外。
“是!”诸葛亮轻应一声,缓缓走进房内。
房中除庞德公外,还另有两人,皆是庞德公老友——水镜先生司马徽,荆州鸿儒黄承彦。
“孔明,有何事?”待诸葛亮向三人行礼之后,庞德公捋须问道。
“先生……”诸葛亮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说道,“我想下山”,“下山便下山,何必如此肃然……”司马徽笑了笑,但片刻之后,似乎明白了诸葛亮话中的真正意思——出师!
“恩……”庞德公面色平和依旧,点了点头,缓声说道,“你入鹿门已有7年,以学问而言,我也无甚可以传授于你!差不多也是下山的时候了……”
“谢……恩师!”诸葛亮恭敬地回道,但声音已有些不似往常。
“可有去向?”庞德公和声问道。
“先回家中探望幼弟,而后去一趟寿春,再作决定!”
“恩……”庞德公点点头,淡然说道,“你之才不下元直,在寿春当有可为。如此,我也可放心……”
一直微笑旁观的黄承彦突然对诸葛亮说道:“孔明,你可有婚配?”
“双亲早亡,未有婚配!”诸葛亮恭声回道。
“我有丑女,黄头黑色,而才堪配,未知孔明有意否?”黄承彦和声询问道。
“……”诸葛亮略一沉吟,点头说道,“黄公美意,固不敢辞。待亮寿春一行后,禀明家兄,即行迎娶!”
“好,好,好!”黄承彦连说三声“好”后,点头笑而不语。
“恭贺德公和黄公了!”司马徽微笑着对庞德公和黄承彦说道。
“恩……”庞德公点点头,似乎对诸葛亮的选择也很满意,随即说道,“孔明,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再下山吧!”
“是,恩师。学生告退!”诸葛亮向三人各行一大礼后,转身离去。
“孔明得其时,又得其主,当可大有作为……”看着诸葛亮远去地背影,司马徽笑着说道。
“还看此子造化了……”庞德公不喜不忧,淡然说道。
“德公!士元、公威、广元、州平几个,学业已成,差不多也该到下山地时候了……”司马徽微笑说道。
“恩……”庞德公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鹿门学子……惊天下之时临矣……”黄承彦叹气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五章
回到秣陵的第二日,简雍正式接手丹阳郡政务。简雍的内疚才能算得是出类拔萃,而且与我也是老搭档了,我掌军略、他主政务,彼此间的配合自然毫无问题。
简雍初至丹阳,并没有着急施行什么政令,反而先是领着数名自寿春跟随而来的年轻文吏四处走访,了解民情。由于丹阳平定未久,郡内必然还有一些死忠于孙权的不轨之徒尚未清除,简雍带着一帮文弱书生随意走访的举动,实在令我无法心安。不得已之下,只好让关平领着十来名精锐士卒贴身护卫简雍他们。
不出我所料,从开始走访的第四天起,简雍一行接连遭遇两次刺杀,幸亏刺杀者的筹划不甚完善,关平这小子又应对得当,才使得每次都能够有惊无险地渡过。至第六天,我正准备出面阻止简雍继续这一危险的举动时,他却自己停止了外巡——一连5天的走访,简雍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掌握了丹阳的基本状况。
接下来,简雍就开始有条不紊地针对丹阳的现状,施行起相应的政略来第一步,便是安抚百姓,收拾民心。得益于大哥的好名声,以及前段时间我军的释俘之举,丹阳百姓对我军取孙权而成丹阳之主,并不甚反感,或者还有些欣喜。简雍更在征得大哥的同意后,乘热打铁,连颁两令——其一、明年丹阳全郡粮赋交纳比由孙权统治时的八取一(1/8)降为三十取一(1/20),自后年起粮赋交纳比将维持在二十取一;其二,凡郡内八十岁以上的孤寡老人以及九岁以下的孤儿,皆由郡府以布帛米肉进行瞻养。这两令可说直接触及到百姓的切身利益,惠益颇大,料想必可收取良效。当然,无论是“减赋令”,还是“赡养令”,都需要有雄厚的财力物力作为支撑。否则根本无法维持下去。但幸好,当初为了支援孙权抗击荆州大军,“前”丹阳太守吴景曾从郡中征收了大量的钱粮物资(苦了百姓)。后来,由于丹阳在短短6、7日之内就我率军夺取,这些钱粮物资也没来得及转移或是销毁,白白便宜了我。可以这样说,“坏人”由孙权和吴景当了,好处却是由我得了。除此之外。寿春和吴郡也可以在钱粮上给予一些支持……
简雍政略的第二步,便是将已在寿春施行得比较成熟的“亭里之法”,推行到丹阳郡。一者为重新统计郡中人口户籍,二者也是为了彻底安定郡中治安。
第三步,则是鼓励百姓开垦荒芜土地。简雍特地颁布政令凡新开拓之土地,五年之内不征收任何赋税,再往后五年只征半赋。
第四步,则是鼓励那些隐匿居住在山中地百姓,包括山越族人(注:丹阳、吴、会稽三郡都有山越族,但以会稽为主)。出山定居。
凡出山定居者。由郡、县府载入户籍,分配未垦土地,且三年内赋税减半。这一举措。不但可以增加户籍,更可以消除祸乱治安的贼盗之源。
简雍的内政才能,在这一整套政略措施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而且他也充分考虑到丹阳郡内各宗族豪户的利益,将政令推行的难度降到最低。当然,政令推行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究竟能否取得良好的效果也需要时间来检验。但至少被我看在眼里地是——整个丹阳郡都忙碌了起来,而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在“谨小慎微”中也慢慢现出了些喜色……
简雍忙碌不停的同时,我也没有闲下来……
军务方面:士兵的征募事务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即使有大哥亲自颁布的《募兵令》。但在起先的7、8日内,募兵的情况还是遭遇了我意料之外的窘境——百姓应募者寥寥,而那些宗族大户也是丝毫不见动静。就在我对这个由我自己提出的募兵方法产生深深的怀疑时,情况却突然好转起来。在第9日,竟有一百三十余名青壮要求应募入伍,负责募兵事务地林雪、李严、郝昭等人仔细核查了应募者地情况后,留下了其中的一百零五人,其余三十人大都已是家中唯一青壮,不符合《募兵令》的留嗣要求。故而被劝退回家。没有想到,林雪他们“劝退”地举动,反而大大赢得百姓的信任,应募者与日俱增。
与此同时,我亲自拜访了丹阳郡内四户最具影响力的宗族大户。这些永远视家族利益为第一位的宗族大户,其实是非常现实的,所谓“忠诚”自然也建立在对家族有利的基础之上。在孙权累败于我军的形势下,继续“死忠”于孙氏,对他们的家族而言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他们自己也明白。简单地晓以利害、许之好处之后,丹阳四大宗族中的唐、王、陈三族明确表示投效大哥,各出族中私兵500人入我军中听用。另外一族朱氏(丹阳朱氏与吴郡朱氏不是一宗,朱治、朱然属于丹阳朱氏;朱桓、朱据属于吴郡朱氏),因其有数名族人及数百家兵效力于别权军中,不便明里投效,但亦私下为我军提供家兵250人。有这四大宗族带头投效之后,迅速便带起了连锁反应,其余大小宗族亦纷纷表示愿意投效……
在募兵工作走上正轨之后,具体事务便不再需要操心了,我则腾出工夫、仔细思考如何来搅扰孙权。
建安六年九月初十,锦帆营什长张益领数名士兵操轻丹赶至柴桑。束手就擒于江东水军后,张益称有重要书信要呈献于孙权,并说信中内容关乎几名孙权亲族的性命。
柴桑议事厅中,孙权单独召见张昭和鲁肃议事。
“啪~!”尽管孙权努力想要保持冷静,但是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地怒火,愤愤地将手中绢书甩在了桌案上,“张飞狗贼欺人太甚!”
“主公,张飞信中究竟说了什么?”张昭轻捋长髯,皱眉问道。
“张飞狗贼居然提出——要用舅父(孙权舅父吴景)、伯阳(别,贲)、仲异(孙瑜)和子衡(吕范)来交换会稽一郡……”孙权拿起绢书递于张昭,而后愤愤地说道。
“什么?”张昭下首的鲁肃眉头微微一挑,惊异地低呼一声,随即凝神沉思起来。
“主公可有意答应这一交换条件?”张昭览毕绢书,随手将其递于鲁肃后,抬头向孙权问道。
“这江东一疆一土,皆是由我父兄血战而得,岂可轻易让出!”孙权愤然说道,“张飞狗贼的无耻行径休想得逞!”
“主公,张飞此信大不简单,其中内藏极大阴谋……”鲁肃迅速看完了绢书内容。略一思索,出声说道。
“哦?”别权略感愕然地看着鲁肃,疑惑地问道,“是何阴谋?请子敬细言之!”
“以肃料想,张飞此信,明里似乎是为以人换地,但暗里却是别有他图……”鲁肃无声叹了口气,心情略感沉重地说道,“张飞非是不知会稽对主公的重要性,而且他可能……也早已知道主公不会答应这一无耻交换要求。但……他却仍然命人大张旗鼓地将此信送至柴桑。这其中的目的其实相当明了……”
“什么目的?”孙权似乎摸到了些头绪。但又说不出个究竟来,索性继续向鲁肃问道。
“离间我君臣关系,损主公之威信!”张昭捋须沉声接口说道。
“正如张公所言!”鲁肃点头说道。“主公试想,一旦您拒绝以会稽换回吴太守他们,吴夫人(孙权之母)与主公亲族之人会如此作想?江东上下将士百姓又会如何作向?”
“这~~”孙权仔细一思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确如鲁肃所言,一旦拒绝以地换人,自己无形之中便成了一个不孝(吴景是别,权舅父)不仁、轻才重物之人。如此一来,无法向母亲和其他亲族交代还是其次,最要命地是将会在士人和百姓中威信大失。
“能否将此事隐而不公?”孙权急切地询问道。
“主公,此时恐怕已经不可能……”鲁肃摇头说道,“那送信之人初被擒获之时。便已大肆张扬此事。恐怕知道此事的人已不在少数……”
“那该当如何是好?张公、子敬,可有应对之策?”孙权面现忧烦之色,急切地询问道。
“……会稽已成飞地,何况前次吕岱征伐吴郡失利之时、又致军力严重受损……”张昭踌躇了半晌,缓声说道,“以会稽如此之势,日后恐怕也无以抵敌刘备进袭。既如此,莫如就依了张飞,以人换地……”
“即便我答应交换。万一刘备老贼、张飞狗贼毁诺,又该如何?”孙权面色不豫,似乎有些不满张昭地回答,“难道就非得交出会稽不可?”
“子敬,你可有良策?”孙权将期待的目光看向鲁肃,急声问道。
“……肃有一疑,想先请主公解答,而后才可定策……”鲁肃犹豫了一阵,反问了孙权一个问题,“主公是以名声和疆土为重,还是以吴太守他们为重?”厅中只有孙权、张昭、鲁肃三人,所以鲁肃也就直言不讳了!
“……”孙权愕然地看着鲁肃,犹豫了半晌,似乎颇为艰难地说道,“自是以前者为重……”
鲁肃面上失望之色一现即隐,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肃倒是有一策,可化解眼前之困!”
“子敬快说”,“主公也可大张旗鼓回复张飞……”鲁肃沉吟着说道,“言江东寸疆寸土皆是文台公、伯符公血战而取,不可轻让……”
在孙权、张昭不解的目光中,鲁肃话风一转:“但,主公可言愿以万金易一人。如此一来,既可保住会稽,又不失主公名声威信,正是一举两得!”
“果然良策!”张昭迅速点头,接口说道,“万金易人,古今罕有,足显主公仁义。而且不割会稽之举反可成为主公以孝为先、胸怀大志之征!子敬此策绝妙!”
“万金一人!四人岂不是要四万金(注:四万金已超过一郡全年税金)……”孙权微有些踌躇地说道。
“此时非是顾惜钱物之时!主公欲成大事,便须得有所舍弃!”张昭猜出了孙权的心思,急声劝荐道。
“……嗬~~!”孙权犹豫了半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就如此办吧!此事就交由张公和子敬了……”
“张飞狗贼!”孙权缓缓起声,恨恨的咒道。
“主公,肃有一将计就计之策,或许可让那张飞也吃上一亏……甚至可令刘备军中自生内乱……”眼见孙权将要离厅,鲁肃突然出声说道。
“有何妙计?”孙权猛地转身,又惊又喜地问道。
“如此……”
一盏茶的工夫后,鲁肃和张昭离开郡守府,互道一别后各自乘车离去……
马车中,鲁肃仰天一声长叹,摇头无语……想不到,张飞的算计来得这般快,这般凶猛!
九月十一日,大哥地信使赶到秣陵,与其同行的还有那会稽山越族长之子毛荣。
信使带来了大哥的两封信件:其一是晋级嘉赏令。大哥对近几月攻略庐江、丹阳、吴三郡战事,及此后与周瑜军、孙翊军攻防战中的有功将官进行封赏——
以大哥目前的身份,我和二哥已经升无可升,只能保持原先军职不变,各自加俸800石;
李通以守卫庐江之功加俸300石;
魏延随我征伐庐江、丹阳,随后又击败会稽军的进犯,功劳卓著,由偏将军晋威东将军,加俸400石;
赵云先随我袭取庐江,随后又击退曹军的袭扰,且又驰援庐江大破孙翊,功勋卓著,由振威中郎将晋偏将军,加俸400石;
甘宁在攻略庐江、丹阳诸战中皆立下功劳,且屡破江东水军,由横江校尉晋横江中郎将,加俸300石;
廖化晋平虏校尉,林雪晋建威校尉,金畴晋振威校尉;
根据我的提议,陆逊被越级擢升为奉车都尉,并以余杭令掌余杭、富春两县事。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六章
除了晋级嘉赏令外,大哥的第二封信件却是与山越之事有关:经徐庶煞费苦心的筹划和游说,毛荣代其父暂且接受了与我军的盟誓条件其一、一年之内,我军将出兵攻占会稽、解除孙氏对山越威胁;其二、在我方承诺汉越平等、互市通有无、准许山越族人下山务农等等条件的前提下,山越族人将接受大哥名义上的管理,其族长拜领大哥策封的官职,其三,山越族人每年将为我军提供不少于2000人的青壮兵员。
当然,毛荣虽身为现任族长的长子,也将是山越“未来”的族长,但毕竟就目前而言,他还不是真正的族长,这些盟誓条仵能否最终通过,还得看他的父亲是不是认可答应。稍后,毛荣将和一名大哥的使者携盟书自丹阳返回会稽族中。
“勇士将军(毛荣对我的称呼),父亲、我、族人,随时欢迎你到我们族中做客!”毛荣以其族中非常崇敬的方式向我行了一礼,准备道别返回会稽。
我走到毛荣跟前,伸出双手分别置于他的两肩上,重重地拍了拍,豪爽地笑着说道:“你是勇士,我也是勇士,大家不分彼此。请回去告诉族长,等把祸害越族勇士的贼人驱逐之后,我一定会亲自到你们族中去拜会!”这种拍双肩礼正是山越族人表示友好亲切的方式,当日在寿春时,见多识广的徐庶料到我可能会用到这种礼仪,所以特地教会了我。
“我和族人会等着那一天!”毛荣粗豪的黑脸上满是喜悦之色,显然对我居然会他族中的礼仪感到很高兴,随即也用双手在我肩上拍了拍,“勇士将军。我要回去向父亲和族人报信了!”
忽然间,毛荣似乎想到了什么,取出那把一直背负在身后的家传宝剑,双手托着呈至我的面前,郑重地说道:“宝剑是要配给勇士英雄!这把剑,是我越族神匠欧冶大师铸造出来的,已经传了很多代,名字叫作纯钧。今天我把它送给勇士将军了!”
“纯钧宝剑???”听了这个名字。我还没什么反应,一旁地简雍却不自禁地惊呼出声,似乎对这把剑的名头非常震惊。
“宪和,此剑很有名么?”我只知这把剑锋利非比寻常,其他倒是一概不知。
“恩!”简雍点了点头,难掩震惊之色地说道:“史籍记载,昔日越族铸剑神匠欧冶子,奉越王之命费时三年铸就神剑五把——名鱼肠、湛卢、巨阙、胜邪、纯钧,并称,越五剑“。皆是价值连城之宝。而内中,又以纯钧为最,昔年曾有人欲以两城并千匹骏马交换此剑。却被越王断然回绝。想不到,纯钧宝剑居然还在越族手中!”
这把剑居然还有如此来历和价值,难怪山越族长敢以此剑作为请求天子相援的贡物。我眼中略现惊异之色,但略一思索后,我还是摆手说道:“此剑必是越族镇族之宝,我不能接受。”
“勇士将军是我越族的朋友,这把剑送给你,父亲和族人不会反对,请一定收下!”毛荣惊异中带着几分感激,恳切地说道。
“是朋友。我才不能接受这样的宝物……”我将纯钧剑推回到毛荣的怀中,豪爽地笑道,“真正的朋友只需要有这里就行了!”说罢,我指了指心脏的部位。
“真正地朋友……”毛荣将我的话低念了几遍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略颤地说道,“勇士将军永远是我越族真正的朋友……”
“时候不早,若要赶路就需早些动身了……”我转头对厅下的关平说道,“定国。你速去准备两匹快马(除毛荣外,还有一名大哥的使者),备好干粮,作为少族长赶路之用……”
“是,三叔!”
“感谢勇士将军……”毛荣激动地向我行了礼后,与那名使者一道随关平离去……
“三将军,如此,连城,宝剑为何不收下?”简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以一剑换取十数万越人(注:会稽山越总人数不下占万,历史上吴国增加人丁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征伐山越)归心投效……宪和,你以为究竟是何者‘连城’?”我笑着回道。
“呵呵呵……”简雍呵呵大笑起来,“三将军若去从商,子仲恐怕也要甘拜下风!”
毛荣离开秣陵南归之后,我也暂将丹阳军务交托于林雪、金畴二人,随即领着十数名亲兵赶往吴郡巡视,当然还另有其他目的……
九月十二日傍晚时分,我一行十九骑赶至吴城。
吴城,议事厅
“……文长,至今日起,你便是大汉的威东将军了……”我宣读完大哥的晋级令后,笑着对魏延说道。协助陆逊安定了富春之后,魏延便领军返回了吴城。
……魏延满面激动之色,单膝跪地,昂声说道,“主公厚待之明、将军提携之恩,延莫齿难忘。惟有尽毕生之力,为主公一效犬马,方能回报十之一二!”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能够由白身升至第六品地威南将军,地确是非常罕见得了。
“哈哈……”我大笑着说道,“文长,为何学得这么文绉绉了,这些都是你凭功应得……”随即走到魏延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起来吧!”
“谢将军!“魏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立起了身形。
“全公,若无你坐镇大局、稳固郡治,文长也不会如此迅速平叛退敌!”我转身对全范微施一礼,恳切地说道,“飞代兄长,谢过全公!”
“呵呵……”全范忙还了一礼,笑着说道。“老朽无能去征战破敌,若再稳固郡治都做不好,岂不愧对皇叔和将军的厚望!”
接下来,我向全范详细地了解了一月多来吴郡地郡治情况由于陆逊出兵迅速,富春的叛乱没有波及到吴郡其他诸县,甚至连距富春最近的余杭县,也是在魏延、陆逊击退吕岱之后,才知道发生了叛乱。在叛乱被平息、吕岱被重溃的情况下。即便是再忠心于别权的人也不敢再擅动分毫。全范甚至还借这个机会,对吴郡诸县的令长进行了一些调整,有些是对调,有些则被招至郡中任职,重新安排他人担任令长。由于治安得到保证,农耕生产也可以顺利进行,吴郡的晚季稻(三国时期,吴郡已经实现两季稻生产)已经进入成熟期,再过十日左右,又一批新粮即可收获。其实。以可开发地潜力而言。江东绝对要胜过北方,但北方诸州郡有一项资源却是江东最匮乏的——人口!
晚间,全范在郡守府中设宴为我接风宴中。酒过三巡之后,我向魏延询问起平叛和破敌的详细经过来。尽管十多天前,我已了解了大致地经过,但具体的细节之类却是不甚了了。
魏延学问虽不高,但口才却不是差。乘着酒兴,魏延将他所知道、所经历的全过程尽数说了出来,且讲得非常形象生动,当然其中一些诸如“娘的”之类不甚入耳的“污言”自然是少不了地。席中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可能早已听魏延讲过这些内容,但同样听得兴致勃勃。尤其陆俊更是喜上眉梢,仿佛立下疏功之人不是陆逊而是他自己一般。
听魏延讲完之后,我才真正感受到陆逊的惊世之才——如果说魏延领军正面击溃吕岱,还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我非常了解魏延的能力;那陆逊的表现,就有些出乎人意料了,出人意料的精彩…………闻变不惊、果决自行出兵平叛,足可见其应变之能以及绝佳的大局观;诈取富春、疑兵惑吕岱两日两夜,显示出陆逊超卓的胆识和骇人的军略奇谋;以文弱之身。能够将初至其麾下不足十日地士兵统领得服服帖帖,则可看出陆逊地治军才能!可以这样说,如果换成是我,我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做得像陆逊这般优异。当然,不可否认,期间陆逊也有一些失着之处,但莫要忘记他仅仅只有旧岁而已,此战也只是他的初阵……名垂青史的“江东四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难以想见,若是再多锻炼一阵,陆逊会优异到什么程度!
“伯言非止一州之才……”我转头看向陆俊,笑着说道,“公华,你陆族出得如此俊杰,实在可喜……来,饮了此杯!”
陆俊非常干脆地将爵中酒水饮尽,神色激动地说道:“若无将军慧眼提携,岂有伯言和我陆族今日!”
“如此大喜之事,公华应自饮三杯……”全范轻捋颔下花白胡须,跟陆俊开起玩笑来。
“若说喜事,怎比得全公……”陆俊急摆手说道,“义孝(全柔)、义则(全承)、子璜(全琮),皆在皇叔麾下倍受重任,岂是伯言所能比得!”
“全公、公华,这本就是同喜之事!来,一起饮了此杯……”我呵呵笑道。
“将军请!”
郡守府书房
宴散之后,全范单独邀我至书房禀事。
“将军!这几日,顾、朱、韦几族之长,或亲自登郡守府、或请人传话,皆言有意归附皇叔……”全范轻捋胡须说道,看透世情地老眼中闪烁着了然的光芒。
“全公费力了……!”我微微点头说道——当日我离开吴郡之前,交代全范的一件要事,就是尽可能说服顾、朱诸族归顺大哥。可以想见,如今能够取得成效,全范必然出力不小。
“若无君侯和将军取庐江、丹阳大捷,恐怕任老朽如何游说也不会有半点成效“”全范缓缓摇头,笑着说道,“而今皇叔如日方中,孙氏却江河日下,他们自然也就坐不住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七章
“对了,全公……”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对全范说道,“他们有无提什么条件?”
“呵呵——将军所料不差,确是有条件……”全范轻捋颔下长髯,呵呵笑道,“顾族与朱族皆提出——他等愿出人、才、物力以供皇叔安定社稷之用,但目下只能暗中投效。希望皇叔和将军能够准许……”
“就这一个条件???”我微感愕然地询问道。
“仅此而已……”全范点点头,微笑说道。
“如此看来,倒不似作伪……”我略一思索,沉声说道。对顾、朱等族的投效意向,我也并非全然相信,毕竟他们皆与孙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顾族的顾雍、朱族的朱桓、朱据,至今尚在孙权军中效力……谁知道他们的投效,是不是受孙权之意而行,周瑜、鲁肃可不是吃素的角色与顾、朱两族相比,全族倒是“幸运”的多。由于在我攻取丹阳的过程中,将全柔、全琮父子给一锅端了,全族归顺之时就少了很多顾忌……所以,如果这些大族投效大哥时,表现的越干脆、不提任何条件,其中有诈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像现在这般小心谨慎,反而是正常的表现……
“内中应当无诈……”全范完全明了我话中的意思,笑着说道,“老朽这些日一直使人秘密留意顾、朱几族的动向,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恩……”我点点头,抬头笑对全范说道,“今日天色虽晚,却是秘密拜会的好时机,不知全公是否有意随我往顾府走一趟?”
“将军相邀,老朽怎敢不从……”全范捋须略一沉吟,出声荐道,“但顾府不比公华的府第(陆族尚未归顺之时,我曾与全范深夜拜会过陆府)。说不定内中暗藏玄机。还是由老朽将顾修(顾族族长)邀至郡守府与将军相见,这样可好?”
“纵是龙潭虎穴又有何妨?”我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我今日赶至吴城时天色已晚,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到来。更何况顾族也无法预知我要夜访拜会,所以设谋加害的事基本不可能发生。
“将军既有如此豪情,老朽也就不操这个心了!”全范点头笑道,“将军,这便动身么?”
“好……”
冀州。渤海城议事厅中,袁谭正与麾下文武商议抵御曹军入侵之事。近一段时间,曹军集结的动向越来越明显,大量的军力和粮草辎重被调运至冀州。与此同时,曹操消耗袁谭军力的阴谋诡计也层出不穷细作已经查收到许多袁谭麾下文武将官秘密投靠曹操的信件,尽管审配分析出其中大部分信件皆是由曹操伪造出来地,但袁谭还是被搞得心悸不已。在袁谭眼里,曹操的用兵虽然可怕,但还是比上曹操玩阴谋诡计的手段。
“军师,这渤海实在太过危险。不如将治所迁至北平吧……”袁谭忧心忡忡地对审配说道。
“千万不可!正因主公坚守渤海。冀州将士才有抗击曹军之志。若将治所迁至北平,则冀州剩余几郡亦将不保!”审配急忙劝阻说道,“主公不必过于担忧!渤海城防坚固、城内有士卒数万、粮草辎重无计。且后有幽州为援、侧有真定、河间为应,纵然曹操倾其全军之力来攻,也只能无功而返。更何况,寿春刘备、西凉马腾皆已答应援应,只消主公能够抗曹军一、两月,曹操必然自退,届时或许还可乘势一举收复冀州失地……”
“审军师所言在理,请主公三思!”别驾辛评出声荐道。
“恩……”袁谭轻叹口气,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到厅外传来一阵非常急促的脚步声。
“报~真定急报!”一名传令斥候跪在厅外,大声禀报道。
难道曹操对真定用兵了……厅中众人不禁面色齐变。
“进来禀报!”袁谭强自镇静地说道。
“启禀主公,平北将军田豫逃离真定,投曹操去了!”斥候进厅之后,立即语气急促地禀报道。
“什么?”袁谭面色剧变,失声说道,“田豫投敌???”
“此事是道听途说,还是确有证据?”审配虽然也非常震惊,但还是能保持冷静。首先确认消息真伪。
“这里有牵郎将(乌桓中郎将牵招)亲笔书信……”斥候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双手奉上。
立即有人将绢书呈递于袁谭。不片刻,尚未完全览毕,袁谭即怒不可遏地手中绢书丢掷于地,厉喝道:“田豫无耻之徒,我委他以平北将军重任,他竟做出这等背主投敌之事……来人,与我立即将田豫家中亲眷全部擒起来!”
“主公且慢……”审配知道袁谭性子太急,惟恐事有曲折,赶忙先止住袁谭的暴怒之举,随即拣起地上绢书,迅速阅览起来。
片刻之后,审配也不得不死心了——信件确是由牵招亲笔所书,而且信中确实无误地说明了田豫投曹之事。牵招并不是善于谄媚构陷之人,而且其与田豫私交颇深,他没有理由会捏造这样的事情。
“看来前些日田豫与曹操勾结的传言都是真的……”左长史郭图看了看审配,别有用意地说道,“田豫掌真定、河间兵事,其对我军诸州驻防军情了若指掌,他投归曹操之后,我河北再无一丝秘密可言……若是当时就将其擒拿,何至有今日之事!”前些日谣言四起之时,细作也曾截到好几封田豫与曹操往来地“密信”,其时袁谭曾有心将田豫擒拿入监,但审配坚持认为田豫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在审配一力争辩之下,袁谭最终选择了相信田豫。
“哼~!”袁谭面色铁青,不满地看了看审配,冷哼了一声,显然是颇为后悔当日听审配之言放过田豫。
“……”审配自认颇为了解田豫的为人,实在不敢相信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事实却摆在了眼前。在想不出内中原由的情况下。审配只能选择沉默。但一种道不出来的巨大危机感,却渐渐浮上了审配心头。
“来人,立即擒拿田豫举家老小,亲朋故旧……”袁谭再不看审配,断然下令说道。
邺城议事厅
“哈哈哈……”曹操亲自离座,将跪伏在厅下的一人扶起,开怀大笑说道,“快快请起……我得国让相投。胜过得河北一州!”
被曹操扶起之人虽只身为普通布袍,但周身散溢的气质却极是不凡,尤其是眉目中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英武之气,内行人一看便知其是行伍出身。此人正是袁谭军中平北将军田豫田国让。
田豫本一直在真定、河间积极筹备抵御曹军入侵地事宜,但三日前却突然收到一封老母谴人送来的家书。家书地内容几乎让田豫震骇欲绝——田豫老母道自己已被曹操接至邺城,曹操待己极厚。老母让田豫弃袁投曹,速至邺城团聚。起先田豫还有些怀疑家书有假,但仔细地辨认之后,无奈地发现地确是老母笔迹。田豫尚在襁褓中时父亲便已经早逝,其母为了年幼的田豫。坚持没有改嫁他人。含辛茹苦地一手将其带大成人,也因此故,田豫事母至孝。“忠”与“孝”之间。田豫只能无奈地选择孝道。但说到底,田豫并不是那种以背弃旧主求取一己荣华的人。在本可带出至少三成兵马投曹地情形下,田豫选择了孤身离去,并留下一封信件向故友牵招说明了情况。
原本田豫心中还对曹操行如此“无耻”的计策颇为鄙夷不屑。但等真正见到曹操,见识了曹操非凡地气度、热切的态度之后,再对比起袁谭,田豫发现自己根本就恨不起曹操来。
“曹……呃……曹承相,敢问家母何在,可否容豫一见家母?”田豫生疏地改变对曹操的称呼,询问起老母的情况来。
“国让莫急。老夫人正在府中内院歇息……”曹操转头对随侍在旁的曹纯说道,“子和,你领国让去见老夫人!”
“是!”曹纯躬身领命,随即对田豫说道,“田将军,请随我来!”
“有劳了!”田豫向曹操微施一礼后,跟随曹纯离去……
“可惜,田豫竟是孤身来投……”程昱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说道。“以他之能,若愿举师来投,至少可带出真定、河间半数袁军!”
“哈哈哈……有田豫一人,胜过万数袁军!”曹操不以为意地大笑说道。极具识人眼光的曹操,一眼就看出田豫的非凡之处,但曹操更为欣赏田豫不贪图荣华富贵的气度。
“而今袁军诸将中,最擅领军者就是田豫——”,郭嘉淡然笑道,“此人亦弃袁投效承相,袁谭更是无力抗拒承相大军了……”
“呵呵……”曹操大笑点头,“奉孝!若得田豫相投地消息,袁家小儿定然气炸了肺……”
“审配亦有难了,听闻前番他曾力保田豫……”郭嘉眼中现出睿智的光芒,和声说道,“袁谭并非心胸宽阔之人,更何况还有擅长煽风点火地郭公则(郭图)在……”
“一切皆在奉孝预料之中啊……”曹操开心地说道,“如今兵马粮草齐备,差不多也该对袁家小儿动些真格了……”
“承相,许都文若先生信报!”负责值巡城池地曹休手拿一封绢书走进议事厅。
接过绢书后,曹操迅速阅览起来。不片刻,曹操的面色变的深沉下来。
“承相,是何事?”郭嘉微感惊异地问道。
“刘表上表天子,表刘备为征南将军、扬州牧……”曹操将绢书递给郭嘉,沉声说道。
“刘表、刘备二贼,屡与承相作反相抗,居然还想得征南将军职,真是痴心妄想!”曹洪毫不犹豫的亢骂说道。
“承相,刘表为何突然表奏刘备为征南将军?”程昱明显比曹洪想的更远、更细致。
“刘备讨伐,逆贼,孙权有功……”曹操气极反笑地说道。
“就是张飞攻取庐江、丹阳、吴郡之事?”程昱疑惑地问道。
“非止如此……”郭嘉已将绢书看完,接口说道,“半个多月前,别权派遣两路大军反攻丹阳、庐江,结果遭遇惨败。攻庐江的一军‘30000’人被关羽全歼;另一路由周瑜统领攻丹阳,被张飞重创,‘30000’大军折损大半……”
“嗬~”厅中立时响起一阵抽气声,曹军众将对如此战果皆感震惊非常。
“不会吧……”夏侯渊不敢置信地说道,“一路三万全军覆没,一路三万折损大半,加起来岂不是有五万人了。江东军竟赢弱至此???”同样的江东军,几月前刚刚以弱击强大胜15万荆州军,但现在居然这样惨败给刘备军。
究竟是江东军和荆州军太弱了?还是刘备军变地太强了?其余诸将心中存在同样的疑惑。
“奉孝,你怎样看?”曹操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略一思索后,向郭嘉问道。
“呵呵……”郭嘉淡笑说道,“若不出我所料,刘备胜是胜了,但绝没有这般大的战果……”
“奉孝先生的意思是……”曹仁疑惑地问道。
“刘表作了假,谎报扩大了战果……”郭嘉笑道。
“……”曹操沉吟片刻,似乎猜出了什么,略感到惊异地说道,“奉孝,莫非二刘之间……”
“正如承相所想……”郭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二刘之间定有些不谐,以至刘表居然想出了这条驱虎吞狼之计,想借承相之手来敲一敲刘备……”
“哈哈哈……”被郭嘉证实了猜测后,曹操大笑起来,“刘景升自暴其短矣,果然不成气候……既然二刘不谐,正可为其添材加薪……”
郭嘉笑而不语,显然表示认同。
“对了,奉孝……”曹操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郭嘉说道,“不知‘风痹小儿’做得怎样了?”
“算来,他也该到那里了……”郭嘉微微一笑,和声说道。
寿春,街市主道之上,一青年儒士葛巾布袍当街击剑长歌:“天地反覆兮,火欲狙;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八章
寿春,郡守府偏厅中
“大贤何在?”刘备疾步匆匆地走入偏厅,语气颇为急切地询问说道。原本刘备正在书房中与徐庶、糜竺二人分析这几日所拨集到的各方情报,忽然间孙乾遣人来报,道在市街之上偶遇到一位才识非凡的大才。爱才若渴的刘备闻听这个消息,当即抛下手中事务,领着徐庶前往偏厅会见这位“大贤”。
“主公,大贤在此……”孙乾向刘备施了一礼后,指着身旁不远处的一位葛衣布袍的儒士说道。
“……敢问先生高姓……”刘备稍一打量孙乾所指那名儒士,不禁对“大贤”的年纪如此之轻略感到一些惊异。但刘备并没有将惊异表现在了脸面之上,毫不迟疑地向那名儒士微施一礼,热切地询问说道,“刘备这厢有礼了……”
“乡野之人张懿,拜见刘皇叔!”那青年儒士急忙躬身回礼,自报姓名。
“主公,张先生见识高远,非比一般!适才乾与张先生浅谈片刻,即感深深拜服……”孙乾语带敬服地向刘备说道,“乾知主公求贤若渴,特将张先生引荐于主公……”
“孙别驾谬赞了……”张懿摆了摆手,和声说道,“似张某之才者,天下间以斗计,以海量,懿有自知之明,不敢当孙别驾如此称赞……”
“公佑乃是至诚君子,不擅虚言……先生不必太过自谦……”虽然尚未见识到张懿的才华如何,但其谦和的态度却已让刘备颇生好感。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之后,刘备发现这张懿相貌虽然算不得多么俊秀奇伟,但周身上下却散溢着一种卓而不群的非凡气度,眼中更是不时闪现出睿智的光芒。惟一可惜的是,此人眼似鹰眸,让他的脸面显得有些阴沉。
顿了一顿,刘备继续说道:“汉室倾颓,奸臣窃命。百姓流离所其所。备不自量力,欲伸张大义于天下,然智术浅短,虽得贤才相助,而今也只能芶且一隅。今日机缘之下,得逢先生,实是刘备三生之幸。备斗胆,请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曲赐教诲,开备愚鲁……”
“……”知道这是刘备在考较自己,张懿淡淡一笑,从容自若地说道,“自董卓祸乱社稷以来,天下间曾豪杰并起,皆欲逐鹿争雄,但大浪淘沙,时至今日余者寥寥——实力强横无匹者如董卓、世家名门者如袁术、骁勇善战者如吕布,皆如已夜空流星般瞬闪而逝……而今之天下。有能逐鹿者。惟有三人耳……”
“请先生赐教……”虽然张懿仅只寥寥几语,刘备的兴趣却已被勾起,急切地询问道。
“许昌曹操为其一、皇叔为其二、江东孙权为其三……”张懿毫不避讳地将曹操列在刘备之前。
“莫非先生忘却了河北袁家、荆州刘表、益州刘璋、西凉马腾不成?”一旁的徐庶忽然笑着问道。
“这位是……”张懿看了看徐庶。和声询问道。
“不才单福……”徐庶淡淡一笑,报出了自己曾经的化名。
“单先生岂非明知故问……”张懿笑着说道,“河北自袁绍起,即已江河日下,而今袁家之主袁谭比之其父尚逊数筹。以袁谭之能,对上曹操,莫说争雄天下,恐怕连自保亦是疑问重重。荆、益二州富庶天下闻名,本是可大有作为,但刘景升(刘表)、刘季玉(刘璋)却无逐鹿之心。只能偏安一隅。至于马腾,仅是徒具武勇之徒,且西凉之地内不安、外有异,根本不足挂齿……”
“话虽在理……”徐庶笑笑说道,“但先生莫非不知——那江东别,权累败于我主之手,也已日薄西山,覆亡不远。以孙权之势,谈何逐鹿?”
“皇叔与孙权之战,懿略有所闻……”张懿不紧不慢地说道。“单先生当知——孙氏据有江东,已历三世,民心颇附,更有江淮智能之士相辅。前番皇叔所以顺利连取江东数郡,似乎也是占了些荆州大军牵制的便利……但往后,皇叔再进取其余江东郡县恐怕就未必会那般容易。万一皇叔兵事有所不利,已占江东诸郡未必不会有所异动……以懿之见,只要孙权日后未有什么昏聩之举,恐怕尚有恢复元气之日。
若其引曹操为援,未必不能与皇叔抗衡几载。若河北战事了结,曹操必一力南下,届时皇叔还有力剿灭孙权么?真到那时,孙权其系有可能乘虚反攻被夺诸郡,讲而据长江稳固江东之地。”
徐庶听后,笑笑点头不语。
“先生所言在理……”刘备点了点头,恳切地询问道,“备当如何做,才可振兴社稷,还请先生赐教?”
“欲兴王霸之业,无非依托三者……”张懿淡然笑道,“一为天时,二为地利,三为人和。天时暂不可争,但地利、人和却可为。皇叔以仁德之名传于天下,百姓皆愿归心、士人尽相投效。可以说,以人和而论,当今无人可及皇叔。皇叔欲兴汉室、匡扶社稷,自然需以,人和,为本,施行仁政,更收天下之心。进而,以人和图谋地利、乃至天时。以眼下而言,北面曹操暂不可图,但荆、扬、益州,皆可成为皇叔成就大业的地利之本。若能据而有之,何愁不能……”
张懿款款而谈,刘备不住点头称善,连一旁的徐庶也面露赞许之色,似是非常欣赏张懿的才能。
“先生胸有经纶而不傲,满腹才华而不骄,大贤之称实是名至实归……”听罢张懿的细致分析之后,刘备惊叹着说道,“不知先生是哪里人士,师从何人?”
“懿是东平寿张人,曾有幸师从胡公毋班(胡毋班,汉末大儒)”
“东平寿张……”刘备拧眉略一思索,忽地说道,“先生与故陈留太守张孟卓(张邈)有何关系?”
“孟卓公正是懿族叔……”张懿面色略显黯淡地说道,似乎想起了什么悲痛的事情。
“孟卓天下义士、汉室忠臣。备尝有牵与孟卓共讨国贼董卓,只可惜……”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义士忠臣最后竟陷于另一国贼之手(注:张邈曾背叛曹操,迎吕布入兖州,但最终失败,全家被曹操围杀)……天理何存……”
“……”张懿面色深沉,低头默然不语。
“刘备虽名微德薄,还请先生不弃鄙贱,出仕相助。刘备当拱听明诲……”刘备长身向张懿行了一礼,恳切地请求道。
“皇叔不必如此……”张懿急忙还礼说道,“懿虽不才,既蒙皇叔不弃,自当效犬马之劳!”
“得先生相助,备无忧矣……”刘备纵声长笑说道,“我看先生似有疲态,不如且在府中先休息片刻。晚间我将设宴贺先生相投之喜……”
“多谢皇叔——”
待张懿随府中亲侍离去之后,刘备详细地向孙乾询问了他遭逢张懿的全过程。
“元直,你以为此人如何?”刘备领着徐庶回返书房,路上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此人确是不世奇才,庶亦有些自叹不如……”徐庶和声回道,“此人既是张邈族侄,不投曹操而投主公,亦是情理之中地事……”徐庶知道刘备的顾虑——张懿是兖州东平郡人,而兖州正是曹操的根基所在。常理之下,张懿应当去投效曹操才对。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徐庶也看不出张懿的表现有任何异常,而且站在徐庶的立场上,也不便多说什么,以免产生嫉贤妒能的误会。
“恩……”刘备点了点头,暂时抛开了心中的顾虑,笑着说道,“若能多得似张懿般人才,我与元直担子便要轻上许多……”
“是啊——”徐庶淡笑了笑,轻应了一声,目光却显得有些深邃。
用了两天时间,我逐一会见了有投效意愿的吴郡几大望族的族长。其中,除顾族是我亲自登门拜访之外,其余几族都是被密邀至郡守府中。在全范地推波助澜之下,顾、朱几族都应承了投效之事,并允诺以人、财、物力支持我军,以及让其族中精英至大哥麾下效力之事。
九月十六日,原本我正打算亲自去一趟富春,探视一番给我带来莫大惊喜地陆逊,但一骑至秣陵而来的快马迫使我打消了想法——别,权就交换“人质”一事已有回音。由柴桑而来的使者已至秣陵,并携带了孙权地亲笔书信,而且使者声称书信必须亲手转交与我。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一九章
九月十七日黄昏,我领18骑亲兵返回秣陵。一回到郡守府(丹阳原治所是南徐,但我担任丹阳太守之后,将郡治暂时安置在了秣陵),我即召见了简雍询问孙权使者之事。
“三将军,那使者自三日前赶到秣陵后,我曾几番约见询问以地换人之事,但他却一言不发,只说必须见到三将军后才能传达孙权之意……”简雍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说道,“使者身上虽有孙权书信,但也不便强取。所以孙权究竟有何打算,尚不能知晓……”以吴景、孙贲等人“交换”会稽之事,简雍是全程参与其中,我明里和暗里的目的他是知之甚详。
孙权究竟想搞什么鬼?我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后,沉声对简雍吩咐道,“宪和,你速去邀孙权使者至议事厅!”
“是!”简雍应声离去…
大约两盏茶的工夫,一名青衣儒士在我府中亲兵的引领之下来到议事厅。
“阚先生,这位就是我家张将军!”简雍先为那名青衣儒士介绍了我的身份,随即又对我说道,“将军,这位是柴桑使者阚泽阚德润先生!”
阚泽?!!又一个江东名士,在我原先所处那个时代,阚泽为后人为所知的最著名事迹,恐怕就要算是(三国演义江赤壁之战中他替黄盖献“苦肉诈降计”时的出彩表现了——当诈降计为曹操识破时,阚泽尤能临危不惧,随机应变、随需应变,居然巧妙的骗过以智计著称的曹操及其麾下一众谋士。当然,那仅仅是小说的内容。历史上的阚泽究竟有什么事迹,反而不甚为后人所熟知。
虽不知阚泽是否如“苦肉计”的表现那般足智多谋,但既然孙权能派他为使来应付我,至少说明他不是一般人物。
“会稽阚泽。参见张将军!”阚泽整了整衣袍,向我微施一礼,和声说道。阚泽三十岁上下的光景,相貌清瘦矍越,周身流露出文雅的气质。
“阚先生不必多礼!”我笑着摆摆手说道,“飞素闻先生是会稽名士,学问见识闻于江东。以阚先生如此大才,却不知为何明珠暗投、效力于国之佞贼孙权。若先生有意。我愿亲为先生引荐于我家兄长处。以先生之大才,以我兄长用人之明,拜领郡守也是指日可待……”
“……听了我这番极其露骨地招揽话语,阚泽的表现却是出奇的冷静——既没有因我“讥讽”孙权而发怒,也没有因我对其的溢美之词而欣喜。前前后后表情竟似没有一丝变化,仍旧是那副不喜不忧的平和模样。
“阚先生“……见阚泽没有反应,我几乎认为他是没有听清我的话,正要继续游说,却被阚泽突然打断。
“我主别讨虏年齿虽幼,然胸怀凌云之志、身具济世之心。乃百年难见的明主。张将军乃当世名将。若将军愿举军相投我主,当可助我主早日戡平乱世、安定社稷。将军亦可成为兴复社稷的功臣而青史留名!“阚泽居然出人意料地反过来劝诱起我来,而且其表情一本正经。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贵使休得胡言——”简雍面色一沉,肃声呵斥起阚泽来。
“宪和……”我抬手止住了简雍,随即认真地再次打量起阚泽来。小半晌后,我忽然大笑起来:“适才见阚先生而心喜,出言无状,还请谅解!”
“……”阚泽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说道,“张将军,泽前来秣陵,特为代我主向张将军传达前番双方商议之事……”
顿了顿。阚泽面露谨慎之色,和声说道:“……但此事关乎紧要,故我主特意吩咐——只能请将军一人阅览我主密信,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将军不可,此人可能心怀不轨,有意……”简雍急出声劝阻说道。
“呵呵……”阚泽笑了笑,说道:“将军勇武天下无双,阚某只是一介文弱,简治中当不至于害怕阚某行刺吧……若实在不放心。尽可拨身,看阚某究竟有无身怀利器…”
从阚泽地气息看来,他的确是一个不通武艺的文弱之士,纵然其身怀弩弓之类的刺杀暗器,在我的面前也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处,行刺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但是,他为什么坚持要让我屏退左右、独自一人阅览孙权的信件?难道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亦或是有什么其他圈套?我冷眼观察着阚泽,却只见他表情从容自若,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刚才我以游说为名稍稍试探了一下阚泽,已知此人智计颇深,更兼胆识非凡,此时他搞得如此神神秘秘,实在令我不敢有半点轻忽。
“张将军……”阚泽瞥了瞥简雍,语气和淡地催促我早做决定。
“将军,既然如此,那雍就暂且告退了……”简雍看出阚泽刚才那一瞥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若是仍继续留在议事厅中,恐怕阚泽也不会说什么实质性内容,索性就主动请退。
“……”我拧眉思索,想要猜出阚泽(或者说是其背后地孙权)是否有什么不良企图,一时间竟没能听清简雍地话。简雍见我没有应声,以为是默许,便示意厅中亲兵随自己离开。
见简雍等人将要离开,阚泽面上迅速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恩?宪和且住……”我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而且感觉竟似越来越强烈,待准备抬头看向阚泽时,却正好看到简雍领着亲兵准备离开议事厅,急忙出声阻止道。
“三将军还有什么吩咐?”简雍转身回到厅中,疑惑地问道。
“没有什么秘密需要避讳你,宪和不必退下……”我朗声对简雍说道,随即又对那些亲兵下达命令,“传我将令,召集城中文武将官速至议事厅。参与议事!”
“啊……”简雍先是一愕,而后感激地看着我,点了点头,退回了厅右侧自己的位置。
“张将军,你这是……”阚泽满面疑惑不解之色,直直地看着我问道。
“……”我摆了摆手,却是笑而不语。
不多时,林雪、金畴、关平等军中将领以及秣陵城中地主要郡吏齐聚议事厅中。分文武两列站定。人数虽多,厅中却是一片肃静。
阚泽一面打量着我军的这一众将领文吏,一面默然思索着什么。
“今日临时议事,正是为与柴桑使者商议如何交换战俘一事……”我沉声对厅中众人说道,“此事虽然重要,但我以为不必瞒过诸位!正所谓一人智短、众人智长,我也正有意征询诸公之见……”
“阚先生!厅中的诸位,皆是我家兄长麾下忠挚之士,我以为没有什么隐秘事务需要瞒过他们。……”我转头对阚泽说道,“请先生将信件呈上。我等早些将,交换,事宜商妥。免得两位别将军他们饱受思乡、思亲之苦……”
“张将军,我主的些许请求你也无法满足么?敢问将军有无诚意商谈?若是存心戏耍,阚某这便告退。回返柴桑了……”阚泽面现不豫之色,恼怒地说道。
“请便……”我不以为意地笑着对阚泽说道。
“哼~!”阚泽一甩袍袖,转身便要离去。
“子风!”我看也不看阚泽,沉声对林雪说道,“传我将令,后日午时将吴景、孙贲、孙瑜三人,于军中校场枭首示众,以祭奠永威(裴元绍)与阵亡将士之灵!”
“是,将军!”林雪干脆利落地应道。
“宪和,议事之后。你速将此事布告丹阳及江东其余诸郡!”我继续对简雍吩咐道。
“是,简雍领命!”
“张将军,你怎可如此!”阚泽猛地回头,恼怒地对我说道。
“吴太守与两位别将军的生死,完全掌握在贵主之手,既然他不珍惜亲人性命,我又何必顾及许多?”我冷声说道,“这三人手中皆染有我军将士之血,为何我杀之不得?”
“……”阚泽眼中射出愤怒和无奈的光芒。小半晌后,走回适才的位置,叹了口气说道,“请将军暂缓此令,我愿与将军再议!”
“孙权可愿答应我以地换人之议?”我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
“会稽郡乃是我主父兄血战而平,若轻易让出,我主岂非愧对先人……”阚泽面色深沉地说道,“但我主愿以另外条件易人。”
“什么条件?”简雍接口问道。
“以金易人!”阚泽沉声说道,“以万金易一人!如此条件,将军以为如何?”
“嗬~!”议事厅中立时响起一阵轻微地抽气声,显然是对“万金换一人”的条件感到震惊。
虽然我不执掌钱粮物事,但也大概知道四万金是个什么概念,整个寿春郡一年的全部税收恐怕也达不到这个数目。虽然换不到土地,但这个提议也是很让人心动地。
笑了笑,我没有打算放过阚泽,沉声说道:“此议虽然不差。但我还是想先看看孙权的信件,再做决定!阚先生,请将书信呈上!”
“……”看着我肯定的神色,阚泽也知道没有商量余地。顾虑到吴景等人的性命,阚泽不得已缓缓掏出一个密封的锦囊。关平上前接过锦囊,准备呈递给我。
“定国,将锦囊交与宪和!”我止住了关平,随即对简雍说道,“宪和,信上内容不需隐秘,由你诵读与诸公知晓!”
阚泽面色再变,双手成拳,攥得紧紧,眼中射出难以言寓的复杂神色。
简雍展开别权的信件绢书,正待诵读,却突然惊呼出声,随即愕然地看看阚泽,又看向我,惊异地说道:“将军,此信中多有涂抹之处,大半内容已经辩认不出。只有些许字样尚可辨认,尽是些什么‘相投’。‘拜为兵马都督,之类话语……”
“嗬~!”我无声地长出一口气,没想到我的猜测居然成真孙权这混蛋真的准备使“无中生有”的离间之计。搞出什么“屏退左右”的花样,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一人看那封“精心准备”的信件。可以料想,一旦我果真如他们所愿独自阅览此信,孙权此后地动作必然就是大肆宣扬我已与他勾结、有意反叛大哥。所谓三人成虎,大哥纵然对我深信不疑,但此事若不彻查,必会影响我日后掌兵。如果彻查。势必就要查阅这封信件,以此信如此内容样式,想叫人不生疑也难。而且更要命的是,这封信早已被阚泽搞地秣陵城中人尽皆知,即便我想销毁也不可能。
娘地!这不正是“曹操抹书间韩遂”的翻版么?究竟是谁,搞出这样恶毒的诡计。我恼怒地看着阚泽——这家伙演得倒蛮逼真,环环下套,一心想让我中计。
厅中大部分人一时之间都未能会过意来,尽皆莫名地看着简雍、阚泽。惟有郝昭和李严两人似乎略有所悟,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示意简雍将绢书呈递上来。略一浏览后。我将绢书甩落在地。让两侧地文吏将官皆可看到上面的内容,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孙权小儿,亏得你想出如此诡计。也算难得了……”
“我主……”阚泽犹自不死心地准备辩驳。
“阚泽!”我厉喝说道,“你敢说此信不是孙权精心设计?你敢说你等行得不是离间之计?如此确凿证据,加上你此前地诡异举动,你还有何辩驳?疏不知,正是你表现太过,反露出马脚!”
“……”阚泽努力地保持镇静,强自说道,“这必是我主将草稿误装囊中,张将军不必多疑!”
“此信上分明有别权的印信!阚德润,你信口胡言之能也算天下罕有了……”我摆摆手。怒极反笑说道,“孙权既如此无信,交换之事就此作罢。此信与别权所行之事,我将布告江东,让江东子民看一看孙权究竟是何等无信无义、乏仁少孝之徒!”
我此话一出,阚泽再忍耐不住,急上前准备抢过地上的绢书。距离更近的关平,动作更快,一把拣起。攥在手中。
阚泽此举更是确定无疑地证明了我的猜测。我摆摆手,对金畴说道:“文安,将阚泽逐出秣陵!”
“不消你逐,我自己会走!”阚泽看了看我,目光异常复杂,而后掉头步离大厅。
“嗬~!”我心神大松,再出一口气——好险!差点就中了套……斗智斗谋,竟然比战场还要险象还生。若不因为我曾是后世之人,更曾通过一些途径了解过类似的计谋例子,今日难保不会被设计。
不过,人敬我一尺,我就要还他一丈。此计失败,无论是孙权,还是设此计之人(我并不认为这样的诡计会是由孙权自己想出来的),恐怕都要倒霉了……
建安六年,九月二十日,阚泽返回柴桑,向孙权禀报交涉失败以及离间计失败之事。孙权听罢大惊,急招张昭、鲁肃商议。
鲁肃详细地向阚泽询问了事情地全部经过后,不禁震惊非常。按照鲁肃的设想,他设计地这条离间计成功地希望应该很大,而且即便未能成功,也可找借口完全推托掉。但没想到,计谋非但被识破,而且张飞居然不给一点收拾的余地。
张昭亦知此事关系重大,仔细地向孙权分析了利害之后,但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方案来。孙权对鲁肃地计策失败大感失望,却也不便发怒,只能坐生闷气。
“张飞此人,莫非真是主公命中的克星?”素不信鬼神的鲁肃也不禁暗自无奈感叹起来。
“张公、子敬、德润,可有妙计化解此困!”孙权沉声询问道。
“主公,事到如今,也只能以此法试试……”鲁肃收拾心情,出声说道。
九月二十二日,河北使者再至寿春,急报曹操已开始对真定、河间用兵,同时另有大军集结南皮,进攻渤海之战一触即发。袁谭恳请刘备即刻出兵北上,攻击曹操侧后,缓解河北危机。
经过紧急商议之后,在徐庶地提议之下,刘备出兵两路攻击兖、徐二州——以关羽领步军5000,诈称20000人,北进佯攻下蔡,同时派遣细作深入散布谣言,道刘备将倾所有军力直捣许都。另一路,由赵云领风骑营2800骑,号称15000人,却打“征虏将军”战旗,诈做由张飞领军,东进佯攻袭扰徐州。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零章
九月二十四日中午时分,下蔡令荀源得到刘备大军将要进犯的消息后,大惊失色,急招驻守下蔡的校尉仓旭(书友,苍须澈,)商议应对之策。
“仓校尉,刘备大军将至,我等该如何是好?”荀源愁容满面地向仓旭询问道。荀源是颖川荀氏的旁支,亦是尚书令荀或的族侄,政务能力颇佳,但于治军却几乎是一窍不通。
“荀大人不必惊慌,目前情况依然不明,说不定敌军只是故弄玄虚!”仓旭安慰荀源说道。斥候虽然回报有一支刘备军正朝下蔡方向进军,但由于这名斥候不慎败漏行迹,竟险些为敌军所猎杀。也因为此缘故,斥候根本未能探清敌军的确切情况。
“还是早些向曹仁将军禀报为好,万一刘备果真乘虚大举北上,则悔之晚矣!”荀源不放心地说道。曹操征伐河北之后,总督兖、徐二州兵事之人就是驻守细阳的曹仁。
“荀大人,待有了较为确切的消息后,再向曹仁将军禀报为好……”曹仁治军极严,最痛恨麾下将佐自乱阵脚的行为,所以仓旭也不敢胡乱禀报,“我已加派细作往寿春方向探听敌情,最迟明晨定会有消息传回。”
“恩~”荀源点点头,无奈地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仓校尉,你一定要谨慎把守城池。”
“荀大人放心……”
翌日清晨,细作再次回报荀源、仓旭,进一步证实了刘备军向下蔡进军的消息,而且道刘备军人数不下万余之众,领军者更是威名赫赫的关羽。
确认消息之后,仓旭再不敢有片刻迟疑,即刻派遣快马飞驰细阳。
细阳
曹仁接到仓旭急报后。亦是震惊非常。目下曹军的主力精锐大数已经集结在冀州,留守在兖、徐诸州的兵力相当有限。也正因害怕刘备会在曹军主力征伐袁谭之际、乘虚北上进犯,曹操才特意设计了一条疑兵之计——让军队白日进城,晚间又出城,如此反反复复多次,从而营造出大量兵力集结在汝南、细阳、下郊的假象,意图让刘备以为曹军准备三面进袭寿春而不敢轻举妄动。但没想到,精心安排的疑兵计还是没能奏效。
在前一天。曹仁才刚刚得到河北方面的战报:曹操大军正对真定、河间一线发起狂攻,袁军形势虽然危急,但仍可勉力支撑。接替田豫掌真定、河间兵事的袁军乌桓中郎将牵招,用兵虽比不上田豫,却也不是个凡手。牵招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若是正面交铎,自己绝不是曹操地对手,所以采取了很明智的抵抗策略——一面据真定、河间等几座坚城死守,另一面派遣轻骑四处游击骚扰,这些轻骑毫不贪功。有机会便攻击。没机会就退却,而且绝对不深入追击,以至曹操一时间也有些无可奈何。与此同时。幽州、并州的袁军也正在源源不断地增援过来。目前,曹操正筹划一场大规模的围点打援之战,准备重创袁军的有生军力,但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冀州的曹军暂时是无法南下了。可以说,刘备选择的这个出兵时机是“绝”到了极点,让曹仁头疼不已。
但再头疼,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曹仁与副将夏侯尚稍一商议后,迅速整顿了细阳地驻军南下增援下蔡。
但行至半路,一骑由徐州而来的快马,带来另一个令人震惊的军情——刘备军一部向徐州发起了攻击。总兵力可能不下万人,正在逼向泗县。这支刘备军所擎战旗的名号正是“征虏将军——张”,曹仁知道,这是老对手张飞的军旗。
得到徐州方面的战报后,曹仁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刘备军中两大主将关羽、张飞,竟然分别领军进击两地。但以刘备的军力而言,根本没有实力两路同时进犯。很明显,关羽、张飞两路中,必然只有一路是实。而另一路是虚。但究竟谁实谁虚,曹仁无法断定。但无论刘备真正的目的是兖州,还是徐州,若应对不利,结果都将非常严重:兖州是曹操起家之地,且直接毗邻许都,最要命地却是——目前兖州兵力豫、兖、徐三州中是最薄弱地,一旦刘备军一路横扫过来,必将直接动摇曹操统治的根本。徐州的兵力虽然要充裕一些,尤其广陵陈登地万余丹阳精兵更是值得依仗的战力。但徐州曾是刘备的治地,徐州当地百姓至今仍是颇为怀念刘备,相反,他们对曹操的统治却一直抱着较为敌视的态度。一旦刘备军真的攻进徐州,难保当地百姓不会背反相迎,若是徐州曹军再败上一、两仗,恐怕徐州的局势就再也无法控制住了。曹仁始终搞不清楚,刘备这个“伪君子”为何能够这样善得民心,但事实却就是这样,不由得曹仁不正视。
无奈之下,曹仁只得一面急遣快马将兖、徐两地军情报于许都,请荀或为自己参谋一二,另一面急令徐州刺史吕虔——征调下郊驻军集结于彭城,征调广陵陈登军集结于淮安,以彭城和淮安成犄角之势抵挡张飞军。与此同时,曹仁命夏侯尚继续领军增援下蔡,并严令他只能据下蔡死守,无论如何也不得出城迎击关羽。曹仁自己则返回细阳,征调兖州各郡、县的郡国兵(即地方兵,通常缺乏训练、装备也较差,战力赢弱),准备随时增援下蔡或是徐州。
夏侯尚领军初至下蔡,即发现形势的恶劣竟还出乎意料之外——关羽大军步步为营,目前已在下蔡城南30里外安营,从营寨的规模看来其麾下兵力应当不少于2万人,但确切地军力依然不明。虽然关羽暂时还没有对下蔡直接发起攻击,但其营造出的摄人气势却更让人心慌。曹军方面,即便有夏侯尚的援军赶到,总兵力也不过万人左右。与此同时,下蔡城内亦有风言兴起,道刘备将倾其所有军力。经兖州直捣许都,营救当今天子,而下蔡正是刘备大军首当其冲的目标。听闻这个消息,下蔡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不少人已欲举家暂时逃离……
下蔡县衙
“仓校尉,为何至今尚未探明敌军确切军力情况?”夏侯尚眉头微蹙,不满的说道。
“启禀夏侯将军,末将曾派出数十斥候。但那关羽军中有百余精通骑射的游骑,这些游骑专门猎杀我军斥候……”仓旭无奈地说道,“末将派出斥候中的大部皆是一去无返……”
“你难道不能令斥候伪装成百姓模样?”夏侯尚并不认同仓旭的解释,“我便不信,关羽连百姓也会随意猎杀?”
“末将亦曾照夏侯将军所说的去做……”见夏侯尚颇有怒意,仓旭谨慎地回道,“关羽虽未猎杀那些伪装斥候,但却命人将他们全部带回营看押起来。故而……”
“……”这一来,连夏侯尚也无计可施了。
敌情不明的情况,根本无法做出准确地应对措施。夏侯尚只能一面严令士兵谨守城池、安定城中民心。一面继续加派斥候利用黑夜去打探敌情。
徐州,广陵郡城郡守府书房之中,广陵太守、伏波将军陈登正与独子陈肃秘密议事。
“父亲。刘备当真是要进袭徐州?“陈肃将手中绢书递回给陈登,略一思索,疑惑地说道。陈肃时年力,面目俊朗,与陈登长相极为肖似。
陈登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将绢书丢于身前火盆之中,易燃的绢书立时燃烧了起来,很快化为灰烬。
“难道他想进攻兖州?”陈肃仍是不解地追问道。但陈登依然摇头。
“那刘备给父亲这封书信,是何用意?他既不攻徐州,又不袭兖州。为何要特意请父亲寻找借口按兵不动?”
“咳咳……”突然间,陈登猛烈地咳嗽起来。
“父亲……”陈肃急步来到陈登身后,小心地为其轻拍后背,关切地询问道,“您不碍事吧……”从今年年初开始,陈登的身体状况就呈现恶化趋势。
“……”陈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小半晌后,咳嗽停息,但陈登的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父亲。您身体有恙,还是先歇息……”陈肃担心地劝荐自己的父亲说道,“这件事就暂且放在一边吧!”
“清修,你虽有才华,但为人过于忠厚。以你地性格,若在盛世担任一方之守,当是绰绰有余。但可惜……却生在这乱世之中,若不能左右逢圆,随机应变,却是难以安身立命的……”陈登笑着摆摆手,但看自己独子的目光中却隐含着一丝担忧之色,“为父必须为你谋得一方前程,否则纵死也无法安心啊……”
“父亲,您这是何意?”陈肃愈发不解地看着陈登,出声问道,“何况您正值壮年,怎可轻言驾鹤之日(死)?”
“呵呵……”陈登笑了笑,不再跟儿子谈论自己的身体,掉转话题说道,“清修,以当今天下而言,有可能成就大业的,在为父眼中只有两人——许都曹承相和寿春刘皇叔。余众便再不入为父之眼了。所以,为父必须为你在这两方都梳理好关系,无论最终由谁成事,皆可保你前程无忧。”
“恩……”陈肃点点头,不明白父亲此刻说这番话是何用意。
“此次刘备对徐州、兖州用兵,其实……两路都只是虚兵罢了……川陈登一眼就看出了刘备军的真实用意,“刘备的目的,恐怕只是为了牵制曹承相的军力,借以策应河北袁谭!”
“啊……”陈肃先是一惊,随即仔细思索之后,点了点头。
“刘备邀我按兵不动,亦是为此……”陈登笑着分析道,“而今徐州诸郡之中,以我广陵军力最众,士卒也最为精锐。若我广陵军出动,则刘备牵制曹军兵力的目地就无法达成;反之,若我广陵军因故不能出动,则曹仁与吕虔必然要向他处增请援军!”
“原来如此!”经陈登一番细致地分析后,陈肃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有些忧心地说道,“父亲,若曹仁将军与吕太守令至,该以何借口回绝呢?”
“此事易耳……”陈登淡淡一笑说道,“请丹阳的刘备军与我们合起做一场戏便可。我这里将书信一封!清修,你速去寻府中可靠亲兵一人,稍侯将此信交与江上的刘备锦帆水军,让他们转呈丹阳主事之人即可。”
“但他们会相信父亲信上内容么?”陈肃担心地说道。
“无妨,刘备军亦有智谋深远之士,想必会知会丹阳主事之人办——六——陈登笑笑说道,“你速去寻觅可靠亲兵吧…”
“是,父亲!”陈肃点点头,起身离去。
“嗫……”看着儿子的背影,陈登叹了口气,随即回到桌案前,提笔急书起来。
徐州,彭城郡,灵壁县
已得悉刘备军向徐州进犯的消息,尽管灵壁县并非处在彭城郡和寿春郡的接壤之地、应当不会成为刘备军首当其冲的攻击目标,但灵壁令秦羽(书友青羽)还是一早命守卫士卒关闭了城门。
守卫北城门的曹军守卒突然发现有一队骑军由北面朝城门方向疾驰而来,数名新兵惊慌之下便欲命锣示警。带队的都伯(什长和军司马之间的基层军职)经验较为丰富,知道由北面而来的不大可能是敌军、更可能是自家的援军,立即喝止了新兵地骚动。
不多时,一支千人左右的曹军骑兵驰行至城门外。带队的骑军都尉朝城头喊话:“我部奉州牧大人之命星夜兼程增援泗县,要在灵壁补充粮草,快开城门!”
“大人稍候,小人这便开城!”带队都伯略一观察,看不出什么破绽,立即应话准备开城。
“快些,我等还要赶路!”
守门士卒在都伯的指挥下,缓缓将厚重的城门推开,准备迎接骑军入城。
“无我之命,怎可擅开城门?”闻讯而来的灵壁令秦羽急步匆匆,大声呼喝道。
但城门已然洞开,城外的骑军呼啸着驰进了城内……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一章
城头变换大王旗!只小半个时辰,灵壁县的归属便已发生了变化——伪装成曹军骑兵的风骑第一曲,在曲长都尉赵影的率领下成功地诈开灵壁北城门,随后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灵壁已算是处彭城郡的腹地,又并非屯兵重地,城中仅有不到千人的驻军,而且大数都是战力赢弱的郡国兵。在风骑第一曲攻进城内之后,所谓抵抗便已成为一句空话。随即赵影发出信号,一直潜伏在不远处的赵云迅速领其余两曲风骑攻进城中,彻底控制住了城中的局势。整场战斗,风骑营只4人轻伤,其余再无伤亡。曹军被击杀百余人,余者非降即溃,灵壁令秦羽被赵影亲自擒获。
灵壁县衙大堂
“贼将,你用如此诡谋诈我城池,实为人所不耻!”虽然身为阶下囚,但秦羽口中却一点也不示弱,毫无顾忌地向赵云喝骂道。秦羽与一般文士有些不同,性情耿直,颇有些舍生取义的品性。
“秦县令!兵者,本便就是诡道,难道你不知晓吗?”赵云并没有将秦羽的喝骂放在心里,笑笑回道。赵云原本是想从秦羽口中获取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但一看秦羽现在的样子,已知在短时间内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赵云并没有打算在灵壁停留多久,更未想过真正据有此地。当日出征之时,徐庶异常明确地交代赵云此次攻击徐州的目的——在保存自身实力的前提下,对曹军实施游击骚扰,吸引牵制曹军向徐州集结。对赵云能力相当放心的刘备,也直接地告诉赵云,只要能够达成徐庶交代的目的,具体如何去做可任由赵云临机决断。离开寿春之后,赵云与风骑营各曲、屯的都尉、军司马。以及负责统领千余步卒并数千民夫虚张声势的都尉魏荣经过一番仔细地商议,做出一个异常大胆的决定——由魏荣统领步卒和民夫打张飞战旗,扮做大军主力缓缓朝泗县逼近,赵云自己则领风骑营绕过泗县,直接奔袭搅扰彭城乃至整个徐州的腹地。赵云在过往征战和流浪时,曾数次到过徐州,而且其麾下风骑也有不少人就是徐州当地人,对徐州的地形可以说是熟悉非常。自然清楚走哪条路可以避过敌军斥候的搜索。袭进彭城腹地之后,防守相对薄弱的灵壁就成了风骑营的第一个猎物。
“统领!”第一曲曲长赵影疾步走进堂内,来到赵云身边低声耳语起来。赵影是赵云的堂弟,时年二十四,从九年前开始便跟随在赵云身边,一身武艺皆由赵云亲自传授,枪、骑、射艺无一不精。但三年前易京城破、公孙瓒败亡之时,赵影与赵云失散,其后虽相互寻找,但皆无所获。直至赵云随刘备进驻汝南之后。才机缘巧合下得以相逢。其后赵影也未负赵云堂弟之名。在风骑营中屡立战功,由普通一卒逐渐晋升为军司马。来到寿春,扩编风骑营之后。赵云内举不避亲,推荐赵影担任能突能射的风骑第一曲曲长,晋升都尉。
“嗯!”听了赵影的密报,赵云缓缓点头,略一思索后吩咐说道,“那件事要加快进行了,一个时辰后必须结束!”
“是,统领!”赵影应声领命,大步离去。赵云和赵影只在私下里以兄弟相称,人前便如两个没有亲缘关系的人一般。
赵云将桌案上的公文简略地翻了翻。想从其中获得些情报,却将堂下的秦羽抛在一边不闻不问。
赵云停止了问话,秦羽反而有些忍不住了。犹豫了片刻后,秦羽搁下脸面,放缓语气对赵云说道:“贼……这位将军,你能否不要为难城中百姓。对我,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请你放过这一城百姓!”
“嗯~~?”赵云抬头看向秦羽。有些莫名地轻噫了一声。略一思索后,赵云会意了——秦羽一定误解了自己适才的话,以为自己是准备让赵影去屠城。
“秦县令,看来也倒也算是个爱民护民的好官!”赵云笑了笑,反问了一句,“秦县令可知当今天下最爱民护民的是谁的军队?最残暴害民又是谁的军队?”
“这……”因有求于赵云,秦羽不得不回答。但仔细思索了一番后,秦羽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回答。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赵云笑笑说道,“让我替你回答吧——最爱民之军便是我主刘皇叔麾下之军;最残暴害民的恐怕非昔日的董卓暴军和你主曹操麾下之军莫属了!你何尝听说过刘皇叔麾下军卒会肆意屠戮百姓的?”
顿了顿,赵云摇头,以惋惜的口气对秦羽说道:“秦县令,以我之见,你口口声声爱民护民,其实一切皆虚!”
“你休要污蔑我!”秦羽变得激动起来,厉声喝向赵云。
“爱民之人却投最不爱民之主,岂非可笑之极?秦县令也算徐州一方百姓父母,你难道没有听到数十万遭曹操屠戮百姓冤魂的述泣吗?”赵云简单几句话正中命门,立时让秦羽哑口无言。
“告诉你,适才我吩咐之事,是准备将库中部分粮食分予城中百姓……”赵云已经将桌案上所有文书看完,对秦羽说完最后一番话后,举步离开大堂。
秦羽目光复杂地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一时无语。
一个半时辰后,灵壁县中库存半数粮食被赵云分于城中百姓,其余半数粮草则被焚之一炬,库存钱税则被赵云命人秘密掩埋在了城外。一切处置妥当后,赵云命四名骑卒押着秦羽先行寻路返回寿春,其余降卒则原地释放。随即,赵云领军出灵壁南门,营造出领军南下攻袭泗县的假象。待驰出6、7路远后,赵云命风骑军在马蹄下裹上布套以消除声音,而后立即转向绕过灵壁继续北上,直扑彭城。
丹阳的募兵事务。经历了起初7、8日的难堪冷遇后,变得越来越顺利。虽然《募兵令》上有一些限制要求,但应募的人却是不在少数,至最近几日,每日可征募入军的皆有2、300人之众,加之丹阳诸宗族大户提供的青壮家兵,不到一月下来竟然已经募起6000余新兵,其中更有3、400名丹阳山越。这些山越之民长居山中,以猎为生,好武习战,相当凶悍。在应募时,其为首者便与恰好至募兵处有事的关平发生言语误会,更引发比武较量。被一阵海扁后,这些山越民居然称只愿在关平麾下为兵。征得我的同意之后,关平将数百名山越新兵全部整编入自己地曲中。
募兵仍在继续进行,但新兵的操练也迅速开展起来。原有的各曲、屯从新兵中补满了缺额后,又将剩余的4000余新兵整编为四曲。李严、郝昭、陈迪(字步云。丹阳大族陈族子弟)、张天(字洪泽,丹阳大族张族子弟)四人晋都尉职,各领一曲。李严和郝昭果然有名将的潜质。仅从治军就可见一斑,两人操练士卒来颇为老练,既严格又不至激起士兵怨愤。陈迪、张天二人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虽是籍籍无名之人,跟李严、郝昭自不能比,却也是我从陈族和张族青年子弟中挑选出来的精英,身上没有一般世家子弟的心高气傲、眼高手低的毛病,操练起来相当能吃苦。
自那一日将阚泽逐出秣陵后,孙权曾再派人与我联系——孙权一面道上次地“抹书计”是由手下瞒着他擅自进行的,并隐晦地表示致歉之意,另一面主动要求再次商谈“交换人质”一事。并表示愿将“赎金”由万金一人涨至万二千金一人。但他这一请求却被我一口回绝,相比起这四万八千金,我倒是认为败坏孙权的名声、离间孙权君臣关系更为划算一些。我请简雍亲自草拟一纸告文,内中将孙权如何罔顾长辈、兄弟、臣下性命施行离间计,惜地惜金却不惜人之事大肆宣扬一番,而后命人抄录无数份,广散江东诸郡。至于效果如何,目前尚不得而知。
九月二十六日,寿春传来急件——曹操对河北用兵。袁谭向大哥告急。大哥已照徐庶的安排,分别派二哥和赵云领军佯攻兖、徐二州,借以牵制曹军。大哥还提及正在游说广陵陈登按兵不动,借以增强牵制曹军的效果,并要求我适时配合陈登。信的最后,大哥简单提到近段时间收到一位名叫张懿的大贤,才具非凡,已被任命为州从事。
九月二十七日,负责值巡秣陵、曲阿、昆陵一带江域的锦帆营丁奉部送来一封来自广陵陈登的密函——陈登果然答应了大哥按兵不动地要求,但要求我丹阳驻军配合他演一出攻防战地好戏。仔细思索了一番后,我调全琮、郎武二曲至曲阿,配合丁奉水军,摆出佯攻广陵的架势。但为了防止陈登可能会“阴”大哥和我,我特意吩咐全琮、郎武绝不得深入江北5里之内。在大江之上,陈登绝对不会是锦帆水军的对手。
许昌。尚书令荀彧得到曹仁回报的兖、徐二州的军情之后,立即与卫尉董昭等人进行商议,两人一致认为刘备目前近半军力滞留于江东,寿春所能动用的兵力实在有限。故而,进攻兖、徐二州的军事行动十之**都是佯动,目的在于牵制曹军军力。而所谓的“数万”敌军肯定是刘备军所施放的烟雾。
商议完毕之后,荀彧一面将刘备进犯的消息以及自己分析的结果报于曹操,一面传书曹仁,请其谨慎调遣军力固守兖、徐二州,必要时亦可稍稍试探刘备军战力真伪。
曹操接到荀彧的地信报之后,与郭嘉等人稍做商议,亦赞同荀彧的分析,认为刘备军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而且有荀彧和曹仁主持大局。遂不以为意,一心筹划如何聚歼敌方幽、并援军。
但就在这时,长安太守钟繇快马告急——西凉马腾再整军力,联结羌人,起兵不下8万之众进攻长安。驻守长安的高览军兵力不足两万,而且长安数月前曾被西凉兵攻破,城池的修缮尚未彻底完成,钟繇担心无法久持,恳请曹操即刻调派援军增援长安。接到钟繇的告急,曹操再不敢怠慢——刘备颇有麾下智谋之士,因此所谓的进袭很可能只是诡计伪兵;但西凉方面大不相同,马腾并不是一个擅出诡谋之人,他若是出兵十之**便是实实在在的。无奈之下,曹操甚至兴起了暂时放弃河北攻略,先行击退马腾的打算,但郭嘉却一力反对。郭嘉认为,一旦曹操此时退兵,非但会延误克复河北的机会,更会助长袁军地抵抗意志,后果严重起来甚至会动摇曹操在冀州尚不稳固的根基。所以,曹操无论如何不能退兵。
仔细思索之后,曹操认可了郭嘉的分析,但对长安的形势又深感不安。郭嘉向曹操提出一个双管齐下的策略以化解马腾之危——一方面主动放弃城池尚未修复的长安,退守潼关,借助潼关天险阻止西凉军进逼弘农、洛阳等地;另一方面,利用前段时间马超与韩遂之间的劈隙,派遣细作至西凉散布谣言,继续挑拨马、韩二家关系。如有可能,挑唆韩遂起兵对马腾反戈一击。
细阳,曹仁接到荀彧的回书之后,也不敢完全相信荀彧的分析,为防万一,继续集结各地的郡国兵。
九月二十九日,徐州刺史吕虔急书曹仁——下邳增援彭城的曹军,在彭城附近遭遇一支着曹军衣甲的刘备骑军的突袭,伤亡惨重。此外,丹阳刘备军渡江进袭广陵,陈登忙于抵御,无力增援淮安。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二章
接到吕虔的告急文书,曹仁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进犯兖、徐的两路刘军,其中果然一路是实、一路是虚。根本目前的情况看来,“实”的应该是进犯徐州的张飞一路,“虚”的是进犯兖州的关羽一路。
至今为止,关羽军还没有有任何一次正式的进攻,始终驻扎在距下蔡30里的营寨之中,每日既不出战,也不后退。夏侯尚心存疑虑,屡遣斥候想要探清关羽营中究竟有多少兵马,但可惜的是,派出的斥候在关羽军游骑的猎杀之下,没有几人能够生还,更不用说回报什么情况。仅有的几名生还斥候只禀报说,营中的刘备军士兵——很多!夏侯尚虽然惊疑不定,却又顾及曹仁的命令,始终不敢出战试探。
但徐州方面,却是不利的战报频传。张飞的骑军甚至已经诡秘莫测地攻进了徐州腹地,给予下邳援军以重创。曹仁实在有些猜不透老对手张飞的打算:在去年十一月之前,曹仁甚至有些看不起张飞这个粗鄙的莽夫。尽管自承在武艺上不是张飞对手,但曹仁认为身为一员名将靠得应该是治军用兵之能,而非一人之武勇,否则当年豪勇冠绝天下的温侯吕布也至于会败死了丞相手下。原先曹仁认为,张飞充其量也就是属于与吕布一类的有勇无谋之徒,但去年领军攻汝南一战,改变了曹仁的想法——30000精锐无匹的青州兵在张飞的一把火中化为乌有,曹仁自己与徐晃、于禁也只是仅以身免。事后,连曹操、郭嘉等人谈论起张飞所设的“连环火攻计”也是惊叹不已。随后张飞攻寿春、急援刘备的一系列表现,彻底颠覆了曹仁心中的固有观念。张飞这个外表看似粗鄙不文的幽州大汉,根本就是一个“扮猪吃虎”的绝顶高手。此次听闻刘备派遣张飞进袭徐州,曹仁是格外的重视,给吕虔的命令中也嘱咐他务必小心谨慎。但尽管如此,徐州驻军还是遭受了重创,下邳增援彭城的9000军居然一战便折损了近3000人。敌骑军的伤亡却是微乎其微。吕虔还特别提到,敌骑军中竟有不少人擅长乌桓异族的骑射之术。听到这个消息,曹仁更是心凉如水——曹仁、徐晃及已经阵亡的张辽,本就是曹军中最擅指挥骑军的三人,曹仁自然清楚若是骑军远攻能射、近战能搏,当是何其强劲的一支战力。曹仁不是没有想过训练骑兵的骑射之术,但一则没有成功地训练方法,二则缺乏骑兵专用的骑弓。最后只能做罢。没有想到,刘备的骑军居然已经习得了骑射战法。对付这样一支骑军,即使己方同样出动骑军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敌骑诱入埋伏,利用地形兵力优势,限制其机动,进而加以歼灭。但关键的是,如此狡猾的敌人会轻易中圈套吗?
彭城、下邳两郡兵力受损颇大,东海、淮阴两郡兵力本就有限,唯一兵力充裕且战力强悍的广陵郡却也遭受攻袭,无法抽身。可以说。如今的徐州。守备其实薄弱的很,在张飞这个悍敌地进攻之下,能坚持多久实在是难以预料。曹仁仔细思索之后。先派遣快马直奔邺城,向曹操汇报最新军情。随即,曹仁又急书许都,请荀彧从豫州和司州紧急调派一部军力增援自己。曹仁还急书下蔡,让夏侯尚稍稍试探一下关羽地军力,若其军力空虚,只是在作假,即发起全力攻击将其一举击退。如一切顺利,可再摆出进袭寿春的姿态,迫使张飞回师救援。以解徐州之困。
六匹快马(一骑双马)派出之后,曹仁亲领从就近几郡县征调的5000郡国兵开赴徐州。尽管从路途上看,彭城距细阳较近,但张飞骑军已经在彭城附近出没,直接开赴彭城实在太过危险,以赢弱地郡国兵对抗敌骑军只能是自取灭亡。所以,仔细思量之下,曹仁还是决定先绕行至小沛,待探明敌情后。再做下一步决断。
彭城,徐州刺史吕虔被搞得焦头烂额。几日来,那支穿曹家衣甲的刘备骑军在彭城郡闹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二十四日,灵壁被破城,城中库存钱粮辎重失却一空,县令秦羽被擒后不知所踪;二十六日,吕虔亲率下邳兵马增援彭城,在赶到距彭城不足10里处遭敌骑军突袭,损失惨重,吕虔更险被射杀;二十八日,剡县遭敌骑军突袭,险些失守…………敌骑军似乎对彭城地形了若指掌,如同一只狡猾异常的恶狼,总能够隐匿住自己的行迹,加之其身着曹军衣甲,极具迷惑性。一时间,彭城郡内曹军闻骑色变,吕虔甚至直接下令彭城乃至徐州各地,若见骑军扣城,若无调动文碟,仍其领军者多高军职,皆不得开启城门。
更让吕虔感觉郁闷的是,敌骑军似乎对猎杀斥候很感兴趣,派出的斥候没几个能回得来,向附近百姓询问有无查看到敌骑军的动向,结果亦总是一无所获。吕虔清楚,在人心的向背上,徐州百姓仍是更倾向刘备一方。那些被问话的百姓未必个个都不知晓敌骑军动向,但他们不愿回答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掌握不了敌军动向,就无法与敌交战,更谈不上将敌军逐出彭城。此外,从前日起,彭城来往各地的快马信使也开始成为敌骑军的猎物,搞得吕虔传递信息都变的困难异常。吕虔已经数日未能得到泗县的情报,也不知其现状如何,究竟有无被刘备军攻破。
彭城,郡守府议事厅
“狡猾的狐狸!”吕虔察看着桌案上的地图,低声咒骂着可恶的敌骑军。吕虔三十多岁,相貌威严,其胆识才略俱佳,深得曹操信任。
“刺史大人,如此困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一旁的彭城太守任峻皱眉说道。刘备骑军实际上已经凭借其强大的机动力,对彭城郡内各城形成了围困之势。
“我如何不知……”吕虔叹了口气,苦笑说道。“但眼下敌情不明,彭城军力又有限,若草率出击只会更坏大事。为今之计,只能坚守彭城,待丞相或是曹仁将军派遣援军过来后,再做退敌打算……”
“若是陈元龙(陈登)能赶来救援,有他那万余丹阳兵,又何惧敌军?”顿了顿。吕虔惆怅地说道。
“可惜广陵也正遭袭……”任峻叹气说道。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一名曹军校尉来到议事厅内,向吕虔、任峻各行一礼后,大声禀报道:“启禀刺史大人、太守大人,刚有斥候发现敌骑军踪迹!”
“在何处?”吕虔急切地询问说道。
“剡县东北7、8里!”
“不好……”吕虔略一思索,惊声说道。
“刺史大人,什么‘不好’……”任峻面现愕然之色,疑惑地向吕虔询问道。任峻只是一名文官,政务能力极佳,尤擅屯田,但军略却是其短。
“剡县东北7、8里。正是泗水河段最浅之处,而且近两月来徐州未曾下雨,河位下降。骑军完全可以从那里涉水渡河!”吕虔眉头大皱,急声分析说道,“若是敌军渡过泗水,下邳、东海两郡兵力尚不及彭城,更是无可抵挡!”这几日,吕虔心中一直担忧此事,但越担心,事情偏偏就越坏。
“大人,那该如何是好?”任峻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吕虔在厅内来回走动,眉头紧锁。面色阴晴不定,似乎正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任峻和那名曹军校尉的视线跟随着吕虔地走动不断移动。
“立即派遣快马,分别向细阳曹仁将军、青州臧刺史请援,另派遣快马向下邳、东海示警!”良久,吕虔终做出决定,沉声向那名曹军校尉命令道,“切记,每一处皆派双人四马,务必保证将信传到!”吕虔依然担心城外有敌军游骑。为防被截击,索性多派些快马信使。
“是!”那校尉应声领命离去。
“伯达(任峻的字,跟司马朗一样),彭城守备之责暂且就交于你了……”吕虔沉声对任峻说道。
“刺史大人,难道……你准备回援下邳?”任峻微微一楞,才会出了吕虔的意思,惊愕地说道。
“不错!”吕虔缓缓点头说道,“下邳、东海若是有失,则整个徐州危矣……我不得不回援!”
“但说不定这是敌军的诈谋,刺史大人不可轻出……”任峻虽感有些不妥,但却不知如何劝荐。
“我自会小心谨慎!彭城这里就拜托伯达了,你只需坚守不出即可……”吕虔语气沉重地交代说道……
合肥县
虽然农忙已过,但县中百姓并未就此清闲下来。合肥令邓芝召集百姓对县中农田水利进行改造整理,以期为来年的耕作打好基础。不少民夫在地方官吏的指挥下,整顿河渠——对原由旧河、渠进行改造,同时开挖一些新沟渠,以便来年更好灌溉庄稼。田间垅上,亦有一些农夫正在忙于整理田地,有些人还听从邓芝的指导,以河、渠中的淤泥沃田,借以增加田地地肥沃度。
在一片忙碌的气氛中,一名肩负小巧行囊的白衣青年男子,信步行走在田间小路上。虽然眉眼间颇有些疲乏之色,但青年人却仍自显得怡然自若,仿佛很享受这田土气息。
“大叔,此地距合肥城尚有多远?”青年男子叫着一名60岁上下的农夫,和声询问道。
“从这里到县城,还有10里路的样子!”农夫见这位一看就是读书人的青年男子如此客气,呵笑着回道,“这位相公也是打算到刘皇叔那里做官么?”
“呵呵……”青年男子嘴角轻扬,和煦的笑容浮上俊颜,和声回道,“……我只是去探访朋友!”
“……”听了青年男子的回答,老农夫似乎有些失望,“这位相公跟我们邓县令很像,肯定也是有大学问、大能耐的人,怎么不到刘皇叔那里去做官呢?皇叔可是天大的好人……”
“……”青年男子淡淡一笑,跟老汉寒暄了几句,问清了往合肥城地方向后,告辞离开。
“刘皇叔…………还跟以前一样么?”青年男子低喃了两句,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三章
冀州
多日来,曹军的进展尚算顺利,真定郡、河间郡内,除了几座坚城外,外围诸县已被尽数攻克或是迫降。眼见河北之地已经明显呈现袁消曹涨之势,不少冀州豪族更主动向曹操示好,纷纷献出家中钱粮,表示愿望附旗…………一切皆朝着有利曹军的方向发展。如果强要找出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曹军虽屡胜袁军,但每次破敌的数量都比较有限,至目前为止,还未有哪次能够破敌2000人以上。
袁军真定、河间主将牵招总是尽可能避免与曹操展开决战,他依托城池实施固守,保存自军实力,目的只有一个——拖!牵招已从渤海得到消息,袁谭向寿春刘备和西凉马腾请援的使者皆已派出。牵招相信,若刘备、马腾一同出兵,曹操绝不敢掉以轻心,只要自己能够尽量将真定、河间抵抗维持下去,战局总有该观的一天。现在拼的就是时间,看曹、袁两军谁更耗得起时间,一旦曹操吃不住刘备、马腾施加的压力,调兵援应或是直接撤退,冀州的情况将会彻底扭转过来,届时自己积蓄保存的军力将派上用场,甚至有可能乘机将冀南失地一举收复。为实现计划,牵招做了很大的牺牲,甚至不惜将郡内许多县城拱手让给曹操。当然,牵招的做法并非没有有人反对,左长史郭图甚至向袁谭提议,以“畏战弃地”之罪罢免牵招。幸得军师将军审配向袁谭详细分析了牵招此举的用意,以及临阵易将的利害,才勉强保住了牵招。审配知牵招压力巨大,但也无法提供更大的帮助——渤海城中虽有5万余驻军,但被夏侯敦死死压制,动弹不得分毫。
钜鹿郡,为更好地指挥作战,曹操已将行辕由邺城迁至距真定仅80余里的瘿陶。
瘿陶城,议事厅
“未曾想。这牵招倒也颇识用兵之道,居然一时间还奈何不得他……”曹操察看了这几日的战报后,语带赏识地说道,“如此良将,竟归效袁家小儿,着实可惜!”
“此人畏战躲守,只如壳中之龟,如何称得上良将?”曹洪有些愤愤地说道。曹洪曾奉命至真定骂城挑衅。期冀激牵招出城交战,但不想反被牵招言语所激。一怒之下,曹洪竟由徉攻变真攻,幸得夏侯渊及时赶到喝止才悻悻作罢。但短短一个时辰的攻城,就造成了近千名士卒的伤亡。事后,曹洪深以此为耻,也连带恼上牵招。
“牵招善能辨势,而又知进退……正是良将之资!”曹操摇了摇头,呵呵一笑,随即不再跟曹洪在这个问题纠缠。转头对贾诩说道。“文和,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启禀丞相,一切顺利!”贾诩似早已料到曹操会向自己问话。迅速回道,“乐平令刘助答应归顺,并已密遣其子至瘿陶,以示效忠丞相。”
“如此甚好!”曹操一拍桌案,兴奋地说道,“乐平归降,我军即可密断并州援军退路,围点打援之计可成!文和,做得好!”
贾诩面色平淡如故,并未因曹操的夸奖而喜形于色。微施一礼后,退回列中。
“公明!“曹操朗声令道。
“末将在!”徐晃出列,拱手听令。
“你即领精骑5000潜行至乐平县北山麓之中,密切留意并州军动向。若再有并州军朝真定开进,不必阻拦;一旦发现袁军自真定向并州撤退,即是出击之时,届时你等务必切断袁军退路,配合大军聚歼并州援军!”曹操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可以调用地骑兵全部派出,目的非常明确——彻底击破那源源不断的并州援军。十多日来。并州刺史袁熙已向冀州派遣援军不下4万人,尽管被曹军所阻而未能进入真定。但无论如何,这四万多驻扎在获鹿(地名,在真定西北)的并州援军对曹军总是一个威胁。
“得令!”徐晃单膝跪地,深深一拜后,昂然而出。
“妙才,你领本部步卒万人,于今夜急行至石邑待命。一旦我大军对并州军发起攻击,你即从中截出,配合大军绞杀!”曹操再对最擅急袭速攻的夏侯渊下达命令。
“子廉,你领本册…”
很快,一系列的命令便已被下达完毕。曹操一拍桌案,语带着无比自信地说道:“先凭此一役,将并州援军尽数击灭,以震敌军之胆!”
“丞相,曹仁将军急书!”夏侯德急步匆匆走进议事厅,向曹操行礼后,将手中绢书奉上。
“竟然如此!”曹操迅速看完绢书,眉头微皱,沉声说道。
“丞相,莫非兖、徐有变?”程昱知道曹仁急书必与刘备军的进犯有关。
“张飞骑军突入徐州腹地,子恪(吕虔)增援彭城途中遭袭,折损3000余人!”曹操置下绢书,沉声说道,“另丹阳刘备军进攻广陵,陈登无力援应子恪!”
“难道张飞当真有意袭取徐州?”曹纯疑惑地说道,“否则他怎敢擅入徐州腹地?”
“……”曹操略一思索后,转头向郭嘉询问道,“奉孝,你以为如何?”
“我仍持前番之议……”郭嘉淡然说道,“刘备袭徐、兖都是为虚,牵制丞相攻击袁谭是实!至于敌骑军突入徐州腹地,也不足为奇。张飞此人善能弄险,而且他对徐州地形颇为熟悉,其深入徐州四处搅扰,只是为了迫使曹仁将军和吕刺史向丞相求援!”
“话虽如此,但如今徐州兵力拮据,任其搅扰下去,极有可能激起民变!”程昱虽也认同郭嘉的分析,但他还是对徐州的状况感到担忧。毕竟,徐州情况特殊!
“是否需要调派部分兵马回援?”曹操点点头,沉声说道。
“丞相,我以为不必!”郭嘉摇头说道,“丞相前番已命青州出兵援应,而且曹仁将军也在征调郡国兵支援徐州。就兵力而言,绝对绰绰有余。我以为,保徐州无恙并非难事!”
“奉孝详言之!”曹操感兴趣地问道。
“其实应对敌骑军袭扰之策极易——其一、以不变应万变。严令诸城县闭城紧守,不予敌骑可乘之机;其二,加派斥候打探,并悬赏百姓,凡提供敌情者可获重赏。如此,当可获取敌军踪迹。其三,一旦获取敌踪迹,即可让曹仁将军领军围堵驱逐敌骑军。南方无马。骑军于刘备军而言必是珍贵不已,我料想张飞也必不舍轻损骑军战力!无机会之下,张飞只有退却一途!”
“嗯……”曹操略一思索,点头说道,“就依奉孝之言。我这便书信一封于子孝!”
九月十日晚,月隐星明。
得到斥候未发现敌踪的回报后,吕虔领5000军潜出彭城,北行六、七里后,折向东行至泗水一处河位较浅的河弯,那里有吕虔先行让人准备的近20支排筏。随即。吕虔命士兵分批渡河。
至翌日清晨。河水上已生起淡淡的晨蔼,全部5000曹军终小心翼翼地渡过泗水。
“嗬~~!”听得先行渡河斥候未发现异状的回报,吕虔长出了一口气。下令全军朝下邳城进发。
但行不到两里,耳灵的曹军士卒便突然听到自东南方向传来奇怪地沉闷声响,而且声音异常迅速地接近。
不多时,在薄薄的晨雾之中,一支曹军骑兵现出了身形,并朝吕虔军快速靠近过来。
“敌袭!”吕虔面色大变,厉声高呼起来。吕虔情知若真是自家骑兵,绝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此处。惟一的可能,就是那支伪装地敌军骑兵察觉到自己地动向,早已埋伏在此。亦或。自己会渡河回援下邳,根本就在敌骑军的阴谋之中。
肘腋变生!曹军士兵虽在吕虔的提醒下,一直做着戒备,但真正遭遇敌袭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这支骑军出现地太突然,而且逼近地速度太快,不少曹军士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两军就已经迎面撞上。
距离已经很近,敌军骑兵根本无视身上的伪装,直接刀弓上手。獠牙毕露。
“嗾~~!”首先招呼而来的是呼啸的长箭。数百支羽箭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击出,箭身带着凄厉的啸叫,穿过晨雾,如死亡使者般扑入曹军队列中。
“第一曲,外围奔射;二、三曲,随我突阵!”赵云洪亮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响起。
“诺!”数千风骑军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声如惊雷,震慑人心!
很快,风骑军一分为二——一部骑军成巨大的锥形之阵,直接切入吕虔军阵,由南而北将吕虔军切成两半,细长而锋利的战刀迅速飞舞,刀锋及处,残肢纷飞,血流遍地,尤其是最当先的赵云,更是勇不可挡,枪下无一合之人,枪锋及处,所向披靡;另一部骑军并未突阵,只在吕虔军周围不停奔驰,奔驰过程中夺命地羽箭也是不停击出,如割韭菜般收割了一拨又一拨地生命。
吕虔虽又惊又怒,但方寸未失,大声呼喝收拢士卒。号角兵拼命地吹动牛角战号,将吕虔地命令传递下去。曹军士兵虽然慌乱,但毕竟训练有素,听得号角后,拼命向吕虔所在集中。
在吕虔的指挥下,聚拢起的曹军士兵紧急地布成一个圆阵以盾牌兵居最外,紧贴地内一层则是长矛兵。盾兵格箭,长矛阻挡骑军突击。为数不多的弓箭兵聚在最中,以箭击敌。
但真正能够被吕虔聚拢起来的曹军士兵只有不到一半,另一半士兵则在慌乱无效的抵抗中、慌不择路地奔逃中,不断倒在风骑军的战刀和弓箭之下。风骑军似乎不着急搭理那一部结阵的曹军士兵,只是专心地击杀那些零散的曹兵。
“鸣号,召集他们聚拢过来!”眼见麾下的士兵惨遭屠戮,却难有还手之力,吕虔心如刀绞,不断地高声呼喝。但那些零散溃逃或是抵抗的曹兵,纵再想靠拢,也是有心无力。在奔驰地战马面前,他们想移动一步都困难之极……
零散的抵抗、溃逃逐渐消逝了,2000多曹军的尸体横七倒八地散落各地,间或有一些重伤的士兵发出垂死的哀号。
此时,搀杂着浓烈血腥气息的薄雾已然散去,一屡朝阳映照在血染的土地上,别样妖艳。
收拾完外围之敌后,风骑军重新集结起来,排成三个巨大锥行阵,静静地与结成圆阵、如龟壳般吕虔军残部对峙着。
异样的气氛笼罩在战场中,适才驰骋纵横、“嚣张跋扈”之极的风骑军却突然变地安静下来。但这种安静,非但没有让曹军士兵宽心,反而变得愈加心惊,搞不清楚风骑军到底想做什么。
两盏茶的工夫过去,两军的奇怪对峙仍在继续——吕虔军是想动却不敢动,一旦行动起来,就很难保证军阵的完整,军阵若散,必给骑军以可乘之机,那结局肯定就如另一半士兵一般。但风骑军的安静却不知出于何种目的……
“咯噔~!”吕虔咽下一口吐沫,目光甚至不敢转移分毫。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休整?等待机会?还是……”吕虔脑筋急转。突然间,一丝灵光闪过,吕虔想通了敌军的目的——以自己为饵,引诱下邳守军来援。适才震天的喊杀声、号角声,很可能已经为下邳守军所察觉。此外,可能还有少数外逃的士兵,他们说不定也会跑到下邳。一旦下邳知道自己被困,十之**会出城救援。如此便正中敌军圈套。
“恶狼!”吕虔几乎将牙齿咬碎,恨恨地盯着不远处的骑军。
越担心,就越来什么!
“嘟~嘟~嘟~!”沉浑的牛角战号,突然从东面响起。
吕虔几乎绝望——下邳距离此地足有十多里,援军如此快地赶到,真难以想象他们是以什么速度在急行军。急行军之下,士兵疲乏不堪,正是成为“恶狼”的猎物。
听得远处的战号声,赵云嘴角微扬——鱼儿果然上钩了!
正如吕虔事后料想——渡河突袭下邳,只是赵云作出的假象,目的正是为了引诱吕虔回援。在彭城诸县都开始据城死守后,赵云难觅战机,只得再出他策。赵云的策略就是攻敌必救,从而调虎出洞。对徐州地形相当熟悉的赵云,自然猜得出吕虔可能会选择的渡河地点,再以风骑斥候打探确认,吕虔的计划就完全落在赵云瓮中。
这时,一名风骑斥候飞驰至赵云身旁,低声耳语起来。
赵云听罢禀报,面色微变,略一思索后,高声喝令道:“全军听令,撤退!”
很快,风骑军将阵亡、受伤的同伴带上后,跟随在赵云身后,往东南方向呼啸而去。
结阵的曹军士卒个个惊异不已,但同时又有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吕虔不明所以地看着风骑军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愈发响亮的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一支骑、步军混合、约有万人的曹军浩浩荡荡地开近过来,最当先一员曹将身袭黑色铁甲,威风凛凛。其身后一杆深蓝战旗,旗书五个大字:青州刺史——臧!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四章
“臧刺史,承蒙援手,否则吕虔今日恐得幸免!”与援军汇合之后,吕虔感激地向领军来援的青州刺史臧霸拱手道谢。吕虔与臧霸虽同为曹操属下一州刺史,但两人关系却颇为生疏。因臧霸曾为“泰山贼”,士族出身的吕虔甚至有些看不起他。但今日一役,若非臧霸及时来援,吕虔也难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是怎样。
“呵呵……”臧霸爽朗地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吕刺史不必如此。若真要感谢,还是该感谢丞相才是。臧某也是奉丞相之命来援,只未想赶得这么巧……”
随即,从吕虔口中,臧霸详细地了解了多日来徐州(彭城)系列战事。
听罢后,臧霸面色严肃,眉心拧成“川”字形,沉声说道:“如此说来,一直在彭城搅扰不息的,就是这一部骑军了?……吕刺史,可曾发现其余敌军的踪迹?”
“……”吕虔略一思索,点头说道,“除这部敌骑军外,约七日前泗县还曾回报——有大队敌步军朝泗县逼近。但最近几日,与泗县的联系被敌骑军切断,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了!”
“看来丞相所说果然不假……”臧霸思索后,沉声说道,“刘备并非真要袭取徐州,只是为牵制我军军力而已。若我所料不差,那大队敌步军可能只是疑兵……
“臧刺史何以如此确定?”吕虔略显惊异地说道。
“吕刺史请想,若敌步军是实,以泗县城防军力能够坚守几日?由泗县到彭城,不过100余里,其间只有灵壁一县,且已被敌骑军所克,根本无法阻敌……”臧霸根据吕虔所以提供情报,仔细分析说道,“若刘备真有意袭取徐州。其步军恐怕早已至彭城!”
“……臧兄所言在理!”吕虔思索片刻,以惊异的眼光看向臧霸,点头说道。吕虔没有想到,外表看似粗豪的臧霸,见事竟然如此之明,也难怪曹操会将青州刺史重任交于他。
“但敌人这支骑军着实难缠……”留意到吕虔对己称呼的变化,臧霸咧嘴一笑,继续说道。”必须寻机重创他一次,迫使其主动退出徐州才可!”
“臧兄,此处不是叙话之所,你也远来疲惫。我等先赴下邳,再行商讨退敌之策……”吕虔点点头,提议说道。
“好……”
在臧霸的建议下,吕虔分别向东海、淮阴二郡派遣快马,严令两郡治下各城县在刘备军退却之前,务必谨守城池,严防敌军诈城。吕虔还派遣大量细作将泗水几处河位较浅的地段严密监视起来。以确保一旦敌骑军渡河出入下邳。即可迅速获知消息。
十月初二,在仔细确认敌骑军昨日已经渡过泗水的消息后,吕虔、臧霸的领一万五千青、徐联军兵返彭城。在臧霸的谨慎用兵之下。赵云也未能获得很好地突袭机会。
当然傍晚,曹仁领军赶至小沛。
出于对老对手张飞的顾忌,曹仁并未继续领军赶往彭城,而是一面加派细作打探小沛至彭城之间的情况,另一面又派遣快马与彭城联络。
为保险起见,曹仁一连派遣6骑快马赶往彭城。也亏得如此,在4匹快马被风骑营“猎杀队”截杀之后,终有两骑快马成功突破阻拦、进入彭城。
得到曹仁赶至的消息后,臧霸立即派遣麾下轻骑驱逐彭城周遭敌骑军猎杀队,并以快马返回小沛与曹仁取得联系。
十月初三。在臧霸的接应下,曹仁领军赶至彭城,接手徐州战事。
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寿春、庐江、丹阳、吴四郡,皆是沃野千里之地,若能招募流民,善加开垦,兴农振商,不消数年则可获钱粮无计!此四郡。当可成为主公兴复社稷之基!”张懿侃侃分析说道,“但以目前来看,四郡之兴,受制于两事……”
“仲司详言之……”刘备显然颇感兴趣,急切地追问道。张懿投效时间虽不长,但却很快凭卓越的才能为刘备所重。识才重才的刘备很快便将张懿擢升为别驾从事椽(州别驾的佐官)。
“两事皆与人有关!”张懿从容说道,“其一,诸郡地域虽广,沃土虽多,但人丁缺乏。懿曾察看户籍——以寿春而言,近一年来,主公与张将军虽多番招募流民,但至今也仅只有不足10万户(经历连番战乱、逃亡后,通常都已是小户),不足40万人,其中尚有不少老幼而无力耕作之人。而若要恳尽寿春千里沃野,以懿之见,至少还得增加10万人。四郡之中,寿春人丁已是最旺,其余几郡尚且不及……若不能解决这一难题,非但农耕受制,而且也不利主公征募兵员!”
“嗯……”刘备点了点头,叹气说道,“仲司此言,军师也曾提过。这四郡久经变乱,百姓流离失所,于战乱、瘟疫、饿殍中折损太众……但一时之间,除尽量招募流民扩充户籍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仲司可有妙策?”
“招募流民只是一法!”张懿淡笑说道,“除此之外,懿以为尚别有长远与眼前之策?”
“仲司快说……”
“以长远计,可行鼓励生育之法。主公可布告诸郡百姓凡户生子、女三人以上者,赏以钱粮士地。生子越多,奖赏越厚,如此下去,15、20年后,必可人丁兴旺。”顿了一顿,张懿继续说道,“而以眼前计,则可行以战增户之策。如丹阳、吴郡,据懿所知,此二郡山中皆隐有山越之民,不下数万之众。主公可遣军征伐山越,一者可以练兵、二则可以增户,一举而两得。何乐不为?”
“长远策见效虽慢,却是可行之法!”徐庶点头说道,“眼前策虽也可行,但处理山越之事,张将军似已有其他良法,暂时不宜征伐。但以战迁曹操、孙权治下百姓入主公治下,或许倒是可行!”
“嗯……”刘备沉思之后,点头轻应了一声。暂时未置可否。随即又继续询问张懿道:“仲司,除人丁缺乏一事外,另一制约诸郡兴盛之事是何?”
“人才!”张懿肯定地说道,“主公占地愈广,所需治政之才愈多。孙、简、陈、糜诸位大人虽有经纬之才,但毕竟力有所限,只能统筹诸郡政务大局。但至县、亭级,治政人才却大事短缺。懿以为,广征四郡、乃至天下英才为主公所用,已是迫在眉睫!”
顿了顿,张懿继续说道:“主公虽已有《唯才是举令》与《征辟令》广发诸郡。亦有不少应募之人,但懿以为却未必能寻得多少真正有才之人!”
“这是为何?”孙乾不解地说道。糜竺、糜芳乃至刘备亦以疑惑地眼光看向张懿,只有徐庶微微颔首,似有所悟。
“以‘察举’、‘征辟’之法寻觅人才,乃由先贤所创,自有其可取之处。但懿以为,此法亦可弊端……”张懿略一犹豫说道,“请主公与诸位恕懿直言!负责察举、征辟者皆是名望士族,而被‘举’、‘辟’者十之**亦是出身士族,其间难保不会有营私舞弊、任亲排贤之事。况且士族中虽贤能倍出,但寒门庶族中亦多英才。故,懿认为,仅惟‘察举’、‘征辟’之法尚不足为主公广觅贤能!”
听得张懿一番言论。厅中一片哗然。议事厅中不少文武将官就是通过“举辟”而来的,而且内中也有负责“举辟”之人。在一些人眼里,张懿的话甚至有些不逆不道。
“……仲司有何高见?”刘备对张懿的话倒不是很排斥,反而颇有些兴趣。刘备虽称“皇叔”,但其自幼贫寒,其实与寒门庶族无两样。
“懿有一浅显之见,请主公与诸位指正……”张懿从容说道,“以‘试举’之法代‘举辟’之法!”
“何为‘试举’之法……”徐庶也不禁感起兴趣来。
“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要,使有志出仕之人参与郡县组织的考试。择其优者为用,任贤用能。凡有才之人,不论尊卑贵贱,士族寒门,皆可应考录用!”
“什么?”厅中哗声大作,当即有人出列驳斥张懿……
“试举……”刘备口中不住低喃,眼中逐渐现出异芒……
两盏茶的工夫后,刘备宣布暂停议事,结束了激烈的争论。
散议之后,刘备原本想邀徐庶、张懿等几人再入书房密议,但徐庶府上突然来人,告诉徐庶有“故友名孔明者”来访。徐庶闻听之下大喜过望,急向刘备告退回府,刘备笑而应允。
军师中郎将府
在府中奴婢惊异的眼光中,一向沉稳的徐庶急步匆匆地走进会客厅,见着正在厅中端坐饮茶的那名白衣青年,立即迎上前去。
“孔明,别有载余,一向可好!”徐庶欣喜不已地说道。
“元直师兄……”白衣青年诸葛亮立起身形,笑着回道。
“呵呵……孔明,快快坐下!”徐庶拉着诸葛亮在几案旁对面跪坐,一连问了数个问题,“恩师可好?士元他们可好?……”
“恩师身健心宽,一如往常!士元、公威他们也一切如常……”诸葛亮微笑回道。
“孔明,来到庐江、寿春,有何感受?”详细地了解了诸葛亮前来寿春的经过后,徐庶笑着问道。
“人和!”诸葛亮想了想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只说了两个字。
“呵呵……”徐庶笑着说道,“刘皇叔可称当世罕有的明主!孔明,你与我共同辅佐刘皇叔可好?还有士元他们……我等兄弟齐心协力,必可助刘皇叔安定社稷,抚慰黎民……
“……”诸葛亮笑了笑,说道,“我想先见见刘皇叔再说……”
“明日就为你引荐……”虽然诸葛亮并未直接答应,但徐庶却知道事情基本已成,高兴地说道,“不!明日我还是请主公亲自来见你……哈哈!”
得到诸葛亮较为肯定的出仕回答后,徐庶显得非常高兴,也将自己出仕后一些经历说了出来。了解诸葛亮的为人,又与其关系莫逆,徐庶在讲说时也不必顾忌太多,由当日的寿春之战,一直提到最近的一些事务。当然,最紧要隐秘的事徐庶并未透露。
当徐庶以略显惊叹的语气说及张懿‘试举’之法,诸葛亮却是眉头微皱。
“这位张大人,欲害刘皇叔么?”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五章
“这位张大人……欲害刘皇叔么?”诸葛亮眉头微扬,轻声说道。
“嗯~~?”徐庶轻噫一声,先是有些不解,略一思索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孔明,你是说……行‘试举之法’会激起士族反对?”
“不错!”诸葛亮点点头,淡然说道,“若果真以‘试举之法’代‘征辟察举’,则天下士族,十成中将有六成以上者,必将视刘皇叔为死敌,另外三成将避而远之,尤能归心效力者,十中无一……”
“……”徐庶眉头紧蹙,低头沉思起来。徐庶虽有大智,但因其出身寒门,对于士族门阀的情况虽有所了解,但切身的体会并不很深。所以考虑“试举法”时,徐庶尽管也想到可能会导致士族反对,但并没有把问题看得多么严重,始终认为是“利”大于“弊”!但如今诸葛亮的话却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起来。诸葛亮年纪虽轻,但徐庶一直认为这位“小师弟”(相对于徐庶、庞统、石韬等人年龄而言)的才能是鹿门众弟子中最出众。
“这‘试举’之法,不拘一格、不分贵贱,可任天下贤才为用,的确是难得的选拔人才之法……”诸葛亮先是肯定了“试举法”的利处,但随即话风一转,“但以今时今世而言,却未必完全适用……若此时刘皇叔根基稳固,已有足够实力与北方曹操抗衡、甚至已可戗平乱世,推行此法当可于社稷有利。但以今时之势,强以‘试举’代‘辟举’,只会徒自取祸……”
顿了顿,诸葛亮继续说道:“当今之天下,钱、粮、物力,十之五、六集于士族门阀之手。州、郡之事,亦难脱门阀宗族之力。诸族门阀,更是门生故吏、亲朋旧交遍布天下……可说。若无士族门阀之助,任谁也难成就大事……以曹操论,若无曹、夏侯、荀、程、许诸族鼎力相助,他何以有今日之势?……元直师兄可知,士族门阀对何看得最重?非是土地、非是钱粮,而是……取仕!察举、征辟乃是门阀子弟取仕之道,若以‘试举’代‘辟举’,实是绝士族门阀的根本。他们如何肯依?此法一行,诸士族必将刘皇叔视为眼中之钉!”诸葛一族本也是徐州琅琊望族,即便迁至荆州后,诸葛兄弟也与荆州豪门望族剻、庞、马诸族关系莫逆,故而诸葛亮对士族门阀情况的了解,要比徐庶深刻得多。
“如此说来,此法是‘虽好却不可行’了……”仔细思索后,徐庶默然点头,不得不承认诸葛亮分析的正确性。但徐庶还是感觉有些遗憾——出身寒门的徐庶自然知晓,“试举法”对寒门庶族的子弟是何等重要……
“呵呵……”诸葛亮淡淡一笑说道。“若将这‘代’换成‘辅’。未必不可行!”
“辟举为主,试举为辅!”徐庶眼睛一亮,拍案叫绝说道。“此法颇妙,既可任寒门学子为用,又不太损士族门阀之利,实是一举两得!孔明,你这一来,便为皇叔解一难题啊……呵呵!”
“……”诸葛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即略显疑惑地说道,“从这位张懿大人为刘皇叔所提的‘增丁’之策看来,实是一位料事周全、颇有远见之人,为何他竟会献出这般‘绝计’?”
“……”徐庶知道诸葛亮并没有嘲笑谁的意思。仔细地思索了一番后,出声说道,“或许是智者有失见……
结束谈论后,徐庶先命府中仆婢为诸葛亮安排膳食和住处,自己则乘车急往郡守府求见刘备。
郡守府书房,刘备正独自一人察看这几日徐、兖二州传回的战报,突见徐庶深夜来访,不禁惊异地说道:“元直,你不是有故友来访么?怎有空深夜来此?”
“主公。庶有要事禀报,不敢耽误!”根据今日议事时的情形,徐庶已知刘备对“试举法”很感兴趣,甚至还特地在议事后将张懿留下。
“莫非是云长和子龙战况有异?”刘备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前方战情。
“并非此事……”徐庶摇了摇头说道,“主公,是与张仲司的‘试举选才法’有关……”
“哦~?”刘备疑惑地说道,“元直以为此法不好么?”
“好是极好,但眼下却不可行……”徐庶详细地将诸葛亮的分析对刘备一一道来。
刘备由起先的惊讶,逐渐变成了认可,不住地颔首称是。当听到诸葛亮所提的以新旧两法相辅相承的解决方案后,更是不禁拍案叫绝,欣喜地说道:“元直所思果然周全!我先前倒也是有些急于求成了……有元直相助于我,何愁大事不成?”
“谢主公夸奖…………”徐庶笑着说道,“但此法却并非由庶所出!”
“哦~~?”刘备更显惊讶,急声追问道,“不是元直,却是何人?”
“乃是庶之鹿门学弟——诸葛孔明所出!”
“就是元直那位今日来访的故友?”刘备略一思索说道。
“正是!”徐庶点头说道,“孔明乃是我恩师门下才智最佳者,月前才刚刚下山出师……”
“比之元直如何?”听徐庶话中意思,这“孔明”竟似才能尚在他自己之上,不禁让刘备惊讶中带着几分不信。
“孔明之才,倍于徐庶!”
“倍于元直???”刘备至今足迹已遍布大汉半壁江山,见识奇才杰士无数,但他相信——才如徐庶者,天下绝对已是罕有,曹操麾下的“鬼才”郭嘉、“鬼狐”贾诩、二荀等人,至多也就与徐庶相当。但现在徐庶却说有人的才能倍于他自己,实在让刘备感觉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奇才?元直,可否领我拜见这位诸葛先生!”
“庶深夜前来,一者为说那‘试举’之事,另外一事正是欲请主公见见庶这位师弟!”徐庶笑着说道。
“既如此,不必迟疑了!元直,我们即刻动身……”刘备兴奋异常,立即起身,也不更衣,拉上徐庶直接朝房外走去……
军师中郎将府,会客厅
“……德公座下,高弟何其多也!记得翼德曾对我言——鹿门学子藏龙卧虎,才高者可安天下,稍次者亦可为州郡大吏。其实我尚有些不信。以为如元直者已是天下罕有,属凤毛麟角之辈,不想今日居然又见才智与元直在伯仲之间的诸葛先生,方始信然!”与诸葛亮一番详谈后,刘备不禁叹服不已,同时亦明了——这位最多20出头的的年轻人,无论在战略眼光,还是在智谋、政务等诸方面,的确拥有可比肩徐庶的才能。
“皇叔过奖了!”诸葛亮淡淡一笑说道,“元直师兄是恩师门下佼佼之人。亮之才实不足挂齿!”
“先生高才。勿庸置疑!鸣于天下,于先生而言,只在返掌之间耳!”诸葛亮的谦逊,更让刘备好感倍增。几乎是毫不犹豫,刘备立起身形,长身朝诸葛亮行一大礼,恳切地说道,“备虽有心安定社稷,抚慰黎民,但只恨自身无德无才,与关、张二弟辗转多年也未有所成。后幸得元直相助,才侥幸得如今局面。由此,备更感如元直、先生般大才是何其重要!今日。刘备恬颜,恳请诸葛先生襄助!”
“……”诸葛亮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感动之色——以刘备皇叔之尊,左将军、豫州牧之职、且拥四郡之力,能够对自己一介白身之人恭敬如此,天下间绝对罕有!
“皇叔请起!”诸葛亮先将刘备扶起,随即躬身回礼说道,“亮有一事,请询皇叔!”
“先生请讲!”刘备急切说道。
“亮请闻皇叔之志?”
“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备不自量力。欲以信为本,以仁为基,揽四方英杰,伸大义于天下。上安社稷,下慰黎民!”刘备略一思索,肯定地说道。
“皇叔若不相弃,亮愿效犬马之劳!”诸葛亮微微颔首,再不推委,躬身行礼说道。
“先生请起!先生请起!”刘备大喜过望,急将诸葛亮扶起,欣喜地连声说道。
“恭贺主公又得贤才,如龙飞天!恭贺孔明师弟得逢英主,才得所用!”徐庶在旁笑着说道。其实,诸葛亮的归降早已是水到渠成之事。
“元直,多谢了!”刘备也向徐庶施了一礼,“若非有你相荐,我难得孔明先生相助!”
翌日,刘备召集文武议事,当众任命诸葛亮为左将军府参军,协助徐庶参谋军略机务。
与此同时,刘备宣布——日后选拔人才,仍以“辟举法”为主,但辅之以“试举之法”,予寒门子弟入仕机会。但具体如何操作,将由徐庶、孙乾、张懿、诸葛亮几人共同协商决定。
刘备这一决定,并未伤及士族最根本利益,厅中出身士族的官吏仔细思索后,也觉可以接受。与此同时,出身寒门的文武将官也是身同感受,欣喜不已。
“……”张懿面呈欣喜,但眼中却带着一丝异色扫向徐庶、和厅下略显神秘的诸葛亮。
恰好诸葛亮也在留意张懿,两人目光一交,同时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
诸葛亮面上异色一闪而过,随即展颜微笑,朝张懿微微颔首。
张懿颔首回礼后,掉转目光,眉心不为人察地微微一皱——不知为何,诸葛亮那和煦如阳光般的微笑,始终让张懿心中有种堵堵的感觉。
十月初五,经过几个辗转后,曹操的急书幸运地未遭遇赵云风骑军的阻截,传至彭城。
曹仁、臧霸、吕虔阅信之后,稍一商议,决定立即按照曹操信中方法驱逐敌骑军。而曹操退敌方法中的第一步——“坚壁”,其实已经开始执行。而第二步——探敌,也正在紧张地进行中。
另一方面,赵云在察觉到泗水易渡处皆已有敌军斥候把守探察,知道再行渡河骚扰,将有可能被曹军堵在泗水之东,遂果断地放弃再袭下邳的打算。
曹军始终坚守不出,也让赵云有些无可奈何。而且增援的青州援军中,有千余轻骑,对风骑也已构成很大威胁。与赵影、华扬(风骑第二曲都尉)、张翔(风骑第三曲都尉)及各屯军司马仔细商议之后,赵云决定领军奔袭淮阴,再调曹军出城救援。
鹿门山脚,四名鹿门学子回首顾望着山上的书院,显得颇为留恋。
“嗬……”石韬叹了口气,收回顾望书院的目光,转头对另外三人说道,“士元,公威,广元!你们将欲何往?”就在昨日,庞德公突将庞统、孟建、石韬、崔宏四人招至静舍之中,告诉他们已可出师,日后究竟选择走何道路皆由四人自行决定。
“我欲先往襄阳,再往江东一行!”庞统以其特有的洪亮声音说道,大而有神的双眼中不可遏制地流露出兴奋地光芒。
“……”崔宏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士元,你当真要与孔明、元直一比高下?”
“哈哈……”庞统朗声笑道,“若无可称的对手,此生有何意思?你们几个呢?”
“我去许昌!”孟建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将先观天下之势,再做决定!”石韬笑笑说道。
“我与广元之意相同!”崔宏也笑着说道。
“日后纵各为其主,亦是鹿门同窗!”庞统探出右手,沉声说道。
“永是鹿门同窗!”孟建、石韬、崔宏同探右手,与庞统之手叠加一处,齐声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六章
冀州,渤海郡城
夏侯敦大军的逼压之下,战争阴云笼罩全城。城中百姓也兴不起外出的念头,街市之上冷冷清清,除却巡逻的兵卒外,难见行人。河北经年累月的征伐,已让百姓对杀戮、流血感到麻木。
议事厅中
“主公,据细作回报,青州方面有较大规模兵马调动……”
“什么?”还未等审配禀报完毕,袁谭面现惊恐之色,急声打断说道,“难道曹操还要增兵冀州??”真定、河间方面屡有不利战报,渤海方面又被夏侯敦大军重兵弹压,令袁谭已成惊弓之鸟。
“主公勿忧,青州兵马似乎并非向冀州调动……”审配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多日来,审配既要为河北战事操劳,又要提防曹操的阴谋渗透,甚至还要应付郭图等人不识时务的内斗,精力消耗极大,额间的皱纹比之月前已增加了两道。
“嗬~~!”袁谭放下了心,长出口气问道,“军师,那青州兵马究竟向何处调动了?”
“南下徐州!而且似乎还是青州刺史臧霸亲自领军……”青、冀二州本是袁家势力最根深蒂固之处,如今青州虽归曹操治下,但袁家的影响力还是难以消除的,要获得青州方面的情报对审配而言,并非难事。
“难道……刘备已攻进徐州了?”郭图微捋颔下清须,接口说道。
“应当如此,而且徐州曹军恐怕已岌岌可危了,故而曹操才不得不急调臧霸增援……”根据已有的部分情报,审配敏锐地分析出了徐州的战况。
“果真如此??”袁谭乍惊还喜地说道,“这么说来,曹操岂不是将要撤军了?”
“这倒未必!还需看刘备究竟是徉攻,还是实取徐州。若是实取,曹操就不得不撤军了。但以配之见,却是佯攻的可能性居多……”审配摇头说道,“但无论如何,刘备骚扰不停,曹操就绝不敢稍有懈怠,加之西凉马腾也已应邀出兵长安。主公,只要我等能够坚守冀州两、三月。曹操久而无功,必然自退!”审配不忘以此来鼓励袁谭的抗战之心。
“军师所言在理,我誓与曹操老贼死战到底!”袁谭的胆气也被鼓动起来,慨然说道。
“主公,配仍有一事禀报!”审配乘热打铁说道,“而今无论真定、河间,还是渤海,若仅是据守,守卫兵力已足,根本勿需幽、并两州再行增援。况且并州需要抗击司州曹军。幽州也临北方乌桓、鲜卑诸异族和辽东公孙康的威胁。以配之见,不如令袁刺史(袁熙)和高刺史(幽州刺史高柔)暂停增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审配没有说出口——审配深知。幽、并两州无论由谁领军增援,在野战中都不可能是曹操对手。而曹操却极有可能以真定、河间为饵施“围点打援”之策。
“审军师之言,图不敢芶同!”郭图反驳说道,“若无幽、并援军,岂能坚定冀州将士抗击之志……”
郭图话尚未说完,就被厅外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报~!真定急报!”
审配眉头一皱,心里忽地产生很不妙地感觉,沉声说道:“快些进来禀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进到厅中,单膝跪地,掏出一封锦囊双手奉上:“大将军。牵郎将急报!”
亲兵急从锦囊取出一封绢书,交予袁谭。看不片刻,袁谭面色剧变,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座位上,绢书也从手中轻轻滑落。
“主公,究竟何事?”审配情知事有不谐,急出声问道。但袁谭却几如木偶般,在位上动也不动。
审配自行从桌案上取过绢书,迅速阅览起来。片刻后。连审配自己也不禁面色大变。牵招书中禀报——七日前,曹操一面命曹洪、李典盯防真定袁军,一面亲自领军对驻扎于获鹿的并州援军发起突袭。在曹军猛烈的进攻之下,并州军难以抵抗,只得向乐平退却。但在半路却又遭遇夏侯渊的突然截击,遂由退变溃。最大的噩梦还在后面,狼奔豕突的并州军将至乐平时,徐晃骑军出现,发起了最致命的一击。最后,4万余并州军非死即降,逃出者察寥。牵招从溃逃出并州军士兵那里得到情报后,曾意图挽救,但为曹洪、李典所阻,尽管小胜曹军,但已无力回天。牵招最后奏请袁谭,暂且停止幽州(并州已经没有实力再行增援)向真定、河间地增援,以免为曹军个个击破。
并州危矣!审配心如刀绞,无声叹息——并州人口本就稀少,征募兵员颇难。这4万多援军的损失,对于并州而言影响不言而寓。
“不行!”袁谭突然全身颤抖起来,歇斯底里地说道,“我要离开冀州,我要去幽州。传令,即刻迁治所至北平……”再一次的大败,已近彻底摧毁袁谭的信心。对曹操的恐惧,已让袁谭刚刚才被审配鼓动起的胆气消失无踪。
“主公,不可!”审配将绢书递于下首的辛评,急声劝道,“我军初逢败绩,正是鼓舞将士士气之时。主公此刻若是迁往幽州,则冀州、乃至整个河北恐怕都将不保。请主公三思!”
“莫非你想让我死于此处不成?并州军已败,一旦曹操老贼移师渤海,与那夏侯敦汇合,我如何抵挡?”恐惧已让袁谭听不进任何劝阻,“我意已决,即刻下去准备。明日就动身!”
“……”审配痛心疾首地看向袁谭,沉吟片刻后,决然请命说道,“请主公准许审配领军据守渤海城!”
“军师你……”正待离开的袁谭蓦然回首,愕然地说道。
“请主公赐两万兵马,配愿死守渤海!”审配沉声说道,“主公纵要退往北平,也需有人守城断后,配愿领此重任。”
“……”袁谭犹豫了片刻。怅然说道,“就依军师……”随即,袁谭迅速举步离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愧于继续面对审配。
袁谭近乎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让议事厅中一片寂然。小半晌后,了解情况后的众文武相继离开,各自心情复杂异常。
“公则留步!”审配将郭图叫住,“可否移步一谈!”
“……”郭图惊异地看向审配。稍一犹豫,点了点头审、郭二人也不知自什么时候起开始相互争斗,一斗就是数年,彼此“亲切”互称表字恐怕已是7、8年前的事了。
走至大将军府一处亭中,审配挥退附近地守卫士卒,叹了口气说道:“公则,你我二人虽多番相争,也仅是为私利,但于效忠大将军之事,你我却是一般无二。而今。多年相争也该是了结地时候了。渤海城之得失。事关冀州、乃至河北,我已决定死守渤海。城存我生,城失我亡!日后为大将军筹谋划策的重任。就尽托于你了。请公则与佐治协力辅佐大将军,勿再内争!”
“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审配仰天长叹说道。
“……”郭图神色阴晴不定,最后叹气说道,“退一步,或可海阔天空!”
“于我河北而言,退,便是死局!固守,或还可有一线生机。我便要搏这一线生机!”审配向郭图长身一拜,以做最后嘱托,随后缓步离去……
“……”郭图望着审配的背影,久久不语……
翌日,袁谭留兵马三万于审配,自领另外三万兵马退往幽州。
一连几日,不停有斥候进出彭城,将各式各样地情报传回予曹仁。在重赏地蛊惑下,终有百姓向曹军透露出了刘备骑军的一些动向。与此同时,曹仁也与泗县重新取得联系,获取了那里的情报。
十月初八,斥候回报——淮阴遭遇刘备骑军奔袭。曹仁、臧霸、吕虔仔细商议之后,决定由吕虔领军驻守彭城,曹仁、臧霸在当日傍晚领军出城。
制城西南十余里,一处树林中
斥候将曹军兵出彭城的消息传回后,赵云便领风骑军驰离淮阴,出人意料地赶至刺城治内。按照赵云的计划,一旦曹军驰援,只会以为风骑军仍在淮阴方向而加以防备,却绝料不到风骑军已经在半路恭候。届时正好可在侧后发起突袭,一举破敌。
2700余名风骑军将士都下马在林中休息,有人在擦拭战刀,有人在梳理战马鬃毛,也有部分人在闭目养神,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积聚精力。
赵云与各曲、屯的都尉、军司马聚在一起商议作战之事。
“算起来曹军也该经过这里了,怎么还没消息?”第一曲都尉赵影有些不解地说道。
“或许就快到了吧……”第三曲都尉张翔说道。
赵云没有搭话,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有斥候回来了!”赵影忽然看向东北方向,高兴地说道,“看来是有消息了!”
不多时,一骑快马来到赵云等人身旁,行礼后迅速禀报说道,“统领,曹军没有往淮阴方向而来,而是径直向南。现已越过灵壁,正朝泗县进军!”
“什么?”风骑营一众将官尽皆惊讶不已,同时又有些莫名。
“不好!”赵云蓦地起身,沉声说道,“曹军一定是识破我的计策,同时也看穿魏荣地步军仅是疑兵,准备赶往泗县先击魏荣。”
赵影等人面面相觑,知道若如赵云所说,那问题就严重了留在泗县南地魏荣军虽号称万人,其实只有4000——而且只有1000为真正士兵,其余3000人仅是民夫。一旦遭遇曹军攻击,必败无疑。
“传令,即刻动身赶往泗县南与魏荣汇合!”赵云果断下令说道
至此时,赵云已知在曹军诸城皆实行“坚壁”的情况下,风骑军在徐州的袭扰已难见效果……
“集结,上马!”
“准备出发了……”
很短的时间内,风骑军尽数集结完毕,赵云一声令下。全军向西南泗县方向疾驰而去。
两个多时辰的疾驰之后,风骑军终赶至灵壁县边境。
灵壁县东南4、50里处,矮山丘陵连绵起伏。两群连绵的丘陵之间,有十数丈宽的平原地带,经此可直通向泗县。
“统领,有些不对劲!”第一曲军司马张益策马赶到赵云身旁,提醒说道。
“怎么回事?”赵云俊眉微挑,询问道。
“前方的丘陵里似乎有危险……”张益的语气中有着异样地肯定。张益是汉胡混血。曾在北疆草原上度过十数载,长期地狩猎生活让其培养出一种奇特的才能——能够如野狼般感应到危险的存在。而且这种感觉在十之七八地情况下,都是正确的。
赵云早知张益有这种能力,立即便警觉起来,喝止了风骑军的前进。
“统领,怎么回事?”华扬、张翔等人驰行至赵云身旁,疑惑地问道。
“德方(张益)说前面有危险!”一直跟在赵云身旁的赵影回道。
“危险?”华扬等人也颇了解张益地特殊能力,急忙举目朝前方看去。
“原来如此!”赵云收回前望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两边连绵的丘陵。沉声说道。“曹军定然是埋伏在了丘陵之中,而在前方出口处恐怕也有曹军。他们是想以攻击魏荣为饵,引诱我军回援。而后在此处来个三面埋伏。”
“幸好德方感觉出了危险,否则咱们的损失就大了!”赵云向张益点点头,沉声说道,“想不到,曹军中有如此能人。也不知是谁设了这条计策?”
“统领,该怎么办?”亦大感庆幸之余,赵影询问道。
“绕过去!”赵云沉声说道,“也不知曹军有无其他兵马继续袭向魏荣,没工夫在这里纠缠太多!”赵云知道识破敌人诡计之后,本可以将计就计。但这次的对手非比寻常,赵云也没信心一定能够设计成功。赵云耗得起时间,魏荣那里却耗不起。万一那1000士兵,3000民夫遭遇攻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绕过丘陵带,虽然要多走上2、30里,但却可以躲过曹军埋伏。
“走!”赵云一声令下,风骑军迅速转向,折向东面而去。
两座丘陵之间。数千曹军正埋伏于此。
“什么?绕开了!”曹仁听得斥候的回报,愕然说道,“确实无误?”
“是的,将军!”斥候迅速回道,“敌骑军在距最北丘陵尚有6、700步时,突然停下。而后就改道向东去了!”
“嗬~~!”一旁的臧霸长呼了口气,眉头紧皱说道,“想不到他们居然如此机敏狡猾!如曹将军所说,这些骑军如狼般可怕!”
“指不定他们也只是有所怀疑,借此来试探丘陵间有无埋伏!”曹仁仔细思索后,分析说道,“暂且等上一等。若半个时辰后,仍未有动静,恐怕就真的是绕过去了!”
“如果当真绕过去了,那攻击敌疑兵的兵马就危险了!”臧霸担心说道。确实如赵云分析一般,曹仁在确认了泗县南地刘备军仅是虚兵后,便利用此反过来设计了一条诱敌之计,准备借机狠狠打击一下“可恶”地敌骑军。算好了风骑军可能会经过的路后,曹仁以丘陵为掩护,安排了三面埋伏。同时,又令校尉穆山领步军4000继续向泗县挺进,攻击敌疑兵。
“立即派人前去示警,以防万一!”曹仁略一思索后,做出决定,“希望来得及!”
泗县县城之南15里,激战已经开始。
穆山率领的4000青州步军急行军之后,赶到泗县,以曹仁地军令征用泗县守军千人,随即按照泗县斥候地指示,继续朝刘备军疑兵所在进发。
两军照面之后,穆山毫不迟疑地立即发起进攻,意欲一鼓作气将敌击破。
刘备军方面,魏荣虽得斥候提醒,已有准备,但麾下战力实在缺乏——3000民夫根本无可倚仗,以1000士兵敌曹军5000,自然难以抵挡。很快,惊恐的民夫开始四散溃逃,连带也影响着士兵的抵抗情绪。
“杀,杀,杀!杀光敌人!”穆山纵声狂吼,斩杀一个又一个敌兵。麾下曹军士兵虽然疲乏,但却士气高涨,疯狂挥舞兵刃。
难道就这样败了?魏荣虽仍在拼命厮杀,但大局已无法掌控,彻底溃败已在片刻之间。
“嘟~嘟~嘟~!”节奏奇特的牛角号声突然从东北方向响起。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七章
“嘟~嘟~嘟~!”
曹军士兵听来颇为节奏怪异的牛角号声,在魏荣耳中却如天籁一般。
“兄弟们,风骑军到了……”
“跟紧我,杀……”
魏荣疯狂挥舞着大刀,声嘶力竭地激励着麾下残余士兵的士气。
“杀……”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残余的4、500名刘备军步卒因援军的赶到,低沉的士气陡然飓升起来,加之受魏荣的悍勇表现所激,一个个尽皆势如疯虎,拼死与优势曹军纠缠起来。
“快,尽快击杀残军……”穆山也知道不能在拖延时间,等敌援军赶到,形势将对己军大大不利,纵声大呼,喝令士兵加快攻击。
但事情的发展却穆山意料之外,原本已摇摇欲坠的的敌残军,居然硬生生地抗住6、7倍于其兵力的曹军的攻击。
此时,大地剧烈抖动,轰隆的马蹄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战号愈发急促。
骑兵群自东北方面现出身形,不断接近过来,并且逐渐开始加速,进入冲锋状态。
800步!
500步!
400步!
赵云一马当先,白马银枪,盔上血缨迎风飘扬,如同一道白色闪电,引领着奔驰的洪流径击曹军腰腹处。
凭多年征战经验,穆山情知若再不变阵迎击敌骑军,等待自己的下场只有死途。迫不得已之下,穆山咬牙放弃绞杀敌步军的打算,纵声狂吼起来:“转向,列拒马阵,迎击敌骑军!”
“曹仁将军和臧刺史的大军马上赶到,随我拖住敌军!”
曹军士兵大半都是青州步卒,由臧霸亲自操练而成,战阵经验丰富。虽面临骑军冲锋,尤自能够处变不惊。在穆山的喝令下,全军一分为二——大部曹军转向东北,以长矛兵居前,盾兵在后,列成“拒马”之阵;小部曹军则仍与魏荣步军纠缠。
见曹军反应如此迅速,赵云剑眉轻皱,忽地纵声狂吼道:“第一曲。外围驰射!”
“第二曲,跟我,向南!”
“第三曲向北,听我号令,寻机两面合击!”
“诺~!”整齐而极具震撼性的呼应声中,疾驰的风骑军一分为三,主动规避开已做好应对突阵的曹军,宛如奔腾的河水遭遇阻挡大石般,被分流开来。
“收战刀,取骑弓!”赵影放声大吼。牵引着风骑第一曲在至曹军约百步时。逐渐形成绕驰状态。
“嗷~~呜!”第一屯屯长张益那撕裂人心般地狼嚎脱口而出。心领神会的第一曲240余风骑迅速完成开弓放弦的动作,240余支狼牙箭直奔曹军前沿的矛兵而去。
“蓬~!”另外三屯风骑的700余支长箭稍迟片刻亦脱弦而出。
箭若流星,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划过战场,百十步的距离眨眼即过。
“呃~!”刹那间,曹军前沿倒下了2、300名长矛兵,其余曹军震惊之余,急忙变阵,矛兵后撤,盾兵前推。
“嗾,嗾,嗾!”风骑第一曲根据曹军变阵调整着射角,肆无忌惮地倾泻着一拨拨的箭雨。因奔袭缘故而未带弓箭手出击的曹军面对奔射。毫无办法,只能龟缩防守。
“嘟~~!”已领军驰行至曹军之南的赵云,敏锐地察觉出曹军在第一曲的奔射袭扰下阵型已现乱势,遂毫不犹豫地向第三曲风骑发出南北两面合击的命令。
“嘟~~!”回应的战号声从北面响起。两曲风骑一南一北,向正中的曹军发起冲锋。片刻之间,风骑军已切入曹军阵中,如风卷残云一般急驰狂攻。战场上到处可见纵横驰骋的战马,飞上飞下的战刀。
穆山拼死呼喝指挥,想要约束士卒结阵抵抗。但大势已如东流江水不可逆转。尽管曹军士卒奋力抵抗,战斗不止,但骑、步军的战力差距却无可改变,而且曹军士卒急行军后的疲顾逐渐显现出来,更是雪上加霜。
“杀!”穆山两眼通红,奋刀猛斩将一匹敌骑战马砍倒,正待补上一刀了结骑兵。那名骑兵却已从地上爬起,不顾摔倒地疼痛,拾刀状似疯狂地先行迎了上来,口中还不住恨恨吼骂道:“你敢伤老子的大黑,我要你偿命!”
一连接了疯狂劈出的3、40刀,穆山终找到破绽,架开敌刀顺势斩向对方颈部。
“锵~!”就在那名风骑兵闭目等死之际,风雪银枪凌空而至,电般格飞大刀,随即枪身一转重重地击在穆山胸部。
“哇~!”强大撞击之下,穆山眼前一黑,鲜血狂喷而出。
赵云驰至穆山身旁,左手探出抓住穆山腰间绦带,猛一发力,如提婴儿般将其生生提起,而后气聚丹田,厉喝一声:“尔酋已然就擒,余众曹军还不弃械,更待何时?”
见到被赵云单手高举过头的穆山,曹军士气立时狂泻,再无心抵抗。在另一名校尉地率领下,残余曹军拼死向北面泗县方向撤退。
“子箴(华扬),你领第二曲汇合子冰(魏荣),收拾溃散的民夫,即刻撤往寿春!”赵云将手中的穆山扔给一旁的风骑兵,随即大声向华扬招呼道。赵云情知敌人随时会有援军赶来,风骑军可以与敌纠缠,但民夫却纠缠不起,必须即刻撤退。
“是!”华扬勒住战马,高声领命,随即招呼麾下风骑停止追击,掉头向残余不足200步卒的魏荣部驰去。
“一、三曲,随我尾随追击!”赵云高举手中银枪,纵声呼喝道。
“诺!”
在不断的追击中,风骑军不断蚕食吞噬着敌军。8、9里路下来,被分割消灭的曹军败兵已达4、500人,其余败军更如惊弓之鸟,亡命四散奔逃。由于追的过于靠近,赵云正准备发起最后一击后,即行撤退。便在这时。自泗县方向一支千余人的骑军疾驰而来,为首者正是青州刺史臧霸。
赵云银枪上扬,止住了风骑军追击,领军静静地注视着迎面而来的曹军骑兵。
“以我青州之兵,居然败得如此迅遮……”看着迎面溃逃而来、零零散散曹军步卒,臧霸震惊不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
顾不得继续感慨惊叹,臧霸连声断喝。喝止住对面败军,以免其冲散自军军势。败退的曹军步卒见着臧霸到来,心神稍安,逐渐恢复正常,随即在各自都尉、军司马的喝令指挥下,聚集了起来,重新列阵于骑军之后。
赵云、臧霸两军相隔300余步,形成对峙局面,但谁也没有主动进攻。
“好一支精锐骑军……好一个对手!”臧霸先仔细打量了对面地风骑军,随即又将视线转移到赵云身上——夺人眼目的白马银枪、如山般沉稳的气度。令人完全不能忽视其存在。
“刺史大人。是不是进攻?”一名骑兵都尉恭声向臧霸询问道。
臧霸仍在观察赵云,没有应话。但那名都尉却产生了误解,以为藏霸默许了自己的请示。立即拨马上前,准备招呼骑军跟随自己进攻。
赵云眼见敌军有人单骑出列,眼中寒芒一闪。小白龙驹风驰而出,200余步的距离在眨眼即过。那名曹军都尉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冰冷的风雪银枪已将其咽喉贯穿。
“嗬~~!”曹军将士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那名都尉生机全无地尸体从马上重重滑落,鲜血从枪洞处不断外喷。而赵云则一面横枪策马缓缓返驰,一面冷睨惊愕的曹军。
赵云惊才绝艳地一枪,对曹军士卒的士气打击甚大。即便刚刚赶到的骑军也不禁心有戚戚……
臧霸虽然看出风骑军呈现出的疲态,但自军的士气不振让他也不敢贸然进攻。仔细思索了一阵后。臧霸还是决定放弃无谓的进攻,喝令骑、步军缓缓后撤。
见到曹军开始撤退,赵云也暗自松了口气。风骑军急行军后,又立即参与战斗,其实已相当疲劳,第一曲的箭支差不多也用光了。再继续打下去,伤亡势必成倍增加!对方的主动撤退正是最理想的结果。
赵云一挥银枪,风骑军也开始缓缓后撤。刘、曹两军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敌将可敢通名!”臧霸洪亮地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
“常山赵云!”赵云稍一犹豫,昂声回道。
大半个时辰后。将至泗县,臧霸遇上率领大军赶来的曹仁,向其说明了情况。曹仁也知臧霸的决定是无可奈何之策,只得作罢。
进驻泗县后,曹仁一面加派大量细作密切留意寿春方向情况,一面与臧霸商议是否要摆出进攻寿春的架式,向刘备反过来施压。
商议尚未有结果时,忽然有快马来报兖州军情——在曹仁授意下,夏侯尚领军5000试探关羽军的实力真伪。结果关羽呼啦一下从营中拉出近万“士卒”,夏侯尚惊骇之余正待撤退,谁知从左、右两侧突然各杀出一支千余人的刘备军。与此同时,关羽也领军发起攻击。三面受击之下,夏侯尚军自然支撑不住,狼狈退回下蔡,折损了1000多人。夏侯尚向曹仁告急,道兖州可能才是刘备军的真实进攻方向,请曹仁回援。
曹仁得报之后也觉愕然,与臧霸一番商议,也未能猜出个究竟来,但兵压寿春的企图只得做罢。
两日后,赵云率军返回寿春,向刘备禀报了战果,并说明以徐州的情况已无法继续实施骚扰——20余日的骚扰中,赵云转战徐州三郡,共击破曹军近万人,攻破城池一座,俘获曹军校尉、县令各一人……风骑军折损骑兵142人,战马226匹,魏荣步军折损742人,民夫伤亡也达到500余人。但得远大于失,牵制曹军的目的也算达成,赵云领军突入徐州腹地的行动可说是大获成功。刘备当即为赵云增俸200石。
南征北战之中,风骑军的威力尽显无疑,战功极其卓著。但每一人一骑地伤亡都令赵云痛心不已,几番战役下来,风骑军已由满编的3000骑,缩减为不到2600骑。
见赵云痛心损失,刘备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卫队的100余骑并入风骑军。此外,由于袁谭提供的战马已经运到,新骑兵的挑选、操练正在林豹的主持下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但一年半载之内,新骑兵恐怕派不上用场。
由于赵云撤出徐州,关羽孤军驻留下蔡也已不甚安全。在徐庶的建议下,刘备派遣快马招关羽回师。至于牵制曹操、援应袁谭之事另作考虑。
十月十四,关羽领4700余步卒,7000余民夫缓缓退回寿春。夏侯尚惟恐有诈,未敢出城追击。
随即,徐庶、诸葛亮筹谋出“宗室勤王”之策:诈称刘姓三大诸侯——刘备、刘表、刘璋,因不愤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相约合力出兵豫州、直捣许昌,营救当今天子,以正刘家汉室江山。
大量的细作被派往兖、豫、徐州散布谣言,糜竺也动用隐藏于曹操治领腹地的秘密细作,配合外部细作扩大消息地传播力度。
与此同时,由别驾孙乾亲自赶往襄阳,负责游说刘表出兵佯攻汝南,以增加谣言的真实度。
另一面,徐庶、诸葛亮还加派细作潜往汝南临寿春边界诸县,煽动民众迁居寿春。
经过简雍及郡县官吏近两月的努力,丹阳郡户籍的重新统计有了结果。丹阳郡上次户籍统计尚是在数十年前,其时未有战乱,人口正值鼎盛,约有60万出头。然而,经多年战乱,死于征战、饿殍、瘟疫的百姓不计其数,不少原住民甚至绝户。但同时,亦有不少北方流民涌入丹阳(北方的战乱更超过南方)。
经过仔细审核统计,加之当地宗族豪户还算支持,一个新的人口数据终于出炉——丹阳全郡共有38万余人,但其中还不包括一些仍隐居山林的山越族人。
根据这个人口数据,我在十月二十日停止了征募兵员。近两月时间,共征募得新兵15000余人,兵民之比约为1/23,可以说充分考虑到了丹阳的民力、物力承受程度,以及丹阳农耕生产的恢复。
在15000余新兵中,最令人高兴的便是内中那1200人的山越族人。受到起先数百山越投军之事的鼓励,随后又相继有数百山越族人下山投军。这些山越自幼生长山中,常以狩猎为生,生性勇悍,精于技击,实在难得的优秀兵员。
考虑若将他们分散开来,一者可能汉、越士兵不易相处,二者不能形成集中战力。最后我决定,以这1200名山越为基础,重组一营,以关平为统领,名为“无当飞军”。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八章
十月二十一,一批吴郡青年士子在军卒的护卫下来到秣陵。这些士子大多来自吴郡各大宗族,包括顾、朱诸族。派遣族中有为青年至大哥麾下效力,正是当日我与这几族族长所约定的内容之一。我始终认为,任何的口头甚至文字承诺都未必可靠,只有利用出仕投效的方法,才能将这些士族真正绑上大哥的战船。虽然,其中有些士族目前在脚踏两船……
设宴热情款待了这些士子之后,第二日由简雍挑选了其中5人留于丹阳任职,其余士子则有锦帆营继续护送至庐江、寿春……
担任护卫任务的军司马还带来了魏延的一封书信:在我的允许下,魏延在吴郡也进行了新兵征募。由于全范和吴郡诸宗族的支持,征募之事还算顺利。依靠征募,得新兵4000人,加之诸宗族提供的家兵,总共也达到了近8000人。兵员虽然增加了,但新的问题却又出现。魏延向我提出两个请求——其一,魏延准备将各大宗族提供的私兵调至丹阳。这是我事先的吩咐,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诸族对这些私兵的隐性控制。但同时,魏延这小子又含糊其词地请求我调拨一批丹阳新兵还给他。其二,增加了大量新兵后,操练的事务也变的繁忙,而且魏延那里人手有些短缺。故而,魏延请求我调派一些基层军官给他。
仔细考虑之后,我决定调金畴前去吴郡,作为魏延的副手,协助操练新兵。金畴性情沉稳,办事老练,加之军中资历颇深,以他来辅佐能力很强、但性格略显浮躁的魏延,应该是不错选择。随即,我又让金畴从老兵中抽调出数十名都伯、什长。随其一同前往吴郡。而金畴的熊枪营,则交由林雪一并统领。
十月二十六,吴郡又起战事。孙家势力仍较为顽固的乌程县,县内豪族陈勤,勾结乌程治内山贼,起兵袭破乌程县。而后,陈勤广发告文,道孙权任命自己为吴郡太守。妄图煽动吴郡诸县响应。
但很可惜,陈勤还没等到响应叛乱之人,魏延的平叛军却已先行赶到。陈勤欺魏延远来疲惫,派军出城攻击,但他却忽视了非常重要的两点,——叛军以贼兵为主,战力实在有限,欺负百姓或许绰绰有余,而遇上训练有素的大军便显得不堪一击。即便魏延军远来乍到,真正战斗起来,叛军也是处于绝对下风。早有准备的魏延很轻松便击败乌合之众地叛军。而陈勤所犯的第二个错误。也跟贼兵有关。这些山贼为害乌程颇甚,非但普通百姓,就连乌程县内其余宗族亦对其痛恨至极。山贼入城。几如蝗虫过境,无恶不作。先前因贼众太广,诸宗族敢怒不敢言,但当贼兵被魏延击败后,一切顾忌都已不存在。乌程大族姚氏、钱氏合力派遣家兵打开一面城门,迎魏延军入城。陈勤与山贼首领乱中被杀,其余山贼亡命逃出乌程,向东逃窜,又被奉魏延命协助平叛的陆逊截住,全部就擒。
整起叛乱前后历时不到三天。即被魏延、陆逊联手扑灭。随即,魏、陆二人又顺势将山贼巢穴夷灭。
事后经审讯,才知道陈勤的叛乱得到了孙权细作的蛊惑。这场叛乱对我方虽造成一定损失,但对孙权的负面影响却更大——陈勤若仅是叛乱,或许在吴郡诸宗族看来并没有什么。但他错就错在勾连山贼,占据城池后山贼无休止的破坏骚扰,已经彻底将乌程诸宗族推到了孙权的对立面。而这些宗族又通过自己地关系网,将消息传向吴郡、乃至整个江东。老狐狸全范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将此事添油加醋写成布告。遍传各地。以至于,其后再有孙权细作潜入丹阳、吴郡煽动搅乱,各大宗族要么不闻不问,要么索性将细作擒获送往地方官府。
柴桑。鲁肃领着一位青年文士急赴郡守府,求见孙权。
“主公,肃昨日于市街偶逢一大贤。此人年齿虽然不长,但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谋略不减于管、乐,枢机可并于孙、吴,实乃世间罕见之奇才。”鲁肃语气颇显急切地对孙权说道,“主公欲成就大事,当可用此人!”
“哦~~!”听鲁肃如此夸奖一人,孙权也不禁好奇起来,出声问道,“子敬,此人现在何处?”
“禀主公,正在厅外,可否一见!”
“快请!”
不多时,一名青年儒士随鲁肃跨入厅堂。
“主公,这位便是肃所言大才庞统庞士元。庞先生襄阳人士,乃是荆州鸿儒庞德公之侄,亦是德公门下高弟!”
“襄阳庞统,见过孙讨虏!”庞统拱手微施一礼,随即便仔细打量起孙权来。
孙权也在仔细打量庞统,不多时便不禁皱起眉来——庞统身材短小浓眉掀鼻、黑面短髯,相貌可说丑陋怪异之极,实在很入不得目。相貌丑陋便也罢了,更让孙权不高兴的是庞统周身散溢的傲气。一般来说,莫说像庞统这样的白身儒士,就是江东重臣宿将,见着孙权也是深施大礼,从未有谁只行拱手之礼。
“庞先生所学,以何为主?”强忍着不高兴,孙权沉声询问道。
“不必拘执,随机应变!”庞统虽也看出孙权的不高兴,但仍是不以为意地回道,语中自带几分狂傲。
“比之张公、公谨、子敬诸位如何?”孙权眉头深蹙,继续问道。
“与这诸位大不相同,不可比也!”庞统眼中现出一丝异色,淡然回道。
庞统虽说不可比,但语气却并非如此,显然他是认为周瑜、鲁肃等人还比不得自己。
鲁肃并未生气,但孙权却已忍受不了庞统的狂傲,语带讥讽地说道:“公既如此高才,为何在荆州不能见用,反来我江东?”
知道投奔孙权的意图十之**将要落空,庞统无声地叹了口气。但话中却丝毫也不服软,“锦上添花之事,统不屑为。前来柴桑,乃为雪中送炭!”
非蠢笨之极的人,便可听出此话的意思——庞统认为孙权的实力远不及荆州刘表,甚至赶不上刘备。孙权年轻气盛,如何奈得住庞统这话,厌烦地负面情绪立时战胜了求贤之心。
“江东四季如春。只怕无有公送炭之机会!”孙权立起身形,冷冷说道,“我有些累了。子敬,你要好生招待庞先生!”
庞统何等聪明之人,立即听出孙权地逐客之意,傲气顿起,微一拱手,掉头就走。
孙、庞二人对话极快,鲁肃还未来得及插口,事情就已经闹成这种局面。看了看远去的庞统。鲁肃恳切地对孙权说道:“主公。庞统性情虽傲,但却是济世之才,于主公大业极有臂助。还请主公容忍其傲气。将其收为我用!”
“此人乃一狂士,徒呈口舌之利,未必便有真才实学,否则怎不见用于荆州?”庞统倨傲之极地离去,更让孙权恼火,“我有张公、子敬、公谨相助,足矣!”
摆了摆手,孙权打住鲁肃地继续劝说:“子敬,此事不复多言……”
鲁肃无声叹气,随即无奈地告辞离开。
出了郡守府。鲁肃急步匆匆寻到庞统,先为孙权不用之事致歉,随即问道:“庞先生,我主年少气盛,你何必故以言语相激,而致如此境地……”以鲁肃之智,自然看得出庞统先前的表现带着试探的意思。
“呵呵……”庞统呵呵一笑,似乎并不为孙权拒用之事生气,“鲁大人。当今之世,君择臣,臣亦择君。我适才正有试探之意。以我性格,若无宽宏之主,必难得善终。孙讨虏虽有雄才,但显然并不适合于我!”
“……哎。”知道事不可为,鲁肃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庞先生将欲何往?”
“回襄阳,结庐而居,先观天下大势,再做筹谋!”庞统看得出鲁肃为人,笑着直言说道,“鲁大人,诸葛子瑜可在柴桑?”
“子瑜已调任彭泽令!”鲁肃略先惊异地回道,“庞先生认识子瑜!”
“乃是统故友之兄!”庞统向拱手鲁肃施礼说道,“统这便告辞了,若有缘再见!”
“……”鲁肃颇为惋惜地再叹口气,恳切地说道,“我让人送庞先生返回荆州……”
“不必,多谢费心……”庞统笑着摆摆手。
此时,两人所在恰好无人。犹豫了一下,庞统淡然对鲁肃说道:“以孙讨虏性情,鲁大人日后还是少逆多顺为好,否则恐惹其祸!交浅言深,还请见谅……”说罢,庞统告辞离去……
望着庞统背影,鲁肃第三次叹气,随即缓缓转身回府……
翌日傍晚,庞统只身来到彭泽,见着诸葛谨。
“二弟真去了寿春?”听罢庞统的话,面庞祈长却不失儒雅的诸葛谨讶然说道。随即,诸葛谨摇了摇头,叹气说道,“也罢,说不定寿春更会有他一番天地……”
了解了来到江东的原由经过后,诸葛谨摇头说道:“士元,你虽满腹经纶韬略,但这性情还真是要改上一改!”
“若改了性情,还是我庞统么?”庞统呵呵一笑,傲然说道。
诸葛谨颇为遗憾地说道:“士元,你当真要回返荆州?”因为诸葛亮的原因,诸葛谨也将庞统看作自家兄弟一样,
庞统轻轻点头。
“……以我之见……”诸葛谨犹豫一下说道,“你莫如也去寿春!”
“嗯~?”见诸葛谨居然鼓励自己去投效刘备,庞统不禁愕然,“寿春未必适合于我!”
“士元,你与我二弟才堪匹配,难分伯仲,又何必强自相争!”诸葛谨亦是聪明之人,对庞统、诸葛亮等人的情况也颇为了解,自然清楚庞统的心里的好胜心,“更何况,即便争胜分先。也不必各居一方、针锋相对。你等可以建功大小逐出胜负,既有结果,又不伤和气,岂非美事!”
“……”庞统低头沉吟,似在思索。
“以用人论,曹操、刘备可称当世双绝……”诸葛谨并没有因为身为孙权之臣,就胡乱贬低曹、刘,“曹操势已壮。刘备羽未丰。若要展露头脚,建立奇功,当是寿春更大一些。”
“子瑜兄,这江东双雄并立之势恐怕维持不久,你当真要与船同沉?”庞统有些奇怪地说道。
“确实,那张飞在丹阳募兵甚切,恐怕西进南下之日不远。届时能否抵抗确难预料……”诸葛谨无奈说道,“但我既已投效孙讨虏,轻易背之,必为天下耻笑!”
“士元。你如何作想?去寿春,亦或回荆州?”诸葛谨不想在自己的问题上纠缠太多,反问庞统道。
“……我想先去丹阳,看看那位当世名将……”思索了片刻。庞统突然笑了起来。
河北方面,曹操聚歼并州援军后,再回击真定之北,击破幽州援军近万人,但更多的幽州援军却已然撤回幽州。
随即,夏侯敦又将袁谭北迁之事报于曹操。曹操闻讯大喜,即遣人至真定、河间,以“袁谭弃冀州不顾”一事,劝诱牵招投降。但牵招抗击之心却坚如磐石,奋起一箭击杀劝降之人。以示自己的决心。曹操一怒之下,率军强攻真定。
原本曹操以为,在并、幽援军大败、袁谭弃渤海北上这些不利消息的影响下,真定军的士气会非常低落,破城当非难事。但不想,牵招不知用什么方法竟能保持士气不堕,真定袁军坚守三日,尽管伤亡颇大,但城池岿然不动。
伤亡超过5000人后。曹操冷静下来,放弃强攻。随即绕过真定城,将真定郡内另一座屯兵城池攻克。继而,曹军转进河间,连破数城。至最后,真定、河间两郡,只剩牵招驻守地真定和王凌驻守的乐成二城仍归袁军麾下。但偏偏这两城屯驻地都是超过2万人的重兵,曹操也不敢贸然突入幽州,以免被断了后路。
另一方面,夏侯敦接到曹操军令后,也开始对渤海城展开攻势。先是心理攻势,不见效后,直接开始攻城。但固守渤海地审配动用手中的三万袁军,将城池守卫得滴水不漏。夏侯敦虽擅用兵,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向曹操禀报。
曹操闻讯后,命夏侯渊、曹洪分别看防真定、乐成,曹操自己则亲领大军开赴渤海。
渤海是冀州东面门户,此城一破,幽州便只在眼前了。
十一月初三,秣陵
已是初冬,寒意倍生。校场中,新兵操练如火如荼,关平、李严、郝昭等人躬亲入手,与士卒整日练在一处。
虽同样是新兵,但关平的“无当飞军”进步速度明显要快上一筹。这些山越新兵,身体精壮,格杀技巧更胜常人多矣。近战用刀、远战弓弩,无一不通。而且他们所用箭支还喜欢涂抹土制毒药,毒性颇强。对这支“飞军”,基本的格斗操练已可省去,所需要进行的就是战阵训练。关平年龄虽少,但在我麾下的战阵经验却已相当丰富,而且这小子没有架子,善于向他人请教。练起兵来倒也是颇有一套了。
行走于校场中,我不时对各部曲操练中的问题指点一二。
就在这时,府中亲兵忽然派人来报,道有一狂士在郡守府外,直言要见我。
“狂士??”虽然惊异,但略一思索后,我还是急步匆匆地离开校场,赶回郡守府。
这世上的“狂士”有两种,一种是真狂,以至不知天高地厚,说的不入耳些,就是有些神经质,如“裸衣骂曹”的弥衡(连郭嘉、荀氏叔侄都不放在眼里,何其狂也);另一种却是假狂,以“狂”来试探人心。这一类人通常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如果是第二种人,就千万不能错过了!
郡守府门口,简雍颇为惊讶地看着神态倨傲的丑陋青年,急声说道:“这位先生,莫不是德公鹿门高弟?”
“原来是简治中!”丑陋青年微微一笑说道,“襄阳庞统,想见一见张征虏,不知可否!”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二九章
急步匆匆地赶至郡守府正门,却未见亲兵所说的“狂士”,不禁令我有些疑惑。询问了守卫士兵后,才知那人已被简雍邀入府中。守卫士兵还说简雍似乎认识那人……
还是简雍的熟人?带着满腹疑窦,我急步来到会客厅。
“将军回来了!”简雍见我到来,急忙起身相迎。
“……”冲简雍点点头,我立即将目光转向厅中另一名陌生儒士——尽管我自认并非以貌取人之辈,但此人的样貌还是太过碍眼。
“将军,这位先生乃是徐军师同门——庞统庞士元!”简雍见我眉头微皱,知道我有些不习惯庞统的相貌,惟恐我说出什么不愉快的话来,急忙介绍起那丑陋文士来。
“襄阳庞统,见过张征虏!”庞统似也习惯他人异样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仍是泰然自若朝我拱拱手,非常随意地说道。
“庞统?凤雏?(此时庞统其实还没有得到这个称号)”这个名字比其相貌给我的震撼更大,我愈发惊愕地打量起对面丑陋文士来——初时的不适应过后,再仔细打量起来,很快便可看出此人的不凡。尽管其言行举止流露出无比的狂傲,但那对大而有神的眼中却不时闪烁着睿智和考究的光芒,似乎正在考验着我般。
考验……庞统正以这种“令人难以容忍”的狂傲来考验我!我愈发确认自己的感觉。
“看来,这里与柴桑并无两样!天下间,居然无我庞统立业之所?”等了片刻竟不见对方回话,庞统不禁心中一寒,无声叹了口气,正待告辞离去。但突然间,庞统发现对方面上竟浮出乍惊还喜的表情。而随即的事态发展更是令庞统大感惊愕。
“啪!”我双手合抱成拳,躬身向庞统施了一礼,恳切地说道。“燕地野人张飞,见过庞先生!”
庞统眼中异色一闪而过,但仍是大咧咧地说道:“早闻张征虏治军用兵之能世间罕有,可比古之名将。但今日一见,庞某以为世人有言过其实之嫌!”
“庞先生,你言太过矣……”听得庞统甫一见面,便出言讥讽我,简雍这个好性格之人也不禁有些不高兴。
“庞先生之言在理!张飞一介粗野。实不敢自诩名将!”已知庞统在试探我,自然就没必要生气恼怒。我看向庞统,笑着回道。
“……”庞统更显惊异,直直地打量起我来。
“哈哈哈……”小半晌后,我和庞统几乎在同时大笑了起来。一旁的简雍却显得有些莫名。
“张征虏雅量宽宏,有国士之风!庞统佩服!”庞统躬身正式回了一礼,笑着说道。
“啊……原来庞先生适才只是试探……”到此时,简雍也会意过来,展颜笑道。
与简雍、庞统分宾主入坐之后,我恳切地说道:“元直向日曾对我与两位兄长言道。德公门下。英才倍出,而其中又以两人为最——一为庞先生,另一人则是诸葛孔明先生。兄长与我思慕庞先生久矣。今日得见,实乃三生之幸!”
“承刘皇叔与张将军抬爱,统愧不敢当!”尽管庞统面上仍显平淡,但其眼中却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喜色。
“敢问庞先生因何故而至丹阳?若先生有何需要,但可提出,飞必尽己所能为先生达成!”虽然大致也能猜出庞统此来秣陵的原由,但我还是先从其他方向问起——多日前,从大哥的信件中,我已得知了诸葛亮的投效。由衷高兴之余,我也不禁惦念起庞统来。“卧龙”已出渊。“雏凤”振翅之日也应当不远了。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庞统是先投孙权不果后,才投靠了大哥。由此可见,庞统似乎是更倾向于孙权方一些。但现在,情形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孙权的势力远没有原先历史山那般强大,照理说对人才的渴求应该很迫切。若庞统主动相投,被录用的可能应该很大。根据历史记载,庞统此人以奇谋为长。天下罕有,在这方面,甚至还要超过“智慧象征”的诸葛亮。若有他相助孙权,我军平定江东的难度势必倍增。
“张征虏费心了!”庞统笑笑说道,“统此来丹阳,并无他事,只为一观江东之势!”
“观江东之势?”简雍有些好奇地询问道,“庞先生此言何意?”
“江东目前呈双雄并立之局,但在统看来,此局难以久持。”庞统一捋颔下短须,朗声回道,“统先访柴桑,再看秣陵,对日后江东归属已有些明悟!”
“庞先生去过柴桑了?”我心中一惊,急声问道。
“正是!”庞统丝毫也不避讳地说道,“统原本其实有意投效孙氏,但却因才疏学浅而不被见用……”说到“才疏学浅”时,庞统语中的讽刺意味相当浓厚。
没想到时空已发生了变化,庞统却依然逃不出“宿命”。基本上我也能猜出孙权不用庞统的原因——丑陋的相貌,以及庞统故意摆出的狂傲架势,肯定让年轻气盛的孙权无法接受认同。看来庞统的性情果真是和史书记载的很相似。能够接纳他这种倨傲性格,并委以重用的人,在当世恐怕也就只有大哥和曹操了。当然,我例外……
“孙权小儿有眼无珠,以庞先生大才不能见用,天下间尚有何人可用?”我激愤地说道。
毫不迟疑,我当即起身向庞统再施展一礼,诚声说道:“飞斗胆,愿代兄长恳请庞先生出山!”
“……”庞统仔细观察了我一番,旋即起身回礼说道:“公即相邀,怎敢不从!”
虽基本在意料之中,但庞统真正答应之时,我还是惊喜不已:“得先生相助,我兄长兴复社稷有望!”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士元先生,今日先在秣陵休息一日,待明日飞派人护送先生前去寿春。我兄长必会委先生以重任……”
“张将军且慢……”庞统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寿春刘皇叔那里已有元直相助,智略足矣。统欲即留在丹阳,襄助张将军先平定江东!”
“……”微微一楞后,我迅速回道,“正是求之不得,飞且拜庞先生为军议校尉(负责参谋军事的文职),领征虏将军府参军之职。待禀明兄长之后。再由我家兄长另拜他职。先生以为如何?”
“张将军如何厚待,统感激不尽!”前后不过8天,在柴桑和秣陵所受到的截然迥异的待遇,令庞统感慨不已。而初一出仕,即被拜为校尉,可说是相当难得了。
“哈哈哈……”我暗出了口气,大笑起来,对简雍说道,“宪和,今日得士元先生投效。实是喜上之喜。如此大喜。岂能不庆,今晚即于府中设宴,为士元先生接风!”
“将军所言甚是。雍这便下去安排!”简雍微笑应道。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卒来到厅外,单膝下跪禀报道:“启禀将军,孙瑜于监中绝食有两日,适才他人已昏厥过去!”
“孙瑜?”听得回报,我眉头微微蹙起。恼怒于孙瑜残害裴元绍遗体的行径,其实我早已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样将其剁成肉酱。但最后考虑到他还有些利用价值,就暂且饶了他一命。这些日忙于军务。也没顾得了他。没想到,他居然玩起绝食的把戏来。
“拿些稀饭,给他强行灌下去!暂时还不能让他死……”我略一思索,沉声回道。
“是!”那士卒领命迅速离去。
“张将军,这孙瑜莫非是孙权亲族?”庞统稍一犹豫,出声问道。
“正是!此人正是孙权亲叔孙静之子,前番丹阳交锋时为我所擒获……”孙瑜之事也算不得什么机密,我便事情的原由简单向庞统做了说明。
庞统似乎对此事颇有些兴趣,倾听时还不时询问些问题。待将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后。庞统蹙眉略一沉思,忽然笑着说道:“张将军!孙瑜乃一‘奇货’,无论囚,或是杀,都太过可惜。若能善加利用此人,可抵5000精兵!”
“士元先生的意思是……”我略一思索说道。
“离间!”庞统眼中精光一闪,肯定地说道,“这孙瑜非但年轻气盛,更似乎与那周瑜关系颇为不谐。而且此次他兵败被擒,虽说是其自取其祸,但以他性格,未必不会埋怨周瑜计划不周。张将军更可施计,令他加深这种想法。如此一来,他对周瑜必然痛恨至极。而后,将军可设法让其逃回柴桑……”说到这里,庞统笑着看向我。
厉害,果然厉害!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以孙瑜来施行离间计,但思前想后,始终没有形成很好地计划,所以就一直拖延到现在。但庞统只是在片刻之间,就整理出了比较完整的计划。此人智计胜我多矣。
如今,大哥有了“龙凤组合”,有了徐庶,有了陆逊……一支足可抗衡郭嘉、贾诩、二荀、程昱、刘晔等人的强大智囊团已经形成。数量上虽稍有不如,但质量上或许还要稍胜一筹。单以人才论,无论智囊,还是武将,大哥比之曹操应该不逊色了。只要有了稳定的根基(江东),形成南北对峙、乃至天下一统并不是遥摇无期了……
“我也正有此意!”我呵呵一笑说道,“宪和、士元,我等一起好生商议一番……”
两盏茶的工夫后,基本的计划已经出炉。庞统思考问题全面、大胆,而且针针见血,以他主导设计的这条离间计,如果成功,对孙权的损害简直难以估计。由此,我更感庆幸,若庞统身在孙权处,将要领受这等“奇谲诡计”,恐怕就是我们三兄弟了……
见自己地提出的方案基本全被接受,庞统也显得很兴奋。睿智地神采让他的面容看起来也顺眼的多了……
由简雍亲自引领庞统去府内厢房更衣歇息后,我命人将林雪招来,仔细地吩咐他做两件事——其一,联络锦帆营,秘密探寻庞统这多日来的行踪,尤其是庞统究竟在柴桑呆了几日;其二,派人密往寿春,找徐庶问明庞统真实相貌和一些事迹,而后急速回报。
说实话,正因为庞统太过厉害,倒让我有些不放心——如果庞统是真心投顺,对我军绝对是天大的助力;但万一其中有诈,那损害也是无法言语的。此外,我还要确认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庞统”。简雍虽然在鹿门书院见过他,但他未必就真是庞统。虽然这些顾忌可能只是我的多心,但身为军政主官,我却不得不谨慎仔细……
五日后,派往寿春的人返回秣陵,经徐庶的确认,庞统的身份无误。徐庶显然对庞统投效之事也是高兴异常,特意请求我要多体谅庞统比较狂傲的坏脾气。另外,甘宁也有了回报——经锦帆营仔细探寻,终查出庞统几日的行踪(主要是庞统的长相实在太引人注意)。庞统前后在柴桑呆了不到两天,其后还去了彭泽,随后才来的秣陵。而彭泽令竟是诸葛亮的大哥诸葛谨。这样看来,庞统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一个投效不到两天的人,相信没有谁会把他派来做内应。)
顾虑消除后,我也大感轻松。如今的丹阳,政务有简雍,奇计有庞统,治军用兵我自己来就可以,人员配备可说整齐。
与此同时,由庞统主导的“离间计”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这几日,庞统一直在想办法加深孙瑜对周瑜的误会——让孙瑜认为,周瑜是故意派他这支偏师去送死。庞统已经通过几天时间彻底试探清楚了孙瑜的性格,他相信离间计成功的可能达到九成,问题只在成功后能够造成地损害。
河北,冀州战局仍在僵持。
即便有曹操亲领大军赶到,即便曹军有八万之众、袁军只有三万不到,但渤海城却仍然岿然不动。审配筹谋调度,依托渤海坚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将渤海守卫得固若金汤——曹操派人劝降,审配直接将使者枭首,首级悬挂于城门;曹操做出突袭幽州的假象,意欲调袁军出城,审配恍若未见;曹操围三阙一,意欲泄袁军抵抗之志,审配索性直接堵死三面城门,只留面向曹军主阵的南门;曹操强攻城池,审配将曹军所有攻城方法一一化解。
7、8日下来,曹操也被审配搞得无计可施,曹、袁两军的伤亡都超过万人以上。
此时,郭嘉提议,暂时缓攻渤海、真定、乐城,先行将防守空虚的并州夺下。曹操与其余谋士仔细商议之后,认同郭嘉之认……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零章
秣陵
阴森寒凉的监牢之中,不时传出阵阵怒骂声。
“张飞小儿,无耻之尤!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孙某绝不皱半下眉头……”
“张飞小儿,我孙家不会放过你。他日你必被千刀万剐而死……”
形容憔悴的孙瑜紧握监牢栅门,声嘶力竭地怒喝厉骂,仿佛一点也不觉疲惫。前几日,孙瑜意欲绝食而亡,但却被看守士卒以稀饭强灌救活。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之后,孙瑜似乎也想开了,再不做绝食的“傻事,“每天有饭便吃,有酒便饮,养足精神后便开始无休止的漫骂。
“不知死活的东西!”两名看守士卒来到孙瑜的监房外,其中一人以手中长枪作势欲刺,厉声喝骂道,“将军没有把你千刀万剐祭奠裴都尉,已是格外开恩。你还这么不知好歹……”
“呸……”长枪临身,孙瑜仍旧夷然不惧,毫不服软地怒骂道,“去他娘的,开恩”去他娘的狗屁将军。告诉张飞那黑厮,我绝不会饶过他,叫他洗净脖子……”
“哧~~”另一名看守士卒不屑地嗤笑说道,“你们孙家还有人能赢得过我家将军?连那周瑜都不是将军对手,更别说你这样的货色……”
“算了,跟一个要死的人吵什么?”起先的那名看守反过劝慰起同伴来,“再让他嚎两天吧……”
“咯噔~!”孙瑜心中猛地一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你们说什么?”
“还以为你真不怕死呢……”那看守士卒面上明显地现出不屑神色,“再一两天,你就会押去庐江,和你那两个亲戚一起被砍头。将军的通告已经发向江东各地了……”
两名看守离开后。孙瑜也自停止了怒骂,呆呆地立在监中发怔,似在思考着什么……
翌日上午,在10余名士卒的“护卫”之下,孙瑜被押送上了通往庐江的船只。为了确保不会出现意外,锦帆营特意安排了4艘走舸快船沿途护航。
由于是逆风逆水,5只船只行驶的速度并不甚快。至傍晚时分,才堪堪行过三山口。
押载孙瑜的船只上。锦帆营都伯张德望着西北方向地天色,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嘟囔着说道:“搞什么鬼,都他娘的入冬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鬼天气?”
“张都伯,怎么了?”负责押送孙瑜的一名什长好奇地询问道。
“好象要有大风雨……”张德自小就是在江边长大,也是甘宁做**时的老部下。在江上厮混十几年之下,张德竟也能够如老渔民般根据云层、风向、水文等因素,推测出天气的大概变化。
“大风雨??”那什长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德。若在夏秋季节,大风大雨倒也正常;但如今已然入冬。怎会出现这样反常的天气?“张都伯。应该是风雪吧?”
“更像是雨……”张德也不是很确定,但还是沉声说道,“必须要快些行船了。不能在风雨来之前赶到纵阳河,情况不妙了……”
“兄弟们,甩开力气划。一个时辰内必须驶进纵阳……”张德大声向腴船的操船士卒招呼说道。
押载船并不是艘很大地船只,被禁闭在内舱的孙瑜隐约也能听到舱外的谈话。当听到“大风雨”将到时,孙瑜心中甚至恶意地咒骂这些押送士兵全葬身于风雨之中。
5艘船只的行进速度果然明显加快了。但天气的变化却更为迅速,不到半个时辰,浓云密布天空,呼呼的西北风更加强劲地刮起,悬挂于走舸战船船桅的青色锦帆几乎被吹成一条直线。江浪变的愈加汹涌激荡,船只在江上左右摇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颠覆。也幸得操船的都是锦帆兵,才能保证行船的安全。
半盏茶地工夫后,豆粒般大小地雨点从天空倾泻下来,并且变得愈来愈猛。借着强劲的风势,雨点如箭,击打在江面、船只上,“啪嗒啪嗒”的声响不绝于耳。
“头,船漏了!”押载船上地操船锦帆突然惊骇地朝张德喊道。
“什么?”张德浑身上下早被寒凉的雨水淋湿,但他仍自浑然不觉地指挥麾下士兵维持船只的正常行驶。闻听船漏的消息。张德急促地回道,“快设法把漏处堵起。操船的人,放慢速度……”
但是,在风大雨大、巨浪翻腾的大江上,修补的工作变得异常艰难。半盏茶的工夫后,船体的漏洞非但未修好,反而还增加了几处,大量的江水涌进船中。
情知此船已无法修复,张德急命士兵将孙瑜押出舱外,转移上锦帆营地走舸战船。很快,大量进水的押载船被一个巨浪彻底颠覆,沉入江中。
“先靠北岸,躲过大风雨!”在张德的招呼下,四艘走舸艰难地朝北岸靠去。由于是顺风,不多时就已驶到距岸不足三丈的地方。但就在这时,忽地一个巨浪袭来,四艘走舸立时被荡覆两艘,另外两艘有进了有半船水,形势岌岌可危。
呼唤、救援……大约两盏茶的工夫后,终于将落水的士卒全部搭救了上来。刚刚松了口气,负责押送孙瑜的什长就惊骇地发现——孙瑜不见了。
拨寻了许久后,仍是未见踪迹,一众士卒最后只得放弃……在那十数名押送士卒个个垂头丧气的同时,张德与麾下的锦帆兵却隐约露出了松口气地感觉……
船覆处之东南3、40丈远,孙瑜放开抱着的圆木,艰难地爬上了江岸。适才船颠覆时,孙瑜非常“碰巧”地抓住了一块圆木,并借着风浪飘至岸边。
风雨极大,视线严重受阻,孙瑜勉力搜索了一番,也未发现那些看押士兵和锦帆水军。
天不绝我!孙瑜仰天长叹。随即挣扎着朝内陆走去。
此处,距离孙权治下的三山县仅只不到5里!
在十多名押送士兵惊愕的目光中,张德竟将走舸船驶回江心。奇怪的是,船上人变多了,但船只的行驶却变得更加稳健。
不多时,两艘蒙冲战船出现在江心,迎上了张德他们。
当先一艘蒙冲,迎风临雨傲然而立之人。赫然正是横江中郎将甘宁。见张德跃上蒙冲,甘宁笑着问道:“德小子,干得怎样?”
“老大,我哪次丢过你的脸!”张德嘿笑着说道,“一个兄弟看着孙瑜那混蛋上了岸,我才回来交差的!”
“总算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了!”甘宁满意地一笑,拍了拍张德说道,“德小子,干得不错!”
“嘿嘿“……张德先是一笑,随即有些惊诧地说道。“老大。将军还真厉害,居然能算到今天有这场大风雨。开始我还不信,直到起了天色……”
甘宁笑了笑。没有回话,脑中想起得却是那位丑陋的庞参军
正是那位庞参军准确地预见了这场罕见的冬季大风雨。
深夜,风雨仍在继续,但强度已大大降低。
守卫三山县西城门的士卒惊异地发现——竟有人在雨夜叩敲城门。谨慎地察看之后,一名籍贯柴桑的守卫士卒认出叩门之人正是孙瑜,急向三山令禀报。已经入睡的三山令闻讯后,不敢丝毫怠慢,急起身赶赴城门将孙瑜迎入城内。
在三山休养了三日后,孙瑜不顾自己仍显虚弱地身体,强自动身返回柴桑。孙瑜迫切地想见周瑜。质问他为何要故意将自己和那4000士兵送入死地;孙瑜还想见孙权,告诉自己堂兄——周瑜所做的“无耻”行径!
……
秣陵
“士元,一切皆在预料之中,孙瑜已经赶赴柴桑……”我将甘宁的信报绢书递与庞统,笑着说道,“看来孙家内部逆流将起,是否需要再扇些风来……”按照我的吩咐,甘宁特意安排人手潜伏在三山通往柴桑的几条道路隘口,留意孙瑜是否安然赶赴柴桑。
“呵呵……”庞统迅速览毕绢书。呵呵一笑说道,“将军,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以统之见,此事孙瑜一人足矣,我等插手反而会惹起怀疑……”庞统何等聪明之人,转瞬就听出我话中的意思。
“恩!”我略一思索,微点了点头——孙权手下的周瑜、鲁肃都不是一般人,动作太大确实容易露马脚。
暂时还是先让孙瑜自己来唱戏吧!如果他唱得不好,再由我们为他“捧场”……
十一月十八,关羽领军一万,兵出寿春,攻汝南之东。同时徐庶、诸葛亮派遣细作大张旗鼓散布消息——刘皇叔将复夺汝南,并将联合刘表、刘璋径袭许昌,营救当今天子。
十一月二十,应刘备之邀,同时也是为了消除曹操万一平定河北后将会带来的巨大威胁,刘表以刘磐、文聘二人为将,领军两万,诈称五万,兵出新野,经鹊尾坡攻汝南之南。荆州同样派出大量细作鼓吹营救天子之事。
汝南太守于禁闻讯后,一面加派斥候探听敌军虚实,一面将周遭诸县兵马全部集中至汝南城,以做迎敌之用。同时,于禁快马急报许昌,禀报紧急军情。
河北,曹操亲领大军转击并州。并州精锐士卒大部已在增援真定、河间之时被曹操聚歼,州内各郡所剩大都是些郡国兵,战力赢弱。
十一月十八日,袁军壶关守将吕旷、吕翔被许攸游说投降曹操。随即,曹操大军自壶关突袭并州腹地。并州刺史袁熙认为壶关天险,牢不可破,已将残存的大部军力调往并州北部抵挡曹军入侵,导致腹地兵力空虚。曹军几入无人之地,于十九日攻克上党。
随后,曹操遣徐晃急袭攻破平阳,彻底截断并南和并北的联系。曹操自己则领大军直扑并州州治所在晋阳。
十一月二十一,曹军前锋夏侯渊两日急行270里,自南面突然出现在晋阳城外,措手不及地袁军一片慌乱,连南城吊桥都未收得起来。夏侯渊即挥军一鼓作气自南门发起狂攻。在主将身先士卒地激励之下,曹军士兵个个奋勇争先。付出近千人的伤亡后,夏侯渊攻破南门。随后的战斗完全成为击溃战。最后,并州刺史袁熙率领百余骑亲随自北门逃出,奔向寿阳。
就在曹操意气风发,准备一举平定并州全境之时,弘农突然传来急报——西凉军攻破潼关!
看着这份沉甸甸军情急报,曹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仔细地询问了信使之后,曹操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按照曹操的命令,钟繇、高览领军撤出长安,据守潼关。西凉军占领不设防的长安之后,就开始兵压潼关,展开强攻。潼关乃是天险,又经数朝经营,可谓坚固不已,加之高览的三万曹军驻守,西凉军自是久攻无果。但随后的发展却大大出乎钟繇、高览意料之外。西凉军进攻潼关居然只是幌子,另一面马腾之子马超却率领西凉铁骑两万自长安南下,经蓝田、奔袭武关。
武关原本亦是险要之地,曹操也派驻了数千兵马扼守。但马超却玩了个把戏——西凉兵驱赶蓝田百姓至武关,让百姓恳求守军开关放他们逃难。武关不少守军籍贯就在蓝田,看见自家父母亲人要避难,自是心焦不已。武关守将张式不得已之下,又见并无敌军在后,便开启关门。但不想有西凉勇将庞德领数百西凉兵混在百姓之中。一进到关内,庞德立即发难,奋勇斩杀张式,控制了关门。随即,马超铁骑如风而至,一举攻克武关,曹军守卒非死即降。马超将所有降卒全部斩杀之后,毫不犹豫地北上直扑潼关背面。
完全没有料到西凉军会从背面出现,潼关守军立即陷入混乱。东、西两面的西凉军同时发起攻击,曹军完败,三万守军被歼两万有余。长安太守钟繇被擒,偏将军高览率领残军向西败退。
而后,马超领军一路尾随攻击,先破函谷关、再克郏县,直逼弘农,而弘农防守兵力相当空虚。眼见西凉军将经弘农直扑洛阳,幸得曹操新任命的雍州刺史田豫恰好赶至弘农。田豫临危夷然不惧,命城中百姓着军衣伪装成士兵站立于城头以为疑兵,同时城头高竖曹操军旗。马超见状生疑,暂停了追击,高览遂得安然逃入弘农。
但半日之功,马超仿佛又恍然大悟般开始攻击弘农来。眼下弘农形势已危急之极,田豫、高览奏请曹操即刻回援。
“马腾军中必有高人!”郭嘉了解完始末后,略一思索,肯定地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一章
“马腾军中必有高人!“郭嘉略一思索,肯定地说道。
“……嗯!”曹操面色凝重,缓缓点头,仍自默然思索。
“此一战,西凉军先行暗渡陈仓之策,又成功诈取武关!马腾马超父子勇则勇矣,以智谋而言,恐怕还无有这等本事……”郭嘉继续分析说道,“再者在攻陷武关后,能够如此迅速地返攻潼关,这等眼力和决断力,又岂是常人所有?”
“奉孝所言不差……”荀攸点头说道,“但更可疑者,却是马超于弘农城下的表现。马超明明已被田刺史所惑,但为何仅只半日就能回过神来?攸以为,这恐怕并非马超自己识破计策,而是得到奉孝所说的那位高人提点的缘故!”
“以西凉军之悍勇,若再加这般智谋之士,就着实棘手了……”曹操眉头大皱,转头对下首一直沉默思索的贾诩询问道,“文和,你可知雍、凉诸州有何智谋之士与马腾关系紧密?”贾诩本是凉州武威人,又为董卓、张济等人效力多年,对雍、凉两州的情况可说是相当熟悉。
“启禀丞相,雍凉两州虽豪士倍出,但负盛名的智谋之士却不甚多……”贾诩似早知曹操会询问自己,不紧不慢地回道,“除韩遂外,诩还知有杨阜、游楚几人饶富机智。但以此几人之能,恐怕还筹谋不出这等奇谲完备的计策来。或许……雍凉尚有其他奇士,只是名声未彰,无人知晓!”
“嗯……”虽然未能问出什么结果来,但曹操也知不能怪罪贾诩,遂点头踌躇着说道,“田豫虽然勇谋兼备,但手中兵力缺乏,若不急援,弘农必失。如若失了弘农。西凉军便可直取洛阳,甚至许都也将不保!看来,只能暂缓河北之战了……”说到最后,曹操已是语带无限遗憾。
“丞相所言甚是!事分轻重缓急,如今弘农战事至急,河北战事却可缓上一缓。这一月多来,袁谭连遭丞相重创,只能芶延残喘。却已无力回天。而西凉军却军势正盛,万一许都有失,便真是后悔莫及了……”荀攸出声说道,“丞相大军回援弘农、洛阳自不容迟疑,但攸以为夺取并州也是势在必行。如今并州防备极弱,晋阳、上党已在丞相掌握之中,并南、并北更是被拦腰截断。丞相只需一表檄文,再稍以兵马相迫,并州大半之地必将望风而降!”
曹操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说道:“回援与迫降并州之事可同时进行。文烈。你领军一万暂驻晋阳。负责收降并州之事。子扬,你也留在晋阳辅佐文烈!”
“是,丞相!”曹休、刘晔(刘晔已从汝南返回)一齐出列。领命说道。
“公达,你即刻传书许都,命文若急速筹调附近州郡兵马增援洛阳,以防不测。”曹操再向荀攸吩咐道。
“领命!”荀攸行了一礼后,立即转身离开议事厅。
“妙才,你即领本部兵马先行,取道上党,经河内,直奔虎牢关。若西凉军未及洛阳,你即领军进驻洛阳扼守。若西凉军已至洛阳,你便据虎牢关扼守。”救兵如救火,能够担当这般十万火急的急援任务之人,也只有夏侯渊了!
“丞相放心!”夏侯渊也不多话,抱拳领命,急步离去。
“其余诸将,各自回营整肃军马,两个时辰后起程开拔!”
“是!”众将齐声领命离去。
“嗬~~!”安排好回援事宜后,曹操长叹口气。面色凝重如前,似乎仍在顾虑着什么。忽地,曹操想到手下头号智囊郭嘉竟已有半晌未曾说话,不禁有些惊异地转头看去,却只见郭嘉也在低头思索着什么。
“奉孝,在想什么?”曹操好奇地询问道。
“呵呵……”郭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道,“嘉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更好地消除此番西凉军的威胁?”
“哦~?”曹操立时感兴趣地追问道,“奉孝已有办法了?”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郭嘉淡淡地说道。
“……”曹操略一思索,即领会郭嘉的意思,“奉孝是说……”
“丞相可……”郭嘉将自己的计划向曹操诿诿道了出来。
“……”尽管对郭嘉的能耐非常信任,但这次曹操还是显得有些踌躇,“奉孝,此计恐未必有多大成算……”
“纵不成功,对丞相有有何损失?”郭嘉淡淡一笑说道,“而且,以嘉之见,成功的机会恐怕还不小!文和先生以为如何?”
“郭祭酒所言甚是!”贾诩不露声色地回道,“诩以为此计成算当有六成……”
“好!”曹操面现决然之色,沉声说道,“就从奉孝之计……”
十一月二十三,曹操大军在行至上党半途时,忽得许昌荀彧急报
汝南太守于禁告急,刘备兵出寿春,刘表兵出新野,一齐袭向汝南,并有传言说益州牧刘璋也将出兵豫州,刘姓三大诸侯意欲齐攻许昌,救出当今天子。
荀彧信中说,这个消息已传遍豫、兖、司诸州,其中尤以许昌为甚。许昌如今已是人心遑遑,荀彧甚至察觉有部分朝臣深夜密会,似将有不轨举动。而西凉军兵压弘农的消息,更是加剧城中的混乱,有流言道马腾也是应三刘之邀,出兵勤王。
曹操见信报后,不禁大惊失色,问计于郭嘉等人。郭嘉认为,所谓地“三刘勤王”十之**还是刘备所施行的诡计,目的仍是为搅扰曹操。但此计最让人头疼的地方便是“三刘”的汉室宗亲身份,许昌内不少朝臣极有可能被蛊惑,而行极端之策。万一许昌发生内乱,势必会波及其余州郡,危害极大。
荀攸赞同郭嘉的观点,提议曹操必须派遣可靠之人领大军进驻许昌,以震慑心怀不轨之徒,同时还需要调拨部分兵马至汝南增援于禁。
曹操思索之后,认同郭、荀二人之议。命徐晃率领精骑急赴许昌。配合荀彧稳定形势。曹操又派遣快马至青州臧霸、兖州曹仁、宛城满宠处,令三人各调拨3000兵增援汝南。同时,曹操勒令大军加速荣阳进军。
柴桑
多日前已得快马回报孙瑜脱困的消息,孙权初时尚有些不敢置信,直至孙瑜返回柴桑,方始信然。
自幼时,孙权、孙瑜两堂兄弟便颇为交好。对孙瑜的归来,孙权自是高兴不已,但在高兴之余。孙权也不禁有些担心——孙瑜究竟是如何从敌方的囚禁下逃脱的?有无可能孙瑜已然背弃孙家?
“嗬~~!”听孙瑜将自己脱困的过程仔细道出后,孙权终放下心来——孙瑜的脱困,只能说是老天庇佑。入冬之后居然会有那么一场出人意料的大风雨,不是“老天庇佑”还能是什么?孙权也不相信会有人能够提前一天预见出这场罕见的冬季风雨。
“仲异,你能安然脱困,实是天大之喜……”孙权看着憔悴不堪的孙瑜,宽慰地说道,“你先回府探望婶婶,晚间我在府上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兄长且慢!”孙瑜忽然面色一整。“小弟有一事压在心中。憋闷不已,终觉不吐不快!”
“何事?”孙权惊讶地说道。
“敢问兄长,周瑜那厮人在何处?”孙瑜面色激愤地说道。
厅中众人个个面现惊愕之色地看向孙瑜——孙瑜的话可说是无礼之极。竟似完全撕破了与周瑜的脸皮。尽管往日里孙瑜与周瑜关系也不算和睦,但绝不至如此境地。
“仲异,不得对公谨如此无礼!”孙权面色一沉,轻声呵斥道。尽管周瑜人在鄱阳征募、操练兵马,并不在柴桑,但他要想知道孙瑜的话肯定也是非常容易地。
“兄长,你可知周瑜做了何等无耻的行径?”孙瑜目腔欲裂,郁气填胸地说道,“他……他居然……将我与4000将士白白送入张飞狗贼的埋伏之中。可怜我江东4000百战精锐,就这样有去无回……”
“你说什么?”孙权眼中瞳孔一缩。惊骇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鲁肃心中震撼不已——原本鲁肃就对孙瑜地安然归来有些惊诧,此刻听得孙瑜之语,鲁肃更加确认这必然是张飞的又一个诡计。此计的目标直指江东军的擎天巨柱——周瑜。鲁肃虽心中明了,但眼下却无法揭穿。孙瑜的身份太过特殊,鲁肃若是贸然劝阻孙权莫要相信孙瑜的话,恐怕非但无法奏效,更可能将事情搞的更加恶化。但此刻若是不能劝阻,任孙瑜将一套说辞全数讲述出来。即便日后能够澄清清白,周瑜在江东君臣心目中地形象也全毁了。恐怕连目前副都督地之职,周瑜也呆不住了。
“张飞,你为何歹毒至斯?”仓促之间,鲁肃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无奈地低头暗叹。
“兄长,你可知周瑜那厮进攻丹阳之策?”
“……”孙权点点头,沉声说道,“公谨曾提过,似乎是暗渡陈仓之计。由他领军佯攻太平,以吸引敌军来援,你领一旅偏师突袭秣陵。而后两军东西夹击敌军……”
“什么狗屁暗渡陈仓?”孙瑜愤然说道,“兄长可知,我领军奇袭之事,张飞狗贼居然一清二楚。张飞的兵马早在我行军路线之上埋伏妥当……”
“莫不是你行军不慎,走露风声,以至为敌军所察?”孙权还是不敢相信,提出异议道。
“兄长,我完全是照周瑜之令——日间潜伏,夜间行军。斥候12时辰不断,一路上所见可疑人物一律处理掉,如何可能走漏风声?”孙瑜将嘴唇咬破,鲜血自破出不住溢出。
“……”听孙瑜这样说,孙权面色阴晴不定,默然无语四思索起来。
“……”鲁肃再也忍不住,出列问道,“肃想请问,仲异将军奔袭秣陵途中,可曾有过其他可能败露行踪地行动?”
“怎么可能?”被愤怒充昏头脑地孙瑜毫不犹豫地撒了谎,将自己曾擅自袭破泾县之事隐瞒了起来。
“兄长,周瑜那厮是如何说丹阳一战经过的?”孙瑜愤愤说道。
“……”孙权面色阴沉无比,以手蹙额,缓声说道,“子敬,你来说与仲异知晓……”
“是!”鲁肃虽心情阴翳,但还是详细地将当日周瑜叙述的全过程讲了出来。
“哈哈哈……荒谬,荒谬!”孙瑜怒极而笑,不屑地说道,“张飞能够领3、4000军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将我4000精锐埋伏后一举击灭。而周瑜与张飞交战一日居然只伤亡百十多人,究竟是想欺瞒谁?为何张飞当晚就悄然返回秣陵设伏?兄长,诸位!内中原由还不是一目了然?”
“好了……”孙权突然摆摆手,无力地说道,“议事到此为止。今日之事任何人皆不得外扬……”说罢,孙权机械地起身,朝内堂走去。
“兄长~!”孙瑜跪倒在地,望着孙权背影消失的方向,悲戚地喊道,“我孙家三代基业,就要败坏在小人之手了……”
厅中众文武心情复杂异常,对望了几眼,尽皆无声叹气,随即默然地离厅而去。
鲁肃望向孙瑜,张口欲言,但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叹了口气,无奈地举步出厅……
“仲异,你是不是有些误会公谨兄了?”留在最后的孙翊沉声询问道。
“怎么可能?我难道会用4000将士的性命来开玩笑么?”孙瑜悲愤地说道,“叔弼,为何连你护着周瑜这个佞贼?”
“我始终觉得公谨兄不似这等人……”孙翊摇头说道。自庐江一战后,孙翊明显比以往成熟了不少。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孙瑜仰天长叹道。
鄱阳湖,江东军大营。西北寒风荡起暗红色的江东军战旗,发出簌簌的声响。夜空中,几点稀疏地寒星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一袭素色锦袍地周瑜,神情戚然地眺望漆黑的鄱阳湖。忽然,一阵大风吹过,一封薄薄的绢书自周瑜低垂的右手上飘落。
“伯符兄,为何事情竟会至如此境地?我周瑜怎会害仲异?为何仲谋、仲异,会这般不信任我?”周瑜声音低沉之极,语气更是悲戚无比,“看来……我是完成不了你的嘱托了!”
“哇~~!”一口鲜血自周瑜口中狂喷而出。随即,周瑜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地朝后方倒了下去。
“都督!”惊骇的声音突然从后方响起。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二章
鄱阳大营,帅帐之中
周瑜躺在床榻之上,人事不醒,面容异常苍白。鄱阳大营中的一众江东军将领静静地立于帐内,神色焦虑地注视着周瑜和为其诊治的军中大夫。
“都督怎样了?”潘璋急切地向大夫询问道。今日傍晚收到鲁肃的一封急仵之后,潘璋就注意到周瑜的神色不太对劲。随后,潘璋便一直在留意周瑜,结果看到周瑜昏倒的一幕。
“都督脉象紊乱,身体颇虚。以小人之见,乃因劳累过度,且又郁气攻心而致……”大夫面色沉肃地回道。
“快说该如何诊治!”性急的陈武不愿听大夫罗嗦,急声说道。
“要医都督此疾,药石反在其次,重在静养宽心……”大夫谨慎地说道,“一、两月内,最好莫要让都督再为琐事操劳……”
听了大夫的话,帐中诸将尽皆面面相觑——鄱阳大营的军务,全靠周瑜来主持。尽管周瑜如今只是副都督,但在江东诸将心目中的地位却是丝毫未降,而且都督程普也是几乎将自己的职权全部放给周瑜。可以说,周瑜在江东军中,是名为“副督”,实为都督。周瑜这一病倒,众将立时有群龙无首的感觉。
“是否将周督的病情向主公禀报?”吕蒙忧虑地说道。
“暂不要禀报……”潘璋摇头说道,“等都督醒过来后,看看都督自己有何主张?”
“也只得如此了……”其余众将无奈地点头……
翌日中午,周瑜从昏迷中转醒,但精神却明显很委靡。还未等潘璋等人请示是否向孙权禀报,周瑜已自行提出上表柴桑……
十一月二十六,孙权收到周瑜急表——表中,周瑜痛陈自己身体染恙,已无力执掌军务,恳请孙权允许自己辞去副都督一职。返回柴桑养病。
见表后,孙权又惊又疑,不敢确认周瑜是真的染病,还是为避嫌而主动请辞,遂急召程普、张昭、鲁肃等人商议。程普首先表示,他绝不相信周瑜会做出故意陷害孙瑜之事,希望孙权能够果断平息对周瑜的这些不利传言。早几日程普在庐陵郡征募兵员,不在柴桑。对于孙瑜痛斥周瑜之事也是刚刚知晓。对请辞之事,程普认为周瑜是在避嫌,恳请孙权不可应允。
张昭平日虽与周瑜关系不睦,但此刻却也认为不可应允周瑜的请辞。鲁肃没有就是否该允许周瑜请辞一事发表意见,反而向孙权提议先派人至鄱阳探望周瑜的病情。
孙权仔细思索后,认同鲁肃的提议,决定就派遣与周瑜关系最佳的鲁肃前往鄱阳,待探明情况后,再做其他决定。
十一月二十七日午时,鲁肃赶至鄱阳大营
帅帐之中。周瑜气色有所好转。但仍未能起身,只是靠躺在床榻头。鲁肃侧坐在榻边,满面关切之色地看着周瑜……
“公谨。看来我不该给你写那封信啊……”鲁肃叹了口气,歉疚地说道。
“子敬,此事怪不得你……”周瑜摆了摆手,勉强一笑说道,“你急书于我,也是为让我有所准备……何况,纵然你不来书,也会有其他人转告于我的!”
“嗬……”鲁肃轻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鲁肃知道,周瑜正是因为对孙家(或者说是对死去的孙策)太过忠心。因为对孙家兄弟太过关切,才格外受不了孙权、孙瑜他们的猜疑。而张飞似乎也正是抓住这一点……
“公谨,你先安心养病,军中事务暂且放下,但莫要请辞……”鲁肃恳切地说道,“此事我将会设法为你澄清。只要能够揭穿内中诡计,使主公明了之后,事尚有可为!”
“多谢子敬了……”周瑜知道鲁肃话中的意思,但面色却依然显得消沉。
“此事必又是张飞的离间诡计……”鲁肃继续分析说道。“否则仲异将军恐怕没那么容易脱逃。但可恶的是,他连故意放人都安排得那般缜密,不露一丝马脚。此人一日不除,我江东一日难安……”
“子敬可有妙计除之?”周瑜似乎被调起了些兴趣,出声问道。
“此人狡猾异常,实在难以入手……”鲁肃缓缓摇头说道,“前番我曾为主公筹谋一计,意欲离间张飞与刘备,才尚未真正实施就被其识破,还险些害了阚德润!”
“此人莫非真是我江东天敌?”周瑜轻叹口气,怅然说道,“子敬,劳烦你为我代笔,我要再上表与主公!”
“公谨,你难道还要……”往日里周、鲁二人私下交谈时,周瑜从来只称孙权为“仲谋”,从未叫过“主公”,但今日周瑜却一反常态地叫起“主公”来。显然,周瑜心已寒凉……
“此事纵被澄清,我还何面目继续留于此位……”周瑜落寞地说道,“与其让主公难做,不如我自行请辞。子敬,快写吧——瑜本凡才…………”
刘备、张飞的图谋终于要达成了!一步一步地,周瑜与孙权的关系被疏远,相互间的信任逐渐失去……江东的擎天巨柱,没有倒在战场之上,却倒在了自家地内讧上。不知怎的,鲁肃居然想起了当日庞统临别时的赠言——“以孙讨虏性情,鲁大人日后还是少逆多顺为好,否则恐惹其祸!”
“难道,我的选择错了么~~”鲁肃无声叹气,起身走到帐中几案前,提笔按照周瑜所说的话急书起来。
第二日,鲁肃回返柴桑,向孙权仔细说明了周瑜的病况,并将周瑜的第二封请辞书转呈上去。孙权仔细思索后,决定派遣孙翊前往鄱阳,接周瑜回柴桑养病。鄱阳大营的军务,暂且交于老将黄盖负责。但孙权却回绝了周瑜请辞副都督的提议……
历时两月余之后,前往会稽山越族负责缔结盟约的使者终回返秣陵。出乎我地意料之外,那山越族长长子毛荣居然也随使者一起回到城中。
“勇士将军,我父亲、我族人。愿意答应与皇叔大人的盟誓!”毛荣恭敬地将一封绢书呈递给我。
这封绢书正是由徐庶起草的盟约书。不过在落款处,除原先的大哥印信外,又多了个深红的血指印。
“族长、少族长和越族勇士们做了个正确的决定!”我立起身形,高兴地说道,“我可代我家兄长担保——他日兴复江东之后,汉、越便是一家,再不会让争斗之事发生!”
“多谢皇叔大人,多谢勇士将军!”毛荣同样显得很开心。爽朗地笑道。
顿了顿,毛荣有些急切地询问道:“勇士将军,不知您何时能够出兵攻打会稽?我回族时,族人们正被屠杀,那个姓贺的贼将实在太厉害了……”
“姓贺的贼将?”我一时还没会过神来。
“启禀将军,是孙权的平越校尉贺齐。此人以不到2000兵马,在两月内连败了越族5仗……”使者接口说道。
“贺齐……”我低喃了几遍后,抬头对毛荣说道,“少族长放心,至多三个月。我必会出大军进击会稽!”
“多谢勇士将军!”毛荣突然单膝跪下。恳切地说道,“勇士将军,我想跟随你的大军打进会稽。请你留下我……”
……
第二日,使者带着盟约书继续赶往寿春,向大哥复令,而毛荣则留在了秣陵。与庞统商议之后,我将毛荣直接擢升为都尉,安排进无当飞军,担任关平的副手。因为悍勇善战之故,山越族人被征召入军是常有地事。但此前,却甚少有越人能够在军中担任中、高级的军职,说到底。汉人还是看不起越人,有很强的提防之心。
如今我将毛荣提升为无当飞军地副统领,相信可以起到正面的示范激励作用,以吸引到更多的山越族人下山投效。
与此同时,我急书全范、魏延,请他二人一面加紧进攻会稽的战略准备,一面加大力气对会稽进行渗透——老狐狸全范与会稽不少宗族大户关系紧密。在目前会稽已成飞地,形势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有全范出面。相信可以联络到不少宗族投效我军。若进行的顺利,袭取、平定会稽的难度将会大大降低。
十一月二十七,关羽大军轻松攻克汝南郡最东陲的慎县。随即,关羽即暂停下了进攻,反而组织起人手迁慎县百姓入寿春治内。这正是徐庶根据张懿提议修改而成的“以战补户”的计划。由于徐庶、诸葛亮事先已派遣细作做了大量的煽动,加之刘备一惯的好名声,离乡背景的慎县百姓虽有些恋恋不舍,但还不是太过逆反。
十一月二十八,荆州军文聘部攻克汝南郡安乐县,并摆出进攻汝南城的架势。
……
二十八日深夜,一支自宜阳而来、意欲乘夜增援弘农的曹军,在弘农城南5里处遭遇西凉勇将庞德的铁骑突袭,5000曹兵全军覆没。
凭借数千士气涣散的累败之军,田豫连续抗击西凉军9日进攻。但愈见赢弱的城防,以及不断减员的兵力,让田豫不得不选择放弃坚守。察觉到有大部西凉骑军南下的行动,田豫决定乘夜放弃摇摇欲坠的弘农城,撤往洛阳继续抵挡西凉军地进攻。命人在城头放上无数身着曹军衣甲的草人以做疑兵后,田豫与高览领军悄然出弘农东门。但行未至20里,突然斜刺里杀出一彪西凉铁骑,拦腰将曹军截断。尽管田豫、高览奋力厮杀,但曹军的溃败却是无可逆转。无奈之下,田、高二人率领残军突破阻拦,亡命朝东奔突。但西凉铁骑却紧追于后,死死不放。将至曹阳县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县城中突然燃起无数支火把,似有千军万马埋伏城中。西凉骑军惊疑之下,放弃了追击。田豫、高览由此得已逃入曹阳。
进城之后,田、高二人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原本二人以为城中必有大部曹军可用作抵挡西凉军。然而,城中真正的军力居然不到千人。适才城中气势骇人的无数火把,只不过是曹阳县尉郭淮玩的一个疑兵伎俩而已。郭淮是发动了城中百姓,才营造出那般声势。
无奈下,田豫征召了曹阳的驻军后,毫不犹豫地出城继续朝洛阳方向撤退。
田豫所不知道地是,洛阳在两日前即已被马超亲自领军攻克——在马腾后继大军赶到弘农后,马超即领本部两万精骑绕崤山,沿洛水径袭洛阳城。将至洛阳时,马超命堂弟马岱领军千人,利用从阵亡曹军士兵身上录取的衣甲,伪装成高览败兵,马超又亲领千余骑诈做追赶状。洛阳太守卢毓不察,被马岱诈开城门,随即马超、马岱并力控制城门,其余17000余骑呼啸而至,迅速占领洛阳,城中数千曹军尽被击杀。
随即,马超留马岱领5000铁骑驻守洛阳,自己则亲领其余14000余骑袭奔虎牢关,竟是意欲直取许昌,端掉曹操老巢。
但在虎牢关下,马超却遭遇了最坚强的抗击。奉曹操命急援虎牢、洛阳的夏侯渊,5日急行580余里,恰好在马超之前两个时辰赶到虎牢关。按照曹操指示,夏侯渊先驻守虎牢,并派遣斥候前往洛阳方向打探情报。得知西凉铁骑已杀向虎牢时,夏侯渊立即动员所有军力,扼关死守。
天下雄关出虎牢!
尽管马超及其麾下的铁骑骁勇无比,但面对坚固的虎牢关和善战的夏侯渊,也是一筹莫展。付出近2000骑的伤亡后,马超不得不暂时放弃无谓的攻袭。马、曹两军暂以虎牢关为界,形成僵持局面。
与前次10万大军惨败潼关截然迥异。这一次,不到一月的时间内,西凉铁骑即横扫雍、司二州,兵锋直指许昌。西凉锦马超之名更是自雍、凉、司三州传遍天下。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三章
十一月二十九日,向东败退的田豫、高览,自溃兵处得悉洛阳已然失陷的消息。惊骇之余,田、高两人不得不重新思索起下面的行动来——洛阳失陷,东退的道路已断。而西面的雍、司州诸郡县大半已被西凉军攻克。可以说,田、高二人已是进无门、退无路。更为要命的是,身后的西凉铁骑不知何时就会追赶上来。极度惊惧和惶惑之下,不少士卒已呈“军惊”状态。只要稍受攻击,崩溃已是必然。
慎重考虑之后,田豫决定率领不到3000人的残军南下晴山,暂避西凉军锋芒。
十二月初一,曹操大军赶至荣阳,稍稍补充了粮草辎重后,又立即开拔。当日傍晚,终赶到虎牢关。
向夏侯渊了解了情况后,曹操才意识到事态竟比预料的更为严重——西凉军竟然已将洛阳攻克,甚至攻到了虎牢关下。若不是夏侯渊增援及时,虎牢关极有可能不保。虎牢若失,西凉铁骑更将势不可挡,横扫许昌将是轻而易举之事。
而今,以威胁程度论,刘备、刘表对汝南的攻袭,比之西凉军简直就不值一提了。当务之急,就是先击退西凉军。对这一点,曹操确认不疑。
顾不得做任何休息,曹操立即招集众谋臣武将进行军议。
荀攸首先对形势进行了分析。荀攸认为,在西凉铁骑的旋风般的横扫之下,雍、司二州可能已尽数沦陷,田豫、高览虽都是良将,但面对强悍且占据绝对优势的西凉军,恐怕也难得幸免。而西凉军在占据雍、司二州后,肯定也不会停止进攻的步伐。荀攸分析西凉军接下来进攻的两种可能——其一,继续进攻虎牢关,以期突破后横扫兖、豫诸州。虎牢虽雄关如铁,但修筑关垒时就更加侧重于防范关东之敌。若是自西往东进攻,虎牢关的防御作用就要大大缩水。所以,若是西凉军方法得当,再不惜伤亡,未必不能突破虎牢。其二,西凉军亦有可能放弃强攻。改道沿洛水西进,不经过虎牢关,直接南下进攻宛城。或是奔袭豫州腹地。尽管这样一来,会多走7、800里路,但以西凉铁骑强大的机动力,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这样一来,西凉军正可避实就虚。
郭嘉赞同荀攸的分析。郭嘉认为,横扫雍、司二州地行动中,西凉军的勇悍自是不要怀疑,但勇悍背后表现出的军略素养,却更是只能用惊人来形容。郭嘉肯定地说,为马家父子出谋划策者必是一极擅奇谋之人。故而西凉军很有可能会选择荀攸所说的第二种方案。
曹操慎重考虑之后。认同荀、郭二人的分析,当即派遣快马分赴宛城、颖川、汝南三地,命宛城太守满宠、颖川太守刘馥、汝南太守于禁密切留意西凉军的突袭。尤其嘱咐刘馥加派兵马驻守阳人城。以扼住颖川郡的门户。
郭嘉还建议曹操加派细作渗入司、雍二州,散布西凉军残忍嗜杀的流言,借以激起民众地恐慌反感,让西凉军不能在短时间内安定住两州的局势。同时联络关中宗族大户,为曹操的反攻奠定基础。
十二月初二,曹操在虎牢关上大张旗鼓地扬出自己的军旗,并摆出大举反攻洛阳的架势,借以牵制西凉军主力。
得悉曹操大军赶到的消息,马超立即亲领本部骑军再往虎牢关,与曹操周旋。
十二月初四。曹操与马超在虎牢关下展开激战。在马超的指挥下,西凉铁骑驰骋如风,纵横如火。尽管曹军士兵也是百战精锐,仍是无法抵挡西凉铁骑的锋芒。铁骑所至,风卷残云,血流成河。马超更是亲领数百羌族义丛,突破重重阻挡,直取曹操本阵。最危险时,曹操与马超仅只相距不到百步。牵亏曹纯领“虎豹骑”拼死阻击。才勉强挡住马超的危险举动。
一战下来,曹军便损失近万人之众,而西凉铁骑的伤亡不足2000。
经此一战,曹操彻底放弃硬拼地打算。准备以长期地消耗战与西凉军纠缠。
但,就在这时,局势风云突变!
十二月初三,留守西凉的镇西将军韩遂,拜领曹操以以天子名义册封的征西将军、凉州刺史之职,并受爵西凉侯。同时,韩遂应“天子”圣旨之令,突然起兵对马腾反戈一击。
韩遂虽与马腾相交多年,甚至还是结义兄弟,但两人地关系却远没有表面看来那般和谐。素怀雄心大志的韩遂,在西凉可说是有着翻云覆雨实力和影响力的人物。但为了获取这些权力,韩遂也可说是不择手段。曾经的义兄弟、在西凉同样具有极大威望的边章,便是因权势之争死在了韩遂手中。而韩遂所以拜奉马腾为西凉之主,也只是为了借用马氏宗族的名望,以及马腾在羌人中的威望而已。马腾虽英勇善战,论政治手腕根本不是韩遂对手,西凉之主名为马腾,但真正的实权却是掌握在韩遂手中。幸得马腾性格粗豪直爽,对争权夺利之事看得不是太重,所以马、韩二人长期以来还能保持和睦的关系。
但这一切,却随着马腾长子马超的成长而发生了改变。西疆之人个个勇悍,同样对真正地勇士也是佩服不已。马超自幼便骁勇无比,待成年后在西凉及羌族中的勇名甚至要超过马腾。年轻气盛的马超对其父有名无实的西凉之主地位,感到非常不满,总是想从韩遂手中将实权夺取过来。由此,马、韩两族之间的矛盾变愈发尖锐起来。幸好有马腾居中调解,才使得矛盾暂时没有爆发。
年初,马腾、韩遂共领大军10万讨伐曹操。但在曹操的离间计之下,年轻的马超居然率军突袭韩遂营寨,击杀韩遂部将数人,马超甚至将韩遂本人刺伤。随后双方关系的不谐,被曹操利用,西凉军也因此大败。回到西凉后,马超与韩遂的关系一直非常紧张。马超三番两次想寻机会斩杀韩遂,皆被马腾所阻。韩遂慑于马超武勇,暂时隐忍不发,但内心中地愤怒却在不断积聚。
郭嘉通过贾诩了解到这一状况,于是劝荐曹操行“釜底抽薪”之计,以重利挑唆韩遂对马腾反戈相向。
在征西将军、凉州刺史和西凉侯等官职爵位的诱惑之下,加之对马超甚至是马腾的不满,韩遂终于决定起兵。恰好。此次出兵进袭雍司诸州时,马腾、马超只动用了马家部曲和羌族兵,韩遂的部曲基本未动,这又为韩遂地起兵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痛下决心之后,韩遂立即将武威的马氏宗族全部羁押,随后更派遣兵马控制凉州各郡县。与此同时,韩遂命驻守在安定的部将梁兴率骑军火速占领扶风,又命驻守于天水的部将杨秋驰占大散关。由此,将马腾父子回撤西凉的道路彻底截断。
十二月初十,韩遂亲领本部骑军占领长安、潼关。将马腾留驻的西凉兵全部收编。
直到此时。留驻弘农的马腾才得知韩遂反戈之事。大惑不解之下,马腾急派快马前往长安,想向韩遂问个究竟。但韩遂甚至连使者地面都不见。并放话说除非马腾亲自前来长安,为马超累次相辱之事道歉,他才肯定罢兵和睦。
使者将韩遂的话传回后,马腾未加思索,即领百余名亲随赶赴长安。马腾相信,以自己与韩遂多年的交情,还不至于到兵戎相见的程度。马腾甚至打算与韩遂结成姻亲,让马超迎娶韩遂之女,以此来消除义弟与长子之间的不谐。
虎牢关西,马超军大营
隆冬之夜。格外苦寒,强劲的西北寒风将营中的杆杆纛旗吹得簌簌作响。虽已是深夜戌时,但西凉兵们大都还未入睡,尽皆十几人、或是几十人一群围在篝火旁就食、闲聊。营中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羌曲……
中军帅帐之中。
熊熊燃烧的火盆周围,马超正与副将庞德、校尉杨聘、左宗等人进行军议。有些不协调的是,在这座充满武人气息军帐中,竟还有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布衣儒士。
“曹操这个无胆狗熊,自从那天被少主痛击之后,就再也不敢出关接战。6、7天了。没打过一次痛快仗,全身的骨头都痒起来了!”相貌粗豪地校尉左宗埋怨说道。
“不过这虎牢关确实易守难攻,如果强攻肯定是个无底洞,曹操又不肯出关……”身材高大、肌肉蟠虬,雄壮威武有如猛狮的西凉勇将庞德沉声说道,“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嗯!”马超轻应了一声。马超的身材与庞德相仿,在一般人中绝对是鹤立鸡群。马超地鼻梁又高又直,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看上去英俊异常,但又有一种北地男儿粗野豪放的魅力。鹰隼般的锐眼中,眼神冷如坚冰,眉宇之间带着一股逼人的傲气和寒气。头戴银色的虎纹铁盔,银灰色的顿项软软地垂在肩膀上。
“法先生,你怎么看?”马超转过头,对一直静静端坐在旁的布衣儒士法正询问道。
“啪~!”朝火盆里扔了块木炭后,法正抬起头来说道,“军主,我前几天已经说过——想通过虎牢关,难比登天。继续耗在这里,也只能是浪费时间。”相处了一月时间,法正也知道跟马超说话时,最好别用那种文绉绉的语法,越干脆粗豪越对马超的胃口。
法正是扶风郡鹛人,前朝饱学鸿儒法真之别,司徒椽、廷尉左监法衍之子。因其世代书香,法正自幼便饱读诗书、学通古今。但可惜地是,在法正及冠之前,其父便死于朝争之中,“法”家也迅速中落。也因此,法正失去了被征辟察举的机会。求官无门、扶风郡又遭遇连年战乱、天灾,无奈之下,法正便与同郡好友孟达一同避入蜀中,投靠在益州牧刘璋麾下。但刘璋对法正并不重用,仅只任其为区区县吏,而县中令长对法正又多有排斥。忍无可忍之下,法正愤然离职,欲返回故里扶风。途中恰好被二攻长安的马腾军的斥候俘获。原本,马超准备直接将法正处死,但法正先是报出自己祖父的名讳(法正祖父法真,非但学识深远,更兼品德高尚,在雍、凉诸州有极高名望),而后又称自己可助西凉军夺占雍、司诸州。马腾、马超正苦于无良法攻破潼关,听得法正之言,大奇之下,便将其释放,询问有何取胜办法。法正便为马腾父子成功地筹谋了暗渡陈仓之计。前次10万大军都未曾突破的潼关天险,此次未费多大力气和伤亡便被一举攻克,直令马腾父子对法正另眼相看。随即,在法正的谋划之下,马超率军一路横扫雍、司二州。
但累胜之下,马超也产生了骄傲心理,自认麾下铁骑纵横无敌,遂未听从法正前番所提的“缓攻虎牢、绕道奇袭”的方案。
顿了顿,法正继续说道:“我仍然认为军主应该领骑军西进,绕过洛水,直取豫州腹地。曹操必然惊惧而领军回援,那时再让一支兵马攻打虎牢关肯定就轻而易举了……”
“……”马超犹豫了片刻,断然说道,“好!就照法先生地办法。我领军绕路奔袭豫州,让我父亲来驻守洛阳……”
“踏踏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一名与马超有五、六分相似的青年男子急步走进帐中。
“大哥……”来人正是马腾次子马休。
“你不呆在爹身边,跑到这里做什么?”马超眉头一皱,有些不开心地问道。
“大哥,大事不好了……”马休气息非常急促地说道,“韩遂反了,爹已经去长安找他了!”
“什么?”马超眉眼间现出一股戾气,断喝一声,“韩老狗,居然敢背叛我们马家。我马超不砍了你的狗头做溺器,就不配做马家子孙!”
“老军主有危险!”略一思索,法正面色微变,沉声提醒马超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四章
“你说什么?”听得法正说马腾有危险,马超立时就急了,语气也变得无比生硬。
“不知老军主是孤身前往长安,还是率军前往?”法正没有回答马超,反而沉声向马休询问道。
“爹只带了百多人……”
“你这个蠢才……”还没等把话说完,马休的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马超眼中泛红地喝骂道:“你居然就这样让爹去见韩老狗?你难道不知韩老狗是什么样的人么?”
“……”马超在马腾一众子女中威信极高,被扇之后,马休也不敢有半句怨言,颤着声音说道,“大哥,还是先想办法救爹吧!只要爹没事,随你怎么打我……”
“哼~!”马超怒哼一声,寻思了片刻,还是没能理出什么头绪来,只得再转头向法正问道:“法先生,你有办法么?”
“情况尚未完全明了,如何能够出谋划策?”对于马超的急性子,法正深感无奈。暗叹口气后,法正沉声说道,“军主,先请二将军把事情的全部经过说一遍吧……”
“呃~~”马超微微一楞后,急声对马休说道,“快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待马休说完后,法正略一思索说道:“这样看来,恐怕是来不及追赶老军主了。不过,韩遂将老军主诓去长安,暂时应该还不会加害。只要有军主大军在,韩遂就不敢轻下杀手。以我之见,韩遂可能会以老军主为条件,逼军主交出大军……”
“韩老狗做梦!”马超咬牙切齿地怒吼道,“他要敢动我爹一根汗毛,我让他九族陪葬!”
“少主!虎牢关恐怕不能呆了……”庞德忧心忡忡地说道,“还是先撤回洛阳吧……”
“……”马超立起身形,面色异常阴翳地在帐内来回走动。小半晌后,无奈地点头说道。“传令,连夜撤回洛阳……”
……
翌日清晨,西凉军连夜撤退的消息传到了虎牢关。曹操心存疑惑,急召众文武议事。
荀攸认为,西凉军的撤退极有可能是诱敌之计,目的正是为了引诱曹军出关追击。许攸对荀攸的看法表示认同,认为曹操应当谨慎行事,还是扼守虎牢关为上。
但郭嘉却提出一个惊人的观点——前番施行的釜底抽薪之计有可能已经成功。若是韩遂对马腾反戈一击。西凉军的撤退也就情有可缘了。
但最后,曹操还是决定先派斥候出关、往洛阳方向打探情报。但在未掌握确切情报之前,曹操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西凉军中那位神秘的“高人”并非吃素地角色。
马超率领大军回到洛阳后,立即在法正的建议下,调马岱火速赶往函谷关扼守,以防韩遂军继续东进。同时,马超还谴快马前往各屯兵郡、县,严令各部曲若无自己命令,不得听从任何人调遣收编。
十二月十二日傍晚。洛阳迎来了韩遂的使者。事态的发展。跟法正所料一般无二——马腾一到长安,就被羁押了起来。韩遂的使者正是为了马腾之事,前来与马超交涉。
“……让我用手上所有兵马来换我爹?”马超面色阴翳之极。森寒的杀气笼罩在整个议事厅。厅中的一众人等个个感觉不寒而栗,直面马超的韩遂使者更是腿似筛糠,汗出如浆。
马超缓缓走到使者面前,语带讥诮冷声说道:“大名鼎鼎的‘黄河九曲’(韩遂的外号,意指他城府深沉,恶毒狡诈,心思肚肠如黄河九曲一样。引自魔力兄的《真髓》)是不是老糊涂了?当我马超是三岁孩童?我若交出所有兵马,不但我爹,恐怕我马家没有一人能活命!”
“……少军主……放心!”使者强装镇静,但颤抖的语音却将其内心的恐慌表露无疑,“韩军主与马军主乃是兄弟,怎么会害……”
“哈哈哈……”马超突然放声大笑。但笑声却更令人心慌,“兄弟?将我爹关起来,这就是韩老狗说的‘兄弟’么?”
“锵~!”马超突然从身侧抽出配剑,直指那使者,“给我滚回长安,告诉韩老狗——他敢动我爹一根汗毛,老子把他一家全部剐了……滚!”
马超最后一声断喝,几乎吓破使者的胆。那使者什么话也不敢再说,战战兢兢地转身离去。
“马军主什么时候亡故的?”一旁的法正突然发话问道。
“前天夜里……”在马超的摄人气势逼迫下。使者一直处于心神高度紧张状态。被法正突然一问,促不及防之下,实话脱口而出。待警醒过来后,后悔已然不及。
“果然!”法正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韩遂果然已经害了马老军主!”
“什么?”马超持剑地右手猛地一紧,直直地看向法正,急声问道,“你说什么?”
“老军主恐怕已被韩遂所害!”法正斟酌着说道。
“少军主,莫要听此人胡言,马军主在长安平安无事……”使者已经清醒过来,急声辩驳道。
“军主可即刻派使者前往长安,跟韩遂说必须先见老军主平安,而后才能交托兵权。我敢担保,韩遂必不敢让使者见老军主!”法正一点也不将韩遂使者的辩诉放在心中,沉声对马超说道,“以‘韩九曲’的品性,若果真生擒老军主,会对军主这般客气么?”
“我这就安排人去长安,如果真像法先生所说……”马超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看向使者,冷冷地说道,“我就把你一刀一刀活活剐了……”
使者知道马超在西凉确实干过“剐人”的事,而且不止一次。被剐的人能够活生生疼上一、两天,那种惨状实在令人不寒而栗。一想到自己被剐的景象,使者浑身颤抖,腿肚一软,瘫倒在地。
至此时。马超也看出情况不对了:“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剐了你!”
“少军主饶命!”使者身似筛糠,再不敢隐瞒,“老军主确实被韩遂奸贼给害了……”为求活命,使者连称呼都换了。
很快,使者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尽数说出:马腾赶到长安后,确实被韩遂所擒。原本韩遂并未打算处死(或者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马腾。但可惜的是,马腾知晓了韩遂的图谋后。因过于恼怒激愤,居然挣脱束缚,意欲强行突城而出,最后死于流箭之下。跟随马腾的百余亲随尽皆与主同亡。
“锵~!”锋利的配剑掉落于地。
“爹~~!“马超先是一楞,随即身体微颤,目光也变地呆滞起来。小半晌后,撕心裂肺的悲号长啸从马超口中发出。
金铁相撞般刺耳的声音在宽宏地大厅中激荡,厅中众人只觉脑中一晕,险些摔到。大厅两旁的数十根火把的火光,竟也随悲号声剧烈地跳动起来。
好半晌。马超才停下如痴似狂的啸声。庞德诸将尚未受多大影响。不通武艺的法正和直面马超地使者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
“呃~!”马超突然飞起一脚,正中恐慌至极使者的腹部。那使者刚感觉到腹部传来的剧痛,整个身体已经倒飞5、6丈。头部朝前,重重地撞在了厅柱之上,立时脑浆崩裂,红白液体溅了一地。
“韩老狗杀我父,我与之势不两立,狠不能亲啖其肉!若不把韩老狗九族砍个精光,我便不是马家子孙!”马超目腔欲裂,下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厉声狂喝道,“传令!三军整顿。以马休为前锋,庞德为援后,兵发长安!”
“得令!”以马休、庞德为首的西凉众将齐声领命。
“……”看着悲愤之极地马超,法正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如此草率卤莽,如此感情用事,安能成就大事?看来,这马超只可为一军之将,却当不可一方之主……我之明主,身在何方?”法正轻轻摇头,无声叹了口气。
一个时辰后,马超放弃洛阳,率大军迅速西进。沿途中,马超将屯驻各地的兵马全部调集了起来。赶至函谷关时,马超旗下大军已至近6万人。
提前赶到函谷关驻守的马岱得知马腾亡故的消息后,也是悲痛欲绝。马岱告诉马超,韩遂的确曾派人至函谷关意欲收编关内驻军,幸好马岱赶到及时,斩杀了韩遂的使者,稳住了局势。
听得此话,马超恨意更生,立时便要亲率大军西进攻打潼关。法正地苦心劝说无效,只能恳请马超留驻部兵马扼守函谷关,以防东面曹操可能的攻击。
留下校尉左宗并5000步卒驻守函谷关后,马超统帅其余所有兵马,直扑潼关。
长安方面,韩遂得悉马超大军正朝长安狂扑而来后,情知必是马腾亡故的消息走露。依照马超地性格,韩遂也知道除非分出个你死我活,否则事情绝对无法了结。尽管颇为忌惮马超的悍勇,但不得已之下韩遂也只能出兵迎击。
打定主意后,韩遂一面亲领大军增援潼关,另一面派遣快马向曹操求援。
十二月十五日晨,马超大军赶至潼关。稍事休整后,马超即亲自领军对潼关发起猛攻。西凉军与西凉军之间的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韩、马两军各有长短,厮杀得难分难解:潼关是韩遂最大的屏障和依靠,但从道义上讲,韩遂却是反叛之人,不少西凉将士根本不愿与昔日的兄弟、同袍交战,军中士气较为低下。而马超一方,急行军之后,士卒大都比较疲劳,而且面对的又是天下闻名的潼关天险,强行攻击难度极大。但马超也有自己的优势——马超在西凉军中极著的威名。
惨烈的潼关攻防战从十五日晨一直延续到十七日中午,期间只进行了几次简短地休息,马、韩两军的伤亡都达到了万五千人以上。
但就在这时,胜利的天平突然朝马超倾斜了过来——在法正的提议下,马超派遣勇将庞德率精骑万人南下,经武关,绕过华山,突然出现在长安城外。长安驻军促不及防,而且大部本是马腾原先的麾下,见是庞德攻城,未做多大抵抗,即献城投降。庞德袭占长安后,未做丝毫停留,即领军返攻潼关,与马超一东一西对韩遂形成夹击之势。
腹背受敌之下,韩遂军立时陷入混乱状态,斗志狂降。一些原本就对韩遂反戈有所不满的羌族将士,又对韩遂来了个反戈一击。一支4000余人的羌族兵在首领的煽动下,乘乱打开关门,迎马超大军入关。
失去了潼关天险后,韩遂军形势愈加被动,并逐渐呈现出全盘崩溃的趋势。
然而,老天爷再一次跟马超、韩遂二人开了个玩笑!
就在韩遂军放入大崩溃开始之迹,一支两万余人、骑步卒混合的曹军,在夏侯渊和徐晃的率领下,突然出现在马超军背后,并迅速展开攻击。
曹军的加入,使得局势再度逆转。韩遂军得知有援军赶到,逐渐稳住了阵脚,而马超军却不得不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这时,整个战场呈现出异常微妙的状态——马超和庞德拼死夹击韩遂,意欲速战速决后,再回击曹军。曹军与韩遂却再拼死夹击马超,意欲将其一举击破,彻底解决战斗。
三支军队的混战在一处,潼关东西不到刃里的地界上,聚集了超过12万人的大军。疯狂的搏杀、飞舞的刀枪、呼啸的流矢、狂躁的怒吼,凄惨的哀号……
浓郁的血腥之气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直至傍晚时分,三方的伤亡已经超过3万人。
尸体、残肢、血地、残旗、死马,将潼关之地变成了人间地狱。
厮杀仍在继续,三方都在做苦苦支撑,谁也不愿放弃。放弃,便意味着死亡!
日已西沉,残阳如血!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五章
如血的残阳下,残酷的拼杀仍在继续。
马超悍勇似虎,统领麾下最精锐的羌骑义丛,在韩遂军中突进突出,势不可挡。韩遂麾下西凉兵和羌兵震慑于马超的威名,敢于直面迎战之人寥寥无己。好几次,马超险些突破层层阻拦,直取韩遂的所在,牵得韩遂之婿阎行率军拼死奋战,才勉强挡住马超的锋芒。
韩遂虽早知这位“世侄”的悍勇之名,但直至真正交锋起来,才算彻底领教了马超的威风。若不是起先有潼关天险,随后又有曹军来援,韩遂也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支撑几时。惊骇的同时,韩遂也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略显草率的反戈。若不能将马超击杀,韩遂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是如何的心惊胆寒。
但胆寒归胆寒,韩遂也知今日若不奋战到底,惟有死路一条。
韩遂一面以大队援军即将赶到的消息鼓动部下士气,一面又以马超的残忍嗜杀大肆恐吓麾下士卒——只道如若战败,马超绝不会饶过任何一个背叛之人。
手段用尽之后,韩遂总算勉强维持住了局面,但撑得非常辛苦,麾下士卒折损情况严重。
最西面的庞德和最西面的夏侯渊、徐晃也各自领军狂攻猛突,期冀能够支援马超、韩遂击败对方,伤亡人数直线飓升……
暮色愈沉,厮杀依旧。战斗至最关键的时刻,考验的已不仅仅是兵力的众寡、战力的强韧,更考验人的意志力……
“杀!”马超浑身浴血,长枪在手中旋风般地舞动。数个时辰的苦战下来,马超的体力仿佛未受到任何影响,生猛依然。其所至之处,无论是曹军,还是韩遂军,尽皆披靡。无人可缨其锋芒。韩遂军中曾有7员将领群起围攻马超,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已落得5死二伤地下场。曹军骁将徐晃与马超交锋不到30合,也被击败……在主将无以伦比的悍勇激励下,马超军士卒个个奋勇死战,缓缓地又将战局反转过来。
“杀!”以马岱、马休、马铁为首的西凉诸将齐声狂吼,响应着马超。马家铁骑纵横如风、侵掠如火,如惊涛骇浪般扫荡战场!
韩遂惊悸!夏侯渊、徐晃色变!
“西凉锦马超。果然名不虚传,竟悍勇至斯!”徐晃协助夏侯渊击退了数十名羌族游骑的攻击后,面色凝重地说道,“夏侯将军,后援再赶不到,恐怕我军也支撑不下去了!”自参战后,夏侯渊的部曲和徐晃的精骑已经折损近万人,而且依照这个形势下去,全部赔在这里都有可能。
“撑不下去也要撑!哪怕两万多人全部死光,哪怕你我都葬身在此。也要撑到底!”夏侯渊并非不痛心部曲的伤亡。但仍自咬牙厉喝道,“若不能乘此机会一举击破马超,后患无穷!”
曹操派遣夏侯渊尾随攻击马超之时。就已经这样告诫说过。当斥候探寻到西凉军撤出洛阳的消息后,郭嘉就根据西凉军遗留地一些蛛丝马迹,肯定地判断道——西凉必起了内乱,韩遂十之**已经对马腾反戈。郭嘉还认为,以韩遂的为人,如若反戈,就不可能留有余手。极有可能,韩遂的大军已经西凉诸地,甚至连长安也落入他手。马超所以心急火燎地撤军,恐怕正是为了平定韩遂之乱。随后郭嘉还劝荐曹操即刻派遣兵马尾随追击。配合韩遂一举扫除马超。曹操原本仍心存顾虑,担心马超的撤退可能是诱敌诡计,但出于对郭嘉的信任,曹操还是以夏侯德领步卒5000前往许昌,调回了徐晃的骑军。随即,曹操命夏侯渊与徐晃二人领军先行,而曹操自己则亲领大军随后跟上。夏侯渊、徐晃一路西进,未遭遇任何阻挡,直至函谷关时。才遇上第一拨敌军。按照郭嘉事先筹谋的计策,夏侯渊以诱敌之计激出了函谷守军,徐晃则乘虚一举破关成功。接下来,便正好马超与韩遂的大战。
“杀!”徐晃暴喝一声,扬起手中大斧,策马冲入敌阵,以行动表示了对夏侯渊命令的执行。
夏侯渊转头看了看东面,忧色自眉眼间一闪而过,随即亦纵马横刀,招呼士卒与敌军混战在一处。
……
两个时辰后,残阳早没,弦月高挂夜空,凄凉的月光照射在杀戮地土地上。
战斗仍在继续,局势彻底朝马超倾斜——韩遂军在马超、庞德合击之下,伤亡极其惨重。五万大军已剩不到万五千人,余众非死即溃,甚至有临阵倒戈地。而夏侯渊、徐晃二人的部曲也只残存不足7000人。
“儿郎们!”马超中气完足的洪亮声音清晰地在战场响起,“天神保佑我们,给敌人最后一击!”
“杀!”马超麾下士卒齐呼出声,声如雷霆,震慑战场。
但,就在这时,沉浑悠长地牛角战号声突然从不远的东方响起。
“嘟~~嘟~~!”
曹操大军终赶到了战场!
“丞相大军已到,破敌就在此刻!”夏侯渊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纵声狂吼起来。命悬一线的曹军士兵立时如落水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士气立即振作起来,拼死与敌人纠缠起来。
“莫管曹军,先全力击破韩老狗!”知道必是敌援军赶到,马超面色剧变,断然喝令道。
……
然而,西面长安方向竟也同样响起战号之声。
“援军到了!”已萌死心的韩遂突然发狂般地指着西方,大声喊了起来。
驻扎在大散关的杨秋部、驻扎扶风郡的梁兴部,奉韩遂之命增援潼关。两部兵马在鹞县汇合后,终在韩遂九死一生之际赶到潼关。
马超军原本通过血战逐渐赢得了战役的主动权,但这主动权却在敌援军赶到后转瞬即没。
尽管马超悍勇难挡,尽管马超麾下部曲尽皆英勇善战,但败局却已无可挽回。重新恢复士气的敌军爆发出惊人的战力,让马超军地歼敌企图根本无法实现。不多时,曹操大军和杨秋、粱兴两部西凉军便迅速切入战场。马超、庞德抵抗了一阵后,还是无奈地接受了寡不敌众的命运。马超拼死突破韩遂军阻拦。与庞德汇合一处。随即,马、庞二人率领残余部曲向西南败退下去。
杨秋、梁兴因顾忌马超的威名,也未敢贸然追击,遂领军与韩遂残部汇合。而另一方面,曹操大军急行至潼关,虽成功地击退马超,但体力消耗极剧,也已无力追击……
……
至此。惨烈至极的潼关之战终告结束。
潼关这一战中,曹操、马超、韩遂三方共投入兵力逾20万之众,伤亡亦达到骇人的10万人。
从表面看来,曹操和韩遂是最后的胜利者。但这一战中,韩遂折损兵力超4万人(有近一半是在夏侯渊赶到前造成的),已彻底伤筋动骨,最强悍的精骑战力也被马超的铁骑几近碾得粉碎。十年八年内,韩遂再也无力兴起大规模的战事了。可以说,这一战对韩遂是胜而非胜,日后能否稳固住西凉还是个疑问。相比较而言。曹操虽然也折损近两万之众。但却以这一战彻底瓦解了西凉对威胁。当然,真正说来,曹操的损失也不止这些——马超横扫雍、司二州期间。曹军的损失也不下5万人,而且更是延误了曹操平定河北的好时机。
至于马超,则成为最大的失败者——父亲身死,在武威的亲族生死不知。赖以纵横西疆的铁骑大军,最后居然只剩下了不到15000人。
失魂落魄的马超领军一路西退,意欲返回凉州再整旗鼓,但行至大散关时,就被留守的韩遂军彻底阻住。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铁骑面对坚壁死守的雄关也是一筹莫展,而曹、韩联军在稍事休整后,便迅速尾随追击而来。
不得已之下。马超问计于法正。三军混战之时,法正一直被马超派遣得百余铁骑保护在旁躲避,并未真正接战,也因此逃过一劫。马超撤退之时,也没忘了带上法正。
法正早已为马超想好了退路——向西,大散关挡路,退往西凉已无可能。而且即便能够回到西凉,面对曹、韩联军也绝对无力抵抗下去。向东,曹、韩联军正在追击而来。更是不现实。在北面是黄河的情况下,惟一地出路其实只有南下,走子午谷退向汉中,而后寻机西进夺取汉中,或是东向夺取上庸,作为安身立命、乃至复仇地根本。
与马岱、马休、马铁及庞德等人商议之后,马超无奈地接受了法正的提议,迅速领军南下,直奔子午谷。
十二月二十一,待曹、韩联军追至子午谷口时,马超军已踪迹全无,只余有被堵死的谷道。无奈之下,曹操、韩遂只得放弃追击。随即,两人领军返回长安。
在长安,经商议之后,曹操答应韩遂——将表奏天子,拜韩遂为征西大将军,并承诺韩家世镇西凉。作为交换,韩遂将派遣质子前往许昌,以示忠诚。另韩遂答应每年为曹操提供战马3000匹。
十二月二十三,韩遂领军退回西凉。长安再次复归曹操之手,被西凉军擒获但最终获救地钟繇仍任长安太守。
曹、马、韩大战的消息,很快便通过诸般途径传遍各地,立时天下大震。
寿春,议事厅
“未曾想,马寿成(马腾)如此英雄人物,竟死于宵小之手!”刘备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过往之事。
“如此一来,西凉虽名归韩遂,其实已与落入曹操手中无异……”徐庶眉头微皱,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西凉之变将会对己方产生什么影响,“牵制曹操的一臂已断,日后曹操势必将更加肆无忌惮!”
“此事于我方也未必全然不利……”诸葛亮淡然一笑,说道,“经此一战,马超固然根基尽失,实力大损,但曹操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下首的张懿眼中精光一闪而没,似已领会诸葛亮的意思。徐庶略一思索后,也微微颔首。
“孔明此话何解?”刘备饶有兴致地询问道。诸葛亮学识渊博、见事极明,而且品性雅致,自相投后便颇得刘备信任。
“自马腾父子席卷雍、司二州起,至最后马超兵败终,整场大战曹操虽获胜利,但兵力消耗绝不在少数。据已知情报看来,伤亡恐怕不下六万人。前段时间关君侯袭兖州、赵将军袭扰徐州时,曹军的折损亦不下万人。另曹操进攻河北时,虽破敌、获地甚多,但其自军伤亡大约也超过两万人……”诸葛亮不紧不慢地分析说道,“如此算来,这几月曹军损失兵员已近十万。纵然曹操据六州之地,十万士卒的伤亡也足以伤其筋、动其骨了。以亮之见,潼关之战后,一年半载内曹操恐怕是动弹不得分毫了。如此一来,便为河北赢得喘息之机,更为主公赢得扩充实力之机!”
“孔明之言是极!”刘备略一思索,即点头赞道。
“而且,韩遂据有西凉之地,未必便对曹操没有威胁……”听得刘备称赞,诸葛亮仍自面色平和如常,继续说道,“韩遂素怀野心,更兼城府深沉,恶毒狡诈,亮闻西凉人称之‘黄河九曲’!韩遂为权、利能够连害边章、马腾两位义兄弟,若有重利相诱,安知其不会再对曹操反戈相向?亮料曹操也必不敢掉以轻心,故长安、潼关仍会屯驻重兵,而西凉仍是牵制曹操重要一环!”
“……主公,关君侯的大军差不多该回撤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张懿突然出声说道,“潼关事了,曹操大军极有可能开赴汝南。君侯只一万之众,深入敌境,恐不甚安全!”
“嗯!”刘备点了点头,回问张懿道,“仲司,云长已迁多少汝南百姓入寿春?”
“君侯克汝南四县,共迁百姓约9万人进入寿春。目下大部已迁居合肥、舒城、巢县,各县、亭、里正紧急安置百姓,情况大致良好,并无异动……”张懿迅速而详细地回道。
“好!”多日相处下来,刘备对张懿地能力同样非常满意。张懿办事细致而利落,而且极具前瞻性,往往能料在事先。
“踏踏踏……”一名亲兵突然来到厅外,获准入内后,急步来到刘备身旁,低声说起了什么。
刘备面上表情乍喜还惊,随即愈发沉肃起来。厅下的一众文武尽皆将目光投向刘备,不知发生了什么。
“速遣快马,急往秣陵……”听完禀报后,刘备面现决然之色,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六章
周瑜回到柴桑养病已近一月,但其身体却恢复得不甚理想。
周瑜的身体贵在静养,原本军中大夫预计两、三月内即可完复。但大夫却没有想到,周瑜在柴桑根本得不到很好的静养环境——孙瑜如附骨之蛆般,死死地缠住周瑜不放。因残害裴元绍遗体之事,孙瑜被羁押秣陵时没少受皮肉之苦、言语之辱。对那些曾经侮辱自己的人,孙瑜痛恨至极点。连带着,孙瑜对“害自己蒙受此奇耻大辱”的周瑜也恨入骨中。尽管孙权曾有过几次告诫,但孙瑜却依旧不依不饶,通过诸般途径诋毁周瑜的名声、骚扰周瑜的静养……
受到孙瑜的影响,柴桑城里有关周瑜的风言风语也愈来愈多,鲁肃等有识之士对此忧心不已……
周瑜府邸,书房之中
“公谨,身体好些了么?”鲁肃掩饰着内心的忧虑,和声询问道。
“不妨事了……”因天气寒凉之故,周瑜身裹厚厚的绵袍,面色仍显得有些苍白,眉眼间更是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郁。近一月来,孙瑜的言行让周瑜无奈,而孙权的表现却是让周瑜感到有些寒心——回到柴桑之后,孙权虽然表现得对周瑜颇为关切,但对孙瑜散布的风言风语态度却显得有些暧昧。
“子敬,如此情形下,还能无所顾忌、三天两头来探望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周瑜强自一笑,带着点自嘲说道。
“公谨,切莫如此作想……”鲁肃摇了摇头,和声安慰周瑜道,“主公和其他同僚只是忙于军政事务,故而无法抽身前来……”
“子敬。周瑜身体虽有恙,心里倒还清楚,就不必好言相慰了……”周瑜淡淡一笑说道。
“……”鲁肃一时无语,无声地叹了口气。
“只可惜,当日跟随仲异将军的将士尽皆没于丹阳……若能有一人归还柴桑,便可知事情的原由究竟了!我有些怀疑,仲异将军奇袭秣陵时,未全照公谨之令行事。以至事泄……”顿了顿,鲁肃换了话题,道出了自己的怀疑。
“不管如何,丹阳之战我是军中主将。幼平与4000将士之死,责任也该由我承担……”周瑜并非不明白鲁肃的意思,但他却不想以此来推脱责任,“算了,此事暂且不用提了!子敬,丹阳、吴郡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尽管算是半闲赋状态,周瑜还是放不下诸般事务。
“张飞在丹阳、吴郡的募兵似乎已经结束。其新兵正在加紧操练之中。看来。其兵马操练完成之日,就是南下西进之时……”鲁肃面现一丝忧色,沉声说道。“此外,乌程月前曾有义士起兵反刘……”
“结果怎样?”周瑜关切地询问道。
“未及三日,即被击灭!”鲁肃叹气说道,“被张飞派驻于吴郡的敌将魏延,也不是个寻常角色,吕定公(会稽太守吕岱)当日便是败于其手。此次,他平定乌程之乱,也是果决异常!”
“嗬……”周瑜也不禁怅然长叹,“刘备军中善战之将实在太多……其中又尤以那张飞为最,此人绝对是我江东头号劲敌!”
“嗯!”鲁肃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公谨,你可知此次乌程之乱,于我方而言,着实得不偿失!”
“这是为何?”周瑜对事情的详细经过并不了解,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起事之人若仅是反刘也就罢了,但坏就坏在——他居然勾连山贼、陷城害民,甚至连乌程县中几大宗族也未脱其祸……”鲁肃拧眉说道,“据闻。那几大宗族已公然投向刘备,甚至还大肆将此事散布于江东诸郡,而今连豫章、庐陵的士族都已知晓此事!经此一事,主公在江东更是名望大知……
“若无诸宗族支持,主公何以在江东立足?此事正是在断主公的根基啊……”周瑜面现急色,略带埋怨地说道,“子敬,你怎可如此糊涂?”孙权方的情报搜集、以及派遣细作搅扰敌方的事宜皆是由鲁肃负责,所以周瑜才有此埋怨。
“……”鲁肃无奈地摇头,苦笑说道,“那位起事,义士,与主公是旧识,此事正是由主公亲自安排的,我也是事后才知晓此事……”
“……”周瑜微楞之后,无奈地仰天长叹,“主公心太急矣!”
“另有一事……”鲁肃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出声说道,“公谨可还记得,你曾对我提过的那位吴郡少年英才……”
“陆逊?”周瑜接口说道。
“就是他!”鲁肃点点头。
“他怎样了?”周瑜曾与陆逊有过一面之缘,对其才华颇为赏识。当时,周瑜曾想再过些时候,便奏请孙权将孙、陆两族间的矛盾放在一边,破格录用陆逊。但可惜,因其后一系列地战事,耽误了此事。
“他已出仕刘备!”鲁肃叹气说道,“而且似乎已被张飞任命为余杭、富春两县之令,更授都尉之职……”
“……”周瑜面色微变,沉默了片刻后,无奈地说道,“千里之马终难逃伯乐之眼!以陆逊之才,稍加磨练,即会成为我军劲敌……富春?子敬,难道……”周瑜突然想到了什么。
“嗯!”鲁肃微微点头,“前几日会稽曾传来消息——吕定公进袭吴郡时,曾被陆逊以数百兵马拖在富春三日有余。此子甚至大胆到使用‘空城之计’!”
顿了顿,鲁肃苦笑说道:“公谨,你的眼光果然不错,此子的确是世间罕见的奇才!只可惜……”
“……周瑜默然无语,但遗憾之色不可抑制地现在眼中。
“公谨也不必过于沮丧……”鲁肃安慰说道,“这些日发生的倒也并非全是坏事。就在今日一早,我得到消息——西凉马腾已经败亡。曹操解决西凉事后,更可高枕无忧地北进或是南征,刘备恐怕难得安宁了……”
“哦~?”周瑜的兴致一下被挑了起来。急声问道,“子敬,将你所知经过尽数告我!”
待鲁肃说完后,周瑜的表情已由兴奋变成凝重:“子敬,你当真以为这是件好事么?”
“公谨有何高见?”鲁肃有些不解地问道。
“此番曹操虽击败马腾父子,但兵力亏损绝对不小……”周瑜知道鲁肃没有真正经历过战阵,有些地方不清楚也实属正常,“一旦曹操兵力大损。便更加无力同时应付刘备与袁谭。以我之见,曹操现在恐怕连拿下袁谭都有难度,更休说刘备了。此事从长期看来,利于曹操、利于我方;但从短期来看,却是有利刘备。刘备正可利用这段时间,极力图谋平定江东。子敬,你认为对我江东而言,长期短期谁更现实?”
“……”沉思了片刻,鲁肃点头说道,“公谨言之有理。倒是我所料有差!”
“子敬。你速向主公进言……必须加快速度整军备战,张飞进袭之日恐怕已不远矣!”周瑜急切地说道。
“公谨放心……”
秣陵,议事厅
“……南起泾县。北至芜湖,丹阳边境探哨之网已然形成。一旦稍有异状,探哨即以狼烟(注:狼烟并不一定要燃狼粪,一般易起烟材料即可)示警,我军便可迅速反应……”庞统有条不紊地说道,“此外,据统所知,在丹阳山越族中,有异人能以禽鸟传信。将军,若能善用此技。则用作示警传书,将会便利非常!”
“禽鸟传信?”我眉头微扬,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道,“可知此禽鸟之名?”
“此鸟名‘鸽’,据闻世间只有蜀中和丹阳、会稽才有此鸟,较为罕有!”庞统的知识非常渊博,所知甚广。
原来是鸽子,那就难怪了!没想到。汉末之时居然就已经有飞鸽传书之事,虽然应用的地域极其狭窄。如果能够将信鸽的饲养、传信技术广泛应用,对我方将是极大的臂助。
在这时代,传递信息较快捷、便利的途径只有两种——一是烽火狼烟,二是快马传书。但这两种途径缺点都非常明显:烽火狼烟只能做一般示警,一些具体信息则无法传递,而且一旦烟起,也不免打草惊蛇,有可能会错过战机;快马传书,既耗马力,而且费时颇长。比较而言,飞鸽传书则是既隐蔽,又快捷。
“饲鸽之术可否推而广之?”我有些急切地询问道。
“应当可以……”庞统见我很快便领会了他的意思,显得相当高兴,“统曾经询问过,无当飞军之中,便有士卒曾饲养过鸽鸟!”
“很好!”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士元,就请你来负责组织人手饲养鸽鸟,并训练传书之术!”
“固所愿也!”庞统也将这事看得很重,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庞统有时虽显得有些傲气、急噪,但其能力之强却是丝毫不用怀疑。自我将情报拨集、分析等事务交与他负责之后,江东诸郡(包括孙权治下几郡)发生的重要事务,及可能会带来的影响,都能够较迅速地反馈到我这里来,顿时让我感到轻松许多。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之语,或许有些夸张,但庞统毫无疑问是那种身具经天纬地之能的奇才。
政务有简雍,情报、计谋有庞统,我只需要专心负责军务便可。正是各司其职,各得其所。凡事必躬亲,未必就是好事!
“士元,柴桑那里有什么新情况?”
“那孙瑜似乎闹得愈发厉害了,如今的柴桑只可谓满城尽是蜚语声。以统之见,周瑜的日子恐怕很不好过……”庞统呵呵笑道,“如此风波,竟不极力压制下去,也不知孙权究竟做何感想?”庞统的神情看起来似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呵呵……”我的心情倒是跟庞统很相似——绝对的幸灾乐祸!
“将军,将军!”今日负责值巡城池的全琮突然急步匆匆地走进议事厅,向我躬身施礼后,语气急促地禀报道。“主公600里加急快件!”
“快些拿来!”我心中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从全琮手中接过密封锦囊,取出绢书迅速阅览起来。不片刻,我便只觉脑中嗡地一声,整个人立时就楞住了。
“将军,将军!”庞统见我神情不对,急声询问道,“有何紧要事务?”
庞统的声音将我唤醒。我急将绢书再拿至眼前,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了一遍。这封绢书是由大哥亲笔所书,而且写得颇为急促,信上只有寥寥十字,但字字触目,句句惊心——“弟媳临盆,极险,速归!”
自蓉儿有身孕至今日,才仅只不到九个月的时间,为何这么快就临盆了?这分明就是早产。而且蓉儿又是第一胎。其中的危险自然就不言而寓了。
平日还算沉稳的我,此刻完全是心乱如麻,直如无头苍蝇一般。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整个身体甚至按捺不住地轻颤起来。我不敢想象,若是蓉儿有失,对我打击将会是何等的致命。如果能够让我选择,我宁可放弃腹中胎儿,也不愿蓉儿有半点损伤。
自投效以来,庞统从来没见过这位勇略兼备的张将军有任何失态的表现,但今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能让这位当世名将惊慌至斯。在询问无果的情况下,庞统大胆地自行取过绢书,阅览起来……
“将军,此事颇急,不必犹豫,当急速返回寿春!”看毕绢书后,庞统急出声劝谏道。
“嗯!”庞统的话仿佛寻回了我的魂一般,让我立时清醒了过来。略一思索后,我急对全琮说道:“子璜,速召集都尉以上将官至厅中急议!”
“是!”全琮虽不知何事,但还是迅速领命而去。
“速请简治中和郡中诸位从事来大厅议事!”我再对一旁的亲兵命令道。
“……十天之内。我必回返江东。这段时间内,军政事务由宪和、子风(林雪)、士元三位协力负责,其余诸公务必听从调遣,不得有所延误推委!”我沉声向厅中一众文武命令道,“还请诸公并力携手,固卫丹阳乃至吴郡不失!”
“谨遵将军之令!”众文武一齐出列应道。
“好!”我走到简雍跟前,将太守印信郑重交递过去,“宪和,拜托了!”
“三将军放心!”简雍与我相知颇深,也属于最值得信任之人。
向众人抱拳以做嘱托之后,我急步出厅。厅外,亲兵已将乌骓备好……
从秣陵到寿春,通常走的路有两条——其一,坐船自长江入纵阳湖,先到庐江,而后赶往寿春;其二,仍是坐船,自长江入濡须河,从巢湖之北登岸,再从合肥赶至寿春。
但心急火燎的我,根本没这个性子去搭乘那逆风行驶的“慢船”。命船只横渡长江后,我直接在对岸的涂唐县登岸,随后便纯以乌骓的脚力赶路。
乌骓仿佛与我心意相通,知道我的心情是如何地迫切,放开四蹄,以骇人的速度朝西北方向寿春所在疾速飞驰。远远望去,便如黑色旋风横扫而过。
两个时辰,赶至涂中县。再两个时辰,赶至承德。再一个时辰,赶至……寿春。
通常情况,以快马轮换赶路,差不多也要用10~12时辰才能走完的路。乌骓仅只用了5个时辰便已驰完。
顾不得搭理守卫士兵地问安,我急策马径直朝我的征虏将军府飞驰而去。
不片刻,我回到府中,将乌骓丢给亲兵,大步流星朝后堂走去……
“三弟……”大哥的声音突然从正厅处响起,尽管我心绪混乱,但还是能够听出大哥语气的异常。
“大哥!”我急步向大哥所在走去,神情紧张地询问道,“蓉儿怎样了?可曾临盆?……”
“嗬~~!”大哥面色非常阴郁,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却什么也不说。
难道……?我心中猛地一沉,语音微颤地急问道:“大哥,究竟怎样了?”
大哥伸手轻拍了拍我的右肩,似在安慰于我,但仍默然无语,只是缓缓摇头叹气。
最害怕的结果,最后还是发生了!我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像傻了一般,变成了木偶……
“浑三弟!”大哥突然挥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弟妹如此辛苦,你一去秣陵,又是三月不归,把我当日的话又抛在了脑后!如果弟妹和两个孩子真有个闪失,看你如何后悔莫及?”
“……”我身体剧烈颤动,拳头攒得紧紧,牙齿将嘴唇咬出血来。但突然间,我回过神来,急抬头看向大哥,“大哥,蓉儿……她没事????”
“母、子平安!”大哥突然展颜,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子一女!”
我又楞住了,大惊之后的大喜,真的让人很难接受。
“三弟!你终于有后了!我们三兄弟也终于有后了!”大哥眼中隐现泪光,紧握住我的手,感慨地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七章
三兄弟中年龄最小的我,也已年过三旬,大哥更是已年近四旬,经年累月的征战,居无定所的奔波,使得我们兄弟子嗣难求。甘、糜两位大嫂亦曾有过身孕,但可惜的是皆在逃亡奔波的过程中流产,而二哥至今还尚未娶妻!蓉儿这一胎,可以说承载了我们三兄弟的希望。
我一手托着一个襁褓,动作异常地小心,生怕弄醒了熟睡中的孩子。两个小家伙脸红扑扑的,吹弹可破的稚嫩皮肤微微皱起着。右手的儿子比左手的女儿体型明显要大得多,看来这“家伙”在胎中把妹妹“欺负”得不轻。
这两个小家伙,就是我骨血的延续!“两世为人”的我还是第一次为人父,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开心,震撼……
忍不住,我俯首向前,轻轻在两个孩子的脸上触碰了一下。
“三弟,小心些,别扎痛孩子!”大哥在旁小心地提醒起我来。
“嗯!”我轻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准备将襁褓交与旁边的侍女。但大哥、二哥却各伸手接过了一个孩子,小心地抱在怀中。大哥倒也罢了,连一向冷静严肃的二哥居然连面露慈祥的微笑,轻轻拍打着襁褓……
我转过头,小心地坐在榻沿,静静地看着蓉儿——难以想象,以蓉儿如此柔弱的身躯,是如何诞出两个孩子的!我只听大哥说,从蓉儿有临盆迹象到生出第二个孩子,足足经历了7个时辰。由于早产,又是双胞之胎,危险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期间,蓉儿甚至有过假死状态,直将产婆和侍女们惊骇欲死。幸亏贴身侍女锦儿丫头机灵,在蓉儿耳边不住地呼唤我的名字,才奇迹般地将蓉儿唤醒。保住了母子平安。
蓉儿玉容苍白无比,但却有着一种母性的光辉,为她凭添数分风华。
“相公……你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一直沉睡的蓉儿幽然转醒,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柔情和喜悦之色。一阵轻微的唏嗦声后,蓉儿非常艰难地从锦被中探出柔夷。我急忙伸手,将玉质无暇、柔若无骨的柔夷紧紧握住,歉疚地说道:“夫人……辛苦你了!”
“相公……见过孩子了吗?”
“见过了……”我连连点头。和声回答道,“儿子像我,将来一定高大威猛。闺女像你,将来一定倾国倾城……”
“思…”蓉儿微点臻首,柔夷将我手握的更紧。
大哥、二哥,以及产婆、侍女们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离开了房间。
我向床头挪了挪,随即小心翼翼地将蓉儿的身子环进怀中……
房内燃着暖炉,熏着宁神的香木,直如暖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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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就在我府上。为了庆祝蓉儿的平安和孩子的出生,我和大哥、二哥开怀痛饮……
酒过数巡之后,我们兄弟三人都已略带醉意。我的酒量虽好。但因太开心之故,饮下的酒几乎相当于大哥、二哥两人之量。
“二弟,三弟!为兄愧对你们啊……”大哥放下酒爵,突然惆怅地说道,“寻常人家,年过而立者,早已开枝散叶,儿女绕膝……”
我和二哥都放下酒爵,静静地看向大哥。
“云长,翼德!以你们二人之才。若不是因追随了我这个不中用的兄长,恐怕早已封侯拜将、守牧一州了……”大哥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流离失所十多年,非但荒废你们建功立业之机,更是耽误了你们成家立室!为兄心中有愧啊……幸好翼德今日终于有后,我……”大哥声音逐渐哽咽起来。
“大哥,桃园结义之时,我等兄弟就曾对天盟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惟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二哥亦激动了起来,昂声说道,“大哥、我、三弟,我等兄弟三人十数年来同生共死,更胜亲生兄弟……既是兄弟,曼说未能成家立室,便是抛却性命,亦不在话下!”
“大哥!二哥所言甚是……”我接着二哥的话,便欲继续劝荐大哥。
“啪~!”大哥突然将桌案一拍,决然说道,“我意已决就乘此番三弟也在寿春,为云长你把亲事办了!”
“啊~~!”我和二哥面面相觑——原来大哥打的是这个主意。
“哈哈……”我大笑起来,拍案说道,“我赞同大哥的决定!二哥也不该再拖了,乘这个机会,正好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该是三喜临门……”大哥呵呵说道,“你糜氏大嫂亦已有三月身孕……”
“如此大喜,怎能不庆?”我急举觥敬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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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太过开心,我们兄弟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直至翌日午时,我才从宿醉中转醒。
简单地梳洗,并换了套衣服后,我先回卧房探望了蓉儿和两个孩子。可能是因为看到我回来而心情转好的缘故,蓉儿的气色比之昨晚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玉颜已经呈现出些许血色。
在房内呆了半个时辰,待蓉儿和孩子都入睡之后,闲不住的我便动身前往大哥的郡守府。
我来到郡守府议事厅之时,大哥正在厅中与人商议事务。
“翼德,你昨日赶了一天路,为何不在家中歇息?”大哥见我到来,有些惊异地询问道。
“闲不住,就过来看看!”我向大哥施礼后,呵呵一笑,随即打量起四周的情形来——议事厅内总共只有6个人。除大哥、徐庶、孙乾、糜竺外,还有两位儒士是我所不认识的。
“将军,还未有空向您恭贺呢……”徐庶、孙乾、糜竺三人非常热络地向我道喜说道。
“呵呵……”我笑着向三人回礼说道,“元直、公佑、子仲,今晚都到我府上去,我要与你们一醉方休……”
“虽然下官酒量不济,但将军这个酒是一定要喝的!”孙乾开心笑道。
“翼德,此事不必由你操心了!”大哥笑着接口说道,“今夜我将大宴文武。为我侄儿、侄女庆贺,到时你过来便行!”
“多谢大哥!”大哥中年无嗣,内心中已将我的一对儿女看作自己所出。
“大哥,这两位先生莫非就是你信中曾提过地——诸葛孔明先生与张仲司先生?”我看向那两位陌生儒士。
“正是!”大哥起身走到我的跟前,先指着其中一位相貌英俊儒雅异常的青年文士说道,“这位是诸葛孔明先生,鹿门德公之徒、元直之同门,见识高远,世之奇才!”
“主公过奖了!”诸葛亮躬身微施一礼,自谦说道,“襄阳诸葛亮(由于提前出山,诸葛亮没有去南阳隐居,所以这里就自称襄阳人了),见过张将军!”
诸葛大名垂宇宙,万古云霄一羽毛!
在我那个时代,但凡国人,若提到诸葛亮,恐怕是无人不知。诸葛亮直名便可直接与“智慧”划上等号。此前我见过了郭嘉、徐庶、陆逊、庞统……若仅论智谋。这几位与诸葛亮恐怕也相差无几,甚至在伯仲之间。但眼前的诸葛亮,予我的震撼才是最强烈的。
“孔明先生不必多礼!”我急回礼说道。“闻先生之名久矣,今日得见,实乃三生之幸!”
见我态度如此恭谦热切,诸葛亮也不禁有些讶异——诸葛亮虽对自己的才华学识深信不疑。但论及名气,当世之内,除襄阳外,恐怕也无几人知晓诸葛亮之名。
“亮一介凡才,不敢当张将军盛赞!”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但诸葛亮并未形之于色,和声自谦道。
“三弟。这位是张仲异先生,大儒胡公毋班之徒!”大哥再为我介绍起另外一人。
“东平张懿,见过张将军!”
“张先生大才,兄长信中多有提及,张飞有礼了!”我回礼后,仔细打量起张懿来。张懿的相貌比之诸葛亮可谓相差甚远,但平常无奇的相貌背后,却也有一种不凡的气度,令人无法忽视。但这张懿有一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过于锐利。如果要做个简单的比喻,便如鹰、狼一般。
“孔明与仲异,皆是当世俊杰,得他二人相助,实是我之幸,亦是社稷、百姓之幸!”大哥对两人似乎非常满意。
“大哥,你们适才在商议什么?”我点点头,脑中依然在想着张懿的奇特眼神,口中却问起其他问题来。
“正在商谈如何安置那些自汝南迁入寿春的百姓!”大哥笑着说道,“云长前番攻略汝南,共迁了9万余民众入寿春……”
“哦~~?”我感兴趣地接口说道……
……小半个时辰后,在徐庶等人齐心协力地谋划之下,一个非常完善的方案被制订了出来,大哥当即决定以此法施行,特别强调务必使百姓能够安居。整个商议过程中,我大多时候只是充当听众,只间或提些小建议。
事有结果后,大哥特别吩咐了徐庶他们晚上来府上赴宴,而后便宣布暂且议事到此。
分别向大哥和我行礼后,徐庶几人鱼贯出厅。无意之中,我瞥了一眼张懿的背影,惊异地发现他眼角余光竟似能够看到身后。
鹰视狼顾????我脑中迅速反应出这个词。如果我记得不错,汉末三国时期有着“鹰视狼顾”长相之人,似乎只有一个——司马懿!
司马懿是河内名门司马一族中最杰出的人才,而司马族却是曹操政权的中坚力量。照理说来,司马懿怎么也不可能跑到大哥这里来出仕,难道我所料有差?
“仲达留步!”略一沉吟,我突然大声向张懿喊道。
听得背后传来的喊声,张懿立时停步,似楞住了一般。
“三弟,你叫的是谁?”大哥略显愕然地看着我。
此刻徐庶、孙乾等人也相继转过头来,好奇地看向我。
“张将军莫非在叫下官?”转过头时,张懿面色如常,有些惊愕地询问道,“只是下官之字是仲司,而非仲达……”
“呃~~”我歉然说道,“是飞口误了!仲司先生见谅!”
“张将军叫住下官,不知有何事?”张懿露出恍然的神色,和声问道。
“不知仲司先生家中有兄弟几人?我曾见过一人,与先生颇为相似,那人道自己是家中老虫,排行第八!”我笑着问道。
“下官家中只有兄弟二人,且胞弟已死……”张懿面色黯然地说道。
“仲异是故陈留太守张孟卓族侄,其族中亲朋多半已被曹贼所杀!”大哥在旁为我解释道。
“飞出言无状,请仲司先生见谅!”我面现歉色,拱手说道,“先生请自便!”
“下官告退!”张懿回礼后,举步离厅。
“三弟,有什么不对么?”大哥一见我的神色言行,就知我对张懿有所怀疑。
“大哥,没什么!这位张先生确实很似我曾见过的一人……”我笑着回道。事情未有证实之前,胡乱诬言有失人和。
“哦……”大哥点点头,也没把这件事放心里去,笑着说道,“三弟,我已让子仲、子芳为云长筹备婚事了!公佑道四日后便是吉日,最宜婚娶……”
“……”我回首望了眼张懿背影消失的方向,随即跟着大哥朝内堂走去……
将出郡守府时,张懿一个不小心,险些被门槛绊倒。
“张大人,你不妨事吧?”徐庶急扶住了张懿,关切地询问道。
“多谢徐军师……”张懿立稳身形后,拱手向徐庶道谢道,“诸位,懿先告辞了……”
“告辞!”
“告辞!”
徐庶、孙乾等人也各自拱手,各归职府……
诸葛亮望着张懿的背影,突然微笑起来。
“孔明,想什么呢?”徐庶在旁淡笑问道。
“先回去吧……”诸葛亮没有直接回答,笑着转换了话题。
“嗯……”
军师中郎将府,书房
“孔明,今日见着了张将军,有何感想?”徐庶笑着问道。
“相貌还跟以前差不多……”诸葛亮想起了七年前徐州的一幕,微笑说道,“此外,豪爽依旧,却多了数分睿智……”
“呵呵……”徐庶笑着点点头,“张将军之智,也是难以估量的……对了,最后张将军那些问话,你有看法?”
“别有深意!”诸葛亮淡然而肯定地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八章
“别有深意!“诸葛亮淡然说道。
“哦~~?”徐庶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看你我所思是否相同?”
“看来,张将军是对张仲司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嗯……”徐庶点点头说道,“而且这怀疑恐怕还有些根据。张仲司平素一惯冷静而行事沉稳,但今日被张将军问了那几个问题后,举止便显得有些失常……”
“不错!”诸葛亮微微颔首,“‘仲司’之字恐怕也未必是真……”
“嗯……张仲司才干不在你我之下,只是不知为何要这般易名相投?”最关键的问题,徐庶却有些想不通。
“或许有什么难言直隐……”诸葛亮笑笑说道……
……
议曹从事府
张懿在府内书房中来回走动,面色极为阴翳,眉头紧锁,似在思索着什么。
再一次走到房内的火盆之旁时,张懿突然停下步子,脸上阴晴之色不住转换,小半晌后,终长叹一声,从自己绵袍的夹层中取出几张绢书,丢到了火盆中。易燃的薄绢立时烧着,片刻后化为灰烬。望着红彤彤的炭火,张懿一阵出神……
是夜,大哥在府中举行了盛大的酒宴,为两个孩子“庆生”。除却值夜将校外,城中大小将、官尽在宴请范围之内,郡守府议事、会客两厅酒案摆满。为人父的我,自然是被劝酒的主要对象。饶是我海量惊人,最后也难逃一醉。
第二日,郡吏按照大哥指示在全城张灯结彩,以示与民同庆之意。大哥还命人城中设联席百余桌,宴请城里60岁以上的老者;又准备大量糕点、果品,分发城中年10岁以下孩童。
不到半日之工,我喜得麟儿之事即已传遍全城。这时恰逢新年初过。百姓便将此事与新年连同起来庆祝,城里更是热闹非凡,喜气十足。
……
雍、司州大战之后,曹操是虽胜尤伤,目前处于舔拭伤口、恢复元气的阶段,暂时也无力再南进北犯。而孙权方,则是先兵败丹阳、庐江,其后又生内乱。自顾尚且不暇,更休说再度出击了。
在这样的大势之下,我方也算得到了难得休养之机。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但大哥这一连几日却都忙碌非常,一者为二哥的婚事奔忙,二者为我一对儿女的取名之事大费周章。
二哥的婚事原本在去年七、八月份就该办了,但因为我发动了对丹阳、吴郡地攻略,不得不推延了下来。其实,婚事的许多筹备事宜早就已安排妥当,此时真正需要做的事并不甚多。
比之二哥的婚事。大哥对两个孩子的取名显得更为热衷。我这个“不太称职”的父亲早已将这件事拜托给了大哥。查阅了许多典籍。又向徐庶、孙乾等人请教了良久后,大哥决定为带把的小子取名为“苞”,意为茂盛、兴盛。大哥的意图很清楚——我们兄弟三人目下仍是延嗣不旺。大哥希望能够有个好意头。
听了大哥取的名后,我不禁微微一楞。今时虽与原先的历史轨迹不同了,但我家大小子的名字却是一点没变——张苞。有些事情还是无法逆转的。这样看来,我家闺女恐怕也逃不过糜大嫂腹中那小子的“魔爪”。大哥先前已对我说了,糜大嫂某夜梦见北斗入腹,没多久就感觉有了身孕。
我为十多年后的事情烦心时,大哥却以为我不甚满意他所取的名字,便欲再换个其他名字。回过神来后,我笑着劝阻了大哥,决定就以“苞”为名。但闺女的命名权。我却留给了蓉儿留了下来——辛苦怀胎9月,险死还生地诞下一双儿女,我感觉亏欠蓉儿的实在太多。闺女的名字也该留给蓉儿决定……
听得我居然让她为女儿取名,蓉儿不禁惊喜交加(古代极少有母亲为儿女取名的)。仔细考虑了一天后,蓉儿道她最喜看春花五彩绚烂、夏夜星辰璀璨,所以闺女地名字就叫“星彩”(注:其实三国时期还没有“彩”这个字,但不少朋友都提议闺女叫“张星彩”,就照大家意思来了)。
二哥成亲前一天的晚上,我拜访了徐庶的府邸。徐庶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便欲将我迎到会客厅,但被我所拒。我要与徐庶商谈之事颇为重要,务必机密。在我的要求下,徐庶将我引至书房之中。
“……元直,深夜造访,多有打搅了!”在火炉旁坐定后,我笑着对徐庶说道。
“将军哪里话来……”徐庶摆摆手,微笑说道。当初徐庶正是由我招揽,随后我二人又在寿春合作颇久,彼此间早已引为知己。
“元直可知我此来的目的?”我也不打算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
“……”徐庶略一犹豫,还是回答道,“将军……可是为张仲司之事而来?”
“元直果然看出我那日的问话的用意……”我点点头,沉声说道,“这位张先生的来历,我大哥可曾让元直查过?”那日我突然问的几个问题,那张懿的回答滴水不漏,表现也非常正常,但我的疑虑却并未消除。毕竟,听到我以“仲达”相唤时,张懿的第一反应还是让我颇为生疑。不将此事彻查清楚,我即便回到丹阳也无法放心。但此事却不宜直接对大哥、二哥道明——我与大哥虽为兄弟,但亦是臣属,胡乱构陷同僚,非是为下之道。二哥的性格太直,若将此事对他道出,恐怕难免会露出行迹。相比较而言,徐庶反而是一个可以倾说的对象。徐庶对大哥忠诚可靠,与我关系极佳,而且智谋深远,又掌情报搜索、分析之事……
“主公并未安排,但庶曾自行命细作前往东平寿张探问过……”
“结果如何?”我急声问道。徐庶做事的确非常细心!
“当地人道,的确有张懿此人。他也确是张邈族侄,后因战乱其举家搬迁,便不知所踪了……”徐庶和声说道,“细作所探情形,与张仲司所言大致相同!”
“哦~~?”听罢此言,我不禁面现异色——难道我所料有差?
“将军,为何您初见之下,便对张仲司生疑?”徐庶有些好奇地问道。
“元直。你可注意到张仲司的眼眸之相?”
“嗯……”徐庶点头说道,“似有些‘鹰视狼顾’之相……但是将军,相貌未必便与人之品性相通。世上亦有面恶而心善者,面善而心恶者……”
“呵呵……”我笑着摇头说道,“我岂是以貌取人之人……”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我所虑者并非张懿之面相……元直以为此等‘鹰视狼顾’之相世间是否常见?”
“非常罕有……”徐庶似有些明了我话中的意思了。
“当世之内,我只听闻一人有此相貌……”我点点头,沉声说道。
“何人?”徐庶也不禁来了兴趣,追问道。
“河内司马族中有一人,名司马懿,字仲达,便生就此相……”
“前京兆尹司马防次子?”徐庶面现异色,接口说道。徐庶出仕前曾四处游历,所知各方见闻颇多。
“嗯!”我微微点头。其实我并不知晓司马懿父亲之名。但却知道司马懿是家中次子。司马懿共有七位兄弟,字号中都有一个“达”字,世人称为“司马八达”。
“庶听闻司马防共有八子,懿居其二……”徐庶突然间想通了什么,“难怪将军会问张仲司家中兄弟几人,还特别提到有与其相似之人在家中排行第八……”
“元直可曾留意到那日张懿的反应?”以徐庶的智慧,果然是一点就通。
“在议事厅中倒是未见异常,但出府之时,张仲司似有些神魂不定,竟险些跌倒……”徐庶沉吟着说道。“若张仲司果然就是那司马懿,此事就非比寻常了……据庶所知,司马氏乃是河内名门,世代官宦。且目下司马防之长子司马朗正于曹操麾下任丞相府主簿之职……”
“若其果为司马氏之人,元直以为他是否弃曹操不投、反转投我家兄长……”我出声问道。
“……”徐庶面色一凛,沉默不语起来。
“内间可是孔明先生?”我突然转头,笑着询问道。徐庶的书房分里外两间,我与徐庶便是在外间叙话。初进书房时,其实我尚未察觉有他人在。但随着问题的深入,房内之人的呼吸变得稍有些急促。以我的身手,自然可以感应得出来。
“……”徐庶大感愕然地看向我,随即也笑了起来,“孔明,不必隐藏了,出来吧!”
诸葛亮施施然从内间走出,面带歉然地说道,“张将军与元直师兄密议,亮实不该在内偷听,还请张将军治罪!”
“不妨……”我笑着说道,“元直常对我言及孔明先生之才德,我欲引孔明为知己久矣……先生若不嫌弃,可共议此事……”
诸葛亮也没有料到我对他竟如此信任,微楞片刻后,笑着点头说道:“将军相邀,敢不从命!”
待诸葛亮坐定后,我出声问道:“孔明先生,飞适才之问,你有何高见?”
“若张仲司果真为那司马懿,亮以为有两种可能……”诸葛亮略一思索说道,“其一,司马氏见天下大势不明,曹孟德与主公皆有成大业之可能,惟恐投错方向而殃及宗族,索性既投曹操、亦投主公,日后无论怎样,皆可保宗族不衰!但司马氏之根基尚在曹操治内,若明里相投,必受其祸,故而更姓易字。以司马氏之力,伪造身份自不成问题……”
“嗯……”我迅速点头,不禁微微慑服于诸葛亮思考问题的细致深远:他的分析的确很有可能。简而言之,便是所谓的“分散投资”,减少风险系数。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上,诸葛氏便是这样做的——后人称诸葛氏有一龙一虎一狗,分投魏蜀吴三国。蜀得其龙(诸葛亮),吴得其虎(诸葛谨),魏得其狗(诸葛诞)。
“第二种可能,便是……暗间!”诸葛亮略一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此人受曹操之意,利用主公求贤若渴之心,明里相投,暗里为间……”
无间?我不由得暗中苦笑起来——若果真如此,那曹操麾下那帮智囊也太过厉害了。试想,若非我知晓后世之事,知道司马懿那闻名后世的奇特长相,谁人能够看出破绽来。
“如此说来,前番张懿那‘试举法’代‘辟举法’而行取仕的提议,倒是颇有些可疑了……”徐庶突然接口说道。
“什么‘试举’‘辟举’?”我莫名地问道。
“将军,是这样的……”徐庶和声为我解释、分析了起来。
“……”听完徐庶的分析,我也不禁楞神——所谓试举,其实就是自隋唐起开始施行的“科举制度”。仅以选拔人才来看,科举制度肯定要优于现在所施行的“征辟”、“察举”之法。如果不是徐庶分析了利害得失,我肯定也看不出张懿这一提议有什么不妥,反而会大力支持。
“……嗬!”我叹了口气说道,“但目下这些仅只是怀疑,并无确凿证据。究竟张懿是否便是司马懿?即便果真是,他相投的目的何在?皆有待确认!”
“确实如此……”徐庶点头说道,“轻下判断,草率行事,恐于主公名望不利。若事有冤屈,主公日后恐难再得杰士相助!”
“我不久便要返回江东……”我看向徐庶、诸葛亮二人,恳切地说道,“此事只能拜托元直和孔明先生留意了。元直可一面密遣细作前往河内打探,另一面秘密留意张懿言行举动。若其有异动,可人账并获,再禀于我兄长!”
“将军放心!”徐庶、诸葛亮一齐点头说道。
“嗯……”即便真是司马懿,有徐庶、诸葛亮二人,相信也克制得住他了。
翌日,在洋洋喜气之中,二哥迎娶了寿春望族胡氏之女,也成了有家室之人。
晚间喜宴的氛围与八个月前我成亲之时略有不同——我性情豪爽开朗,不拘小节,属下将官对我是敬大于畏,婚宴时更是没大没小,尤以魏延那小子为最。二哥沉稳威严,属下将官虽敬更畏,婚宴时个个举止有礼,不敢逾越。而且魏延那小子又不在寿春,就更闹不起来了。
……
怡儿弄女,娇妻相伴,如此日子赛过神仙。眨眼间,我已在寿春呆了十日有余,甚至有些不想返回丹阳。
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之言诚不虚也!
但就在我返回寿春的第十三日,丹阳突有600里加急快报传来!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三九章
去年八月中(建安六年,201年),会稽太守吕岱奉孙权之孵涟袭吴郡,但遭魏延、陆逊重挫。经此一战,会稽军兵力大损。为防遭吴郡敌军逆袭,吕岱不得已在郡内倾力扩军、补充兵员。然而,在江东诸郡,会稽地域虽是最广,但人丁却是最为稀少。既要扩军,又不能太过影响来年的农耕生产,吕岱费尽心思之后,决定以战补兵——掠夺山越之民充兵。(注:历史上,陆逊、贺齐等人就是依靠这一方法扩充部曲。)
得到吕岱的支持,平越校尉贺齐调用帐下能够使用的兵力3000人,又向会稽的一些宗族借了2000私兵后,开始对山越发起蚕食攻略。贺齐是自幼熟读兵书,通晓文武。自建安元年,贺齐投效孙策以来屡立战功,几年下来,便擢升至平越校尉之职。贺齐本就是是会稽人士,对会稽地理人文情况熟悉非常,其征讨山越,每每以弱击强,却罕逢一败。山越之民虽然勇悍,但于用兵之道却是知之甚少,所以根本不是贺齐对手。累战累败、失却人丁无数的情况下,山越族人对贺齐既恨且怕,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隐避山中,不与其正面交锋。
但此次,山越却是避无可避——贺齐采用多插旌旗牙幢、分布鼓角、夜里派人潜入山谷吹号击鼓等疑兵之计,不断逼迫压缩山越族人的生存空间,与此同时,会稽军还大肆毁坏山越民的田地……百般无奈,会稽山越族长愤然聚集数万青壮族人,对贺齐发起反击。然而,仅凭血性之勇,是无法战胜贺齐这等智勇双全的良将——贺齐领军与十倍之众的山越兵周旋十余日,并三败对手。尽管每次贺齐破敌之数并不甚多,但对山越族人的士气影响却是极大。贺齐军步步紧逼。不得已之下,会稽山越族长只得一面与贺齐纠缠,一面派遣使者前往丹阳求援。那使者历经艰险,先就近到了吴郡,恳请全范和魏延出兵相援。
全范已知己方与山越之间的盟誓协议,亦清楚处理好山越的关系对稳定江东形势、以及增兵补户极有稗益。所以,在接到求援的请求后,全范也不敢怠慢。一面派遣快马向丹阳传递消息,一面召集郡中主要将、官商议此事。振威校尉金畴认为己方新募士卒的操练尚未完成,还不到出兵地时候,若贸然出兵,未必能够成事。以陆俊为代表的郡中大吏亦赞同此议。但威东将军魏延却执不同意见——魏延认为,吕岱、贺齐所以对山越发起大规模攻略,正是为了以战补兵。以山越之势,根本就不是贺齐对手。所以,拖得越晚,贺齐就可能掠夺到越多的兵员。而且。如今贺齐领军南击山越。会稽郡内防守必然有所空虚,正是进击的极佳时机。
太守全范对魏延的看法较为赞同,但金畴所说的新兵操练不足也是不争的事实。无法议定之下。全范连夜再急遣快马前往秣陵。得信之后,简雍、林雪、庞统三人紧急商议,但也无形成出最终决定,只得将事情的原由经过详细地写于绢书之上,再遣快马急赴寿春。
寿春,郡守府议事厅
接到丹阳地急报之后,大哥即刻召集了二哥、我和徐庶三人商讨会稽之事。
“……以势而论,此刻确是出兵会稽的好机会。”根据已知的情报,徐庶非常细致详细地分析了出兵会稽的利弊,“但若果真出兵。有两件事不得不慎重考虑——其一,便是全太守他们已经想到的新兵操练不足问题。若以那些征募不到三月的新兵出征会稽,实非良策。其二,万一我大军进击会稽,孙权会否乘机再犯丹阳、庐江?虽则孙权军前番连败于君侯与将军之手,而今又内自生乱。但其实力尤存,不可轻忽,而内乱亦不定何时将会平息。所以,这一问题不得不加以留意。”
“元直之言甚是……”大哥听罢。沉吟片刻后,点头称是。随即,大哥转头对我说道,“三弟,你有何主张?”
徐庶的分析非常全面,以此为参考,我仔细考虑后,有了自己的决定:“大哥,于情于势,于义于利,弟认为应当出兵。”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元直所说的两事,解决起来难度虽大,但应当还有办法……”
听了我的计划后,大哥、二哥、徐庶思索片刻,皆点头表示可行。
“三弟……”大致地事宜商讨完毕后,大哥对我提了另一件事,“你与弟妹自成亲后,便是分多聚少。前段日子弟妹有孕在身,不便远行。但如今苞儿和星彩已平安出世,我准备……待弟妹身体恢复些后,便命人将她母子三人护送至秣陵,你看可好?”
“……”沉思了片刻,我最后还是摇头说道,“大哥,此事不必急在一时。丹阳新定不久,而且江东战事未平,她们母子还是留在寿春更安全些。此外,蓉儿她未必适应江东水土……”
“也有道理……”大哥微微颔首,有些遗憾地说道,“既然你主意已定,大哥还是以前那番吩咐——但有闲暇,便回寿春看看。以乌雕脚力,秣陵至寿春也就是大半日之工而已。不为我和你二哥,也得多看望看望弟妹与两个孩子……””小弟记住了……”
“三弟,是否需要从寿春调些兵员给你……”二哥在旁询问道。
“不必了,二哥……”我笑着摇头说道,“丹阳、吴二郡兵力可算得上充足,只是稍欠操练罢了,目前倒也足用了……”
议事完毕,我回返家中,直奔卧房而去。
“参见将军!”房内地两名侍女见我到来,急忙福身行礼。
“嗯……”我点点头,放轻步子,走进内间。
因燃着数个小暖炉的缘故,房内温暖如春。蓉儿袭一身湖绿罗裙,外披一件狐毛披风,静坐在榻边。笑逗着床榻上的两个小家伙。十多天地休养下来,蓉儿的身体已基本恢复,玉质无暇的娇颜上重新焕发出红润之色。为人母后,蓉儿原本少女般的娇羞并未完全脱去,但同时又增添了数分成熟的风韵,尤其是娇躯变得愈发丰腴。成熟妩媚与少女娇羞融合一身后,蓉儿地风华艳丽,只能用令人目眩来形容。好几次。我自己都看得如痴如迷……
“相公!”蓉儿转过头来,朝我嫣然一笑说道,“过来这边……”
“嗯!”我笑应了一声,轻手轻脚走到榻前。蓉儿拉住我的手,娇躯轻偎在我身上,轻声说道:“苞儿和星彩好象又长大了些……”
“是啊……”我将蓉儿环进怀中,点头附和道。其实,两个孩子的体型与几天前相比并无多大变化,说“长大”多半只是蓉儿的心理作用。但毫无疑问,盼望孩子平安长大。是每对父母的最大心愿……
我与蓉儿就这样拥偎着、静静看着我们地孩子……一盏的工夫后。蓉儿柔声询问道:“相公……什么时候去江东?”
“你知道了“……我将蓉儿环得更紧了些,怅然说道,“明日一早!江东又有战事。我得……”
“相公,不必解释了……妾身明白……”蓉儿转过身,似水柔情的明眸直直地注视着我,“妾身别无他求,只希望相公平平安安……还有,能抽空回来看看妾身、苞儿和星彩……”
“嗯!”我郑重地点点头……
蓉儿面现欣慰之色,如乳燕投林般将娇躯埋入我地怀中,半晌不语……
“哇……”房内的和谐安宁突然被一阵孩啼打破——苞儿那小子不知为何大“嚎”了起来,不多时,连星彩丫头也与她哥哥玩起了“二重唱”……
“孩子饿了……”蓉儿离开我的怀抱,准备照料两个孩子。
“让乳母来照料孩子,今夜我们……”我拉住了蓉儿。
“相……公……”蓉儿冰雪聪明,很快就领会了我的意思,立时面红过耳。但片刻后,她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相公,乳母他们说了,生完孩子后暂还不能同房……”
“呵呵……”我笑着点点头,和声说道,“……我只是想和夫人独处一晚,别无他意……”说罢,我有些“暧昧”地看向蓉儿。
“相……公……”蓉儿玉面飞起红云无数,说话也变的“结巴”起来……
翌日,一大清早,我告别蓉儿和两位兄长,策骑返回丹阳,准备筹划,会稽攻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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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
击败马超,重新收复雍、司二州之后,曹操便收拾兵马返回许昌,暂停军事行动。几月下来,雍司、兖徐、河北几处战场的损耗相当惊人,饶是曹操治下地方人丰,也禁不得这样地消耗。尤其是与马超一战,可说是让曹军元气大伤。马超铁骑的纵横驰骋,便如噩梦一般萦绕在许多曹军将士的心中,幸好,噩梦已经过去……
暂停军事行动的同时,曹操对几大敌人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曹操一面派遣细作探哨加紧对刘备、刘表、袁谭几方地情报刺探和渗透,另一面调动兵马扼守几处兵家重地,以防对手(特别是刘备)乘虚来袭。曹操还命驻守晋阳地曹休加大力气迫降并州诸郡县。与此同时,新兵的征募也在全面进行之中。
丞相府议事厅
“……正月十一,曹休将军出兵迫降上郡。由此,并州自晋阳、上郡以南尽归丞相治下……”贾诩不紧不慢地禀报说道,“如今,并州仅余地处北疆的雁门、九原、云中、朔方四郡尚在袁谭手中……”
“嗯……”曹操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文烈做得不错!子孝,你再调拨5000兵马至文烈麾下,供他继续收取并北四郡!”
“是,丞相!”曹仁迅速应道。曹操返回许昌之后,曹仁总督兖、徐二州兵马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而今并州半数之地已为我所得,理当安排一人执掌并州之事……”曹操看向尚书令荀彧,出声问道,“文若,你以为何人可当此重任?”尚书令是尚书台之首,曹操出征期间,一切政令皆是由荀彧执掌,内中亦包括官员的升迁之事。
“……”荀彧拈须略一思索后,向曹操推荐一人,“丞相,东郡太守梁习如何?”
“嗯……”曹操点头说道,“梁子虞有胆有才,理事不拘一格,更兼深浮名望,确是最佳人选……好,就以梁习为并州刺史,命其即日上任!”
“是,丞相!”荀彧和声应道。
“对了,文若……只曹操似又想起了什么,再对荀彧问道,“汝南总共损失了多少人丁?”
“昨日于太守刚有消息传来。汝南东面四县被关羽攻克后,县中百姓几迁一空,初步估计,大约有9万人左右……”荀彧迅速回道。
“9万人!”曹操眉头微挑,叹气说道,“未曾想,刘玄德居然也变得如此实际,学会以战补户了……看来又是那军师徐庶出的主意!”
顿了顿,曹操对曹仁说道:“子孝,传令与寿春接壤诸郡县,务必谨防刘备掠夺人丁,一有异动,即刻回报州府!”
“文和,可曾探得马超残军踪迹?”曹操又向贾诩问道。马超虽败,但只要一日不死,就终究是曹操的心腹之患。一想起马超在虎牢关下的悍勇,曹操就觉得头疼。所以,对马超,既然无法收降,就只能加以铲除。
“启禀丞相,目下尚未确切消息!”贾诩沉声回道,“但诩已照丞相之命,将马超,意欲夺取汉中为根基,以图向韩遂复仇,之事在汉中广为散布,张鲁似已调动兵马防备。”
“好!如此一来,马超便图谋汉中无望了。汉中不可得,马超只能西向夺取上庸,上庸是刘表之地,如此一来,二虎必然相争!哈哈哈……”曹操大笑说道。
“丞相,诩这几日又探得一些寿春方面的消息……”贾诩继续说道。
“哦~~?”一听得寿春,曹操立时精神一振,急声问道,“快快道来!”
“前些日,寿春似举城欢庆……”
“欢庆?欢庆何事?”曹操更显疑惑。
“据闻有两事……”贾诩也不太确定地说道,“一为关云长娶亲……”
“云长娶亲?!!!”还未等贾诩说完,曹操即拍案说道,“云长世之英雄,又与我相知……今时虽身处敌对,但此事不可不贺!”
“公达,你速备厚礼命人送往寿春,以表我心!”曹操转头对荀攸吩咐道。曹操对关羽的欣赏可说已到极至。即便关羽挂印封金离开,曹操对其的欣赏喜爱却不减半分。
“是!”
“还有一件什么事?”曹操再问贾诩。
“听闻是张飞得子……”
“未曾听说张飞有妻,而今居然有子了?”曹操显得很惊诧。
稳听此言,厅下的夏侯渊突然面色大变。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零章
傍晚时分,夏侯渊策马回到了自己的平西将军府(因最近几月的卓越战功,夏侯渊已由征虏将军晋升为平西将军)。
飞身下马,将爱驹交给了亲随卫兵,夏侯渊大步朝后堂走去。沿途不时有亲兵仆婢躬身行礼,但夏侯渊似心情极差,应也懒的应一声。
“将军,您回来了!”夏候渊一进得内堂,夫人崔氏便迎了上来,为其更换家居便服。
“嗯……”夏侯渊闷应一了声,便低头默然思索起来。
“将军,怎么了?”崔氏一见夏侯渊模样,便知其有烦心之事,和声询问道,“军中有烦心事么?”
“没有……”夏侯渊摇了摇头,但仍自拧眉沉思着。小半晌后,夏侯渊抬起头来,见崔氏正看着自己,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将军,究竟有何事?”崔氏心中微沉,略显不安地说道。崔氏还记得,上次夏侯渊有如此举止,正是为了爱女远嫁江东之事。一想到爱女,崔氏更是黯然神伤……
“……今日得到一个消息,可能与蓉儿有关……”夏侯渊犹豫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崔氏精神一振,急声问道,“蓉儿怎样了?……将军,蓉儿究竟怎样了?”
“……蓉儿……似已做了母亲……”尽管是对自己的夫人,夏侯渊还是感觉很难启齿。
“……什么?”崔氏立时一楞,似是非常震惊于这个消息。小半晌后,终于将回过神来,急切地追问道,“就……就是与那张飞所生?”崔氏早从夏侯渊处得知爱女陷落于寿春,为此,崔氏亦曾神伤不已,担心爱女会受尽欺凌。但去年4月下旬,忽有一封匿名绢信被密送至夏侯渊府邸。阅览绢书之后。夏侯渊愕然地发觉此信竟是出自爱女之手,遂急拿与夫人崔氏再次鉴认。夏侯蓉的识文断字始自崔氏,故而崔氏对爱女笔迹最为清楚,仔细辨认后,崔氏肯定此信出自爱女。夏侯渊夫妻仔细览信后,不由得惊喜交加——喜的是,夏侯蓉道自己在寿春非但未受半点委屈,反而倍受呵护;惊得却是夏侯蓉居然嫁给了屡败曹军、可称曹军死敌的张飞。成了张飞的正妻,也是张飞唯一的女人……信中,夏侯蓉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了对张飞的情意,以及自己对这妆婚事的认可。与此同时,夏侯蓉还恳请父母原谅自己擅作主张的出嫁……夏侯渊对爱女信中的话并不生疑,可以想见——以夏侯蓉自己之能,绝对不可能将这封信从寿春送至许昌,并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到自己府中。由此看来,必是张飞遣人所送。能够为一封普通家书冒如此风险,便足见张飞对夏侯蓉是如何重视……
但尽管如此。夏侯渊还是很难接受爱女嫁与敌人的离奇之事。更难堪的是,自己竟曾在战场上为“女婿”生擒。思前想后,夏侯渊最终决定隐瞒此事。告诫崔氏不可将这妆离奇的婚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其他家人。所以,除了夏侯渊夫妻二人外,在曹操治下并无第三人知道此事。
“当是如此……今日议事时,得到消息说张飞新近得子,寿春举城欢庆!”夏侯渊叹气说道,“从蓉儿信中所提的成亲日算起,至今也有近十月……”
“……”崔氏面上神色乍惊还喜,同时又有些忧虑,“也不知是男是女……蓉儿的身体也不知怎样了……”一时间。崔氏居然也有了初为祖母的感觉。夏侯渊有数子一女,最大的儿子夏侯衡虽然娶亲,但尚未有嗣。所以,说起来,若真是夏侯蓉诞子,竟是夏侯渊与崔氏的第一个孙辈。
“将军,你能否想办法为妾身捎封书信给蓉儿……”崔氏向夏侯渊恳求说道。
“……嗬!”夏侯渊沉思许久,长叹说道,“也罢。近日丞相会派人去寿春,为关云长婚事道贺。我想些办法,让使者将书信捎去寿春……”
“妾身多谢将军!”崔氏高兴异常,急回内房准备书信……
“孽缘……”夏侯渊摇了摇头,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张飞那厮,若敢亏待我家女儿,我非将他抽筋拆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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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七年正月十七,我一路急赶之下,终回到秣陵。随即,便急招军中诸将并庞统、简雍二人进行紧急军议。
庞统先是简单地祝贺我喜得“龙凤双胎”,随后将会稽的最新情况详细地向我作了禀报——根据细作的打探,以及全范从其会稽故交宗族那里得到的情况,庞统认为吕岱、贺齐攻袭山越的行动,的确是为了“以战补兵”,而非故意设置来引诱我军进袭的圈套。综合多方面情况,庞统判断除征讨山越的贺齐军外,会稽的驻军不会超过3000人,而且恐怕还有不少新兵。
“参军!以会稽如此军力,我方岂非可以一鼓而下?”听罢庞统的分析后,关平略显疑惑地询问道,“那吕岱何以如此大胆,在自保尚且不足的情况,竟会命贺齐攻袭越族?他难道不惧怕我军乘机进袭么?”
“呵呵……”庞统从容微笑,原本丑陋的面庞也因这自信的神采而显得悦目起来,“进袭山越,也是吕岱不得已之举。会稽一郡地广而人极稀,全郡人丁不足丹阳、吴郡四一之数(1/4),其中还要除却老弱妇孺。吕岱若要以寻常途径征募兵员,是难上加难。惟有这‘以战补兵增户’之法,吕岱也别无他策了……而且,吕岱亦当知晓我军在丹阳、吴郡广募兵员之事,他若不能在最短时间内筹得相当兵员,待我方新兵操练完毕之日,就是他束手待毙之时。他如何能不着急?”
顿了顿,庞统继续分析道:“至于说一鼓而下会稽,恐怕也没有那般容易——一则,据细作回报,吕岱已在富春江之南畔严密布防。以防备我军进袭;二则,若情势危急,吕岱还可向会稽宗族大户借调些兵员。据吴郡全太守所估,会稽诸大宗族凑出5、6000私兵还是不成问题的!故而,进袭会稽未必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难道士元认为此刻不宜进袭会稽?怎么与你前番所说不一……”简雍微捋颔下清须,不解地说道。
“非也!”庞统摇头笑道。“统始终认为,今时是夺取会稽的极佳良机,但统亦要提醒诸公——且莫认为会稽可信手拈来。若存轻忽之心。非但夺地不能,更有折戟沉沙之可能!”
“士元,你以为攻略会稽的关键在于什么?”庞统话中的意思,在我看来并不难理会——战略上可藐视对手,战术上却又要重视对手。
“将军,在统看来,攻略会稽需留意这几处……”庞统知我领会了他的意思,神采更显飞扬,自信说道,“首先。夺取会稽。必须‘借势’!仅凭我方一军,在敌有防备的情况之下,强行进袭必会受猛烈阻挡。如此一来。非但会进展缓慢,更会徒耗大量兵力。反之,若能借得他方之力,为我所用,与我协同,便可收取奇效。在统看来,会稽郡中可借之势有三——一为山越,二为诸大宗族,三为百姓。会稽军平越校尉贺齐既擅用兵,麾下又有数千精兵。若无山越拖住此人,必会影响我方进袭…………会稽诸大宗族可聚私兵数千,他等为吕岱所用,便可成为极大阻碍,但若能为我方所用,却有可成为莫大臂助。我知吴郡全太守在会稽人脉极广,若得他相助,引会稽诸宗族为我军所用,非是没有可能。吕岱麾下士卒多数为会稽本地之人。近乡近土、熟悉地利是其优点,但亦有莫大缺陷。试想,若是有其父、母、妻、子召唤,这些会稽士卒将会如何……”
“不战自溃!”林雪面现震惊之色看向庞统,接口说道。
“……嗯”我微微点头,思索着庞统的话。可以说,庞统的这一系列“借势”提议,不但考虑得很全面,而且刀刀见血,“狠毒”非常,更可怕的是,每一提议都——切实可行!既牵制,又从内部瓦解了敌军。
“其次,进袭会稽,我军出动多少兵马,出动哪些兵马,亦不可轻忽!动用兵马过多,势必造成丹阳、吴郡兵力空虚,将会予内外敌人可乘之机,我想那孙权复夺失地之心,定然不会轻消。反之,若动用兵马过少,又未必能够袭下会稽。”庞统继续说道,“此外,丹阳、吴郡虽有近4万大军,但其中半数以上却是征募不足3月的新兵。尽管诸位日夜操练,但这些新兵距上阵破敌恐怕还有些差距。出击会稽,这些新兵断不可轻易动用!”
厅内有些新兵曲都尉面现愤愤之色,似是对庞统的话大感不豫,便要出来争辩,但被我以手势制止。
“再次,进袭会稽,亦不得不考虑孙权可能的反应……”庞统似未将厅内的些许骚动看在眼里,继续说道,“一旦遭袭,吕岱势必会向孙权求援,孙权恐怕不会坐视会稽之失……”
庞统几乎已将进袭会稽所需注意的一应关键问题全部说了出来,议事厅内,包括我在内的多数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围绕这一系列问题,众人进行了细致了商讨……
当日傍晚,我向吴郡、太平、南徐分别派遣快马,开始大规模调动兵马的行动——自秣陵调全琮、郎武、全承等三曲3000人前往吴郡,以做攻略会稽之用;自太平调廖化狼牙营并另外一曲士卒前往吴郡;自南徐征调驻军1000人增援吴郡;自秣陵调虎枪、熊枪二营,并李严、郝昭等8曲共10000士卒驻防太平县;自吴郡调新兵4000人赶至秣陵;征调锦帆水军丁奉部至吴郡待命……
经过这一番调动后,吴郡大致将拥有兵马15000人。其中过万士卒曾经历过战阵,战力与那些菜鸟新兵不可同日而语,我准备就以这些士卒作为进袭会稽的主力。出征之后,吴郡还有4000余新兵,料想震慑那些不轨之徒足矣。而丹阳的驻军将保持在20000人以上,其中还包括虎、熊二营,以及新组建的无当飞军。丹阳驻军虽以新兵居多,但以20000余人之众。又有庐江为犄角,用作本土防御应当足够了。
全部调动命令下达之后,无当飞军副统领毛荣拗着关平来见我,请求我允许无当飞军出征会稽。毛荣是山越族长长子,对于我军进袭会稽之事渴求已久。但最终,我还是没有答应他的出战请求。经过关平两月多的苦心操练后,目前的无当飞军已具一定架势,但与我的要求相较,却仍有相当距离。此时将无当飞军派出,实非良策。但我亦向毛荣许诺,一旦飞军操练成熟,就即刻允许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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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六,最后一批兵马进驻吴郡,我的将令亦随军而至——此次攻略会稽,以威东将军魏延为主将,平虏校尉廖化为副,全琮、郎武、全承等将随军出征,并征调余杭令、奉车都尉陆逊为随军参谋,振威校尉金畴留镇吴郡!
与此同时,我亲至太平县,以防孙权大军进袭。奉我之命,甘宁领锦帆水军屯驻芜湖,逼压三山县。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一章
汉中郡,石泉县。
石泉县位于汉中郡东北边陲,正临子午谷出口之处。子午谷道,是连接长安与汉中的一条栈道,此栈道穿插于八百里秦川之中,沿途悬崖绝壁,地势险要,许久以来甚少有兵马于此行走。也因此故,石泉县虽扼子午谷口,战略地位重要,但数十年来却几乎未曾经历过任何战事。石泉百姓生活虽不殷实,却也安宁。
但数日前,万余西凉残兵的突然而至,却彻底打破了这个偏远小县的宁静。为躲避曹操、韩遂联军的追击,马超迫不得已之下只能采纳法正的意见,冒险穿过子午谷,进入汉中以图东山再起之日。但这一路之上,马超残军经历的艰难困苦是难以想象——难行险道、伤病无医……但最大的困难还是饥饿。由于败退的太过仓促,马超军根本未来得及携带多少粮草,在进入子午谷的第三日,便陷入断粮状态。战马尤可以山间道旁的枯草充饥,但人却无以为食。百般无奈,马超只得一面命士卒沿途狩猎,将所以能够食用的生物全部捕获过来,另一面忍痛将那些略带伤疾的战马屠宰后,充做军粮。至后来,那些伤残不治而死的士卒也被马超下令割肉而食。前后共费时十四天有余,马超军才勉强脱出子午谷。此时已经是人困马乏,入谷时的15000骑,只剩下不到11000人,战马仅余不到9000匹。
出得子午谷后,马超在法正的指引下,率军攻克石泉县,获取了一些补给。随即,马超一面命令麾下士卒抓紧时间休整,一面派遣斥候打探汉中腹地的情况——若汉中太守张鲁对己军的到来没有察觉、防备。马超便准备挥军夺取汉中,作为自己根基。
但很可惜,就在马超夺取石泉的第二日,张鲁便察觉到马超的到来。并且,贾诩又派遣了细作在汉中大肆散播起“马超意欲夺取汉中为根基,进而向韩遂复仇”的谣言,同时贾诩还命人联络上张鲁亲信之臣杨松,许以厚利、怂恿其在张鲁面前鼓吹马超的威胁。以引起张鲁的警惕之心。贾诩的这一系列举措果然收取奇效,张鲁对不速之客马超大起戒心。随即在主簿阎圃的建议下,张鲁向赤陵、西乡两地大肆增兵,将通往汉中腹地的两条要道死死扼住,令马超的企图彻底落空。
石泉县衙
“……昨日,张鲁又向西乡调动了不少兵马……”马岱面现忧色,沉声向马超禀报道。
“……”马超面色阴翳,显然心情极差——张鲁的防备越来越紧密,调动的兵马越来越多,夺取汉中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更要命的是,石泉县原本就不多的库存粮草已将耗尽。马超军又将陷入乏粮的境地。
“法先生,汉中还呆得下去么?”沉思片刻,马超转头对下首的法正问道。
这段日子实在太过艰苦。法正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若想留在汉中,军主只有一个选择——投奔张鲁……”
法正的话还未说完,马超英挺的剑眉便已深深蹙起,脸上也挂了寒霜。
“但于军主而言,这一选择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张鲁纵收留军主,肯定也是百般提防,甚至可能夺取军主的兵权。如此一来,军主复仇便定然无望了……”法正留意着马超的神色,仍自不慌不忙地说道。
“这么说来。法先生也认为应当离开汉中……但我等还可去向何处?”马超面色阴翳依然,沉声追问道。
“既然夺取汉中无望……”法正肯定地说道,“那惟有东进占据上庸了!”
“上庸乃是荆州之地,荆州牧刘表拥兵十万有余,实力远胜张鲁。若招惹了刘表,引其发兵来攻,即便我军占据上庸,恐怕也守不住……”庞德摇了摇头,提出异议。
“只要军主能够夺取上庸……”听了庞德的反驳。法正面色不改,自信说道,“正愿前往襄阳,以三寸之舌游说刘表不起兵反攻,甚至还可让其向军主提供粮草辎重……”
“这如何可能?”不仅庞德,堂中所有人就感到匪夷所思。
“请孝直先生详言!”马超微楞之后,立时感兴趣地询问起来,连语气都变得“客气”许多。
“…………”法正不紧不慢地解说了起来。
待法正说完,庞德等人面上惊色更浓。
“就这样办!”半晌后,马超突然拍案说道,“横竖已经如此,不如放手一搏!传我将令,即刻整顿兵马,准备出征上庸!”
“是!”
“大哥,我军粮草将尽,恐怕支持不了多久!”马岱提醒马超说道。
“将城中能够搜集到的粮食、牲畜,全部带走!”马超漠然说道,“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马岱略一犹豫,还是应了下来。
“……”法正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随即无声叹了口气——所谓百姓,在马超眼里跟“牲畜”恐怕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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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方面,负责情报搜集的鲁肃,一直对丹阳、庐江地一举一动保持高度关注,细作是12时辰不间断派出。
正月二十九,有细作将太平县驻军猛增、以及锦帆水军逼压三山的消息传至了柴桑城中。
得到鲁肃的禀报,孙权不敢怠慢,急将都督程普、长史张昭等人商议此事。程普认为丹阳敌军屯兵太平,必是有意进犯,提议孙权增兵东线,以做抵御之用。但鲁肃却提出不同看法。鲁肃认为,这几月来丹阳敌军虽征募了大量兵员,但其操练的时日尚短,还不足以形成战力。以张飞用兵之能,绝不可能行此不智之举!而且即便张飞真要进攻,也应该是先攻会稽,先稳定住后方才对。鲁肃推测敌军如此调动,有可能是为进犯会稽做准备。
经过仔细思索之后,程普、张昭等人赞同鲁肃的分析,但同时他们也认为对张飞的西向进袭也不可不防。
综合几方意见后,孙权决定一面派人急向会稽方面示警,另一面由都督程普亲率兵马增援东线,以震慑丹阳敌军。
孙权不知道,笼罩在会稽上空的战云已经雷霆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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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八日。魏延领大军万余人行至余杭,与陆逊汇合。随即,就在余杭,魏延进行了攻袭会稽的第一次正式军议。
身兼余杭、富春两县之令、并任随军参谋的陆逊,先向魏延等人详细地叙说了富春江南畔敌军的布防情况。吴郡与会稽两郡就以富春江为界,欲进袭会稽,必须要渡过富春江。吕岱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沿富春江南畔严密布防。陆逊认为,即便有丁奉的锦帆水军相助,若要直接强渡富春江。必然损失惨重。如此一来。将非常不利于接下来攻略会稽的行动。
魏延认同陆逊的看法。仔细察看地图后,魏延提出一个大胆的“暗渡陈仓”计划——一面以大部兵马屯驻富春江北畔,摆出将要渡江进袭的姿态;另一面派遣精兵搭乘锦帆营战船。乘夜色走海路绕过富春江敌军防线,在会稽腹地的余姚登陆,而后直抄会稽城,端掉吕岱老巢。如此一来,夺取会稽全郡便可易如反掌。
年轻气盛的全琮对魏延的计划大表赞同,并主动请命领军奇袭余姚。老成持重的廖化却提出异议。廖化自奉命来到吴郡后,就通过多种途径,比较详细地了解了会稽太守吕岱的情况。廖化认为吕岱知兵善略,为人谨慎,并非一般对手。说不定,吕岱已留意到余姚遭袭的可能性,而安排了应对措施。而且,纵然有夜色为掩护,也难保不被所察。奇袭兵马若做不到“出奇不意”,将极有可能身陷死地。
廖化的军职虽然比魏延要低上数级,但论及军中资历,廖化却在魏延之上。而且,廖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对他的意见,魏延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此时。在魏延的计划基础上,陆逊提出一个连环之策——计策的前半部分跟魏延的计划一样,后半部分却发生巨大变化。陆逊提议将奇袭余姚的行动故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让吕岱察觉。以吕岱的谨慎性格,必然会加以戒备。会稽郡军力有限,为保郡治不失,吕岱势必会将布防在富春江的兵马回调。富春江南畔可供大军登岸的地点有好几处,吕岱军的驻防本就有些捉襟见肘,一但再撤出少许,漏洞就更大。己方大军便可在锦帆水军的掩护下,寻找空虚处渡江。同样,陆逊也考虑到吕岱不上当的可能。陆逊提议,走海路佯攻余姚的兵马可做两手准备,若吕岱并未上当,就由佯攻变实取。
仔细思考之后,魏延、廖化等人采纳了陆逊的提议,随后众人又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商讨。
正月三十日,魏延领大军进抵富春,并在富春江北岸大肆搜集船只,摆出准备强行渡江的姿态。与此同时,按照魏延的要求,廖化派出整整一屯狼牙兵,以什为单位,负责猎杀擒拿吕岱派过江北的斥候。
另一方面,全琮领本部兵马赶至老家钱溏,汇合了业已屯驻钱溏的锦帆水军丁奉部。随即,全琮利用家族力量迅速在钱溏征调起大中型运输船只二十余艘,以做“奇袭余姚”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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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太守吕岱近几月来非常郁闷——先是兵败吴郡,被一个不到20岁的毛头小子陆逊耍地团团转。随后,刚想通过“以战补兵”之法扩充军力,刘备军的进袭居然就来了。南面贺齐与山越的战争,短时间内恐怕还结束不了。此次山越族表现出的韧性十足,尽管连续5次败给贺齐,但他们居然还在顽抗着。贺齐的战报上估计,短则一月,长则三、四月,才有可能将山越族组织起的数万大军彻底击溃。击溃这股大军后,才有可能掠夺人丁在充军补户。贺齐还强调,此次山越族的火气已经被自己激起,纵然自己撤退,山越军亦有可能尾随攻击而来,所以此战务必分出胜负才能收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见了贺齐的回报,吕岱已知此次抵御刘备军的进袭,贺齐麾下的数千士卒暂时是派不上用场了。如今吕岱手中仅只有2800余士卒,其中还有1000余人是新兵。不得已之下,吕岱江其中的2000人驻防在了富春江边。吕岱本还指望能够从会稽几大宗族那里再借几千私兵作御敌之用,但不知为何,那些与吕岱关系颇佳的宗族突然一个个都推委了起来,道族中已无私兵可用。吕岱尽管知道是推委之辞,但半点火气也发不出来——一旦关系闹僵,谁能肯定这些宗族不会对刘备军倒戈相向。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会稽就彻底完了!
千求万恳之下,吕岱才非常艰难地借到了千余私兵。就在这时,细作回报在钱溏一带发现有船只的征调迹象。
听得消息,吕岱大为起疑——如若刘备军准备强渡富春江,也不需要从百里之外的钱溏征调船只。
仔细思索之后,吕岱震惊地得出结论——刘备军必然是准备绕过富春江,走海路奇袭会稽腹地,甚至有可能直接攻袭郡治所在。
担心之下,吕岱即刻派遣斥候密切留意钱溏方面动向。
二月初二傍晚,细作回报——发现钱溏方向有不少大船朝东南方向驶来,并有战船随旁护航。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二月初四,荆州牧别驾剻良一行数十人突然赶到寿春。稍事休息之后,剻良即请求面见刘备。
郡守府,议事厅中除刘备、剻良外,只有徐庶、孙乾、糜竺三人。
“……剻别驾亲至寿春,不知所为何事?”宾主之间见过礼后,刘备和声向剻良询问道。
“良乃是奉我主刘荆州之命,有一事相求皇叔……”剻良微微一笑,从容自若地回道。
“景升兄与备本是同宗,而今又有同盟之谊,何来‘相求’之说……”刘备摆了摆手,客气地笑道,“剻别驾有事但讲无妨……”
“多谢皇叔,如此良便直言了……”剻良称谢说道,“皇叔与我主相约同盟之时,曾有言在先——两家平分江东诸郡!皇叔可还记得?”
“这是自然……”刘备微微点头说道。
“前番皇叔大军兵锋所指,孙氏群丑尽皆披靡,庐江、丹阳、吴三郡顺利得归皇叔麾下,我主甚为欣喜……”剻良先道可一番恭维之话,随即话风一转,略显黯然地说道,“与皇叔相较,我主虽也兴大兵伐孙,然则却无功而返,疏为遗憾……”
“景升兄意欲再兴兵讨伐孙逆?”刘备微微一笑,接口说道。
“……”剻良眼中现出一丝异色,微感惊诧地看向刘备,“被皇叔猜个正着……前番伐孙无功之后,我主厉兵秣马,筹备数月,近来正欲再兴义师讨伐孙逆,上为社稷除逆,下为黎民平忧!”
顿了顿后。剻良继续说道:“那孙逆虽已势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单以我荆州之力,恐胜之不易。故而,我主命良前来寿春,向皇叔请援。皇叔若能以庐江、丹阳之兵东面策应,则我荆州大军击灭孙逆有望!”说罢。剻良笑着看向刘备。
“剻别驾但可回报景升兄,刘备必会尽盟誓之约,出兵策应!”刘备非常爽快地答应道。
“如此便多谢皇叔了!”剻良躬身深施一礼,答谢说道,“若能顺利夺取豫章、庐陵诸郡,我主必深谢皇叔大恩!”
剻良的话语意双关,一者向刘备表示感激,另一方面却也此话将刘备套住——江东剩余几郡,刘表意在必取。
厅中其余四人都听出了剻良话中的两层意思,关羽甚至眼中射出一丝寒光——出力却不能得利。这样的事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份内之事……”刘备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应承了下来。
原以为需要大大费上一番唇舌,却不想刘备如此爽快就答应了这个“损己利人”的请求,剻良不禁对刘备生出数分好感——很明显,以刘备之能,断不可能听不出剻良话中的意思。但尽管如此,刘备仍然愿望答应这个吃亏的请求,便说明其是个守信之人。
“剻别驾难得来到寿春,不妨多留几日,让刘备可一尽地主之谊……”刘备盛情地说道,“出兵策应之细节,明日里可再详谈!”
还未待剻良应话,便只见折冲校尉陈到急步走进厅内。
“叔至,有什么事么?”见陈到表情有些古怪,刘备惊异地询问道。
“……”看了看剻良,陈到犹豫了一下说道,“启禀主公!曹操使者陈群已到城外,欲求见主公!”
“曹操使者?”厅中众人尽皆错愕不已——无人不知,刘备、曹操乃是死敌,仅只过去的一年里,两方就激战了无数场。难以想象,曹操居然会派遣使者来寿春……
“叔至,请陈群过来!”刘备略一思索,和声对陈到说道。
“是!”陈到应声领命而去。
“皇叔既有要事,良还是先行告退了!”
“……剻别驾先回馆驿休息片刻,今晚备在府中设宴,为剻别驾接风洗尘……”刘备笑着点头,随即对孙乾吩咐说道,“公佑,你替我送剻别驾回馆驿!”
“是!”孙乾向刘备行了一礼后,转身对剻良说道,“剻别驾请!”
“有劳孙别驾了!”
孙、剻二人离开一盏茶的工夫后,陈到领着一位30岁上下、相貌清矍儒雅地文士进到议事厅中。
“多日不见,长文一向可好!”刘备起身离座,迎向那文士。
“拜见皇叔!”那文士正是丞相理曹椽陈群。陈群曾在徐州为官,做过刘备的下属。但随后刘备被曹操击败,陈群也转投到了曹操麾下,“承皇叔抬爱,陈群还好!”
“自许昌一别后,你我也已有一年多未见了……”刘备颇为感慨地说道,“不知长文此来寿春,所为何事?”
“群此来寿春,乃为两事……”陈群面色和缓,从容说道,“其一,曹丞相闻关君侯大婚,特命陈群为使道贺,贺礼尚在城外……”
“呵呵……”刘备呵呵笑道,“曹丞相消息倒也灵通,备这便代云长谢领了!”
“这第二件事……”陈群从袖中拿出一封宽长的黄色锦书,正色说道,“群此来寿春,还为向皇叔传旨!”
“……”刘备也认出陈群手上的黄色锦书正是皇家专用之物,面现一丝异色,便欲行跪接礼。
“皇叔不必如此。您是天子之叔,勿需行跪接大礼……”陈群急忙阻住了刘备……
“左将军刘备……功于社稷,特敕封为征南将军,假节钺,兼督荆、扬两州事!”陈群宣读完圣旨后,笑着向刘备恭贺道,“皇叔,恭喜了!”
“臣领旨谢恩!”刘备拜领了圣旨后,和声对陈群说道,“长文远来,必然疲惫。可先往馆驿歇息。待有时机,我二人可再叙旧事!子仲,劳烦你领长文至馆驿!”
“元直,你如何看此旨!”糜竺、陈群离开后,厅中只余下刘备、徐庶二人。刘备再将圣旨展开看了一遍,随即转头对徐庶问道。
“曹操心存不良,意欲挑惹主公与刘景升反目……”徐庶淡然笑道。
“嗯……”刘备点了点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沉声说道,“曹操明知景升兄为荆州牧,却又以我督荆、扬之事,其心叵测。”
“曹操的险恶用心恐怕还不止这一处……”徐庶略一思索后说道,“圣旨上命主公督扬州之事,却又不拜主公为扬州牧,而如今扬州还有数郡在孙权手中。以庶之见,曹操必是意欲激起主公与孙权的死战,他则可在背后坐收渔人之利!主公,我担心曹操还有后着。请君侯他们过来商议一番吧!”
“嗯……”刘备沉吟片刻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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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迅速召集了麾下主要文武将官,商讨这封圣旨可能会带来的影响,以及该如何应对。诸葛亮和张懿二人赞同徐庶的分析。认为圣旨明为升迁刘备官职,而真实用意却是为了陷刘备于困境。诸葛亮还认为,曹操必然会将圣旨的内容散布开去,刘表和孙权诸方不消多时便可得到消息。孙权与刘备已是死敌,暂且可不考虑。但刘表却是目前刘备不可缺少的盟友,这个问题如果处置不好,将极有可能导致双方关系破裂,甚至有可能兵戎相见。诸葛亮指出,荆州群臣之中,虽有剻良、剻越这样见识深远的智士。但亦有蔡瑁、黄祖等目光短浅、却与刘表关系密切之辈。如果蔡瑁、黄祖等人借题发挥,未必不能动摇刘表的意志。
还未待刘备等人商议出什么结果来,府内守卫便报剻良再次求见。刘备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命守卫领剻良进厅。
徐庶、诸葛亮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是想到了什么。
剻良进到厅中,一见便看到了徐庶下首的诸葛亮,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随即向其微微颔首。诸葛亮亦笑而回应。
剻良向刘备施礼后,语带歉然地说道:“再次搅扰皇叔。良之罪也。但事有紧急,还请恕罪!”
“剻别驾不必如此!”刘备摆手笑道,“有事但讲无妨!”
“良闻曹操使者陈群携来天子圣旨,皇叔已被拜为征南将军,督荆、扬两州事……”
厅中众人,包括刘备在内尽皆面现异色——距陈群宣旨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剻良居然就已知晓此事,实在有些诡异。
似看穿了刘备等人的疑惑,剻良和声说道:“皇叔或许不知,此事已是满城风雨。良之随从,便是从街市之上得知此事!”
就在这时,值巡城池的陈到突然入厅禀报——陈群一行使团在入城的过程中,大肆宣扬天子策封刘备之事。陈到本欲制止,但使团之人却说如此大肆张扬,正是宣示天子对“皇叔”的“恩宠”。无奈之下,陈到只得全程监视,以防他们再搞出什么鬼来。待使团全数进驻北城馆驿后,陈到才匆忙赶来禀报。
“皇叔,曹操分明心存不良,意欲挑惹我两家相争……”览毕圣旨后,剻良恭敬地将圣旨奉还刘备,诚恳地说道。
“曹操万万料想不到,剻别驾竟也在寿春。如此一来,他的诸般诡计也就无所遁形了……”徐庶突然笑了起来。
“不错。”刘备点点头,恳切地说道,“曹贼奸滑无比,此事内中情由还要请剻别驾在景升兄面前言明。”
“自是义不容辞!”剻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面现忧色,“……但良人微言轻,仅以一己之力未必能够成事。恐怕还需皇叔提供一些臂助才行……”
经过小半个时辰地商议,刘备向剻良表示,自己只会接受征南将军之职,将会推却“督荆、扬两州事”之权,请剻良向刘表阐明曹操阴谋……
是夜,刘备在府中设宴盛情款待剻良。与此同时,孙乾奉刘备命在北城馆驿设宴款待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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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攻略会稽的同时,我也在太平,与三山县的万余江东军形成了对峙局面。
我屯重兵于太平的举动,可能是给孙权造成了错觉,让他以为我将要进击豫章郡。很快,孙权便命程普率万余兵马屯驻三山县。与此同时,伏波中郎将蒋钦也亲率江东水军大部进抵虎林、三山一带江域,与甘宁水军对峙。
我无意进攻,每日只是命郝昭、李严等等人操练士卒;程普亦无心主动出击,万余大军屯驻在三山附近,动也不动。反而是甘宁与蒋钦这对老对手,在大江之上连干了三仗,但双方的损失都微乎其微。
对会稽的战事,我关心却不担心。此战的战前准备已经做的非常充分——以兵力而言,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我军皆在会稽守军之上;以统军将领而言,魏延的用兵才能绝对不会在吕岱之下,何况还有沉稳持重的廖化为副,有足智多谋的少年才俊陆逊为参谋;而且,全范已与会稽多半以上地宗族大户取得联系。这些宗族承诺,只要魏延进展顺利,他们必将倒戈归顺。此外,还有山越族人作为策应……
综合种种,夺取会稽可说是水到渠成之事。
果然,在二月十四日,攻略会稽地第一封捷报传至太平——魏延大军已突破富春江防线,破敌1600余人。
受陆逊的连环计策蒙骗,吕岱错误地以为魏延准备行“暗渡陈仓”之计,搭乘船只走海路奇袭会稽腹地。由于腹地极度空虚,一旦遭遇奇袭后果将不堪设想,吕岱对此深感忧虑。但尽管如此,吕岱手中却根本无兵作抵御之用。不得已之下,吕岱只能行非常之策——以会稽城中的7、8百名新兵急至富春江南畔驻防,与此同时,却从原先驻军中密调千人返回会稽城待命。为达到欺瞒敌军的目的,吕岱命人在江畔的营盘中多树旗帜,以为疑兵。得到那千名老兵回返后,加之向诸宗族请求到的千余私兵,吕岱便准备以手中的2000余士卒,伏击敌奇袭兵马。经细作多番打探,吕岱“确认”敌军可能在奇袭余姚,于是在几处易登岸之处设下埋伏。但,苦候了一日一夜后,吕岱还是未见有敌军登陆奇袭,而且派出打探情报的细作却连遭敌战船攻击。此时,吕岱才知情况不对。
吕岱在江南故布的疑阵,根本就没有瞒得过魏延和廖化这两个战场老手。在很短的时间内,魏延就识破了吕岱的把戏。在陆逊的建议下,魏延果断决定分两路强渡富春江。在丁奉秘密派遣的一部水军掩护下,廖化亲率狼牙营突破了由数百名新兵把守的一处江岸。一处被破后,整个防线立时陷于崩溃状态。随即,廖化率狼牙营继续向纵深突破,直接将敌守军的后路截断。最后,除百余人脱逃外,其余守军非死即降。而魏延军伤亡不足500人。
二月十六日,会稽的第二封战报传至太平——魏延大军包围会稽城,会稽太守吕岱一面据城死守,一面派人出城向贺齐求援。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三章
会稽城,位永兴、上虞二县之间,南有会稽山,北则为海湾,地扼会稽郡南下的咽喉。会稽城历史颇为悠久,传大禹曾会诸侯于此,故而得名会稽(会集之意)。
建安元年,孙策由王朗手中夺取会稽城。事隔六年之后,会稽城的归属又将面临变更。自建安七年二月十二日起,魏延大军以围三阙一之势包围会稽城。会稽太守吕岱只能凭借手中仅有的2000兵据城死守。
二月十四日,全琮率本部1000军连扫余姚、上虞二县,赶至会稽城下与魏延汇合。全琮本是奉命从海路佯袭会稽、借以吸引吕岱注意,从而配合魏延大军强渡富春江。当吕岱察觉中计退守会稽城后,全琮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果断自余姚登陆,借着吕岱仓促回撤造成的混乱,轻松攻取余姚、上虞二县。全氏一族与会稽大大小小的宗族关系大都比较密切,全琮攻取两县后,亲自登门拜访了县中的几大宗族,委托他们稳定县中局面。随后,全琮才领军与魏延汇合,参与会稽城的攻略。
围城之后,魏延耐住自己的性子,一连3、4日只是围而不打,甚至连吕岱派出向贺齐求援的使者都未安排人拦截,仿佛就是要与吕岱进行持久之战。吕岱起先还有些不解,但随后会过意来——显然,魏延是准备以吕岱和会稽城为饵,引诱贺齐回师救援,而后以逸待劳一举将贺齐击破。除吕岱手中的2000军外,整个会稽郡也就仅只有贺齐麾下有数千兵马了。一旦贺齐军被破,会稽郡于刘备军而言便是唾手可得。
虽洞察了魏延的计划,但吕岱却是一点对策也无。全郡的粮草辎重大都囤积在会稽城中,即便贺齐不回援,要不了几日其粮草也会耗尽,到时便不战自溃了。对吕岱而言,惟一的希望便是贺齐能够识破诡计,并顺利将魏延击退。但这希望,却实在有些渺茫……
至围城的第五日,魏延突然对会稽城发起强大的“攻势”。上百支箭从东、西、北三面被射入城中,奇怪的是,每支箭都没有箭头,箭身之上却都绑着一封绢书。每封绢书的内容都一样——由陆逊起草,征虏将军、丹阳太守张飞,吴郡太守全范等州郡大吏署名的《告会稽百姓文》。文中批驳了孙氏政权的残暴不仁,并大肆宣扬了孙权军前番累战累败的景况。另一面,文中又叙述了刘皇叔是如何勤政爱民。文章最后要求会稽诸宗族、所有百姓尽快弃暗投明。
陆逊此篇文章,仅只不到800字,但文笔犀利,极具鼓动性。吕岱看后,既惊其文才,又摄其可能会带来的负面影响,遂急命守卒将所有绢书回收。但尽管如此,仍有数十张绢书落入城中诸宗族大户之手。一时间,城中更是暗流涌动。
围城的第八日。会稽望族钟离氏、吴氏、骆氏突然联手向吕岱发难。意欲献城归降。这三大宗族非但人、财、物力雄厚、在会稽的影响力更是其他宗族难以匹敌。吕岱本与这三大宗族关系不错,万万没有想到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们居然会倒戈一击。促不及防之下。吕岱虽极力想将形势控制下来,但仍是无力回天——吕岱麾下2000兵马,其中居然有近一半是从钟离、吴、骆三族借调过来的私兵。三族倒戈时,这些私兵毫无疑问地跟随原来的家族。
会稽城中的内乱,很快便被魏延、廖化等人察觉。陆逊认为,城中内乱必是有宗族大户对吕岱倒戈相向。陆逊向魏延提议,由于情况发生变化,应当改变“围点打援”的原定计划,即刻出兵攻城,借以策应城中宗族,乘机一举夺城。
简单商议之后,魏延认可陆逊的提议。随即,魏延、廖化各领一军从东、西两门同时发起攻击。会稽城中守军原本便不多,因内乱的缘故又分为两边相互厮杀,太守吕岱更是被“叛军”死死纠缠。魏延和廖化的攻城几乎遭遇不到任何抵抗,不到两盏茶的工夫,狼牙营第一曲在其军司马蔡行的率领下,先登攻上西城楼。将为数不多的守军压制后,蔡行命人打开西城门。其余士兵从城门一拥而入。不多时,魏延也领军攻破东城。
随着魏延、廖化大军的攻入,城中形势彻底逆转,吕岱再无回天之力。百般无奈之下,吕岱率领仍效忠于他的百余名士兵奋力从南城突围。魏延也不着急追赶吕岱,反而先命大军稳定住城中局势。
待局面稍稍稳定后,钟离氏、吴氏、骆氏三族地族长求见魏延,表示了对刘备的臣服之心,并主动提出每族向魏延提供私兵千人、粮食千石,以充军用。魏延毫不谦让地接受了三位族长的美意。
一个时辰后,全琮押解着吕岱返回会稽城。率军攻城时,魏延早想到守军脱逃地可能,便命全琮领一部兵马埋伏在城南要冲之处。当吕岱领着少数残兵逃至伏击圈时,全琮突起发难。吕岱虽奋力抵抗,但终是寡不敌众,最后被全琮生擒。
郡治告破,太守被擒,经此一役,会稽战事的大局便已定下。尽管平越校尉贺齐仍领有数千兵马,但回天已是无力——贺齐虽擅用兵,但魏延、廖化也并非庸手。更关键的是,以钟离、吴、骆为首的会稽宗族大半已经倒戈,注定贺齐无法再获得半点支持。甚至,贺齐麾下士卒中有近半也是来自各大宗族,这些士兵随时都有可能对贺齐反戈一击……
攻克会稽之后,魏延一面派遣快马急向吴郡、丹阳报捷,另一面则派遣使者拿着加盖会稽太守印信的通牒,前往会稽各县,斥令诸县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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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郡永康县之北10里,一支4000余人的兵马正在做短暂的屯驻休整。
平越校尉贺齐与麾下各曲的都尉围成一圈,面色阴翳地商议着什么。在他们几人中间,是一名身负重伤的士卒。
“……大人,会稽城当真失陷了么?”一名都尉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另一名都尉厉声驳斥道,“以会稽城的城防,加上太守大人亲自坐镇,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失陷。”
“……”贺齐仔细端详着手中绢书通牒,默然不语地思索着什么。贺齐与山越地战事本已进入最关键的时刻——贺齐率军与近乎十倍地山越军周旋,一月的时间连胜6仗,破敌5000余人,自损不足千人。面对用兵奇谲的贺齐,山越军如大锤砸蚁,有力无处使。兵员、士气、信心被不断消磨。贺齐相信。只要能够再胜1~2仗,数万山越大军必然彻底溃败。届时充兵补户,便可予取予求。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吕岱的求援使者赶到——刘备大军突破富春江,会稽岌岌可危,吕岱命贺齐急速回援。
功败垂成!但贺齐却无暇懊恼——会稽城若失,吕岱若失,后果将不堪设想,回援已是必然。打定主意之后。贺齐命士卒精心做了一番布置。借以迷惑山越军。随即,贺齐领军乘夜色回撤,一连急赶了两日路。终于抵达永康县。但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斥候捕获一骑可疑快马,并从那人身上搜出招降通牒一封。最让人震惊的是,通牒上居然道会稽城已然失陷、甚至连吕岱都已被俘。
“大人,大人!您怎样看?”
“通牒上的内容恐怕是真的……”贺齐面色严肃,沉声答道。
“但会稽城怎会如此轻易就失陷?”先前那名都尉不解问道。
“或许……敌军有内应……”贺齐沉吟着说道,“吴郡的全范老贼与我会稽许多宗族关系莫逆,前些日我便听闻有人与其秘密联系。恐怕就是这些不轨之徒协助刘备军攻陷了会稽城!”
“大人,我等即刻杀回会稽城,救出太守大人!”另一都尉急声请命道。
“……”思索了许久。贺齐缓缓摇头说道,“不可!若此时杀回,非但救不出太守大人,连我等也将死无葬身之地。失却了会稽城,我军粮草辎重已断,而且敌情不明,贸然行动实在太过不智。”
“大人,那我等该当如何?”
“即刻派遣快马绕道前往柴桑,向主公禀明会稽之事。另加派细作往会稽城方向打探情况。然后再做决定!我军就暂且驻扎在永康……”贺齐望了一眼会稽城所在方向,沉声说道。
其实,贺齐自己的家人也正在会稽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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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襄阳城
州牧府议事厅中,正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主公,马超生性如狼,不可豢养。而今他势穷力孤,尤敢夺主公之地,难以想见,一旦其羽翼再丰,又将如何?”剻越面色凛然,昂声向刘表劝荐道,“主公宜立斩马超使者,而后兴兵夺回上庸。”
“哈哈哈……”厅下的马超使者法正哈哈大笑起来,“久闻剻异度乃荆襄奇才,今日一见,不过耳耳……”
刘表冷冷地看着法正,一语不发。多日前,刘表突然得报,上庸遭马超奇袭,已然失陷。问讯后,刘表又惊又怒,便欲发兵夺回上庸。但兵尚未发,马超的使者法正却已先行赶到襄阳。
“如此老套伎俩,尤自卖弄!”剻越不屑地冷笑说道,“饶你有舌璨莲花之能,今日难逃一死!”
“死?纵死又有何惧!”法正昂然说道,“今日砍得了法正之头,却砍不断是非曲直!”
“剻大人何必如此忌惮他人说辞?”对面的蔡瑁笑笑说道,“主公,我倒以为,听听此人的说辞也无妨!”
“……嗯!”刘表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多谢荆州牧大人!”法正躬身行了一礼,侃侃说道,“剻大人适才之言谬太多矣。其一,以马将军比作狼,何其谬哉。狼性凉薄、无情,马将军世代将门之后,忠贞之士也。为解救天子于国贼曹操之手,马将军亲率大军奋战雍、司二州,最终虽兵败收场,但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做到马将军如此地步?此番马将军擅攻上庸,其实也迫不得已。若非粮草断绝,覆亡在即,马将军断不可能行此不义气之举。若不能即刻取得一城半县,则我方万余将士恐怕无一人可活。故而,还请州牧大人体谅马将军的苦楚!”
顿了顿,法正继续说道:“马将军擅取上庸后,心中不安非常,惟恐州牧大人见怪,故特命小人为使,向州牧大人请罪!”
“哼!”下首的平寇中郎将刘磐冷哼说道,“马超的确不安。不过恐怕是害怕州牧兴兵找他算帐!以他那些残败之兵,我荆州大军可一击而破!”荆州群臣也已知晓曹、马、韩三方大战之事。
“呵呵……”法正微微一笑,从容说道,“诸位或许也已知晓雍司之事。马将军虽兵败收场,但诸位其经过?马将军以数万铁骑横扫雍、司二州,十数万曹军难挡锋芒,溃不成军。即便曹操亲至,也只敢龟缩虎牢雄关不出,此事诸位可知?若非有韩遂奸贼反戈相向,劫杀马老将军,断马将军后路,此贼又与曹操携手,以近20万之众两面夹击,马将军兵只数万如何能够抵挡。但即便如此,马将军依然可以痛击曹、韩两贼,全身而退。这等战力,世间又有几旅?”
“荆州牧大人汉室宗亲,名望天下所归,马将军景仰已久!此番派小人前来,一者为擅夺上庸之事赔罪,二者也是希望能附于州牧大人旗尾。”法正终于说出自己地真正来意,“若州牧大人慈心收容,马将军愿鞍前马后,为大人扫清逆敌!”
“主公,以我之见,马将军之意颇诚,不宜相拒!”蔡瑁出声为法正接腔道。法正面见刘表之前,曾先密见了蔡瑁,并将马超自上庸搜刮的的大量钱物赠于蔡瑁。
“主公,切切不可!”虽然法正的说辞非常诱人,但剻越却坚持认为不可收留马超。
“……”刘表沉思了良久,缓缓说道,“我与寿成也算故交,孟起即我之侄。如今孟起落难,我自当相助。这样吧,我便以孟起为上庸太守……此外,我闻孟起有弟年幼,不若让他来襄阳,由我荆襄名士授以学识,日后方可成就一番大气候!”
“多谢州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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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的工夫后,法正与随从一人走出州牧府。
“嗬~~!”待至人少之处,法正长舒了一口气。
“法先生,没想到你居然真能说服刘表?庞德佩服!”那身材魁梧的随从正是西凉勇将庞德。由他陪同法正前来襄阳,一则为保护,另一则亦是为监视——防止法正脱逃。
“……”法正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四章
柴桑城,周瑜府邸
“什么?主公还要进击丹阳?”周瑜面色一凛,剑眉扬起,急声说道。
“公谨莫要心急,当心身体……”担心周瑜身体因急虑而受到损伤,鲁肃急忙劝荐道,“主公也不得已而为之。刘备军已经进击会稽,吕太守手中兵微将寡,难以久持。柴桑与会稽相隔7、800里,根本无法派兵增援。主公心急如焚,只能以‘围魏救赵’之法减轻会稽的压力……”尽管近段时间事务非常繁忙,但鲁肃还是时常抽空过来拜访周府,一者为探病,二者也为将江东内外发生的一些重大事务转告周瑜。
“……嗬!”周瑜无奈地仰天长叹,摇了摇头说道,“张飞仍留驻丹阳,而且又有庐江李通援应,这围魏救赵之法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我军前段时间连番受挫,军中士气尚未完全恢复,此刻进击实非良策!一个不小心,甚至有可能惨淡收场!”
“但会稽又不能不顾……”鲁肃虽然认同周瑜的话,但也道出孙权的无奈。
“自前番吕定公兵败富春之后,会稽其实已是朝不保夕……”周瑜叹气说道,“会稽以飞地之势,北有张飞兵压,南有山越为害,而且地广人稀,募兵极难,保全谈何容易?与其为这块飞地劳师费力,不如果断舍弃,将会稽军力回撤柴桑……”
“……”思索了片刻,鲁肃也缓缓点头,“公谨说的甚是。当初如果劝主公答应了张飞‘以地易人’的条件,倒也省去了如今的烦恼。会稽有山越之害,即便为张飞所占。三年五载也安定不下来,届时反而会拖累其军力。”
“‘弃’,未必就坏事啊……”周瑜无奈摇头说道,“只是主公看不透这一点!”
“子敬,你这两日最好寻个机会,劝荐主公停止进击丹阳之举,以免徒费军力!”周瑜对孙权之事完全放不下心来,“须知。我江东之敌不仅仅是刘备……”
鲁肃知道周瑜指的是荆州刘表。提到刘表,鲁肃突然想到一事,“公谨,近日还有一事,颇值得关注。”
“何事?”
“天子颁旨,拜刘备为征南将军,假节钺,兼督荆、扬两州之事!”鲁肃迅速回道,“此事在荆、扬两州传布甚广!”
周瑜先是一惊,随即陷入沉思。小半晌后。抬头对鲁肃说道:“曹操心存不良。此旨非但意在激化主公与刘备之间矛盾,而且也欲挑惹二刘相争……”
“嗯!”鲁肃点头说道,“若刘备处理不当。二刘的盟约极可能因此破裂。但如此一来,我方的机会也就来了!”
“子敬,你可加派细作荆州诸郡县散布流言,倾尽全力激二刘反目……”周瑜沉声对鲁肃提议道,“再者,劝荐主公暂停进击丹阳,先积蓄力量,待得最佳时机,一举复夺失地。若有可能,便请主公忍痛暂弃会稽。”
“我知弃地之事难以出口。但子敬可先与张子布(张昭)等人言明是非利害。若得张子布助力,并非没有可能劝动主公!”
“我试试……主公前日已下令程德谋进击太平,若要劝荐,就必须要快些了!”鲁肃当即起身,向周瑜说道,“公谨,我这便去找张子布他们,暂且告辞了,”
“劳子敬费心!”周瑜拱了拱手,恳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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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张昭、鲁肃等6位江东重臣向孙权提议——停止对丹阳的攻击,而后命吕岱、贺齐寻机撤出会稽,收缩兵力固卫西线诸郡。
经鲁肃晓以利害后,孙权态度有所松动。但孙瑜当即表示反对,痛陈会稽乃是孙策血战而得,如若轻弃,难以面对孙策在天之灵。
被孙瑜言语所激,孙权再次改变主意,否决了鲁肃等人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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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城下,战端再起。
“嗾~嗾~嗾!”漫天羽箭飞舞,呼啸连连,如狂风骤雨般无休无止。城上、城下不时有士卒中箭倒下,凄呼哀号声不绝于耳。
“射,射,射……什么也不用管,给我射!”城楼之上,郝昭一手执盾,一手提刀,不时厉声大喝。城上守卒大都是入伍仅只4月的新兵,尽管初涉战阵,但在郝昭等统军都尉、军司马的厉喝狂吼声中,似乎也忘却了害怕,略显生疏地朝城下倾泻着箭雨。城楼上的射击孔、通风洞……不住有羽箭呼啸而出。
同样,在城外,江东军的弓箭手也在前排盾兵的掩护下,拼死开弓放箭,一波波的箭雨劈头盖脸地朝城头压制过来。
城楼正中,高高飘扬的“张”字战旗下,我静静地注视着战局的进展。程普驻军三山,与我军相安无事了二十余日后,突然动起了真格
二月二十二日,程普领军乘夜向太平县发起了进攻。但非常“可惜”,由于庞统在丹阳边境建筑一道缜密的探哨之网,程普的奇袭最终成为泡影。
与程普军的战斗已经进行三日,双方的伤亡都已不下千人。但是,在我看来,这场战斗倒是颇显得有些奇怪——程普军的攻击强度确实不弱,但却只是以弓箭手对城楼进行压制,实质性的登城、冲城非常有限。我与庞统商议之后,一致认为程普意不在夺城占地,而是为了向我军施加压力,而其目的十之八九是为减轻会稽的压力。魏延进攻会稽已有近一月,想必孙权那里也已得到消息。由于无法直接援应会稽,孙权只能想出围魏救赵的方法,借以牵制我军。
“呕~~!”一旁的庞统仍然受不了疯狂杀戮地场景,以及那刺鼻地血腥气息,俯身呕吐起来。这两日来,庞统虽未直接参与战斗,但却一直陪伴在我身旁,也算是亲临一线。但从未经历过战阵厮杀的他。显然还很不适应这血腥的一切。
“士元,城头太过危险,你还是先回县衙休息吧!”我拍了拍庞统地脊背,关切地劝说道。尽管我与庞统站地位置已经比较靠后,但仍不时有流矢飞舞而来,保险起见,最好还是让他离开危险地带。毕竟,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庞统就是因为身中流矢而英年早逝的。
“不妨事……”呕吐后的庞统,面色有些苍白,但说起话来却依然直爽,“身为参军,不能亲临前线,把握战事动态,如果能够胜任本职。何况有将军在,统安会有危险?”
“……”我笑了笑,不再劝说——相处几月下来,我已经知道庞统性格中“顽固”的一面。而且,有我在旁。庞统的安全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嘟~~!”城外,沉闷的战号声突然吹响。
“弟兄们,不中用的敌军又被击退了!”郝昭高举手中圆盾。放声高呼起来,激励着守卒地士气。
“噢~~!”片刻之后,城上守卒尽皆大声欢呼起来。尽管他们也知道敌人停战后撤不过是暂时地休整而已,但仍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高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看着郝昭在城楼上四下走动,不断以言语提升士卒的军心斗志,我不禁微微点头——郝昭治军才能确实不凡,一支菜鸟新兵在他的麾下,迅速地成长了起来。仅以治军而言,关平和全琮目前比他还要差上不少。
“伯道!”我扬声对郝昭招呼说道。
“将军。有什么吩咐?”郝昭急步来到我的面前,恭敬地询问道。
“刚才一阵守得漂亮!”我冲郝昭点点头,沉声说道,“带你的人先下城休息,换正方(李严)那一曲上来!”借着有地形优势的守城战,正好可以让各曲新兵轮流上来历练一番。
“是!”听得我的夸赞,郝昭面色略显激动,立即应声领命。
走至城墙外沿,我举目朝城下看去——西垂的斜阳下。攻城(其实是射城)地程普军正在有秩序地朝后方退却,远方程普地帅旗也在缓缓后移。那些在对射过程中被阵亡、受伤的士卒,也被他们的同伴抬着带走。不多时,空旷地战场上便只余下了无数残留的箭矢和殷红的血迹,证明这里才发生过一场战斗。
看来今日的攻防战要告一段落了!我转过头,对也走到城边的庞统说道,“士元,先回县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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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平县衙大堂
“将军,程普会否以攻太平为饵,再派遣偏师奇袭我方腹地?”都尉李聪对程普这两日所进行的无谓消耗战感到疑惑不解。李聪时年万,作战颇为勇悍,是凭借战功由什长一步一步晋升至都尉的。
“恐怕他没个胆量!”庞统呵呵笑道,“周瑜的前车之鉴,难道程普不知道么?更何况,即便他有此心,也难逃我方探哨之网。他若胆敢奇袭,必是自取其败!”
我也认为程普奇袭的可能是微乎其微。庞统说的前车之鉴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另一方面,程普恐怕也没有这个实力。去年连番与荆州军和我军交战,已经将孙权麾下地军力消耗至最低点。尽管近几月来,孙权同样也在征募新兵、扩充战力,但新募之兵用来守守城池或许还可以,若用来对外进击,则确是自取其败。当然,我也留了一手,以防程普做出冒险的举动来——虎、熊二营和无当飞军正潜伏在太平城南某处待命……
“士元,兴霸有消息传回了吗?”我出声向庞统询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庞统摇头说道,“适才有水军探哨回报,江东水军一切如常,并无异动,相信他们并未察觉甘郎将的动向!”
“只要甘郎将进行的顺利,程普就必退无疑了!”顿了顿,庞统笑着说道。
“嗯……”我应了一声,低头查看起地图来,目光的焦点聚集在标注“三山”字样的那一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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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城西5里,程普军大营,中军帅帐
“今日伤亡情况如何?”都督程普沉声向朱桓询问道。
“阵亡235人,伤421人,其中有150余人暂时已丧失战力!”朱桓已将伤亡情况清点过,迅速地回答道。
“嗬……”程普花白的眉毛一紧,重重地叹了口气。太平城下的这场战斗完全是消耗战,每天都有数百士卒或死或伤,让程普倍感心痛。虽然程普也认为策应会稽很有必要,但以这种所谓“围魏救赵”的方式却似乎有些欠妥。
“都督,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太史慈眉头紧蹙,沉声说道,“请都督给末将一支兵马,绕过太平,直接奔袭秣陵,想必可以牵动张飞,如此一来战局或有转机!”
“不可!”朱桓摇了摇头,劝荐说道,“前番都……周都督亦曾用过这一方法,却被张飞识破。张飞此人知兵善略,诡计多端,必然有所防备。”
“但……”太史慈虽知朱桓说地有道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分兵奔袭之法不可行,易为敌军细作所察!”程普沉声说道,“当日我大军乘夜进袭太平,原以为能够出其意料之外,但最终仍为其细作所察,足可见张飞如何重视细作探哨之事。而今也不知有多少张飞的细作潜伏在我军四周。恐怕我军稍有异动,便会为其所察!”
“但这般下去,我军纵有万人也消耗不起啊……”太史慈无奈地说道,“太平扼丹阳门户,破不得太平,陆路便不通畅。可恨水路也突破不过去……也不知会稽那里怎样了?”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血迹斑斑的士卒掀帘进到帅帐之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启禀都督,大……大事不好!”
“究竟何事,快快道来!”程普心中一紧,急声问道。
“锦帆贼甘宁率军攻破三山县,并将我军囤积的粮草焚烧一空!”那士卒定了定神,大声禀报道。
“什么?”帐中诸将如遭雷击,立时都呆住了——甘宁明明一直在跟蒋钦对峙,而且通往三山的陆路被程普大军封住,长江水路则被蒋钦堵死……甘宁究竟是如何突然将三山攻破?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五章
楞了小半晌后,还是程普率先回过神来,阴沉着脸扬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快将你所知道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详细道来,不得有半点遗漏!”
“是……”那报信士卒恭恭敬敬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昨日深夜,三山县衙附近突然发生大火,由于北风极厉,很快火势便蔓延开来,波及到县衙,县中顿时一片大乱。三山令岑聪惊恐之下,急召城中守卒灭火。但就在混乱之际,十数名混入城中的敌军细作乘机打开了东城门。已潜伏在外的甘宁领4、500名帆兵一拥而进,攻入城中。三山县中虽也有千余驻军,但一则城中一片混乱,二则锦帆兵太过强悍,三则三山驻军的统军都尉被甘宁一个照面斩杀当场,最终甘宁以寡击众,不到一个时辰便成功将守军击溃。占据城池后,甘宁立即在内应细作的指引下,将囤积在三山县的上万石粮草泼油后一焚而尽。而后,甘宁又领军迅速撤离三山城。从细作放火制造混乱,到甘宁焚烧粮草离开,前前后后费时不到3个时辰,甘宁的动作干脆利落。
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但仍有一个天大的疑惑萦绕在程普等人心中。
“张飞兵力与我军相当,但始终据城不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太史慈拳头攒紧,恨恨地捶了下大腿,憋气地说道。
“但甘宁究竟是如何绕到三山县?”朱桓面现异色,不解地询问道。
“……”程普回答不出,其余诸将亦是如此。
“……甘宁撤退时走得陆路还是水路?你们可曾留意到?”思索了片刻后,朱桓向那士卒询问道。
“应该是水路……”那士卒不太确定地说道。城破之时一片混乱,一众守卒惊惧于甘宁的威名。能逃得一命已感到祖上烧香,哪里还敢追寻甘宁的行踪。
“休穆想到了什么?”程普沉声问道。
“……如果是水路,或许甘宁走的是江北的河道,这样就可以绕过蒋郎将的阻截……”朱桓踌躇着说道。
“但先前水军回报说,没有看到锦帆水军有大的调动啊?”太史慈不解说道。
“若如休穆所言,甘宁那厮可能只动用了走舸小船,所以公奕看不出锦帆水军的调动情况来,也很正常!”程普沉吟片刻。认可了朱桓地分析,随即神态疲惫无奈地说道,“三山囤积了我军近4月的粮草,而今付之一炬,此战已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帅帐中一片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如今程普军中的粮草只能满足助日之用,缺少了三山县提供的补给,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即便能够从后方再筹集到粮草,没有半个月肯定也无法运到太平前线。到那时,整支大军早已崩溃了!而且。能否再征集到粮草还是两说。在江东诸郡中。最为富庶、人口最多、产粮也最丰富的就是丹阳和吴郡,但这两郡已经落入刘备之手。比较而言,豫章、庐陵几郡就差上许多。加之过去一年里。孙权与刘表、刘备长达数月的激战,粮草消耗也非常惊人,府库和百姓手中的存粮应当很有限了!
“准备撤军见……程普怅然一声长叹,“休穆,你连夜派遣快马前往三山确认粮草的损失情况……子义,你去整顿兵马,做好撤军准备。”
“都督,末将担心,张飞会尾随追击我军!”朱桓面色忧虑地说道。
“不妨!”程普摇了摇头说道,“只要有所警惕、做好准备。纵然张飞追击而来也奈何我军不得……对了,休穆!你派人知会公奕,让他乘甘宁不在的机会,攻一攻锦帆水军,但不可深入追击。而后无论战果如何,后撤至虎林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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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已时,朱桓派往三山的快马返回大营,证实了昨夜那士卒通报的情况——由于昨夜风势太疾,加之甘宁泼撒了油料。囤积三山的粮草残存二十无一。
消息得到证实,残存的希望也彻底破灭。随即,程普便下令全军拔营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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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哨很快将程普大军后撤的消息传到了太平城内,庞统第一时间便猜到甘宁可能已突袭三山成功。派遣甘宁奇袭三山,正是我和庞统商议后做出的决定——庞统接管情报刺探的事务后,加大了对孙权治下郡县的渗透,大事小事,只要是能够刺探到地,庞统全不放过,随后便是进行综合分析。从近段时间纷繁琐碎地情报中,庞统判断出三山县正是程普大军的屯粮之地。庞统非常大胆地指出,因为通向三山的水、陆两条道路都被江东军“封”死,程普等人肯定也会在很大程度上放松对三山地守卫。而这,正是可以利用的机会。随即,我便召来了甘宁商议奇袭的可行性。听罢庞统的大致计划,甘宁认为可行,并肯定表示自己有办法在不引起敌军注意的情况下,绕过蒋钦的水军的阻拦。得到甘宁的回答后,我们三人就立即商议起具体的细节来。庞统不愧是天下奇才,制定出的计划大胆细致、而且都是环环相扣,令人防不甚防。
不多时后,锦帆营突然有使来报——蒋钦率江东水军向锦帆军发起猛烈攻击,暂代甘宁执掌水军的都尉徐荫已按照事先计划率军后撤,暂避敌军锋芒。
得到这一消息,庞统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蒋钦一定是知道甘宁不在,才敢如此大胆地发起攻击。由此可见,程普方面必是得到了甘宁的消息……
一盏茶的工夫后,一羽飞鸽冲天而起,朝太平城南飞去。
再两盏茶的工夫后,我亲领新兵八曲中六曲,兵出太平,缓缓尾随在程普军之后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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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城南偏西约20里。一处树林中,3000余名士卒正静静潜伏待命。
突然,一羽飞鸽飞入林中,落在其中一名士卒的身上。那士卒立即持鸽来到一名正靠坐在树下的关平跟前,低声禀报道:“统领,太平县有消息传来!”
关平正在闭目养神,听得那士卒回报,立即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从那名无当飞军士兵的手中接过一片薄绢,迅速地阅览了起来。
“定国,怎么了?”不远处,响起林雪的声音。
“子风大哥,有我三叔的军令!”关平将绢书递给林雪。
“……”林雪览毕绢书后,立即兴奋了起来,“候了三天,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定国,就是这只鸟送来的消息么?”
“是啊……”关平探手在那只鸽子的背上抚摸了两下。笑着说道。“没想到这小东西真能派上用场,可惜数量太少,而且距离还不能太远。”几名无当飞军的士兵家中喂有鸽子。利用这些原本就驯熟的鸽子,再细心训练了近三月,总算初见了些成效。
“咕咕咕……”灰白色的鸽子甩了甩头,似是非常享受关平的抚摸。
“这鸟还真是个好东西!”林雪笑笑说道,“定国,该出发了,看看程普老儿会不会玩什么把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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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普率军撤退地非常谨慎,并在半路安排了伏兵,以防太平敌军出城追击。
大约一个半时辰后,奉命各领2000精兵设伏的太史慈和朱桓得到细作回报——敌军5、6000人已出太平。正朝程普撤退的方向而来,敌领军者正是张飞。两人立时精神一振,喝令麾下士卒潜伏隐秘,不可为敌军所察。
苦候三个多时辰,却始终不见张飞军的踪影,太史慈和朱桓不禁惊诧非常——从太平城到两人设伏地点仅只不到30里,若急行军一个时辰即可赶到,即便是正常行军速度,两个时辰也是绰绰有余。
此刻。天色早已昏暗下来。惊疑不定之下,太史慈与朱桓稍做商议,再派遣细作返回太平县刺探情况。
再两个多时辰,细作回报——张飞军仅只在太平城外溜达了一圈,便重新返回城中,其兵马离城最远时还不到6里。
听得这个消息,太史慈与朱桓立知情况不妙,急忙撤消埋伏,率军朝三山县方向急赶。
而此时,程普已经陷入极大的危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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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辎重、器械、以及伤兵的拖累,程普军剩余的6000士卒行军并不甚快,每个时辰仅只能行进6、7路而已。
近4个时辰后,终行至距三山县不足10里处。但就在这里,程普军遭遇意想不到的袭击——林雪和关平率军一路急行,竟赶至程普之前。派遣斥候简单打探了情况后,两人果断决定对程普发动突袭。
因安排了埋伏的缘故,程普根本意想不到竟还会遭袭,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身批铁甲的飞军士卒一手持圆盾,一手挥舞环首刀,成群结队地冲入敌阵。刀锋扬起落下,带出抹抹鲜血。无当飞军虽是初经战阵,但这些生性勇悍地山越士兵却毫无新兵地怯战情绪,个个凶狠如狼、勇悍似虎。
“嗾~嗾~!”位置靠后的飞军士抽出身后背负的特制地小型手弩,娴熟地将一支又一支弩箭激射而出,收割着一条条人命。无当飞军组建之初的定位,就是要成为一支远近战皆宜的彪悍之军。飞军的成员都是来自丹阳山越,这些山越之民长居山中,本就精于箭技搏击,经过关平的严格训练后,更懂得相互协调,远近搭配。飞军士兵所用弩箭浸泡过山越族特制的毒药,药力虽不致命,却可使人昏厥。江东兵无论何处中箭,要不多时便会彻底丧失战力。
“枪车,突击!”在林雪清晰的呼喝声中,虎枪兵和熊枪兵大则以屯、小则以什为单位,动作整齐地朝敌军发起冲击。数十支、乃至数百支长达一丈四尺的锋利长枪如车轮滚滚向前,如潮水奔腾不息,枪锋及处,所向披靡。
“莫慌!聚过来,聚过来!”程普纵马横刀,来回驰骋,口中不住狂吼厉喝,试图收拾住混乱的局面。
“呼~~”一股凌厉的劲风径直袭来,程普奋力挺刀格去。
“铛~~!”巨大地金铁相交声后,程普连人带马连退5、6步才立稳身形,随即惊骇地看向对手。
身材魁梧异乎常人的无当飞军副统领毛荣一击逼退程普后,毫不迟疑地再次攻了上去,手中镔铁大刀挥舞得风泼一般。毛荣本就勇力惊人,但武艺技击并不甚了得。但自加入无当飞军后,颇为欣赏其爽直性格的关平,将关家刀法的基本招式传授给了毛荣。没想到毛荣颇富武学天份,竟将这些基本招数使用得威力十足。
“铛铛铛……”程普接连格挡二、三十刀,手臂已被震得发麻。毛荣的刀法胜在势大力沉、速度又快,一旦取的先机,极难抵挡,程普毕竟年岁已高,体力衰减,竟被逼得无还手之力。
“呃~~!”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声音程普熟悉异常。
关平掌中青龙战刀以千均之势奋力斜斩下来,将程普之子程咨自左肩处劈成两截,热腾腾的鲜血自断口处激喷而出,随即那半截身子缓缓滑落在地。
“咨儿!”程普目窒欲裂,怒吼一声,整个人微微楞住了。但此时毛荣的镔铁大刀已当头而至。
“休伤都督!”陷阵校尉宋谦狂吼一声,弯弓张箭。一支雕翎长箭如电击出,直奔毛荣。
“噗!”左臂被雕翎箭擦过,火辣的痛感令毛荣刀锋微微偏向。原本斩向颈脖地大刀竟斩在了程普铁盔之上。
“都督,快走!”宋谦飞驰而至,用刀狠拍程普坐骑马股。战马吃痛之下,以惊人的速度朝西面奔驰而去。
“走了程普,就留下你吧!”关平挺青龙刀一指宋谦,厉声喝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六章
“黄口小儿,也不怕闪了舌头!”见程普脱离危险,宋谦心中大松,随即面现不屑之色,嗤笑呵斥关平道,“今日你能死在宋某之手,也算是你的荣耀!”话音未落,宋谦手中大刀已化做雷霆万均之势,奋力斩向关平的颈脖。
“哼!”关平冷哼一声,也不答话,红影闪动,以人马合一之态迎向宋谦。一旁的毛荣知道关平刀势波及范围极广,赶紧退避开来,去别处厮杀。
“叮~!”两刀相交,发出刺耳巨响。出乎宋谦的预料,关平的劲力竟完全不逊于他。
关平嘴角微扬,青龙战刀顺着宋谦的大刀直削而下,刀锋摩擦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声响。怒涛般的杀气朝宋谦的面部激射而来。
宋谦眼睛猛地睁圆,似乎未曾料到关平的武艺既然精湛如斯,只片刻之间青龙战刀已至眼前。大喝一声,宋谦运足全身力气将青龙刀推开,并顺势返劈过去。
关平似早已料到宋谦的举动,侧身让过削向颈部的大刀,青龙刀横扫千军地拦腰斩来,刀锋光辉灿烂、无双无对。
“哧~~!”宋谦一个闪让不及,左肋部被青龙刀锋挂出一道血口,护身铁甲竟似未能起到半点防护作用。
“嗬~~!”宋谦倒吸一口凉气,肋部的剧痛更让其额头溢出一层汗珠。不敢置信地看向关平,宋谦着实没有想到这个至多20岁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高超的武艺。宋谦并非没有见识过高手,去年与荆州军激战时,长沙老将黄忠就让他吃尽苦头,几今毙命。但黄忠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而眼前的关平看起来却只是一个毛头青年。至此时,宋谦才看清楚关平手中的青龙刀,也想到朱桓曾提过的一人。
“你就是关羽的小崽子?”宋谦眉头一紧。厉声怒喝道,“宋某先宰了你,再送关羽、张飞二贼去黄泉下与你团聚!”
“狂徒,天下英雄闻我父和三叔之名,无不丧胆!你竟敢如此狂妄!”关平目中厉芒不住闪烁,浑身上下散溢出异常摄人地杀气。随即,再不说话,青龙刀以比适才更胜数分的威势凌空劈下。凌厉已极的刀气至刀锋处蔓延开来,刀化一条飞翔的青龙,张牙舞爪地猛扑向宋谦。
关羽绝学春秋斩,被关平含愤施出,威势无匹。
“哼!”宋谦迎难而上,毫不畏惧挺刀向前。
高速而带着旋转气流的青龙刀劲劈而下,碰撞到宋谦的大刀后,竟将其刀锋粘住。旋即,大刀随着青龙刀旋转了起来,宋谦竟然无法再握住刀柄。
“嗾~!”大刀脱手而出。向东面方向疾飞。随即径直插入一名江东兵的后心。
巨大的冲力之下,宋谦地战马一个踉跄,竟恰好被地面上的两具尸体绊到。顿时马失前蹄,将宋谦摔飞出去,所飞的方向恰好是关平的青龙刀所在。
已不及闪躲,生性凶悍的宋谦索性眼睛瞪至最大,望着凌头而至的青龙刀,想要看看刀锋是如何将自己的头颅斩下。
“噗嗤!”锋利的刀锋轻而易举将宋谦粗壮的颈脖割断,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在空中挥洒着,将关平和跨下坐骑染地血迹斑斑。
“哼!”宋谦无头地尸体仍在继续飞过来,关平一声冷哼。抬脚将尸体踢飞,随即刀交左手,右手急探一把抓住宋谦的人头。
“徒逞口舌的狂徒!”宋谦地首级已生气全无,但双目依然睁得滚圆,眼中寒厉的光芒尚未完全散去,嘴张得很大,看起来似欲嗜人一般。关平冷眼看了片刻,不以为意地将人头甩至一旁。
从交锋至最后获胜,关平都不知道宋谦的姓名。只知道此人是个“狂徒”。
“无当!”看到关平刀斩宋谦的景象,素敬英雄的山越士兵尽皆纵声狂吼起来。无当二字既是飞军之名,同时也是飞军的战斗口号,乃取“无可抵挡,当者披靡”之意。
“无当!”由十数人至数百人,最后整个战场上空都回响着这豪壮的呼喝之声。很多飞军士兵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也被这口号鼓动得热血沸腾,气势愈盛,厮杀愈加凶悍。
“虎枪~无敌!”
“熊枪~百胜!”
被无当飞军这支新军所激,身为老牌劲旅的虎枪、熊枪二营自也不甘落后,几乎异口同声地狂吼起来。
程普军的队型已被彻底打乱,前、中、后军乱成一团,尤其在缺乏程普统一指挥的情况下,只能各自为战。中军遭遇地打击最为致命,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扛执战旗的士卒。
“嗾嗾嗾……”由无当飞军特制手弩射出的毒箭,很快便将数名擎旗敌兵撂倒。代表程普身份的暗红色帅旗“啪嗒”一声重重地摔落,随即被飞军士卒无情地踏入泥土中。
抵抗的非常艰苦的江东兵,看到帅旗的陨落,又看不到程普的身影,很自然地以为程普已经阵亡,士气原本就相当低落地士兵立时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随着程普的逃离,宋谦的阵亡,江东军残留的最高将领竟只是几个都尉,凭他们的影响力根本就稳固不住战场的局势。
眼看大崩溃在即,东面前军所在方向突然响起“呜~呜”的牛角战号声。程普在最危急的关头,去而复返,汇合了前军的部分士卒后,立即命令司号兵吹响号角招集其余士兵朝自己这边靠拢集结。
如无头苍蝇般的江东兵闻号之后,立时有了主心骨,拼尽全力朝号角方向冲杀过去。虎、熊营和无当飞军则是拼尽全力截杀对手。
聚集了有2000人后,程普立即组织士卒列成一定密集阵型,边抗击敌军攻击,边朝后方撤退,同时仍不停以战号呼唤其他士兵向自己靠拢。至此时,程普已知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击败敌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太史慈和朱桓能够及时回援了。而今惟一需要做的。就是稳定军心,拖延时间。
林雪和关平也看出了程普的企图,指挥士卒发起更为猛烈的进攻——此处的敌军仅只有6000余人,而程普的整支大军应该不下万人。很明显,还有另一部敌军不知潜在何处?
疯狂杀戮在继续,几乎每一刻皆有生命消逝。尸横遍野,血流成泽。残肢兵刃,散落一地。
“枪车!突击。突击,突击!”军司马徐扬几乎将自己嗓子喊破,眼中厉芒毕现,指挥麾下的一屯虎枪兵列成三排,潮水般地狂攻向敌军的左侧翼。另一屯虎枪兵则在其军司马地率领下猛突敌军右侧翼。两屯虎枪兵以钳形状,配合着正中的主力将敌军压制的动弹不得。
6000兵马竟然崩溃在即,让程普已几近绝望。程普一声所逢大小战断无数,经历的危机同样无数,但能跟眼前的境况相比的,也只有当年孙坚战死的那次。
“程普。纳命来!”关平纵骑前突,直取程普。
“嗾~~!”一支狼牙长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划过长空,近400步地距离眨眼即过,箭头带着强烈的螺旋气流直奔关平的后心。
在箭身离体不足一丈时。关平才感应到危险的来临。毫不迟疑,关平急夹紧马腹,整个身体猛地趴伏在战马背上。狼牙箭高速旋转着,恰好从关平的背脊上方寸许处飞擦过去。
“呃~~!”狼牙箭锋利的箭芒竟凌空将关平背上铁甲切出一道口子,并“轻轻”带出一道血痕,辣痛的感觉让关平闷哼出声。
“谁暗箭伤人?”关平直起身形,拨马朝向箭矢所来方向,厉声怒喝道。
“东莱太史慈!”一骑白马如电而至,马上一将正是太史慈,一弯三石强弓正持在他手。弓弦尤自微微震动。
“子义?!!!!”程普面色又惊又喜,纵声招呼喊道。
“都督莫慌,太史慈来也,休穆领大军随后就到!”太史慈放声回道。
程普微感愕然,听太史慈的回答,竟似只有他孤身一人先期来援。
事实也正是如此,太史慈的身后看不到任何一个随从士兵。当发现情况有异时,太史慈非常不放心程普的安全,于是将兵马全部交付给朱桓统领赶路。而他自己则单骑先行。
尽管面对无数强悍地敌军,太史慈仍是夷然不惧,跨下战马一步不停地在战阵中穿插驰骋。与此同时,那弯三石强弓成了敌军将校士兵地噩梦。
“嗾~!”“嗾~!”“嗾~!”
太史慈纯以两腿控马,一手持弓,一手抽箭上弦发射,一支又一支狼牙箭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出。太史神射,箭无虚发,400步内所当者皆应弦而倒。
太史慈非但善于驰射,而且左右开弓,无所不能。两盏茶工夫,一筒24支箭矢用光,24人中箭身亡。20人来自虎、熊二营,4人来自无当飞军,其中包括伍长、什长、都伯15人。
见麾下士卒被太史慈如此屠戮,林雪与关平双目尽赤。新建的无当飞军暂且不说,虎枪、熊枪二营自组建至今,从未遭逢败迹,即便伤亡最惨重时,也不过2、300人而已。现在被太史慈一人就撂倒20个,而且再任由其驰射下去,也不知会有多大伤亡。
“太史狗贼,可敢与我一战!”关平策马猛追太史慈,口中恨恨地发出邀战话语。
“定国,小心!”林雪曾听及过太史慈地神射之技,惟恐关平遇险。不得已之下,只好命麾下都尉唐杰代为指挥攻击,自己则策马尾随在关平之后。
“自寻死路!”太史慈眼泛寒光,手中强弓连珠箭发,4支长箭几不分先后直奔关平要害而去。
“哼!”关平沉声冷哼,青龙战刀挥舞如风泼一般,上格下挡将四支箭矢全部格飞。同时与太史慈的距离又更拉大一些。
“嗯~~?”太史慈微感愕然地轻噫了一声,似有些惊讶关平能够格飞四支连珠箭,但随即太史慈看清了关平手中的青龙刀,有些明了对方的身份。
“关羽之子?”念及往日之事,太史慈略踌躇了片刻,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愈发坚毅。故人之子又如何,战场只分敌与我!
狼牙箭再度击出,速度更快,威势愈强。
“铛~~!”一连闪避格挡了十余箭后,关平只觉手臂微有些发麻——太史慈的箭矢非但势沉速快,更带着强烈螺旋气劲,极难抵挡。
“蓬~!”弓弦震动声响起,关平条件反射地扬刀准备格挡,但居然没有箭矢飞来。
“蓬~!”弓弦再震,却依然没有箭矢飞出。关平心中一喜,只道太史慈箭支已尽,拍马舞刀向前冲去。
“定国小心,内中有诈!”林雪在关平之后半个马身,大声提醒道。
“蓬~~!”三支狼牙同时被太史慈击出,直奔关平颈、胸、腹三处要害。随后,几无时间间隔,又是两波三连矢分别将关平的左、右两方的退路全部封死。
9连矢!
关平从未想到竟有人箭技如此通神,待见识时,已是死亡将近。由于关平与太史慈的距离只要6、70步,以三石强弓击出的箭矢眨眼即至。
眼见关平将无法幸免,侧后的林雪以手中长枪前探,重重刺在关平坐骑地股上。战马腿遭重击,立时受惊一跃而起,巨大的马身将原本该射中关平的三支箭矢全部接下。一声哀鸣后,颈部中箭的战马迅速死去。
关平惊魂未定地迅速爬起,而后身形急向后退,拉开与太史慈的距离。这时,一声大响从关平身侧传来。
林雪胸口被一支深深插入,身体摇晃两下,摔落马下。为救关平,林雪忽略了对自己的防护,竟被太史慈九连矢中的一支击中。
“子风大哥!”关平目窒欲裂,狂吼起来。
“杀!”就在此时,喊杀声从东面方向传来——朱桓的先头兵马一路狂奔,赶到战场。
太史慈狂喜,程普狂喜!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七章
关平一手拖着林雪的身体拼命后退,一手持刀在身前挥舞,借以格挡太史慈的夺命飞羽。见关平遇险,百余名无当飞军的士兵执圆盾在前,飞奔而来,将关、林二人护了起来,继续朝后方退却。
“哼~!”太史慈冷笑连连,一面转头大声招呼援军朝自己身边靠拢,一面手上工作却丝毫不停,一支又一支的羽箭脱弦而出。太史慈每一箭的角度都刁至极点——面对持盾护住要害的飞军士兵,第一箭击其腿、脚,人一吃痛往往便要抚摸痛处,此时便会露出空隙,真正夺命的第二箭立时便至。少时两箭,多时四箭,便有一名飞军士兵倒毙。
但如此击杀十余人后,吸引教训的飞军士兵即便被射中,也咬牙继续后撤。太史慈射的兴起,纵马紧追而至,同时两手左右开弓,羽箭如蝗。
但就在进至70步远时,退却中飞军士兵突然有3、40人垂下圆盾,3、40把手弩搭箭上弦,赫然对准了太史慈。
“嗾嗾嗾~~!”近40支弩箭激飞而出,将太史慈连人带马罩在其中。
太史慈面色微变,没有想到敌人的盾兵也可以使用弓弩。太史慈赶到战场时,战局大势已基本定下,飞军士兵早将手弩收起,仅以刀盾对敌,故而这一出确实有些出乎太史慈的意料之外。
顾不得再张弓击敌,太史慈单手持弓不住挥舞,另一手提缰勒马转向,同时两腿猛夹马腹,战马遂奋尽全力朝侧旁移动。
“啪啪啪……”绝大数弩矢皆被格飞闪避,只有一支箭恰好插在马股上。战马吃痛,立时悲惨嘶鸣。险些将太史慈掀落下来。
太史慈临危不乱,两腿猛一发力,生生将战马摁住,探手将弩箭从马股上一把拔出,随即用力一拍马背,战马奔驰出百十步才停了下来。
原以为战马所受只是轻伤,不会影响作战,但很快太史慈发现不对头了——战马开始微微颤抖。不多时连脚步都战立不稳。这时,太史慈才发现爱马中箭处流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箭上有毒?!!!太史慈立时明悟过来,但为时已晚,由于战马适才的一真疾驰,加速血液循环,毒液已迅速散布全身。
“扑通!”巨大的马身轰然倒地,荡起片片飞尘。战马全身麻痹,尽管不会致命,但却毫无疑问地丧失了行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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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风大哥,子风大哥。你怎样了?”退至阵中后。关平俯下身子,悲声对林雪呼唤道。
“……定国……”林雪气息已变得相当微弱,贯胸的一箭已将其生机带走大半。但其仍强自嘱咐关平道,“我……无大碍,不必牵挂……战局为重……你来指挥……”话未说完,林雪已然昏厥过去。
“子风大哥!”关平凄声大喊,牙齿将下嘴唇咬得血肉淋漓。片刻后,关平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一甩手站了起来,声音悲愤无比地喝令道:“下面战斗由我全权指挥。传令,虎枪、熊枪营全力击溃西面之敌,速战速决。无当飞军,随我迎击东面来敌!”
“今日之战我进无退,有我无敌!”至最后,关平近似疯狂地狂吼道。一时间,战场上的其他声音仿佛全然消失,只听到关平地怒吼之声。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2000余名士兵和着关平,同时怒吼起来,声震长空,不住在天际回响。尽管不少士兵已经看到林雪生死不知的景象,但虎枪、熊枪二营严密的纪律性还是让他们奋勇向前。
“嘟~~嘟~~!”在沉浑悲愤的号角声,虎、熊二营朝西面程普的残军发起疯狂攻击,枪车滚滚向前,击破任何阻挡。程普声嘶力竭地喝令着麾下兵马,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残存不多的些许弓箭手,在枪、盾兵的掩护下手忙脚乱地发射着箭矢。
疯狂的虎枪、熊枪兵们全然不顾箭矢的杀伤,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猛攻不已。
另一面,悲愤至极的关平也指挥无当飞军与新援而至的敌军接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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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马栽倒前,太史慈就已跃了下来。尽管惋惜爱驹的下场,但形势迫人,根本无暇来伤感,太史慈将强弓扔至一旁,迅速从马侧取下天河枪。
“汇合都督,击溃敌军!”太史慈高举长枪,徒步引领新到援军向敌方猛扑过去。这些援军刚经急行军(或者称为超急行军更恰当些),太史慈深知必须一鼓作气投入战斗,若稍一歇息士卒必将全身疲软。而且照程普的情况看来,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杀!”两支兵马相距百步时,同时发出震天怒吼。
相距60步时,无当飞军士兵两两配合,完成了手弩上弦的准备。
“放!”至40步时,关平纵声狂吼,手中青龙刀扬起后做了个下斩的动作。
“嗾~!”弩箭激射而出,箭头撕破空气时发出的啸声凄厉诡异。不足40步地距离转瞬即至。
“敌弩箭有毒,当心!”想到适才战马的情况,太史慈急厉喝提醒着麾下士兵。但不少江东兵根本不及做任何反应,便已被箭矢击中。片刻间,便有两、三百人倒了下去。其中倒有一半人是中毒后的昏厥。
此时距离已不足20步,再一次的发射弩弓已无可能,飞军士卒迅速将手弩收入身后地皮囊中,再抽出环首刀猛扑向对手。
“太史狗贼,去死!”见太史慈舍弃了强弓,关平挺青龙刀直取这个必欲杀之而后快的对手。
太史慈一声冷笑,天河枪如电刺出,化作无数虚虚实实的光影。
“锵锵锵……”枪刀相交二十余次,天河枪非但将关平的刀势化解,还反攻数枪。
仅只这几个照面,关平已知太史慈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其武艺之强差几可跟父亲和三叔比肩了。这等高手,不是自己所能战胜的。但尽管有这样的明悟,关平却丝毫不准备退让半分。退却,战局便有可能逆转,退却,便无法为林雪报仇……
“杀!”关平厉喝一声,为自己鼓足斗志,青龙刀带着庞大的杀气,泰山压顶一般劈头盖脸砸下来!
“果然有几分关羽的架势!”太史慈拧眉轻噫,手中长枪毫不示弱地迎向前去。
关平刀势大开大阖。将关羽刀法的精髓施展得淋漓尽致,刀化一条青龙,从九天翻腾而下,吞天噬地。
太史慈长枪侵略如火、迅疾如风,枪影满天,犹如天河倒挂倾泻而下。
“铿“锋“铿!”刀枪不住相撞,星花四射,巨响连连。枪气刀风四处弥漫,两人相斗处周遭5丈以内无人能进。含愤而击地关平,身手却似更胜往常许多。一时间竟与太史慈斗成难解难分状。
但时间稍长后。关平地锐气一减,太史慈便毫不客气地将局势缓缓扳转过来。至50合时,关平已是守多攻少。与两员的大将的单战情况恰恰相反。无当飞军将新到的江东援军死死地压制住了。朱桓派遣的先头援军本便只有不到千人,加之超大强度的急行军将他们的体力消耗地七七八八。面对强悍的飞军山越士兵,这些江东军起先还能支撑,但逐渐便失去了抵抗能力。
但就在这时,朱桓亲率地另外3000军也急行而至。
“休穆,先莫管我这里,快去救援都督!”太史慈一枪击退关平,抽空回首大声喊道。
“知道了!”朱桓没有想到这里的战况居然已经如此惨烈,不禁微有些发楞,听得太史慈的怒吼后。急应了一声,随即率军饶过东面战场,直奔西面战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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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枪营,随我迎击敌援军!”都尉唐杰长枪一挥,返身向朱桓军迎了上去。“熊枪,百胜!”
“百胜!”突刺中的劲旅中立时一分为二,一部继续攻击程普,一部跟随唐杰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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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平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与太史慈斗至70合时,已是险象环生。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于天河枪下。
不远处的毛荣见情形不妙,也顾不得许多,提起镔铁大刀冲向太史慈。
在危急的关头,毛荣来助,大大缓解了关平的压力。关平奋起余勇,与毛荣合攻太史慈,两人使得都是关家刀法,而且时常相互比划配合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对手由一人变两人,太史慈夷然不惧,天河枪上下翻飞,攻势如潮。漫天枪影依旧将关、毛二人罩得死死。
2、30合后,关、毛二人竟也落得只有招架之功的局面。太史慈厉喝连连,便欲在十合之内解决两人。对关平,太史慈更想生擒——以关平的身份,完全可以用来迫使敌军退兵、甚至弃械投降。
“在我太史慈手中走得这么多回合,你也算了得了!”太史慈冷冷说道,枪锋竟似发出鬼哭神号般的尖啸,“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天河枪如电般突破阻挡,狠狠扎在毛荣腿上。“呃~~!”毛荣强忍疼痛,闷哼一声,仰面倒下。
随即,太史慈迅速抽出长枪,直接荡向关平。关平情急挥刀格档,但天河枪竟突然下落,在关平腿上重击了一下。
“啪嗒!”关平腿一软,眼现绝望之色,整个身体前扑倒地。
“呼~~!”一柄长枪带着强劲无比的风声破空而至。惊骇之下,太史慈长枪疾荡,格向来枪。
“铿!”一声巨响后,太史慈连退两步才站住身子,持枪的右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好强横的劲力、好刁绝的角度!”太史慈心下惊骇非常——尽管先前与关平的激战消耗了不少精力,但太史慈还是可以肯定地判断出来人武艺恐怕在自己之上。在目前的江东,能有如此武艺者,惟有一人。
“张飞!”太史慈愕然抬头,低喝说道。
一骑黑色巨马如旋风般卷过战场,疾驰而来,马上之人太史慈一眼便认了出来。在其身后,隐约看到一彪人马。
“嘟~~嘟~~!”战号声起。
“三叔!”关平抬头看向东面,旋即身体微微颤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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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普身边的士卒已越来越分散,在强势无比的滚滚枪车前,正面相敌只是自寻死路。至后来,许多士兵一见密集枪车袭来,便不由自主地退避闪让。任程普如何呼喝,都无法约束士兵抗住枪车的推进。
见程普身边士卒已经不多,军司马徐扬厉喝狂吼道:“目标敌主将,长枪绞杀阵型!”
近百支丈四长枪分成上、中、下三层,以半环状向程普所在突刺过去,声势异常骇人。
“侧翼掩护第三屯,绞杀敌主将!”看透了徐扬的意图,虎枪第二屯军司马杨嵩心领神会地下令本屯士兵策应徐扬屯的攻击。
程普明知危险在前,但仍不愿退却。因为他知晓,一旦身为都督地自己撤退,这场战斗就将彻底告负。而若能坚持下去,依靠太史慈、朱桓援军的策应,未必不能尽歼敌军。
所以程普不能退,程普也不愿退。
但程普这一坚持,造成的后果却……
施展开的长枪绞杀阵,如一道密集的枪网,向程普罩去。程普挥舞大刀左格右挡,荡飞一支又一支长枪。但程普毕竟年老体衰,不慎加之意外,造成死局——一支长枪被持枪虎枪兵含愤投出,竟恰好狠狠地扎中程普坐骑的大腿。战马立即失去平衡,将程普摔向了空中。待其身体落下时,无数支长枪自三个方向一齐刺来。
“噗噗噗……”50余支长枪同时刺中程普,整个躯体变成蚂蜂窝一般,血液顺着伤口激喷而出。程普的身体就这样被50余支长枪“抬”在了空中,非常显眼。
“敌将程普击杀!”徐扬放声狂吼,“虎枪无敌!”
“虎枪无敌!”声音豪壮,震动长空。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八章
“虎枪无敌!”将程普的尸体甩落地面后,残存的6、700名虎枪兵同时以长枪击打地面,“嗒!嗒!嗒!……”声音如暴雨,撼动战场。
见着都督程普战死当场,先前已被虎枪兵的凌厉攻势所摄的江东兵一时间竟然楞住,浑然忘却战斗抵抗。
朱桓率军猛冲猛攻,试图尽快与程普汇合,但熊枪营坚如磐石,以攻对攻,凌厉的枪车滚滚不息,当者披靡。朱桓心焦如焚,亲自奋战在第一线,但熊枪兵的配合实在太过缜密,每一伍、每一什、每一屯都运转得如同一个整体般,同攻同守,步调异常一致。任朱桓怎样催促呼喝,也突破不了这700来人的阻挡,只能稍稍将对手逼退一些。
强突不成,朱桓正待命令士卒一分为二、从熊枪营的两翼绕行过去,东面方向却突然传来阵阵整齐的狂吼声。抬起头来,朱桓惊骇欲绝地看到程普被无数长枪挑在空中的惨状。
“都督~~!”朱桓目窒欲裂,撕声狂吼道。任谁也知道,以程普的适才的模样,绝对是十死无生。程普是孙家三代老臣,其在军中威望之著,仅有前任都督周瑜能与之比肩,朱桓等年轻一辈将领对其是敬重不已。但如今,拼尽了全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普阵亡的景象,不禁令朱桓悔恨交加。
“杀光他们,为都督报仇!”朱桓双目尽赤,骇人的杀气萦绕在身体周遭,厉声怒吼道。话语刚落,朱桓已纵马向前冲去。麾下的士兵也被激起了无比的斗志,杀声连连地随在朱桓之后,猛冲向对手。
“让杂碎们看看咱们熊枪营的威风!”都尉唐杰毫不示弱,手中长枪奋力前指,“百胜!”
“百胜!”无惧无畏的熊枪兵齐挺长枪前冲,声震长空。
片刻间,两支勇悍之军再度接手,发生剧烈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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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后辈不嫌丢人么?”乌骓疾驰如风,闪电般地冲至了倒地的关平、毛荣身旁。我勒马横矛,直指太史慈,沉声说道,“太史兄!”严格来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太史慈,但“他”留下的记忆。却让我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没想到,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险些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
适才我若是来得稍晚一些,平儿必是非死即受擒。以平儿如今的武艺,加上毛荣的援手,居然会被逼到这般田地,便可见太史慈的武艺是何等高超。难以想象,若是平儿有个闪失,我也不知怎样向大哥、二哥交代了?
此次的作战计划,是由庞统草拟。再由我修改而成:派遣甘宁袭击三山是第一步;根据庞统的情报分析。一旦三山县囤积地粮草被焚,孙权纵要再筹集粮草支援程普,没有十天半月也难完成。届时程普军恐怕早就乏粮崩溃了。在此情形下,程普的选择只有一条——撤军。根据所拨集有关程普的情报,庞统认为,程普撤退时必会安排一定手段应付我军追击。而设伏应该是最有可能的手段!据此,庞统提出一个大胆的计划……由我领军出城佯装追击,借以迷惑敌伏兵,同时命潜伏在太平城南的虎、熊二营以及无当飞军急行截击除伏兵外的程普军余部。但计划到此并未结束,庞统认为,只要时间稍长,敌伏兵见并无追兵赶来。定会生疑而派细作返回打探,待察觉事情有异,他等肯定会急行军追赶前方兵马。这时,再由我领军出城尾随追击,必可大破敌军。
庞统的计划可谓大胆异常,然一旦成功,效果也将是非常惊人的。仔细思考后,我认同了这个计划,并付诸实施。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如庞统所预料。林雪、关平在展开突袭前,曾以那只信鸽回书与我,道敌军只有6000人左右,但辎重、器械一应物事俱在。从这里便可看出,程普留了至少3000人伏兵。随后,庞统的探哨网又有消息传回太平
有敌军细作返回太平附近刺探,但不久又迅速离开。很明显,这是敌军伏兵回来确认情况。由此,庞统地猜测一一应验,我遂毫不犹豫地率领郝昭、李严等四曲兵马出城追击。
但智者千虑,亦必有一失;再完美的计划,也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数。我领军一路疾行,竟然也险些来晚。
“张将军,别来无恙!”太史慈微微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战场之上,不分上辈晚辈。若张将军当真顾惜子侄,就莫要叫他上阵。否则就莫怪他人不留情面!”借着说话地机会,太史慈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并试图恢复一些体力。眼前的对手实在太过强悍,不能不另太史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三叔,子风大哥被太史狗贼一箭射中胸膛,现在还……生死不知……”关平强忍腿部的疼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怒指太史慈,声音悲戚地说道。
“什么?”我身体持矛的左手微微一紧,惊愕地询问道。
“太史狗贼暗箭伤人,子风大哥为了救我,被他一箭穿胸!”关平眼中喷火,目光似狠不得将太史慈生吞活吃了。
我身体轻颤了一下,丈八蛇矛端平手中,前指太史慈,头也不回地对关平说道:“定国,你速带光华(毛荣。毛荣本没有字,入无当飞军之后,由我为他所取)汇合伯道、正方他们,迅速配合虎、熊营和飞军将敌军击破。”
顿了顿,我沉声说道:“这里,我来!”
“是,三叔!”关平应了声,勉强扶起腿部中枪的毛荣迎向正朝战场赶来的郝昭、李严部曲。
“太史兄,此一战你等必败无疑,江东之争孙权也是必败无疑!良才择主而事,太史兄是否弃暗投明,归顺我家兄长?”临回江东前,大哥曾特地嘱咐我,看是否有机会劝太史慈归降。多年前并肩作战救援北海时。太史慈的勇武给大哥的影响颇深。无论如何,还是按照大哥地话,劝降试试看。
“哈哈哈……”太史慈放声长笑,“张将军,太史慈虽非什么圣贤,但亦知忠义二字。先主伯符公对某有知遇之恩,厚待之情,太史慈纵是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而今战局虽坏,慈惟有死战到底。况且,若能击杀张将军,江东战局未必不能逆转……今日之战,你我不死不休!”
“张将军,请恕太史慈不客气了!”太史慈话音刚落,人便动了起来。
“不死不休?正合我意!”太史慈的回答跟我基本所想一致——以他这种重情重义之人,是很难背弃对赏识重用之情的孙家的。便如让我背弃大哥去投降曹操,亦或是让张辽背弃曹操投降大哥一样,是很难想象的事。欣赏归欣赏。但这场不死不休的战斗却注定要发生。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太史慈竟然不是向我这边冲来,反而朝北面方向一阵狂奔。我微微一楞后,不明所以地顺着他所跑的方向看去——一匹无主战马停驻在3、4百步远处。
原来如此!我眼中精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图——仅是徒步的太史慈,与骑乘乌骓的我交手,想也知道他要吃多大的亏。
太史慈脚步极快,很快来到那匹战马旁,摁住马项,纵身一跃,已至马背之上,随即,他便策骑朝我这边冲突过来。
待距离不到150步时,我才惊愕地认出太史慈跨下战马正是林雪的坐骑。这匹马正是我亲自挑选。特意送给林雪的。没想到如今林雪人为太史慈所伤,马亦被其所夺!
一股无名怒火忽地由心头燃起,并迅速充斥我的大脑。这一刹那,我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击杀太史慈。
“嘶~~!”乌骓感应到我燃烧的斗志,兴奋不已地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仅凭两条后腿支撑它自己加上我的重量。
“啪!”两只铁锤般的巨蹄重重落下,荡起飞尘无数,地面仿佛也颤动了一下。乌骓如离弦之箭。划过战场直冲向太史慈。
片刻间,两骑间相距已不足40步。
“哼~!”我冷哼一声,丈八蛇矛电般刺出,矛身周遭气浪滚滚,地面的灰尘也被蛇矛吸附起来,在矛尖不住旋转。
“来得好!”遥感到蛇矛上的战意,太史慈不惊反喜,双目一下子被狂热充满。天河枪立时放出夺目的光华,直刺对方的咽喉。
“锵~!”蛇矛与天河枪第一次相撞,立时发出震天巨响,星花四射。
蛇矛上传来地巨大冲击力,让太史慈连人带马连退三步。在气力上,已与关平、毛荣交战近百合地太史慈落在了下风。
一击迫退太史慈后,乌骓毫不停留地向前追赶,我挥舞蛇矛继续突刺,目标直取太史慈咽喉部位。
太史慈浑然无惧,长枪抖出无数枪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接连刺出。
“铿铿锭……”天河枪在蛇矛上连击十余下,将矛身的巨力化解。
“还没完呢!”我暴喝一声,蛇矛粘着天河枪,奋力上挑。
天河枪突然在太史慈手中高速转动起来,沿着蛇矛地矛杆迅速下滑,径直朝我的头部砸来。我用力方向突变,上挑变下压,扫向太史慈的腰部。
左手在马背上一摁,太史慈身体右歪,主动从马背上跃下,恰好躲过矛势。跟着奔马跑了十几步后,太史慈一拉缰绳,腿部猛一发力,再度跃回马上。
此时,两骑已经相交而过,太史慈猛然用力,在极短时间内将战马勒转方向,尾随在我身后追赶而来,天河枪在手中作势欲刺。
“去死!”太史慈怒吼一声,长枪奋力刺出。
“呼~~!”长枪尚未刺出多远,丈八蛇矛却已如电返刺而至。太史慈一阵心悸,顾不得刺杀对手,长枪一荡将蛇矛撞歪少许,与此同时身体也侧仰。
我勒住乌骓,拨转方向正对太史慈,眼中已被狂热的战意充斥。这难得的对手,果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再来!”蛇矛指向太史慈,我暴喝一声,跨下乌骓疾冲而出。
“怕你怎的?”太史慈眼中寒光一闪,纵马前冲相迎。
“铛铛铛……”金铁相交声不绝于耳,凌厉的矛风枪气在方圆十丈范围的的空间内激荡纵横。太史慈的身手果然极其强悍,在我遭逢地对手中,感觉只有许褚能与之比肩。像周泰、徐晃他们的身手,比太史慈还要逊色一些。体力有较大消耗的情况下,太史慈也是在5、60合之后,才落在了下风。
战的越久,我的斗志越旺,口中暴喝一声接一声,丈八蛇矛挥舞如风车一般,攻势如怒海狂涛,绵绵无尽,威势无双,矛刺密集如风雨,将太史慈罩于其中。
虽然被动,但太史慈长枪左挥右挡,毫不退却。
太史慈忽地奋尽全身力气,一枪击在突刺而来的蛇矛上,借着巨力,连人带马后退7、8步,枪交左手,右手探向背后。转眼间,两把月牙短戟出现在手中。
“嗾!”“嗾!”两把短戟被太史慈以奇特的手法一齐掷出,短戟一上一下,左右略为错开,分袭向我的左胸、右腹。随即,太史慈策马猛地前冲,人马一体,天河枪疾刺而出,与两把短戟成品字形。
“嗬!”我眼中寒芒闪动,丈八蛇矛自矛尖到矛尾,强烈的气流开始疯狂旋转起来,范围迅速扩大,尘土草屑被带着飞舞起来,直如一条浑黑色巨蛇击向前方。
“千军破!”
两把短戟一进入蛇矛旋转气流地范围内,速度顿减,但仍朝前飞行,直至距离我身体仅只一尺时,才被卷飞。
太史慈一见情形不妙,急欲策马避让。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战马不知为何突然失足,两只前蹄猛地下沉,随即整个躯体倒竖飞了起来,马上的太史慈促不及防,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整个身体向前栽去,而前方正是电刺而至的丈八蛇矛。
“噗!”锐利无比的矛尖轻松刺破太史慈护身胸甲,随即直接插入其心脏,并余势不减地从后心透出。
“扑通!”飞起的战马撞上太史慈身体后,竟也被露出的矛尖插入脊背。最终,太史慈和战马如串烧一般,一齐挂了蛇矛之上。
“能死……于张翼德之手,亦生平……快事!”太史慈右手一把攒住蛇矛的矛杆,奋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终不负……伯符公!~快哉,快哉!”说罢,太史慈全身力气忽地消散,头颅一垂,盍然长逝。
我单手持矛,脑中的狂热已然平复下来,静静地注视着生机彻底消逝的太史慈,眼中射出异常复杂的情绪。
天下英雄,又少一人!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四九章
天下英雄,又少一人!
大将难免阵前亡,今日太史慈死于我手,他日我是否也会如太史慈一般呢……
成功击杀了太史慈,但我却没有太多的胜利喜悦,反而内心中泛出一丝丝惆怅。
我与太史慈各自最后一击相撞时发出的轰天巨响,吸引了整个战场的注意力。周遭不远处的两军将士立时回首顾望,随即便愕然见到一幕惊人的景象——纷纷扬扬飘落的灰尘草屑之中,一尊黑色神坻单手持矛平指向前,蛇矛前端赫然悬挂着太史慈和一匹战马。
但很显然,两军将士的反应截然迥异……
江东第一猛将太史慈居然——战死!
一众江东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立如木偶。不少人适才隐约听到了都督程普的死讯,尽管在混乱的战局中,消息无法得到证实,但军心却已经开始动摇,出现了军惊的情绪。3、4000名援军的赶到,更是加剧了这种情绪。而惟一能够支撑江东军的,就是太史慈的神勇。先前太史慈左右开弓,击杀敌军如探囊取物,更连败三员敌将,种种神勇表现激得江东将士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但如今,最后的一根支柱也轰然倒塌。惶惑、惊恐、畏惧……种种负面情绪一齐涌上了心头。
与江东兵的反应完全相反……
“呼~哦!”不远处的刘军士卒齐声欢呼起来,斗志更是狂飓至极点。其中又以无当飞军为甚,这些飞军士卒先前充分见识了太史慈的可怕——无数同伴死在他的箭下,两位统领联手齐攻,居然都败于其手。对太史慈,飞军士兵是又恨又畏。但如今,悍敌终于授首!
关平神情激动异常,高举手中青龙刀,放声狂吼道:“太史慈已死。我军必胜!”
“太史慈已死,我军必胜!”先从飞军开始,很快,几乎所有刘军士兵都和着关平,纵声狂吼起来。
“兄弟们,一鼓作气,将这些杂碎全部打垮!”郝昭、李严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喊起来,随即各挥兵刃率先冲入敌阵之中。
“打垮这些杂碎!”无论是新兵老兵。都浑然忘我,仿佛将什么事情都抛到了一边,脑中只要一件事——打垮敌人!
“杀!”刘军士兵个个势如疯虎,不顾一切地朝呆楞、胆寒的江东兵扑了过去。
“噗噗噗~!”长枪突刺、战刀飞舞,其间还搀杂有弓箭手的夺命羽箭。抹抹的鲜血飞溅而出,残肢断头四处乱滚,厉喝哀号此起彼伽……
江东军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敌将程普已死,我军必胜!”虎枪营击溃了最西面之敌后,立即返身,配合熊枪营迎击起意欲为程普报仇的朱桓来。两营士兵时常在一起操练。相互间地配合没有一点问题。有了虎枪营的加入后。都尉唐杰立即将阵型进行了调整,两营合并共同施展枪车战法。枪车前推时,两营士卒齐声高喊程普阵亡之事。愈发动摇残余江东将士的斗志。
“太史校尉也……?”朱桓听得后方敌军高喊,惊愕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向勇悍无敌的太史慈,竟然也不是张飞的对手?
“这一定是敌人意图搅扰我军军心!”朱桓甩了甩头,实在接受不了太史慈竟会战死的事,面色一凛,纵声朝周遭士兵狂吼道:“不要听信敌人的鬼话,随我击破敌军!”
“杀!”朱桓如发狂的猛兽,奋力迎向突刺而至地枪林,手中大刀左挥右挡。
“中间的,长枪绞杀阵型。击杀敌将!”见朱桓顽抗至斯,唐杰眉心现出一股戾气,怒吼命令道,“两翼策应掩护,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最前一排的数百名枪兵齐声怒吼,很快照命令执行起来——最中间百余名枪兵迅速形成半扇形状,百杆丈四长枪从三个方向,分上、中、下三层齐刺向朱桓。两翼的枪兵则分别填补中间留下的空缺。
“呼~”长枪带着凌厉的风声疾刺而至,但朱桓夷然不惧。脚下步伐忽前忽后,手中大刀挥舞得风雨不近。
尽管朱桓悍勇无比,但其麾下的士卒却已无法坚持下去。敌军两面夹击而至,而东面溃退而来的同伴居然也在哀呼太史慈战死之事。敌人的话固不能相信,但同伴的话难道也不可信?
程普战死!太史慈战死!宋谦战死!敌军两军夹击!军心已彻底涣心……
也不知由谁先开始,“啪嗒”一声,有兵刃被人丢弃于地……
“我投降,不要杀我……”
随后,“啪嗒啪嗒”之声不断,无数兵刃被丢下,无数江东兵抱头跪伏于地,希望能够逃过一死。绝大部分江东兵都听说过一件事——刘皇叔的军队似乎从不杀降!
2、3000名江东兵在不到盏茶地工夫内跪下了大半,只有数百人仍围在朱桓的身边。
“你们这些软骨头,想做什么?都他娘的给我起来,给我起来,击破敌军……”朱桓奋力脱出长枪绞杀阵地攻击圈,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随即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
无人应话!无人起身!跪伏在地的江东兵个个将头垂的很低,似也感到羞惭,但保全生命才是最关键的——谁无父母,谁无亲人?若死在这里,什么都成了空。何况,这一战已经必输无疑!
“软骨头,懦夫!给老子起来!”朱桓举步上前,大刀挥舞,将两名士兵砍翻在地,“再不起来,老子宰光你们!”
“侵略如火,枪车突击!”随着军司马徐扬的怒吼,又一排长枪疾刺而出。
“呃~~!”阵阵哀号声中,仍站立跟随朱桓的数百名士卒立时倒下了近百人。而此时,东面的飞军、以及郝昭、李严等曲也已进逼而至。
“弓箭手准备!”郝昭根本不愿再跟朱桓残军硬拼,直接喝令弓箭手上前。
“嘎吱!”数百张强弓一齐开弦,锋利的箭头直指朱桓等人。
“再不弃械投降。全部格杀!”郝昭枪指朱桓,厉声怒喝道。
“哈哈哈……”朱桓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悲凉激愤,“朱桓从来便不知道投降两字怎么写?”
“啪嗒!”就在这时,最后的两、三百名江东兵也丢下兵刃,跪伏在地。形势比人强!
在数千刘军地包围下,在跪伏一片的江东军中,惟有朱桓一人独自站立。最后一批麾下士兵的投降。已让朱桓心灰意冷,再无力大声呼喝了。
“大将难免阵前亡!大将难免阵前亡……”朱桓仰天高呼同一句话,大刀自手中滑落。突然,朱桓抽出腰间配剑,朝脖子抹去。
“呼~~!”一杆长枪尾部朝前,以骇人地速度激飞而至,重重地撞在了朱桓不设防的胸口。
“哇~~!”朱桓突遭重击,胸口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即眼前一黑。缓缓向后倒下。手中配剑也掉落地面。
“速速收降俘虏,清理战场,撤回太平!”我收回前探的右手。大声向战场中的将官喝令道。朱桓有勇有谋,是员出色的大将。而且,与周泰等人不同,朱桓是吴郡朱族的子弟,虽然他现在看起来顽固不已,但只要利用家族地力量,完全有可能招降他。既然如此,还是留下他比较好些。
“是,将军!”我的声音极响,郝昭、李严、唐杰等人都闻声领命应道。
“子风大哥……”不远处。突然传来关平哀痛地哭喊声。
难道……我心中一凉,急策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驰去。
“定国,子风怎……样了?”我飞身下马,走向正跪在地上的关平,在他身前,林雪面色苍白,两眼圆睁看天,一支狼牙羽箭深深透入其右胸心脏部位……
“三……叔,子风……大哥已经去了!”关平泪流满面。声音颤抖着回答道。林雪与关平关系一向很好,而且此次林雪也正是为了搭救关平才……
“……”我木了片刻,缓缓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林雪的尸身。林雪那对不愿闭上的眼睛,仿佛正在告诉别人,他走得很不甘心!
从“我”一来到这个时代,林雪就始终跟随着我南征北战,东伐西讨,由古城到汝南、由汝南到寿春,再返回汝南救援大哥,其后征庐江、袭江东,从未有过相离。林雪的武艺虽算不得多么高强,但其治军严谨、临机果断,是我身边最出色的助手。而且其为人和蔼,乐于提携后进,在军中威望颇盛。
此战我军阵斩程普、太史慈等人,并大破敌军,可谓完胜之战,但林雪的阵亡却让胜利后的喜悦大打折扣。
战争,就是这样的无情,但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只有战,才能“止战”!
庞统的计策,已完成了一半,这一半是由我来实施;而另一半,则是甘宁地舞台。只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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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濡须口以东10里,江东水军舰队正朝虎林口方向行驶。由于是逆风,每艘战船都已将风帆收拢,完全是凭借桨橹之力前进,但在水军士兵娴熟的操船术下,船只的速度并不甚慢。
伏波中郎将蒋钦站立在自己地帅舰船头,迎风顾望前方。奉程普的命令,蒋钦原本准备乘甘宁不在的良机,猛攻锦帆水军,予敌以重创。但狡猾的锦帆水军似早有防备,根本不与蒋钦正面交锋,只是向后退却。追了一段后,蒋钦惟恐其中有诈,便照程普之令,率舰队撤回虎林口。
不知为何,近段时间蒋钦心中总是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但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安,蒋钦自己也道不清,说不明。
也许是因为老对手甘宁的缘故吧!蒋钦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解释。对于三山屯粮的被毁,蒋钦很是感到内疚——在大江上纵横了十多年,居然没能看出甘宁偷偷带着一批战船离开,而且就在眼皮底下溜过去,袭击了三山县。粮草被毁,都督程普自然也就完成不了孙权交代的任务。
“统领,殿后的战船回报说,锦帆水军仍然跟在咱们后面!”一名军司马来到蒋钦身边禀报道。
“有多远?”蒋钦眉头微皱,沉声问道。
“还是那样,4、5里路的样子!”
“甘宁这个混蛋又想做什么?”蒋钦低骂了一声,而后转头说道,“密切注意敌水军动向,一有异动,即向我禀报!”
“统领,不如回头教训教训他们……”那军司马有些不甘心地劝荐道。
“不必了!”蒋钦摆摆手,无奈地说道,“我们一回头,甘宁那混蛋肯定也掉头。如此距离,根本不可能追得上……”
“报~~!”蒋钦地话还未说完,突然有一名了望士卒快步跑过来禀报道,“前锋舰队回报,前方发现锦帆水军战船……”
“什么?”蒋钦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急声询问道,“斗舰、蒙冲、走舸各有多少?距前锋舰队还有多远?”
“这个……前锋舰队并未说清楚!”那士卒支吾着说道。
“真他娘的废物!”蒋钦亢骂了一声,立即喝令说道,“传令,舰队减速,准备应战。”
在船头左右一张望,寻到了不远处的一艘走舸快船,招手命其靠近过来,随即蒋钦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靠上前锋舰队!”蒋钦大声喝令道,“老子倒要看看,甘宁混蛋到底搞什么把戏?”
快船一阵急驶,来到舰队最前方,蒋钦以手掩额,举目前望。不多时,蒋钦眉头深深蹙起,面现疑惑之色。
前方大约2、3里远处,3、40艘走舸快船一字排开,每船之间似有什么东西相互牵连着。船上风帆全开,乘着强劲的西风,如离弦之箭朝蒋钦舰队直扑而来。
最当中一艘走舸的船头,立有一人。虽然人影依稀,但蒋钦还是辨认出那人正是——锦帆甘宁!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零章
甘宁混蛋想做什么?
望着疾驶而来的走舸快船,蒋钦眉头深蹙,面现疑惑之色——如果直接以这3、40艘走舸向庞大的江东水军舰队发起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而后方尾随的锦帆水军主力舰队处于下风口,即便意欲会同甘宁两面夹击,也经不起处于上风口的江东水师的强力冲击。很明显,以甘宁之能,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但他到底准备做什么呢?蒋钦举目紧盯前方一字排开,几乎横贯整个江面的走舸舰队,忽然惊愕地发现一件事——每条船上似乎都装满了东西,但船体吃水却很浅,显然装载的东西并不甚重,也因此船速快的惊人。而此时,甘宁的走舸舰队已疾行至距蒋钦前锋舰队不足两里远处,蒋钦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船与船之间有一条绳索相互连接着。
难道?甘宁准备……火攻?蒋钦脑中嗡地一声巨响,一个惊骇至极的念头突兀地浮现了出来。这样的大风天,这样数量的快船,己方这样庞大的舰队,一旦遭遇火攻,结果会如何?
“火!火!火……”就在这时,周遭突然响起无数士兵惊愕的喊叫声,蒋钦收回自己思绪,急向前看去……
疾驶中的走舸快船,几乎在同时被燃着,船舱内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借着强劲的西风,火势迅速变旺。近40艘相互连接的快船如同一条燃烧的火线,狂扑向江东水军舰队。
“蒋踏浪,甘某送你个礼物,希望莫要嫌弃!”甘宁中气十足、略带戏谑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其时,他人已跃入水中。
“可恶!”蒋钦面色铁青,拳头猛地攒紧,顾不得去咒骂甘宁,急忙下令应付眼前的危机——这次甘宁火攻下的本钱实在不小!近的艘走舸。就这样毫不吝啬地抛了出来。但付出越大,回报通常也就越大。
“传令,前锋舰队加速前进,迎击阻挡敌火船!”
“传令,命中、后队战船急速转向,向东撤退,若敌舰队阻拦,全力加以击破!”
“快将队型尽量散开……”
蒋钦声嘶力竭地狂吼连连。下达一道又一道的命令。附近几艘蒙冲战船上的司号、司旗士兵急忙将命令传递了出去。
得到蒋钦的命令之后,各艘战船略一错愕之后,立即按照命令执行起来,整支舰队忙碌不堪。
蒋钦做出地应对之策不可谓不正确——由前锋舰队将敌火船拦下,尽管也会造成不小的损失,但大部分战船却可以保全下来,得远大于失。此外,借着前锋舰队的拖延,其余战船就可以转向东撤。但可惜的是——甘宁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顺风顺水的走舸火船,行驶快急如箭。眨眼的工夫就已与江东水军的前锋舰队首先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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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最当先的3艘蒙冲战舰、以及2艘走舸。首先被火船撞上,发出轰天巨响。这些火船的船头,都装有铁刺模样的东西。一旦撞上,铁刺就插入船身,将两船死死贴在一起。与此同时,碰撞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将火船船舱中的的着火物荡起大部,而后这些原本便不很重的着火物便顺风飞起,四处燃起火焰。
蒋钦抄住一片飞来的燃烧物,将火焰扑灭,而后顾不得手上的轻微烫伤,略一观察。才发现这些着火物大多是干草、松脂,而且还被浸过油,变的更加易燃。
只片刻地工夫,已经有5、6艘江东水军战船着起了火来,船上士兵冒着纷飞地着火物,试图将火扑灭。但借着风势,火焰的传布速度快的惊人……
由于江东水军舰队大都在江心行驶,那一字排开、近乎占据整个江面地40艘火船,仅只有中间的近十艘撞上了目标。两翼的几十艘火船则全部落空。但还未等蒋钦有空感到庆幸,更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由于以绳索相连的缘故,当中间火船受阻之后,两翼的火船也受到影响,行驶方向迅速改变,由原本的“一”字展开队形,变成了雁行队形,并且快速起合拢起来,如同一张巨大的火嘴向江东舰队吞噬过去。
完了!蒋钦没有想到,甘宁以绳索串联火船,竟然是出于这个目的——如此一来,火船轻而易举便突破了前锋舰队的阻挡,将带来毁灭地大火散到了后方的战船上,甚至有可能波及到整支舰队。这一刻,蒋钦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甘宁了,尽管两人相识、相斗已经超过10年。
快船连环火攻?甘宁……他居然会想到这样诡异的方法?
“砰砰砰……”一连串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十多艘大大小小的战船被疾靠而来的火船重重地撞上,顿时火苗乱飞,四处飘扬,肆虐无比的火神尽情地施展着自己的神力,带来灭绝行的灾难。
“后方地战船,快些转向,向东撤退!”蒋钦面上的表情近乎疯狂,不顾一切地撕声狂吼。前锋舰队基本已经保不住了,蒋钦现在只想保全后方的舰队,无论如何也不能搞的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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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庞大而雄壮的江上火场不足两里处,甘宁和百余名锦帆兵正搏浪朝江边游去。尽管此时的江水仍然寒冷非常,但水性极好的甘宁和这些锦帆兵却是时常在冬日里下水,早就已经适应了。
甘宁一边踏水(注:这里的踏水是一种游泳的姿势,而并非踩在水面上!),一边不时转头看着火攻的成果。见火势越来越大,范围也越来越广,甘宁不禁放声狂笑起来:“兄弟们,江东水鱼变火鱼了,哈哈哈!”
“烤熟了,正好可以填肚子,我还饿着呢!”已晋升为军司马的张德也大笑起来,接着甘宁的话说道。
“哈哈哈……”一众锦帆兵齐声狂笑。
不多时。甘宁一众人等相继游上了岸,也顾不得擦拭身上的水珠,个个争相眺望江上的大火。
“看,又烧着一艘!”
“哈哈,那艘斗舰烧起来了……”
“老大,江东水鱼的中后方战船好象准备溜了,咱们的火船烧不到他们了!”张德眼力甚好,手指着江面。大声对甘宁说道。
“嘿嘿!”甘宁嘴角一扬,浮出一丝微笑,“马上那些牵连火船的牛皮绳就会被烧断,而且,他们想溜,就溜得了么?将军和庞参军早就做了安排,断了他们地后路……”
“对了!”甘宁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张德说道,“德小子,快发信号。招呼濡须口里的兄弟过来。等会该收网了!”
“好咧,老大!”张德急从身侧的防水皮囊中掏出一把手弩和一支响箭,迅速搭箭上弦。
“咻~~!”弩弦震动。响箭冲天而起,尖锐的啸声远远地传播出去。
经此一战,长江的霸主便只有——锦帆营!甘宁遥望着燃烧的大江,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豪情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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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逐风飞,风助火势!
借着强劲的西风,大火迅速蔓延,漫天飞舞的火苗点燃一艘又一艘战船。尤其是被那一串火船包住地前锋舰队,几乎每艘战船都被燃着,只要几艘幸运的走舸利用自身的机动灵活,从空挡处溜了出去。雄雄大火漫天肆虐。无可抵挡,汹涌澎湃的大江仿佛亦跟着燃烧了起来,江面火红火红,翻腾的火浪滚滚直冲天际。
“轰~~!”起先甘宁用来引火的数十艘快船上似乎还放置了硝石之类的东西,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呃~!”“啊~!”许多士卒不幸被火烧着,很快变成火人,也有一些在内舱操桨的士兵,被熏死或闷死在舱中。
“扑通”“扑通”不停有人跳入江中,以躲避噬人的祝融。
幸运地操船脱离火海的蒋钦。回首看着东方地着火战船,心痛如刀绞。但情势的发展,却已不容他再作任何伤心犹豫——不少火船已经开始向西面漂驶过来。
“快,向后撤退,远离火场!”蒋钦纵声大喝命令道。
早已被前方的大火吓到,仍然安全地战船在一片慌乱中,纷纷掉转船头,其间难免发生碰碰撞撞,有几艘走舸甚至直接被自家的战船给撞沉了。
“扬帆,全速东进!”蒋钦已经跃回自己原先的帅舰上,纵声喝令说道,“准备战斗,以防敌舰队阻拦!”
“嘟~嘟~!”沉闷的号角声迅速将蒋钦的命令传递出去。每艘战船上的士兵都在船头船尾跑来跑去,很快,一众战船都将风帆全张,开始加速朝东撤去,逐渐远离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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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跟在江东水军身后5、6里路的锦帆水军主力舰队,悄然将距离逼近。
眼见蒋钦船队遭遇火攻,暂代甘宁掌管水军的都尉徐荫急命舰队停止前进,同时下达了另一道命令。
“传令各船,将木排投入江中,一定要注意方向。”号角兵迅速将命令传递了下去。
锦帆水军主力舰队行驶的队形较为分散,而且分布较广,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江面。其中,大中型战船全部排列在前方,小型走舸快船反而列在阵后。
听得徐荫的命令后,前锋各艘大中战船上地士兵迅速行动了起来,将摆置在船前甲板处的奇异木排抬了起来,随后看准方向,小心翼翼地投入江中。
“啪嗒”“啪嗒!”
陆陆续续有无数木排被掷入水中。木排是用那些较粗的树木所制,而且有一端被削成尖状,掷下水时都是以尖状端朝前。更为奇怪的是,每个木排的前后两端居然都栓着数块大石。木排一入水后,大石即沉入江中,将栓系的绳索拉直,进而将木排的位置相对稳定住,不至会随着江流而四处漂流。
不多时,百余木排将江面堵塞了大半。随后,徐荫率领舰队迅速后撤……
待蒋钦舰队急驶过来时,见着得便是这百余木排横锁江面的景象。
“居然还有这招?”蒋钦只觉眼前发黑,急传令舰队停止前进。但尽管如此,还是有数艘战船也速度太快而收势不住,重重地撞在了一支甚至两支木排上,船头水线部位立即被尖锐的木排头撞出洞来,翻滚地江水沿着洞涌入船中。
“快,快,快将这些木排推开,分出道路!”蒋钦焦急地喝令道。
最当先战船上的士兵纷纷拿出篱杆、以及长枪,试图将木排推至一旁。但木排浸水后,原本就颇重,加之前后两端的用作固定的大石,推起来也相当艰难,而且过程中木排木排间也难免相互碰撞,效果并不理想。
而这时,后方无人操使的火船群,也在风势、水流的作用下,纷纷向蒋钦舰队逼近过来。
木排尚未推开,大火却已降临——飞舞的燃烧物,借着风势,跨过江面,纷纷扬扬地落在一些战船上。由于每艘战船都风帆全张,易燃的帆布一旦被燃烧物触及,立时便会燃烧起来。
因为在疾速行驶中,受阻于木排,所以战船之间靠得非常紧密,这又为火势的传播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蒋钦望着迅速蔓延的大火,面色惨白、心如死灰——在敌人的精心设计下,江东水军进无路,退无门,完败已在眼前。
“全部船只向两翼散开,寻找空挡撤退……”蒋钦近乎无力地下达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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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继续蔓延,火在水中烧,燃尽半边天。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一章
火红的大江,燃烧的大江,沸腾的大江。
一场惊天之火之中,曾在长江横行一时的江东水军——樯橹灰飞烟灭!
包括20艘斗舰、52艘蒙冲、87艘走舸在内的蒋钦舰队,遭遇甘宁快船连环火攻之后,仅只有6艘蒙冲、20艘走舸成功脱出了祝融火神的神威,但这些“漏网之鱼”也未能真正逃脱。锦帆水军的主力舰队早已严阵以待,以绝对优势将这些残军团团包围,其中就包括江东水军统领
伏波中郎将蒋钦。
甘宁从一艘走舸快船跳到自己的帅舰上,暂代统领大权的都尉徐荫急迎上前去,躬身行了一礼:“拜见统领!”徐荫时年30,是跟随甘宁超过5年的老部下,水性极好,武艺精湛,胆大却又心细,一直是甘宁的左膀右臂。
“子匡,起来吧!”甘宁托起徐荫,笑着说道,“情况怎样了?”
“这把大火烧的厉害!”徐荫嘿嘿一笑说道,“能够通过木排阵的,总共也就6条大鱼,20条小鱼,全被收在网里了,蒋踏浪也在里面呢!”
“哦~~?”听得蒋钦也在包围圈中,甘宁眼中现出一丝异色,饶有兴致地应了一声。
“子匡,你再加派些走舸到西面去,汇合德小子一起收拢水里的俘虏!”略一沉吟后,甘宁向徐荫吩咐道,“我先去看看蒋踏浪!”
“是!”
甘宁再次跳回先前搭乘的走舸,命操船士兵驶进由锦帆营31艘蒙冲、42艘走舸组成的包围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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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锦帆营团团包围的江东水军残部,在先前的一次突围中遭到重创,一艘蒙冲被俘,并6艘走舸被撞沉,剩余的战船也再不敢有任何异动。
江东水军残部老实下来后,锦帆营也不着急进攻。就这样保持包围状态,但上百张强弓已搭箭上弦,死死地瞄准着敌战船,而且看箭头的样子,应该是随时可以点燃的火箭。
蒋钦站立于一艘蒙冲地船头,面色铁青地看着周遭的锦帆战船,眼中却显得有些茫然。蒋钦还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几个时辰前,自己还率领着强大的江东水军行驶在大江之上。甘宁的锦帆水军只敢像老鼠一般闪闪躲躲地跟随在后;而如今,强大的江东舰队已灰飞烟灭,而自己居然被锦帆水军反过来包围住,成为砧上之肉。
其实,以蒋钦的水性和身手,要独自突围并非不可能,但蒋钦却不愿这样做——一者,横行大江的江东水军,仅只一战便彻底失去了地位,身为统领。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卸责任。蒋钦自觉无颜回见孙权。二者,仍幸存地水军将士,让蒋钦无法舍弃。水军的大部将士都是由蒋钦一手训练出来的。这支水军倾注了蒋钦太多的心血。
在蒋钦看来,与其芶且偷生逃回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战死来的痛快。但蒋钦心中仍有一个大牵挂——那些为躲避大火而跳入江中的将士,到底怎样了?
“踏浪,还没死么?”就在蒋钦思绪万千之时,甘宁洪亮的声音突然在旁响起。
“哼~!”蒋钦眼中寒光一闪,抬起头来漠然说道,“锦帆,我败了,你得意了!”话中充满了讥讽之意。十年前。甘宁、周泰、蒋钦同为长江三大江贼,江淮之民闻三人之名色变,并分别为三人取一外号——甘宁因其船上从不竖任何旗帜,仅挂一锦帆,故得名“锦帆”;周泰早年性格急噪易怒,怒气一旦爆发便如惊天巨潮,故得名“怒潮”;蒋钦水性极好,尤其是踏水之技更是娴熟非常,仿佛能够在水面行走一般。故名“踏浪”。久而久之,三人也就以此作为自己的外号。
“呵呵……”听出了蒋钦话中意思,但甘宁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我也斗了十多年,老甘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
“……”蒋钦双目微微闭起,默然不语。
“踏浪,在大江上以你的本领,如果要独自脱逃,肯定不难。但你既还留在这里,大概是顾及到你手下的这些将士……”甘宁笑着说道,“依照目前地情形,你这些人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而且即便你能回到柴桑,孙权那小子能饶得了你么?”
顿了顿,甘宁诚恳地说道:“踏浪,干脆你也过来投奔刘皇叔……”
“锦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蒋钦眉头大皱,冷声说道,“蒋钦难道是那种背主投敌地无义之徒么?”
“哈哈……”甘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蒋钦说道,“老甘不反对你做个忠臣,但你总得看看为个什么样的人效忠吧。孙权那小子,是能为老百姓带来半点好处?还是能够让你施展半点抱负?踏浪,你看过皇叔治下的老百姓么?跟你那个主子孙权治下百姓相比怎样?……再说老甘我自己吧——一年前,我才蒙张飞将军抬爱收用,随后得刘皇叔和张将军提携,今日已是中郎将。你混了多少年,才成为中郎将地?”
“……”蒋钦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漠然。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的兄弟想想。难道你当真想让他们陪你一起死么?”甘宁面色如前,恳切地说道,“怒潮已经去了,你当真也要为孙权那小子赔上自己的性命么?”
蒋钦在军中是出名的爱护士兵,甘宁的话显然触及到了要处。蒋钦面现复杂、痛苦之色,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咱们也有段时间没动手了……”甘宁略一沉吟,忽然出声说道,“踏浪,不如咱们赌斗一场——如果你赢,连你带你的兄弟在内,老甘全部放走;如果你输了,就留下来,和我一切投效刘皇叔。怎样?”
“……”蒋钦面上表情阴晴不定。不住变化,似在做艰难地抉择。
“当年大名鼎鼎的踏浪蒋钦,就剩下这点胆子了?”甘宁忽然出声相讥道。
“好!”被甘宁一激,蒋钦怒气上涌,脱口应道。
“好!一言为定!”甘宁当即击掌说道。
“……”蒋钦神情复杂地看着甘宁,默默地将上前规劝的士卒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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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搭乘快船来到蒋钦所在蒙冲之上,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孤身犯敌之险。
见甘宁居然大胆如斯,蒙冲上有几名蒋钦的亲信既感惊愕。又有些心动,便欲招呼其他士兵一起上前捕获甘宁,借以要挟锦帆水军让开道路。但蒋钦左手一挥,喝止这些士卒地异动。
甘宁手提一把普通的宽刃短刀,面带自信微笑,看着蒋钦说道:“踏浪,请!”
蒋钦微微颔首,缓缓甩掉身上的铁盔铁甲,跟甘宁一样只穿贴身布衫,丝毫不顾寒凉地西风。随即。蒋钦从亲兵手中接过自己的短刀。沉声对甘宁说道:“锦帆,请!”
船上的其他士兵立即后退,将前甲板完全空出来。作为甘宁、蒋钦交锋的场地。
“来!”几乎在同时大喝出声,甘、蒋二人猛冲向对方。
“铿铿铿……”两人奋尽全力,短刀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碰撞数十次,星花四射,“乒乒乓乓”的金铁相交声不绝与耳。
周遭地两方士兵个个摒气收声,精神高度紧张地看着甘、蒋二人的激斗,眼睛一转也不敢转动。
你来我往,闪躲腾挪,刀风凌厉,3、40合不知不觉间就已过去。
“嗬~!”甘宁断喝一声。刀速突然加快,配合灵动地身形,仿佛幻化出漫天的刀影,劈头盖脸地将蒋钦罩在其中。
蒋钦浑然不惧,手中短刀挥舞得风雨不进,锐利的双眼不住地留意着甘宁的刀影。接连格挡了30余刀后,蒋钦眼中寒光微闪,身体急朝前纵,手中短刀电般刺出。人刀合一击向甘宁。
被蒋钦预判出下一步的行动、并展开致命反击,甘宁面色微变,惊慌之下身体的动作竟也似缓慢了下来。
“着!”蒋钦厉喝一声,刀势愈快,直刺甘宁的胸口,眼见距离已不足两尺。周遭观战的锦帆兵们个个大惊失色,张口欲呼,而残存的江东水军将士则欣喜不已。
但就在这胜负即将分晓的关头,甘宁地嘴角突然浮出一丝笑意,身体后仰,仅以左腿支地,右腿猛地上踢,目标正是蒋钦地右臂窝。
没料到甘宁竟会有如此应对之法,蒋钦微一错愕后,急止住了步子,反向后跃闪躲。
“嘿!”甘宁嘿笑一声,在即将仰倒在地时,左手急探撑住地面,而后猛一发力,身体竟然凌空翻转过来。还未完全站稳,甘宁便急纵向前,紧迫着蒋钦,短刀猛地刺出。
片刻之间,优劣之势就已逆转。甘宁得势不饶人,一步紧似一步,直逼蒋钦。
“锵锵锵……”甘宁短刀连刺,蒋钦拼尽全力左格右挡。但此刻甘宁的刀势无论在速度、力道上比之先前都有较大提升。
一连格挡15刀后,蒋钦终于没能挡住第16刀,手腕一软,短刀被激荡上了天。
随即,甘宁身形一闪,短刀已经逼在了蒋钦的颈脖处。
“踏浪,还要战么?”甘宁将刀收起,后退几步,笑着说道。
“……”蒋钦表情落寞,无力地缓缓摇头,沉声说道。“不必……你赢了!”其实,蒋钦也知道甘宁先前已经给自己留了手,否则自己恐怕坚持不了这么久。
“恩~!”甘宁欣慰地点点头,恳切地说道,“公奕,得你相投,刘皇叔与张将军肯定会非常高兴地……如果你不嫌弃,我愿将这锦帆营统领相让于你!”
“……”蒋钦面色复杂异常,眼中闪现一丝感动之色。沉吟片刻后,蒋钦仰天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传今……都把兵器放下吧,不用再打了……”
蒙冲上的司号士兵颤抖着吹响号角,将蒋钦的命令传递出去。
“啪嗒,啪嗒……”残余的数百江东水军士兵相继将手中兵器丢弃在地,头颅皆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旁的锦帆营士兵立即操船靠了上去,收缴了兵器,将一众江东兵全部看押了起来。
“嗬~~!”甘宁长出了一口气,对蒋钦的选择感到由衷的欣慰。
就在这时,蒋钦缓缓向左边走了几步,先前被甘宁荡飞上天的的短刀正落在那处。蒋钦右脚猛一发力,将短刀踢起,右手急探,将短刀接住,随即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踏浪~!”瞥见蒋钦地动作,甘宁眼睛一紧,身体疾纵,猛撞过去。恰好在刀刃刚刚入体时,甘宁将蒋钦撞飞,随后两人一起落入大江之中。
“统领!”
“统领!”
两军士卒微楞片刻,几乎在同时大喊出声,有人甚至准备跳下大江救援。锦帆营的士兵死命将那些业已弃械的江东兵摁住,防止他们有所异动。
小半晌后,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甘宁挟着蒋钦浮出江面,立时有锦帆兵操船迎上前去,将甘宁两人扶上船。
甘宁将人事不醒的蒋钦摆放在船舱中后,从身边锦帆兵手中接过布巾,往脸上抹了两把。
“好你个踏浪,寻死的事都干得出来!”甘宁看了看蒋钦,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转头大声对那些躁动不安的江东兵怒喝道,“都他娘的给我老实下来!再闹下去,踏浪没死,老子就把你们这兔崽子先砍了!”
江上霸王甘宁的怒喝是何等威势,加之又从甘宁地话中得知蒋钦并未有大碍,躁动的江东兵很快老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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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蒋钦的被俘,战斗也彻底宣告结束。对锦帆水军而言,剩下的事情就是清理战场,收拢俘虏。
4个时辰后,江面的大火慢慢消歇,只剩下点点零星之火。纵横大江数载、无人敢正面缨其锋芒的江东水军,也难挡祝融火神的神威,化作樯橹飞灰。
将落水的江东兵全部收拢起后,甘宁率锦帆水军回返芜湖水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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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锦帆水军大获全胜,占江东水军四三之数(3/4)的蒋钦舰队则几近全军覆没——江东水军共折损20艘斗舰、52艘蒙冲、87艘走舸,近6000名水军士卒非死即俘,能够逃出生天的仅只300余人。锦帆水军仅折损42艘走舸,士卒损失微乎其微。
此一战后,长江水域的归属权——彻底变更。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二章
锦帆水军自组建以来,便一直与江东水军纠缠不已,其间,虽屡获胜利,但却始终被强大的江东水军压制着。以甘宁纵横大江十多年罕逢敌手的强悍水战本领,也不敢正面缨江东水军主力舰队的锋芒,只能以游击骚扰战术与其周旋。
但这次,甘宁以弱击强,充分利用三大因素,仅以一战便将过往的恩怨彻底了结:
晴朗干燥的天气,强劲的西北风,为甘宁的火攻提供必备的“天时”因素。
交战的战场,也是甘宁精心挑选出来的。这段水域本就是长江较为狭窄的地段,而且江水也相对较浅。更为关键的是,这段江域没有其他的河口,杜绝了江东水军的撤退可能——这便是“地利”因素。
但最为重要的因素,还是“人和”!此战事先的筹谋计划,完全针对蒋钦及其麾下水军的情况而设计,环环相扣,大胆而又细致,几乎已将战事进展的每一种可能预计到。计划出台后,甘宁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更亲自担任“纵火”的危险任务。
天时、地利、人和俱失的情况下,任蒋钦如何能耐通天,也无法扭转自己的败局了。蒋钦毕竟不是周瑜,临阵指挥是其所长,但运筹帷幄、识破敌谋却是其短!
战局初定之后,甘宁便立即派遣快船至太平报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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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大战后第二日,甘宁来到太平县。我亲自出城,将这位大功臣迎入城中。
太平县衙大堂
听甘宁将大破江东水军的经过和最终战果汇报过后,我当即拍案叫绝,大笑说道:“此战过后,江东水军根基已动,再无能为也。凭此一战,兴霸足可名垂青史!我当即刻为兴霸表奏如此奇功!”
“多谢将军夸奖!”甘宁起身出列,躬身抱拳深施一礼。激动地说道,“此一战,其实胜在将军、参军的筹谋计划,宁只是照将军计划行事罢了。虽有薄功,实不敢挂齿!”
“过便罚,功便赏,兴霸就不必自谦了!”我摆摆手,笑着说道。“兴霸大破江东水军,固然功莫大焉;但定国、伯道、正方……齐心奋战,终击溃程普大军,同样居功甚伟,我亦会为你等表奏功劳!”
“多谢(三叔)将军!”关平、郝昭等人一齐出列,躬身行礼说道。
“都起来吧!”我点点头,笑着说道。随后,我来到庞统身前,反过来向他躬身微施一礼说道:“士元,今次我军能在水、陆两路大破敌军。功劳最大的人其实应该是你。若无你悉心搜寻情报。若无你运筹帷幄,胜负难料。飞这里代兄长、代三军将士,向你施礼了!”
“向庞参军施礼了!”以甘宁为首的军中将领一齐向庞统躬身说道。甘宁他们确是真心感激庞统——有了他的情报和奇谋相助。非但能够立下疏功,更大大减少了军中伤亡。
“将军使不得,快快请起!诸位也请起!”庞统表情激动非常,丑陋的面庞因飞舞的神采,而显得格外顺眼。完全放下了平日里略显倨傲的架子,庞统躬身还礼说道。
叙完各人地功劳后,我面色忽黯,沉声说道:“此战虽获全胜,但我军亦有不小伤亡,子风更是血染沙场。我意在明日为阵亡将士安排隆重殓葬。并于太平县南、长江之滨,竖一石碑,将阵亡将士之名尽刻于石碑上。一为寄托哀思,二为传于后世。”
“将军明见!”一听我把话说完,甘宁诸将个个神情激动,毫不犹豫躬身抱拳,齐声称是。留名石碑传于后世,对阵亡将士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肯赵…
“将军!经此水、陆大战后。孙权军力可谓空前薄弱。末将以为,今时正是西进剿灭孙权的最佳时机。”郝昭建议说道。
“……”我笑着点点头,却没有答话。仅从军事的角度看,郝昭的建议无可厚非,极有道理。这一战对孙权军的打击绝对是伤筋动骨式的——一批军中坚将领非死即俘,在短时间,甚至永远都无法寻到替代者。如程普,其在孙权军中的威望,除周瑜外无人能及。在周瑜因病休养地时间里,程普就是孙权军的支柱,但如今巨柱已塌,谁可顶梁?如蒋钦,在江东水军将领中,若蒋钦说自己是第二,便无人敢说是第一。江东水军便是由蒋钦和周瑜二人缔造出来的。再如太史慈,其在江东军中是毫无疑问的第一高手,亦可被称为军中一胆。这些优秀人才的流失,所带来的损失是难以言语的。
除人才外,孙权麾下最引以为豪的王牌——江东水军,经此次惨败,虽不至于说实力全无,但对比甘宁的锦帆水军,无论在船只,还是士兵上,都已处于下风,加上蒋钦的被擒……前途可谓一片渺茫!
但虽然有如此多地有利条件,我还是很难做出出兵剿灭孙权地决定。新兵操练尚未完成、孙权仍有一战之力……这些原因倒还是其次,最让人犯难的其实是另一件事:大哥已经答应刘表——我方不会再染指孙权的西三郡。这三郡按照同盟协议,只能留给刘表去取。所以,就算我能够攻占那三郡,最终还是要让给刘表。这种“损己利人”地事情做了,实在太吃亏了。
“郝都尉,现在恐怕还不是出兵的好时机!”庞统笑笑说道。
“这是为何?”郝昭不解地询问道。
“郝都尉可能还不知道,主公与刘表有一协认……”庞统先从同盟协议的内容说起,随后就此分析了不能出兵的原因。庞统所想,跟我基本一致。
“原来如此!”郝昭加入我军时日尚短,而且一直专注于募兵、练兵事宜,对同盟的详细内容的确了解不多。厅中的其他将领虽知协议之事,却想不到那么远,惟有李严和关平早有所悟。
“难道只能放任孙权再去招兵买马,恢复军力?”都尉李聪有些丧气地说道。
“呵呵……这倒不必担心!”庞统笑着分析道,“首先。孙权纵然想要恢复军力也没那么容易。仍在孙权手中的三郡,全都地广人稀,征兵相当的困难。据细作所探,前几月孙权征募兵员就不太顺利。而且,孙权如果急于征兵,必然会伤及百姓,丢失民心,这样反而对我方有利。其次,荆州刘表一直有心一雪前耻,再兴兵伐孙。以我料想,一旦刘表得知孙权再惨败于我军之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庞统寥寥几语,就将厅中众人的顾虑一扫而去。
看着庞统神采飞扬地解释着诸将地疑问,我会心一笑——如若庞统当时被孙权所用,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样地结果呢?历史的发展,往往就会因那么一件事,而彻底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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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郡守府议事厅
一个时辰前。平越校尉贺齐的800里急报。大费周章之后终于送抵柴桑——会稽郡治失陷,太守吕岱被敌俘虏。
孙权见着急报,大惊失色。急召文武商议此事。
“……主公,以而今之势,继续固守会稽已不现实。贺校尉虽擅用兵,但一者兵力有限,二则粮草匮乏,恐怕无法久持。以肃之见,不若果断舍弃,命贺校尉想办法绕路撤回柴桑!”鲁肃先根据已有情报,分析了会稽的走势,随后再次提出放弃会稽的建议。
“子敬之言确是在理。还请主公三思!”张昭亦出列劝荐道。
孙瑜张了张嘴,意欲反驳,但最终发现在现实面前,自己已无话可说,只得顾然放弃。
“……好吧!”孙权叹了口气,无奈地点头说道,“子敬,即刻命人赶赴会稽,招贺齐回撤柴桑!”
“主公。程督大军也无必要再继续进袭丹阳了,还是尽快请程督回师吧!”鲁肃继续劝荐道。
“……恩!也一并派人过去吧!”
“主公明见,肃这就去安排!”鲁肃面现喜色,转身便欲离开大厅。贺齐使者从出发至赶到柴桑,由于路途艰难,耗费了近20天时间,这20天里,也不知贺齐的情况怎样了。鲁肃深知,时间是如何的重要!
鲁肃还未离开大厅,就只见城门校尉黄柄(黄盖之子)急步匆匆地走进大厅,且面色沉肃异常。
“启禀主公,有……程督……的战报传回!”
黄柄地禀报断断续续,似乎说不出口的样子,而且语气异乎寻常的沉重,这立时引起了孙权君臣的疑惑,连鲁肃也停下了步子,回首顾望黄柄。
“是何战报?快快道和……孙权心中突然产生很不好的感觉,急声询问道。
“……是……”黄柄依然迟疑。
“快说!”孙权微怒地低喝道。
黄柄将心一横,决然说道:“程督大军兵败太平,损失惨重……”
“折损几何?”孙权截断黄柄的话,急切地询问道。
“只有千余人得以撤回,余众……皆没。程督、太史校尉、宋校尉阵亡,朱校尉生死不知……”
“什么?”包括孙权在内,厅中文武瞬间面色如土,完完全全被这个消息所惊呆了,楞在当场,如同一座座泥偶。
11000余人的精锐士卒,由程普、太史慈这些经验丰富的宿将良将统领,居然会落得几近全军覆没的下场,实在叫孙权无法接受。
然而,噩梦还未结束……
“另有报,蒋郎将的水军也已……全军覆没!”黄柄头颅低垂,沉声说道。
“……再……说一次?”孙权蓦地抬头,嗓子略显嘶哑地艰难问道。
“蒋郎将的水军全军覆没!”
接连两个噩耗,将所有人都炸晕了。孙权更是浑身一软,瘫倒在座位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
江东休矣,江东休矣……鲁肃第一个回过神来,面上表情无奈而痛苦,缓缓摇了摇头,无声叹气。
“黄校尉,那传信之人从何而来?现又在何处?”鲁肃强打精神,向黄柄询问道。
“传信人从三山县而来,末将业已核实过此人身份。现此人已被末将看了起来……”
鲁肃点点头,暗赞黄柄处理地正确——程普与蒋钦大败的消息,万一在柴桑城、乃至孙权整个领内传播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主公,此刻并非痛惜之时,当务之急是尽量将这条消息封锁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鲁肃返回厅下,恳切地向孙权劝荐道,“……而后可再寻思如何解决此次危机!”
“……呃~!”孙权错愕了片刻后,理会了鲁肃的意思,动作有些机械地点头说道,“快,封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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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之后,一众文武步伐缓慢地走出郡守府,一个个表情极为严肃,甚至有些沮丧、绝望。没有心情再交谈什么,众人相互拱手后,各上到自己的车马上,返回府邸。
今夜,也不知多少人将无法入睡……
鲁肃回到府中,衣也不更,饭也不吃,直奔自己的书房。家中亲眷、仆婢看出鲁肃心情极差,也不敢擅自打扰。
书房中,鲁肃一边仔细浏览自己所整理的近几月情报汇总,一边察看着地图。整整一个半时辰后,鲁肃放下了手中的绢书竹简,仰天一声长叹,面色绝望地摇了摇头。
没有希望…………在二刘的两面夹击,孙权的战争潜力几乎已被耗尽。即便周瑜能够复出重掌军务,大局也已无法扭转。更何况,以周瑜目前的身体状况,若是得知这个消息,能否承受得住打击,还是一说……
无论是刘备还是刘表,都不会放过眼前这个,“大好良机”的,尤其是那个几乎已经成为孙权军噩梦的张飞!
大厦将倾,如之奈何?
透过窗户,鲁肃看着高悬夜空的弦月,感觉那月光格外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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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周都督府上有人求见!”就在鲁肃出神之际,房外忽然有仆人轻声禀报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三章
周瑜府邸
书房中燃着炭火,温如暖春,但房内对坐的两人却似一点也感觉这份暖意。
“……子敬,我深夜请你过来,所为何事,你应当知晓吧……”周瑜声音低沉,英俊的面庞上表情异常复杂。
难道公谨已知晓兵败之事?鲁肃的心微微一沉,踌躇着说道:“公谨所指何事?肃倒是不甚清楚……”
“子敬,你不必瞒我了……”周瑜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就是前线的战事!傍晚时,我已略闻此事,但所知不详,故特请子敬前来相告。”
顿了顿,周瑜恳切地说道:“子敬,你我素为知己深交,一向无所不言。还请将前线战事的详情相告……”由于周瑜目前的处境尴尬,获取消息的途径并不甚多,特别是一些机要的军政事务。
“……公谨,你身体尚未康复,暂且还是先将这些琐事放到一旁,静心休养……”鲁肃顾忌周瑜的身体,实在不愿将惨败的消息告之于他。
“子敬,连你也当瑜为外人了么?”周瑜眉头微蹙,痛心地说道。
“也罢……”在周瑜恳切的目光中,鲁肃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说道,“我说便是……但公谨务必平心静气,不可动气……”
周瑜眼角不自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缓缓点头说道:“子敬放心……”
“程督大军和蒋郎将水军,惨败丹阳,几近……全军覆没…………”鲁肃眉眼低垂,无力地说道,“……程督、太史子义、宋兴起(宋谦)阵亡,蒋郎将、朱休穆生死不知……”
“什么?”尽管已有些心理准备,但当鲁肃将情况道出后,周瑜还有一种天塌的感觉。
周瑜惊愕地看向鲁肃,似欲从其表情来猜度事情真伪。尽管知道鲁肃绝不可能欺骗自己。但这件事还是令周瑜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鲁肃无力地点点头,默然不语。
“程公,子义……”消息彻底被确认后,周瑜呆坐如泥偶,两耳中满是轰鸣之声。鲁肃见周瑜神情有异,急忙关切地呼唤他,但周瑜恍若未闻。
郁结之气不住在胸口填堵。随即一股气血从心头急涌而上,周瑜强忍了片刻后,终于抑制不住……
“噗……”一口鲜血激喷而出,将周瑜的素色锦袍染出无数点艳红的血花、血点
“公谨……”鲁肃急上前扶住周瑜,既懊悔又担心地呼唤道,“来人,快来人!……”
周瑜的身体原本就未康复,再被这个惊天消息所刺激,身、心再遭重击——孙策和周瑜苦心经营4、5年,才建起的江东霸业。如今已如空中楼阁,崩塌在即。经此大败之后,孙权军最后的精锐士兵几近耗尽,最优秀的将领也陆续阵亡被俘…………对周瑜而言。江东军就好比自己的生命,正因如此,任他如何豁达洒脱,也无法承受住这样地打击。
若孙策仍在,即便损失再大,即便敌人再强,周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因为周瑜相信——有孙策和自己联手,再大的困境也可扭转过来;但可惜的是,孙策已故。孙权兄弟对周瑜是戒心大于信任。多番制肘之下,任周瑜能耐通天,也无法改变局面……
在身体倒下时,周瑜口中低声喃语着两个名字:“伯符兄……张飞……”
“公谨!”鲁肃抱住周瑜无意识的身体,高声呼喝道:“快来人,叫大夫……”
周瑜府中顿时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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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一,太平城外
我亲自主持了阵亡将士的殓葬,并请庞统诵读了一篇由他自己所写的声情并茂的祭文。随后,我将祭文将诸阵亡将士冢前焚化。
当晚。甘宁深夜求见于我,特为蒋钦之事求情。
“……蒋钦此次虽然惨败,但在将军与庞参军如此绝妙计策之下,纵是末将,也绝难逃一败。以水战而言,天下间能与蒋钦比肩者寥寥无己。”甘宁突然起身,单膝跪地,恳切地说道,“末将恳请将军莫计前嫌,饶恕蒋钦一命,并允许末将劝其归降!”斗了十多年,甘宁对蒋钦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不舍这样地英雄人物轻易丧命。
“起来吧,兴霸!”我走到甘宁身前,将其托起,笑着说道,“就从你之请。来,咱们一起合计合计,如何才能劝这位蒋踏浪归降!”
“多谢将军!”甘宁面色振奋,猛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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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再获大捷的消息,被快马星夜兼程传至寿春。闻讯后,军民一片欣然,举城欢庆。
刘备召集城中文武议事,商议下一步的战略。
“……主公与孙权连番激战之后,已成死敌之势,根本无有和解之可能。而经此役之后,孙权根基已彻底动摇。主公,以亮之见,此刻正是一举解决孙权的最佳时机……诸葛亮和声向刘备提议道。
“诸葛参军莫非忘却一事?”张懿出声提醒道,“主公已与刘表有盟誓在先——豫章、庐陵等三郡已为刘表所预取。我军即便将这几郡攻下,仍是要送于刘表,否则必会有损主公名声……”
孙乾等人皆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张懿的话,但刘备却饶有兴致地看向诸葛亮,知其必有后话。
果然,诸葛亮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懿后,淡笑从容说道:“亮并未忘却此事。在亮看来,解决孙权,根本勿需动用主公一兵一卒……”
“哦~?”厅中众人尽皆讶然,仅徐庶微笑颔首,似早有所悟,而张懿虽面现异色,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孔明试言之!”刘备点点头,笑着说道。
“主公,以亮之见。欲破孙权,可从内外两处入手……”诸葛亮胸有成竹地分析说道,“据已知情报所知,自去年孙权在关君候与张将军手下连番受挫之后,其治下诸郡已有离反之心,加之孙权为弥补连败后的兵员损失,募兵甚切,其间不免会有伤及宗族百姓之举。此外,孙权先前命人勾结山贼在吴郡发动叛乱,大损吴郡宗族之利,据闻此事被遍传各地,江东各宗族大都对孙权生出厌心。综合此种种,可以说,孙权治下早已暗流涌动,一触及发。而张将军此次丹阳大捷,正可以成为引发诸般矛盾的契机。主公可请张将军将大捷之事,广传江东各地,尤其是孙权治下三郡。同时密以细作联络诸宗族。许以名利,邀他等相投主公。如此一来,孙权内必自乱。此其‘内’也……”
诸葛亮的分析有根有据,条理清晰,听得刘备等人点头不已。
“这‘外’,莫非是指刘表?”关羽微捋颔下长髯,点头沉声问道。
“正如君侯所言!”诸葛亮微笑说道,“刘荆州既然有意图谋孙权的西三郡,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主公只需以快马至襄阳,向刘荆州通报此事,届时不需主公提醒,想必他自己就会对孙权用兵。荆州军一出。主公只需请张将军稍做佯动牵制,便可完成同盟之事。而且,主公也可从中得些好处……”
“好处?”孙乾面现疑惑之色,不解地问道,“三郡皆为刘表所得,我方能得些什么好处?”
“地不可得,但人却未必不可得……”诸葛亮从容解答道,“刘荆州兵伐而至,孙权必要全力抵抗。届时西三郡必然战事连连。为躲避兵祸,百姓必然会有所迁移,我方便可乘机引百姓入丹阳、庐江诸郡,以补籍户,同时亦可招揽诸宗族效力于主公……如此岂非妙事?”
“主公,孔明之言与庶所思相同!”徐庶出列说道,“孙权虽然势微,但终究是我军之忧。而今国贼曹操西平马腾,北伐袁谭,势力愈盛,待其枭夺北方之后,必然引军南犯,主公若还需南北两顾,恐难挡曹贼锋芒。故解决孙权已是势在必行,势在必速!”
“兄长,元直、孔明二人之言,我亦以为在理!”关羽略一思索,亦认可诸葛亮的提议。
“好!”刘备毫不犹豫地拍案说道,“就从孔明之策!元直,议事后,劳你速派快马向景升兄报捷!”
“庶领命!”
“搅孙权内乱之事,交于翼德即可!”刘备继续说道,“此次翼德与麾下将士再大破孙权水、步两军,立下殊功,而云长、子龙前番进袭兖徐,亦有大功,此次正可一并嘉赏……另,此次丹阳之战中,子风和其他阵亡将士,必要厚加抚恤。”
顿了顿,刘备继续说道:“翼德信中有一提议,到要‘竖碑铭字’以奠阵亡将士之魂,我深以为然。我已决定,即从翼德之议于寿春城南,建一陵园,竖大碑数块。将至今以来,我军所有阵亡将士,凡知姓名者,皆铭于碑上,以示祭奠,并安排士卒值守。今后四时拜祭,若遇清明,我当亲往。”
刘备把话说完,厅中众人先是微楞了片刻,随后以关羽、龚都、赵云为首地军中将领一齐出列,向刘备深施一礼,大声说道:“多谢(兄长)主公!”
对武将们的举动,另一侧的文官颇有些不解,惟有亲历过指挥作战的徐庶对此了然在心——竖碑铭字,看似一件简单之事。但于军中将士而言,却是一种莫大的认同,既可悼慰亡者,又可激励生者。
三月十三,大哥的信使来到太平,一共带来两封信函:第一封信函,是大哥让我利用此次的大胜,从内部瓦解孙权,具体如何做,大哥让我自行决定。其实,这一点我与庞统早已想到,只是尚未付诸实施罢了。此外,大哥信中还提到,他已命人将大胜之事传于刘表,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刘表进攻孙权。
第二封信函,却是嘉赏令,既为此战的功臣表功,同时也一并为其他有功之臣进行了擢升赏赐。由于大哥现在已是征南将军,开府,有假节钺之权,可封赏的余地大大增加。
二哥由荡寇将军晋升平北将军,我由征虏将军晋升平南将军;
李通由威南将军晋升横野将军;赵云由偏将军晋升威北将军;
甘宁由横江中郎将晋升偏将军;
丁奉累功晋升至横江校尉;关平累功晋升至荡寇校尉……
郝昭、李严、李聪等人俱加俸禄……
魏延、廖化、金畴、全琮、陆逊等人因会稽战事尚未结束,暂只加俸禄,赏赐钱物。待战事一了,再擢升职务。
徐庶由军师中郎将晋升军师将军;
孙乾以州别驾之职,兼领右长史;简庸以州治中、郡丞之职,兼领左长史;
陈震以州主簿、郡丞之职,兼领典农中郎将(掌管农业生产、民政和田租);
糜竺以金曹从事之职,兼领司金中郎将(掌管冶铁、钱币和农具地铸造的官员);
庞统越级擢升为右司马,参平南将军事(也就是协助我参谋军机);
诸葛亮擢升为左司马;
林雪虽然阵亡,但仍被越级追授为裨将军;裴元绍被越级追授为中郎将……
当日,我就在林雪坟前,亲自为其宣读了大哥的追授令。同时安排了关平前往秣陵,在裴元绍坟前,宣读追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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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一日,魏延的捷报传来——在魏延和山越联军的围堵下,走投无路的贺齐百般无奈之下,最终率部投降!
同时,这也宣告会稽战事的彻底结束!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四章
由于未得到孙权的准许,贺齐实不敢擅自撤出会稽,只能一面等待派往柴桑使者的回信,一面与魏延大军纠缠。
虽身处逆境,但贺齐仍心存一丝期冀——贺齐认为,尽管敌军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但世居会稽的自己却拥有地利和人和因素。只要战略运用得当,说不定仍有可能将敌军击败,进而挽回会稽战局。如此一来,既可对孙权有所交代,也可以拯救出自己的亲眷家人。
打定主意之后,贺齐一面派遣细作打探情报,一面竭尽全力从附近筹集粮草以备军用。同时,贺齐还广派人手联络会稽各大宗族,意欲寻求臂助。
贺齐的筹谋计划可谓相当出色,但可惜,他的对手也不是寻常角色……没有几天,有关郡治失陷、吕岱被擒的流言蜚语便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传了过来,并广为军中士卒所知。这一消息立时在军中引起渲然大波,军心由此大乱。
屋漏偏逢连夜雨!贺齐军4000余士卒中,有近1500人是向会稽城几大宗族所借调而来的私兵,而偏偏这几大宗族皆先后倒戈。为表示对刘备的效忠之心,几大宗族皆以其特有的途径方式,联络上贺齐军中的族中私兵,令他等寻机脱离。尽管贺齐察觉了此事,并果断采取手段,软硬兼施将反乱镇压了下去,但亦造成了近千人的死伤逃亡。经此一事,军中将士士气更加低落。
而随后,贺齐再遭沉重打击:会稽郡中,竟无几家宗族愿向贺齐提供帮助。客气些的,便是婉言相拒;不客气的,甚至直接将贺齐的使者绑送会稽城。会稽的局势已明显倾斜于刘备一方,而且吴郡太守全范已通过“全”族的门路,向各大宗族承诺——一旦各宗族归顺刘皇叔,非但其族中利益不会受损。更可获刘皇叔厚待。权衡得失之后,各大宗族自然是明智地选择了倒戈相向。
至此时,贺齐才意识到对手中必然有“善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的奇才,真正的战斗还未开始,胜负便将欲分晓……先分化瓦解自己的军力,继而断绝自己地后援。如此下去,不消几日。剩余的兵马也必将土崩瓦解。
无奈之下,贺齐只得放弃自己先前的计划,命士兵加紧从附近几县中搜刮粮草,准备向西撤退。但粮草的筹集尚未完成,又是一个惊天噩耗传来——刘备军廖化部在向导的指引下,奇袭攻克新安县,将贺齐西退的道路截断。
而在这时,魏延又兵分两路,成钳形之势进袭而来。贺齐自知以军中目前状况,根本无法与优势敌军交战。只能率军后撤松阳县。在魏延步步进逼、紧追不放的情况下。山越军竟也自南面袭至。
贺齐殚精竭虑、意欲率军脱困,但东躲西藏数日之后,最终仍被魏延、山越联军两万余人包围于太末县白马山。
随后。联军以近十倍兵力围攻两日,却皆被贺齐所阻。此时,陆逊向魏延献“四面吴歌”之计——令吴、会稽两郡的士卒在山下四周唱起民歌,再将贺齐等人地家眷从会稽城火速接到白马山下,以家眷劝说贺齐军中将士投降。(注:吴郡、会稽中北部,原先皆属春秋时期的吴国,风俗民谣基本相同,这里就统称为“吴歌”)
陆逊的“四面吴歌”之计效果非常显著,将贺齐军最后的士气彻底瓦解。至最后,麾下将士竟一起跪下。恳求贺齐下山投降。心灰意冷的贺齐仰天长叹之后,派人下山请降。
贺齐残军归降之后,会稽郡内再无抵抗之军,魏延异常轻松地收降了剩余几县后,立即派遣快马前往丹阳报捷。
览毕魏延详尽的战报之后,我对会稽攻略的结果大感满意——既达到到了攻占会稽的预期目的,军力的消耗也控制在了最低限度。同时也有效地拉拢了郡内各大宗族,这便为日后我军安定会稽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魏延、廖化、全琮他们完全没有辜负我地期望,陆逊的表现更是异乎寻常的亮眼——在整个会稽攻略中。陆逊在情报、战略、战术诸方面给魏延提供了很大帮助,功劳之大可说不输于魏延。魏延在信中对陆逊也是推崇备至。
经过富春平叛之战、守卫之战,会稽攻略之战,陆逊地异乎常人的用兵天赋尽显无疑,再稍加锻炼,成为镇守一方之将已是指日可待。
我即命快马渡江,将会稽大捷的消息传回寿春,为魏延、廖化、陆逊、全琮等人表功。同时,还奏请大哥安排新任会稽太守。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会稽山越的安置问题:按照先前的协议,我军履行完出兵会稽驱逐孙氏政权的义务后,山越族也必须履行他们的义务——其族长拜领大哥策封的官职,接受大哥名义上的管理,且每年向我军提供不少于2000人的青壮兵员。山越族长毛会已向魏延表示,他和族人一定会遵守诺言。
等候大哥回信的过程中,我也和庞统、简雍等人商议如何以此次大胜为契机,从内部瓦解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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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襄阳,州牧府
议事厅内一片哗然,众文武议论纷纷。议论的主题正是先前刘备使者传来的惊人的消息——刘备义弟征虏将军、丹阳太守张飞,再次于丹阳痛击孙权。孙权水、步两军皆几遭灭顶之灾,甚至连都督程普也战死当场。
荆州群臣,甚至包括州牧刘表在内,对这个消息都大感惊愕——荆州军与江东军份属宿敌,彼此间的交锋断断续续,绵延数载。但非常可惜,荆州军几乎从未占过上风,前不久更是15万大军惨败收场,所以荆州群臣比谁都清楚江东军的厉害。但同样的江东军,居然接而连三地在刘备军遭受重挫……蔡瑁甚至怀疑刘备传来的战报有假。但别驾剻良指出。刘备与荆州之间是盟友而非臣属关系,根本没有必要假传捷报,而且江东军是否惨败只需派遣细作打探确认一下即可。
刘表也相信刘备不会以此来欺骗自己。那么,接下来所要考虑的,就是刘备通传捷报的用意了。
剻越认为,刘备这样做用意非常明显——督促刘表出兵江东,一举荡平孙权。如此一来,刘备既履行了同盟义务,又可彻底消除孙权的威胁。
剻良赞同其弟的分析,认为如果江东军地战损情况果真如刘备战报中所言,那刘表就应该“乘他病,要他命”,再次出兵江东,乘孙权无暇恢复军力的良机,一举夺取豫章、庐陵诸郡,彻底解决与孙家的恩怨。
在剻氏兄弟的的详尽分析下,刘表与其余荆州文武也明了,眼前正是再伐江东的最佳时机。蔡瑁也一改前态,主动向刘表请命率军出征。
刘表仔细思索之后,决定一面整顿军马、筹备钱粮辎重,另一面加派细作确认江东军的战损情况。同时。派遣使者前往寿春和丹阳,向刘备和张飞邀援,以策应荆州军来日进袭孙权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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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完毕,剻良并未直接离去,特意与刘表进行了一番单独密谈。剻良对刘表说,以目前的形势而言,只要有刘备的策应,一举平定孙权并非不可能。但孙家毕竟雄据江东已久,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绝对不能因其势弱就掉以轻心。剻良认为,决定出征江东的主帅人选必须谨慎,否则可能坏事。
剻良虽未挑明,但刘表亦知他是反对由蔡瑁出任征伐江东的主帅
去年荆州军惨败于周瑜之手,很大原因便是在于蔡瑁的决策指挥失误。
已有前车之鉴,刘表沉吟半晌后,表示会考虑剻良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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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剻良回到自己府中时,剻越已在客厅里等候了有一段时间。
“兄长,你与州牧大人密谈的如何了?”见剻良归来。剻越急起身迎道。
“……”剻良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州牧大人虽道会谨慎考虑,但我看来,他似乎仍有意派遣蔡瑁出山……哎,蔡瑁毕竟是州牧大人的姻亲,我也不便劝荐过切!”
“若仍由蔡瑁那厮领军,也不知会否再闹出天大笑话来,届时只会苦了我荆州将士……”剻越愤懑地叹气地说道,“若我荆州能有张飞这等良将,区区江东又何足挂齿?”
“哎……”剻良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荆州并非没有良将。黄汉升、文仲业,皆有名将之资。只可惜军中要务皆被蔡瑁、黄祖之徒把持,纵是卫、霍(卫青、霍去病)亦难得出头啊……”
沉吟了片刻,剻越向剻良提议道:“……以弟之见,不如兄长向州牧大人请命,就由兄长领军出征!”
“……到时再说吧!”剻良略一思索,无奈说道。
“刘备何其幸运,既有关羽、张飞这等良将义弟,连孔明、士元、元直这三位德公门下最杰出弟子,也尽皆投效于他……”剻越怅然叹气说道。
“异度,你倒是有些看轻刘备了!”剻良摇了摇头说道,“刘备屡败于曹操、极其窘迫之下,尤能建下如今基业,便足可见其非凡之能。他能得关羽、张飞这等万人之敌以死相随,得孔明这些少年英杰尽相投效,靠的不仅仅是运气二字。我前番赴寿春一行,便领略了这位刘皇叔的气度,足可称世之英雄!”
剻越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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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日,甘宁率领锦帆水军进逼湖口。湖口距柴桑仅只数十里,锦帆水军这一举动,立即引起柴桑满城惊悸。江东水军余部已无力再与甘宁正面交锋,尽管代统领凌操极度不愿,仍迫于无奈,也只能暂且退避三舍。
但出乎孙权君臣的意料之外,甘宁并没有进一步地举动,只是派遣了一叶轻舟前往柴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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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议事厅
锦帆营使者暂时离去后,厅中孙权君臣皆默然思索着什么,半晌不语。
“诸公如何看待此事?”孙权眉头紧蹙,沉声向厅下臣属询问道。适才锦帆营使者向孙权传递了了个颇令人惊诧地消息——张飞表示,愿意将阵亡的程普、太史慈、宋谦等江东将校的遗体奉还给孙权,而且没有额外要求!
“德谋、子义他们为主公基业尽忠而死,理应善理身后之事。如今张飞既然愿意奉还尸身,我以为主公不必迟疑,即刻应允接受!”已从鄱阳返回地老将黄盖沉声劝荐道。这几日,黄盖情绪颇为低落,人苍老了许多,原本花白的须发如今已近全白。当年的老兄弟,一个接一个地亡故了,先是韩当,现在又是程普,孙坚麾下的“四健将”如今只剩下黄盖一人。
“兄长,黄老将军所言甚是!若不领回程督他们的尸身,必会令军中将士寒心!”孙翊接口说道。兵败庐江半年多来,孙翊已跟以往判若两人,行事沉稳得多了。
其余文武也纷纷出言附和黄盖之议,只有鲁肃、阚泽等寥寥几人面现忧色,但在如此情形之下,却又不便提出异议。
孙权见大势如此,便命人再召锦帆营使者来见,表示“感激张将军仁义之举”,并请其早日奉还阵亡将校遗体,以便殓葬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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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议之后,鲁肃面色凝重地步离郡守府,正待搭车离去,却突然被张昭叫住,并请入张昭车马中。
“子敬,今日观你模样,似对张飞奉还程德谋他们尸身之事有所异议……”张昭盯着鲁肃,沉声询问道。
“……嗬!”鲁肃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张公也看出来了。张飞此举内藏极大玄机,偏偏却又令人无可提防……”
“还请子敬详言……”
“程督大军与蒋郎将水军大败之事,若为领内士族百姓所知,必动摇主公根基。正因如此,肃才劝荐主公封锁此消息。”鲁肃叹气说道,“但张飞奉还程督遗体之后,此消息恐怕再也封锁不住了。若肃所料不差,张飞必会大张旗鼓,不闹的满城风雨怕不会甘休……”
“……”张昭无奈点头说道,“子敬所言甚是,此事是否有应对之策?”
“难!”鲁肃沉吟许久,只说一个字。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五章
三月十八日,一众阵亡江东将校的尸身被隆重装殓后,送返孙权领内。但遗体的送返是按照阵亡者的身份,分批次完成——都督程普的遗体由锦帆营从水路先期送还;第二批太史慈、宋谦二位的遗体,则是走陆路,经三山、虎林、彭泽一路送抵柴桑;第三批其余阵亡将校的遗体,亦走陆路送返,但时间稍迟两天。
待这三批阵亡将校的遗体全部送返柴桑时,孙权军再次惨败丹阳的消息已确定无疑地传遍江东各地。尤其孙权治下三郡,更是蜚语重生、流言不断,民心大乱。
对这一切,张昭、鲁肃等有识之士虽然清楚,但却又无可奈何——程普、太史慈等阵亡将校皆是孙家功勋之臣,素有名望。张飞奉还他们遗体的举动,可赢得江东军民之心,却又令人看不出其背后隐藏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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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日,孙乾携陈到、邓芝二人来到太平。
孙乾此来,有三件事:
其一,带来了大哥对夺取会稽的诸位功臣的嘉赏——魏延累功由威东将军晋升为厉锋将军;廖化累功由平虏校尉晋升平虏中郎将;金畴累功由振威校尉晋升安远中郎将;陆逊累功擢升为儒林校尉;全琮累功擢升为奋武校尉,其余诸将校亦各有封赏……
其二,大哥已决定了新任会稽太守的人选。由魏延这小子暂代会稽太守,同时,合肥令邓芝调任会稽郡丞。在担任合肥令期间,邓芝政绩卓著异常,安定县治,兴休水利、整顿农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将合肥治理得井井有条。县中百姓无不对其交口称赞。邓芝的能力原本就很强,再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后,出任会稽郡丞是绰绰有余。至于会稽其他郡中大吏,则从归顺的会稽大族中挑选名士担任。
其三,孙乾将前往会稽,代大哥与山越族协商归顺事宜。
此外,陈到则是大哥应我的要求,派来接管虎枪、熊枪二营的。虎枪营、熊枪营一向是我军最可靠的战力。南征北战无所不克。但此次为了聚歼程普军,虎、熊二营付出了前所未有地惨重代价,两营共折损了800余人,连统领林雪都血染沙场,可谓说是伤筋动骨了。故而,补充编制,并为两营重新配置一位能力卓越的统领,已成为迫在眉睫之事。补充编制之事倒还不难,但一位能力卓越、威望足够的统领却不是那么容易寻找——熊枪营前任统领金畴其实最为适宜,但他如今已是中郎将之职。而且还要负责掌吴郡兵事;廖化情况与金畴相似。关平需要统领无当飞军,李严、郝昭他们几个威望不足。我思来想去之后,也只能向大哥借调陈到过来了。
随陈到而来的一众亲随士卒中。有一个年轻都伯颇为引人注意,其人虽年不足20,但相貌英武,而且没有一般年轻人的羞涩。饶有兴致之下,我特意向他询问了姓名。那年轻都伯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有此一问,吃惊激动之余,表现得倒是颇为大气,应起话来条理清晰。他道自己姓傅名彤,义阳人士。
陈到在旁笑着告诉我,傅彤两月多前才至寿春投军。但凭借其出众的身手,迅速晋升为都伯。
听罢陈到的介绍后,我笑着鼓励了傅彤几句,倒让这小子兴奋得不轻。魏延的这位小老乡,在原先地历史轨迹中,倒也是一位颇为了不起的人物。(注:魏延也是义阳人,比傅彤大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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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日后,孙乾动身前往会稽。为保证孙乾的安全,我特意将自己的18骑亲卫安排在他身旁充当护卫。
与此同时。陈到也正式接任虎、熊二营的统领之职,并开始着手补充编制,我准许他可从军中各部曲抽调兵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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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四日,刘表的使者伊籍辗转多处,经庐江赶到太平。
伊籍向我传达了刘表的请援要求——刘表希望在其进袭孙权之时,我能从丹阳出兵,以水、步两军策应荆州军的攻击,并表示征战期间的一应钱粮辎重消耗均可由荆州承担。
我向伊籍表示,只要有大哥的命令,荆州军何时需要,我就何时出兵。
第二日,得到我肯定回答地伊籍满意地搭乘锦帆营快船,返回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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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虎枪、熊枪二营地缺额补充完备,陈到甚至在征得我的同意之后,将这两营由4屯扩编为6屯,每营满额1500人。至于其他各部曲的空缺,则是从先前丹阳大战中所获地俘虏中进行补充。
原江东水军统领蒋钦,也在我和甘宁三番五次的劝说中,无奈地答应归降。在劝降过程中,起主要作用的还是那近2500余的江东水军降卒。蒋钦对自己的麾下将士非常顾惜,我和甘宁也正是利用这一点,软硬兼施地迫使他屈服。蒋钦归降时,所提的条件有两个——其一,他可命令已被俘虏的2500江东水军士卒归降我军,但我必须确保日后不会借故残害这些士卒;其二,蒋钦希望我能够对江东水军的残部网开一面,尽量收降,不要赶尽杀绝。这支江东水军凝聚了蒋钦太多的心血!蒋钦归降后,大哥仍以他为伏波中郎将,担任甘宁的副手。但由于蒋钦仍有家眷在柴桑,其归降之事暂不对外公开。
与此同时,会稽方面也有消息传回,孙乾与山越族长毛会地协商终有了结果——其一,族长毛会拜领了大哥策封的护越中郎将一职,接受大哥名义上的管理;其二,大哥将会稽南部山越族人聚居较广的建安、建平、南平等几县划归护越中郎将辖下,山越族人可放心下山,迁居这几县。这几县的县令亦可由山越族人担任,但县丞须是汉人,由大哥委派;其三,护越中郎将辖下诸县三年内免征任何赋税,再往后十年赋税减半;其四。大哥将陆续派遣各方面人才前往护越中郎将辖下,负责指导山越族人识文断字,传授农耕水利技术,并将中原先进的农具传入山越;其五,孙乾代大哥承诺,日后凡在大哥治内各州郡,将以政令确保越族之人不受歧视;其六,关于山越族向我军提供青壮兵员之事。由于山越族近几年来。屡为孙氏政权打击掠夺,人丁损失颇大,故而毛会提出,在开始五年内,山越族每年向我军提供青壮兵员1500人,再往后五年,每年提供2000人,待人丁恢复稳定后,可再提升至2500人左右。
有徐庶、诸葛亮等人悉心筹划,有孙乾的细致实施。山越之事得到较为完善的解决。可以想见。只要这诸多协议进行得顺利,数十年后,山越族人无论农耕生产、文字语言、生活方式、乃至风俗习惯将与中原之人无异。届时,还有何汉、越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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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庐陵郡中,因孙权征募兵员过急,激起民变,新兴县豪族刘周乘机联结亲近宗族大户,举事反孙,并分别派遣使者前往长沙和丹阳,寻求臂助。长沙太守张机(张仲景)接到求援后,不敢怠慢,急将消息传于襄阳。
刘表闻讯大喜过望。急招麾下文武议事。
剻越认为,经过一月多的细致筹备,荆州军无论是兵员,还是粮草辎重都已经准备妥当,刘备也已答应出兵策应。而孙权方面累败之后,非但折损精兵强将无数,更关键地是军心士气的低落。敌消我长之下,可以说,出兵再伐孙权的时机已完全成熟。眼前庐陵郡的民变。正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和借口。
蔡瑁也难得地附和起剻越来,并主动请命率军出征,声称要以此战一雪前耻,彻底为刘表荡平孙权。
刘表左右权衡之后,决定仍然兵分两路——一路为主攻,由剻良为主帅,蔡瑁为副帅,兵出江夏;另一路为副攻偏师,由中郎将刘磐领军,兵出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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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表的命令下达后,荆州庞大的战争机器立即开始运转了起来。
五月初五,剻良、蔡瑁统领水、步军7万余人,诈称10万,自江夏出兵,直取柴桑。
五月初六,刘磐、黄忠领军15000人,诈称5万,出长沙,直取庐陵郡。
与此同时,刘表使者急赴丹阳,邀请平南将军张飞出兵策应,自东面夹攻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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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阴云密布,人心遑遑。
屋漏偏逢连夜雨!庐陵郡的民变叛乱尚未平息,荆州十数万大军再度进袭地消息又传了过来。尽管去年孙权军才刚刚痛击过荆州军,但今时已不同往日——精锐的士兵已在先前与刘备军的大战中消耗殆尽,优秀的将校尉不断流失,曾经最强悍的水军如今已是名不副实,最杰出的统帅周瑜重病在床、根本无法理事。加之累败之后,军心普通低靡,民心更是不振……
依靠一支士气不振的新兵去抵抗一心复仇的荆州军,着实令人担忧,而且还有如狼似虎的刘备军觊觎在后。
江东前途已是一片渺茫!不少孙权治下的官员、宗族大户已开始与刘备或刘表方面联络,以图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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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议事厅
“诸公,荆州军将至,该如何退敌?”孙权沉声向厅中群臣询问道。为平定庐陵叛乱之事,孙权已经好几日未能睡上好觉,眼中布满血丝,神态显得有些疲颓。
“主公,敌势过大,不可以力抗之……”从事裴玄出列说道,“以玄之见,不如遣使前往荆州,许以厚利,暂与刘表言一时之和。”
“言和???”孙瑜略带讽意地说道,“裴大人以为刘表老贼此次出兵仅仅是为了什么‘厚利’么?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刘表意在亡我孙家,他安肯言和?刘表老贼与我孙家世代宿怨,早成不死不休之局,不战即亡,除此别无他路!”
“……”裴玄一时面红耳赤,含羞退下。
“仲异将军所言甚是!”老将黄盖出列,奋然说道,“此战于我军而言,不战即亡。老将愿为主公抗荆州军于领外,恳请主公应允。”
“弟愿追随黄老将军,迎战荆州军!”孙翊沉声附和黄盖说道。
“……好!”孙权将桌案一拍,决然说道,“就以黄老将军为都督,领军与刘表老贼死战到底!”在程普战死,周瑜病重地情况下,黄盖便是出任都督地唯一人选了。
“老将定不负主公之望,退不得荆州军,誓死不回柴桑!”黄盖抱拳躬身,慨然说道。
“主公,荆州军固然威胁重大,但丹阳张飞也绝不可轻忽!”鲁肃出列提醒道,“以战力而言,张飞之军胜荆州军多矣,且张飞此人用兵诡谲,他若知我军兵力空虚,恐怕不会放过乘火打劫的机会。”
“……”孙权以手蹙额,缓缓点头,沉吟了半晌后,回问鲁肃道,“子敬可有妙策?”
“……”鲁肃思索片刻,也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主公,肃有一法,亦不知是否可行?”
“请子敬言之!”孙权精神一振,期冀地询问道。
“二刘同盟之时,或许对于如何瓜分江东之地已有约定。如今刘备一方已占四郡,而刘表目前仍一地未得。肃以为,刘表可能已向刘备宣告对其余几郡的占有之意。先前张飞丹阳再胜之后,所以未曾乘势进攻,恐怕就有这层意思。”鲁肃沉声分析道,“……主公不妨向刘备派遣使者,许以厚利,让其仅做佯攻之势,如此或可稍解危机……”
厅中众人皆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鲁肃……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六章
五月十一,刘表使者伊籍再至丹阳,向我通报了荆州大军已进击孙权的消息,并恳请我立即出兵、策应荆州军的攻击。
秣陵,郡守府议事厅
“……机伯先生放心,出兵之事我会尽快筹备。至多三、五日内,我水、步两军便可出击,以策应荆州大军剿灭孙逆!”我笑着答复伊籍道,“机伯先生远来疲乏,可先稍事休息,晚间我于府中设宴,为先生接风!”
“籍代刘荆州多谢张将军了……”伊籍躬身向我施了一礼,感激地说道,“如此,籍就先告退了!”
“以我两家关系,何必言谢!”我摆摆手,扬声对厅外的亲兵说道,“来人,代我送机伯先生去馆驿休息!”
伊籍朝我再施一礼后,跟随亲兵离去。
望着伊籍远去的背影,庞统笑着对我说道:“将军,伊籍适才所说的话,您以为有几成属实?”
“6成左右,应当不超过10万!”我笑着回道。伊籍适才向我通报了荆州军的此次出动的军力——15万,庞统问的应该就是这个。其实,早在伊籍赶到秣陵前三日,甘宁就已将荆州大军出击的消息传回了秣陵。
“嗯!”庞统点头,呵呵笑道,“将军所言与统所猜相仿。荆州虽然地广人丰,但一则年前败于江东时便折损不少士卒,二则还需留下相当数量的兵力防范曹操,此外上庸马超、益州刘璋也不容刘荆州掉以轻心。这样算来,荆州能够调动了兵马应当有限……”
简雍接口说道:“不过,纵然只有10万,恐怕孙权也难以招架。如此情形之下。此战其实胜负已定,只是孙权能支撑多久罢了……”
“宪和大人言之过早了!”庞统摇了摇头,呵呵笑道,“仅从实力看,自是强弱分明,但依统之见,胜负也未必那么容易见分晓……”庞家是荆州有名的望族,非但有庞德公这样名震荆襄的鸿儒。更有相当数量的族人在刘表麾下为官,也正因为此故,庞统对荆州内部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士元有何高见?”简雍略显不解地询问道。
“呵呵……”庞统微微一笑说道,“很显然,此次荆州军仍是以江夏一路为主攻方向,据甘将军水所探知的情报,荆州军于这一路集结的大军便在5万人以上。江夏路荆州军统军者有两人——剻良、蔡瑁。剻子柔虽是文职出身,然智谋高深,长于战略,且在荆州极富威望。若刘荆州只以他一人统领大军。破孙权应当不难;但如今有蔡瑁为其副贰,却是取祸之道。蔡瑁醉心权利,为此甚至不择手段。背信弃义,蔡族在荆州是有势而无望,且蔡瑁其人目光短浅,为一时之利便有可能弃长远大计于不顾。由他任剻良副贰,非但无法成为臂助,只会处处制肘!”
顿了一顿,庞统继续说道:“试想,军中主副二帅相互制肘,如何能够顺利成事?”
“原来如此!”简雍微微点头,领会了庞统的意思。
“但不论如何。‘样子’还是要做上一做地,……”我笑着接口说道,“先让兴霸将柴桑一带江域控制起来,而后再以步军从三山、新都南北两路发起进攻,也算对刘荆州有所交代!”
“将军之言,正合我意!”庞统会意地呵呵一笑。
“对了,士元……”我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向庞统询问道,“对豫章、庐陵几郡宗族大户的策反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将军放心。一切顺利……”庞统眼中精光一闪,显得颇为得意地说道,“孙权如今内忧外患,大厦将倾,诸宗族自然也要各寻出路。雷、王、余、胡几大宗族皆已应承,待时机一旦成熟,将举族投效皇叔。而其余大小宗族亦有此意……据统所知,雷、胡二族已开始向丹阳迁移族人钱粮!”
“好,此事需得加紧进行,就偏劳士元了。此外,豫章诸郡大战再起,务必尽可能招揽这几郡流民百姓迁入丹阳,此事宪和要多费心了!”
“将军放心,份内之事!”简雍、庞统二人齐声应道。
望着桌案上半摊开的地图,我嘴角微扬,无声出了口气!
至多一年,江东孙家就该成为过去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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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内,就在伊籍的关注下,我一道道将令被快马飞传向各地,丹阳、吴郡、会稽的战争机器完全地运转了起来。
五月十四日,甘宁率领锦帆水军深夜奇袭江东军鄱阳大营,破敌近千人,并俘获、焚毁敌中、小战船的余艘。此战,甘宁充分利用其对江淮水网的精熟,亲领一部精锐士卒,搭乘走舸小船自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潜入鄱阳湖中,待入夜后突袭鄱阳大营,立时引起营中混乱。得到信号后,锦帆水军主力自鄱水直接攻入鄱阳湖,乘乱发起猛攻。甘宁并不恋战,不到一个时辰即果断撤离。待潘璋率援军赶到时,只见鄱阳大营一片狼藉、横尸无数的景象,只能徒呼奈何。
五月十六日,我率军进驻太平,伊籍随我同行。
五月十七日,奉我之命,魏延以廖化镇守会稽郡,自己则亲领6000精兵返回吴郡,再从金畴处征调了2000兵马后,诈称20000人,经富春、桐庐一线,进攻新都县。
五月十八日,我亲领大军万人,诈称三万,自太平进击三山县。
见着我一系列“实质性”的军事行动后,伊籍满意地返回荆州,向刘表回禀情况。
五月中,黄盖、孙翊率军与荆州军在黄石、鄂县一带展开激战。黄盖告诫麾下士卒,荆州军与江东军世代宿仇,积怨极深,彼此已成不死不休之势。一旦此次兵败,江东百姓必将遭受荆州军的屠戮。为己、为父母、为妻为子,只有死战到底,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黄盖凭借自己的威望,终将麾下士卒的士气调动了起来。借助地利之势,黄盖军展开严防死守,勉强将荆州大军阻于鄂县。但由于黄盖麾下士兵大都是新兵,伤亡情况颇为惨重。
与此同时,江东水军余部与荆州水军激战连连。如今的江东水军虽已不敢直面缨甘宁的锋芒,但与荆州水军交战时却丝毫不怵。代统领凌操与其子凌统打出了江东水军残存的威风,以弱击强连续三次击退荆州水军。令凌操感到庆幸且奇怪的是——最大的劲敌甘宁,居然没有乘火打劫,从背后夹击水军。
在庐陵郡,起事反孙的豪族刘周不断招兵买马,声势愈振,至最后竟聚部众近万人。刘周认为攻占庐陵郡地时机已然成熟,遂率军北上攻击郡治西昌。闻讯之后,庐陵太守孙辅(孙贲之弟)命破贼校尉朱然率军迎击。朱然探明敌军行军路线之后,率军急行绕至刘周军侧翼,并于深夜发起突袭。缺乏防备地叛军立时炸营,四散奔突,刘周在其亲随的护卫下死战得脱。
一举击退叛军后,朱然毫不犹豫率军一路穷追猛打,乘势收复新兴县,并将刘周三族尽皆诛杀,以震慑其余心怀不轨之徒。但对于其他随同刘周叛乱的宗族大户,朱然却网开了一面。朱然深知,此时此刻孙权治下已是风雨飘摇,再乱开杀戮只会导致更大规模地离心。
得知三族被夷灭后,逃亡在外的刘周悲愤不已,一面派遣亲信继续联络其他亲朋故旧,意图再聚兵马复仇,一面将孙权的“暴行”广传江东诸郡。与此同时,刘周率领残军向西撤退,投到了刘磐军中。
从刘周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后,刘磐爽快地表示愿兴兵为其复仇。随即,在刘周的指引下,刘磐大军自上乡攻入庐陵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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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日,孙权使者顾雍到达寿春。
顾雍这一路,可谓异常艰难——初一进入庐江地界,顾雍一行十数人就被察觉。随即庐江太守李通派遣兵马,于半路将顾雍截个正着。幸好李通在得知顾雍身份后,念及其是顾族子弟,表现的还算客气。问明其来意后,李通立即派遣快马向寿春通报了此事。得到肯定回复后,李通才派人将顾雍一行人“护送”至寿春。
寿春,议事厅
“吴郡顾雍,拜见刘皇叔!”顾雍长身向刘备行了一礼,恭声说道。
“元叹先生不必多礼,请起!”刘备抬抬手,和声说道,“元叹乃是蔡公伯喈(汉末名士蔡邕)高弟,才高当世,闻于江东。备亦早闻大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之幸!”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七章
“多谢皇叔谬赞,雍实愧不敢当!”顾雍客气地回道。以刘备的身份,居然会对名声并不甚显著、且身属敌对的自己如此客气和蔼,着实有些出乎顾雍的意料之外。
“元叹不必过谦,江东之人常言‘顾族子弟多才俊’,岂是虚言?”刘备笑着摆摆手说道,“前些日,曾有多位顾族少年才俊,奉子正公(顾修,字子正。顾族族长,顾雍伯父)之命至寿春出仕,此次元叹前来,正可一见,共叙兄弟之情!”
“多谢皇叔!”顾雍面现感激之色,心下却颇感惊骇——刘备只寥寥几语,便迅速拉近了与顾雍的关系,更隐晦地指明了顾族已然投效的事实。“雍此次奉孙讨虏之命求见皇叔,特为化干戈为玉帛而来。”
听罢顾雍的来意后,刘备笑而不语,下首的关羽却忍不住沉声驳斥道:“孙权目无天子,欺虐生灵,罪恶贯盈,人人得而诛之。我兄长讨伐孙权,正是上安社稷、下慰黎民之举,安可与此贼言和?”
“……这位当是关君侯了!”被关羽厉声所惊,顾雍神色微微一变,但迅速又恢复了正常,仔细地打量了关羽片刻后,和声说道:“君侯神威奋武之名,雍如雷贯耳。然先前之语,雍却不甚赞同!”
“哼……”关羽冷眼睨视顾雍,轻哼一声不语。
“皇叔、君侯可还记得十八路诸侯讨伐国贼之事?”顾雍不知为何,竟然转移了话题,“当年国贼董卓把持朝政,祸国殃民。为拯救社稷于水火,天下十八路诸侯共兴义师,齐聚虎牢关下,讨伐董卓。其时,孙讨虏之父文台公亦曾亲身参与,为破国贼。文台公甘当先驱,九死不悔,此何其忠义也。再说孙讨虏之兄伯符公,叛国巨孽袁术妄篡社稷之时,伯符公亦亲驱大军讨伐此贼。凡此种种,皆可表我主乃忠良世代之家。”
顿了顿,顾雍继续说道:“我主虽知忠义孝悦,人伦大礼。然毕竟年齿尚幼,先前为奸佞所惑,故与皇叔有所误会,而至兵戎相见的地步。但而今我主已明了前是与非,痛下决心诛除奸佞,还请皇叔宽宏大量,念及故情,化解我两家恩怨,从此和睦相处!”
“顾元叹生得好口才!”一旁静静聆听的徐庶突然出声说道,“但可惜……口才虽好,却不明是非,不辨形势!”
“不知这位先生高姓大名,又为何道雍不明是非,不辨形势?”顾雍眉头轻蹙,和声询问道。
“在下颖川徐庶,字元直,虽是山野之人,但某些事理却看得比顾大人更明了一些!”徐庶出列向刘备微施一礼后,回答顾雍道,“顾大人先前以孙破虏(孙坚)、孙讨逆(孙策)曾为国伐贼之事,道孙讨虏(孙权)是世代忠良之家,庶便不甚赞同——世代忠良之家,岂会私自藏匿传国玉玺,擅杀钦封州郡大吏?(孙坚曾私自将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击杀)世代忠良之家。会以传国玉玺向叛国巨孽交换兵马粮草?世代忠良之家,会为一己之私,向国贼曹操谄媚伏首?故而,庶以为所谓,孙家乃世代忠良,一说实属荒谬,而顾大人显然便是一不明是非之人。如此奸佞之家,仁人志士皆可诛之,何况我主帝室之胄,又以征南将军,假节钺。掌征伐四夷叛逆之权,更是无可辩驳。”
“再者……”不待顾雍出声反驳,徐庶继续雄辩说道,“孙权倒行逆施,如今已成日薄西山之势,覆亡不远。江东有识之士尽皆弃暗投明,另择高枝,顾大人宗族便是一例。人皆言顾大人乃是顾族之中最贤明、有远见者,但今日一见,庶却有些失望。比之顾族诸位贤达,顾大人可谓是,不便形势,!”
在徐庶依据充足的雄辩之下,顾雍一时无语,默然起来。
“呵呵……适才元直之言有些激烈,还请元叹先生原谅。”刘备笑了笑,向徐庶摆摆手,圆场说道,“但备亦以为元直所言字字珠玑,元叹世之高士,当不会不明此理。再者,眼下孙讨虏最应担心,当是荆州刘景升吧……”
“……临行前我主曾经交代,愿将虎林、海阳、乐安一线以西土地奉于皇叔,再以金万两、粮草万石相赠,只求与皇叔暂缓刀兵一年。”顾雍沉吟了片刻,和声说道,“国贼曹操其视皇叔为眼中之钉,必欲除皇叔而后快。其纵横北方,势力日盛,一旦觅得时机必然南顾,雍以为皇叔也需借机休养生息,积蓄力量防范曹操。何不借此良机,暂与我主言和?”
“元叹此言倒也在理……”刘备思索许久后,点了点头说道,“但我仍是无法应允!”
“这又是为何?”顾雍面色先喜后惊,疑惑说道。
“一者,我与景升兄早有盟誓在先,已结同攻同守之约。如今荆州大军攻伐豫章诸郡,纵不为己,我军也理应出兵策应!”
“这个不妨,皇叔尽可出兵,只消做佯攻之势即可!皇叔以信立本,但有允诺,我主即可放心。”顾雍急声回道,“除此之外,皇叔还有何顾忌?”
“呵呵……”刘备眼中精光微闪,呵呵笑道,“元叹可能不知,江东战事我已交与我家三弟翼德全权负责。孙讨虏若要暂与我方罢兵,还需直接找翼德相谈才行……”
“只要皇叔应允,张将军岂会反对……”
“顾大人莫要以为我家主公故意推委!”徐庶接口向顾雍解释道,“张将军性烈如火,且麾下将士多有战死江东者,与贵军结怨颇深。我家主公若是贸然应允停战,岂非会伤张将军与麾下将士之心……”
“元叹若真是有意促成两家休战之事,恐怕还需前往丹阳,与我三弟商谈方可……”刘备和声说道。
“……”顾雍虽知刘备有推委之意,却也无法再继续游说……
待顾雍无奈暂回馆驿后,议事厅里的刘备君臣举目对视,一齐纵声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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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日,顾雍多次求见刘备,仍为缔结休战协议之事。刘备不厌其烦,每次皆盛情接见,但于协议之事,却始终不松口。
至第四日,顾雍无奈地拒绝刘备君臣和几位族弟的挽留,起程前往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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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急的文书从四面八方传回柴桑,让年轻的孙权几乎愁白了头发:
刘磐大军攻入庐陵郡,破贼校尉朱然鉴于敌势过大。未与敌正面交锋,主动退避,另寻战机。五月二十日,刘磐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克新兴县。随即,刘磐一面统军北上攻击庐陵郡治西昌,另一面派遣偏师在刘周的引领下夺占庐陵南部诸县。
鄂县方面,黄盖领军与剻良军死战连连,伤亡极为惨重。荆州军校尉文聘甚至两次攻上了鄂县城头,所幸被陈武拼尽全力击退。荆州军兵力绝对占优,且剻良地手段层出不穷。黄盖招架起来非常艰难。十来天下来。江东军折损的军力已经超过万人。不得已之下,黄盖只能向孙权遣使求援。
西线激战连连,东线也同样危机四起——张飞大军兵分两路。北击三山,南袭新都。五月二十三日,三山令献城归降,张飞兵锋直指虎林。
唯一能令孙权稍稍安心些的,也就是水军了。继前番三次小胜后,凌操再一次痛击荆州水军,破敌近千,俘、毁敌船40余艘。其子凌统孤舟突入敌军阵中,斩将夺旗,甚至险些将荆州水军统领黄祖生擒。
但水军的胜利,却根本无法改变全局的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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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议事厅中
望着手中的战报,孙权眉头大皱,以手蹙额。
“主公,黄督已是第二次求援了……”鲁肃略显焦虑地说道。
“……子敬,柴桑这里还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孙权抬起头来,沉声问道。
“城中驻军尚有万余人,但必须用于防备柴桑之用!”鲁肃略显无奈地说道,“如今甘宁水军已可毫不阻隔地侵入柴桑附近江域。若无重兵驻守,难保柴桑安全。张飞此人善于弄险,极有可能派遣奇兵走水路攻袭柴桑,若如此则后果不堪设想。主公,这万余兵马断不可轻易调动。”
“嗬~~!”孙权长叹一声,微微点头说道,“还有其余兵马可以调用吗?”
“只有鄱阳大营还有万余人,但这些士卒都是征募不足两月的新兵。其余各地兵马皆需防范敌军进袭,无法轻动!”鲁肃摇头无奈说道。眼下刘表、刘备兵分四路进袭,孙权原本单薄的军力立时更显空虚。
“兄长,为解眼前之困,惟有加紧征募兵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孙瑜沉声劝荐道。
“不可!”张昭举步出列,并不赞同孙瑜地提议,“如今豫章诸郡民心尚不不稳固,内部暗流涌动,若再不顾百姓意愿,胡乱征募兵员,只会更加激起民变,庐陵便是前车之鉴!在如今情势之下,若再有民变发生,局势将无法控制!”
“主公!张公所言甚是,刘表、刘备必有大量细作潜入主公治下,一旦稍有异动,这些细作必会煽风点火,挑惹民变。”鲁肃附和张昭的话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鲁大人,你倒是想出办法一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孙瑜面色一沉,不豫地说道。
“以肃之见,而今欲求兵员,可行之法也只有两策……”鲁肃沉吟了片刻说道。
“子敬明言!”孙权精神一振,急声询问道。
“其一,向诸宗族大户借调私兵相助。就以雷、胡、王、余四大宗族为例,每族借调千人当不成问题。加上其余大小宗族,便可有过万军力。然而,以眼前之势,诸宗族恐怕都会有所顾忌,未必便肯全力支持主公!”
“若谁胆敢推委,就派兵抄了他!”孙瑜面上现过一丝戾气,厉声说道。
“仲异,休得胡言!”孙权眉头微蹙,沉声喝止道。孙权知今时不同往日,对诸宗族只可拉拢,断不可轻易逼吓,否则只会将他们推向敌对一方。“此法可行,而且必须速行。若有必要,我可亲往游说诸宗族相助!”
顿了顿,孙权继续询问道:“子敬,另一策是什么?”
“遣使向交州刺史士燮求援!士燮与文台公有旧,而且,主公可用,二刘谋夺江东后、必然南顾交州,为由游说之,请其出兵。但此法亦有缺陷——交州距离太远,待使者赶到交趾,恐怕便要费时半月有余。纵然士燮肯援应,由调集兵马、筹备辎重,到最终出兵,没有一、两月,恐怕派不上用场。”
“能请得一援就是一援!”孙权略一思索,决然说道,“可速派使者携我亲笔书信,前往交趾!”
“对了,子敬!”张昭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向鲁肃询问道,“元叹那里可有消息传回?”
“暂时还未有回讯!”鲁肃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元叹会否有危险?”孙权面现忧虑之色,沉声说道。
“主公放心!以顾族的声望,想必刘备不会为难顾元叹!只是这休战之事,恐怕有些艰难……”张昭宽慰孙权道。
“……孙权看了看鲁肃,鲁肃也只能无声地叹口气——这件事,鲁肃实在是没有半点把握。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满面风尘的士卒来到厅外,大声禀报道:“启禀主公,庐陵紧急战报!”
孙权心中一紧,急声说道:“进来禀报!”
“荆州军刘磐部包围西昌城,攻打甚急,孙太守请主公加派兵马救援!”进厅后,那士卒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军情绢书,大声说道。
鲁肃将绢书呈递给孙权,孙权迅速地阅览了一遍,面色大沉:“援军,援军,到处都要援军,我哪来这么多的援军可派!”
“主公……”就在鲁肃意欲劝荐孙权时,厅外突然传来了喧哗之声。
“如蒙主公不弃,周瑜愿为主公分忧!”一个清悦却带着几分疲乏的声音从厅门口响起。
“公瑾?”孙权君臣不敢置信地看着厅门口那略显单薄的白色身影。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八章
“拜见主公!”周瑜缓步走进厅内,向孙权深施一礼。
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孙权等人便看出周瑜的身体远未达到康复的程度——英俊无匹的脸庞呈现出异乎常人的病态苍白,眉目间更是有一丝不寻常的灰暗之色,眼眶微陷,嘴唇微微泛白。而且,周瑜的身体也明显要比病倒前单薄许多,看起来令人非常担心。
“公瑾,你身体尚未康复,怎可轻易来此?”孙权惊愕地询问道。
“瑜贱体违和,有劳主公牵挂了!”周瑜向厅两侧的群臣微微点头示意后,恭敬地回道。
“周大人既然身体未愈,何不在家中休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外人岂不是要怪罪我家兄长不恤僚属?”孙瑜眼中止不住地现出一丝恨色,不冷不热地“问候”道。
“仲异!”孙权沉声喝止住孙瑜,随即命人拿来蒲团让周瑜能够较舒适地靠坐下来。
“公瑾,战局你已知晓了?”待周瑜坐定后,孙权和声询问道。如今的战局已完全失控,孙权已有束手无策的感觉。而周瑜的意外复出,让孙权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瑜略有耳闻……”周瑜微微点头说道,“但具体战况如何,还请主公相告!”
“子敬,你将战局说与公瑾知晓!”孙权转头对鲁肃说道。
待鲁肃将东、西两线战况详细地说明之后,周瑜面色变得异常沉肃。由于近段时间实在太过繁忙,鲁肃已经有十多天未有空去探望周瑜。而在以往,鲁肃2、3日便会去探望周瑜一次周瑜,周瑜也是据此猜测到形势的恶化。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得知战局的恶化程度后,周瑜还是大大吃了一惊。
“公瑾可有化解眼前危困之策?”孙权直直地看向周瑜,急切地询问道。
“二刘虽同时进犯,但其实是一真一假、一虚一实!”周瑜略一思索,低声和缓说道,“以眼下形势看来,荆州军才是真正的威胁。而刘备军的进袭十之八九只是徉攻,目的在于策应荆州军的攻击!”
“周大人莫非适才没有听清楚——张飞已经攻克三山县,目前其正挥师急攻虎林一线,南面的新都县目前也已岌岌可危。这样还只是徉攻?试问若是真正进攻,岂不是连柴桑都要沦入其手了!”孙瑜不屑地驳斥道。
见时至今日孙瑜仍然这般处处针对自己,周瑜眼中不自禁地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勉强收拾住心情,周瑜缓缓说道:“若刘备真有心进攻,必会令张飞以雷霆万均之势闪击而来,且会让庐江李通率军策应张飞。惟有如此,才可更多地攻城夺地,以免为刘表一方占先。而张飞若欲闪击,则必会先令甘宁将我水军击灭。只要我水军一失,张飞就可以水军配合步军。迅速推进。甚至。张飞会派遣精兵经由水路,绕过前方阻隔突袭柴桑,以图直接平定大局。但如今。在我水军与荆州水军的激战之时,甘宁居然不闻不问,岂非可疑?此外,即便真要走陆路稳步进袭,以张飞之能,十多天下来恐怕也早已突破虎林……综合此种种,我以为张飞之意只在佯攻!”
孙权等人微微颔首,周瑜继续说道:“子敬的猜测极有可能属实——二刘之间早有瓜分我江东的协议,恐怕此次无论刘备军能够夺取多少土地,最终都要交付于刘表。也正为此,张飞的行动才如此诡异。”
“如此说来,倒是顾元叹寿春之行倒是没有必要了!”听了周瑜抽茧剥丝般的分析,孙权略显愕然地说道。
“待辨明虚实之后,就可有针对性地先退其中一方!”周瑜冷静地分析道,“刘表之意在亡我江东,两方中必须先退了这一方才可。只要刘表退兵,刘备自然会命张飞撤军!”
“但依如今之势,击退荆州军恐怕也是极为困难。刘磐一军已攻入庐陵,郡治西昌岌岌可危;剻良、蔡瑁之军更是兵力雄厚。黄老将军已两次求援……”孙权忧心忡忡地说道,“偏偏我方已无兵力可用!”
“主公勿忧……咳咳咳……”周瑜忽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公瑾,你怎样了?”孙权焦急地询问道。
“……咳咳……不妨事,劳主公关心!”小半晌后,周瑜逐渐平息下来,面上“恢复”些许血色,但仔细一看,却是一种病态的潮红,“两路荆州军中,其实威胁更大的,是刘磐这一路。刘磐兵马虽少,但其麾下却是荆州军中战力最强的长沙兵,且其已切入我方腹地。比之刘磐,剻良那路虽然兵马众多,但瑜以为危险反而稍小——一则其士兵战力较弱,二则其军中居然有剻良、蔡瑁二帅,正是反为其祸。那蔡瑁非但无法为剻良提供臂助,反而会成为制肘。若我军能设法击破刘磐这一路,或可使战局有所改观,乃至扭转乾坤!”
“公瑾一言,尽解我忧!”孙权面色一松,大喜说道。
“若主公不弃,请授一支兵马,瑜愿为主公先行击破刘磐军!”周瑜勉强着支起身子,躬身抱拳向孙权请命道。
“但公瑾的身体……”看着周瑜虚弱的样子,孙权忧虑地说道。
“瑜微恙不足挂齿,恳请主公应允!”周瑜苍白的面庞上,表情异常的坚毅、决然……
“……”孙权静静地望着周瑜,太阳穴腾腾地跳动,一股不明的情绪自心头生起,随即充斥整个心中,一些过往的景象在脑中迅速地闪过。孙权也曾将周瑜当成自家兄长一般敬慕,彼此亲密无间。但自孙策亡故、孙权继位之后,曾经的和睦逐渐地淡去。周瑜在江东军民中的巨大威望,成为年轻的孙权巩固位置的障碍。孙翊、孙瑜一众兄弟的不断鼓惑,乡间坊里有关周瑜背反的流言,更加剧了彼此间的芥蒂,以至闹到如此光景。
但尽管如此,周瑜心中所想的仍是孙家基业……
“兄长,不可……”孙瑜急欲出声阻止。
孙权一抬手,止住了孙瑜下面的话,随即缓缓点头说道:“公瑾兄,一切就拜托你了!凡可用之军,皆可任你调遣使用……”
“多谢主公信任!”周瑜躬身长施一礼,恳切地说道,“纵粉身碎骨,瑜……也要保全主公基业!”江东的前途命运,再次落在了周瑜久病之后那瘦弱的肩上。
“……”孙权心中猛地一颤,仿佛被深深触动——若能度此危机,我必会厚待公瑾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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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完毕之后,孙权就将虎符重新交与了周瑜。
重新理事之后,周瑜立即忙碌了起来,直至深夜,才拖着疲乏虚弱的身体回到府中。
“夫人。做什么呢?”跨入卧房中。周瑜见夫人小乔正在做着什么,好奇地询问道。
小乔仍在默默地忙碌,竟似没有听到周瑜的呼唤。
“夫人……”周瑜走近了几步。却只见小乔正在收拾一些周瑜的衣物,似在为其做远行的准备。周瑜心中一颤,明了心细的小乔已知道自己的想法。
“嗬~~!”小乔忽地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人,如受惊的小鹿般向后退了两步,待看清是周瑜后,才轻出了一口气,随即以手轻轻掩心,略显羞赧地低语道:“相公,你回来了!”
“夫人,你怎知……”周瑜看了看那些衣物,和声说道。
小乔长身嫂婷而立,玉首微抬,直视周瑜嫣然一笑说道:“相公的心思,怎么瞒得过妾身!”
“乔儿……”周瑜完全掩饰不住眼中的温柔之色,上前将小乔轻轻环住,和声说道,“最懂我的人,就是你啊……”
“妾身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相公要做的。一定是对的……”小乔温婉地说道,“妾身只希望,相公能保重自己的身体!”
“咳咳……乔儿放心!”周瑜咳嗽了几声,温柔地说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小乔轻点臻首,将身体贴入周瑜怀中,但一丝忧色却从那对似水明眸中瞬闪而过。
夜空一弯勾月,结白清凉地月光自窗户射入房内,将一对璧人的身影映照得更加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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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周瑜变得愈加繁忙——出战在即,周瑜既要负责筹备兵马辎重,又要分析军情战报,以便决策。甚至,周瑜有时还需走访一些宗族,寻求他们的帮助。由于担忧周瑜的身体状况,鲁肃主动为其分担一些事务。
两三天下来,周瑜的鬓间便早生了无数华发,身体也似乎变得更加单薄……
六月初,周瑜统领四处拼凑起来的10000军,南下庐陵郡。临行之际,孙权君臣亲送至柴桑城南5里处。
与此同时,潘璋领军5000兵进鄂县,增援黄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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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了5、6日,顾雍终于赶到秣陵。
左长史、丹阳郡丞简雍盛情接待了顾雍,但令顾雍大失所望的是,此行所要见的对象——平南将军张飞竟不在秣陵。
失望之余,顾雍又碰到一件更为意外的事——顾族族长顾修居然也在秣陵。随即,顾修向简雍请求,要单独与顾雍密谈。简雍笑而应允,并为顾修伯侄安排一间密室。
“……孙家已是日暮西山,绝无回天之力,纵然不亡于刘皇叔,亦难脱刘荆州之手。况且我顾家如今已托庇于刘皇叔麾下,皇叔、张将军待我顾族也是甚厚!”顾修和声对顾雍说道。顾修60岁上下,相貌清矍中带着几分家主的威严。
“……”顾雍才名闻动江东,是何其聪明之人,自然明了自己伯父话中的意思,但却始终默然不语。
“元叹,孙家将倾,无论为一己,还是为家族,你都应该慎重考虑去留了!”顾修对侄子相当看重,实在不愿看顾雍为覆亡在即的孙家殉葬,苦口劝荐道,“刘皇叔汉室正裔,且其仁德爱民,尊贤礼士之名并非虚传。前番我应邀往见刘皇叔,于丹阳、庐江、寿春诸郡一路所见,令人难忘——真可谓政通人和,百姓乐业。”
顿了顿,顾修继续说道:“如今刘皇叔雄据五郡,根基已稳,至不济亦可割据一方,甚至可能问鼎天下。以元叹你之才,若投刘皇叔麾下,必可大有作为。日后光耀顾氏门裙,便要靠你们这一辈了!”
“伯父之言虽然在理,但背主他投之事,必为世人是耻笑,侄不愿为!”顾雍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
“愚蠢!”顾修轻喝一声,沉声说道,“独善其身,只为个人之名,乃是士之小节;安济天下,抚慰社稷,方是士之大节。你宁为一己小节,而弃大节么?”
顾雍神色不住变化,似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到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
顾修面现喜色,知道已说服了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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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复出理事的消息,很快便被细作传到我这里。如今孙权治下许多宗族已与我军有秘密联系,获得孙权内部的情报变得相当容易。
“士元,你如何看待周瑜此事?”我放下手中的线报,笑着向庞统询问道。
“大厦将倾,周瑜一己岂能回天?”庞统呵呵笑道,“而且周瑜身体尚未康复,匆匆复出理事,恐怕是自催其命。”
“是啊……”我悠然长叹一声,脑中浮现出那个依稀的白色身影。我与周瑜只见过一面,而且看得还不真切,那还是在去年太平城下激战之时。周瑜的才能勿庸置疑,只可惜多番受制于自家,才能无法得到尽情施展。如果能将其招揽到大哥麾下,必可成为莫大助力,但这恐怕也只是一个奢望……
“将军,末将回来了!”郝昭、李聪二人掀帘进帐,大声禀报道。
“城攻得如何?”我抬头笑问道。
“……憋气!”李聪犹豫了一下,闷声说道,“这佯攻比真正攻城还累人。如果将军允许,末将两个时辰就能把虎林县攻下来!”一旁的郝昭嘿笑不语。
“李校尉莫要心焦,城攻得再多,日后也要交与荆州军。借此良机,锻炼锻炼士卒即可!”庞统笑笑说道。
“三叔,有文长大哥的急报!”关平大步进入帅帐中,将一封绢书递给我说道,“新都令献城归降,文长大哥请示下一步行动!”
我将绢书迅速浏览了一遍,嘴角扬出一丝苦笑——魏延完全是按照我的要求,仅对新都县实施佯攻,没想到这新都令居然主动投降了。
看来,江东的士族百姓对孙权已经完全失去信心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五九章
残阳西垂,落日余晖透过厚实的云层,洒落在激战正酣的鄂县西城,为血染的战场凭添几分黄金之色。几缕湿闷的夏风吹过,带来刺鼻的血腥气息。
“嘟~~嘟~~!”“轰~轰~”城上、城下的战号声、战鼓声震隆发愤、不绝于耳,但两边拼死厮杀的士卒却似已有些麻木。
“嗾~~嗾~~!”羽箭如蝗,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在城上城下飞舞不绝。不时有双方的将士中箭倒下,惨叫此起彼伏。
二十余架云梯搭在城墙之上,荆州兵陆陆续续地沿着云梯向城头攀爬。但城上江东军的守备也相当顽强,都督黄盖不惧矢石亲临一线。最危险之处,便可见黄盖那苍老却挺劲如松的身影。江东军虽多是新兵,但为老都督的表现所激,加之多日的浴血厮杀下来,人也变得麻木,一见荆州兵攀上城头,个个如猫见老鼠般一扑而上,倒也将城头守卫的有惊无险。
城墙根脚下,无数被砸坏焚毁的云梯、冲车残骸堆积得到处都是,印证了这些日来攻防战的惨烈程度。环绕在鄂县四周的那条两丈来宽的护城河也早已被填平。
“快,快,给老子攻上来!”荆州军先登校尉文聘已经攀上了鄂县城头,一面奋力与守军交战,一面声嘶力竭地招呼城下的将士尽快爬上城楼。
但真正能够跟随文聘攀上城头的士卒却并不甚多,鄂县城墙的高耸坚固实在是远超一般的县城。鄂县镇柴桑西面门户,江夏荆州军若要从陆路进袭,必经鄂县。在上次击败荆州大军之后,孙权特意安排大量人手对鄂县的城池重新进行了整修加固。以城池的坚固程度而言,如今的鄂县绝不在柴桑城之下,而且。城中器械物资也相当齐备充足。也正因此故,黄盖抗击住优势荆州军的连续攻击。
文聘一手持盾,一手挥刀,左格右砍,势如猛虎,整个人似从血河中爬出来一般,殷红殷红如同凶神恶煞。眼见天色渐晚,文聘心中也愈发显得焦急起来——耗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攀上城头,若后继士卒跟不上来,今日地攻城又将无果而终。日复一日地在鄂县消耗军力,早让文聘不耐烦至极。
“黄祖蠢材,拿废了大半的江东水军都没个办法!若是能早些把水路打通,何必在鄂县这边磨蹭!”文聘双目尽赤,咬牙切齿地低声诅咒道。
“文聘小贼,快给老子滚下去!”随着一声沉浑的断喝,一股凶猛至极的劲风当头袭来。
文聘看也不看,便知道来人是江东悍将陈武。急挺刀相迎。这些日来。文聘与陈武几乎成了不死不休的冤家,彼此间正面接战了不下5、6次,但始终分不出胜负来。
“锵锵锵……”金铁相撞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刀势如风如雨,绵延不尽。
文聘一被陈武缠住,后继的荆州兵就更难攻上城头了。逐渐地,残阳已没,最后一丝阳光也消逝在地平线上。
“铛铛铛……”急促的鸣金声从荆州军主阵中响起。
“我殿后,你们快撤下去!”文聘眉头一皱,奋力一刀将陈武逼退少许,抽空转头厉声对攻上城楼的少数荆州兵命令道。
在文聘地奋勇掩护下,20几个荆州兵匆匆忙忙地沿着两架云梯攀至城下。随即,文聘自己也抓住一具云梯。左腿缠在梯上,右腿奋力在城墙上一蹬,云梯很快成抛物线向西倒下。在云梯即将着地的瞬间,文聘借一把力,腾空跃起,而后平安地踏在了地面上。
“娘的!”望着城头,文聘恨恨地吐了一口吐沫,非常不甘地领人退回主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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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射击!”陈武扬起手中大刀,高声喝令道。
几乎一天未闲的守军士兵长长地松了口气。垂下了手中的刀枪弓箭,有些人甚至直接瘫坐在城楼上。
“子烈,亏得你挡住文聘那厮,否则……”都督黄盖倒提铁鞭,步履沉重地走向陈武,语带疲乏地说道。黄盖年近6旬,身体状况已比不得陈武这些年轻人。
“黄督,您身体……”陈武见黄盖身上沾了不少血迹,关切地询问道。
“不妨事!这都是荆州贼子的血……”黄盖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望着城外逐渐后退的荆州军,黄盖面色微黯,沉声说道:“今日我军又折损了近千人,如此下去,战局堪忧。荆州军实力雄厚,消耗的起,我军比不得他们啊……”
“黄督不必担忧,主公鸿福齐天,定可渡过此困!”陈武抹了一把脸上的搀杂着血渍的汗水,宽慰黄盖道,“何况周督也已经复出……”尽管此前周瑜曾兵败丹阳,但其在江东军将士心目中,仍犹如军中之魂。
“是啊,公瑾复出了……”黄盖低喃了几句,苍老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宽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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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军大营,中军帅帐
“文聘,你今日又攻上城头,为何还是拿不下城池来?”蔡瑁之弟蔡熏语带讥讽地对文聘说道,“你平日里不是总是自夸勇武么?”文聘在荆州军中偏向于剻氏兄弟、刘磐这一系,与蔡家的关系一向不睦。
“哼~!”文聘毫不示弱地冷哼一声,反讥说道,“哪天你也有本事攻上鄂县城头,再来对文某指手划脚!”
“文聘你……”蔡熏立时面红耳赤,“锵”地一声抽出配剑,做势欲砍文聘。
“够了!”剻良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沉声喝道。
在文聘的冷睨中,蔡熏惺惺地退了回去,配剑入鞘。其实,即便剻良不喝止,蔡熏也不敢真与文聘相搏。文聘年纪虽轻,但其武艺身手在荆州军屈指可数。这么多天来。唯一能够攻上鄂县城头、且能全身而退,就是文聘。
“仲业,今日伤亡了多少人?”剻良放缓面色,和声向文聘询问道。
“启禀剻督……”文聘对剻良不敢造次,立即恭敬地回道,“阵亡了900多个弟兄,还有400多个弟兄重伤,轻伤的也有2、300人……”
“嗯!”剻良微微颔首,凝神思索起什么来。
“剻督,蔡督……”文聘犹豫了一下,决然说道,“这样攻下去不是个办法!这么多天来,咱们伤亡的弟兄已有15000人,再耗下去,弟兄们的士气就会被磨光,水军那里又攻不过去……依末将之见,不如拼尽全力、不惜伤亡,将兵力全投进去。从三个方向同时猛攻鄂县。大不了再搭上10000人,一定能够将城池夺下。只要破了鄂县,将城中敌军歼灭。孙权便再也无力跟咱们抗衡了!”
“混帐!”一直静静不语的蔡瑁突然出声呵斥道,“以鄂县如此坚城,若照你的办法攻城,死上两万人都未必攻得下来!”
“……”文聘眼中怒火一隐而没,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再说话。
“张飞那厮到底有没有策应咱们的攻击?”蔡熏忽地愤愤说道,“为何孙权还是能派遣兵马支援鄂县?”
“张飞已攻到虎林,连孙权的鄱阳大营都攻过了,还要人家怎样?”平虏校尉王威沉声说道。
“他为什么不让甘宁把江东水军一锅端了,若能打通水路。不就可以绕过鄂县了吗?”蔡熏仍自愤然地说道。
蔡熏此话一出,连蔡瑁都觉得有些惭愧——荆州水军的战船士卒,几乎是江东水军余部的三倍以上。但尽管如此,黄祖仍然在凌操手下连吃败仗。这场原本实力悬殊的战斗,如果还要请甘宁水军相助,荆州军的脸就得丢光了。而且,当初黄祖也放过话,道不需甘宁这个江贼相助。甘宁曾经在黄祖军中效力过一段时间,但却备受其讥嘲。也正为此,甘宁才愤然离去,转投入刘备军麾下。没想到,短短一年多时间,这个曾为黄祖瞧不起的“江贼”居然已被飞速擢升为偏将军,更统领起起一支纵横长江的水军。如此情形之下,黄祖自然抛不下面子向甘宁求援。
而在蔡熏的话中,似乎已将刘备、张飞当成荆州军的附属一般……
“二弟,莫要再胡言!”蔡瑁沉声对蔡熏说道。
“兄长……”蔡熏尤自不甘,却被蔡瑁的眼色所吓,惺惺闭口。
“再让人去询问黄文昌(黄祖)一次,问他究竟能否击败凌操水军……”剻良略一思索,沉声说道,“若实在不行,也只能请甘宁帮忙了!”
蔡瑁暗骂黄祖无能,但却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应允剻良的提议。
“据闻周瑜已然复出理事,此事断不可轻忽。周瑜统军之能,江东无二,而且其极擅谋略,我颇有些担心庐陵的战事。继续在鄂县磨耗,实非良策……”剻良拧眉说道,“我有意改变攻略计划……将大军一分为二,一部留驻鄂县做佯攻之势,继续威胁柴桑,另一部则秘密绕道南下,自刘阳(浏阳)攻入庐陵郡北部,而后联结公权(刘磐)北上直取豫章。孙权军力有限,届时必会首尾难顾,则我军必可成事!”
“不可!”蔡瑁断然否决道,“分兵正是给敌军可乘之机,况且只要攻破鄂县,柴桑就在眼前。若平柴桑,大势可速定!”
“鄂县若可轻破,我大军也不至于在此磨耗这么多日……”剻良在这一问题上寸步不让……
……
正、副二帅的分歧,立时引起荆州军将校的大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情况下,最后剻良以主帅的身份做出分兵的决定。蔡瑁一系的将领愤愤离去……
待帅帐中将领走得一空时,剻良原本紧绷着地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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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领军围攻西昌城的刘磐得到细作回报——一直卧病休养的周瑜突然复出重掌兵权,且已率领大军两万余人赶往庐陵救援。
前番追随剻越进攻江东时,刘磐曾充分领略了周瑜的厉害。此次得知周瑜将至的消息,刘磐丝毫不敢怠慢,急招黄忠等部下商议。
黄忠认为,孙权军屡遭刘备军重挫,而且目前西面有剻良重兵威胁,东面亦有张飞大军进袭。在如此情形之下,孙权根本不可能再抽调出两万人来增援庐陵。甚至,所谓的周瑜复出也可能只是疑兵之计而已。
刘磐仔细思索之后,认同黄忠的分析,但为策万全,还是派遣了细作密切留意北面豫章郡的动向。
但就在第二日,从私下归附的豫章宗族大户那里,刘磐确认了周瑜复出的消息。而且,那宗族还证实了周瑜的确率军朝庐陵方向而来。
如此一来,刘磐再也不敢有任何幻想,遂一面继续围城,一面认真做好应战的准备,以期能够以逸待劳一举击败周瑜。
……
周瑜率军迫近的消息不断传来,刘磐等荆州将校的神经也绷得愈来愈紧。西昌城中地守军似乎也得到了周瑜将至的消息,原本相当低落的士气立时高涨了起来。而一直“老实”的朱然,居然乘夜率少部精锐士兵以绳索自城楼偷滑下城,对刘磐军进行了一次奇袭,幸亏黄忠反应及时,才使损失减少到最低限。但纵然如此,仍伤亡了4、500人。
等候了近10日,周瑜的兵马始终没有出现,不禁令刘磐等人惊讶非常。
就在困惑不解之际,一个惊人的消息突然传来——周瑜军居然出现在庐陵郡南部,将刘磐派出收降各县的2000兵马逐一击破。新近投靠的庐陵豪族刘周,更被周瑜当场击杀。由于周瑜事先派人将通往西昌的各条要道全部看死,结果向刘磐报信地斥候几乎全被截杀。
随即,周瑜又以少部精兵身着从俘虏的荆州兵身上录取的衣甲,成功地诈开了刘磐的粮草中转之地——新兴县,将县中所屯粮草焚烧一空。
向刘磐报信的士卒,正是从新兴县逃出的。
听闻这个消息,刘磐、黄忠等人大惊失色。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零章(上)
决定江东最终归属的战斗,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之中。而在北方,曹操也丝毫没有停止对并州的蚕食。
许昌,丞相府议事厅
“……本月初二,云中太守阴夔归降,子烈将军已亲领精兵5000进驻云中郡!”贾诩不紧不慢地向曹操禀报着刚刚获得的消息。
“子烈果不负我所望,哈哈哈……”曹操一拍身前桌案,哈哈大笑说道,“如此一来,除雁门郡外,并州已尽入我手。袁谭小儿孤困幽州,还有何能为也?”
“并州产马之地,如今归丞相治下,我军中战马不用发愁了!”平西将军夏侯渊高兴地说道。马匹可谓是这时代最重要的战略资源,但大汉十三州中,也只有幽、凉、并三州的少数地方才出产马匹。占据了并州,就意味着曹军能够组建起一支更为强力的骑军。
“得并州虽是大喜之事,但亦会带来一忧,丞相断不可轻忽……”尚书令荀彧和声提醒说道,“并州毗邻北疆,州内外颇多异族,内中以鲜卑、匈奴为最。而这两族向与袁家交好,彧以为袁谭极有可能向这二族求援。鲜卑、匈奴族人性极凶悍,又擅骑、射,往来迅疾如风,若不能妥善应对,恐为害甚大!”
“……嗯!”曹操沉吟片刻,微微颔首,认同了荀彧的担忧,“文若所言甚是,确不能等闲以视……恐怕仅增加驻防兵马还防范不了这些异族……”
“呵呵……”荀彧下首的郭嘉微微一笑说道,“丞相。些许异族而已,何以为虑?”
“哦~~?”曹操轻噫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向郭嘉询问道,“奉孝有良策解异族之难?”匈奴、鲜卑这些异族对汉人危害极大,时常结众而来,对边地大肆劫掠之后又呼啸而去,甚至有时还会攻入中原腹地,历朝对此害皆没有太大办法。如今郭嘉居然称之为“些许异族,何以为虑”,实在令厅中包括曹操在内的众人惊诧不已。
“无非是分而解之,使之内斗。继而择其可用者,用之控之!”郭嘉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
曹操、荀彧、荀攸等人面现思索之色,似有所悟,而更多人却是表情迷茫,根本不知道郭嘉话中的意思。
“奉孝试详言之!”曹操感兴趣地追问道。
“匈奴亦或是鲜卑,已不比以往,看似一族,其实亦有许多分支。其劫掠我天朝之时。往往诸部会盟齐出。如匈奴异族,其族中单于呼厨泉、左贤王刘豹、右贤王去卑即互有纷争!(注:这里的匈奴是指南匈奴)此正是可资利用之道……”郭嘉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丞相可以名利挑其内部相争,再寻其一部,为丞相所用,赐以官职,予以钱粮兵器,并允诺助其一统族中各部!如此一来,异族内部必内斗不绝。待其内自消耗之后,即可寻机将其收服!日后丞相只需引其族中首领至朝中任职,再征其强壮男丁入军中为伍,如此异族上下皆服从供职。同于编户,祸患自然可解!”
“……”思索了半晌,曹操忽地拍案说道,“妙!奉孝一言,尽解我忧……”
“比之北疆异族,嘉反而更加担心南面……”听了曹操的夸奖之辞,郭嘉仍然面色从容,和声说道,“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孙权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一旦孙权覆灭,二刘后顾之忧将失,于丞相大业颇为不利!”
“嗯!”曹操缓缓点头,颇显遗憾地说道,“谁料想孙权居然如此不济?此子比之乃兄、乃父相差颇远!”
“其实也不能尽怪孙权!”荀彧接口说道,“其年仅弱冠,见识短浅,对手又是刘备、关羽、张飞这等世之豪雄……”
“呵呵……”曹操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文若说的也是。似张飞那等凶猛似虎、却又狡诈如狐的对手,纵是我尚要吃上大亏,何况是孙权这小儿!”曹操对于自己曾经受挫于张飞之事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颇有些赞赏对手的意思。
“……是否需要援应一下孙权?”曹操沉吟了片刻后,询问说道。
“丞相,在攸看来,援与不援其实已无多大分别……”荀攸正色说道,“从文和先生从探回的情况来看,孙权在江东已是民望大失,加之其内部不和,再面对刘备这等强敌,可说其覆亡已无可逆转。而前番再于丹阳大败于张飞之手,更可说是催速其亡。此次,二刘再度联手进袭,除非天降奇迹,否则年内孙权必亡!”
“话虽如此,但孙权能多拖得一时,于丞相便有利一分!”郭嘉接口说道,“依嘉之见,恐怕还是要援上一援的。”
“依然是刘备?”曹操拧眉询问道。先前曹操曾经援应过孙权一次,那次袭扰的是刘备,但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刘表!”郭嘉淡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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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生病休养的缘故,周瑜足足沉寂了半年有余,从未出家门半步,令人几乎要忘却他的存在。然而,只要一复出,周瑜依然是那个无人敢小觑的战场骄子!
刘磐便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周瑜一连套漂亮的“组合拳”,几乎将刘磐打蒙——周瑜先故意放过自己复出、以及将要率军救援庐陵的消息,从而鼓舞起西昌守军的士气,并借此迷惑住了刘磐军的视线。随即,周瑜引兵神鬼不知地绕道潜至庐陵郡南,击破刘磐偏师,更焚毁了大量粮草。
如今周瑜就如高悬在头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在刘磐的头上。若放之任之,也不知道周瑜又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召集军中诸将仔细商议之后,刘磐决定暂时放弃对西昌的攻略,先引军南下寻周瑜军决战。据报信士兵所说,周瑜军诈开新兴县后,曾有一部荆州兵奋起反抗,尽管最后被扑灭,但战斗时亦暴露出周瑜麾下士卒战力不强的问题。根据这一点,老将黄忠认为周瑜的兵马很可能只是临时拼凑起来地,故而战力有限。
刘磐赞同黄忠的分析,并认为只要能设法寻得周瑜军踪迹,就可追而破之。而若能击败周瑜,对于整个攻略孙权的计划,将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
刘磐派遣了大量细作探寻周瑜的下落,与此同时,包围西昌的大军开始缓缓南撤。撤退时,刘磐也玩了个把戏潜伏在城外!只要西昌守军胆敢出城追击,黄忠就可领军乘机夺城,而刘磐大军亦将立即回师返击。
或许是因兵力实在有限的缘故,孙辅和朱然显得非常“老实”,根本就没有露出一丝出城追击的意向。无奈之下,黄忠领军撤离。
接下来的两、三日,刘磐寻觅到许多周瑜军的消息,但却始终无法捕捉到其真正的动向。周瑜对城池似乎毫不恋栈,所夺回的诸县居然不留一兵一卒据守。
……
就在刘磐恼烦不已之时,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周瑜居然领军攻进了长沙郡,并夺占刘磐军的另一个粮草中转之地——上乡!
很显然,周瑜也知道自己地弱点,所以尽量避免与刘磐军正面交战,反而剑走偏锋,只想着断刘磐的粮草。但周瑜的举动也可谓大胆之极,在如此情形之下,居然还敢攻入敌军领内。
一连数天的四处乱“逛”,已让刘磐相当不耐,此时再知自己原来竟被周瑜玩弄于股掌间,更是领刘磐火冒三丈。
不顾黄忠等人的提醒,刘磐断然命令大军转向,直扑上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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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六月,正是一年里最炎热的月份。午未之交,骄阳稍稍偏离头顶,但阳光却是却为火辣。微风吹过,不但无法带来凉爽,反而令人更觉闷热。
刘磐大军正冒着这烈日,朝上乡方向急进。士兵们浑身上下已经湿透,潮湿的衣甲粘在后背的感觉非常难受,汗水沿着脸庞一行行地掉落地面,但很快就被干燥的地面所挥发。
“公权,天气太过炎热,士卒们也有些吃不消了。再这样赶下去,纵然到达上乡,恐怕也无力作战了!”黄忠将沾在花白胡须上地汗水抹去,喘了口气后,向刘磐劝荐道,“还是先休息片刻,待过了最毒的太阳再行赶路不迟!”
“汉升兄,还有多远能到上乡?”刘磐也被晒的够呛,沉声回问道。尽管刘磐职务高于黄忠,但对其却是相当尊重。
“大约30里左右!”
“好吧!”刘磐点了点头,无奈说道,“前面有片不小的树林,就到里面休息休息吧!”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零章(下)
“簌簌~~”树叶在微风中摆动,刘磐军士卒陆陆续续进到帐中,各自寻了个阴凉处坐下休息,并拿出随身携带的皮囊一阵狂饮。在酷热天气下的长期行军,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令人疲乏不堪,不少士兵补充了水分后,立即靠坐在树下打起盹来。
“嗬~嗬~!”刘磐一口气喝了小半囊水后,畅快地喘了几口气,随即将水囊递给身边的黄忠,“这鬼天气,简直要热煞人……”
黄忠接过皮囊灌了两口,沉吟了片刻说道:“公权,我越发觉得有些不妥……”
“汉升兄,有什么不妥?”刘磐取下头盔,用手嚓了擦额头的汗水,疑惑地问道。
“咱们似乎……被周瑜那厮牵着鼻子到处乱走!”黄忠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沉声说道,“咱们先从庐陵郡北赶到庐陵郡南,又从庐陵郡南赶回长沙。短短5、6天,我大军就已行进了两百余里。我有些怀疑,周瑜是在行疲兵之策,意欲乘我军人困马乏之际,一举击破我军。”
“……”刘磐也不是不通兵法之人,原先被周瑜“戏耍”生出的怒火此刻也有所平息,再听得黄忠的提醒之后,认真一思索,微微点头说道,“汉升兄所言极是,我是有些意气用事了……下面该当如何?上乡还要不要去?”
“上乡乃是我大军粮草中转要地,自是要夺回!”黄忠拧眉沉声说道,“但夺取上乡后,再不能为周瑜所牵制。”
“汉升兄的意思是……”
“周瑜那厮兵力有限,我等根本无有必要与其纠缠。待夺回上乡后,再从长沙征调兵马粮草,而后倾全力击破西昌,北上直扑柴桑!”黄忠正色说道,“如此一来。我等便可扭转局势!”
“……”仔细思量之后,刘磐缓缓点了点头,正待说话……
“刘督!”军司马黄卓急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守风,何事如此慌张?”见黄卓面色颇不寻常,黄忠颇显惊异地询问道。黄卓是黄忠的亲侄,其父是黄忠幼弟,已亡故多年。黄卓自幼便由黄忠收养,黄忠亦视之如同己出。授其一身武艺。
“刘督,伯父!”黄卓向刘磐、黄忠各施一礼,急促地说道,“适才有士卒在林西发现硫磺、硝石等物被埋藏于地下……”
未等黄卓说完,黄忠一跃而起,急声追问道:“数量有多少?埋藏深度如何?”
“大约有一寸来深,而且似乎是沿林边埋藏,具体有多少,尚未可知。但末将已命人四处探寻……”黄卓迅速禀报道。
“不妙!”黄忠面色大变,略一思索后。急对刘磐说道:“公权。速令大军撤出树林,迟恐不及!”
“……火攻?”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刘磐居然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轰!”“轰!”随着两声巨响。树林南、北两面火焰冲天而起,浓烟四处弥漫。也不知道是借着风力,还是因为硝石、硫磺等物的缘故,火势的扩散速度快的惊人,瞬间便席卷了近半个林子。
事实证明了刘磐、黄忠的猜测,不过,这代价却太大了些!
“快,快!朝西面撤退!”黄忠提刀飞身上马,气聚丹田,纵声狂吼起来。声音雄浑有力,在整个树林中回荡,连树木燃烧时的噼啪声、士兵着火时地惨号声也掩盖不住。
祝融火神肆意地逞虐着自己的神威,将原本宁静的树林变成了滔天火海。任谁面对如此“神威”,亦难挡其锋芒,避之惟恐不及。众多荆州兵惊慌失措,拥挤着夺路奔突,失魂落魄地企图逃出生天,刀枪弓矢等一应兵器被胡乱地丢弃在地。但尽管如此。仍有许多人因闪躲不及被火焰及身,化做一簇簇移动的火团,哀号声此起彼伏,惨绝人寰。
刘磐、黄忠引着残余士兵丝毫不敢停留,一路奔离火海2、3里,才稍敢歇息片刻。回望着愈来愈旺的火势,幸存者一阵心悸……
“周瑜狗贼!”刘磐目窒欲裂,恨恨地仰天骂道——很明显,这场火攻必是周瑜设置的一个圈套。而先前的那一系列的动作,恐怕都是周瑜为这次火攻所做的准备。
若周瑜在眼前,刘磐恐怕能一口将其生吞下去。
但刘磐的诅咒没能持续多久,因为——更大的危机已经来临。
“杀!”西南、西北两个方向,同时响起喊杀之声。
“还有后招?!!!”刘磐只觉头皮发麻,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
两彪江东军分别在督军校尉吕蒙、领军校尉贾华的率领下,疯狂地朝惊慌不已的荆州兵冲杀过来。
成功脱出的大火的荆州兵约有7、8000人,仅从人数来看,仍比掩杀而来的江东军多上一些。但只可惜,一则因冒暑行军的疲乏尚未消除,二则突遭火攻、军心大乱,任刘磐、黄忠如何呼喝,失魂落魄的荆州兵也无法组织起有效地抵抗。
以逸待劳的江东军成钳形之势掩杀,不甚困难地便将荆州军击溃。
“镇静,镇静,不要慌!”刘磐厉声狂喝,意欲收拾住局势,“都聚过来,聚过来!”
“呼~!”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突然自江东兵口中喊出——代表刘磐身份的“刘”字纛旗也不知被谁砍断,轰然倒地。
“刘磐已死,我军必胜!”有人乘势大呼,更激起江东军的士气。相反,荆州兵更陷入崩溃的边缘。
“休听江东贼子胡言,刘磐在此!”刘磐奋起一刀斩杀一名敌兵,放声狂吼道。
正在这时,一股凌厉劲风直奔刘磐后脑而来。
“铛!”尖锐的金铁声后,刘磐险险地挡住径袭而来的一刀,但却禁不住连退了两步。
“哼!”吕蒙突袭刘磐未果后,冷哼一声,纵马继续前突,刀势如风如雨。一刀疾似一刀,将刘磐笼罩其中。刘磐武艺本就逊吕蒙半筹,加之心慌且失去先机,更是被动不已,不到十合,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死去!”吕蒙断喝一声,刀势愈猛。眼见刘磐岌岌可危。一支狼牙长箭破空而至,不住旋转的箭身将周围的气流也带得猛烈旋转起来。
巨大的危险,几乎令吕蒙汗毛直立起来。猛夹马腹,吕蒙大刀疾速回收,斩向来箭。
“锵~!”一声巨响,狼牙箭顽强地突破大刀的阻挡,仅只方向稍偏些许,继续迫近。
情急之下,吕蒙仅以两腿控马,身形向左偏倒。
“噗!”锐利的箭锋毫不费力地自吕蒙坐骑的颈部刺入。入体半尺有余。热腾腾地鲜血自伤口处激喷而出。被贯穿主动脉的战马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
吕蒙及时跃下战马,拖着战刀在地上连滚数圈。躲入士兵群中,才稍敢喘一口气。
见吕蒙躲过自己的致命狼牙,黄忠冷哼一声,收起强弓,提刀策马来到刘磐身旁,急声说道:“公权,不可恋战,速速撤退!”在此情形之下,黄忠也知继续抵抗绝无胜算,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好!”刘磐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多谢汉升兄援手!”
“全军听令,跟上我,突破敌军包围,向西撤退!”黄忠高举手中大刀,厉声狂吼道。
黄忠在荆州军中勇名卓著,而这支长沙兵更几乎是由他亲手操练起来的。残余的荆州兵听得黄忠命令,立即向黄忠战旗方向涌过去。
黄忠奋起武勇,大刀挥舞如疾风骤雨,刀下无三合之敌。所到之处敌尽披靡,硬生生地领残军护着刘磐杀出一条血路,朝西面方向逃逸而去。
“杀!”随着贾华一声断喝,数百支箭矢激射而出,将最后顽抗的近百名荆州兵击杀。
……
“娘的,终于胜了!”吕蒙拖着大刀,来到贾华身旁,面带异样的喜色,喘着粗气说道。
“哈哈……”贾华点点头,笑着说道,“子明,你小子没受伤吧?”吕蒙地样子灰头土脸,而且浑身上下沾满血迹,着实很狼狈。
“没什么,但被吓得不轻!”吕蒙摇了摇头,仍感心有余悸地笑道,“黄忠老贼地箭技着实厉害,跟太史……”吕蒙的话忽地嘎然而止——原本吕蒙是想说“跟太史校尉不相上下”,但一想到已然阵亡的太史慈,吕蒙不禁心中一黯。
“……嗬!”贾华也怅然叹了口气,“子明,你派人去请都督过来,我让人清理战场!”
“好……”
……
在吕蒙、贾华的环卫下,周瑜策马驰行巡视着横尸遍地的战场。不远处的林火仍在熊熊燃烧,若无意外,一两天内恐怕无法完全熄灭。
“元国(贾华),逃了多少敌人?”周瑜四下一张望,和声向贾华询问道。
“启禀都督,逃掉的不足2000人!”贾华崇敬地回道,“只可惜让刘磐给溜了!”周瑜初一复出,即施展手段连挫敌军,此次更是以少胜多一举击破了刘磐万余大军,令贾华、吕蒙等一众江东将士敬服不已。
贾华、吕蒙等人如今士气高涨,对周瑜能够扭转战局充满信心。
“嗯……”周瑜微微颔首,露出一丝笑意,“我军伤亡几何?”
“阵亡1000来人,重伤的也有400多人!”对比起所破之敌,周瑜军的伤亡可说是微乎其微,此战绝对可说是完胜之战。
“嗬~~!”周瑜仍是不甚满意地叹了口气——在周瑜看来,如此缜密的计划,仍造成这般伤亡,却是算不上完美。令人周瑜遗憾的是,麾下士卒的战力比较有限,否则绝不至付出这般大的代价。周瑜麾下士卒并非鄱阳大营中的新兵,其中大部是孙权从柴桑驻军中抽调出来的,但这些士兵仍与周瑜原先手中百战精锐有较大差距。只可惜,那些百战精锐在上次程普的大败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都督,接下来该如何?是否尾随追击刘磐?”吕蒙急切地询问道。
“咳咳咳……”周瑜忽地咳嗽了起来,最激烈时连身体都伏在了马上。
“都督……”吕蒙等人面现忧虑之色,关切地询问道。这些日,为能够击败敌军,周瑜殚精竭虑,精力消耗颇大。兼之在炎热的天气下南北转战、长途跋涉,对周瑜的身体也有很大的损耗。如今周瑜的形容更显得消瘦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名震江东的“美周郎”早不复往日潇洒倜傥。
“……不妨事!”小半晌后,周瑜始平息了咳嗽,缓缓立起身来,无力地摆手说道,“不必追击刘磐了……嗬~……经此一战后,刘磐已无力进袭。当务之急,是回师柴桑,助黄老将军击退剻良军,惟有如此,方可扭转战局!”
顿了顿,周瑜的气息逐渐平复了一些,继续说道:“子明,你速派快马向主公报捷,并请主公将此战消息散布出去,振奋我军军心,并借此打击剻良军士气。”
“是,都督!”
成功地击溃刘磐之后,周瑜扭转战局的信心更增,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翌日傍晚,周瑜率军进驻西昌。孙辅、朱然得到大胜地消息后,也尽皆兴奋不已。孙辅主动向提出,调朱然跟随周瑜增援黄盖。
……
但周瑜等人的高兴并未能持续多久……
就在第二日清晨,一个直可惊天的消息传至西昌——剻良大军攻克鄂县,鄂县守军几近全军覆没,都督黄盖死战而亡。陈武、潘璋抢得黄盖尸体,率领少部残军败退柴桑。
如今,剻良大军已对柴桑形成了包围,攻打甚急,柴桑城已经岌岌可危!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一章
鄂县失守、黄盖阵亡的噩耗,犹如晴空霹雳,把周瑜整个给震懵了——周瑜殚精竭虑、施尽奇谋,好不容易才击溃了刘磐这一路大军。原以为,这场胜利能够成为扭转局势的契机……周瑜甚至已经计划好如何北上鄂县,协同黄盖击退剻良大军,进而一举缓解江东的危局。
谁曾想,就在初见一线希望之际,老天爷居然狠狠地戏耍了周瑜一次——柴桑最后的门户鄂县失守!据守鄂县的两万士卒几近全没!江东军最后的宿将黄盖阵亡!
听得信使的禀报后,周瑜楞立当场,面色急剧变化,半晌未能说出一句话来。在朱然、吕蒙等人关切的询问中,周瑜才勉强回过神来。
强忍住心中的悸恸,周瑜向信使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荆州大军以优势兵力猛攻鄂县,攻守两军皆伤亡惨重。但凭借鄂县坚固的城防,以及个人的巨大威望,黄盖仍将城池据守得滴水不漏。如此一直持续近一月后,荆州军的攻势呈现出逐渐减弱的趋势。起先,黄盖、陈武等人还以为荆州军久战已疲,故而战力衰退。但经过仔细观察后,黄盖察觉城外的荆州军人数竟似有所减少。惊愕之余,黄盖怀疑剻良有所图谋,遂派遣细作出城仔细打探。一日一夜后,细作的回报证实了黄盖的猜测——剻良军一部人马已然乘夜色悄然南下,去向不明。
这一回报,更增加了黄盖的疑惑。剻良在荆州群臣之中,素以智计闻名,当年孙坚跨江击刘表之时,便是中剻良的伏兵之计而伏尸荆州。剻氏兄弟向来便是江东最为顾忌的人物,如今剻良突有如此古怪举动,怎能不令黄盖生出疑窦?为弄清剻良到底做何阴谋,黄盖特意命陈武率少部精兵。以绳索滑下城池乘夜奇袭荆州军。奇袭的目的不在破敌,而在俘获些荆州将士,借以拷问出剻良的阴谋。
由于兵力对比悬殊,多日来江东军始终据城固守、从未出城迎战过,荆州军对此次奇袭没有任何防备,陈武几乎未伤亡一人,便破敌数百,并成功捕获数十名荆州将士。其中甚至包括一名校尉。而且,这名校尉还不是一般人物,正是荆州军副帅蔡瑁的族弟蔡名。
黄盖将数十名俘虏分开拷问,并厉声扬言若谁胆敢扯谎,即凌迟处死。半天的审问后,黄盖终于搞清楚了事情地始末——乘夜离去的荆州军正是由剻良亲自率领。剻良领了过半数的兵马南下刘阳,意欲汇合刘磐军先定庐陵,而后一齐北上直扑柴桑。
为了确认消息的真伪,黄盖特意亲审了蔡名。胆气并不豪壮的蔡名面对严刑逼问,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有几颗痔都招认出来——身为校尉。且是蔡瑁的族弟。蔡名知晓许多荆州军中的机密,他甚至将城外荆州军的实际兵力,及布防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盖。
经过仔细商议。黄盖、潘璋等人认为俘虏所说当非虚假。这些俘虏都是陈武胡乱抓回来地,根本不可能是剻良事先的特意安排。而在久攻鄂县不果的情况下,剻良另寻其他办法意欲改变战局亦在情理之中。
搞清楚情况后,黄盖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敌军兵力分散,而且留驻鄂县的,是江东军手下败将蔡瑁。若能乘此良机一举击破蔡瑁,便可极大地扭转局势。
为了不失去良机,黄盖很快与手下诸将商议出破敌之策。黄盖先命鄂县守军与凌操水军同时散布谣言,道刘磐、剻良已被周瑜击败,并说周瑜已率得胜之师杀奔鄂县而来。
周瑜先前屡败荆州军。年前更是曾将占万荆州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可说周瑜已成为荆州将士的噩梦,而于蔡瑁而言,更是如此。听得周瑜大军将至的消息,蔡瑁即惊疑不定起来。蔡瑁的不安悸动立时影响到其他将士,加之主帅剻良的率军离去,慌乱的情绪迅速在全军蔓延开来。而此时,蔡瑁又未能果断控制住局势。加之有黄盖派出地细作身着荆州军衣甲,潜入军营内大肆煽动,更引起蔡瑁军心地紊乱。乘此机会。黄盖断然命令水、步两军同时对荆州军发起反击。
此时,蔡瑁虽也有心顽强抵抗,但无奈军势已不受控制。未多久,蔡瑁军开始炸营,失魂落魄的荆州兵开始重演前番兵败江东的故事。黄盖征战一生,沙场经验何其丰富,一眼就看出蔡瑁军地败退绝非作伪,遂亲率士兵一路猛追,意欲尽歼敌军。与此同时,凌操水军也是势如破竹,将黄祖水军打得节节败退。
对这场战事,黄盖猜到了开头,却没能猜到结尾——就在黄盖意气风发地穷追猛打之际,原本应该是跟随剻良南下的文聘,突然率领精兵数千斜刺杀出,直接截断其退路。黄盖此时才察觉情况不对,意欲退回鄂县,但文聘如坚硬的磐石一般,将人数上占据优势的黄盖兵马死死阻击住。随即,剻良的主力大军蜂拥而至,将黄盖团团围住。
一瞬间由胜到败的剧烈反差,纵是黄盖这样的沙场老将也难以接受,更休说其麾下那些入伍不久的士卒。这些士卒用作守城,或许还绰绰有余,但遭遇野战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文聘等荆州大将率领精兵轮番发起冲击,很快就将黄盖军的斗志瓦解。陷入军惊状态的江东兵,连黄盖也收拾不住,战局迅速呈现一边倒地趋势。
剻良并不着急收拾黄盖,他还要以黄盖为饵钓出鄂县的其余兵马。果不其然,当得知黄盖被围后,孙翊、潘璋百般无奈,只能出城救援
既因为黄盖是江东军的都督、是硕果仅存的元老功勋,也因随其出城攻击的兵马占到守军的七层。若不能救出黄盖,鄂县的失守也只是迟早问题。
孙翊、潘璋率军出城后没多久,荆州军平虏校尉王威即领一彪人马杀至鄂县城下。此时城内防御已极尽空虚,王威毫不费力夺城成功。得到王威夺城的讯号后,剻良即命大军对黄盖展开剿杀。黄盖率军东突西杀,欲突破重围。但奈何寡不敌众,根本无法成事。在某一次冲杀时,黄盖被文聘一箭射中后心,坠马后被坐骑践踏而亡。陈武拼尽全力才抢得黄盖尸体,并在孙翊、潘璋的策应下,单骑突破包围,但其亦身批数创。随即,孙翊、陈武、潘璋率领少部残军夺路逃回柴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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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毕全过程后。周瑜悸恸之余,也不禁有些震惊——剻良之计,可称毒绝,不但欺骗了黄盖,甚至也欺骗了蔡瑁。既欺敌,也欺己!
事态的发展,已不容周瑜再多做思量——柴桑原本地驻军大部在周瑜麾下,如今城里都是自鄱阳大营征调而来的新兵,入伍仅只两月的新兵!而且,继程普之后,又一任都督黄盖的阵亡。对柴桑军民的打击可说是极其沉重的。周瑜不敢想象如今的柴桑已是什么样子!
毫不迟疑,周瑜从西昌征调了朱然和千余兵马后,立即北上增援柴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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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城内阴云密布。人心惶惶!
剻良大军自西、南、北三面,以围三阙一势将柴桑团团围住。只用一日之功,荆州大军就将护城河填平,随即向城池发起强大的“攻势”——剻良一面派遣兵马对城池发起强攻,一面每日将大量携带劝降文书的箭矢射入城内,借以挑动城中军民献城投降。
黄盖的战死、鄂县的失守,对孙权的打击几乎是致命性的。柴桑守军已士气全无,任统军将校如何激励,也只能徒呼奈何。城中士族百姓对孙权政权的维继,已彻底灰心失望。
大难临头。各自纷飞!不少士族秘密联系剻良,表示投效之意,并暗令守军中的族中私兵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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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议事厅
“……昨日一天,肃已截获5、6封城中宗族大户归附剻良的信件……”鲁肃面色肃然,沉声说道,“如今柴桑城内暗流涌动,已极不安定。主公,肃以为坚守柴桑已不可能……为今上上之计。是南撤与周督会合,再图良谋!”
孙权楞楞地呆坐在厅中,仿佛听不见鲁肃说的话。黄盖的阵亡,已将孙权的信心降至了最低点。
“主公……”见孙权状似痴呆,鲁肃焦急地询问道。
“……娘地,这些杂碎,居然想叛逃敌军,看我不宰光你们!”孙瑜、孙匡一路恶毒的咒骂,急步走进议事厅中。
鲁肃与张昭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随即张昭出声问道:“仲异,季佐!你二人说什么?”
“高明这混蛋,居然想投书给剻良,说要投降荆州贼军,我和仲异兄已领军将他全家诛杀……”孙匡恨恨地回道,高明是柴桑城内有名宗族——高族的族长。
“什么?诛杀……”张昭、鲁肃等人尽皆面色大变。
“怎了?”孙匡略显不解地询问道。
“此举正是激起城中内乱啊!”鲁肃痛苦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如今的柴桑城,便犹如一只巨大的火药桶,无数引线已伸至桶外,一旦碰上些许火星,即会发生惊天爆炸。现在孙瑜、孙匡诛杀高明的举动,其实正是引燃了其中一根引线,大爆炸恐即将发生。
“荒谬!”孙瑜嗤笑一声,驳斥说道,“若不诛杀叛贼,城池迟早为他等所献,到时后悔就晚了!”
“……”鲁肃无声地仰天长叹,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大厦将倾,人力岂可回天?
仿佛在印证鲁肃的话,城门校尉黄柄急步匆匆地走进了议事厅。黄柄是黄盖的长子,得知父亲亡故的消息后,他连伤心的机会都没有。身为城门校尉的他,必须承担起固卫城池的重任。
“启禀主公!”黄柄面色非比寻常,急声说道,“城内十余家宗族骤然起兵反叛,意欲开门献城,陈校尉和潘校尉正引军平叛,但情况非常不妙,我军中不少士兵也已投向叛军!”
“什么?”孙权被这一消息惊得回过神来,勃然起身,身体微微颤抖地询问道。
厅下地孙瑜、孙匡也立时懵住了,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举动竟真会造成如此结果。
“主公,柴桑已不可守,如今撤退尚为时未晚,若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鲁肃再次劝荐道,“请主公早做定夺!”
“我不会走的!”孙权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要走……你们走吧。父亲、兄长的基业,被我败坏至此,我尚有何面目出逃?”
“主公,若你身死,孙家基业一切成空;若你能脱得此困,他日卷土重来,亦未可知!”鲁肃撩袍,双膝跪地,恳切地劝说道,“肃恳请主公尽快撤出柴桑。”
“子敬之言极是!”张昭也不顾身份,跪地恳请道,“主公且莫轻言死志,请为大局着想!”
“恳请主公撤出柴桑!”厅中其余群臣亦齐跪地说道。
“……”孙权心中痛苦至极,面色不住变化,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无力地点了点头。
“黄校尉,请你速去召集可靠兵马,准备护卫主公撤离!”危急之际,鲁肃尚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迅速的安排道,“张公,诸公,请列位速回府中,安排好家眷车辕,并召集府中亲卫,随同主公一并撤退!此事需急,不可稍迟片刻!”
“仲异将军,季佐将军,你二位速携主公回内堂做撤退准备!”
……
柴桑城内,厮杀声四起,乱成一片!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二章
柴桑城内乱做一团,叛乱愈演愈烈。
正如鲁肃所担心的一样,生出背离之心的柴桑诸宗族虽与城外荆州军有秘密联系,然而对于真正起兵反戈,他们其实仍心存许多顾忌。但非常可惜,孙瑜、孙匡出兵诛杀高族之事,立时将其余宗族紧绷的神经逼至临界状态,兔死狐悲之下,最为胆寒的几家宗族率先起兵举事。一有人牵头,叛乱便如燎原之火,迅速席卷开来。
陈武、潘璋等人虽率军奋力平叛,但无奈叛乱波及的面越来越广。拆了东墙补西墙,根本无济于事。
更要命的是,柴桑的叛乱很快被荆州军察觉,并回报给了剻良。剻良何等精明之人,立时就猜出城内可能出现了叛乱,果断地命大军乘势攻城。
内忧外患之下,柴桑岌岌可危,城破在即。迫不得已,孙权只能选择弃城撤退。
但这场撤退,却远比鲁肃等人料想的要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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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泽县西约10里处,一支失魂落魄的队伍,正缓慢朝彭泽方向行进。队伍中既有将校军卒,亦有许多锦衣儒士,甚至还有不少*妇孺,但几乎每人的脸上都流露惊悸、‘隍惑’乃至绝望的之色……
“鲁大人,照这样的速度,恐怕会被荆州军给追上!”陈武策马来到鲁肃身旁,不无忧虑地说道。陈武血迹斑斑,身上铁甲也破了好几处,明显受了不浅的伤。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鲁肃向队伍前面的某辆马车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地说道。
“……嗬!”陈武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子烈,你身上伤势如何了?”鲁肃暂将烦心事抛到一边,关切地询问道。
“呵……”陈武憨厚一笑,豪爽地说道,“都是小伤。我粗皮粗骨,不妨事!”在护卫孙权君臣撤退时,陈武始终奋战在最危险处,负伤受创自是难免。
“二哥!”悲戚伤恸的呼唤声突然从队伍前列响起。
鲁肃、陈武二人面色剧变,急策马向前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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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辕已经停下的马车上,孙权仰面躺于其中,面色苍白如纸,两眼无神。气息已非常微弱。一支狼牙长箭深深地插入孙权的左胸,仅余箭尾露于体外,伤口附近的衣袍早被血渍染成通红。
孙权君臣在突围时,选择了从荆州军空开的东门撤退。但不想,剻良在东门外亦有所安排——待孙权一行人马突出城池5、6里,正待朝南撤退时,文聘突然率伏兵从南北两面杀出。孙翊、陈武、黄柄等人率军拼尽全力死战,非常艰难地击退文聘,并在其余荆州军赶到前,掩护孙权及一众文臣、家眷脱出了危困。
然而,就在即将摆脱敌军阻击时,孙权却不幸被一支流矢击中……
孙权之母吴太夫人含泪坐于在孙权之旁,孙翊、孙匡等孙家子弟、以及张昭、鲁肃等一众文臣垂手肃立在车前,陈武、潘璋、黄柄等军中将校却必须率军殿后。以防荆州军尾随追来。
孙权异常费力地将右手缓缓抬起,似欲做些什么。
“我儿欲寻何物?”吴太夫人轻轻握住孙权的手,悲戚地询问道。长子孙策初定江东即英年早逝,已令吴太夫人悲伤不已。两年时间过去,哀痛即将淡化,谁曾想,眼下次子孙权又遭逢厄运,令吴太夫人情何以堪。
白发人送黑发人,直乃人间最大伤心之事!
“……母亲!”孙权艰难地开口说道,“……唤三弟、四弟过来。儿……有话交代!”
“嗯……!”吴太夫人强忍着眼中地泪水,扭过头去,不愿儿子看到自己的哀伤,声音略显颤抖地对孙翊、孙匡招呼道,“翊儿,匡儿!快些过来,你二哥有话要说……”
孙翊、孙匡二人步履沉重地走近,缓缓爬上马车,凑到孙权头旁。轻声问候道:“二哥,我们来了!”
“……叔弼、季佐……”孙权断断续续地说道,“为兄……将死矣,然九泉之下……实在愧对父亲……和大哥。父、兄两代……辛苦创立的基业,于我手中……毁于一旦,我实是……孙家罪人……”
“二哥!这不怪你……”最年轻的孙匡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的情绪,失声低哭起来。
“……”孙翊头颅低垂,没有哭出来,但热泪也自眶中不住下落。
孙权苍白的面庞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大哥曾说过……孙家男儿,只可流血,不可流泪……莫要再哭了!咳~咳~!”忽地,孙权一阵痛苦的咳嗽,几乎岔过气去。
“二哥!”孙翊兄弟心中一颤,急声呼唤道,。
“权儿……你且歇息片刻……”吴太夫人的声音已近嘶哑,哽咽着说道。
“……”好生不容易,孙权才回过气来,坚持着说道,“母亲……儿天年将尽,恨不能奉养慈母……然……孙家基业不能就此而断。我……死之后,由……三弟继我之位,望母亲朝夕训诫!”
吴太夫人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微微点了点头。
“三弟……为兄无能,乃……至局势大坏……往后的重任心……尽付于你了……”孙权似乎是在憋着最后一口气,颤声说道,“你……要是能汇合公瑾兄……日后当……谨听公瑾兄教诲。事有可为,则为……若事已不可为,你亦可放弃……且莫因逞强而害了母亲!……父亲、兄长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怪只怪我……这个罪人!”
“二哥……”孙翊浑身颤抖,悲痛地点了点头。
“四弟……你要尽心孝敬母亲……辅助叔弼……不可再意气用事!”
就在这时,孙权忽地生出一股力气,奇迹般地挣扎着坐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两手不住摆动,大声说道:“父亲、大哥!仲谋无能,你们不要……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我儿(二哥)!”
“主公!”张昭、鲁肃二人忍不住走上前去。一看孙权模样,老练地张昭立时明了孙权这是回光返照。
“不要怪……”忽地,孙权话音嘎然而止,瞳孔放大而固定,随即头向右一歪,整个身体也缓缓朝右侧倒下。
“权儿~!”
“二哥~!”
吴太夫人、孙翊、孙匡尽皆失声痛哭起来……
静立在车外的群臣此时尽知事情不妙。张昭上前,谨慎地探了探孙权的鼻息,小半晌后,黯然地摇了摇头。
随即,由鲁肃带头,群臣尽皆跪倒在地,黯然垂泪。
雄据江东的孙氏第三代之主——孙权孙仲谋,因箭伤不治,逝于撤退途中。
与原先的历史轨迹不同,本可雄图天下三分、年过古稀方才亡故的孙权,如今仅只继位两年便英年早逝,时年21岁,比之乃兄乃父逝世之时,尚要年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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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逝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队伍。沮丧绝望的情绪更是迅速蔓延开来——士兵们惶惑不安,女眷孩童们低泣不断……甚至有少数士卒意欲出逃,幸好陈武、潘璋等军中将领强忍悲痛。及时将骚动镇了下去。
约一盏茶地工夫后,鲁肃沉声向吴太夫人和继任孙家第四代家主的孙翊提议——由于追兵随时可能会赶到,继续留在此处非常危险。鲁肃请吴太夫人和孙翊暂缓哀伤之情,先收拾队伍撤往彭泽,待进城之后,再做他谋。
吴太夫人和孙翊亦知鲁肃之言在理,遂强忍悲痛,命队伍继续朝彭泽方向前进。
而在此时,彭泽县城的归属刚刚悄然发生了变化。但鲁肃并不知晓此事,孙翊亦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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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泽县。县衙大堂
“子瑜大人,你能果断弃暗投明,既是社稷百姓之幸,也是我家兄长之幸!”我端坐在堂中主位,拱手向彭泽令诸葛瑾施了一礼,恳切地说道,“飞这里代我家兄长,谢过大人!”
小半个时辰前,随着我军控制住四面城门。彭泽县的归属正式发生变迁。
荆州军与孙权军的战事的发展,我无时无刻不关注着。由于柴桑以东地长江水域已被甘宁完全控制住,锦帆营要探知、传递战情可谓轻松异常,这使得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握到战局地变化。两日前,甘宁突然传回一个消息——荆州军一举突破鄂县,更几全歼守军,并顺势包围了柴桑。
得知这个消息,军中诸将,包括我和庞统都大感震惊——鄂县的战局一直处于僵持状态,荆州军虽实力占优,但面对坚城宿将也无可奈何。庞统甚至曾和我打趣,道除非我军从背后策应,否则荆州军恐怕永远无法突破鄂县。但没有想到,庞统的戏言说了没几天,荆州军居然就攻占了鄂县。
仔细商议之后,我和庞统皆认为荆州军必是施展了什么奇谋,而绝非采用强攻的方法,才得如此迅速地攻克鄂县。但具体是何奇谋,却无法可知,毕竟没有更加详细的情报可供分析。但无论如何,我对这位施计者(庞统认为十之八九是剻良)的谋略倒也是佩服不已。
荆州军这惊人的进展,使得整个战局完全变化。根据先前所得情报,曾有近万兵马自柴桑南下,若我所料不差,这支江东军应当是准备去迎击刘磐的大军。如果当真如此,柴桑的军力恐怕就很有限了,再被占据绝对优势的荆州大军包围,能够坚持多久,想也知道。即便是我,遭遇那般困境,也定然是只能徒呼奈何。在战局发生根本性变化后,我军的策略自然应当进行调整——先前只需稍做姿态,佯攻即可。但在大局将定地情况下,反而必须积极一些,表现出我军策应荆州军的诚意。而且,于“混水”中,摸些“鱼虾”,也算不枉此行。
打定主意之后,我与庞统及军中诸将经过仔细商议,决定实施三路齐进之策——第一路,由我率精兵搭乘锦帆营战船,自水路奇袭彭泽,直接兵压柴桑;第二路,陈到率军自虎林横扫向西;第三路,传令魏延不必留手,自新都县向西横扫,与陈到军形成犄角进攻之势。
随我同行的是关平地无当飞军,以及郝昭、李严两曲士卒。乘着夜色,顺着夏日东风,甘宁将我这几千兵马神鬼不知地运到了彭泽县城下。随即,甘宁又率锦帆水军与我一道,对彭泽县形成了包围。
彭泽县城毗邻长江,城四周更是河道纵横,只靠锦帆水军就可形成两面包围。由于孙权军如今兵力相当空虚,而且其中大部还被用在鄂县和柴桑的防御之上,故而彭泽县内的防卫军力非常有限。彭泽令诸葛瑾虽也是一方奇才,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困守小城等死。但最后,其实并未需要我军攻城。
随我同行奇袭地庞统主动请缨,道要入城劝降诸葛瑾。我担心庞统安全,不愿冒此风险,但他坚持要如此去做……幸好,事情的进展还算顺利,庞统以往日旧情和彭泽百姓的安危,成功地说服诸葛瑾开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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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将军客气,瑾愧不敢当!”诸葛瑾急忙起身,躬身回了一礼,面色羞惭地说道,“瑾只是一介背主之臣罢了!”诸葛瑾的话语中,丝毫也没有献城归附后的邀功之意,只能听出发自肺腑的惭愧。
我也站起身来,朗声笑道:“子瑜先生虽有大才,但适才之语飞却不大赞同!飞敢问一句,在子瑜先生眼中,这‘主’究竟是天子社稷,还是他孙权一家?”诸葛瑾才智高深,自然可以轻易地听出我话中的意思。而且在现今之世,恐怕还没有几位士人能够抛却汉室天下。
“……”果然,诸葛瑾神色不断变化,做了非常复杂的思想斗争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见诸葛瑾的神色变化,我与下首的庞统相视微微一笑。其实,劝诸葛瑾真正归附大哥,应该不是难事,实在不行,还有诸葛亮可以帮忙。
“子瑜兄,若知你投效皇叔,孔明一定非很高兴的!”庞统呵呵笑道,“过些日,再将子城(诸葛均。这个字是知宇编撰的,没有查到诸葛均的字)接到寿春,你们三兄弟就可齐聚,岂不乐哉!”
“……”诸葛瑾无声地叹了口气。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后,甘宁走进大堂,面带“奇异”的神色,笑着说道。
“将军,有大买卖上门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三章
“将军,有大买卖上门了!”甘宁一兴奋起来,往日里的“行话”也脱口而出了。
“兴霸,什么买卖?”我精神一振,隐约猜到了些什么,顺着甘宁的话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末将派出探哨的兄弟刚刚回报,有一支人马正朝彭泽方向而来……”甘宁看了一眼诸葛瑾,嘿嘿一笑说道,“那支人马似乎是刚从柴桑逃出来的,里面有不少文士,还有许多家眷……”
“难道柴桑已被攻破?”庞统眼中精光一闪,迅速反应了过来,看向我说道。
“恐怕是如此……”我点了点头,拧眉思索起来,“不过,剻良的动作还真快……”年前,孙权曾据柴桑抗击剻越大军两月有余,最终城全敌退、大获全胜。没想到,时隔不到一年,再面对剻良大军,孙权居然连5天都守不下来。
“呵呵……”庞统微微一笑说道,“今时之柴桑,已再不同往日。内忧外患,军心涣散,如此迅速失陷倒也不甚希奇!”
顿了顿,庞统继续说道:“将军,说不定孙权也在那队伍之中。他们不知晓彭泽的情况,恐怕是准备先到这里来避一避……”
“将军,是不是一窝端了?”听了庞统的话,甘宁更显兴奋地说道。
“……”听了甘宁的请命,我没有立即应允,反而凝神沉思起来。如果孙权在那支队伍中,而我真将其一窝“端”掉,那其实也就意味着江东战局的彻底结束。江东战局的迅速结束,是否符合我军的利益?
在我看来,迅速解决的结果既有利也有弊:其弊——江东战事短时间内结束,大哥就必须履行协议,将所占土地尽皆交付刘表。如此一来,招揽豫章三郡的士族百姓迁入丹阳的计划就势必会受到影响。一旦完成土地交接,我方无论如何也不好再从刘表治下去挖墙角。
当然。也有利处——战事迅速结束后,我军将再无后顾之忧。一者可以安心巩固在江东的根基,稳定民心,恢复生产;二者也可以将军力北调,以防范曹操的威胁。待得时机成熟,甚至可以挥师北伐。
庞统、甘宁静静地注视着我,没有打扰我地沉思。一旁的诸葛瑾则面露惊异之色,重新审视起来我来。
仔细地权衡了利弊得失后。我有了决定!
“兴霸,你速去将定国、正方、伯道他们几个招过来,咱们一起来合计合计!”我抬头对甘宁说道。
“好咧!”甘宁一看我神色,就领会了我的意图,兴奋地行了一礼后举步离去。
“士元,你以为如何?”待甘宁离去后,我笑着看向庞统。
“得大于失,可行!”庞统完全明了我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诸葛瑾犹豫了片刻,出列躬身向我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张将军,瑾有一请,恳请将军应允!”
“子瑜大人请讲!”
“……瑾请张将军宽厚为怀。若有可能,还望莫要伤及孙讨虏一行!”诸葛瑾几将上身俯得与地面平行,言辞异常恳切地说道。
我上前将诸葛瑾扶起,笑着说道:“子瑜先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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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拖老携幼的缘故,孙翊一行的行进速度根本无法快起来,大半个时辰,队伍仅只赶了不到5里路。为防万一,孙翊按照鲁肃的建议,一面领陈武等将率军居后殿卫,一面派人向彭泽令诸葛瑾求援。
“子敬。派往彭泽的人也去了有一会了,怎么还不见子瑜过来接应?”在队伍地前列,张昭、鲁肃二人并骑同行,愁容满面的张昭沉声向鲁肃询问道。张、鲁二人虽都是文职,但基本的骑乘本领还是有的。
“若无意外,应当快了吧……”鲁肃向前眺望了一眼,无奈地回道。今时今日,智计高绝的鲁肃心中也完全没底了。孙权的亡故、柴桑的沦陷,基本已将孙氏的最后一线希望断绝了。虽然目前还有周瑜领军在外。但面对剻良、张飞、刘磐数支大军的夹击,面对众叛亲离的局面,任周瑜能耐通天,恐怕也无回天之力了。
“嗬……”张昭抬头看了看略显昏沉地天色,长叹了口气,再不言语。
……
“前面有人马……过来了!”在前引路的士卒中,忽然有人大喊起来。
张昭、鲁肃同时精神微振,策马前行了几步,举目远眺——入眼处,果见地平线尘土微扬,一彪人马逐渐现出了身形。视力颇好的鲁肃仔细辨认后,看出对方最前面的人是身着江东军衣甲。
“张公,应当是子瑜过来接应了!”鲁肃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转头对张昭说道。
张昭点点头,轻出了口气,对身旁士卒说道:“速去向主公和太夫人禀报!”
一名士卒应声向后方跑去,不多久,彭泽有人过来接应地消息传遍了大半个队伍,队伍中忐忑不安的情绪稍有缓解。
……
鲁肃一直仔细留意着那支靠过来的人马,对方靠得越近,鲁肃越发觉得的不妥。
“不好,有诈!”鲁肃忽地惊呼起来。
“什么?”张昭不解地看向鲁肃,诧异地询问道,“子敬,什么有诈?”
“张公,前方并非诸葛子瑜人马,十之八九是敌军伪装!”鲁肃神色焦急,急声说道,“前方人马恐不少于2000,彭泽根本没有这般多兵力!”
“……嗬~!”张昭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头皮微微有些发麻,“难道彭泽也……”
“速向后队示警,掉头向南撤退!”鲁肃顾不得自己仪态,放声大喊起来——“前面来的是敌军!”
如果鲁肃身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这一示警或许还能起到些作用。但非常可惜,在鲁肃身后的,只是一支混杂了文官儒士、老弱妇孺的“逃兵队伍”,真正值得依仗的士兵却被留在了队伍后列。因为要——殿后。
听到示警后,整支队伍先是楞了片刻,随即彻底地慌乱了起来。车辕、马匹胡乱地转向,乒乒乓乓地撞做一团。车撞人、马撞人、人挤人、人踏人……场面混乱不堪。惊呼声、哭喊声、惨号声……各种声音响成一片。
鲁肃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觉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地决定。
……
“嘟~嘟~嘟~”牛角战号声激昂起响起,贯彻天地。
“杀!”附和着战号声,如雷般的喊杀声整齐地响起。
自东面而来地那支兵马彻底掀开了自己的伪装,刀剑出鞘、枪矛挺前。狂吼着疾冲而来。
迅速接近的敌军阵中,一杆大纛“簌”地耸立起来,墨绿色的旗帜迎风飘扬,旗身招展着五个大字:上排四个字稍小一些——平南将军!下面一排只有一个字,一个斗大而张扬的——“张”!
平南将军张?!!!鲁肃低念了一句,瞬间眼睛一紧,失声喊道,“张飞!是张飞?!!!”
这一刻,鲁肃心灰如死——这个噩梦级对手的出现,彻底断绝了自己这一众人的逃生希望!
一匹高大异常乎寻常的黑色巨马之上。一位黑盔黑甲的魁伟大汉手持一柄头部九曲成蛇状的奇异长矛。从敌阵中猛冲而出,犹如一股黑色旋风迅速席卷而来。
“张飞!!!”虽素未蒙面,但掌管情报搜集事务的鲁肃对这个最令人头疼的对手早已耳熟能详。只一眼。鲁肃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子敬,快快后退!”在张昭的大喊声中,鲁肃直直地望着黑色杀神朝自己猛冲过来,浑然不想退避。鲁肃累了,也自内心里感到绝望了。在他看来,逃与不逃已没有分别。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子敬???”已冲至跟前的黑色杀神并未刺出手中的长矛,反而缓下了战马,低呼一声。
“……”鲁肃无惧无畏地看向对方,眼中一片平静。
“燕人张飞。见过子敬先生!”黑色杀神出人意料地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
“主公,主公!”张昭仓皇地策骑自混乱不堪的队伍中驰行,非常艰难地靠近了孙翊。
“张公,究竟怎么回事?”孙翊勉力保持镇静,急声询问道。至此时,孙翊也只知东面有敌来袭,但到底是什么敌,有多少敌。根本一无所知。队伍前后一片混乱,人仰马翻,哭喊声一片,孙翊想找个人问问都不可能,而且母嫂弟妹所在的车辕还需要他来照顾。
“主公,东面杀来的是张飞兵马,他定已夺占了彭泽。东面不可去,请主公速向南面撤退!”张昭衣乱冠斜,气喘吁吁地说道。
“什么?张飞!”孙翊身体微微一颤,楞住了。
“主公,且莫迟疑,快护卫太夫人汇合殿后兵马,向南撤退!”张昭急声催促道。
“呃!”孙翊猛地回过神来,神色一凛,转头对身旁的孙匡说道:“四弟,你速带母亲、嫂嫂和妹子去汇合陈武、潘璋,而后随他们向南撤退!”
“那三哥(主公)呢?”孙匡、张昭齐声惊问道。
“我来领军挡住张飞!”孙翊决然说道,“四弟、张公,你们快走!”
“三哥你走,我来抵挡张飞!”孙匡急声说道。
“快走,不要罗嗦!”孙翊厉声怒喝,年轻的面庞显露出无比的坚毅,乍看与当年的孙策几乎一般无二。
就在这时,陈武飞马冲开人群,驰至孙权身旁,急声禀报道:“启禀主公,甘宁自水路突袭我军,殿后兵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请主公随末将向南撤退!”
“什么?”孙翊等人全然懵住了。
“翊儿,你过来!”吴太夫人略显嘶哑的声音从右侧车辕传了过来。吴太夫人在亲兵的护卫下,走下车辕,面色决绝地对孙翊说道。
孙翊翻身下马,来到吴太夫人身旁,担心地说道:“母亲,外面太乱,您速回车中……”
“适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吴太夫人沉声说道,“翊儿,如今父兄的基业只能靠你了。你速随子烈向南撤退,寻见公瑾,共续孙家基业!”
“母亲,不可……”孙翊听出吴太夫人的意思——让孙翊抛下妇孺,包括吴太夫人自己,独自突围。
“翊儿,你若不听为娘的话,为娘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吴太夫人面容决绝,沉声说道。
“主公……太夫人之言甚是!”张昭接口说道,“事急矣,主公莫要在迟疑,大局为重!刘备此人自誉仁德,当不会为难太夫人。昭愿留下,以护卫太夫人安全!”
“我不会抛下母亲!”孙翊将嘴唇咬出血来,决然说道。
“不孝子!”吴太夫人怒骂一声,毫不犹豫地低头向车辕撞去。旁边亲兵见机得快,一把将吴太夫人拖住。
“主公!”张昭几乎是“吼”着对孙翊喊道,“您当真要亲自逼死太夫人么?”
“母亲,儿去了,您老人家保重!”孙翊目窒欲裂地痛呼一声,猛一咬牙,飞身上马……
一个时辰后,这场混乱程度远远超过激烈程度的战事落下了帷幕。
在我与甘宁的两面夹击下,敌军根本就未能组织起什么抵抗。最后,除了3、400人乘着混乱夺路奔逃之外,其余人非死即被俘。
……
被俘虏的江东群臣及其家眷被数千兵马团团包围住,明晃晃的刀剑之下,谁人也不敢擅动些许。妇孺们紧紧依偎着,瞪着惊恐的眼睛,低声抽泣着。
“我乃长史、抚军中郎将张昭,欲求见张飞将军,恳赐一见!”人群中,张昭长身矗立,面色平静地喊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四章
“三叔,这两个家伙简直像疯子一样,拼死也要为逃走的秘那帮人殿后,300来人战得就剩这一个……”关平指着地上的一人一尸,感慨地对我说道,“不然,飞军可以截住那帮逃掉的敌人……”关平的话,隐隐中带着一丝敬意。
关平所指的一人一尸是两名江东军将领,活着的那个我认识,正是孙权麾下将领潘璋,当初在太平城下曾经我与他曾照过面;另一个已死的人,却是非常陌生。
“这人是谁?”我指着那名阵亡将领,沉声询问道。如此一位壮烈战死的勇士,即便他是敌人一方,也是值得尊崇的。
“只知道姓黄,叫什么不清楚……”关平摇摇头,随即一指被捆缚在地的潘璋说道,“这家伙也不肯说,性子倔得很……”
“既不肯说就算了……”我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到安葬时,在此人坟前竖一碑牌,上面写上‘黄氏某人阵亡于此’即可!”说罢,我招呼了关平,转身举步离去。
潘璋浑身血迹斑斑,挣扎着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那个魁伟的黑色身影,犹豫了片刻,嘶声说道:“且慢……你当真愿意殓葬我军阵亡将士?”
“……”我缓缓转身,点头说道,“张某不擅虚言!”
“这位是已故黄都督长子、城门校尉黄柄黄文平……”潘璋神色黯然地说道。
“原来是忠良之后,难怪!”我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转头对关平说道,“定国,让人好生收殓黄校尉尸身。还有,找人为潘将军料理伤势!”
“日后若有可能,我会将黄校尉葬于黄老将军坟旁!”我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告诉潘璋说道。
“……”潘璋不再言语,但神色却稍有放缓。
“将军!”郝昭策马驰到我身边,翻身下马后,行礼说道,“将军,俘虏中有人想要见您!”
“哦~?”我轻噫一声,饶有兴致地询问道,“伯道,是谁想见我?”
“那人道他是长史、抚军中郎将张昭……”郝昭恭敬地回道。
孙权麾下文臣之首的张昭?连他也在俘虏之中?看来这次的收获还真是不小,甘宁的“大买卖”之说,恰如其分。只是不知道,逃掉的那些人中有没有孙权……
“伯道,带我过去!”我点头对郝昭说道,不知张昭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
“彭城张昭,见过张平南!”张昭衣冠歪乱,显得有些狼狈,但面上却没有慌乱之色,从容对我施礼说道。
“飞早闻张长史之名,今日以如此方式见面,实在有些得罪!”我迅速打量了一番张昭,随即笑着说道。“不知张长史有何事见教?”
“昭素闻刘皇叔以仁德传于天下,世皆称颂……”张昭从容不迫地说道,“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
听到这里,我已大致明了张昭的意思,点头说道:“张长史放心,我家兄长虽不在此处,但飞亦可允诺——绝不会滥开杀戒。此间老弱妇孺,只要未有异举,飞必会令麾下士卒以礼相待。”身为武人,战场之上对敌人自是毫不容情,但若是战后去欺负一些老弱妇孺,就未免太没品了些。如此行径,与匪类何异?
“多谢张将军!”张昭躬身施了一礼,继续说道,“昭恬颜,还有一不情之请,恳请张将军应允!”
“请讲!”
“我主孙讨虏虽与皇叔相争,但如今……人死灯灭,还请张将军莫要殃及孙讨虏家眷……”张昭长身行了一礼,恳切地请求道。
“什么?”未等张昭把话说完,我眉头一紧。眼中射出惊讶之色,接口说道,“孙权死了?”此消息的确很具震撼性——这场仅只一个时辰的战斗,其实伤亡非常有限。敌方伤亡的大都是一些顽抗地士卒,文吏家眷的损伤微乎其微。而且在死尸中似乎并未发现似孙权模样之人。
张昭黯然点了点头。
“如何死的?尸身在何处?”我不敢相信地急问道。
“从柴桑突围之时,孙讨虏身中流矢,不治身亡……”张昭还有求于我,不敢怠慢地迅速回道,“尸身……”
张昭指着右侧不远处的一辕马车,黯然说道:“……就在那马车之上!”
听得这话,我毫不犹豫地大步朝那马车走去,那些瘫坐在地的妇孺避之惟恐不及地闪开道路,挤做一团,瑟瑟发抖。
数十位妇孺紧挨环坐在那辕马车的周遭,似在护卫着马车,见到我过来,虽然不少人害怕得浑身发抖,但仍自不愿躲开。
“呜~~!”一个小女孩实在太过惊惧,止不住地放声哭了出来。一位有着倾城绝色的女子轻轻将小女孩抱在怀中,身体微颤,低声哄弄着……
我微顿了一下,将视线从那女子身上移开,随即尽量将声音放缓说道:“孙讨虏尸身可在车上?可否容我一看?”
众妇孺中,一位年龄最长的妇人颤悠悠地想要站立起来。那位绝色佳人急放下小女孩,与另一位11、2岁的小姑娘一道,搀扶住那位老妇人。
“这位将军,我儿已死,还请将军手下容情,莫要残损我儿尸身……只那老妇人勉强向我福身行了一礼,语带颤音地说道。
“这位是孙讨虏之母吴太夫人?”强自跟随着我的张昭介绍说道,“太夫人不必担忧,张飞将军昔日与文台公有旧,自不会残损主公遗体!”
这张昭,分明是想用话把我架起来!我笑了笑,和声说道:“太夫人放心,我只是想看上一看,别无他意!”
吴夫人虽很不愿意,但形势比人强,只是让一众亲眷让开道路。
虽只是一群妇孺。但跟随在我身后的郝昭和亲兵,还是精神高度集中地戒备着,惟恐内中会有人发难刺杀我。
我走至车前,轻轻掀开锦帘,举目看去——一位华服青年仰面躺倒在车内,面上已没有一点血色,在其胸口处深深插着一支羽箭,血染衣襟,已经感觉不到这青年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在吴夫人等人的注视下,我轻攀上了马车,将那青年闭合的右眼皮拨开,一只奇异的碧眼呈现在我眼前。
没错,这人果然是孙权,长相跟庞统的描述一般无二。而最突出的标志,就是这奇异的碧眼。(孙权拥有三国时代最奇特的长相之一——碧眼紫髯)
没想到,本可与大哥、曹操三分天下而有其一的孙权孙仲谋,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人生之世,何其变幻莫测。一年多前。孙权尚是雄据江东六郡的一方霸主;而如今,却已成为了无生气的一具尸体,再过不久,就将与一掊尘土为伴。长眠于地下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于我军而言却是最理想不过了:如果孙权不死,日后如何处置的问题,必将困扰大哥——孙权的存在,将会给那些遗老遗少们留下一丝希望,对大哥稳定丹阳诸郡,始终是个危害。而孙权若是死在我军之手,又会损害大哥的名声,更会逼得孙家遗臣与大哥死斗到底。
如今孙权是死在荆州军之手,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仅从这一点,看,将豫章诸郡让给刘表,也是值得了。
我爬下马车,缓声对吴太夫人说道:“太夫人不必担忧,我两家虽属敌对,但祸不及父母妻儿,我家兄长必不会为难各位。请各位节哀,先随我大军前往彭泽休息!”
“多谢张将军!”张昭仿佛长出了一口气,躬身行礼说道。
“不必了!”我摆摆手,迅速地将孙权的一众亲眷扫视了一番,略觉惊愕地发现,内中居然还有另一位绝色佳人,相貌气质与搀扶吴夫人的那位女子有七分相似,但一显娇媚,一显贤雅,可谓春兰秋菊,各胜擅场。
这两位绝色佳人似也知道自己倾城国色,易招人垂涎,尽量低头掩饰着自己。
她们……大概就是艳名极著的“江东二乔”!我迅速收回视线,朗声对郝昭说道:“伯道,派人看顾好孙讨虏家眷,不可稍有轻犯!”
“是,将军!”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嗬~~!”一阵轻微的松气声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张长史,继孙讨虏之位者是何人?”我忽地转头,向张昭询问道。
“……”张昭微微一楞,眼中现出惊异之色,但还是回答道,“是三公子叔弼将军!”
“原来如此!”我看了看南面方向,低喃了一句。
……
“嘟~嘟~!”突然间,一阵激昂的号角声自西面响起。
“锦帆营的战斗号?!!难道有敌袭?”我眼睛一紧,举目向西看去,沉声喝令道:“传令,留一部人看守俘虏,其余各部曲准备迎战!”
飞上跃上亲兵牵来的乌骓,我策马横矛朝号角响起处疾驰而去。
“三、四屯看守俘虏!”
“一、二屯整队,准备作战!”
“无当飞军听令,整队,准备迎敌!”
“鸣号!擂鼓!”在关平、郝昭等人洪亮的喝令声中,士卒们迅速地行动了起来。
……
在甘宁的指挥下,在岸的锦帆营士卒刀剑出鞘,箭矢上弦。远处仍在大江上的锦帆战船,也是战号齐鸣。
“兴霸,怎么回事?”我驰至甘宁身旁,沉声询问道。
“将军,西面有一支兵马朝这边逼近过来!”甘宁微施一礼,急声禀报道,“……不过,似乎是荆州军!”甘宁用兵大胆中不乏谨慎,虽看出似乎是“盟军”,但仍自保持高度警惕。
“做得好!”我点了点头,举目远眺了一眼,“兴霸,咱们到前面看看!”
……
那支荆州军速度放得越来越缓,似也对我军的存在感到疑惑。一杆浅蓝色“文”字战旗,飘扬在荆州军阵前。
“将军,似乎是荆州军的文聘!”甘宁与荆州军多有接触,认识不少荆州将领。
“前面可是甘将军?”荆州军阵中驰出一将,大声喝问道。
“正是甘某!”甘宁策马向前,大声回道,“文校尉,我家张将军亦在此处!”
对面的文聘微微一楞,策马朝我们这边飞驰了过来。
“甘兄,这位便是张飞将军么?”三马交叉照面,文聘仔细地打量了我片刻,朗声询问道。
“正是张飞!”我笑着回道,亦在仔细打量文聘。文聘相貌颇显威武,身体亦极为健壮,虽然年轻不大,但看得出武艺相当不俗。但是,这小子似乎对我颇有些怀疑、不服气的架势,从他的语气中就可听得出来。
“久闻张将军威名,文某敬服已久!”文聘身形扭动,准备下马。但突然间,似乎一个不小心,文聘的身体向右栽倒,“仓促”之下,文聘以右手大刀撑地,随即狠狠地朝我撞了过来。
“呵……”我嘴角微扬,待文聘的身子即将撞到时,右手急向前探,抓向文聘腰间绦带。这小子果然不安好心,左手肘猛地下击,径直砸向我的右手。
我不避不闪,待触及时,右手一把将文聘左肘抓住,并顺势下沉,借力一转。
文聘收势不住,手臂被我死死攒住,随即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凌空旋转了起来。紧接着,腰间绦带一紧,整个身体就被拎在半空。
我轻轻将文聘放下地,笑着说道:“文校尉小心!”
“……”文聘整了整衣甲,借此调整自己的心绪——只这几下,文聘已知自己不是对手,更明了对方十数年的威名并非虚传。
“多谢张将军援手!”文聘躬身施了一礼,语气有了变化,“敢问张将军,可曾截获到孙权残军?”
“幸不辱命!”我笑着说道。
“可曾擒住孙权?”文聘眼中一亮,急声问道。
“孙权业已中箭身亡!”
“什么……”文聘也颇显惊异。
……
文聘虽然也很想得到被我军俘虏的那群孙权臣属及其家眷,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向我发出改日前往柴桑一聚的邀请后,文聘领军离去。
随即,我也领军押送着俘虏回返彭泽。
翌日清晨,按我之令,甘宁领锦帆水军将重要俘虏送回了秣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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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桑城中,血雨腥风。
荆州军进城之后,副帅蔡瑁为泄累次败绩之愤,领军对未及逃脱的孙氏族人、及一些江东官员进行大肆屠杀。仅只数个时辰,便有数千人死于乱军之中。
剻良急怒交加,勉强收拾住混乱的局面,但也因此耽误了追击柴桑逃军。
局面初定之后,荆州突有消息传来——曹操兴兵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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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领军朝柴桑一路急赶,半路上不时有虚虚实实的战报传来。其中大部都是噩耗,甚至有消息说柴桑已经失陷。
周瑜的心情愈发沉重,心焦如焚!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五章
柴桑城,议事厅
“孙权小儿已死?!!!妙极,妙极!”听毕文聘的回报后,蔡瑁放声狂笑起来,仿佛出了心头的一股恶气。
剻良微睨了一眼蔡瑁,不豫之色瞬闪而过,随即和声向文聘询问道:“仲业,可曾见着孙权尸身?”剻良行事一向谨慎仔细,若没有确凿证据,他绝不会轻信任一件事。
“剻督放心,张飞曾让末将察看了孙权尸身,确实无误!”文聘恭声回道。
“好!”剻良点点头,神色也放缓了些,“孙权一死,孙家余孽便不足大虑。只要能将南下庐陵的周瑜一军击灭,大势可定!”
“对了!张飞命末将转告剻督……”文聘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他已命麾下大军兵分三路,自东而西横扫过来。他请剻督莫要停驻柴桑,乘大胜之机迅速进军,一举将孙家残军彻底铲除。”
“这张飞手伸得真长,我军如何行事,还用他多言……”蔡熏愤愤说道。
“剻督,末将以为张飞之议极为在理!”文聘完全无视蔡熏的话,向剻良建议道,“如今孙权死、柴桑失,对孙家残余而言可谓是致命打击,此刻我军若能协同张飞军东、西两面同时进击,不消一月就可荡平残孽!”
“嗯……”剻良微微点头。
“荆州正遭曹操进犯,难道要弃荆州于不顾?”蔡瑁已从先前的狂喜中平复下来,冷冷说道。
“曹操之意,并不在夺我荆州疆土,而是意欲以此缓解孙权之困!”剻良冷静地判断出曹军进袭荆州的意图,“故而,他根本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你如何敢肯定?”蔡瑁不冷不热地反问道。剻、蔡两家关系早已有些不睦,前些日剻良以蔡瑁为饵,诱惑黄盖出击的计策,虽然大获成功,并直接导致战局发生根本性转变,但这却也使两家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河北尚未平定,还有刘备虎视在侧,曹操凭什么敢犯我荆州?”剻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回道,“况且,就算曹操真要犯我荆州,没有10万大军绝难成事。年前的雍司大战。曹军虽胜,却也是伤筋动骨,如今曼说10万大军,曹操能抽调出5万人来就不错了。如果只有5万曹军,根本动不了荆州分毫。以曹操如此精明之人,岂会做这等无谓之事?”
“州牧大人的急件中,分明有让我军回师的意思……”蔡瑁知道辩不过剻良,只得搬出刘表来。
“曹军自宛城、汝南两路进袭,其实退之极易,甚至不需我荆州军出动……”剻良从容说道。“宛城那一路。只消让上庸马超迎击即可,马超与曹操有深仇大恨,想必他也会相当乐意。至于汝南那一路。亦只需派一使者前往寿春,请刘备出兵佯攻汝南,则曹军必然自退!”
顿了顿,剻良继续说道:“稍后我将书信一封命人送往襄阳,向州牧大人道明情况。我军当务之急,是协同张飞军夺取豫章三郡。我荆州军与周瑜的恩怨,也该了结一下了!”
蔡瑁眼中寒光一闪,竟点头附和起剻良的话来。能够向周瑜一雪前耻,想想也让蔡瑁觉得兴奋。
看到蔡瑁的变化,剻良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嘴角也微扬了扬。
“文聘,你怎地不将孙权尸身,和那些孙家官吏、眷属要回来?”忽地想到什么,蔡熏厉声向文聘询问道。
“那是人家俘虏的,我怎么要?”文聘没好气地回道。
“但那些人都是从柴桑逃出去的,为什么不能要?”蔡熏不甘心地说道。
“……”文聘冷睨了蔡熏一眼,不再说话。
“江东二乔一定在那些人里,得把那些俘虏要回来,不能便宜了张飞……”蔡熏在荆州素有好色之名。江东二乔这样的闻明遐迩的国色他自不愿放过。事实上,进柴桑城后,蔡熏曾领人直奔孙策和周瑜府邸,但可惜扑了个空。
“二弟,闭嘴!”在王威、文聘等人略显不屑的眼光中,蔡瑁也忍不住呵斥道。
“仲业,张飞就在彭泽么?”剻良眉头微蹙一下,换了个话题。
“是的,剻督!”
“你亲自走一趟彭泽,代我请张飞至柴桑,就道我要与他共商扫平孙家残孽之事!”剻良和声说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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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西昌至柴桑,约有300里。以周瑜麾下步卒地状况,即使强行军,也得有4天才能赶到。
柴桑岌岌可危,救援之事可谓十万火急!周瑜知道这一道理,心中也焦急似火烧,但尽管如此,周瑜还是得咬牙将行军速度控制下来。周瑜非常清楚,若真是以强行军赶路,即便能赶到柴桑,到时莫说破敌危解困,士兵能否站稳还是两说——这支军队并非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说到底,也只是一些操练时间较长的“新兵”而已,先前击破刘磐之战,就算是他们的“初战”了。
再者,此次的对手又非同一般。剻良剻子柔,向来就是荆州最令人头疼的人物。孙坚、黄盖这等豪杰宿将,都先后被其算计丧命,便足可见剻良是何等的难缠。周瑜不认为剻良会忽略外部对柴桑的救援,甚至,剻良有可能已经安排好了围点打援之计。
鉴于这种种,周瑜必须十分谨慎——周瑜手中这支兵马,已可以说是孙氏政权最后的希望。如若有失,一切休矣!
……
周瑜领军三日急行200里后,抵达豫章郡南城县。南城县与柴桑之间仅余不到百里,再往前赶路随时可能与敌军遭遇。周瑜不敢有一丝疏忽,遂领军进驻南城稍做休整。
南城县城内亦是人心惶惶,街市上混乱不堪,不少百姓已有举家外逃的迹象。看得出,战争地阴云已经笼罩到这座小城上空。
周瑜眉头大皱,命朱然领一部士卒协同城内驻军稳定住局势,随即与吕蒙、贾华等军中将校直奔县衙而去。
南城县衙大堂
“谁告诉你柴桑已经失陷?”周瑜端坐大堂主位。面无表情,沉声向南城令潘琪询问道。
“启……启禀都督……”潘琪躬身站立在堂下,汗水自其额头不断溢出、滑落,声音发颤地回道,“先前有自称是从柴桑逃出的士卒……来到南城,消息就是从他们口中所得。而且……从柴桑方向也不时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周瑜一行来到县衙时,潘琪本人也在命家人收拾行囊,准备外逃。看到周瑜突然出现,简直要把潘琪的魂魄吓出来。
“你可曾派人前往柴桑附近确认过消息真伪?”周瑜冷冷问道。
在周瑜面前,潘琪连一丝说谎的念头都不敢兴起,胆寒地摇了摇头。
“尚不明消息真伪,就慌乱成这般模样。不知封锁流言、稳定县中民心,只知自己举家外逃,你这县令是怎么做的?”周瑜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喝问道。
“……下官……”潘琪腿似筛糠,语无伦次,随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都督恕罪,都督恕罪……”
“……”周瑜面色变了几变,还是压下了怒火,沉声说道。“此事暂不与你追究,你速去为协助朱校尉将县治安定下来。此外,为我大军筹备5日粮草,务必在4个时辰内完成!”
“多谢都督!下官这便去……”潘琪以头顿地,连叩数下,随即起身匆匆忙忙离开大堂。
“嗬~~!”望着潘琪地背影,周瑜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督……”贾华犹豫着说道,“一路上已听到好几次柴桑失陷的消息,您以为……”很显然,贾华心里也有些动摇了。
“子尚。怎么你也信这些胡话?”吕蒙面色一沉,急声说道,“这肯定是剻良那混蛋放出来的流言,想要乱咱们的军心!”
“……”周瑜没有说话,举步走到大堂门口,望了望斜阳将落的西面天空。
在如血的残阳下,周瑜鬓间的几缕银丝也被染成血红之色。
……
大军休整补充粮草期间,周瑜又一连加派了两批斥候前往柴桑方向打探情报。
周瑜用兵,向来谋定后动。但这次,柴桑危急地形势,却容不得他多做筹谋,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晚亥时左右,有斥候回返南城,而且还带回了一名骑卒。
……
县衙大堂内
“什么?”周瑜面色煞白,不见一丝血色,身体微微颤抖,急声询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都督!”一名单膝跪地地士卒语带哭音地说道,“柴桑沦陷!……主公在突围时不幸中箭……已经离世!”这士卒全身血迹斑斑,汗水将其衣甲完全浸湿,很明显是经过了长途跋涉。
“……”周瑜脑中轰地一声,如遭雷击,眼前顿时一片黑幕,脚步变得不稳,一个踉跄身体径直向前栽去。
“都督!”吕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将周瑜扶住,缓缓搀至位前坐下。
一旁的朱然、贾华等人也变得如同木偶般,完全消化不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半晌后,周瑜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曾经明亮睿智的双眼变得无神,略显机械地询问道:“你……将全部过程详细地说一遍!”
“是,都督!”那士卒担忧地看了一眼周瑜,还是说了起来,“荆州军围城之后……”
一盏茶的工夫,那士卒将自己所知道的过程尽数说了出来。
“……周瑜缓缓抬起头,语极无力地说道,“你是说,除三公子、四公子、陈校尉他们几百人外,其余从柴桑突围的人,全被张飞截获?”
“是……”
“太夫人,张长史,鲁大人……一个没逃得出来?”周瑜几近绝望地问道。
朱然、吕蒙等人看周瑜神色,已知其心伤如死,急得不停向那报信士兵使眼色,希望他能够“骗一骗”周瑜。
但很可惜,那士卒精神全集中在周瑜身上,最后仍是低声回了一句:“是……”
“知道……太夫人他们的生死吗?”周瑜坚持着继续问道。
那士卒无力摇了摇头。
周瑜呆坐在座位上,再也不说一字,痛苦决绝地神色在其眼中不断闪现。在昏黄的灯火下,周瑜的面庞也显得蜡黄。
朱然、吕蒙等人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该做什么。朱然等人虽然也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伤感,但他们却根本无法体会到周瑜内心地感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堂内一片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所有地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周瑜身上!
“苍天,你何其无眼……”忽地,周瑜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仰天长呼。
旋即,一口鲜血自周瑜口中激喷而出,将战袍沾染得殷红点点。
“都督!”一片惊呼声,周瑜仰面倒下,人事不醒。
……
县衙后堂厢房
仰躺在床榻上的周瑜缓缓睁开眼睛,朱然、吕蒙等人焦急的面庞出现在视线之中。
“都督,都督……”——看周瑜转醒,吕蒙激动地轻呼道。
“……子明!”周瑜语极无力地询问道,“什么……时候了?”
“都督,”吕蒙看了看房外的天色,轻声回道,“大概是寅时!”
“……派人去接三公子了么?”周瑜缓缓问道。
“都督放心,末将已派人去了!”吕蒙点点头说道。
“好……”周瑜艰难地扯住一丝笑容,“扶我起来!”
“都督,大夫说你必须静养一、两日才行!”吕蒙急声阻止道。
“没这个空了,”周瑜摇摇头,语中流露出无可违逆的坚毅,“如今情势危急,我怎么静养?快些扶我起来!”
吕蒙无奈,只得上前扶起周瑜,又拿了一个锦布棉包让周瑜能够靠坐在床榻在。
“拿地图过来……”周瑜缓声说道,“你们不用呆在这里,各归部曲,务必收拢住军心。若有新军情,速报于我……”
吕蒙等人无奈,只是忧心忡忡地各自离去……
周瑜察看了地图片刻,忽地双目紧闭,面现痛苦之色,低声喃语道:“乔儿……你可还安好……”
……
待得天明之时,吕蒙实在放心不下周瑜,轻手轻脚地返回厢房中探望。
一进得房内,吕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短短两个时辰,周瑜居然鬓发全白,一头银丝如雪!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六章
建安七年,七月初四傍晚,我第一次踏上了柴桑城的士地熙慨
今日午时,文聘领十余亲随赶至彭泽,代剻良发出邀请——剻良邀我前往柴桑,共商剿灭孙家残余势力之事。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邀请,简单地对庞统、郝昭等人安排了军中事务后,便携关平动身赶赴柴桑。
柴桑自前汉置县,因临近有柴桑山而得名,地属荆、扬二州之域。春秋之时,柴桑属吴之东境,楚之西境,因而有“吴头楚尾”之称。柴桑开发极早,最早始自夏、商之时,延续至今,已成舟车辐镂、商贾云集的通都大邑。
柴桑城内大道宽阔,估摸有6、7丈,青石铺成的道路非常齐整,道两旁屋舍林立,依稀可见城中往日的繁华。然而,驻马放眼看去,我却看不见街道上有几个行人百姓,只见荆州军士卒在不时巡逻。而且,在青石路面上有许多摊依稀不明暗红色印记,并有蝇虫环飞在旁。很明显,那些暗红印记都是未能冲尽的血迹。
“三叔,你看!”骑行在旁的关平轻声对我说道。
关平所指方向,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但非常可惜,这座府邸被破坏得不轻,临街的正门甚至只剩下了一扇。透过半开的大门,甚至可以看到府内未及收拾的狼藉景象。从地面上的无数血迹看来,荆州军恐怕曾攻入这府中,进行了大肆杀戮。
一阵湿闷的晚风吹过,带来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息。
……
柴桑,郡守府会客厅
将一众亲卫留在厅外,我和关平跟随文聘步入大厅。
早有十数名荆州军将校等候在厅内。文聘举步上前,朝端坐主位的中年将领躬身行了一礼:“剻督,末将已请得张将军!”
那中年将领虽着青色战袍,但面目儒雅,一看便知是文士出身。想必就是剻良。对剻良此人,我也算闻名已久,连孙坚、黄盖这等沙场宿将都死于其手,便足见其能。
剻良站起身来,急步朝我迎来,躬身微施一礼笑道:“张平南虎威驾临,剻某荣幸之至!”
“剻督客气了!”我回了一礼,笑着说道。“张某亦闻剻督之名久矣!”
“定国,过来见过剻都督!”我冲关平摆摆手,对剻良说道,“这是舍侄关平!”
“后进关平,见过剻都督!”关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莫非是关君侯之后?”剻良仔细打量了关平一番,惊叹说道,“果然是将门虎子,有君侯之风!”
随即,剻良也为我介绍了厅中的荆州将领。有趣的是,这些将领似乎分成了两派——其中一部人。对我的到来显得比较热情。另一部人则要冷淡些。
“劳皇叔和张将军相助,此次我荆州才可迅速击败孙权逆贼,夺取柴桑!”分宾主坐定后。剻良客气地向我道谢道。
“我两家份属同盟,早有同攻同守之约,理应相互策应,何必言谢!”我摆了摆手,呵呵笑道,“何况,孙权逆贼也是我两家共同之敌!”
“若无我军相助,他们如何能够夺占庐江、丹阳?此次他们出兵,也是理所当然……”厅下的蔡熏不阴不阳地说道。
关平面色微沉,眼中寒光一闪,作势欲起。我右手微抬,止住了关平,笑而不语看向剻良。
“咳!”剻良轻咳一声,面现不豫之色看了蔡熏一眼,随即略显歉疚地说道,“……张将军见谅!”
“哪里,哪里!”我笑笑说道。这厅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奇异,看来庞统说的没错——荆州军内部的确实有些不“和谐”。从目前的状况看来,厅内荆州军的两派。一派以蔡瑁为首,另一派以剻良为首。蔡瑁这一系,看来有些敌视我军;而剻良这一系,至少从表面看来,对我军还是比较友好的。
“张将军,贼酋孙权毙命,孙逆兵马也被我两家击灭大半,孙逆残余可谓日薄西山。如今最大的威胁,便是领军南下庐陵的周瑜……”剻良不再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说道,“周瑜麾下军力只有万余人,但此人却是极擅治军,且狡猾异常。虽然有些汗颜,但我荆州军确实曾累败于此人之手。幸得张将军年前曾于丹阳大败周瑜,方一挫此人气焰。”
厅内荆州众将听得此语,皆露出一丝羞惭之色,蔡瑁、蔡熏等人眼中甚至还闪过嫉色,对象自然是——我。
剻良果然不是好惹的角色,这寥寥几语,看似解说局势,表达对我“敬佩”之情,但内中却另有用意——他根本是想将蔡瑁的愤意,转移到我身上。根据庞统提供的消息,蔡瑁其人,是一个心胸狭窄之徒,善嫉多妒。前番剻良以蔡瑁为饵施计,一举攻克鄂县,必然使得剻、蔡两家恶劣。此次,剻良又想利用我,来玩一个“移祸江东”之计,转移蔡瑁的视线。
剻良这家伙,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顿了顿,剻良继续说道:“只要能够将周瑜击败,则孙家残逆,必然不战自溃。”
“剻督有何良策可破周瑜?”我索性装傻问道。
“周瑜善于动中破敌,若我两家兵马主动寻其交战,恐怕极为不利……”剻良从容说道,“反之,若能诱周瑜主动邀战,我两家以逸待劳,破之不难!”
“嗯……”我点点头,赞同说道,“剻督之言甚是,但如何诱其主动邀战?”
“……”剻良皱眉思索片刻,沉吟说道,“张将军,不知那孙权的尸身可还安好?”
“孙权的尸身,我已命人殓葬了……”我笑着回道。事实上,孙权的尸身并未下葬。由于天气炎热,我让人对尸体做了防腐处理后,秘密运回了秣陵,并派遣快马赶赴寿春。向大哥询问如何处理。孙权的尸身不同常人,便是我也不能随意处理。
“张将军!剻某以为,可将孙权尸身再起出,以此迫使周瑜回师与我军决战……”对掘人棺木之事,剻良似乎毫不顾忌,“此外,张将军不是还俘虏了孙权的许多眷属、官吏么?不知内中有无周瑜之妻乔氏?素闻周瑜与其妻恩爱不已,若有此女相胁。周瑜必不敢等闲视之!”
“这个……”我拧起眉头,苦思起来,“我也未曾留意!”随即,我转头对关平说道:“定国,那些人里有无周瑜之妻?”
关平看了看我,摇头说道:“回禀三叔、剻督,未曾发现周瑜之妻,或许她并未逃出柴桑!”
“怎么可能?”蔡熏按捺不住,急声驳斥道。
“……”剻良横眉冷睨了蔡熏一眼,将其下面的话吓了回去。“没有也罢!张将军。剻某以为,还可以这些眷属、官吏来迫周瑜回师!”
剻良所提的建议,乍听起来颇有道理。用孙权尸身和那些俘虏的确有很大地可能迫使周瑜就犯。然而,如果我真这样做了,最中得益的只有荆州军,对我军而言,却是百害一利——如此一来,不但会有损大哥的名声,危害我军在江东的根基,而且被俘虏的那些孙权属吏,如张昭、鲁肃之流,必再不会投降大哥。孙氏遗臣也会与我军死抗到底!
剻良的提议,根本是一箭数雕的损人利己之策。
“剻督,以飞之见,其实根本不必如此……”我笑了笑,仿佛浑不将周瑜放在眼中,“周瑜虽擅用兵,但如今大势所趋,任其有翻江倒海之能也无力回天。他麾下兵马一则不多,二在不精。我以为只需将柴桑失、孙权死的消息大肆传布出去,不消多日其军心必散。届时我两家大军两面夹击,破之又有何难?”
我看了看剻良,随即转头面向蔡瑁,昂声说道:“如此一来,也让周瑜败得彻底,无话可说!”
“此策甚妙!”蔡瑁眼中忽地一亮,竟然附和起我来。
蔡瑁领头后,其余蔡系将领亦相继表示附和。
“剻督以为如何?”我笑着看向剻良。
“……”剻良眼中不为人知地闪过一丝异色,笑着点头说道,“张将军之策亦是良谋!”
“好!”我轻轻拍案说道,“如此我两军就连同派遣细作,一面打探周瑜动向,一面将消息尽可能广地传遍豫漳、庐陵诸郡。一旦有周瑜确切动向,我军便同时出击,将其一举击破!”
“好……”
就在我与剻良等人就联合剿灭孙家残逆地一些细节问题进行商讨之时,忽有一员荆州军将领急步匆匆地走进厅内。此人向剻良、蔡瑁各施一礼后,即来到剻良身侧低声耳语起来。
不片刻,剻良的脸色迅速阴了下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
“剻督若有要紧之事,我便先行告退了!”我朝剻良一拱手,淡笑说道。
“……”剻良沉吟了片刻,对我摆了摆手说道,“不妨,张将军并非外人,而且此事与我两家都有关系!”
“那不知是何事?”
“我南路刘中郎将大军败于周瑜之手,已退回长沙!”剻良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这周瑜还真是不凡,虽然卧病休息半年,但一复出就漂亮地露了一手!我拧眉思索了片刻,沉声询问道,“剻督,敢问周瑜是何时击败了刘郎将大军?”
剻良略显惊异了看了看我,随即沉声回道:“大约5天多前!”
“刘郎将是如何遭遇败绩的?”我又追问了一个问题。
“被周瑜施以火攻之计!”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击败了刘磐,意味着周瑜已腾出手脚,接下来他要么是北上救援柴桑,要么东进抵挡我军。但以柴桑的重要性,他肯定会选择北上。所以,无论有没有得到柴桑方面的求救,周瑜都会赶回柴桑。5天多的时间,差不多也可以到了。这也就是说,周瑜很可能已经潜行在侧了。而且由于施行火攻,周瑜的损失肯定不大,可以保持较完整的战力。
很明显,剻良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
……
翌日清晨,我与关平告别剻良等人,出柴桑,返回彭泽。
“三叔……”路上,关平踌躇着对我说道,“那剻良好象很不简单……”昨晚在柴桑时,我看关平似乎就有意向我询问什么,但可能是因身处他方之地,不便说出才作罢了。
“哦~?”我笑着转头看向关平,带着考究意味地问道,“定国,你说说,他如何不简单了?”
“他那‘以尸身、俘虏逼迫周瑜交战’的方法,似乎荆州很有利,但对大伯却……很不利……”关平不太确定地说道。
“不错,有长进!”我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剻子柔并非是个好惹地对手!”
孙翊、孙匡兄弟,在陈武残军两百余人的护卫下,狼狈不堪地赶到南城县。
“三公子,四公子,能见你们平安,实在太好了……”周瑜率领朱然、吕蒙等军中将校躬身向孙氏兄弟行礼说道。
“公瑾兄……”见到周瑜,孙翊、孙匡也是激动异常,但很快他们的激动变成了震惊,“你的头……”
“不妨事!”一头显得格外耀眼的如雪银丝,为周瑜凭添几分沧桑的美感。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周瑜声音虚弱地说道。
“公瑾兄……”孙氏兄弟楞楞地看着周瑜,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
成功与周瑜会面后,孙氏兄弟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放下了些。随即,孙翊将孙权最后的遗命转告给周瑜。周瑜当即表示,奉孙翊为第四代孙家之主。
当听到孙权“事有可为,则为;若事已不可为,你亦可放弃”的遗言时,周瑜也不禁默然起来——其实,自柴桑失陷、孙权离世的那一天起,孙家的基业就注定无可维继。
但尽管如此,周瑜仍不愿放弃,他要拼尽最后的一分力,流尽最后一滴血,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七章
返回彭泽之后,我即刻召庞统进行密议。
“将军,柴桑一行收获如何?”庞统笑着询问道。
我摇摇头,笑着说道,“剻子柔城府之深,难以预料,此行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呵呵……统少年之时曾多次随家叔拜会剻子柔,家叔对其亦是赞誉有嘉,称其智计冠于荆襄!”庞统呵呵一笑,点头说道,“将军,剻良到底做了什么,让您有此感慨!”
我笑了笑,将柴桑一行的经过较详细地说了出来。
“这等一石数鸟、损人利己的计策,亏剻良也想得出来!若不是将军机警,识破其谋,此事还真不好处理!”庞统拍案大笑道。
顿了顿,庞统沉吟着说道:“据将军在柴桑所看到的情形,统越发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疑惑地询问道。
“昨日将军离开彭泽后,曾有细作回报一事,道荆州军在攻破柴桑后,曾在城中大肆屠戮未及出逃的孙氏族人和孙权属吏……”庞统面色略显阴翳,沉声说道。
“竟有此事?”我眉头微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屠戮孙氏族人和属吏这样的蠢事,不但会极大地损害自家名声,更会激起江东士族百姓的逆反之心,对于稳定江东局势极为不利。以剻良这般精明无比的人物,居然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着实令人无法理解。
“恐怕此事并非剻良授意,而是底下人私自妄为。荆州军与孙家积怨颇深,破城之后借机泄愤亦有可能!”庞统明了我的疑惑,沉声说道,“但荆州军如此行径,必会逼迫江东士族百姓投向主公一方,剻良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想方设法尽量挽回劣势。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江东士族百姓对主公也失去信心。所谓‘以孙权尸身和那些俘虏逼迫周瑜就范’的主张,定然就出于这一目的!”
“嗯……”我微微点头,轻应了一声。庞统擅于将零碎的情报汇总起来,抽茧剥丝地寻出内中的关联。经他这一分析,我原本有些想不通的关节也豁然开朗了。
“但不管如何,还是先将孙家残余击灭再说。”我收回了思绪,“周瑜十之八九已率军回师。士元,若周瑜得知孙权亡故的消息。你以为他会做何反应?”
“以周瑜此人品性,断然不会投降,故而他可能的选择只有两个——其一,继续挥师北上,拼得玉石俱焚而亡,以尽其对孙家之忠;其二,暂避锋芒,积聚实力!”庞统凝神分析说道,“如若孙家已无后继之人,周瑜十之八九会做第一种选择。但如今有孙翊继承兄位。且其已安然逃出。若周瑜能够遇上孙翊。恐怕暂避锋芒的可能更大一些!”先前,我已从一些降卒口中,得知了孙翊脱逃的消息。
“嗯!”我点点头。沉声说道,“孙家残余虽然势微力弱,但亦不能轻忽,需得尽快剿除,以免后患。士元,你即刻再加派细作,自彭泽、柴桑向南仔细搜索周瑜动向,同时尽可能将孙权已死的消息传布开去!”
“统明白!”庞统点头,忽地面露一丝“诡异”之色,笑着说道。“将军,是否将孙权死因和柴桑城内之事也传播出去?”
“呵呵……”我会意地笑了笑……
……
就在这日,陈到和魏延先后有战报传至彭泽:陈到军已攻过雷江口,目前距离彭泽不足80里。而魏延则再从吴郡和会稽征调了3000军,随即兵分两路——他自己亲率主力经乐安,袭葛阳,而后南下直扑临川;另一面由陆逊、全琮领一旅偏师经定阳,攻击上绕。目前两路兵马皆进展顺利,未遇多大抵抗。
翌日。甘宁回到彭泽,同时还带来了蒋钦和丁奉。丁奉先前率领锦帆水军一部,跟随魏延进行会稽攻略,立下了不小战功,随后,丁奉便一直留驻在会稽。直至前些日,丁奉才率军返回。令人欣喜的是,此次出征会稽,丁奉所领水师非但实力未曾受损,反而有了很大的增强,无论是战船还是士卒皆是如此。
甘宁、蒋钦、丁奉这三位锦帆营军职最高的将领联袂来到彭泽,正是为了向我请命——他们希望能够借此机会迫降江东水军残部。早先蒋钦归降时,向我所提两个条件之一,就是希望能够收降江东水军残部。而甘宁也有些不愿将凌操这个老对手赶尽杀绝。
这些日,甘宁一直紧密留意着江东水军地动向——在江东军陆路连遭惨败的情况下,凌操面对荆州水军却是丝毫不处下风。但是鄂县、柴桑先后失陷之后,凌操水军的补给被断绝,而且柴桑的失陷对军中士气的影响极大。不得已,凌操只能率领水军暂且向东退避。
依照目前的形势,锦帆营对江东水军残部实力绝对占优,而且孙家的败亡只在眼前,劝降凌操应该有很大希望。更何况,还有蒋钦这个前统领相助……
……
七月初八,一名使者赶到彭泽,带来了大哥的回信。有关孙权尸身的处置——大哥让我先将之运至秣陵,好生安葬了。日后,可再寻机将其墓穴移至乌程老家。
……
七月初九,陈到领军赶到彭泽。因细作的推波助澜,孙权中箭身亡的消息很快地散布了开去,孙氏治下各地也由此大乱,官吏士卒根本无心抵御攻击,陈到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攻到了彭泽。
与此同时,细作也传回了周瑜军的情报——周瑜曾领军赶至南城县,似乎有意救援柴桑,但随后停止了北上。
很明显,周瑜已经得到了柴桑的消息。
当日下午,剻良似乎也探到了周瑜动向,遣使邀我一同出兵南下攻击周瑜。
……
七月初十晨,留千余兵马驻守彭泽后,我与陈到领军南下。
与孙翊汇合后,周瑜当即要将手中兵权让出。但对周瑜态度已根本改变的孙翊,诚恳地加以拒绝,并道日后一切军务皆由周瑜全权负责,自己绝不干涉。孙翊又以新任孙家之主的身份,恢复了周瑜的都督之职。
周瑜拜领都督职位后,向孙翊发誓——要尽一己之能扭转乾坤,再兴孙家基业。
……
周瑜深知剻良、张飞两军皆虎视眈眈在侧,而论及实力,这两军无论哪一方都要强于自己。况且他两军又是同盟,若正面对敌,己军必败无疑。
与孙翊等人稍一商议之后,周瑜强撑着赢弱的身体,领军南下庐陵。沿途一路,周瑜命人将周遭各地的驻军全部招至自己军中,并设法向相熟的宗族大户借调兵员钱粮。另一面,周瑜还派遣快马,再次前往交州,恳请士燮出兵相助。
然而,就在孙翊、周瑜赶到庐陵、与孙辅汇合时。无情的老天又给了他们一连窜的打击:
诸宗族大户面对周瑜的求助。无不婉言相拒,至多表示可以提供些粮草,但兵员却是一个没有。明知孙家大船将沉。自然没有谁愿意做殉死的傻事。
与此同时,先前由鲁肃派往交州的使者也带回了一个不好地消息
士燮拒绝出兵援应。那使者还告诉周瑜,刘备军似乎之前已派人来过交州,士燮拒绝出兵之事,可能与此有关。
在无法寻得援应的情况下,细作又带来紧急军情——剻良、张飞两路大军一齐南下,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势,直扑庐陵而来。敌过至之处,各地尽皆归降。
……
尽管知道实力悬殊。尽管明了已不能再败,但周瑜也只能咬紧牙关迎战了。若再次退避,不但会将士卒仅存的士气泄尽,而且也会丢失最后的根基。届时,纵然再想作战,也没有可能了。
周瑜一面加派斥候打探敌军情报,另一面对麾下士卒进行动员,意欲鼓舞起士卒地军心士气。
……
七月十七,黄昏时分
庐陵郡治西昌城,议事厅
“……细作刚刚回报,刘备军魏延部已攻至临川,目下其部正在西进,似欲与张飞汇合!”吕蒙向孙翊、周瑜等人禀报着最新探回的消息。
“魏延???”孙辅略显疑惑地说道。
“此人亦是刘备麾下一员悍将,征会稽时,张飞就是以魏延为军中主将,便足见其能。此人断不可轻忽!”周瑜出声为孙辅解释说道,“上次得到消息时,魏延还尚在新都,不想如今已到临川,其用兵之速着实罕见!”
刘备麾下可用之将……着实太多!!!周瑜自内心里感到伤叹——短短一年的时间,江东军的宿将良将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几乎折损殆尽。如今除朱然、吕蒙等寥寥几人外,周瑜手中已无可用之将。
“如今剻良军已至宜春,张飞军已到新建,两军距西昌皆只有不到百里之遥!”周瑜挥去脑中的杂念,沉声说道。
“主公,都督!剻、张两军行军速度相当,又互为犄角,攻其一军则另一军必然救援,实在不好对付……”朱然拧眉分析道,“以敌我之势,除非能让敌人狗咬狗,否则就必须各个击破,方可能成事!”
“狗咬狗?”孙匡眼中一亮,急切地询问道,“公瑾兄,这有可能么?”
“不大现实!”虽知这一想法若能实现,将能极大地改善局势的被动,但理智思索后,周瑜还是否认了这一可能,“若要使两方内斗,他们之间必要有名、利的冲突。但看这些日剻良、张飞两军的动静,便可知他们之间必有默契。加之剻良、张飞皆狡猾成精之人,在击破我军之前,他等是不会翻脸的!”
“嗬~!”孙匡听得此言,略显沮丧地叹了口气。
“为今之计,确是要先击破剻、张两军之一!”周瑜却不显丧气,朗声说道。
“荆州军有近四万人,张飞只有万余人,即便再加上那魏延的兵马,也至多两万人。若从兵力众寡来看,似乎先破张飞有利!”朱然分析说道。
“荆州军人数虽多,但说起战力,他们比张飞军差得也不是一点两点……”吕蒙摇了摇头说道。吕蒙知道,朱然从未与张飞军交战过,所以不知道对方的厉害之处。
朱然略一思索,也自默然点头。
“子明所言在理!”周瑜也认可吕蒙的话,“张飞麾下士卒操练有素,且作战勇猛,大有张飞本人之风。而张飞统军用兵之能,更是超群绝伦,荆州军中无人可与之比拟。先退张飞,极难成事,万一我军被其缠住,恐怕很难脱身,届时若荆州军再从背后夹击,则我军死无葬身之地!”
顿了顿,周瑜决然说道:“以我之见,当先设法击破荆州军。荆州军二帅剻良、蔡瑁之间有所不睦,且蔡瑁好大喜功,此正是可用之机!”
“公瑾兄有何妙策?”孙翊欣喜问道。
“我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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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蠡口,乃是引长江水入鄱阳湖地水路要冲。荆州水军近百艘大小战船正与锦帆水军一部对峙于此。
悬挂荆州水军帅旗的一艘斗舰大船上,水军统领伏波中郎将黄祖怒骂连连:“甘宁这江贼,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想庇护江东水军?我就知道这江贼靠不住……”这些日,黄祖一直领荆州水军遥遥地跟着凌操水军,但亦不敢上前接战。黄祖亦知,凌操已无粮草补给,迟早必败。但不想,甘宁突然领锦帆水军对凌操发起进攻,并轻松地将凌操水军逼入鄱阳湖,而后锦帆水军一部便封锁住彭蠡口。眼见煮熟的鸭子飞走,黄祖如何甘心,便欲也进入鄱阳湖分一杯羹,但封锁彭蠡口的锦帆水军却死活不让进。
“大人不必恼怒,量甘宁胆大包天,也不敢纵放敌军……”副统领张允劝荐道,“我料甘宁只是不想让我军抢夺战功而已!”
“还反了甘宁这江贼了……”黄祖怒气难消,咒骂说道,“今日我偏要进这鄱阳湖,他莫非还真敢与我动手不成?”
喝命旗舰驶至彭蠡口,黄祖亲立船头,朝对面的荆帆水军喝骂道:“甘宁那厮可在,叫他来见我!”
“好大的口气!”丁奉洪亮而自信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这大江上,除了咱们锦帆营,谁敢如此嚣张?”
上一章里,出了个BUG——柴桑应该是在“楚之东境,吴之西境”,纠正一下,惭愧惭愧!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八章
一艘走舸快船异常灵活地穿行在自家船群之中,很快便来到了最前列。丁奉连盔甲都没穿,只着一身素布单衣,长身傲立于这艘走舸的船头。
“谁刚才那般嚣张,竟敢直呼我家统领之名?”丁奉举目前眺,高声喝问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般放肆?当年甘宁那厮还是黄某的属下……”黄祖脾气急躁,一见丁奉这个毛头小子竟敢出言顶撞,立即暴怒不已。更何况丁奉的衣着实在太过普通,而黄祖与其又并未真正照过面,还真以为丁奉就是一个普通士卒。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丁奉眼中寒光一闪,反讥说道。荆州水军以优势军力,却三番两次败于江东水军之手,丁奉其实打心底里有些看不起这支盟军。加之黄祖肆无忌惮地以言语侮辱甘宁,更令丁奉反感异常。
黄祖面色红赤,手指对面的丁奉,气急怒骂道:“无名小卒,竟胆敢如此,你可知我是何人?”
“……”丁奉瞅了瞅了黄祖,轻哼了一声。
“我乃伏波中郎将黄祖,你这无礼小卒快去唤甘宁过来!”黄祖实在不想跟“无礼”的丁奉多废话,厉声喝令道。
“我家统领正忙,无暇答理你!有什么话,与我说即可!”丁奉双手环抱胸前,朗声回道。
“你有何资格与我……”黄祖张口便骂,但随即被丁奉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噎住了。
“刘皇叔麾下横江校尉丁奉,可有资格与你答话?”丁奉冷冷说道。
“你是‘横江贼’丁奉?”黄祖眼睛一紧,稍楞了片刻,仍自强硬地喝道,“你一介校尉,见着我中郎将居然如此无礼!快些给我让开道路!”
“哼哼……”丁奉冷冷一笑,昂声说道:“我家甘统领官居偏将军,你又为何敢对他如此无礼!”
黄祖一时无言。面色不住变化,至最后恼羞成怒威胁丁奉说道:“丁奉,你若再不让路,就休怪黄某不客气了!”说罢,黄祖将手一扬,作势欲下令麾下战船进攻。
“嘿嘿!”丁奉面上毫无惊惧,反而露出兴味的神色,矗立船头静静地看着荆州水军的动作。受到丁奉的感染。身后的锦帆营士兵也个个神态轻松,但与此同时,操船的士卒却也已做好了转舵扬帆的准备。
“大人,不可真与锦帆水军动手啊!”张允看情况不妙,惟恐黄祖一怒之下真下令进攻。自家人知自家事,张允深知锦帆水军绝非易惹的对手。这多年来,荆州水军从来没在江东水军占过便宜,累战累败;但同样的江东水军,却在一年多的时间内,被锦帆水军打得只剩一口气。以江东水军以标尺,就可衡量出荆州水军与锦帆水军战力的差距。
“若让这帮江贼小瞧了。我颜面何存?”黄祖心一横,强自不服软说道,“今日我非得进这鄱阳湖不可!”
荆州水军的百余艘大小战船陆陆续续动了起来。朝彭蠡口驶过去。
眼见荆州水军似乎真想动手,丁奉眼中精光微闪,右手放在嘴,打了一个异常响亮的呼哨。
“嘟~嘟~!”战号声迅速在天际间响起,雄浑而激昂。
“呼~!”只在一刹那,封锁彭蠡口的锦帆水军数十艘战船同时鼓起风帆,并迅速完成战斗准备——最前排清一色蒙冲战舰,船上弓箭手全部弩矢上弦,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火箭,只是尚未燃着。靠后的走舸快船上。士兵们刀剑出鞘,个个神情激动,全无临战的惧意。
看得出,丁奉是不惜一战……
如此一来,黄祖反倒没奈何了——今日的东南风甚劲,锦帆水军占据的是上风口。一旦真的交起手来,锦帆水军借助风势以蒙冲战舰冲撞起来,简直势不可挡。而且,在弓箭射程也会有很大差距……黄祖再如何愚蠢。也是统领了荆州水军近十年的人,这点常识还是了解的。
丁奉跃上最靠前的一艘蒙冲战船,一手持刀,一手执盾,傲立船头睨视逐渐靠近的荆州水军战船。
见丁奉毫无退让之意,黄祖面上红一阵、青一阵。一旁的张允不自主地咽下一口吐沫,精神高度紧张,心中暗暗咒骂黄祖愚蠢——且不说到底能否战胜丁奉,就算能够强突过去又如何?锦帆水军的主力就在不远的鄱阳湖深处,只要甘宁一回师,一切皆休。
“大人,还是算了吧!”张允低声对黄祖说道,“我荆州与刘备毕竟是同盟,闹得不可收拾对谁也不利……”
黄祖暗出一口气,就坡下驴说道:“好!今日就暂不与他们计较了!传令,撤军……”
丁奉满心期待地等候黄祖先动手,但不想,荆州水军竟突然开始后撤……
“难怪不是江东水鱼地对手,一到要命时候就装熊,还打什么仗……”丁奉面色不变,嘴里却低声嘀咕起来,“迟早得抽空子,好好教训教训黄祖这混蛋!”
约两盏茶地工夫后,庞大的荆州水军舰队消失在西面江面……
“把家伙收起来……来两艘走舸跟在荆州水鱼后面,看他们会不会搞鬼!”丁奉将刀盾扔给亲兵,纵声大喝道。随即,丁奉转头看了南面的鄱阳湖,低喃了一句:“也不知老大那里怎么样了……”
……
鄱阳湖西南
数百艘大大小小地战船几乎将一片湖面遮满。凌操水军的几十艘战船,被占据绝对优势的甘宁水军团团围困在湖角,动弹不得。甘宁的布阵非常巧妙,他将移动转向不便的大、中战船列在处于上风的东侧,以灵活机动的走舸快船堵住北面道路。如此一来,既可轻松地发起进攻,又可躲避凌操可能采取的火攻。
立在自己帅舰船头,凌操面色沉肃地张望着周围的敌军战船,默然不语。以今日的形势而言,凌操水军根本没有任何脱逃地机会。若是
敌军当真发起全力进攻。凌操估摸自己撑不过一时三刻。甘宁的本事,凌操这多年来是领教得很彻底了。
“父亲,跟甘宁拼吧!”一旁的凌统,咬牙切齿地说道。凌统年只15,自有一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
“……”凌操叹了口气,没有应允。此刻凌操心中亦有些彷徨,柴桑的失陷、孙权的亡故,无一不证明孙家的覆亡已是指日可待。若为个人亦或是麾下将士着想,应该选择弃械投降。但往日孙策知遇之恩却又令凌操无法忘却。
“父亲,父亲……”凌统不知凌操心中所想,连声呼唤了几句,皆未见回应,遂颓然走开。突然间,凌统似乎看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赶几步跳上一艘走舸。
“甘宁,你有胆量与我一战吗?”凌统命快船向前驶了些。口中大声疾呼道。
听得对面传来的邀战声。甘宁举目前眺,看清是凌统后,嘴角一扬大声回道:“凌小子。你不是我对手。如果是你爹,甘某倒可以考虑考虑……”
“哼!”凌统闷哼一声,恼怒地说道,“甘宁,收拾你何需我爹,我便足够了!你若有胆,可与我一战!”说罢,凌统还示威似的挥了挥手中短刀。
“不知死活的小鬼!”甘宁低骂了一句,但面上却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有些赞赏之色。“凌小子,跟你过手没问题,但也得有个彩头吧!”
“你想要什么?”凌统心中一喜,急声问道。
“咱们赌斗一场如何?”甘宁笑着说道,“若你胜,我放你们离开;若我胜,你父子二人必须率军投靠刘皇叔。如何?”
凌统正待答话,凌操的声音却已先响起:“甘宁,欺负晚辈算得什么英雄?”
“凌兄。莫非你有意亲自出手?”甘宁毫不愤怒,饶有兴致地接口道。
“哼!”凌操明了即使自己出手,也不是甘宁对手,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凌兄,如今孙氏覆亡在即,我主刘皇叔却是如日方中,江东豪杰之士无不弃暗投明!”甘宁朗声对凌操说道,“以凌兄之能,若愿投效刘皇叔,他日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甘宁,你当凌某是何等人?”凌操眉头一皱,厉声回道,“前番公奕兄和数千水军将士之仇,凌某还没与你清算呢!”
“哈哈哈……”甘宁突然纵声大笑起来,笑得凌操莫名其妙。凌操甚至以为甘宁在嘲笑他,正欲出言怒骂。
“子覆!”一个出乎凌操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即便只见蒋钦出现在甘宁身侧。
“公奕兄?你尚未……”凌操愕然看着蒋钦,惊声说道。由于蒋钦归降的事并未对外公开,在许多日没有消息的情况下,以至凌操和其他同僚皆以为蒋钦已经战死。
“踏浪已投至刘皇叔麾下,目下是锦帆营的副统领!”甘宁朗声说道。
“什么?”凌操不敢置信地看向蒋钦,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凌兄,你可知踏浪归降时所提要求是什么?”甘宁接口说道,“他希望我家张将军不要对你和你的弟兄赶尽杀绝!如果老甘我真要对你下辣手,你以为你能与黄祖那厮僵持到现在?”
凌操一阵默然。其实凌操也一直对此感到奇怪,先前与荆州水军交战时,凌操最担心的不是黄祖,而是神出鬼没的甘宁。
“甘宁,你休要说大话!”凌统不甘心地反驳道,“有种与我战上一百回合!”
“统儿!”凌操喝了一声,止住了凌统的寻衅。凌操知道自己儿子虽然孔武善战,但比起甘宁还有差上不少。
“孙讨虏已亡,黄督阵亡,柴桑也丢了。周督虽然复出,但独木难支,而且对手又是张飞将军……”蒋钦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子覆,不必再打了,再打也只是白白增加伤亡!”
“子覆兄,你看这是谁?”甘宁突然让士卒从舱内带出了几个人。
“祖父!祖母!娘亲!”凌统的小船最为靠前,一下便认出那几人。
“子覆兄,当日你家人从柴桑逃出时,恰好为我家张将军所救,方得免遭荆州军毒手!你可知,荆州军在柴桑城内屠戮了多少将官眷属?”甘宁继续游说道,“皇叔、张将军,还有甘某,都是真心希望子覆兄能够改弦更张!”
凌统驾着小船返回到凌操的座舰之上,望着自己的父亲,恳切地说道:“父亲,祖父祖母他们都在那边呢,咱们……还是降了吧!”在年轻的凌统心中,根本谈不上什么对孙家的忠诚。
“……”凌操看了看麾下将士略显绝望的面庞,看了看远处的家人,犹豫了半晌,无奈地点了点头。
……
凌操的归降,也意味着纵横长江数载之久的江东水军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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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之南40里处,魏延领军与我会师。魏延领军自会稽出发,两月转战700余里。由于孙家东部诸县防守相对薄弱,而且士族百姓对孙家也已失去信心,魏延这一路可谓顺风顺水,攻略城池无数。而且通过收拢降卒、向各地宗族借调私兵的方法,将手中兵力扩充了3、4000人。至与我会师时,魏延手中已有过万人,而且还不包括陆逊偏师那3000人。
“将军!”一见到我,魏延躬身深施一礼,激动地说道,“终于又能在您麾下征战了!”
“文长,5月不见,果然更具威仪了!”我上前扶起魏延,拍了拍他的右肩,大笑说道,“这些日仗打得不错!”魏延独自领军作战这几月,战绩非常显著,现在的他完全可以担负起一方攻守大任,除了在性格上略显急噪。
“多谢将军夸奖!”魏延显得非常兴奋,“还好赶得上最后收拾孙家,我早就想会会那个周瑜了!”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六九章
“文长,这几月你几乎就未停过征战,还没打够?”我拍了拍魏延,呵呵笑道,“放心,有机会让你会周瑜的!”
“叔至,你也来江东了,咱们有一年未见了!”
“定国,你也壮实多了,身手长进不少啊!”
魏延见到帐中的陈到、关平等人,开心不已地打起了招呼……
坐定之后,魏延将一路转战的情况详细向我做了禀报。
“……每座被攻克的城池,末将都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人手,暗地里鼓动百姓向吴郡和丹阳迁徙。此外,各县的宗族大户过半都允诺投入主公麾下,其余也愿意以人、财、物力资助我军,但他们不愿离乡背土……”魏延神采飞扬,高兴地说道,“将军,伯言那小子也已经攻克上绕,目前似乎正在朝南进军!”
“文长,做的好!”我察看着地图,点头说道。从如今的形势看来,孙家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只剩庐陵一郡,在我军与荆州军的合击下,任周瑜有通天之能,也难逃覆亡命运了。
转过头,我对庞统说道:“士元,劳你将此间情形告之文长,而后咱们一起商议商议如何破敌?”
“是!”庞统点了点头,详细为魏延介绍了起来……
“将军,就凭周瑜这点累败残兵,根本不需荆州军插手,咱们自己就可以将其尽数击灭!”听罢庞统的介绍,魏延咧嘴笑道。
“魏将军不必焦急!”庞统淡然说道,“敌军虽弱,但仍可垂死挣扎。为免招致过大伤亡,此战还是让荆州军主攻。我军从旁策应即可。”
“一旦江东平定后,我军与荆州军是敌是友,还是两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亦不可无!”顿了顿,庞统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若我军与荆州军兵力相差太过悬殊,恐难免会生出事端!”
“……庞司马说的也是!”对于这位年轻丑陋的庞司马,魏延倒也不敢怠慢。思索了片刻,点头称是。魏延先前早听闻过庞统的几条奇计,知其见识远超常人。
“我军距西昌已不足80里,荆州军还要更近一些……”关平略有些疑惑地向我询问道,“三叔,庞司马!周瑜究竟会如何应战呢?”
“周瑜最希望的,自然我军与荆州军发生内斗,他好从中取事!”庞统淡淡一笑说道,“但在眼前,这只能是妄想而已。较现实些。周瑜应该考虑如何稳住一军。再寻求办法击破另一军……”
“以庞司马之见,周瑜会选择稳谁破谁?”魏延感兴趣地追问道。
“若我所料不差,周瑜想先行击破的。必然是荆州军!”庞统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自信说道,“内部不和,是荆州军最大的弊病,也是周瑜唯一的胜机!”
“将军,荆州军与孙军交上手了!”仿佛在印证庞统的话,郝昭掀帘进入帅帐内。
帐中众人皆眼睛一亮,直直看向郝昭。
郝昭躬身行了一礼后,大声禀报道:“斥候刚刚回报,昨日傍晚时分。荆州军于石阳击退孙军一次反攻,孙军已经向南撤退!”
这就是周瑜处心积虑的反攻?实在令人无法相信!我眉头微蹙,沉声问道:“两军伤亡如何?”
“天色已黑,斥候也未能探得确切情报,但估计伤亡不大!”郝昭也不敢确定地说道。
“此事着实有些可疑……此战即便伤亡不大,对军中士气却大有伤害。孙军累败之后,士气本就低沉,如此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庞统踌躇着说道,“以周瑜之能。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或许周瑜也是迫不得已了,两路大军兵临城下,再不出击只有坐以待毙!”陈到思索了片刻,猜测说道。
“若当真迫不得已,周瑜也当倾尽全力反击,岂会这般一战而退!”庞统摇了摇头,异议道,“我倒以为周瑜是另有图谋……再稍等一、两日,或许就会露出端倪!”
“嗯……!”我应了一声,将目光放在地图上标注“石阳”字样那一点的周围。
……
就在得到荆州军战报的一个时辰后,派出探路的斥候押回了一名孙家使者。
“……”我将一封绢书递给下首的庞统,抬头看向那名身着普通百姓衣装的使者,沉声询问道,“孙将军(孙翊)欲降我军?”
“正是!”使者诚隍诚恐地回道,“张将军虎威,天下惊动!我军累败于将军之手,以至将无战心、兵无斗志,再战必亡。我主既为一己,也为将士百姓着想,愿弃械归降,托庇于皇叔麾下,恳请收纳!”
这倒真是蹊跷了——孙翊一面与荆州军交战,一面却派人到我这里来请降。我静静地看着那名使者,想看出些端倪来,但使者却只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荆州大军只在西昌城北60里外,贵主为何舍近求远,不投荆州军,反欲投我军?”庞统看毕请降书,将之转递给对面的魏延,出声向使者询问道。
“回禀大人,我主曾言‘孙家与刘表世代之仇,不共戴天。若投荆州,他日无颜见父兄于九泉之下’……且荆州军于柴桑屠戮无辜,残暴不仁。我主如若投靠刘表,恐不免为其所害!”那使者恭恭敬敬地回道,“刘皇叔仁德之名闻于天下,且与先主文台公有久,若投皇叔,至不济亦可为田舍翁,绝无性命之忧!”
这使者的回答无懈可击,但庞统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贵主有意归附皇叔,可有凭证?莫不是以此为缓兵之计吧!”
“大人尽管放心,只要张将军愿意接纳,我主可派遣四公子季佐将军为质,并奉上庐陵户籍图册!”使者双膝跪地。面色愈发诚恳地说道,“恳请张将军不计前嫌,海量收容!”
“贵使请起,”我抬抬手,放缓声音说道:“你亦远来劳顿,可先随我亲兵下去歇息片刻,我等商议之后再与你答复!”
“多谢张将军!”使者长身伏地行了一礼后,起身便欲跟随我的亲兵离开。
这时。我才发觉这名使者虽然粗布粗衣,满面风尘,但眉眼间却流露颇为不凡的气质,再联系到他适才所说的那番话……想必这也是个不凡的人物,否则也不至能担当如此“重任”!
“敢问贵使高姓大名?”我突然出声询问道。
“呃……”那使者立时站住,缓缓转过身来,微愕地回道,“下使临淮步骘!”
问听此人之名,庞统眼中立时现出一丝精光,却没有说话……
……
待步骘随亲兵离去后。庞统笑着对我说道:“步骘步子山。少具才名,曾游学于荆州,恰好与统叔父偶逢。交谈两个时辰有余。叔父返回鹿门后,曾特意对统言及此人,道步骘可成大器。当时步骘仅只15!”
“哦~?”听了庞统的话,我也不禁轻噫了一声。说实话,对步骘,我倒真是很不熟悉,但既然他能庞德公如此赞誉,那就绝对不是一般人物了。庞德公择徒甚严,识人极准,而且不轻易赞人。
“将军。看来周瑜是真想对荆州军动手了!”庞统望了望已回到我手上的请降书,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却没有说话,默然思索着什么。
“庞司马,你为何有此猜测?”魏延大惑不解地询问道,“孙家小儿明明是准备投降了……”
除魏延外,帐中其余诸将亦是疑惑不已,直直地看向庞统。
“适才步骘所说种种,虽然入情在理……但我却以为。这仅是周瑜之计!”庞统从容笑道,“统曾多方搜寻周瑜、孙翊几人的情报。孙翊其人,才能比之孙策颇有不如,但性情却颇似孙策,实在不似一个会轻易归降之人。而周瑜虽一代儒将,但亦性坚如铁,只要孙翊不降,周瑜也断然不可能归降。至于说什么以孙翊之弟为质,就更是令人无法相信了……”
“那庞司马认为周瑜在玩何阴谋诡计……”关平急切地追问道。
“依统之见,这‘诈降’之计,恐怕是出于两个目的……”庞统正色分析说道,“其一,离间我军与荆州军之间关系。荆州军对庐陵、孙家已是势在必得,若此刻我军受降的消息传布出去,孙家再做些姿态,恐怕两军之间难免生嫌。剻良见识深远,或许能够识破此间阴谋,但蔡瑁恐怕就没有这等眼力了。一个不好,荆州军甚至会向我军寻衅邀战。”
“确有此可能……!”魏延也不是笨人,一经提点立即会了过来,点头说道。
“这其二,恐怕是周瑜的后备意图了——缓兵之计!若是未能挑惹起我军与荆州军之争,周瑜也可以此来稳住我军。若我所料不差,周瑜恐怕以这争取来的时间,设计击破荆州大军!”庞统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先前周瑜小战即退的事便可想通。周瑜根本是准备用骄兵之计诱敌深入,而后寻机破敌!”
“事态已经至如此境地,亏周瑜还能想出这等计策来……”我回过神来,接口说道,“看来他还真想扭转乾坤……”
“三叔,是否将此事告之荆州军?”关平提议说道。
“算了!”我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暂时无凭无据,即便转告了,他们也未必相信!”
“何况,这对咱们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怎能放过?”庞统呵呵笑了起来。
……
一个时辰后,我再召见步骘,告诉他我愿意接纳孙翊的归降,但希望孙翊能够尽快将人质和户籍图册送过来。
步骘欣喜不已,当即一一应允,并邀我派遣使者随其一同返回西昌,由孙翊当面将人质、户籍图册交于使者带回,以便点验。
我拒绝了派遣回使,道我以诚待孙翊,也希望孙翊以诚待我。
步骘满面激动之色,深深施礼答谢我的信任。
……
翌日清晨,步骘动身返回西昌。
望着步骘远去的身影,庞统笑着说道:“步子山面似欣喜,其实心中必然有些沮丧。此行他未能带回我方一人,也未能带回一绢半字(一纸半字),想要兴风作浪也不行了……”
我点头说道:“不过此人确是个人才,只这份沉稳之态就非比一般!”
庞统呵呵一笑,换了个话题说道,“将军,派往陆校尉的信使已经出发,至多明日就可到达了。这几日,咱们先看看戏吧……”
“呵呵……”
……
当日巳时,斥候再次回报——荆州军再败孙军,孙军继续南撤。荆州军兵锋距西昌仅50刃里。
黄昏时分,剻良遣使前来,催促我领军跟进。
……
七月二十二日,荆州军第三次击败孙军,大军急行40里,在西昌城北旧里扎营。
与此同时,我军继续南行,进至西昌东北40余里处。
……
七月二十三日,荆州军攻克西昌城,城中守军小战即溃,丢下兵器粮草仓皇逃脱。进城时,剻良小心谨慎,惟恐是周瑜之计。但仔细检查之后,并未任何异常。随即,从城中百姓口中,剻良、蔡瑁得知——累败之下,城中驻军士气全无,每日皆有人弃城出逃。至荆州大军赶到时,城中守军已溃逃大半,甚至连孙翊都已撤出西昌。
连战皆捷之下,荆州军众将士气狂涨,信心大增,皆以为擒获孙翊、周瑜已如探囊取物一般。蔡瑁当即要求率大军南下,擒捉孙家残逆,特别是——宿敌周瑜。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七零章
新兴县
周瑜伫立县城北城楼,遥望北方,默然不语,俊秀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血色,眼中流露出无比的疲态。一阵微风吹过,露在战盔外的几缕如雪银丝被轻轻荡起……
朱然等军中将校静静地站在后方,谁也不敢擅自打扰周瑜。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吕蒙急步匆匆地来到了城楼上。朱然将手抬起,轻摇了几下,示意让吕蒙暂不要打扰周瑜。
“子明,县中百姓撤得如何了?”但周瑜已察觉到吕蒙的到来,缓缓转过身,询问道。
“启禀都督,大半人已撤出,其余的也快了……”吕蒙恭敬地禀报道。
“待百姓撤尽之后,即刻将一应物事准备好!”周瑜点了点头,和声吩咐道。
“是,都督!”吕蒙领命后,即刻大步离去。
吕蒙行事向来风风火火,这一点既让周瑜满意,但同时也有些忧虑——担心其行事过于急噪。
“都督,末将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张飞横插上一手,我军的形势恐怕就不妙了!”朱然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担忧,“斥候回报,张飞军也在向南推军!”
“纵然如此,也只能搏上一搏了!”周瑜面色不喜不悲,淡然说道,“此战于我军而言,已是避无可避!不战则必亡,战还或有一线升级……”
自与魏延会师后,张飞军已陡增至两万余人。魏延所带来的兵马之多,有些出乎周瑜的意料之外了。如今张飞、剻良两军相加,不下六万人;而周瑜手中。东拼西凑也仅只有不到15000人,而且不是是新兵,就是战力赢弱的郡国兵,且军心涣散、斗志缺乏,若不是依靠周瑜的威望,恐怕早已全盘溃散。以这样的实力对比,如果正面抗衡敌军,至多十天半月必然全军覆灭而亡。迫不得已。周瑜也只能行非常之策……尽管风险甚大,但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朱然听罢一阵默然。
“我最为担心的……还是主公!”周瑜叹了口气说道,“此次诱敌,其实只需我一人即可,断不可让主公随我冒险!”
“公瑾兄不必担忧!”沉稳有力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孙翊缓步来到城楼上,走向周瑜。
“参见主公!”周瑜、朱然等人齐躬身行礼说道。
“公瑾兄请起!义封(朱然),你们都起来吧!”孙翊托起周瑜,随即朗声说道。
“多谢主公!”起身后,周瑜恳切地说道。“主公。此次还是让瑜一人诱敌吧,您与四公子还是先退往赣县。待破敌之后,瑜再接主公回来!”两年之内。孙家连亡孙策、孙权两任家主,而在目前的危急情形下,如若孙翊再有万一,几乎可以直接宣告孙家的灭亡了。
“……”孙翊举目北眺,沉默了片刻,转头对周瑜说道,“公瑾兄,当年你和大哥辛苦万分,才一起打下的这江东基业……如若就败在我手上,他日到了地下。我该如何跟父亲和大哥交代?”
顿了顿,孙翊继续说道:“记得父亲尚在世时,曾对二哥、我和季佐说过,让我们三人多学学大哥——纵有千难万险,亦不可堕凌云之志。我曾年少无知,胡乱与公瑾兄纠缠,但今时今日,我已明了一切。”
周瑜神态未变,但眼中却已隐有晶莹闪动——当年与孙策弹剑高歌、横扫江东的景象。仿佛就如同昨日之事,一一浮现在周瑜眼前。
“公瑾兄,我愿效仿大哥、与你共抗强敌,希望你莫要拒绝!”孙翊直直地看向周瑜,恳切地说道。
“好……!”周瑜完全抛开了心中的桎梏,微笑说道。这一刻,孙翊已与周瑜心中的孙策印象完全重叠起来,仿佛孙策重生一般。
……
“都督,都督!”吕蒙一面急呼,一面大步流星地再次回道城楼上,“斥候急报,荆州军兵出西昌,正朝新兴急赶而来,看旗号,似乎是蔡瑁!”
“来的好!”周瑜眼中精光微闪,满身的疲态仿佛一扫而光,朗声说道,“子明、义封!你等速速照计划行事!”
“得令!”吕蒙、朱然二人躬身行礼,急步下城离去。
“公瑾兄!”孙翊也显得颇为兴奋。
周瑜朝孙翊一点头,随即昂首向天,默默祷告起来:“伯符兄,仲谋!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和叔弼一举击退强敌,再兴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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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个时辰后,日近黄昏,残阳将落,天地间一片血色。
荆州军两万余人,一路急赶至新兴城北不到5里处。蔡瑁尤自不满意,不住催促麾下士卒加速赶路。探路地斥候半个时辰前已经回报,道孙翊、周瑜皆在新兴城中。城中守军并不甚多,而且还不时有士卒外逃。斥候曾亲见有将官斩杀逃兵。
一想到能够擒住孙翊、周瑜,蔡瑁便觉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多年来,蔡瑁曾在江东军手中吃了无数亏,颜面丢尽,为此也没少受刘表斥责和他人私下里的嘲笑,蔡瑁深以为耻。而周瑜更是蔡瑁耻辱的最大制造者,去年蔡瑁以近十万大军,竟惨败于周瑜手下,幸得刘表顾及姻亲之情,才未予追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以为此生复仇无望,但谁曾想“风水轮流转”,称雄江东的孙氏居然在一年多内,便被二刘联军打得只剩下孤穷败军数千、地仅庐陵一郡。蔡瑁虽自认用兵不是周瑜对手,但今时不同往日——士卒军心涣散,士气全无,兵败已如山倒,任周瑜能耐通天,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心胸并不宽阔的蔡瑁如何肯放过这样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判明形势之后。蔡瑁不顾剻良的异议,执意率领过半数大军先行南下急追孙翊、周瑜。蔡瑁在荆州军中钻营颇深,根深蒂固,剻良虽是主帅,但平日里多负责政务,对军中事务反而插手较少。因此当蔡瑁执意领军先行时,剻良也没办法阻止。
“大哥,适才斥候回报。新兴城南有兵马仓皇逃出!”蔡熏策马驰了过来,急声禀报道,“只是不知道孙翊、周瑜二贼在不在那里面!”
“哦~!”蔡瑁眼中寒光微闪,面上激动之色瞬现而没。
“大哥,派人追上去吧!”蔡熏深知兄长之心,急声提议道。
“且慢,需防其中有诈!”蔡瑁一抬手,沉吟着说道,“命斥候继续打探,看敌军逃出了多少?我大军先攻进城中,察探一番再做定夺。”
“传令。命大军加速前进,准备攻城!”蔡瑁将手中帅旗一挥,厉声喝道。“一个时辰后,我便要进到这城中!”
“嘟~嘟~!”沉浑的牛角战号声迅速响起,悠长而激昂。
荆州军士卒在各自军司马、都尉的催促下,加快速度朝前方隐现的城池行进过去。
……
半个时辰后,新兴县衙
大堂内一片狼藉,各类竹简绢书被丢得一地,看得出县衙内地人出逃得很仓促。蔡瑁走到桌案前,随意翻了翻仍被摆放在桌上地卷册,忽地地留意到一封被藏匿在最下方的浅色薄绢。
疑惑之下,蔡瑁展开绢书。阅览起来。不片刻,蔡瑁面色转阴,眼中射出厉芒。
“大哥,这绢中说了什么?”蔡瑁之弟蔡中见蔡瑁神色不对,上前询问道。
“这张飞居然敢私下接纳孙翊投降……”蔡瑁将绢书递给蔡中,恨恨地说道,“我就道张飞并非善鸟!”
蔡中接过一看,居然一封受降书,落款是平南将军张飞——信中张飞道愿意接受孙翊的归降,并令孙翊尽快送上人质和庐陵郡的户籍图册。
“张飞这厮实在可恶,我军千辛万苦才将孙家残逆赶至穷途末路,他居然妄想窃取战果!”蔡中大怒说道,“幸得大哥追赶的快!待击灭孙翊、周瑜后,咱们乘势将张飞也灭了,而后夺取丹阳诸郡!”
蔡瑁阴沉着脸,点点头说道,“且将这受降书收好,到时就是凭证,看张飞如何狡辩!”
“蔡督,这信或许只是伪造的,是周瑜的诡谋……”江夏督苏飞在旁谏道。
“哼~!”蔡瑁冷哼一声,沉声打断说道,“敌人又不知我会翻到这绢书,怎会是特意设计?这分明是仓皇逃走时,未及携带!”
看蔡瑁如此肯定,苏飞也不敢多言——毕竟蔡瑁不是能得罪的人。
“大哥,大哥……”蔡熏连声急呼,走进堂内,身后还有十几名荆州兵和3、4名俘虏模样的人。“孙翊、周瑜他们全溜了!”
“此事当真?”蔡瑁眉头一蹙,沉声询问道。
“确是如此,这里有几名未及逃脱的敌兵,被我擒了来!”蔡熏兴奋地说道,“他们所说情况,与斥候所探一般无二!”
“孙翊他们何时逃脱的?有多少人相随?”蔡瑁点点头,询问道。
“就在我大军即将抵达城池前,大约有两千多人跟随他们向南逃窜!”蔡熏急声说道,“孙翊、周瑜他们是最后脱逃者,城中其余百姓知战祸将至,早已四散奔逃尽了!”
“……”蔡瑁凝神略一思索,走到那几名俘虏跟前,厉声询问道,“孙翊、周瑜为何拖到最后才逃脱,这里是否有诡计?””小人不知!”一名俘虏诚惶诚恐地说道。
“噗~!”蔡瑁抽出身侧配剑,毫不犹豫地割断那人喉咙,“竟敢对我扯谎!”
“你来说!”蔡瑁提着血淋淋的配剑,直指另一名俘虏,寒声厉喝道。”小人……”这人害怕得哆哆嗦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来说!”蔡瑁手起剑落,又将这人刺死,再继续往下问道。”小人只知自昨日起,城里百姓开始外逃,主公让人堵住城门,但周督却让人放行……最后百姓们都逃了,还有不少军中兄弟也混在里面逃了!到最后,城里只剩下不到3000兄弟。但主公和周督为什么不逃,小人真的不知道!”第三名俘虏口齿较伶俐些,勉强回答了出来。
“嗯!”蔡瑁点点头,垂下配剑,走到最后一人跟前说道,“适才那人说的不错,我饶他一命。你可有什么要说,先前所讲过内容就不必再提了。你若说的好,我也饶你一命!”
最后那人看到一线生机,急思考起来,想要回忆起什么,到小半晌后,却依然没能说出什么来,蔡瑁一剑将其捅死。
“多谢大人饶命!多谢大人饶命!”第三名俘虏欣喜说道。
“哼……”蔡瑁冷冷一笑,配剑毫不犹豫地刺入第三名俘虏腹中。那俘虏至死还不敢相信蔡瑁竟会背弃承诺。
“看来其中应该无诈!”蔡瑁在死去俘虏身上擦了擦配剑,沉声说道,“即刻传调大军,准备追赶孙翊、周瑜,务必将他等生擒!”
“我要让周瑜知道,何为生不如死!”蔡瑁恨恨说道。
……
在城中稍做停留后,蔡瑁不顾士卒的疲劳、不顾夜晚行军等诸多不便,率军出城向南追击而去。
新兴县位罗霄山脉东南麓,县境东、西、南三面环山,地势南高北低,丘陵起伏。时值夏秋之交,山陵中草木繁盛。愈见强劲的东南风吹过草木,带出“呜~呜~”的声响。
蔡瑁大军追寻孙翊、周瑜溃军踪迹,一路南行。由于月色明亮,大军的前行并无多大阻碍。
也是知是蔡瑁大军速度太快,还是孙翊、周瑜一行速度太慢,逐渐地,蔡瑁军前锋竟已可看到孙翊残军的后队。得此禀报后,蔡瑁愈加兴奋,喝令大军全部压上,擒拿孙翊、周瑜。
兴奋过度的蔡瑁根本没有留意到地形和风向,但却也另有人看出了不对。
“蔡督,这里地形易遭火攻,还是先退回去,等待天明再说吧!”苏飞来到蔡瑁身旁,急声劝荐道。
“什么?火攻?”蔡瑁一楞,不由得止住了坐骑。蔡瑁并非不识兵法,山林处需防火攻这等道理还是知道地。
仿佛在印证苏飞的话,还未等蔡瑁有思考的时间,无数火星从东、南方向出现,随即借助风势,迅速蔓延开来,焚天毁地!
“又中计了?”蔡瑁近似绝望地哀叹,随即声嘶力竭地狂吼道,“撤,撤,向北撤!”
水火无情,人力无法抵抗!
……
“快,快,关上城门!”一进到新兴城内,满身焦灰的蔡瑁立即大声喝令留守城池的蔡中关闭城门,惟恐有敌军追赶上来。
一场焚天大火,竟将蔡瑁军击灭大半。成千上万人变成火团,四处翻滚的景象直如人间地狱。
“兄长,究竟怎么回事?”蔡中不敢置信地大声询问道。
“轰~!”还未等蔡瑁回答,城中突然发出阵阵巨响,随即便只见城中四处火起。
居然还有火攻?!!!蔡瑁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晕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七一章
两场大火,彻底埋葬了蔡瑁的美梦!好不容易才从野外火攻中脱离,蔡瑁狼狈逃回新兴城后,还未能得片刻喘息之机,周瑜安排的又一场火攻被发动——周瑜事先已命人在城中房舍的屋顶放置了大量硫磺、硝石等物,并在屋内隐蔽处摆放了不易引人注意的脂油,另有大量的干柴草被堆放在房屋的后方。此外,新兴豪族刘周因早对孙氏有异心,为防万一,其曾命人在城中挖设密道以便脱身。待刘周事泄被击杀后,这条密道无意间被发觉,周瑜便利用这条密道将小部精锐士卒隐藏其中。周瑜料蔡瑁遭野外火攻后”必会仓皇逃回新兴,这时,城内的安排正好可以给其致命一击。
一切皆如周瑜所料!
……
黎明将近,天地间逐渐明亮了起来。南面的半边天空,已被冲天的火光染成红色。
蔡瑁、蔡熏兄弟逃出已成一片火海的新兴县城,夺路朝北面亡命奔突。曾经浩浩荡荡的两万余大军,不是葬身火海,就是在溃逃的过程中失散,依然跟随在蔡瑁身后的士卒已不足两千人。
“嗬~嗬~!”蔡瑁拼命拍打跨下坐骑,冀望能快些远离那人间地狱。蔡瑁浑身上下皆被草木灰烬沾满,一片漆黑,颔下胡须也已被烧掉半截,左手上的烫伤隐约可见,整个人看起来,便犹如丧家之犬。
到此时,蔡瑁才有些会过意来——先前荆州军的连战连捷,孙军的不断败退,还有所谓的“孙军士气全无,军心涣散”……无一例外,都是周瑜所设置的圈套。周瑜在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设下这一连窜的圈套,可恨自己居然乖乖地上当了。
“大哥!”蔡熏策马急赶到蔡瑁身旁,急声说道,“……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怎么办?”蔡熏也是衣衫褴褛,数处伤口的血迹尚未完全凝固,有被大火烤伤地,也有被刀枪杀伤的……
“还能如何。快些逃,甩开追兵!”蔡瑁没好气地回道。蔡瑁一行仓皇逃出新兴城后,便遭遇孙军的突袭,早已埋伏到位的朱然、吕蒙各领一军自左右两翼杀出,随即孙翊、周瑜亲领大军从后方赶到。失魂落魄的蔡瑁残军如何能够抵挡这样的三路夹击,依靠苏飞和蔡瑁自己的死战,一众残军才勉强脱出,但周瑜大军却始终紧追在后。
“大哥,若不安排人殿后,抵挡追兵一阵。我等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蔡熏见蔡瑁尚未会意。直接点明说道。蔡瑁麾下残军中大多人连路奔波之下,已是疲惫不堪,若不是有求生地意志支撑。恐怕早已崩溃软倒。而后方的追兵情况却是完全不同,尤其充当伏兵的吕蒙、朱然两支兵马体力,体力最为充沛。
“这……”蔡瑁略一思索,猛地点头,大声呼唤道,“苏飞,苏飞!”
“蔡督有何吩咐?”满身血污的苏飞策马驰了过来,急声询问道。
“你速领一部人马抵挡住后方追兵,半个时辰后方可后撤!”蔡瑁沉声命令道。
“这……”苏飞面色剧变,张口欲辩。但一看蔡瑁神色,便知再辩亦是徒劳。这所谓的“抵挡追兵”,完全就是让苏飞去做替死鬼。带领这帮失魂落魄的士卒,去抵抗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周瑜追兵,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曼说半个时辰,能顶住两刻就算不错了。
“苏飞,你敢抗令?”蔡熏在旁怒喝道,手已按在剑柄上。
“末将领命!”苏飞将牙一咬。闷哼说道,低垂的头颅掩饰着眼中的怒火
“还不快去!”蔡瑁急声催促道。
“是!”苏飞应了一声,拨转战马,转头向后方驰去,手中战刀高高扬起,怒吼说道,“后面的,跟我来,挡住孙家贼军!”
在蔡瑁兄弟的威逼下,千余荆州兵无可奈何地跟随苏飞朝后方愈来愈近地追兵返杀回去。
“杀!”苏飞似要将心中地愤懑全部发泄出来,发狂地怒吼道。先前自新兴突围时,若非有苏飞的死战,蔡瑁断不可能逃的那么顺利。但不想转眼之间,蔡瑁就为一己安全,而将苏飞推下了万丈深渊。
“杀!”追兵中,一马当先者正是吕蒙。见苏飞领军返战,吕蒙不怒反喜,狂吼一声疾冲向前。
“杀!”受到吕蒙地感染,最前方的千余孙军士卒同时怒吼出声,挥舞着刀枪突入敌阵。
越来越多的孙军士卒加入战斗,逐渐将那千余荆州兵淹没。苏飞的怒吼声在人群中不住响起,率领士卒进行着无谓的反抗。
仓皇北逃的蔡瑁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
虽然有苏飞的拼死殿后,但蔡瑁兄弟也未能逃出多远。仅只逃了十余里,士气高涨的追兵又再度迫近了。
“苏飞那厮居然如此无用!”蔡瑁低声咒骂着苏飞,但却也无可奈何。剩余的士卒只有数百人了,就算留下殿后,估计也就是眨眼的工夫便会化为乌有。
后方地喊杀声愈来愈近,蔡瑁仰天哀叹——莫非今日便要命绝于此?
“嘟~嘟~!”激昂的战号声突然响起,随即便遥见前方尘土飞扬。一彪人马快速朝蔡瑁所在接近过来,距离稍近,队伍前列的一杆淡蓝色战旗上的字样已可辨别——一个斗大的“剻”字。
蔡瑁从未像现在这般迫切地想要见到剻良!
援兵到了!
……
虽然对蔡瑁不满之致,但剻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那两万多兵马。不得已之下,剻良留了千人驻守西昌后,也提师朝新兴方向赶了过来。与此同时,剻良还派遣使者急赶往张飞军处,邀其一同进军。
领军担当前锋的文聘,突然发觉前方尘土飞扬,似有大队兵马赶了过来,急向剻良禀报。剻梁感到情况不妙。一面命大军暂缓行军,准备列阵作战,一面亲随文聘赶到前锋处观察情况。
“剻督,前面的人似乎是蔡督,后面还有大队人马在追赶他们……”文聘眼尖,看清了对面的情况,急声向剻良禀报道。
“什么?”剻良心猛地一沉,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相信——短短一日,蔡瑁再不济也不至于速败如斯!
“仲业,蔡瑁他们还剩多少人?后方追兵约有多少?”剻良急声询问道。剻良虽通兵事,但真正的战阵厮杀却未曾经历过多少。
“蔡督身边至多千人!”文聘仔细地观察着尘土飞扬地程度,沉声说道,“后方追兵恐怕不少于3000人!”
剻良恼怒得几乎想吐血——两万余大军随蔡瑁出征,居然之剩下不到千人。剻良实在想不通,蔡瑁究竟做了什么,竟会败得如此彻底!
……
“剻兄救我!剻兄救我……”蔡瑁再也顾不得往日的不睦,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面打马朝剻良大军疾冲过去。一面狂呼求救。
蔡瑁身后的6、700荆州兵也似发狂似地朝援军冲去。
而此时,追兵已距离他们不足百步!
“子明,破敌之机已现。只要蔡瑁残军将剻良军阵冲乱,我等乘势攻入,荆州军必然炸营,我军便取胜有望了。”朱然急声对一旁地吕蒙说道。
“好,攻过去!”吕蒙同样面色激动,昂声应道。
“都督大军在后即将赶到,今日我军必胜!”朱然高扬手中大刀,纵声狂吼道,“众将士,随我破敌冲阵!”
“破敌冲阵……”吕蒙大刀连扬三次。口中连呼三声,随即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嘟~嘟~!”牛角战号声响起,激励着孙军士卒朝敌阵发起冲锋。
……
“剻督,不妙!”文聘迅速会出了敌军的意图,急声说道,“任蔡督的人冲过来,我军阵列必散,敌军若乘机攻入,恐难抵挡。后方阵形还尚未展开。一旦前锋受挫后撤”必然炸营!如此我军必危!”
“……”剻良略一思索,断然喝令道,“速令蔡瑁向两侧撤退,莫要冲撞军阵!”
前排士卒在文聘的率领下,大声呼喝起来,让蔡瑁等人莫要径直冲过来。但蔡瑁如何听得下去,后方追兵愈来愈近,稍有迟疑将陷入敌军之中。
“传令弓箭手准备,格杀来人,莫论敌己!”剻良狠心喝令道,“军阵不得乱!”
然而,此刻为时已晚,蔡瑁一行已近在50步内,而剻良军的弓箭手纵然搭箭上弦,也不敢对“蔡副都督”动手。
“来人,速护卫都督向后!”文聘已知混战不可避免,急令人将剻良带到安全地方,“擂鼓,鸣号,接战!”
“杀!”吕蒙、朱然领军几乎是贴着蔡瑁尾后,冲入剻良军阵中。
混战开始!
……
吕蒙、朱然悍勇似虎,率领麾下士卒在荆州军阵中东突西进,发狂似的战斗着。吕蒙、朱然这5、6000人,正是从仅存的孙军精心挑选出的最精锐士卒。而且在战前,各曲、屯都尉、军司马已跟这些士卒道过“此战是取胜求生地唯一希望,若想活命,惟有死战破敌一途!”
这些士卒也由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挥舞着各自兵器,与敌兵纠缠在一起。
正如文聘所担心的一样,蔡瑁残军的入阵,立时带来了军阵的混乱。原本完整的阵形很快被冲乱,更为严重的是——失败的情绪被这些失魂落魄的败兵带入军中。败兵后退,引得其他士卒也欲随之后退。一众荆州将校狂吼连连,意欲收拾混乱的局面。文聘更是以身为范,领着数百士卒与敌军厮杀起来。
在这混乱地战局中,鲜血不住飞溅而起,染红了士兵衣甲和大地。残肢尸体到处翻飞,怒喝哀号此起彼伏。
文聘第一时间便被吕蒙缠上,两人刀片纷飞,厉喝连连,斗得难分上下。
朱然乘机领军直接朝荆州军纵深处冲突,意欲彻底击溃敌军斗志。孙军士卒人数虽少,但占着对方混乱地便宜,竟也能战成难分难解的局势。
剻良一被人护到中军,便命擂鼓、鸣号,以稳定军心。如雷般的战鼓声、激昂地战号声,振聋发聩地回响在天际之间。
在剻良和其他将校的努力下,荆州军的混乱逐渐被收拾下来,战场局势也开始发生变化,朝着有利荆州军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落后先行的吕蒙、朱然一段的周瑜也率军赶到战场。
“击破敌军!”周瑜将手中帅旗用力前指,以略显嘶哑的声音喝令道。以周瑜的眼光,自然轻易地看出战局已到关键处,自己这一部人马的加入将直接决定最终的胜负。
“杀!”孙翊怒吼一声,当先冲入混战地战场中。
“杀!”孙翊这一举动虽显得有些卤莽,但毫无疑问地鼓动起了军中士气。孙军士卒争先恐后地挥舞刀枪,跟随孙翊冲杀向前。
周瑜军的加入,使得战场态势再次发生逆转。陷入苦战的朱然、吕蒙及麾下士卒士气大振,而荆州军中的负面情绪再起兴起。
“杀!”周瑜挥舞着帅旗,不顾自己赢弱的身体,放声大吼着,银盔上的血缨和散露在盔外的银丝白发随风不住舞动。
……
荆州军终于支撑不住了!蔡瑁不负责任地策马逃窜,给荆州军的军心士气来了个重重一击。很快,也有士卒效仿起蔡瑁,放弃战斗朝北面逃逸起来。
“蔡瑁竖子,害我大军如此!”剻良双目尽赤,厉声怒骂起来。剻良知道,今日若无奇迹,恐怕彻底溃败是难免了。
希望总是伴着绝望出现。
就在剻良几近绝望之时,悠长激昂的战号声突然从战场地东南方响起。
剻良、文聘等人惊疑不定!
周瑜、孙翊等人却是心凉如水——孙军已尽在此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兵马。这支即将赶到的兵马,注定是敌非友。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七二章
“嘟~~嘟~~!”号角声回荡在东南方,悠长沉浑,一时间竟似将战场中各种声响全部压制了下去。
混战中的两军将士微微一楞后,又立刻投入厮杀之中。
……
“援军已到,我军必胜!”文聘全然不顾来的究竟是敌是友,奋力一刀劈退吕蒙后,纵声狂吼起来。荆州军已崩溃在即,若不能及时稳定住军心,大溃败将无法避免,哪怕来的真是敌军,先稳住自家兵马才是最头等的大事。
文聘身在战场正中,根本不可能看清东南方的情况,但他居然高喊“援军已到”,不禁令周围的荆州军将校惊愕不已。
“援军已到,我军必胜!”少数头脑灵活的人很快领会文聘的意图,附和着高喊起来。其余将士不明所以,真以为援军赶到了,尽皆面露狂喜之色,低糜的士气竟真的一下子提升了起来,挥舞刀枪顽强与敌纠缠起来,为搏得一线生机而奋斗厮杀。
……
周瑜紧攒令旗的右手轻微颤抖着,苍白的面庞上满是痛苦之色,眼睛绝望而不甘地看着自东南方快速逼近的不明兵马——尽管距离尚远,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阴影,但这支兵马行进速度极快,众多士卒踏出的脚步声竟然还能整齐如一。以周瑜多年征战的经验一看便知,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拥有如此精兵,而且还能在这样关键要命的时刻出现的人,除了张飞还会是谁?
此时,周瑜已知自己先前所做的“诈降缓兵”的安排完全未能奏效——张飞分明就是在等候一个最佳的时机,给孙军以最致命的一击。如今张飞军自东南方向出现,已将孙军的后路截住。
一个无奈而痛苦的抉择,摆在了周瑜地面前——要么死战到底,要么在张飞军完全截断后路前撤出战斗。
死战到底”必然是全军覆没!从尘土飞扬程度看。侧后方出现的张飞军至多不超过5000人,但就算如此,这数千虎贲之师也绝对不是孙军这些“半新兵”可以抵挡的,更何况张飞麾下的其余兵马必然也正在朝此处赶来。最要命的是,崩溃在即的荆州军竟似又恢复了些斗志。
而若是撤出战斗,即便能保留下一些军力,扭转战局的希望也将近乎彻底破灭。余下的时间里,所能做地事情仅只是芶延残喘罢了。
……
战。还是退?周瑜面色不住变化,眉头深深蹙起。
而此时,急袭而至的“不明兵马”的前部已近在不到钠步。无论是衣甲,还是那迎风招展的战旗都证明了周瑜猜测的正确性。
被擎得最高、最前的一杆墨绿色战旗上,斗大的字样已清晰可见。
“厉锋将军——魏!”
……
“无当飞军,截断敌军退路!”
“虎枪、熊枪、狼牙,列阵冲锋,击破敌军!”
魏延一马当先,将手中板门大刀扬至最高处,奋尽全身力气狂吼喝令道:“有我无敌。我军必胜!”
“有我无敌!”数千虎贲之师齐声怒吼。声震长空。
完整的队伍迅速一分为二,关平领无当飞军横插向西,虎枪、熊枪、狼牙三营则在魏延、陈到的率领下列成整齐的攻击阵型。迅猛地混乱地战场突击过去。
“虎枪~无敌!”
“熊枪~百胜!”
扩编后地虎枪、熊枪二营,虽暂还比不得以前那般战力强悍,但士气依然如虹,老兵为那些新入营的士卒做了最好的表范——丈四长枪组成地密集枪林,排山倒海似的呼啸而来,令人胆寒不已。
……
“……传令,撤退!”周瑜面色惨白,眉心蹙成“川”字形,手中令旗猛地回招了一下,悲愤至极地喝令道。
号角兵和掌旗士卒立即将周瑜的命令传递了出去。
听得撤退的号角声。吕蒙、朱然、贾华等将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照令执行了。朱然、贾华招呼兵马,护卫着孙翊朝周瑜靠过去,吕蒙则领本部兵马死死缠住荆州军,为孙翊的撤退提供便利。
“公瑾兄,为何要撤退?”孙翊驰至周瑜身旁,既焦又疑地询问道,“再有片刻,我军即可击溃荆州军。到时再返击南面来敌不迟……”孙翊一直厮杀在乱军中,对来敌的情况并不甚了解,也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枪车突击,侵掠如火!”孙翊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虎、熊二营整齐的暴喝声打断。
一往无前的“枪车”滚滚而来,所向披靡,被周瑜派出阻击的孙军士卒根本无法抵挡,很快便败退了下来,人群如被劈开的波浪般分散开。
“朱然,贾华!领军突破敌军阻挡,护卫主公撤离!”周瑜无暇回答孙翊,急声朝朱然,贾华喝令道,“尽量寻空挡处突围!”
“是!”二人领命,狂吼着招呼起士卒……
就在这混战的当头,一支万余人的大军自北方朝战场所在急赶而来,距离已不足10里。
……
“杀,杀光这些狗贼……”
在无当飞军的重重包围中,吕蒙如一头被困的猛兽,虽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但尤自咆哮不止,大刀在手中挥舞如风。
负责殿后的吕蒙一直奋战至最后,才率领残军后撤,但此时他身边士卒已只剩3、400人。但吕蒙的死战却达到了自己的目地——孙翊、周瑜等人领残军经血战,虽伤亡无算,却终于突出一条道路,向南败逃而去。
恼恨未能擒杀孙翊、周瑜的魏延,立即指挥兵马将吕蒙残军截了下来。
“吕蒙,你已无路可逃,何不弃械归降?”关平勒马横刀,沉声冲吕蒙喝道。关平曾在太平县与吕蒙交过一次手,对其身手颇为欣赏。又见他能为孙翊等人殿后而死战至如此地步,不由更生惺惺相惜之意。
吕蒙头盔已经失落,大刀倒垂下来,桀骜的眼神直直看向关平,朝血染殷红的地面恨恨啐了一口,只回答了一个字:“呸!”
“嘎吱~!”见统领受辱,荣誉感极强的飞军士兵一齐将手中弩弓开满弦,瞄准吕蒙和其身边那数十名残兵。
关平将手一抬。止住飞军士兵的动作,随即策马向前几步,右手单提青龙刀倒垂身后,左手前探,伸出两指对准吕蒙,轻招了两下。如此动作,配上关平脸上冷漠的表情,别有一番挑衅意味。
吕蒙也是年轻气盛之人,如何受得住激,强忍着伤势和疲乏。拍马舞刀冲向关平。
关平冷眼看着吕蒙冲过来。没有动作,直至两骑相距不到旧步时才突然行动起来。双腿猛夹马腹,伴随着战马的冲突。关平手中大刀羽化成一条翻腾的青龙,张口血盆大口朝吕蒙猛扑过去。
“锵~!”两刀相撞,星花四射,引发刺耳巨响。
“呼~!”战至几乎脱力地吕蒙,再也无法抵抗青龙刀上传来的大力,手中战刀被激荡出去,一飞冲天。
眼见青龙刀径直斩来,实在无力躲闪,吕蒙索性将两眼一闭,引颈待死。
即将临脖的一刹那。关平手腕急翻,青龙刀紧挨着吕蒙的头颅滑向上方,锐利刀锋轻易地将凌乱的头发割破数缕。就在青龙刀即将远离吕蒙头颅时,关平手臂猛一发力下压,厚重的刀背重重地击在吕蒙脖上。
“呃~!”吕蒙惊愕地睁眼,在视线即将模糊的瞬间,看到了关平微扬的笑颜,随即整个身体便向右倾倒下来。
关平纵马上前,一把抓住吕蒙软倒地身体。放在自己的身前,随即勒住战马,青龙刀一指残存敌卒。
“啪嗒……啪嗒……”不消关平再说什么,斗志全失的士卒很干脆地丢掉兵器,跪地请降了……
“无当!”关平高举青龙战刀,昂声喝道。
“无当!”周遭飞军士兵齐声呼应,响彻战场。
……
依靠友军的及时来援,剻良军才摆脱了全军崩溃的命运。击退敌军,不少荆州将士不由得软倒在地,喘息不已。
“君治兄,你看!”文聘指了指远处齐声呼喝的无当飞军,对身旁的王威说道。
“虎贲之师!”王威眼中射出艳羡之色,微微点头说道,“这几千人都可称是难得的虎贲之师!”
“乃有军魂,则必成虎贲!”文聘叹了口气说道,“能练出这等雄师,张飞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孙家会累败于此人之手。可叹我荆州大军十数万,竟也难寻这等雄师!”
“希望他日不会与他交锋!”王威说出了一句自己也认为颇为泄气的话。
“……”文聘默默点头,再看了一眼飞军后,拨转战马朝剻良所在驰去……
一盏茶的工夫后
“若非张将军急令魏将军来援,我军此战危矣……”略显狼狈的剻良躬身施了一礼,恳切地对刚刚率领大军赶到的我感谢道。
“份属同盟,何必言谢!”我摆了摆手,有些疑惑地说道,“敢问剻督,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贵军竟至如此境地?”荆州军的狼狈程度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先南下地近4万荆州大军,眼前剩下的恐怕不到万人。
“惭愧……”剻良已从蔡瑁残军士卒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但蔡瑁兄弟却早已逃得不知所踪,“蔡德珪(蔡瑁)中周瑜火攻之计,所部士卒几近全没。随即周瑜又领军尾随蔡德珪败军之后,以其为前驱,乱我军阵,以至我军陷此困局。幸得魏将军兵马及时赶到,袭周瑜侧后,方解我军之困!”
说罢,剻良也向我身旁的魏延施礼答谢道:“多谢魏将军相助!”
“延只是奉命行事!”魏延微一拱手说道。面对魏延略显冷淡倨傲的神态,剻良倒是没有尴尬之色,依然面带微笑。
“孙翊、周瑜何在?”我换了话题问道。
“周瑜、孙翊领着数千残军突破我军阻挡,朝南撤退了!”魏延迅速回答道,“末将已派斥候追踪下去了!”
“剻督,以贵军情形。恐怕暂时不宜再征战了!”我点点头。转身对剻良说道,“追击孙家残逆之事,就交于我军吧!飞必将孙翊一众人等尽皆擒诛!”
“……”剻良沉吟了片刻,点头说道,“有劳张将军了,剻某就在柴桑恭候虎驾奏凯归来!”
“剻督,追赶残逆要紧。飞就先行告辞了!”我微一施礼后,领着魏延等人转身离去。
望着那一众远去地身影。剻良面上忽然浮现出痛苦无奈的神色。
……
“将军,想不到周瑜居然这么狠,毫不客气地敲掉了3万荆州军!”魏延的话中带着几分惊叹,又有几分幸灾乐祸。魏延对荆州军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有些厌烦。魏延曾有意投至荆州军中,却因其颇显张狂的性格而遭拒,反遭一顿嘲讽。正因有类似遭遇,魏延和甘宁两人颇为投缘。
“蔡瑁利令智昏。也不想想周瑜是何等人!以周瑜之能。怎会束手待毙?”我笑笑说道,“周瑜先前那一连窜的败退,其实已露诡计端倪。只不过荆州军的人已被冲昏头脑!”在得知孙军第二次败退的消息时。庞统就已经断言周瑜必然设置了圈套等候荆州军。再联系天时气候。庐陵的地利,庞统大胆地预言周瑜准备采用火攻破敌。
事情的发展,铁一般证明了庞统的远见卓识。只是没有想到。蔡瑁居然中计中的那么彻底。
而我,既是一个隔岸观火之人,也是一个混水摸鱼之人虎、熊、狼三营和无当飞军其实早被我派了出去,就一直静候在新兴与西昌之间。
……
休息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魏延继续率领虎、熊、狼三营和无当飞军。沿着斥候留下的记号,先行向南追击下去。
再半个时辰后,我领后继大军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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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一夜后,孙翊、周瑜领着残余的2000士卒翻山越岭,终于抵达鄂县城外。由于新兴被焚毁,孙翊等人可去的最近之处就是鄂县。而且孙翊幼弟孙匡也被留在了鄂县。
孙翊、周瑜这一路可谓异常艰辛,山峰丘陵挡道倒是其次,后方地追兵才是最为要命的。周瑜一路上设置了许多迷障。但皆被魏延识破,魏延军始终尾随在其后方不到10里处。几天的艰苦逃亡下来,有三一之数(1/3)的士卒掉队或是直接私下做了逃兵。
“公瑾兄,快到鄂县了,你再多坚持会,进城后寻了大夫,你的病情定会好转……”孙翊面色忧虑,急切对被单架抬着的周瑜说道。
“……叔弼,莫急!我不妨事……”周瑜形容憔悴不堪,整个人似瘦了一圈,眼中毫无光芒。这两天周瑜的身体彻底地垮了,路途艰难倒是其次,心伤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周瑜心中非常清楚,经此一败,扭转战局已彻底无望。心灰如死,让周瑜失去了支撑自己的最大力量。
“快让守军打开城门,我要找大夫给公瑾兄看病!”孙翊厉声对朱然说道。
“是!”朱然也非常担心周瑜的身体,急应声领命而去。
赣县城门紧闭,城上只有十数名孙军守卒在值巡。
朱然提刀来到城下,大声呼喝道:“主公和周督在此,快开城门!”
“何人在城下大呼小叫?”一个异常清悦地声音从城头响起。
朱然眉头大皱,抬头看去,却只见一名英俊无匹、看起来更似一名文士地年轻将领出现在城门楼上。
“你是何人?”朱然惊愕地喝问道。这英俊不似怅然的年轻将领非常陌生,朱然确信不是赣县守军中人。
“吴郡陆逊!”那年轻将领温和地笑道,“恭候孙将军、周都督大驾!”
一袭银盔白甲、素色战袍的陆逊迎风矗立城楼之上,直如飘然飞天的天宫仙人。
“什么?”朱然面色剧变,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七三章
自陆逊出现在赣县城头的那一刻起,孙翊一行众人的命运便已被决定了。
比起士气低靡、疲劳不堪的孙翊残军,陆逊麾下的军力非但人数占优,更兼以逸待劳,更要命的是以有心算无备。当陆逊指挥隐藏在城中的兵马露出锐利獠牙之时,许多孙军士卒从心理上便崩溃了,根本无力进行抵抗。
开启城门后,全琮领军对孙翊残军发起迅猛攻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敌击溃。朱然拼尽全力死战,才勉强带领数百士卒护卫着孙翊暂时脱出危困。躺于担架上的周瑜却因行动不便,虽有贾华奋力护卫在侧,但仍难免被全琮士卒捕获,贾华亦被全琮击败后生擒。
陆逊运筹帷幄,全琮领军突阵,近一月合作下来,两人的配合可称天衣无缝。
将俘虏交于陆逊后,全琮领军对孙翊残部一路穷追猛赶,终将其围困在一座荒山上。
……
“周都督,一别两年有余,陆逊有礼了!”听得周瑜不愿接受大夫诊治,陆逊匆匆赶到病榻前,和声问候道。周瑜被俘之时,人已昏厥,陆逊遂急命人将其抬入城中,并招大夫为其诊治。
“……”周瑜缓缓睁眼,看清陆逊的模样,无力地淡笑说道:“伯言,不想竟在此处见到你……”周瑜曾与陆逊有过一面之缘,言谈中亦颇为投机。其时,赏识陆逊才能的周瑜曾有意提请孙权抛却孙、陆两族的前嫌,录用陆逊。但非常可惜,因此后一系列的变故,这一设想终未能实现。过了一段时间后。周瑜才从鲁肃口中得知陆逊已经出仕刘备军。此消息亦曾令周瑜深撼不已。
陆逊温然一笑,和声说道,“周都督,江东之事你已尽力,但天命不可为!逊以为,你也不需太过介怀……”
陆逊的宽慰并未让周瑜有丝毫舒心,痛苦绝望之色自周瑜昏暗无光的眼中瞬闪而过,“伯言。你非我,不会懂我之心……”
“……”陆逊虽然年轻,但因自幼双亲亡故、历遍人情冷暖,心理年龄远超其实际年龄。对于周瑜的心中所想,其实陆逊倒也能感受出一些来。
但陆逊也不知该如何劝荐,沉默了片刻后,和声说道:“周都督,不管如何,您也需保重身体,周夫人还在秣陵等候您呢……”
“乔儿……”周瑜身体微颤。眼中光芒乍现。略显急切地询问道,“伯言……我夫人无恙?”当初从孙翊口中得知小乔一行人全部落于张飞军之手后,周瑜就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毕竟,以小乔的无双国色,不遭人觊觎根本是不可能的……
“周都督放心……”陆逊点了点头,和声说道,“前些日,逊已从我军信使处了解了些情况。周夫人应该与其余从柴桑城逃出的眷属一起,被我家张将军送往秣陵去了。周都督不必担心夫人她们安全,张将军治军严明,断不会有冒犯眷属之事发生。”
“嗬~~!”周瑜似出了一口气,面色不由稍缓了些。
“周都督,孙讨逆(孙策)与你情如兄弟。他母即如你母,如今讨逆、讨虏(孙权)皆亡,孙三将军生死尚未可知,赡养吴太夫人乃周都督义不容辞之责……”陆逊也实在不愿看周瑜轻生早亡,恳切地劝说道,“轻言死志,岂是你应为之事……还请周都督应允大夫为您诊治!”
周瑜面露复杂之色,但仍旧摇了摇头,缓声说道:“药医不死之病!我已是病入膏肓之体。诊治无用,伯言就不用费心了……”
“大人,魏将军兵马已到赣县城外!”陆逊正待继续劝说,房外却突然响起士卒的禀报声。
“嗯,知道了。我这便去!”陆逊点点头,应了一声。
“伯言,瑜有一事相求!”周瑜忽语调急促地对陆逊恳求道。
“周都督放心,逊必恳请张将军和魏将军尽力留全孙将军性命……”不消周瑜说明,陆逊已然领会他的意图,微微点头说道。
“……”周瑜目现感激之色,“多谢伯言……”
“周都督好生保重!”陆逊对房内的亲兵做了吩咐后,举步离去。
……
赣县西城门外
“什么?擒住了周瑜?!!”魏延乍惊还喜,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重重地拍着陆逊肩膀说道,“伯言,周瑜这条大鱼,老魏我追了一百里,最后还是便宜你小子了!哈哈哈……”
“文长将军,末将体弱,可经不得您这般熊虎之力……”陆逊揉了揉疼痛的肩膀,苦笑说道,“至多末将来日设宴向您道谢便是!”
“呵呵,一言为定,到时莫要反悔!”魏延又大力在陆逊另一边肩膀拍了一下,呵呵笑道。其实,以魏延今日地位,早已不将擒拿周瑜的功劳放在眼里。
“对了,伯言!孙翊残部朝哪边逃走了?”开完玩笑后,魏延收起笑容,询问说道。
“朝南面逃窜去了,但全校尉已领2000军卒紧随在后追赶,料想他等也无法逃脱!”
“伯言,城池这里且交于你,我也追上去看看……”魏延毫不犹豫地决定道,“最后一条大鱼,不能便宜了子璜那小子!对了,将军正率领大军在后,可能2、3时辰即可赶到,伯言多准备些食物!”
“是!”
“叔至、定国,走了!”魏延点点头,转身向陈到、关平二人招呼道。
“虎枪营听刽……”
“熊枪营听刽……”
一连窜地命令后,并不显多么疲劳的虎枪、熊枪、狼牙三营和无当飞军再度动身,朝南面行进下去。
……
待魏延赶到孙翊被围的荒山时,全琮那里的战斗已近结束。
这座荒山并不甚高,最底而顶也不过百来丈,山上几无草木,且山势无险可守。全琮根本不与孙翊残军做肉搏战斗。直接命刀盾兵掩护弓箭手朝前推进,以弓箭将孙翊等人死死压制住。
至最后,只剩孙翊、朱然和数十名士卒被困在山顶角处。全琮明显有意生俘孙翊等人,命军卒四面将其包围,而后亲上前以言辞迫降。
“……若再不弃械,我一声令下,尔等皆为齑粉!”全琮大刀前指,厉声怒喝道。
“子璜。你小子居然还未搞定!”魏延爽朗的笑声从山下传了过来,全琮急忙吩咐麾下军士紧盯孙翊等人,自己转身迎向魏延。
“魏将军,您居然已经到了!”全琮躬身行了一礼后,笑着说道。魏延军职虽高,但却不喜在关平、全琮这些“兄弟”面前摆架子,与他们的关系颇为融洽。
“恩!情况如何了?”魏延点点头,直接切入正题说道。
“还剩3、40人,都在里面呢!孙翊那家伙却死犟着不降……”
“你小子真没用!”魏延捶了全琮胸口一下,笑骂道。“看我的!”
魏延分开人群,来到最内圈,冷睨了狼狈不堪的孙翊等人几眼,突然出声讥讽道:“孙翊。你妄为将门之后,怎一点男儿气概也无?此次你已绝无可能逃脱,竟还要拖着这些忠心于你的将士去送死!”
顿了顿,魏延不待对方有机会反驳,厉声说道:“转头看看你身边的将士,你当真要断送了他们性命?我再与你最后一次机会,盏茶工夫内若再不弃械归降,全部格杀!”说罢,魏延领着陈到、关平、全琮等人转头就走。
孙翊微楞片刻,缓缓转身。看了看那些剩余将士——一个个尽皆伤痕累累,满面绝望之色。孙翊抬头仰望苍穹,痛苦地轻甩了几下……
“都丢了兵刃吧……”满含无奈、伤恸的一句话,自孙翊口中说出。
随着孙翊的弃械,曾雄据江东的孙氏政权也彻底……灰飞烟灭!
……
我领军一赶到赣县,就得到了孙翊、周瑜等人全部就擒的消息。
赣县县衙大堂
“伯言、子璜,此次能够擒获孙翊、周瑜,你等居功至伟,待搬师之时。我当上书表奏二人之功!”我大声赞赏陆逊、全琮二人道。
“全凭将军调度,末将不敢居功!”陆、全二人齐出列躬身谦道。
“有功必赏,不必谦让!”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虽然陆逊、全琮只是奉令行事,但他们能够在较短地时间内长途奔袭攻占赣县,也是非常难得了。
“多谢将军!”
“进去!”在8名士卒的看卫下,孙翊、孙匡、朱然、贾华四人被押进堂内。孙匡原本是被孙翊送到赣县来避祸,却不想陆逊会奔袭赣县,孙匡也因此成了阶下囚。
“跪下!”看卫士卒厉声连连,但孙翊四人却昂首挺胸,腿膝弯也不弯。
“阶下囚尤敢如此猖狂?”魏延面色一凛,厉声怒喝道。
“文长,不必了!”我一抬手,止住了魏延,随即对看卫士卒说道,“为四位将军解开绳索!”以孙翊他们四人目前的状况,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身上绳索被解开后,孙翊依然沉默不语,眼睛无神地目视前方。我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打量这三人,脑中也在思索究竟该如何处理他们。朱然、贾华其实不难处理,以家族、亲眷的力量,完全可以说降他们(尤其是朱然)。让人有些犯难的是孙翊、孙匡兄弟,这二位的能耐虽然比起他们两位兄长差距颇大,但无论怎样,他们始终是孙家血裔。有他们存在,对大哥稳定江东恐怕会有些不利。但我军却也不能诛杀他们,否则必有损大哥名望,而且还不利于孙家旧臣的归降。
“我母如何了?”沉默了小半晌后,孙翊突然出声打破了宁静。
“孙将军家人已被送往秣陵!”我朗声回道。
“还望张……将军莫要伤及她们性命!”孙翊极艰难地开口“恳求”道,面庞已别憋得通红。
“此事但请放心!待江东战事了结之后,我必奏请兄长为孙将军家人辟一安静所在居住,不会令任何人等扰及她们!”我点点头,爽快地应道。
“多谢张将军!”孙翊竟躬身向我行了一礼,而后继续说道,“……孙某还有一请求!”
“请讲!”
“请赐速死!”孙翊面色决然,沉声说道,“父兄基业终至我手,我已无颜芶活于世……”
“三哥(主公)!”一旁的孙匡、朱然惊骇不已,
如我所料!依照庞统对孙翊分析,性格极似孙策的孙翊恐怕接受不了成为阶下囚的事实,死亡是他最可能的选择。而适才孙翊的一番话,便似在交代遗言一般。
不过,这恐怕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还未待我说话,突然有兵卒急步来到堂外,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周瑜病危!”
“什么?”孙翊四人齐声惊呼出来。
我眼睛一紧,迅速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前面领路,带我过去!”
……
床榻上地周瑜面色惨白,双眼微闭豆大的汗珠布满其面庞,呼吸已变得非常急促,果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周瑜。当初太平城外那白衣飘飘的飒爽儒帅,如今已憔悴不似人形,若非有人道明,我决不会认为眼前之人就是名震江东的“美周郎”!
“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他突然病危?”我转头向榻旁的大夫询问道。
“周都……”大夫本要叫周都督,忽地会意周瑜已是阶下囚,急改口说道,“他身体本就虚弱,而且近段时间连日劳累,身体早就垮了,加之其心情长期郁结……寿元已尽!即便此次没有病倒,也是时日无多……”
“庸医,休要胡言乱语!”也被我带到房外的孙翊听到大夫的话,状似疯狂地怒吼道。
“定国,带他进来!”我对身边的关平轻声说道。周瑜对孙家实在是太过忠诚,为能够挽狂澜于危际,不顾赢弱的身体,不断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此等人才,何等弥足珍贵……
关平应声离去,不片刻又“领”着孙翊回到房内。
孙翊扑倒在周瑜榻前,哀声呼唤道:“公瑾兄,公瑾兄,你定不会有事的……”
“……叔弼,”周瑜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孙翊说道,“我将死矣……日后你要……好自珍重。事已不可为,……你好生服侍……太夫人,隐居田舍……咳咳咳……”
“公瑾兄,我记下了……”孙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张将军……可在?”周瑜努力提着一口气说道。
“我在这里!”我举步上前,应了一声。
“望张将军莫记前嫌,放过叔弼一家……”周瑜话忽然流利了起来。
“周都督放心!”我点点头,沉声说道,“孙将军与周都督家人我皆会命人好生瞻养,不会损害半分……”
“多谢张将军!”周瑜惨白的面庞恢复了些血色,但却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顾瑜平生,幸甚,幸甚!憾甚,憾甚……”
周瑜面露微笑,低声喃语起来,双目却在缓缓闭上……
伯符兄……
乔儿……
……
片刻后,周瑜气息全无,阂然长逝。
时年28岁!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七四章
“公瑾兄……”孙翊跪在周瑜躺卧的床榻前,双眼巳经红赤,泪流满面,痛哭失声,右手成拳猛击青石地面,擂得地面“咚咚”作响。
只可惜,周瑜已无法再回应一声。
……
周瑜苍白的面庞平静似睡去一般,于他而言,死或许更是一种解脱——终于可将一切的忧烦抛诸身后了。
“顾瑜平生,幸甚,幸甚!憾甚,憾甚……”
周瑜临终前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回响着。“幸甚”、“憾甚”这两个状似完全相逆的词字,便是周瑜对其一生的回顾“……幸甚”中的幸是指什么,我并不知晓;但这“憾”,恐怕是对未能挽狂澜于危际而感到由衷的遗憾。
……
“大书石上莓苔封,千年不泯周郎功。
我今送客放舟去,江山如旧还英雄。”
琴剑诗书、才华横溢、胸藏甲兵十万的一代儒帅就此故去!而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再过6年,才是周瑜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只可惜,这一切皆已无法实现……
纵为对手,周瑜也是最值得敬佩之人!
……
“伯言,传我将令——速觅最上等棺木,为周都督收殓。”我无声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明日一早,命人以最快速度护送周都督棺木回庐江,妥善安葬!”
庐江是周瑜老家,让他落叶归根是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从赣县到庐江虽有数百里之遥,但赣县之东有赣水,经赣水顺流一路南下,可以直接抵达鄱阳湖。只要能对周瑜的尸身做些防腐处理,应当可以安然送至庐江。
“是!”陆逊应了一声,举步离去。
再回头看了一眼周瑜,我挥手示意魏延等人随我一道离开房间。
来到房外后。我让全琮将孙匡、朱然、贾华三人也押到周瑜停尸的房内,也算让他们与周瑜“道个别”。县衙四周守卫如林,料想孙翊等人也逃不出去。当然,如果他们当真不识好歹,妄想脱逃,也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
一众人等回到县衙大堂后,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周瑜的死,令大家都有所感触。连魏延都面色凝重,流露出一丝沉思之色。
作为敌人,周瑜可谓令人“痛恨至极”。但当他真正故去时,心中反而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高兴,反而有些伤感。
“文长!”我忽地出声打破堂中了平静。
“呃~”魏延回过神来,应声回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即刻遣使向寿春报捷,向丹阳、庐江、吴郡、会稽报捷!”我朗声说道。
“是,将军!”
“此战我军击灭残敌。大获全胜。着实可喜可贺……你们一个个耷拉个脸做什么?”我嘴角微扬,好笑地说道,“今日当举军同庆!”
“……堂中众人微楞了片刻。首先还是魏延先咧嘴笑了开来,“被周瑜那家伙搞得心里沉甸甸的,居然忘了今天是真正的大喜日子。将军,今晚您得请喝酒,我可是两月没沾过一滴酒了……”
“好!”我点点头,大声笑道,“今晚我来陪你喝个够……”
“将军,跟您就免了……我甘败下风……”魏延摆了摆手,转过头,嘿笑对陈到说道。“我跟叔至一年多没一起喝过酒了,今天得看看叔至酒量有无长进……”
“哈哈……”
堂中气氛逐渐活络了起来,笑语不断……
……
与孙家争夺江东的争斗,持续了一年半,而今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
可喜啊!
建安七年八月初三晚,鄱阳大营水寨
自先前迫降江东水军残部后,甘宁便领锦帆水军主力暂且屯驻在鄱阳大营。
大察周遭水域,有5、6艘走舸快船来回巡视,以确保水寨安全。甘宁大胆中丝毫不缺乏谨慎。尽管敌人已被消灭,但还仍有“盟友黄祖水军”觊觎在侧。谁也不敢肯定,这个不太可靠的“盟友”是否会突然来个反戈一击。毕竟先前两军曾有过性质恶劣的对峙,更险些动起手来。
水寨帅帐之中
“黄祖那厮实在有些犯贱,居然不断地放话污蔑老大……”丁奉面色愤愤,大声对甘宁说道,“老大,要不要教训教训荆州水鱼?”
“黄祖这混蛋确实欠揍……”稚气未消的凌统接口骂道,“没有本事,还只会欺软怕硬,上次我没宰了他,真是算他运气!”凌氏父子归降后,甘宁对他们礼遇非常,器重的很。凌操毕竟效力孙家时日较长,一时间还无法真正接受自己身份的转变,但年轻的凌统却是毫无顾忌,很快便与年龄长他不大的丁奉混得滚熟。
“呵呵……”甘宁爽朗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跟这废物计较什么?若真要动手,灭了他的废物水军还不是是跟捉鱼捞虾一样容易……”
“统领,有将军的急件!”军司马张德手持一细长竹筒掀帘进帐,行了一礼后,向甘宁禀报。
“快拿上来!”
接过竹筒后,甘宁右手稍一发力将竹筒捏裂开,从中取出一纸绢书,迅速浏览了起来。
“哈哈哈……”小半晌后,甘宁放声长笑了起来。
“老大,怎么了?”丁奉好奇地询问道。帐内的蒋钦、凌操等人也将关注目光的投向甘宁。
“孙家残军已被将军尽数击灭!”甘宁面露狂喜之色,声音洪亮而兴奋地回道,“孙翊、孙匡兄弟就擒,周瑜病亡!”
“太好了!”丁奉同样非常激动,立即高呼起来。
“……”蒋钦、凌操二人却无法感受这胜利的喜悦。两人都曾跟随孙策、周瑜开创了孙家的江东霸业,见证了孙家最辉煌的时刻,而后又逐步经历了孙家的没落,直至今日……孙家基业的彻底覆亡。蒋、凌二人心中有伤感、悲戚、无奈……惟独没有喜悦!
“踏浪,子覆。莫要如此……”甘宁很清楚蒋钦、凌操心中的感受,收敛了笑容,恳切地说道,“常言道不破不立!孙伯符能做到的,刘皇叔一定能做到;孙伯符做不到的,刘皇叔也能做到。相信老甘我,咱们一定能跟随皇叔和将军,创下比这江东大上无数的基业,立下比你们当初大上无数的功劳……”
蒋、凌二人默默点头,目光黯淡而游离。
甘宁无声叹了口气,低头再朝绢书看了一眼,忽地起身说道,“踏浪,子覆,有件重要事务,你们可愿去做?”
“请统领吩咐!”蒋、凌二人恭敬地生分地说道。
“将军准备自水路将周公瑾尸身运回庐江老家安葬,目前可能已至半路……”甘宁目光紧盯蒋、凌二人,故意稍顿了顿。
“什么?”蒋钦、凌操惊愕中又带了几分欣喜。周瑜在江东军中的威望可说无二。江东军将领对其皆是尊崇异常。先前蒋、凌二人的伤感。半是因为孙家的覆亡,还有一半则是因为周瑜的病故。虽说马革裹尸、青山葬魂是军人常有之事,但听得周瑜尸身能够葬回故里。还是让二人欣慰不已。
“将军命我派战船接应护送周公瑾尸身……”见到蒋、凌二人反应,甘宁脸上笑意瞬闪而没,朗声说道,“踏浪、子覆,你们可愿代我走一趟?”
“谨遵将令!”蒋钦、凌操二人毫不犹豫地单膝下跪,双手合抱成拳,大声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勿需动不动就行这样的大礼!”甘宁上前将二人一一扶起,笑着说道,“待周都督重返鄱阳湖后。咱们锦帆营全军出动,护送他回‘家’!”
“锦帆,多谢你了!”
“多谢统领!”蒋钦、凌操声音微颤着向甘宁道谢道。
甘宁点了点头,随即对张德说道,“德小子,即刻派快船向庐江、丹阳报捷!”
“是!”张德声音异常洪亮应道。
……
建安七年,八月初五黄昏时分
秣陵城,郡守府会客厅中
简雍正在试图游说被软禁在秣陵的张昭、鲁肃二人归顺刘备。
“子布公,子敬公。你二人皆是天下奇才,为社稷、为黎民苍生,皆不应如此荒废胸中经纬之才。还望二位不计前嫌,投效皇叔吧……”这已是简雍第三次登门游说二人归顺,前两次皆无果而终。张昭、鲁肃一行被送至秣陵后,简雍偶然机会探望了他二人一次,稍一交谈即为二人之才所动,大起敬佩之心,遂三番两次地游说起来。
“简长史,你之盛情鲁肃甚为感激,但肃并非朝秦暮楚之人,还乞见谅!”鲁肃和声回道,但却是毫不松口。
“我与子敬之意相同!”张昭微捋长髯,淡然说道。
“二位何必如此……”简雍费尽口舌,仍是无法见效,不禁有些丧气。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后,一名明显是锦帆营的士兵来到厅外,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长史大人,庐陵大捷!”
简雍、张昭、鲁肃三人同时颜变,但简雍是喜,张、鲁二人却是忧、惊……
在简雍阅览战报绢书的当头,张昭、鲁肃焦急担心的目光始终紧盯着他,至最后,鲁肃实在忍不住询问道:“简长史,可否将战报内容告之我等?”
“……”简雍点点头,和声说道,“张公、鲁公,贵主已被我家张将军擒住,贵主残军已尽数被灭……”顿了顿,简雍叹气说道:“孙家已亡!”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张昭、鲁肃还是惊地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楞立当场。其实,以张、鲁之智,何尝不知自孙权身死、柴桑失陷之后,孙家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但真正听得这个消息,还是无法接受。
“敢问张将军如何处置我家主公了?(敢问公瑾如何了?)”呆立片刻后,张昭、鲁肃同时出声问道,但所问的重点却有所不同。
“张公放心,张将军不会为难贵主的,否则也不必生擒了……”简雍先回答了张昭的问题,随即面色沉重地对鲁肃说道,“鲁公节哀,周都督于征战途中积劳成疾,已然病故!”
鲁肃又是一阵呆立,双目微闭,掩饰着眼中地悲戚,头颅微垂,缓缓地来回摆动。
片刻后,张昭、鲁肃二人一齐请求返回被软禁处,简雍应允。在他二人刚出厅门时,简雍地声音悠然传来:“周都督遗体不日即将被运回庐江安葬……”
鲁肃眼中光芒微闪,低喃了一句:“公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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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七申时,一骑快马飞驰进寿春城中
郡守府议事厅中,群臣聚集。
“主公,何事招我等急至?”孙乾略显惊异地询问道。刘备通常两、三日才召集群臣议事一次,而今日上午恰恰已经议过事了,现在众人又被招来,不禁有些惊愕。
刘备从身前桌案上拿起一纸绢书,微笑说道:“翼德已定江东事矣!”
厅中立时一片哗然……
一个时辰后,寿春举城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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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领荆州水军屯驻柴桑水域的黄祖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甘宁那厮将锦帆水军全部战船调往鄱阳湖?”黄祖惊疑不定地说道,“他想做什么?”
黄祖沉吟片刻后,命令道:“派人去问甘宁,他准备搞什么鬼?”
……
两个时辰后
“……说!甘宁说了什么?”黄祖厉声说道。
被黄祖派去问话的荆州水军军司马满头是汗,支支吾吾地说道:“甘宁……他让大人您……洗干净脖子……”
“嗯?”黄祖不解,略一思索后,竟出了一身冷汗,大声喝令道,“快,传我将令,全军戒备!”
……
数百艘大大小小的锦帆水军战船遮断长江,旌旗蔽日,号角齐鸣。
一艘斗舰大船,缓缓行出彭蠡口,在其余战船的护卫下,驶向庐江。在这艘斗舰的船头,一杆暗红水麒麟战旗迎风飘扬,旗上只有一个斗大的——
“周”!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一七五章
建安六年,八月初十晨。
天色灰蒙,秋风萧瑟,细雨纷飞,别有一番凄凉意味。
庐江郡,舒县之南十余里,正是周瑜祖居所在。八年前,周瑜正是由此起兵,迎孙策渡江南下,横扫江东,定下了孙氏江东霸业。八年之后,孙家基业已成空,周瑜也在狂澜难挽的叹息中遗憾而终。
而今周瑜终能抛却一切烦恼,落叶归根,回归故里了!
……
千余军卒腰系白色布条,执兵擎幡,肃立四周,魂幡如林。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数十名士卒小心翼翼地将周瑜躺卧的厚重棺木,抬进早已挖好的墓穴之中,随即便准备开始填埋。
“相公……你怎能丢下我……”一身素衣的小乔泣不成声,芙蓉玉面之上泪水、雨水融成一片,似水明眸中早不复往日的明亮,努力想要挣脱身边侍女的扶持,扑到周瑜棺木那里去。侍女们不敢怠慢,拼尽全力将小乔拖住。
“啪嗒,啪嗒……”一掊掊泥土被推入墓穴中……
不远处,张昭、鲁肃等被俘孙家重臣尽皆神情肃然,默望着周瑜墓穴被逐渐填起,眼中的悲伤之色却是完全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
三日前,简雍将周瑜尸身即将送抵庐江安葬的消息,告诉了张昭、鲁肃等人。与周瑜关系最善的鲁肃伤感之余,尝试着向简雍提了出请求——希望能前往庐江,为周瑜送葬。
鲁肃本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是身为俘虏,而且三番两次拒绝简雍的说降。但出乎意料,简雍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还悉心为鲁肃、张昭等人做了安排。让他们与小乔一道前往庐江……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注:这首古风诗歌是屈原的《九歌-国殇》,是追悼为国捐躯的将士的祭歌。)
周遭肃立的千余军卒突然一齐吟唱起来,声音低沉而悠长,雄浑、悲壮、凄凉……悠悠然回荡在天际之间
“……嗯?”轻噫了一声。鲁肃侧耳聆听了起来,神情无比专注……
半晌后,鲁肃仰天长叹,仍由秋风寒雨从自己面庞掠过,两行热泪自其眼中无声滑落。“公瑾……你听着了么?是《国殇》……是敌方士卒为你而歌的《国殇》……”
军士们一遍遍地吟唱着《国殇》,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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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城,南城馆驿的一间房中,张昭、鲁肃二人盘膝对面而座。
虽然身为俘虏,但张昭、鲁肃等人却也受到了庐江太守李通的礼遇,一众人等都被安置在南北城两个馆驿之中。在馆驿中。张、鲁等人可以自由行动,只是不能外出。
自舒城返回庐江之后,张昭就将鲁肃将至自己房中,但两盏茶的工夫过去。两人竟没有说一句话。
“休矣,休矣……”张昭叹了口气,突然开口说道。
“……”鲁肃默然,轻点了点头。虽然张昭的话看似有些莫名其妙,但鲁肃却完全领会得其中内涵——孙家已彻底……休矣!
利用为周瑜下葬一事,刘备成功地赢得了江东士族、百姓之心,也将赢得诸多孙家旧臣之心,尤其是那些军中将领。
不远数百里、不顾艰难险阻,将周瑜遗体送回庐江故里;以锦帆水军全军为周瑜护卫送行;为周瑜筹备隆重非常的葬礼;以张飞为首的刘备军将校齐在周瑜坟前为其躬身行礼……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却又……
尤其听得那曲由千余士卒吟唱的《国殇》之时,徐盛、朱桓等被俘将领尽皆泣不成声……鲁肃知道,徐盛等人的归降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了……但面对当时的景象,连鲁肃自己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激荡!
……
张昭说了那四个字后,房内再度回归宁静。两人默然静坐,各自思索着什么。
“张公、鲁公可在?”房外突然传来一个清矍悦耳的声音。
张、鲁二人同时警醒,发觉这个声音颇为陌生,并似熟识之人。愕然对视一眼后,鲁肃出声应道:“我二人在此!敢问尊架何人?”
“不才刘备。愿乞二公赐见!”房外那人声音温和恭谦地回道。
刘备???
张、鲁二人面色愕然,眼中同时射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楞了片刻后,二人急忙起身,由鲁肃上前开启房门。
房外站着两人,一人面白而相貌奇伟、神态温和有礼,但周身却也隐隐然有一股令人慑服的气势,另一人身材极为魁伟,犹如黑色铁塔一般,相貌极其威武,正是刘备军中魁首之一——平南将军张飞。鲁肃、张昭等人来庐江后,曾被其召见过一次,而且在周瑜葬礼上也曾会面,故而识的。
“刘备见过二位大贤!”白面中年男子就在门外拱手施了一礼,和声说道。
……
张昭、鲁肃将大哥和我迎入房内,各自躬身还礼。
“张大人、鲁大人!这位便是我家兄长……”我分别为大哥和张昭、鲁肃等人做介绍,“大哥,这位是张大人,这位是鲁大人!”
此次我是先行返回的庐江,目的正是为亲自主持周瑜的葬礼。所以要礼葬周瑜,一则的确是出自我对他的敬重之意,但更为主要的原因,还是要借此收取人心。目前有大量的孙氏旧臣旧将沦为我军俘虏,内中不乏忠义之辈。而这些人通常都是身具大才之贤者,如张昭、鲁肃等人。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投效,不但有助于迅速稳定江东局势,而且对大哥的大业也将是极为得力的臂助。对这些忠义之辈,仅靠威逼利诱是远远不够的,最好的办法就感化其心。
周瑜的殓葬,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我将这个意图以快马飞报大哥后,大哥也非常赞同。其实在周瑜下葬之时,大哥也已赶到庐江,不过周瑜下葬时并未亲临现场。大哥的身份和我不同,他还要顾忌到荆州那里的反应。而由我出面,就没有这层顾忌了!
此次张昭、鲁肃他们主动要求为周瑜送葬,其实正中我下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大哥说服他们归顺!
“二公宏才伟略,备素有耳闻,今日得见实乃三生之幸!”大哥面色欣喜无限,和声说道,“冒昧来访,还乞见谅!”
“薄有虚名,岂能当皇叔盛赞!”张、鲁二人齐声自谦说道……
分宾主入座之后,大哥正色说道:“先前备与孙讨虏累有纷争,非为私怨……”
…………
房内的气氛起先有些尴尬——大哥热情非常,张昭、鲁肃却是表面恭敬、内里冷淡!
但大哥的言行气度中,别有一分独特的感染力。随着交谈的不断继续,气氛也逐渐活络了起来。
“……自中平(中平年)始,社稷沦落,黎民疾苦,天下间十室九空,白骨露野、人烟灭迹……”大哥面色怅然,长叹说道,“备不自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然只恨才疏学浅,辗转多年未有所成!”
顿了顿,大哥恳切地对张、鲁二人说道,“二公满腹经纶,皆国士之才,备若能得二公相助,兴复社稷有望,抚慰黎民可盼。还请张公、鲁公不吝指教!”
“不知皇叔可愿应承一事?”沉默了片刻后,张昭出声说道。
“张公请讲!”
“皇叔平定江东,孙讨虏一脉已绝无回天之力,大势早去!”张昭语带恳求地说道,“还请皇叔以仁德为怀,莫要与叔弼、季佐二位公子追究,以全孙家血脉!”
“君子不绝人之嗣,备虽不敢自居君子,亦知此理。孙文台时之英雄,备亦颇敬之,岂能行此不义之举?”大哥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张公尽可放心,孙讨虏一族备必会妥善安排,不妄害一人!江东其余阵亡将佐眷属,备亦会命人好生瞻养!”
张昭、鲁肃二人对看一眼,无声叹了口气,随即同时躬身行礼说道:“既蒙皇叔不弃,愿效绵薄之力!”
“二公请起!”大哥急将两人扶起……
……
张昭、鲁肃应该是孙家旧臣中最难说服的人了,但如今在大势所趋之下也选择了归顺。有他们为范,再劝降其他人难度就要小许多了!
事实的发展,也确实如此——在大哥的亲自说服下,孙家旧臣陆陆续续地归顺,就连被关押了数月乃至一年有余的徐盛、吕范、朱治等人也是如此。
……
八月中,孙翊、孙匡兄弟被锦帆水军送至庐江。
八月下,孙氏兄弟及孙家眷属、并周瑜遗孀乔氏被移至寿春郡临淮县定居。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章
与孙家的战事虽告终结,但林林总总的善后事宜却是数不盛数,令人难得片刻清闲—诸如孙家族人的处置、孙家旧臣的招降、降兵的收编、对江东诸郡士族百姓的安抚等等……不过,幸好有大哥坐镇大局,有庞统、简雍等人等人从旁协助,一切皆有条不紊进行之中。此外,这些日荆州牧刘表和蒯良也多次遣使前来庐江,一者是向大哥和我表达“击灭共敌孙逆”后的欢庆之意,另一方面也委婉地请求大哥履行事先约定,将此战后我军所占土地交与荆州军。大哥毫不犹豫地向使者允诺……定会履约,请刘表勿要担心。自八月下旬开始,我军开始逐渐地撤出豫章、庐陵两郡……
然而,在这期间,我军与荆州军之间也是隐有龃龉:照事先安排,锦帆营本应在九月中下退还庐江、丹阳一带水域,但心急过切的荆州水军却意欲早些占据长江西线的水军重镇……鄱阳水军营。在未知会我军的情况下,黄祖竟派水军战船准备强行开驻鄱阳湖。甘宁毫不客气,立即率军迎击,并与丁奉一首一尾将黄祖水军死死封在鄱阳湖中两天两夜。事后经蒯良与我协调,甘宁才将狼狈不堪的黄祖放出。而与此同时,暂留驻西县统领大军的魏延也向我禀报……曾有细作三番两次地刺探我军情报。
而且在两军交临之处,荆州军也以大兵驻守。防备之心甚浓。事实上,随着孙氏的覆亡,我军与荆州军眼前的共敌已经消失,如此情形之下,荆州军中的一些目光略显短浅之徒就难免会生出异心异念——一面想要从我军这里攫取更多地胜果,另一面又对我军戒心大起。而老奸巨滑的曹操,也在察觉到孙氏覆亡不可避免的情形后,果断地将袭扰的荆州的兵马调回。而后便开始静静地“坐山观虎斗”起来。
至九月初。尽管一应善后事务尚未完全解决,但大哥和我却不得不暂时抛开一切,策马急驰返回寿春……糜大嫂临盆在即!寿春,郡守府内院天色将明。侍女仆婢们步履匆匆,拿着一应物事来来往往。
出出入入,每个人面上表情都是焦急而肃然。一阵阵痛苦尖锐的呻吟声自房内传出。听得人心中惶惑不安。大哥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从容,满脸焦急之色,双手互搓,来院内走来走去,不住将忧虑担心的目光投向传出尖锐女声地房间,额头上甚至已隐有汗珠溢出。大哥征战半生,四处奔波,年过四旬未有子嗣,如今大憾将弥,心中地激荡不言而寓。
“大哥莫要心焦,大嫂吉人天向,定会母子平安!”我拉住大哥,和声劝慰说道,“你已一夜未曾合眼,还是先去歇息片刻,这里交于我和二哥看卫即可!”糜大嫂这一胎怀的颇为艰难,寻常只是10月怀胎,但大嫂却是怀了11个月。而临盆也同样艰难,八个多时辰过去,孩子仍未降世,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三弟之言极是!”二哥点了点头,接口说道,“大哥身体要紧。一旦有所消息,我与三弟当即刻命人通知大哥!”
“嗬……!”大哥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气说道,“二弟,三弟,为兄如何能歇得下……”
就在这时,大嫂痛苦的呻吟声忽地嘎然而止。紧接着不到片刻,便听得有一个清脆稚嫩的啼声从房内传出。孩子出世了!大哥精神一振,急步走到房门口,神情略显紧张地向房内张望,一双手竟在微微颤抖,焦虑地心情可见一斑。我和二哥肃立在大哥身后,面色同样紧张。
“恭喜皇叔,贺喜皇叔,夫人母子平安……”
一个产婆模样的中年妇女急匆匆走出房门,满面喜色地向大哥行礼道。
“刘备恭谢上苍!”未待产婆将话说完,大哥长出一口气,急转身面南躬身长施一礼,随后急切地询问道,“是男是女?”
“恭喜皇叔,是位公子!”
“……”
大哥呆立了片刻,忽地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苍天赐福,刘备终有后矣!”
“恭喜大哥!”
当日下午,寿春开始举城欢庆。一时间,城中张灯结彩,鞭炮轰鸣,锣鼓齐奏,欢声一片。翌日,大哥于城中设流水联席三日,广邀寿春宿老及年幼者赴宴,以示庆祝。与此同时,大哥喜得麟儿地消息被快马急报于庐江、丹阳诸郡。大哥有嗣,非但是我们兄弟三人的家事,更是关乎到大哥基业维继地一件大事。三日后,大哥经慎重思考,并在征询了我和二哥及徐庶、孙乾等人的意见之后,决定给孩子起名为“禅”,取“承继”
之意,表示希望孩子能够继承他的事业。又因糜大嫂梦北斗入腹而有身孕,大哥为我那小侄儿起乳名为“阿斗”!
这个时空,与原先的历史的轨迹已发生很大不同,但有些事情却是改变不了的!如此看来,我家的星彩闺女恐怕也难逃阿斗那小子的“魔爪”了。从郡守府回到家中后,抱起星彩,我不由得长叹一声,惹得蓉儿在旁惊异不已。才八个月大的星彩。眉眼间与蓉儿已有五分相似,日后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便宜阿斗这小子了!和星彩比较起来,苞儿这小子地成长速度要快得多。上次我回寿春探望是在四月,当时他才10斤多些,如今已有16斤多了,乍看上去似乎比他妹妹大上好几个月。这小子虎头虎脑,憨态可据,已经可以在旁人的搀扶下。勉强勉强走上几步了。目前会说的词组有三个——“爹”、“娘”、“抱抱”。许昌。丞相府议事厅“可笑刘表煞费苦心,折损军力无数,最后居然还是便宜了刘备!”曹操将手中绢书丢在身前桌案之上,朗声笑道。
孙家覆亡的消息。经贾诩多番探寻,终得证实。
“在如此颓势之下。尤自能累破荆州军、险些挽狂澜于危际……这周瑜,足可堪称天下奇才!”荀攸摇了摇头。轻叹说道。
“只可惜,周瑜的另一个对手却不是吃素的角色……”
程显接口说道,“张飞的出手,又狠又准,只一击就将周瑜扭转乾坤的希望击得粉碎。”
“而今江东已定,刘备再无后顾之忧。如此一来,于我颇为不利啊……”
曹操一捋颔下长髯,面色显得有些凝重地说道。
“不知丞相和诸公可曾注意到一事……”
郭嘉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地模样,仿佛任何事情都在其意科之中。
“奉孝有何发现?”曹操精神一振,急声询问道。
曹操知郭嘉绝不会无地放矢,既然他这样说,必是有重大发现。“张飞救援荆州军、并彻底击破周瑜反扑那一战,时机选择极其巧妙……既达成了击灭孙家残余的目的,同时还连带削弱了荆州军在江东的力量!”郭嘉淡然笑道,“张飞能在那般关键时刻赶到战场,便说明其对周瑜反攻荆州军地举动早有察觉……”
“奉孝的意思是……张飞是籍此机会,故意使荆州军军力受挫……”
曹操拧眉思索说道,“莫非刘备有意与刘表翻脸不成?”
“以刘备之为人,主动背盟之事恐怕也做不出来。而且他也肯定看得出,只有与刘表维持同盟,才利于对抗丞相虎贲之师。反之,若与荆州军翻脸,即便刘备能够占据5郡之地,面对丞相与刘表地夹击,恐怕也难以维继……”
郭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以嘉之见,恐怕是荆州军先对刘备军有不轨之意,结果反被张飞狠狠‘坑’了一次!”
“我与奉孝之意相同!”尚书令荀或点头说道,“荆州军内自有派系对立,其中必有那目光短浅之徒。原本有孙氏为共敌,同仇敌忾之下,二刘之间尚能和睦。
但随孙氏日渐衰微、乃至即将覆亡,形势已变——战后利益纷争已摆上台面。荆州军血战连连,伤亡无算,所占土地居然不比刘备,自会有人心中不满。言于表、立于行,刘备一方不会无所察觉。而荆州军军力远超刘备军,一旦荆州军有意反目,于刘备极为不利。恐怕也正是因为此故,张飞才会特意设计削弱荆州军,以此保持两家实力平衡,进而维系二刘同盟!”
荀或的分析入木三分,听得曹操等人颔首不已。
“如此说来,削弱荆州军反是为更好维系两家同盟!”曹操拧眉思索片刻,忽地展颜笑道,“这张飞,非但有用兵突阵之惊才,居然还有如此远见之眼光……可惜,可惜,可惜啊!”曹操连说三个可惜,艳羡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纵然再过可惜,张飞也只能是丞相霸业大道之上地绊脚石……”
郭嘉领会曹操话中意思,淡笑着说道。
“丞相,文若先生与奉孝先生先前的分析,正是可用之良机!”贾诩突然开口说道。
“恩!”曹操点点头,沉声说道,“如今刘备南方已定,而我军北面未平,着实有些不利!若不能寻机牵制牵制刘备,也不知这条潜龙能飞至何等程度!”
略为思索了片刻,曹操朗声对荀或说道:“文若,为我上书天子,以刘表平定江东之功,表奏其为镇南大将军,成武侯,假节钺总督荆、扬、交三州之事。”
“丞相明见!”荀或、郭嘉、荀攸等人对视一笑,齐声说道。
“既然刘备不领天子与曹某的好意,曹某只好将此‘重任’交付于刘景升了!”曹操呵呵一笑说道,“扬州牧一职空缺已久,也该安排合适人选就任了,诸公以为何人可就此职?”
“扬州匪祸连连,战乱已久,非常人可以镇之!”荀或微捋长髯,正色说道,“刘景升麾下重臣蔡蹭蔡德圭精通兵事,品行高德,正是扬州牧之不二人选!”
“蔡瑁精通兵事,品行高德?”一直在旁静座聆听的曹丕诧异地看向荀或,惊愕地说道,“荀大人是否说错了?”
“或说错了么?”荀或面色肃然如常地反问了一句。
“呢……!”曹操也是微微一楞,但随即便拍案大笑起来,“文若所言不差,蔡德圭与操有旧,正是这等‘高士’,由其出任扬州牧再为合适不过!”
“丞相明见!”荀或拱手说道。
“奉孝先生,父相与荀先生究竟是何意?”年轻的曹丕略显不解地向身旁的郭嘉询问道。
“呵呵……”
郭嘉微微一笑,探头在曹丕耳旁低语了几句。
“……原来如此!”郭嘉稍一点拨,曹丕立即会晤了过来。
“子孝,各州郡所征募新兵操练得如何了?”曹操将曹丕的举动看在眼里,微微颔首后,朗声向曹仁询问道。
“丞相放心,经末将这半年多操练,新兵厮杀、阵式皆已颇为娴熟,只差亲历战场!”曹仁迅速回道,“若能此等新兵上河北战场征战几月,必可又成一部精兵。”
“好!”曹操点头赞许道,“如今新粮收获,粮草充足,正可再度北伐袁家小儿,一为练兵,二为河北一统之事!”
九月中,议曹丛事张懿提请大哥迁治所于江东,以便更好安抚江东士族百姓、稳定江东局面。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章
早在夺取丹阳、吴郡之时,便已有请大哥迁治所于江东的提议。
但其时江东未定、孙家实力尤盛,故而未对此提议做深入探究。一年之后,江东已定,迁移治所之事再被提上议事日程。寿春议事厅“……江东沃野千里,物产丰美,若能悉心整治,假以时日必可为大业之基。且而今江东初定,民心尚不稳固,若能迁州治于江东,以主公闻于海内之威望,对安定民心必可大有裨益。”张懿款款而论道,“况且,寿春同时毗邻兖、豫、徐三州,而此三州皆处曹操治下。目前曹操意在河北,寿春尚无大忧。然一旦河北袁氏告破,曹操便腾出手来,亲率大军自兖、豫、徐三面夹击寿春,如此一来,寿春之势难料,于主公安危极为不利!而江东,既有长江天险为屏,更有我锦帆水军纵横于大江之上,纵曹操以北地百万之师前来寇犯,亦只能徒呼奈何!”
顿了顿,张鲒肯定地说道:“据此种种,懿以为迁州治于江东,于主公大业而言,乃是上上之策!”
“张仲司之言甚是!”孙乾接口说道,“以寿春为州治,形同主公守边,风险过高。乾亦以为,将州治迁过江东为宜!张懿的提议,从军事、政治、经济等多方面,综合分析了迁治所于江东的便利,乍听上去的确极有道理。然而,我却隐觉这一提议有些不妥,但究竟不妥在何处,一时间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张懿这个人能力很强,尤其善于打理政务。其分内一应事务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效率极高,大哥曾几次在我面前称赞过他的才能。然而,只要一回想起初次见面的情形,我便无法对其放下戒心……当时他的表现实在有些可疑。如果这位拥有着“鹰视狼顾”奇特长相地天下奇才(大哥语)当真如我所猜一般,是司马懿,那他的来投恐怕就不是一件的简单的事情了。我曾吩咐徐庶秘密前往河内打探有关司马懿的情况,但细作多番调查下来的结果。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司马族中确实有位“鹰视狼顾”的司马懿!但经探查。司马懿至今尚在河内老家中潜心修学,细作甚至曾亲见过其本人。另一面,知晓我心中疑虑地徐庶、诸葛亮二人也道数月来未曾发现张懿有任何可疑举动。这样一来,倒是让我愈发不确定了。或许这世上当真有两位生就“鹰视狼顾”之相地奇才吧……“恩……”
大哥微微颔首。似意有所动。沉吟了片刻后,大哥回问了一个问题:“仲司。以你之见,若迁于江东。以何处为宜?”
“秣陵!”张懿从容回道,“秣陵有钟山龙盘,石头虎踞,乃帝王之宅。(注:这句话本是诸葛亮所说,这里提前引用了)若能迁于此处,于主公成就大业,兴复汗室必有大助。”
“秣陵……”
大哥查看着身前桌案上的地图,低声喃语说道。
“子布,你居江东久矣,对江东风土人情颇为熟悉。依你之见,迁州治于江东、乃至秣陵,是否适宜?”大哥忽地抬头,和声向静立文臣列中的张昭询问道。
自归顺后,张昭、鲁肃等一应江东旧臣便被移到了寿春,授以官职后,尽皆复出理事。
“张从事之言甚是!”张昭略一沉吟,出列回道。
但很明显,这样的回答敷衍地成分很大。大哥知张昭等孙家旧臣还未能完全抛下心中的包袱,不以为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迁州治并无不可,但将州治定于江东,恐非上上之选……”
一直静静旁听地诸葛亮忽地开口说道。
“哦……?”大哥轻噫了一声,饶有兴致地询问道,“孔明有何高见?”
“亮斗胆,请主公解亮心中一惑……”
诸葛亮没有着急回答大哥,却反过来回问了一个问题。
“孔明但讲无妨!”大哥摆了摆手,微笑说道。
“主公之志,在乎江东,还是天下社稷?”诸葛亮恭声询问道。
诸葛亮的问题刚一道出,徐庶和下首地鲁肃便目射异光,片刻后皆微微颔了颔首。
但厅中多数人却仍自疑惑不解地看向诸葛亮,不知他此问的目的何在。大哥面色一正,略微思索后,朗声回道:“备有生以年,便志在兴复汉室社稷。此生必矢志于此而不虞!““谢主公解惑!”诸葛亮躬身施了一礼,面色恢复成一贯的平静无波,和声说道,“如若主公意欲据长江而守一隅,则迁治所于江东无可厚非;但主公既有意天下社稷,以亮之见,迁治所过江恐怕就有些不宜了……”
在众人有些疑惑莫名的目光中,诸葛亮神态从容自若地说道:“先贤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先秦诸侯争雄之时,秦独居关西,东有六国合纵为敌,西有戎狄为患,却能历久不衰,扫平六国何也?皆因其处忧患之中,秦君雄心不堕,秦民民风彪悍,关东诸国概莫能敌。然秦灭六国、天下一统之后,却二世而亡,何也?耽于逸乐!诚如张从事所言,‘江东之地,既有长江天险为屏,更有我锦帆水军纵横于大江之上,纵曹操以北地百万之师前来寇犯,亦只能徒呼奈何’,然则,正因有大江、水军为屏,易使人生安枕无忧之心,而堕失进取之志。进取雄心若失,图谋天下社稷又何从谈起……”
“诸葛司马之言差矣!”张懿摇了摇头,反驳说道,“所谓凡事因人而异!据江东便不可坐望天下么?项籍(项羽)亦是起自吴中,为何能不逸于安乐,果断渡江北上。一举击破强秦。诸葛司马莫非以为主公不如项籍乎?”
面对张懿颇带挑衅意味的反驳,诸葛亮只是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回道:“张从事莫非忘却一事!项籍纵想据守江东,便能如愿么?可知其时南越之地亦有秦甲数十万,项籍若据守吴中,待那数十万秦甲北上之时,便是其伏尸之日。于项籍而言,起兵渡江北上正是其死中求生唯一之途。如此情形之下。将士用命。安得不成事乎?主公之势,与项籍当日有天壤之别,而今江东平定,山越归心。会稽之南仅余一人烟稀少的交州,可谓毫无后顾之忧!”(注:项羽、刘邦等人起兵反秦之时。在南越地区有50万秦军驻守。
但不知何故,这支庞大的秦军竟然没有回师救援秦庭)张懿所举反例。居然被诸葛亮借用了来作反戈一击!张懿眉心微皱,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寿春四战之地,无险可守,主公仍定州治于此,安危以何为护?诸葛司马之说,未免有些虚无飘渺了。”
“呵呵……”
诸葛亮仔细地看着张懿,眼中闪烁着无比睿智的光芒,微笑着回道,“亮何曾反对迁移治所?寿春三面受敌,势孤难守,确不宜为主公治所,但亦不必迁至江东!”
“孔明以为何处适宜?”大哥也有些好奇起来,接口问道。
“庐江!”诸葛亮淡然回道,“庐江衔江南江北要冲,背靠长江,东临巢湖,有锦帆水军为护,可保无虞。北有寿春为屏,不与曹操治地直接接壤,有战略纵深。西接荆襄,有刘表为藩翼。正是进可攻,退可守之要地!且庐江毗邻丹阳、吴诸郡,主公坐镇于此,亦可起到安抚江东民心之效!”
张懿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非也……”
诸葛亮和张懿二人的争辩各自旁征博引,由军而政、由地及人,针锋相对……听得厅中众人瞠目不已,只有徐庶和鲁肃等寥寥几人露出兴味地表情!半个多时辰下来,诸葛亮虽然占着上风,但张懿却也总能寻出理由来驳斥。大哥见天色已晚,遂暂停议事,将此事放至明日再议。晚间,大哥将二哥、我留在府中共宴。宴间,不可避免地谈及到迁移治所之事。
“……孔明、仲司二人之言,皆有可取之处。庐江、秣陵为新治所,俱无不可。”大哥放下手中酒爵,和声说道。
“大哥更为属意何处?”我颇感兴趣地询问道。
“我等兄弟戎马半生,四处奔波,都是习惯辛苦之人。若当真退到安宁之地,一时间恐怕也未必适应得来……”
大哥怅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孔明的话很有道理!由辛入逸易,由逸入辛难啊……”
大哥虽然没有明言,但我和二哥已知他的决定。翌日,再次议事之时,大哥宣布——将迁移治所至庐江,但并非立即搬迁,而是在来年开春的时候。九月下,荆州方面传来了些不好的消息——刘表被天子拜为镇南大将军,假节钺,督荆、扬、交三州事,蔡瑁更被授扬州牧之职。如此一来,大哥治下的3郡,在名义上都是归于刘表麾下了。甚至连身为征南将军的大哥,名义上都必须服从身为镇南大将军的刘表地管辖。很明显,这又是曹操玩地一招二虎竞食之计!曹操这条老奸巨滑的狐狸,真是时时刻刻不能忽视,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其算计。其实,先前曹操假天子之名拜大哥为征南将军,用的也是这条二虎竞食之计,当时被徐庶等人设计化解,未能达到其目的。
但这次,刘表似乎未能摆脱曹操地设计——扬州牧!蔡瑁!想想也让人感到担忧……为防止荆州军会有所异动,我动身返回江东。与我同行的,还有张昭,他取代我被大哥任命为新任丹阳太守。这一任命,是大哥和我、二哥及徐庶共同商议后所做决定。张昭在江东旧臣及宗族士人中有极高名望,大哥希望以此举来更好地赢取江东士人之心。
荆州,襄阳城,州牧府议事厅
“……先前我大军血战连连、伤亡无算,方克得柴桑。自柴桑城中逃逸而出地败军尽皆为孙家残逆之首,其时若能为我军所获,并以此来逼迫周瑜弃械,届时周瑜即便不肯就范,也会军心大乱。若如此,何至有我大军新兴之挫!”蔡瑁义愤填膺,激声说道,“张飞那厮无耻之尤,拣漏擒获那帮残逆,事后居然不与我军知会一声,且暗自将这群残逆据为己有,分明心存不良!”江东战事结束之后,蒯良留驻柴桑主持大局,蔡瑁留在江东也无大用,刘表便将其招回了荆州。虽然此次再因用兵疏忽而损兵折将无数,但一则看在江东战事毕竟以胜利告终,宿敌孙氏终被铲除的份上,二则又是姻亲,刘表还是没有过于责罚蔡瑁,只是将其降职一级。
但不想,未过多少日,天子使者却带来蔡瑁被授扬州牧地天大喜讯。对面的剿越看了看蔡瑁,眼中不豫之色瞬闪而过,但并没有开口。蒯越早从兄长蒯良处知晓了战事的过程,清楚地知道所谓“新兴之挫”根本就是蔡瑁贪功冒进所至。近四万大军,就因蔡瑁一人之故,折损了三万有余。蒯越也隐约地感觉到——蔡瑁中计惨败之事,可能张飞事先的确有所察觉,且未向荆州军通报。
但无论如何,人家毕竟还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赶到,拉了崩溃在即的荆州军一把。
“……那江贼甘宁始终猖獗异常,前番竟将我水军围困鄱阳湖中两日,若非应对及时,恐我水军大部已荡然无存。”蔡瑁继续痛陈道,“凡此种种,皆可证明刘备乃狼子野心之徒。与这等人为盟,日后必为其反噬。主公,以我之见,莫如东绝刘备,北结曹操为盟……”
“荒谬!”蒯越忍不住冷声反讥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章
“荒谬!”
蒯越那略带讥讽意味的反驳,令蔡瑁气恼不已,面孔涨得通红,眼中厉芒不住闪烁,直直地盯着对方。
蒯越对蔡瑁的怒视浑然不理,冷冷说道:“刘备或许是狼子野心之徒,但曹操便是善类不成?这多年来,曹操平张绣、破吕布、击袁术,枭取河北,横扫关西,其问鼎天下之志已昭然若揭。我荆州独能免乎?而今曹操意在先平河北,暂无暇南顾,他日一旦其扫平北方,必然挥大军南下,我荆州必受其祸!北结曹操为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蒯、蔡两族近来关系日差,而蔡瑁一连窜的失着令荆州军实力大损,更是令蒯越对其痛恨不已。蒯越与乃兄性情略有不同,蒯良性温而内敛,蒯越则稍显外张。同样对蔡蹭不满,蒯良可以完全不形于外,但蒯越就有些忍不住心中怒火。
“……”
蔡瑁张了欲言,却发现蒯越的话根本无可辩驳,不禁恼羞成怒说道,“比之曹操,刘备这厮更是伪善至极,他累投公孙瓒、袁绍、曹操,最终皆相背弃。而今虽与我荆州为盟,亦是心怀叵测,仅从江东之事便可见其一斑。若不及早图之,他日必受其害。”
转过头,蔡瑁拱手对刘表说道:“主公,若借曹操之力削弱刘备,而我军乘势夺取东线丹阳、吴、会稽诸郡,凭借江东和荆襄之力,至不济可割据一方。届时纵然曹操有意相图,亦是无可奈何!”
“……”
蒯越以看傻瓜似的眼神看了看蔡瑁,无声叹了口气,出声说道:“纵然曹操、刘备皆非善类。
但曹操强而刘备弱,联强欺弱,焉能利于我荆州?一旦刘备覆亡,直面曹操者唯我荆州。届时曹操以其雄据天下九州之力,猛攻而来,谁能抵挡?恐怕曹操目前最希望的,便是主公与刘备反目。先前曹操以圣命拜刘备为征南将军、督荆、扬两州事之时,未尝没有此意!”
顿了顿。蒯越恳切地对刘表说道:“我荆州与刘备之间。其实已成唇亡齿寒之势。绝刘备而亲曹操,实是自取其祸,还请主公明鉴!”
刘表端坐聆听蒯、蔡二人之辩,自己却一直默然不语。
但略显浑浊的双眼中隐现的光芒显示他正在思索着什么。
“我与玄德既有同宗之谊,又有盟友之约。岂可轻易相背!”原本刘表确是对是否维继与刘备的同盟有所犹豫,但仔细思索之后。最终还是被蒯越地话所劝服。对年过六旬的刘表而言,争雄天下之心早已衰微,如何能够稳固住基业才是最为关键之事。如果说刘备是狡密难测的狐狸,那曹操就是择人而噬的猛虎,谁的威胁更大一目了然。
“主公……”
蔡瑁尤自有些不甘,张口欲辩。蔡瑁新被授予扬州牧一职,但这州牧当的却有些名不副实——目前扬州八郡中,寿春、庐江、丹阳、吴、会稽五郡皆在刘备之手,真正在刘表治下的只有三郡,而且豫章、庐陵二郡还未从刘备军手中交接完毕。此外,蔡瑁还听说,豫章等三郡内,有为数不少的宗族百姓因躲避战乱,业已搬迁到了丹阳、吴郡。这样一个名不副实地扬州牧,让蔡蹭想想就觉得索然无味。也正因为此故,蔡瑁才费尽心思劝荐刘表与刘备反目。刘表抬了抬手,示意蔡瑁暂停此事之议,随即向蒯越询问道:“异度!豫章、庐陵二郡交接之事完成地如何了?”
“启禀主公,交接尚还顺利。据柴桑传回的最新消息,刘备军南面已退至上饶,北面退至虎林。照目前速度,至多再有一月,豫章、庐陵二郡将尽归主公治下!”蒯越迅速回道,“但豫章诸郡的郡县属吏缺额较大……”
“恩……”
刘表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所缺属吏可从荆州调拨,人选由异度、德圭、德高(从事中郎韩嵩)你们三人商议!”
“是!”蒯越、蔡蹭、韩嵩三人齐出列领命道。
“越还有一事奏请主公!”
“异度还有何事!”刘表微微颔首说道。
“先前攻克柴桑之时,因军中约束不力,曾有士卒乘乱屠戮城中官员士族……”
蒯越话中虽未挑明,但厅中无人不知其所说的正是蔡蹭破城后地泄愤之举。蔡瑁眼中厉芒一闪,恨恨地盯了蒯越两下。
“此事于主公安定豫章三郡民心大为不利……”
蒯越对蔡蹭的瞪视恍若未见,继续说道,“若不能祢除不利影响,恐怕难以令宗族百姓收心!”
“恩……”
刘表略一思索,点头说道,“异度可有良策?”
“以越之愚见,主公若能至柴桑,亲祭死于乱军之官员士族,则既能抚慰亡魂,亦可向生者宣示主公仁德。此外,主公还可为豫章三郡减免赋税!”蒯越悉心地建议道。
“如此一来,人心必可归附!”
“柴桑新附,民心不稳,难免会有死忠孙氏之徒。主公岂可轻往此等危险之地,万万不可!”蔡瑁急劝阻说道。
刘表沉吟良久,抬头对蒯越说道:“异度,祭奠之事,劳你为我择一吉日!”
见刘表应允,蒯越欣喜应道:“是……”
十月初,陈到领一部兵马先期退回太平。与此同时,自南面撤返地魏延也已领军退至新都。此次击灭孙权之战,我军的军力非但未有损耗,反而获得不小地扩充。出征时,我军总共动用19000余人;待回撤时,魏延、陈到两路兵马已近三万人。而且还不算上归降的凌操水军。此一战,我军并未能占得一城半县。
但在我看来,我方之收获,却是要远远大于占据三郡的刘表一方。刘表之所得为地,我方之所得是人:抛却那新收编万余兵马不算,我方还自豫章、庐陵等三郡迁移了大量百姓进入我方治下。
据负责此事的简雍大致统计,这三、四月来,约有16000余户,近9万人迁入丹阳和吴郡。大大地补充了这两郡地人丁。此外。还另大小宗族80余族东迁。蔡瑁在柴桑城内的那场屠戮,令豫章、庐陵诸郡的宗族寒心不已!
然而,最大的收获还不是这些—以张昭、鲁肃、吕蒙、潘璋为首的一批孙家旧臣旧将的归降,才是最值得庆幸之事。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这批人无一不是孙吴的中坚骨干,鲁肃、吕蒙更是名列“东吴四杰”。
此等人才。无论哪一个,都值得用一县、甚至是一郡来进行交换。更何况。此战过后,我军地后顾之忧已消,尽可全力应付北面曹操越来越大地威胁。一言以概之——此战不枉!十月中,丹阳、吴郡部分地方二熟稻已至收获季节,郡中一片繁忙。新任丹阳太守张昭也渐渐地抛下了心中的芥蒂,认真履行起了自己的太守职责。张昭本是政务奇才,更有统揽全局的眼界,加上其在江东士人中地巨大威望,只要能认真以对,曼说一郡,就是一州他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十月十六日,魏延领军撤入吴郡治内。至此,我军将所占城、县尽归交归于荆州军。在吴郡休整三日之后,魏延率5000军南下返回会稽,其余兵马则由陆逊、全琮率领赶赴丹阳。十月二十四日,柴桑来使,带来了蒯良的亲笔书信。信中,蒯良先表达对我军履约退兵地感激之意,并为先前黄祖水军与锦帆水军之间的冲突致歉,道希望日后两军仍可和睦相处,通力合作。
在信地最后,蒯良委婉地提出一个要求——希望我方能够归还由豫章、庐陵诸郡迁入的百姓。剿良的这一要求,我只能说声“对不住了”。入口的肥肉,还要让人吐出来,未免也难为人了!但事后,庞统笑着对我说道,剿良其实根本就没指望能够要回这些外迁的百姓,他只是想以此来小小“警告”我一下——让我方停止“挖墙角”的举动。十一月初,由会稽山越族所提供的1500青壮族兵赶到秣陵,被编入无当飞军序列之中。山越族长毛会果然守信,派过来的族兵个个身强体壮,身手矫健。在先前的多次战斗之中,无当飞军的威力得到了充分展现。这支全部由山越族人组成的军队,战力强悍,远近攻皆宜,尤擅翻山越岭。毫不夸张地说,飞军士卒便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特种兵”。飞军规模得到扩充的同时,也增加了一位副统领——吕蒙!关平将吕蒙生擒之后,对其率军死战为孙翊、周瑜死战的举动颇为欣赏,当时便想将劝其归降。
但吕蒙“不识好歹”,毫不客气地将关平唾骂了一通,并道关平只是占了自己久战体乏的便宜才得以偷机取胜。
年轻气盛的关平当即驳斥,道即便吕蒙体力最盛,自己亦可将其生擒。吕蒙不服。两人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竟然因此赌斗了一场——吕蒙胜,则关平放其离去;关平胜,则吕蒙应允归降。最后,恢复体力的吕蒙再一次败在了关平手下。
吕蒙也非不守信之人,战败之后只得无奈归降。而借着这次飞军扩编的机会,关平向我要了吕蒙作为自己的副手。十一月,再次北伐的曹操率大军围困真定一月,最终迫降守将牵招。自此,冀州领内,除渤海一隅外,尽落曹军之手。加之上月雁门郡被克,如今袁谭治下仅余幽州,形势岌岌可危。
但就在曹操意气风发,准备乘势舍渤海直接攻入幽州之时,北疆的鲜卑族南下寇犯并州,曹休初战不利,退守雁门,遣使急向曹操求援。
曹操闻讯大惊,与郭嘉、荀攸等人商议之后,决定一面亲领大军北上抗敌,一面加派使者赶往西凉,邀韩遂引羌兵徉攻鲜卑之侧,同时密遣使者入北疆匈奴族,以厚利邀其袭鲜卑之后。而凭借鲜卑之助,袁谭算是成功躲过一次危机。
建安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一个令人震惊至极的消息被锦帆营探哨传回秣陵——前往柴桑主持祭奠仪式的刘表遇刺身亡!但具体如何遇刺,被谁行刺等一应细节,目前尚无法得知。刘表的暴死,对我方而言,恐怕算不得一个有利的消息!招庞统、简雍、张昭等人紧急商议之后,我一面派遣快马急向寿春通报此消息,另一面命庞统和甘宁加派细作确认消息,并探明详细经过。两日后,消息被证实无误!
秣陵,议事厅
“……刘表身死,荆州必然大乱。刘景升生有二子,长子琦,前妻所生,性温而懦;次子琮,后妻蔡氏所出(注:历史上刘琮并非蔡氏所生,只因娶了蔡氏的侄女,才得到蔡氏和蔡瑁的扶持,但这里为了情节需要,还是按照演义的设置来了)。刘景升亡故之后,继嗣之事必生异端。”熟悉荆州内部情况的庞统仔细分析道,“荆州宗族,以蔡、蒯二族为首。依蔡瑁之为人,必会扶持亲甥刘琮,但刘琮仅是一不足十岁的孩童,如何能担当得起守牧荆州的重任,故而荆州有志之士必会扶持刘琦。如此一来,荆州自必内乱。”
“荆州之乱,于我而言,恐非善事!”张昭轻捋颔下长髯,沉声说道。
“确是如此!”庞统点点头,面上呈现出从来未有沉肃之色,“统担心,刘景升遇刺之事恐怕还别有阴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章
“阴谋?”简雍眉头一挑,疑惑地询问道,“士元,有何阴谋?“自得悉刘景升遇刺消息这两日来,统一直在思索……究竟是何人行刺?目的又何在?”庞统表情沉肃地说道。
“士元以为哪几方有行刺可能?”简雍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追问道。
“依统之见,至少三方有此可能……”
庞统拧眉分析说道,“其一为孙氏遗臣。孙氏在江东有四代基业,而今虽然覆亡,恐怕仍不免有死忠之臣遗留在野。孙氏与刘表世代宿仇,更有孙坚、孙权两代孙氏家主死于荆州军之手,加之荆州军曾在柴桑城中大肆屠戮。故若有孙氏遗臣及无辜被戮的柴桑宗族残余族人借行刺寻仇,也是常理之中!”
“这其二,便是曹操。
曹操行将北方一统,西凉韩遂也已依附于他,而今曹操眼中之钉惟有主公与刘表,至于张鲁、刘璋等辈诚不足其虑也。主公与刘表缔结攻守同盟之约,合两家之力抗衡曹操足矣。目前孙氏已平,两家皆无后顾之忧,正可程大军于北,直接威胁曹操侧后。如此一来,曹操必感荆刺在背,难以安心。
曹操若要化解此局,最佳办法莫过使主公与刘表反目相斗,他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先前曹操矫天子诏,拜刘表为镇南大将军、督荆、扬、交三州事,又以蔡瑁为扬州牧,正是出于此目的。
但从这两月的情形看来,刘表似也识破了曹操之谋。既然分化不成。
曹操也有可能退而求其次,以行刺刘表之法使荆州大乱。”庞统继续分析说道,“而这第三种可能,便是出自荆州内部。我闻因蔡瑁累战累败、大损荆州之力的缘故,刘表对其甚为不满,转而对蒯良、蒯越倚重非常,而近来蒯、蔡二族关系日益恶劣。以统对蔡瑁的了解,他必不甘心蒯族得势、而自己失势。定会想尽办法扭转局势。一个不好。此人就会剑走偏锋,做出刺杀刘表、扶椅亲甥刘琮继位的选择来。”
“恩……”
我点点头,轻应了一声。庞统地分析全面而仔细,几乎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计算了进去。
“在这三方中。荆州内部的可能应当不大。蔡蹭与刘表之间关系,还远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将军之言在理!”庞统点点头。接着说道,“曹操一方的可能也不大。
曹操治地与柴桑毕竟相隔甚远。纵然其有心,也未必能够寻的机会。”
“如此说来,便是孙家遗臣了……”
简雍蹙眉说道。
“其实应当还有另外两种可能……”
一直静坐聆听的陆逊突然开口说道。
陆逊与全琮领军至丹阳后,便留在了秣陵。这5、6月来的征战,令陆逊多了几分征尘之色,少了几分书生之气。
“上庸马超亦有可能对刘表下手。马超兵败雍州之后,便一直寄居于上庸。马超与韩遂、曹操有切肤之仇、灭家之恨,必欲兴兵复仇,但寄居于刘表翼下,凭借上庸一郡,复仇根本无望。在马超周遭,刘璋、张鲁虽无强兵,却有地形之险,曹操势大,更不可图。故马超若想扩充实力,图谋复仇,惟有东取荆襄。刘表若在,马超绝难取下荆襄:但若刘表身亡,荆州大乱,马超便可乱中取事,甚至以借尸还魂之法,控制刘表二子中一人以为傀儡,他则掌控实权。”
“陆校尉所言不差……”
庞统点点头说道,“马超虽是一介武夫,但其军中似有能者为其谋划。先前马超袭取上庸后,居然能令刘表不追究此事,反被授上庸太守之职,便可见一斑。”
“伯言所说另一可能又是什么?”我略一思索,询问陆逊道。
“此次刺杀也可能是多方携手而为!”陆逊从容回道。
“……无论行刺者由谁所派,似乎与我方也没有太大关联!”简雍点点头,随即略显不解地说道。
“简长史差矣……”
庞统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此事之关键,并非在我等如何去想,而在于荆州会认为谁是主谋!在荆州群臣眼中,我方未必不是嫌疑对象,加之先前我军与荆州军曾小有摩擦……统甚至担心,策划刺杀之主谋,会否将嫁祸于我方。故而,此事断不可轻忽以待。”
庞统最后地这几句话,给厅中众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仔细地商议之后,我再派快马返回寿春,向大哥通报最新情况和庞统、陆逊等人的分析。与此同时,我也派遣了使者走水路前往柴桑,一则以示吊唁,二则也是为了探探风声。三日后,大哥来使。就在我前次通报情况的快马赶到寿春后的第二日,徐庶地细作网也得到了刘表遇刺的消息。由此,大哥也基本确认了消息地正确性。这一突发状况,也大大地震惊了大哥他们。经仔徊商议,徐庶、诸葛亮等人得出的结论,基本与庞统、陆逊地分析相仿。大哥情知此事非同小可,已派孙乾、诸葛亮为使前往荆州吊唁刘表。孙乾曾多次出使荆州,诸葛亮与蒯良、蒯越等荆州重臣关系极善,而且他二人一沉稳持重,一多谋善略,正是出使的最佳人选。十一月二十七日,庞统与甘宁所派出的探哨同时回报——荆州水、步两军有所调动,似加大了对我军的防范。
但出于何种动机,目前尚不得而知。对荆州军的调动,我并未做出太大反应,只是严令探哨密切注意对方动向,同时命锦帆水军和丹阳、吴郡驻军提高戒备。
但不得主动向荆州军挑起事端。目前是非常时刻——刘表暴毙,荆州军的神经应是高度紧绷,对外界的反应非常敏感,一个处理不慎,极有引发战事。十一月底,刘表遇刺的消息传至许昌。留守许昌主持大局地尚书令荀或,闻讯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狂喜。雄据荆襄九郡的刘表,一直便是曹操最大的威胁之一。尤其是在其与刘备结盟后。危害更甚。联手后的二刘,同攻同守、彼此相互策应,颇有些令人首尾难顾的感觉,曹操亦为此而头疼不已。
但如今。随着刘表的死,荆州的威胁一下子就被消除了—接下来相当长地一段时间内。荆州恐怕都要处于混乱和内耗之中了。
但大喜过后,荀或又不禁有些疑惑和遗憾——以荀或地身份。自然知道刺杀刘表之事绝非自家所为。
但此事的主谋就是何方?此外,荆州即将出现的混乱,本正是一个可资利用夺取荆州的绝佳机会,但非常可惜,目前曹操正在并州与鲜卑交战,根本抽不出身来。这样一个绝好地机会就白白溜走了!与董昭等人商议之后,荀或急命快马向曹操禀报此事,同时奏请天子,准备遣使前往荆州吊唁刘表。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十一月三十日,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降临荆襄大地。鹅毛般地雪片被强劲的西北寒风裹挟着,漫天飞舞。不到半天地工夫,地面已被铺上厚厚一层绒毯。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冒着漫天飞雪,孙乾、诸葛亮一行赶至襄阳。州牧府外悬挂的白绫白幡,被劲风吹鼓得“啪啦啪啦”作响。孙乾、诸葛亮及随从数人立于府外,静候召见。
“孔明,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寒风刺骨,孙乾将身上裘皮披风裹紧一些,以御风寒,有些疑惑地对诸葛亮说道。
孙乾一行自入襄阳城时,就颇受冷遇——进城无人迎接,守卫士卒甚至将一行人等盘查了一番。其时,孙乾尚以为是因刘表新丧、加强戒备的缘故,也没多想什么。进驻馆驿后,孙乾与诸葛亮未做休息,立即前往州牧府意欲吊唁。
但府上守卫士兵通报消息之后,约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居然无人前来招呼,任由孙乾、诸葛亮等人在外忍受寒风飞雪。而且府门守卫士卒的神情冷淡中似乎还有些敌视。
“呵呵……”
诸葛亮面庞被寒风吹的通红,但神态却依然从容自若。听得孙乾相询,诸葛亮淡淡一笑说道,“公佑大人莫急,待亮过去问问。”
“有劳孔明了!”孙乾知道诸葛亮在荆州颇有人脉,点头说道。
诸葛亮举步走到府门守卫士卒跟前,与其中一名什长低声交谈了起来。不多时,那什长的表情变得恭谦起来,并立即入府导了一名军司马模样的人出来。与诸葛亮交谈了片刻后,那军司马又再次入府。约半盏茶的工夫后,一名身着白色貂裘披风的清矍中年文士随那名军司马急步来到府门处,一见着诸葛亮,立即面现喜色迎了上来,“孔明,别来无恙乎!”
“劳异度大人牵挂,亮有礼了!”诸葛亮执晚辈之仪,向中年文士蒯越施了一礼。诸葛亮兄弟定居荆州期间,曾多受蒯氏兄弟照拂。
“恩……”
蒯越扶起诸葛亮,仔细端详了片刻,欣慰地说道,“今日之诸葛亮,已非昔日鹿门学童了,沉稳多矣!”
诸葛亮微笑而不语,这时孙乾亦走上前来,向蒯越施礼问候。孙乾曾数次出使荆州,与蒯越多有来往。蒯越回礼后,询问道:“孙别驾与孔明此来襄阳,可为吊唁刘荆州?“正是!”孙乾点了点头。
“……”
蒯越叹了口气,面色略黯说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今日若非我在州牧府中,恐怕你们等到晚上也不会有人出来接待!”
“蒯长史,这是为何?”孙乾面色惊愕,大惑不解地询问道。
“此间不是说话之处,你们先到我府上,我慢慢与你们道来……”
蒯越没有立即回答。
“但这……”
孙乾指了指州牧府,为难地说道。
“今日还是莫要进府吊唁了,时候不对!”蒯越摆了摆手,略显无奈地说道。
“多谢异度大人提点!”诸葛亮微笑着朝蒯越再施一礼,随即转头对孙乾说道,“公佑大人,还是先听异度大人的话巴!”
“那……有劳蒯长史了!”孙乾也非悬笨之人,会意地说道。
蒯越点点头,转身走到那名军司马的身旁,低声交代了几句后,领着孙乾、诸葛亮等人朝自己的坐驾车辕走了过去……长史府,书房房内燃着火盆,温暖如春,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外间的刺骨寒冷。火红的炭火,将围在火盆周围的三人的脸庞映照成红彤彤之色。
“蒯长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等前来吊唁刘荆州,却遭此冷遇?”简雍不解地询问道。
“嗬……孙别驾见谅!”蒯越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事一言难尽!越只想问一句话,还请孙别驾如实回答!”
“蒯长史请问……”
“刘荆州是否……”
蒯越略一沉吟,还是问了出来,“是由贵方派人刺杀?”
蒯越的问话,直如晴天霹雳,让孙乾震骇不已,一时间竟忘了回话。旁边的诸葛亮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了然的光芒。
“蒯长史何有此问?”片刻后,孙乾回过神来,惊异地反问道,“我主刘皇叔与刘荆州非止同宗,更有盟约之誓,怎会做此无仁无德,无信无义之事?”
顿了顿,孙乾略显焦急地反问道:“蒯长史为何有此一问?”
“……”
蒯越微捋颔下清须,沉吟了片刻,却没有说话。
“莫非行刺刘荆州之人,称其受皇叔指使?”诸葛亮出声问道。
“虽未中,亦不远矣!”房外忽地传来一个声音。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章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与蒯越有五分相似、但年龄稍长的中年文士走进房内。
“见过子柔大人(蒯别驾)!”诸葛亮与简雍一见此人,立即起身相迎,躬身施了一礼。
“孙别驾,孔明,别来无恙!”中年文士正是蒯良。
“兄长,孙别驾,孔明,坐下再说吧!”蒯越冲蒯良点点头,和声招呼道。
环火盆坐定后,诸葛亮微笑着向蒯良询问道:“子柔大人坐镇柴桑,何时回的襄阳?”
“刘荆州灵柩运返襄阳时,我也一并跟着回来了。荆州事乱,我怕异度一人稳不住形势。更何况,刘荆州又是在柴桑遇刺,我护卫不力,难责其咎,若不回来,恐怕有人也饶不过我!”蒯良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诸葛亮,淡笑说道,“刘皇叔、张平南当不会乘我荆州之危吧……”
蒯良的话似戏言,又似认真……“蒯别驾何有此言?”孙乾正色急道。
诸葛亮微微一笑,和声对孙乾说道:“公佑大人莫急,子柔大人只是戏言罢了!”
蒯良以赞许的眼光看着诸葛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子柔大人,异度大人……”
诸葛亮恳切地询问道,“敢问刘荆州究竟是如何遇刺的?刺客是何人?又为何怀疑到我方头上?”
“异度,你将此事经过,说与孙别驾和孔明知晓吧……”
蒯良叹了口气。和声对蒯越说道。
蒯越点了点头,随即缓缓说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听从蒯越之议,刘表于十一月初八动身前往柴桑,准备祭奠无辜被戮的江东官员宗族。刘表赶到柴桑后,首先命人张榜告示豫章等三郡——三郡三年之内赋税减半,柴桑五年内赋税全免。柴桑城破之时无辜被戮的官员宗族,若余后嗣,由官府厚加抚恤。除此之外。刘表还命人在柴桑城外择风水宝地。
将原先草草掩埋的尸身起出,以隆重丧仪重新安葬。这一系列举措地实施,确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豫章诸郡百姓对刘表的敌视情绪。十一月十八日,正是蒯越择定的祭祀吉日。在柴桑死难者遗孤面前。
刘表亲自主持移葬之事。随后宰杀三畜,刘表亲诵祭文。祭奠仪式盛大而肃穆。然而,就在祭奠仪式将要结束之时。伤心欲绝的千余死难遗孤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恸,竟然出现骚动。担当护卫重任的文聘急指挥兵马约束骚动的人群,其间不免出现了一些误伤之事。刘表惟恐再次激化豫章诸郡百姓的反感情绪,喝令文聘不得动粗。待骚动平息时,有数十名遗孤中人被推打践踏致伤,一名独臂之人甚至昏厥了过去。刘表为宣示自己地仁德,便亲自上前扶持伤者。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名昏厥者乘刘表近身地机会,骤起发难行刺,以藏于发间的尖针连扎刘表5、6下。如果纯粹是针刺,自然不会致人死命,但要命的是,那枚尖针之上竟涂有剧毒。待刘表感觉不对劲时,已为时过晚。两个时辰后,刘表死于柴桑城中。据有荆襄九郡的豪雄刘表刘景升,竟毙命于一枚小小地毒针之下。虽然刺客当即便被文聘擒获,但已于事无补。此次刺杀的安排,可谓是处心积虑—那名刺客悄然混杂于遗孤人群之中,并能在祭奠仪式地最后时刻掀起骚动,分明是有人作为其内应才能达成。而且事后检查发现,那刺客的独臂竟是不久前才造成地,经蒯良等人分析,猜出此人可能是自断一臂作残疾状,借以使荆州守卫士卒降低对他的戒心,进而寻机行刺。断臂行刺这份决心,实在令人震骇。再者,便是这刺客行刺所用的工具。其实,为防止有人可能行刺刘表,蒯良也曾命文聘对那到场的千余死难者遗孤做过仔细的搜查,杜绝了任何利刃进入祭奠仪式的可能。
但没有想到,刺客用的居然是细小的毒针。在如此缜密而出人意料的刺杀之下,纵然蒯良、蒯越智计高绝,也难以防范。擒拿了那名刺客后,蒯良力排众议,否决荆州军众将“斩杀刺客以祭主公”的提议,命人对刺客进行急审,询问幕后主使之人。蒯良知道,这起刺杀绝非个人行为,背后必有主使,必有阴谋。只有查明主使之人,才能有针对性地进行加以应对。
尽管遭受严刑逼供,刺客却只字不吐,最后竟寻机咬舌自尽。蒯良对刺客尸身做仔细观察后,寻出了一些蛛丝马迹,随即命人顺藤摸瓜,找到了刺客同党所隐藏的巢穴。
但很遗憾,看到荆州兵寻上门来,另外三名同党尽皆自刎身亡。
但是,其中一名同党自刎前,急匆匆丢入口中吞咽下腹的一纸绢书被荆州兵剖腹寻了出来。蒯良等荆州群臣见了那封绢书的内容后,不禁大吃一惊——绢书竟是刘备军师徐庶写给刺客的刺杀计划。随即,大夫也查出了刺杀刘表的毒针上剧毒由来——这种毒,正是山越族人最擅长使用的,是以数种蛇毒与剧毒草木汁液混合而成,毒性极强,几可见血封喉。而世人皆知,如今山越族已经归附在刘备治下。综合种种,很难不令人产生这样的怀疑——是刘备派人刺杀了刘表!以黄祖等为首的荆州军将校当即要求兴兵向刘备问罪。
但蒯良、蒯越兄弟却隐约觉得其中恐怕别有因由,勉强将激愤的情绪压制了下来,主张先扶刘表灵柩回襄阳安葬,而后再向刘备质问此事。因举丧的缘故。荆州方面与刘备交涉的使者尚未派出,没想到孙乾、诸葛亮一行却已至襄阳吊唁。在这样地情况下,孙乾一行遭受冷遇实属正常。听蒯越将全部过程讲完,孙乾的表情惊愕中又有几分担忧,诸葛亮却面色如常,但精光微闪的睿智双眼,显示他也正在消化思索着此事。
“蒯别驾,蒯长史!您二位当真认为刺杀刘荆州之事是我主所为?”孙乾忽地出声。急向蒯良、蒯越询问道。
蒯氏兄弟一直在留意孙乾和诸葛亮的反应。听得孙乾相询,皆默然不语。
“我主与刘荆州非但无伉无怨,更有同宗同盟之谊,岂会行此不义之事。”孙乾面色略急地说道……“公佑大人不必担忧。若子柔大人、异度大人当真有此想法,也不会将我等带到这里了……”
诸葛亮却是不慌不忙。和声对孙乾说道。
“说起来,我还得感激刘皇叔呢……”
蒯良淡淡一笑。叹气说道,“若不是有刘皇叔‘顶罪’,恐怕我与异度也不免受疑。毕竟,刘荆州前往柴桑祭奠死难之议,还是由异度所提……”
顿了顿,蒯良继续说道:“其实,道刘皇叔是行刺主谋的说法,根本经不起仔细推敲……”
“子柔大人所言正是!”诸葛亮接口说道,“刘荆州亡故以及荆州可能出现的混乱,对我主根本没有半点好处。而今曹操即将一统河北,以其雄据天下九州之力,便如饿狼环伺于侧,我主与刘荆州比之如同二鹿。二鹿相谐,或许还可抵御饿狼;若二鹿内自相斗,迟早必为饿狼所食。荆州大乱,只会便宜曹操,我主智谋深远之人,岂会行此不智之事!”相比起孙乾的辩解,诸葛亮的分析则更加理性化,实际化。蒯越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我与兄长所思,与孔明相仿。此事若不出意外,必是他人借机嫁祸!”
“咝……!”孙乾倒吸一口凉气,骇然说道:“若如此,幕后主谋者之用心便是极其险恶了——既刺杀了刘荆州,又嫁祸于我主,借以挑以两家相斗,分明是一石数鸟之计啊!”
顿了顿,孙乾急切地说道:“有如此险恶用心,又有如此诡谋之人,会是谁呢?”
“饲马之槽,卧槽之马……”
诸葛亮突然说了两句莫名其妙地话。
“恩……”
蒯良与蒯越先是一怔,对视了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
“若非孔明提点,倒是有些忽略这匹卧槽之马了。仔细想来,确有几分可能!”蒯良拧眉说道。
“呃……?”孙乾看着蒯氏兄弟与诸葛亮打“哑谜”,心中费解不已,急朝诸葛亮使了个眼色。诸葛亮探头在孙乾耳边低语了几句,孙乾立即恍然过来。
“马儿一勇之夫,绝不会有此谋略,但他手下谋士法正法孝直,倒是一智谋深远之士……”
蒯越沉声分析道。
“子柔大人,异度大人,此事还得劳您二位大力斡旋了……”
诸葛亮恳切地说道,“我两家地存亡之机,就尽系于此了……”
“恩……”
蒯良沉吟片刻,点头说道,“明日里,我可奏请大公子召集众官商议此事,届时孙别驾与孔明可亲至。合我等之力,弄清内中原由!”
“多谢蒯别驾(子柔大人)!”孙乾、诸葛亮同时起身,向蒯良施礼说道。
“份内之事,何况此事也关系我荆州安危!”蒯良摆了摆手说道。
“子柔大人,异度大人……”
诸葛亮踌躇着说道,“有一事,亮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蒯良向来器重诸葛亮,知其见识极其不凡,如今听得此言,不禁有些惊异地说道,“孔明但讲无妨!”
“刘荆州身后继嗣之事若不能谨慎以对,恐荆州难免一乱!”诸葛亮轻声将心中顾虑说了出来。
“嗬……”
蒯良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却没有说话……翌日一早,蒯良、蒯越亲往州牧府,将孙乾、诸葛亮等人奉命前来吊唁之事报于刘表长子刘琦,并就行刺主谋之事,与刘琦做了一番深入交谈。刘琦虽然认同了蒯良的分析,但性格稍显懦弱的他却道须向继母蔡氏和其余荆州臣属说明情况才行。随即,蒯良急以刘琦和自己的名义,召集荆州将、官至州牧府议事。刘表骤亡,且生前并未指定继承人。照常理,身为嫡长子地刘琦应是理所当然的继位者。而蒯良,则是荆州文官中地首席。他二人几乎便是荆州目前最高的主事者了!州牧府,议事厅“……蒯良,你将这两人带到此处,究竟是何意?”蔡瑁一见孙乾、诸葛亮二人,立即大声质问道。
由于刘表亡故,身为武将之首地蔡瑁再无人压制,变的格外嚣张,言语间对蒯良丝毫不客气,直呼其名。
“德硅,外人面前,还是收敛些好!”蒯良面色不变,淡然说道。
“你……”
蔡瑁气极欲骂,但最后还是惺惺作罢。蒯良、蒯越兄弟在荆州的实力并不下于蔡蹭,即便在军中亦是如此。而论及威望影响力,蔡瑁更是拍马难及。
“刘备贼子刺杀主公,与他的使臣罗嗦什么?直接轰出荆州,或是干脆拿下,待日后讨伐刘贼之时,就以他们祭旗!”
伏波将军黄祖厉声冲孙乾等人喝骂道,右手更是直接按在了身侧配剑的剑柄上。
“锵……!”蔡瑁、黄祖一系的荆州将领纷纷作势威胁,甚至有人已将配剑抽出,直指孙乾、诸葛亮。
“哈哈哈……”
诸葛亮夷然不惧,面色平静如常,突然大笑了起来。清悦的笑声回荡在大厅之中,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黄口孺子,你笑什么?”黄祖面色一凛,喝问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章
“黄口孺子,你笑什么?”黄祖手摁剑柄,厉声朝诸荀亮喝问道。
“亮一介文弱,黄将军何需惊悸如斯……”
诸葛亮面无惧色,微笑回道。
“笑话!”黄祖额头青筋爆出,目射寒光,“锵”地一声抽出佩剑直指诸葛亮,厉声怒骂道,“黄某岂会惧你这黄口孺子!”
“既如此……”
诸葛亮指了指黄祖掌中佩剑,淡然问道,“黄将军何需以剑相对乎?”
“哼……!”黄祖一时语塞,沉吟了片刻,强自回道,“刘备贼子刺杀我主,与我荆州便是死仇。你身为刘备之臣,便是我敌。与敌人何需客气?”
“呵呵……”
诸葛亮再次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说道,“人皆言黄伏波乃荆襄英豪,文武兼备,威震海内,亮闻名敬慕已久……”
世人皆喜听奉承之言,黄祖亦不例外。听得诸葛亮此言,黄祖也不由得面色稍缓。一旁的蒯良、蒯越却是眼中现出兴味之色,静静地看着诸葛亮。
“……然今日一见,亮却大失所望!”诸葛亮话风突然一转,“纵再如何威名远震,若不明是非,不辨真伪,亦难称真英雄。在亮眼中,黄伏波尚难称真英雄!”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弱冠青年小觑如此,实在令人颜面难存。黄祖脸色森寒,剑锋直指诸葛亮,急怒喝道:“孺子安敢欺我!黄某如何不明是非,不辨真伪,你与我一一道来,若你信口雌黄。黄某必取你首级!”
“好!黄将军请听亮一言……”
诸葛亮面色平和,从容说道,“黄将军道我主是刺杀刘荆州主使之人,可有凭证?”
“哼!早知你有此一说……”
蔡熏冷哼一声,接口说道,“有刺客所遗绢书一封,那绢书正是汝主刘备之军师徐庶给予刺客的行刺计划。如今绢书尚在,任你巧舌如璜。也无从抵赖!”
“蔡将军可曾听闻过贾诩此人?”诸葛亮微微一笑。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听过又如何?”蔡熏一楞,点头说道。
当年刘表与张绣曾有同盟之约,而那时贾诩就在张绣军中,故而蔡氏兄弟曾与贾诩打过交道。
“贾诩此人狡诈如狐。以擅奇计而闻于天下,连曹操亦曾数败于贾诩计谋之下。以至子侄、爱将典韦皆丧于宛城……”
诸葛亮缓缓叙述着贾诩的事迹。
“贾诩多谋之事人尽皆知,何需你多言?”黄祖恼怒地责问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呵呵……”
诸葛亮笑笑说道。
“如黄将军所言‘贾诩多谋之事人尽皆知’,但黄将军可曾听闻过贾诩年前曾惨败于寿春之事?”
“……”
黄祖、蔡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张辽、贾诩偷袭寿春不成、反遭完败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诸位可知设计挫败贾诩者是何人?正是我主之军师将军徐庶徐元直。”诸葛亮点到了正题,“元直以寡敌众、以弱击强,而能大败贾诩,使数万曹军葬身寿春城下,曹操麾下大将张辽更是战死当场。经此一战,足可见元直之才实不下于那以智计闻名天下的贾诩。试想,以徐元直如此多谋善略之人,如若当真设计刺杀刘荆州,岂会给刺客留下什么‘计划绢书’这样地物事?口授计划,岂不比这绢书安全许多?况且刺客行刺得手之后,为何不将这等物证湮灭,反而故意留在军兵擒拿时才吞咽下肚?即便要在匆忙中掩藏绢书,丢于火中焚毁岂不更加妥当?”
诸葛亮环环相扣、细致入微的分析,立即将厅中众人说得楞住了。自寻得这绢书后,荆州群臣几乎未曾怀疑过它的真伪,毕竟刺客隐藏得还是很巧妙的。其时,若不是蒯良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根本就不可能捕获到那些刺客同党。
“这……”
黄祖、蔡熏等人面色阴晴不定,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什么来。
“故而……”
诸葛亮从容自信也说道,“这所谓的计划绢书,根本就是刺客故意栽赃陷害之举。其目的,正在于引起荆州与我主之争。常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我两家两败俱伤,那幕后主使之人正可渔翁得利!”
“难道是曹……”
从事中郎韩嵩略一思索,愕然说道。
诸葛亮分析的如此明了,只要稍一思索,便很容易想到曹操头上去。毕竟,最忌讳二刘同盟之人,就是曹操。
“那刺客所用毒针上所施剧毒,正是由山越族独家调配而成,而如今山越已归刘备治下……”
蔡瑁阴恻恻地说道,“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蔡督所说针毒之事,亮已有所耳闻……”
诸葛亮客气地回道,“山越归附我主麾下不假。蔡督可能亦知我军中有一旅之师皆是由山越族人组建而成,名曰无当飞军!飞军士兵所用弓弩之上,皆涂抹剧毒,或与刺杀刘荆州之毒属于一类!”
蔡瑁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先前张平南率军会同荆州大军讨伐孙氏之时,飞军亦曾出战,并屡与孙氏兵马交战,并有三一之数的飞军士卒阵亡失踪。其间,恐不免有随身携带、用以涂抹箭矢地毒药,为外人所获。”诸葛亮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
蔡蹭眼中精光微闪,仔细地打量着诸葛亮。蔡瑁多年前就已认识诸葛亮,但眼高于顶地他当时根本不会将这个弱冠少年看在眼中。
但此时此刻诸葛亮的表现,却令蔡瑁吃惊不小……诸葛亮口才出众,头脑更是灵活异常,只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刘备的刺杀嫌疑洗脱大半。一旁的蒯良面色不变,仿佛对诸葛亮游说地结果丝毫不感奇怪,但其眼中也隐隐现出赞许之色。孙乾同样对诸葛亮的表现不感惊异。乐得做个旁观者。当日从寿春出发时,刘备曾经交代过孙乾,此次襄阳吊唁之行若遇异端,可由诸葛亮临机应变。其实刘备对诸葛亮地才能非常放心,但因其年龄过轻,考虑若以诸葛亮为吊唁正使,必会子荆州群臣以不敬亡者之感,故而才特意安排孙乾为正使。诸葛亮为副。
“此皆你一面之辞。又无证据,如何能令人信服?”典学从事王粲驳斥说道。
“王从事,亮有一疑惑,还请大人解答?”诸葛亮在荆州呆了7s年。与蒯氏兄弟等荆州重臣又多有往来,故荆州群臣多半都认识。而且他记性又极好。有过目不忘之能,此刻见王粲相质。立时就能道出其名来。
“你说!”王粲倒想看看诸葛亮想以什么来说服自己。
“我主与刘荆州可有私仇?”诸葛亮淡然说道。
“……”
王粲默然。
“虽无私仇,但刘备觊觎我荆州久矣,刺杀州牧大人,必是为谋取我荆州!”功曹从事宋忠冷声接口说道,“谁不知刘备又枭取天下之心?”
“敢问宋从事何以知我主有觊觎荆州之心?”诸葛亮依然平静说道,“而今许昌曹操行将枭取河北,袁氏业已岌岌可危。
曹操与我主乃为死敌,必欲除我主以后快。我主所以能与曹操成僵持之局,一者因关君侯、张平南率军中虎贲死抗曹军,二者更是因我主与刘荆州有攻守之盟。而今我主虽拥五郡之地,但比之曹操,则实力逊色多矣。”
顿了顿,诸葛亮继续说道:“若与荆州和睦,则可使强曹不敢侧目;若与荆州相争,则难免为曹操所侵。孰可为,孰不可为,亮一介平庸尚且知晓,何况我主乎?再者,即便刘荆州亡故,我主便可取得荆州么?厅中诸公,皆荆州股肱之臣,亮请问,有几位愿意接纳我主为荆州之主?荆州士族名流又有几人愿侍奉我主?百姓又如何?”
“刘备何人,我荆州岂能容他?”蔡和大声叱道。
“诚如蔡将军所言……”
诸葛亮并未动怒,淡然说道,“既然荆州上下皆不愿接纳我主,我主若要出兵荆州当费时几何?且同宗相侵,必失人心民望。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皆利荆州而不利我主,不战亦可预期胜负。”
“综此种种,试问我主为何要行此不仁不义、不明不智之事?”诸葛亮恳切地对厅中荆州群臣说道,“曼说我主根本无有此心。此次击灭孙氏之战,张平南率军奋力死战,却不占寸土,何也?皆为维系两家之好,使同盟之谊得以延续,令曹操不敢南觑我两家……”
诸葛亮的一番陈辞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说服力极强,荆州群臣多半被其说动,凝神思索了起来。
“既有心维系与我荆州之好,为何那甘宁三番两次挑衅于我?”黄祖尤自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据亮所知,甘宁将军似与黄将军有些私怨,或许心下有些不忿,故有此举……”
诸葛亮和声解释道,“张平南已就此事告诫过甘将军……”
诸葛亮话说到这里,黄祖也不便再纠缠什么了。毕竟荆州群臣皆知黄祖与甘宁地那些私人恩怨,再纠缠下去,丢得就是黄祖自己的脸。
“张飞虽未占豫章诸郡土地,但未必没有此心……”
蔡瑁冷冷说道,“当日我率大军攻克庐陵新兴县时,曾寻获一封绢书。那绢书正是张飞令孙家残逆向其归附的劝降书,这你又如何解释?”
“蔡督,如此重要文书,孙氏岂会轻意拉下?”诸葛亮正色说道,“这分明就是离间之计,意欲分化我两家,甚至内自相斗。其时惟有如此,孙氏才有扭转乾坤之望。孙氏亡臣周瑜极擅诡谋,此计必由其所出。亮甚至有些怀疑,此次刺杀刘荆州之谋,亦可能是其死前遗计……”
不得已,诸葛亮只好将亡故的周瑜也拖了出来。至此,厅中众人再无可辩驳。诸葛亮以一己之人,成功说服数十名荆州重臣、宿将,消除了刘备的刺杀嫌疑!“如今冰释前嫌,正是再好不过!”一直沉默的蒯良开口说道,“如今主公骤逝,军民惊惧,正是我荆州危急存亡之际,许昌曹操极可能乘机来攻。
曹军残暴贪婪,天下皆知,徐州数十万亡魂即是明证。若荆州为其所下,非但田舍财物难以保全,荆州百万子民性命更是难存!能维系与刘皇叔之盟,于我荆州极利。”蒯良特意提及“田舍财物”和“性命”,目地非常明确,正是为了提醒蔡瑁。这一招果然生效!蔡瑁面色不住变化,小半晌后,点点头说道:“吾亦信刺杀主公之事,非刘皇叔所为。先前心中气愤,言语有些无状,还望勿要见怪!”
“蔡督忠挚之士,正因心系刘荆州才有如此真性情之举,我等敬佩尚自不及,何敢言怪?”孙乾见诸葛亮成功化解危机,心中喜悦,接口说道。
“恩……!”蔡瑁满意地点点头,沉声说道,“为今当务之急,一者为寻觅刺杀元凶,为主公报仇血恨;二者则需尽快稳定荆州形势,以防外敌觊觎……”
“蔡督所言甚是……”
宋忠等人立时附和说道。
“这寻觅元凶之事,可命人加紧进行!”蔡蹭完全将自己当作了主事之人,大咧咧地说道,“但最要紧地,还是稳定荆州军心、民心!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我荆州若不能速立新主,难免生出祸端!诸公有何高见?”
“德珠,主公丧期未了,此时谈及策立新主之事,未免有些不敬主公!”蒯越明了蔡瑁心思,冷声阻止道,“更何况,大公子为主公嫡长子,继荆州牧之位理所当然,有何‘高见’可询?”
“大公子继位?是主公之意,还是你异度兄之意?”蔡瑁冷笑说道,“其实,主公早有继嗣文书……”
“什么?”捌越眉头一蹙,失声说道。
厅下,孙乾与诸葛亮静静地留意着即将发生了继嗣之争!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章
十二月初一晚,消歇了半日的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飞雪飘飘,寒风呼啸,格外凄寒。襄阳,南城馆驿的一间房内,诸葛亮临火盆而坐,借着火光阅览着一册简书。
“嗬……!”忽地轻叹一声,诸葛亮垂下手中简书,凝望着盆中炭火,出起神来。
“孔明,安歇否?”房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便听到孙乾的声音。
“是公佑大人啊,亮尚未安歇……”
诸葛亮应了一声,起身开门,将孙乾迎入房中。
“孔明晚间亦不忘勤读诗书,着实令人钦佩……”
孙乾看到被诸葛亮摆置在火盆旁的简书,笑着打趣道。
“公佑大人取笑了!左右无事可做,又不愿如此早地就寝,便以此消磨时间罢了……”
诸葛亮摇了摇头,微笑回道,“公佑大人可是有事?”
“恩……”
孙乾点点头,在火盆旁坐下后,语调有些沉重地说道,“孔明,未曾想到,刘荆州继嗣之争竟如此激烈……”
“是啊!”诸葛亮轻叹口气说道。
今日州牧府议事厅之上,围绕刘琦、刘琮谁将继承刘表之位一事,荆州群臣争辩得不可开交,大有剑拔弩张之势——以蒯良、蒯越为首的一部分人以立长不立幼之由,主张由大公子刘琦继位,并道自古废长立幼之行径,必自生乱。以蔡瑁、黄祖为首的另一部荆州将、官则强调必须由二公子刘琮继位,并道刘表曾留下继嗣文书,若不遵从文书行事。便是故意违逆刘表之命。蒯越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继嗣文书”,认为必是由蔡瑁伪造。
但蔡瑁却的的确确拿出了一绢继嗣文书。蒯越仔细辨别后,不得不承认确是刘表字迹,但同时他亦辩解道,刘表生前从未流露出废长立幼的意思。更何况,刘琮年齿尚幼,以一不足十岁孩童之身,如何能够承担起守牧荆州的重任。蔡瑁大笑反驳。道刘琦资质平庸、性格懦弱。根本无法担当起荆州牧地重任。反之,刘琮年齿虽幼,却聪明过人,日后必可成荆州雄主。黄祖等人亦尽皆附和蔡瑁。主张应由刘琮继嗣。其时,蔡蹭、黄祖等人高谈废立之事。根本不将刘琦放在眼中。至最后,双方闹的不欢而散。搞得原本有意吊唁刘表的孙乾、诸葛亮两人也尴尬不已……“依今日情况看来。荆州恐怕难免一乱啊……”
孙乾不太乐观地预测道,“若如此,岂不正给曹操以可乘之机?”
“……”
诸葛亮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没有说话。
“孔明,你以为刘表二子中,谁将得荆州牧之职?”孙乾抬头看向诸葛亮,询问说道。
“此事有些难断……”
诸葛亮眉头微蹙回道,“原本长子刘琦继荆州牧一职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不想蔡蹭手中居然有封继嗣文书!”
“孔明,你以为那封继嗣文书是真是假?”孙乾点点头,略一思索后问道。
“十之八九为假!”诸葛亮肯定地说道,“刘表虽年过六旬,但无病无疾,身强体健,绝非两、三年内亡故之相。如此情形之下,岂会留下什么‘继嗣文书’?况且以刘表纵横朝堂、荆襄数十年的阅历,难道不知废长立幼的危害?但蔡瑁即敢以此绢书欺瞒子柔、异度二位大人,必是有所依仗。伪造此书之人,必极擅摹仿刘荆州字迹,故连异度大人也分辨不出。据亮昔日所闻,荆州典学从事王粲王仲宣,便是一位擅长临摹他人字迹者!”
“既如此,何不提醒蒯别驾昆仲?”孙乾略显疑惑地说道。
蒯、蔡二系中,明显是蒯良兄弟一派对刘备方更为友好些。先前助孙乾、诸葛亮洗脱刘备刺杀主谋之嫌,便是可见一斑。若能协助蒯氏兄弟掌荆州大权,显然对刘备一方更为有利。而相形之下,蔡瑁则重利而轻义,且目光短浅,若由其得势,他日维持与荆州的盟约恐怕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
诸葛亮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笑道,“公佑大人以为子柔、异度两位大人没有看出此文书地真伪么?”
“孔明是说蒯别驾昆仲已知继嗣文书是假?”孙乾惊异地说道,“既如此,他们为何不揭穿?”
“子柔大人他们所以隐讳而不言,一者因没有确凿证据,二者若是当场揭穿,则蔡瑁情急之下极可能铤而走险……”
诸葛亮眼中闪烁着了然地光芒,和声分析道,“诚如此,荆州内战将无可避免!”
“嗬……!”孙乾倒吸一口凉气,难以想象如果蒯、蔡两系发生内战,荆州会变成什么样子。蒯、蔡二族本就是荆州实力最强的两大宗族,知交故久遍布荆襄九郡,而且此次两族代表的又分别代表着刘表二子,一旦争斗起来,必将引起荆州的大分裂。
“孔明,我等是否要做些什么?”孙乾心焦地说道。
“公佑大人,你我恐怕是无能为力……”
诸葛亮苦笑说道,“欲使荆州内战不起,惟有两途。其一,两方之一向对方妥协。以蔡瑁为人,废长立幼之心恐难消除。而一旦蔡蹭得势,则子柔、异度二位大人必将为其所害。故妥协一途难之又难。其二,便是一方以雷霆手段击灭另一方。而此议,我等外人根本不宜插嘴!”
“暂且惟有静观其便了……”
诸葛亮望着火红地炭火,叹了口气。
“嗬……!”孙乾也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看着炭火出起神来……襄阳,蔡瑁府邸“大哥,今日蒯越见了继嗣文书后。那吃惊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哈哈哈……”
蔡熏哈哈大笑,对蔡瑁说道,“你这条计策实在是妙啊。有此继嗣文书,还怕蒯良、蒯越不服软?一旦琮儿继位,荆州就是我蔡家地了!到时,也该跟蒯家算算帐了!”
“哈哈……”
蔡和亦大笑说道,“二哥说的极是!蒯良那混蛋,居然敢拿大哥做引诱黄盖老儿出战地诱饵。将我们兄弟戏耍如玩物!不出这口气。如何能够安心?”
“现在高兴尚为时过早!”蔡瑁倒不似几个弟弟那样乐观,沉声说道,“蒯良、蒯越二贼向来狡诈谨慎,断不可低估。这封继嗣文书虽是由王粲所造。字迹与州牧大人有九分相似,但蒯良未必便不能识破。为策万全。还是得多做准备。二弟,你与军中诸将联系地如何了?”
“大哥尽管放心。一切妥当!”蔡熏大咧咧地说道,“只要一声令下,附近兵马即可会同城内兵马,将襄阳围个水泄不通,便是一只蚊虫也难飞出。”
“好,二弟做得好!”蔡瑁点点头,赞许说道,“如此一来,放可稳操胜券!”
就在蔡氏兄弟密议之时,突有府中亲兵来到厅外,跪地禀报道:“启禀都督,蒯大人求见!”
“什么?”由于正在商议如何对付蒯氏兄弟,此刻猛地听到“蒯大人求见”,不禁令蔡瑁大吃一惊,“蒯大人?哪个蒯大人?”
“是蒯别驾!”亲兵恭敬地回道。
来做什么?”蔡瑁眉头大皱,疑惑地说道。
“大哥,既然他送上门来,索性……”
蔡中以手临颈,作刀抹之势,狠狠地说道。
“休得胡言!”蔡瑁低斥了一声,略一思索,对那名亲兵说道,“请蒯别驾到客厅,我即刻就去!”
“是!”亲兵领命急步离去。
“大哥,你……”
蔡熏等人不解地看向蔡瑁。
“目前还不宜与蒯家彻底闹翻!”蔡瑁冷冷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倒想看看蒯良想跟我谈什么?”
蒯良抿了一口刚刚奉上的热茶,举目张望起蔡府豪华的客厅来。这客厅中,一应物事皆精致至极,一看便知是极其名贵之物。随便拿一件出去售卖,所得至少可供寻常人家3、5年的开销。蒯良可以肯定,荆州绝找不出第二个富丽堂皇至斯的客厅来。“嗬……!”蒯良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蒯别驾大驾光临,实是令蓬壁生辉啊!”蔡瑁大笑着走入客厅,一见蒯良,立即殷勤地问候起来。
“蔡督客气了!”蒯良笑笑说道,“蒯某深夜不速来访,打扰蔡督休息,实在冒昧的很!”
“哪里的话!”蔡瑁摆摆手,热情招呼说道,“别驾大人请坐!”
待坐定之后,蔡瑁略显疑惑地询问道:“不知别驾大人有何见较?”
“德圭,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套,还是直称表字为宜……”
蒯良笑着说道。
蔡瑁点点头,笑看着蒯良,却没有说话。
“想当年,州牧大人初至荆州之时,正是你、我,加上异度三人齐心协力辅佐州牧大人,方得使荆州安定!一转眼,12年已经过去……”
蒯良叹气说道,“如今州牧大人已去,若不能稳定住荆州基业,如何对得住大人的提携重任之情。
“子柔兄说地是……”
蔡瑁点点头,恳切地说道,“方此危急存亡之际,我等若不能精诚协力,荆州必危。新主年幼,须得子柔兄时时提点啊!”
蒯良眼中精光瞬闪而没,但面色不改,依旧和声说道:“德圭,自古立长不立幼!若废长立幼,正是取祸内乱之道也……”
“子柔兄差矣……”
见蒯良切入了了正题,蔡瑁暗自冷笑一声,截口说道,“人亦有言,主贤国盛、主暗国衰。择主非看长幼,乃看贤明与否。方今乱世,性情懦弱之人恐难成一方之主!更何况,州牧大人就继嗣之事,早有遗命,我等安能不遵令行事?”
“州牧大人无病无疾,岂会预留继嗣文书?”蒯良缓缓说道,“而且,德圭或许没有留意过一事,州牧大人有一习性——在其文书落款处前,喜点一小点。凡州牧大人亲笔所书,尽皆如此,而你那封继嗣文书则根本没有!”蒯良虽未点明,但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
“子柔兄为大公子可谓处心积虑啊,不知得了什么允诺好处?”蔡瑁眼中厉芒一闪,语调放沉说道,“如此看来,你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蔡蹭站起身来,冷冷说道:“蔡某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子柔兄请自便!”
蒯良也有些没有想到蔡瑁说翻脸就翻脸,默默看着蔡蹭离去后,仰天长叹一声,举步缓缓朝厅外走去。下得车辕后,蒯良步履缓慢地朝书房走去。
“兄长,与蔡瑁谈得如何?”一直在书房等候地蒯越,见蒯良进来,急切地询问道。
“……”
蒯良缓缓坐了下来,随即轻摇了摇头。蒯氏兄弟根据白日里的情形,判断出一场事关荆州前途命运的大危机已经来临。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其实就在与蔡瑁一人地身上。所以,蒯良才深夜拜访蔡瑁府邸,意欲与其协商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
但不想……“没成功?”蒯越心中一凉。
“没成功!”蒯良苦笑了笑说道,“谈不及几句,蔡瑁便将我‘轰’出来了……”
“这厮居然狂妄至斯?”蒯越又气又怒地说道。
“看来他地决心是不会改了!”蒯良无奈说道,“再这样下去,我荆州大乱不远矣!难道当真要我们向他妥协?”蒯良实在是不愿荆州内部发生争乱。
“兄长,妥协亦是无用!”蒯越摇头说道,“我兄弟二人,已将蔡瑁得罪多矣。一旦其执掌荆州大权,第一个清算对象便是你我!届时更无人可以遏制住他,若任由他胡作非为,荆州覆亡可期矣!”
“为今之计,惟有清除蔡氏,方可保荆州无虞……”
蒯越断然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章
“为今之计,惟有清除蔡氏,方可保荆州无虞……”
听得蒯越的建议,蒯良思索良久,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此事不必急在一时,蔡氏亲朋故旧多在军中,一旦谋事不密,即便诛杀了蔡瑁,也难免会招致我荆州之内战。如此一来,荆州还有何力抵御外敌?”
“兄长,我知你是心系荆州……”
蒯越略显急切地说道,“但此时此刻,却不是犹豫的时候。当断不断,反为其祸。你可知这几日蔡熏出入频繁,所去处皆是襄阳外围屯兵之所,其不轨之意昭然若揭……”
“嗬……!”蒯良轻叹一声,怅然说道,“再看看吧……”
翌日,蔡蹭于州牧府召集荆州群臣,再议继嗣之事。昨夜一番小谈之后,蔡瑁对蒯良兄弟的妥协已彻底不抱希望,态度变得格外强硬,与其党羽一力主张由刘琮继位。蒯越毫不客气地加以反驳,直指蔡瑁手中继嗣文书为假。蔡瑁有恃无恐地拿出文书,让蒯越指出何处为假。昨夜蒯良离去之后,蔡蹭便急招王粲入府,命其将蒯良指出的问题纠正过来,并仔细做比对,以防再有漏洞。蒯越接过文书,仔细阅览过后,冷笑着告诉蔡瑁,虽然文书中几处问题被纠正过来,但仍有一处隐秘的错误依然存在。蔡瑁不信,蒯越当着众人之表,将问题指出,并拿出多封刘表往日的手书进行现场比对。果如蒯越所言!如此结果,令不少人对继嗣文书的真伪产生怀疑!蔡瑁及其党羽羞愤尴尬之余,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喝蒯越不尊刘表遗命,有篡逆之心。
蒯越不退不让,直指蔡瑁伪造刘表遗命,才是真正的篡逆之臣。随即,蔡、蒯二系群臣展开激烈论辩,场面火药味十足。蔡瑁情急之下,请出其妹刘表后妻蔡氏与刘琮。蔡氏与刘琮语带哭音,恳求群臣体谅孤儿寡母的处境。遵从刘表遗命。莫要为难他们母子。蔡瑁这一手竟收取奇效!独立蔡、蒯二系之外地中立将、官,见蔡氏、刘琮母子的凄苦之相,不由得心生怜悯,放弃中立。转而站到蔡系一边。争吵了2、3时辰后,双方各不相让。蔡瑁负气之下。甩袖离去,随即蒯良、蒯越也相携离开。见正主离去。其余荆州将、官也相继惺惺离去。襄阳的上空,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是夜,蔡瑁密将黄祖、张允、王粲、宋忠等亲信将官招至府中议事。
“……蒯良、蒯越自恃才高,狂傲无度,常视我等为无物。若由其执掌大权,则我等于荆州将无立锥之也矣……”
蔡瑁面色激愤,沉声说道,“此次继嗣之争,非但关乎荆州大局,更关乎我等前途命运。”
“德圭兄所言甚是,黄某也早看他蒯家不顺眼了……”
黄祖愤然接说骂道,“同为景升兄庄下宿臣,他们兄弟凭什么对黄某指手划脚。连文聘那小兔崽子,都胆敢对黄某不敬,若不是有蒯家撑腰,他一小小校尉何以敢如此猖狂?”蒯良、蒯越两次统兵讨伐江东时,都曾因作战不利的原因而斥责过黄祖。心胸不算宽阔的黄祖,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中。
“依目前情形看来,想令二公子继位,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粲轻捋颔下清须,踌躇着说道,“蒯家那两位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哼……!”蔡瑁下首的蔡熏冷哼一声,狠狠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剁了他们,看他们还能否捣鬼?”
“……”
王粲、宋忠等几位文臣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地惊骇之色。王粲等人虽也希望刘琮继位、蔡蹭掌权,但却从未想过要诛除蒯良、蒯越。蔡瑁观察着众人地反应,眼中间或闪烁着阴鹫之色。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王粲一开口,就感受到蔡瑁森寒的眼光,急改口说道,“若不能将蒯家及其同党一网打尽,必自生乱!”
蔡瑁面色稍缓,点头说道,“仲宣所言甚是。所谓斩草不尽,春风又生。”
“德圭,你说吧,该怎么办?”黄祖大咧咧地说道,“咱们都听你的!”
“多谢文昌兄!”蔡瑁点点头,正色说道,“我意密调中庐、蔡阳(襄阳郡地名)两地5000兵马回师襄阳。中庐、蔡阳守将皆我亲信,绝对可靠。襄阳城内有驻军万人,其中半数以上在我等手中,真正听命于蒯家的只有霍峻那3000人。我等城中兵马,加上中庐、蔡阳地兵马,便有万多人。以三敌一,岂能不胜?”
“蔡督果然妙计!”张允讨好说道,“加之我等以有心算无备,蒯良、蒯越插翅也难飞出襄阳!”
蔡瑁继续说道,“诛除了蒯家之后,再骗刘磐那厮回襄阳,则荆南亦可定也!”
“蔡督,此事宜当速行,迟则易被蒯家兄弟察觉!”张允劝荐说道。
“呵呵……”
蔡瑁忽地呵呵笑了起来,面上满是得意之色。黄祖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蔡瑁,小半晌后,张允恍然说道:“难道蔡督已经……”
蔡瑁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就在今夜丑时动手!任那蒯良、蒯越狡诈如鬼,也科不到我动手这般快。诸公,成败就在此一举。若能诛除蒯家,我等共掌荆州大权,岂不快哉?”
“听蔡督吩咐!”黄祖等军中将领齐起身说道。
“好!”蔡瑁一拍身前桌案,慨然说道,“文昌、羽行(张允)……你等速回各自部属,一旦见城中火起,即出兵攻袭霍峻部,占据四门。仲宣、玄长(宋忠)……你等速回府中,召集府中家兵,同样见着火起,即出兵攻打二蒯府邸!”
“是!”
众人离开蔡府、秘密离去后,蔡瑁望着幽黑昏暗的天空。面上现出冷酷地笑容——蒯良。你居然敢让蔡某作饵:蒯越,你居然敢屡次当众出蔡某的丑!前仇旧恨,今晚就一次算清吧!“来人,为本督穿戴盔甲!”蔡瑁大步朝内院走去。沉声呼喝道。
襄阳,南城馆驿诸葛亮站立户外。仰观漆黑苍穹,眼中神色复杂。
“孔明。外间风寒,当心着凉!”孙乾地声音从后方响起。
“多谢公佑大人关心!”诸葛亮回过头,微笑应道。
“今日天阴,无月无星,孔明看什么?”孙乾有些疑惑地说道。
“亮借夜风观襄阳之气……”
诸葛亮笑笑说道。
“观襄阳之气?”孙乾更显疑惑。诸葛亮年龄不大,却是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学识之渊博是孙乾平生所未见。无论是刘备,还是军师徐庶,皆对诸葛亮器重异常。甚至连远在江东、与诸葛亮接触并不甚多的张飞,都曾数次称赞其能。而诸葛亮也未辜负众人地期望,在军略方面屡展才能!也正因此故,诸葛亮才能在投效仅仅一年的时间里,由一介布衣连升无数级,被任命为右司马之职。颇有识人之能的孙乾,知道这个年轻人将来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是!”诸葛亮淡笑说道,“风云流动,揭时运之气。”
“那孔明看出什么了吗?”孙乾依然不解,继续询问道。
“三、两日内,襄阳恐陷战乱之中!”诸葛亮怅然说道,“而日后,襄阳也不知将几易其主……”
“战乱??!!!莫非荆州内斗将起?”孙乾先是一愕,随即有些恍然地说道,“难怪你今日命人出城去寻锦帆水军的探哨!”
“只是为防万一!”诸葛亮笑了笑,但眼中却隐含着一丝忧虑之色,“公佑大人,今日下午我等也吊唁过刘荆州了,明日便返回寿春吧!”
“难道要坐视荆州内战?”孙乾微愕说道。
“嗬……!”诸葛亮叹了口气,说道,“我等皆是外人,不宜、也帮不上什么忙!除非……”
说到这里,诸葛亮却停了下来。
“除非什么?”孙乾急追问道。
“诸葛大人可在?”这时,突有一名家兵模样的人匆匆来到诸葛亮两人面前。
“何事?”诸葛亮看了看那人,和声问道。
“我家别驾大人有请!”
“子柔大人??!!!”诸葛亮低喃了一声,眼中却瞬闪而过一丝精光。
“大人,车马已在馆外,请大人随小人动身!”那家兵恭敬地说道。
“好,你稍等片刻!”诸葛亮应了一声,转头对轻声孙乾说道,“公佑大人,此事或有一线转机,亮去去便回!”
“孔明小心!”孙乾脱下身上披风,交与诸葛亮,郑重地嘱咐道。
蒯良府邸,书房“孔明,深夜请你前来,实在抱歉!”蒯良和声说道。
“子柔大人相邀,亮怎敢不应!”诸葛亮朝蒯良、蒯越行了晚辈之礼,笑着说道,“不知有何吩咐?”
“谈不上吩咐,只是有一事想请孔明为我谋划谋划……”
蒯良摆摆手,笑道。
“子柔大人、异度大人智谋冠绝荆襄,亮岂敢班门弄斧……”
诸葛亮谦虚地说道,“子柔大人但讲,亮谨听!”
“昨日你也看到了……”
蒯良叹气说道,“为刘荆州身后继嗣之事,我与异度已和蔡瑁闹得不可开交。蔡瑁为一己之私,竟欲扶二公子就位,二公子年不满十,若在太平盛世尤自无妨。
但如今却值乱世,纷争不断。昨夜,我曾亲访蔡府,意欲游说,却……”
“如今为继嗣之事,大公子与二公子,我、兄长与蔡瑁必有一争,甚至会致荆州内战……”
蒯越接口说道,“为保荆州无虞,须得寻一万全之策。孔明可有良谋?”
诸葛亮略一思索,却没有说话。
“孔明,我等虽非血亲,但我与异度一直视你为自家子侄……”
蒯良知道诸葛亮心中顾忌,恳切地说道,“此事我与异度是当局者迷,你却是旁观者清。可否为我等建言一番?”
诸葛亮抬头看了看蒯良、蒯越,微沉吟后,点头说道:“子柔大人、异度大人,请恕亮直言——若二公此刻还未有决断,恐怕亡族灭身已不远矣!”
“请孔明明言!”蒯良并未动怒,继续询问道。
“继嗣之事,除非二公让步,否则必起战端。
但以蔡德圭性情,即便二公妥协,日后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二公!他日荆州必难得安宁之日!”诸葛亮正色说道,“故而,二公若欲解此困局,惟有一途!”
“何途?”蒯越急问道。
“以军势控制襄阳!”诸葛亮淡淡说道。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后,一人来到书房门外,大声说道:“蒯督,大事不好!”这人称蒯良为“蒯督”,分明就是军中人物。
“仲邈,进来说话!”蒯良听出门外人的声音。一名25、6岁、相貌英武不凡地荆州将领推门入内,向蒯良、蒯越施了一礼后,见诸葛亮在场,张口欲言又止。
“孔明乃我世侄,但言无妨!”蒯良点点头,示意那人禀报。
“蒯督,末将察觉城外有兵马潜伏,城内亦有不导常兵马调动。”这荆州将领姓霍名峻,官居步兵校尉之职。
“什么?”蒯良眉头一紧,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若是外敌兵马,根本不可能如此隐秘地潜至襄阳城外,这肯定是蔡瑁地兵马!”蒯越沉声说道,“没想到,他居然今晚就想动手。”
顿了顿,蒯越愤然冷笑道:“蔡德圭外战外行,内战却是又快又狠,真天下奇才!”
蒯良面现痛苦之色,长叹一口气,打起精神询问道:“仲邈,可知城外有多少兵马?”
“具体人数不明,但不应少于3000!”霍峻急声回道。
“襄阳城内兵马,本就以蔡瑁居多,而今又有外部兵马相助,若战起来,我等必不是对手!”蒯越沉声分析道,“兄长,不可再犹豫了!”蒯越见行事一向果断的兄长,在此事上如此犹豫不决,既感理解,又心焦不已。
“子柔大人,异度大人所言极是!”诸葛亮接口说道,“蔡德圭早有此心,且兵力占优,一旦发动恐难以抵挡。子柔大人若不做决断,将死无葬身之地。若您与异度大人遭遇不测,则荆州必陷万劫之地,百万荆襄子民何以为存?”
听得诸葛亮此言,蒯良眼中光芒微闪,站起身来,决然说道:“便与蔡德圭搏上一搏!”
诸葛亮微微颔首,说道:“子柔大人,恕亮出言无状——襄阳已非久留之地。若欲死中求生,挽荆州狂澜于危际,请先退出襄阳!”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章
“若欲死中求生,挽荆州狂澜于危际,请先退出襄阳!”
诸葛亮的话回荡在书房之内。
“什么?退出襄阳?”霍峻惊愕地看向诸葛亮,不明白蒯良的这个世侄怎么会说出这样“混帐”的话来。蒯良、蒯越虽也一愕,但他二人是何等聪慧之人,很快便领会了诸葛亮的意思。
“如今敌众而我寡,敌有心而我无备,若死据襄阳而战,必难逃覆亡之局!”诸葛亮继续分析道,“仅是战败并不打紧,但如若琦公子、子柔大人、异度大人有所意外,则荆州之势将难以挽回。故而,为今当务之急,是护卫琦公子和二位大人先撤出襄阳。”
“只要能够全身而退,二位大人即可奉琦公子继位荆州牧,而后通告荆襄九郡,以图谋篡逆大罪,兴兵讨伐蔡瑁!”
诸葛亮儒雅的面庞上流露出令人信服的智慧之色,从容不迫地说道,“荆南四郡由刘郎将(刘磐)掌控,必会奉迎琦公子。得此稳定根基,以子柔大人、异度大人之能,击败蔡瑁当不在话下。加之琦公子得道,蔡瑁失道,荆州军民自会有所倾向。且如若有需要,琦公子可向我主请援。”
“孔明所言甚是!”蒯越点点头,认同说道。
“其实最需要担心的,并非蔡瑁,而是那‘卧槽之马’与‘饲马之槽’,荆州之乱拖的愈久,愈有可能为外人所乘!”
诸葛亮看向蒯良,肯定地说道。
“嗬……!州牧大人,你方去未几日,荆州居然就成如此形势!”蒯良仰天长叹。待头低下时。蒯良眼中已恢复往日的精明之色,冷静地说道:“仲邈,你速去点齐兵马,把守好你的东门,待我接了大公子,立即自东门突围出城!”
“末领领命!”
“切记提高戒备,勿要被蔡瑁偷袭!”蒯良仔细地吩咐道。
“是,末将告退!”霍峻施礼后。大步离去。
“异度。你速去安顿家眷,而后至东门汇合霍峻!”蒯良转头对蒯越说道。
“兄长,还是让我去接大公子…”蒯越知道蒯良准备做什么,急劝阻道。
“此事有何可争执的?又非去赴死!”蒯良摆了摆手。转身对诸葛亮亮询问道,“孔明。你待如何?可愿随我等一同冒险突围?”诸葛亮与蒯氏兄弟不同,刘备使者的身份。蔡瑁肯定也会顾忌几分地。
“乐意奉陪!”诸葛亮笑着说道,“此次护卫亮和公佑大人出使的军士中,可是有关君侯麾下一员猛将,想必可以为子柔大人提供些臂助!”
“好!”见诸葛亮答应与自己同行,蒯良也显得很高兴,点头说道,“既如此,宜当速行……”
正当蔡瑁志得意满地在府中做准备时,忽有其安排在州牧府的亲信匆匆来报——大公子刘琦被蒯良强行接出府去。蔡瑁大惊之余,略一思索,明了大概是自己的计谋泄露。对蒯氏兄弟忌讳极深的蔡瑁,惟恐再生异端,遂急令蔡熏、黄祖等人提前发动。几乎片刻之间,沉浸在睡梦中的襄阳城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蔡瑁控制下的荆州军一齐杀向了霍峻把守地东门,与此同时,蔡瑁地使者也急匆匆地赶往城外潜伏兵马处,令他等严防蒯良等人从东门突围。汇合了刘琦、蒯良等人后,霍峻一面亲领一部兵马阻击城中蔡瑁军,另一面命副将掩护刘琦等人向东南方向撤退。南城门处“杀,杀……霍峻是叛逆,他们都是叛逆……杀光他们,就是大功!”蔡熏挥舞大刀,喝令麾下士卒向霍峻部发起猛攻。要攻击自己的同袍,士兵们毕竟还是有所顾忌的,所以蔡熏不得不以“击灭叛逆”为名鼓舞士气。
“死战不退!”霍峻没有那么多废话,只说了四个字,手中长枪的动作代替了其他语言。
“死战不退!”霍峻麾下士卒齐声大呼,附和着自己地校尉。霍峻年纪虽然不大,但治军却极有一套,麾下士卒皆愿为其效死命,部曲战力在荆州军绝对上数。曾经的同袍,如今却不得不死战在一处!刀枪翻舞、箭矢呼啸!
惨呼连连,鲜血飞溅,残肢纷飞,激战正酣!“蒯良、蒯越休走,留下首级!”校尉蔡庆拍马舞刀,分开阻挡地人群,直逼蒯良一行而来。蔡庆是蔡瑁族弟,以勇力闻名,常自诩为荆州勇武第一。蔡瑁对这位族弟亦颇为器重,提拔其为校尉,命其驻守蔡阳城。此次奉蔡瑁之命悄然回师后,蔡庆便暗潜于襄阳东门外。原本按照蔡瑁计划,蔡庆应当在丑时发难,会同城中蔡瑁军截杀蒯良等人。
但不想蒯良一行竟在子时未到之际突然杀出城外,蔡庆有些促不及防,匆忙调动兵马一路追击了十余里,才勉勉强强地截住了蒯良等人。察觉到敌方兵马似乎环卫着一部分人朝南面撤退,蔡庆断定蒯良兄弟必在其中。如此奇功在前,蔡庆怎能抑制得住心中的兴奋。自恃武勇之下,蔡庆将大队人马交与副将,自己则亲领精锐士卒直接扑向蒯良等人。蔡庆地勇名确也非浪得虚名,乘着乱战局面,领着数百精锐竟真得杀出一条血路,逼近了刘琦、蒯良一行。
“你等,速护卫大公子和蒯督向南撤退,我来挡住蔡庆!”霍峻麾下都尉伊实认出了蔡庆,情知不妙,大声朝身侧士卒喝令道。
随即拨马迎上追兵。
“叛贼休得猖狂!”伊实大喝一声,挥刀斩向蔡庆。蔡庆也不答话,一刀砍出。
“铛铛铛……”
战不数合,伊实便呈左右难支之势。蔡庆奋起武勇,厉声断喝,掌中大刀隐带风雷之色,迅疾斩出,将伊实拦腰斩成两截。
“不自量力!”看也不看伊实死尸。蔡庆纵马向蒯良等人逃逸方向追去。眼见距离越来越近。蔡庆愈发兴奋,狰狞笑骂道:“蒯家二狗,看你等今日能逃到哪里去?”毫不犹豫,蔡庆一拍坐骑。急纵入敌群之中,直取蒯家兄弟。一名步卒忽地窜至蔡庆身侧。手中环首刀猛地砍下。蔡庆不以为意,大刀迎上。便欲返斩这名不知死活的小卒。
“铛!”尖锐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后,蔡庆惊愕地发现对方的气力居然还在自己之上。一个不慎,居然就吃了个闷亏。那步牟一刀占优之后,动作丝毫不停,督个人如风一般在蔡庆四周急步游走,环首刀毫不间隙地连续斩出,一刀疾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
“呃……!”应接不暇之下,蔡庆情知不妙,拨马便走。然而战马仅只驰行了不到十余步,一柄寒冷的钢刀便自蔡庆后心插入,又由前胸透出。
“……你究竟是……何人?”蔡庆强忍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朝那名已跃坐在自己身后步卒询问道。
“关君侯帐下一一破贼校尉周仓!”那步卒模样的人低声回了一句,随即抽刀将蔡庆首级枭下,身形一纵,再次跃回到地面上。待蔡庆地无头尸身坠落下马时,周仓已经退回到孙乾、诸葛亮的身旁,重新履行起自己护卫的职责来。
“蔡庆死了!”从周仓手中接过蔡庆首级后,霍峻庶下另一都尉立即指挥麾下齐声高呼起来,籍以来瓦解追兵士气……而在此时,霍峻也率领殿后兵马的余部追赶了上来,两下夹击,终将失去主将的蔡庆军击溃。随后,蒯良一行残军毫不迟疑,急向东南方向撤退了下去。至天明之时,蔡瑁终将襄阳城的局势安定了下来。在惶恐疑惑中度过了一夜的大部荆州臣僚,惊愕地发现襄阳已经变天——蔡蹭完全掌控了襄阳的局面,原本与蔡蹭分庭抗礼地蒯良、蒯越兄弟竟已成“叛逆”,生死更是不知。就在蔡瑁志得意满之际,外出追击刘琦、蒯良一行地蔡熏却带回了一个“噩耗”——刘琦、蒯良等人尽皆逃脱,蔡庆阵亡!这消息如当头一盆冷水,将蔡蹭心头的热火全部浇歇。尽管已成死敌,但蔡瑁也不得不承认蒯良、蒯越的才能在荆襄屈指可数。这两人一旦逃出,凭借他们在荆州的影响力和蒯族地实力,再加上刘琦的身份,将来所能掀起地风浪将会大得惊人。蔡瑁一面叱骂蔡熏无能,一面急招黄祖、张允、王粲等人商议如何应对。听取王粲的建议,蔡瑁招群臣于州牧府议事,当场宣布由刘琮继任镇南大将军、荆州牧之职。蒯氏兄弟地遭遇、蔡瑁武力的威胁,令群臣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共奉刘琮为主。
旋即,蔡瑁指称刘琦、蒯良、蒯越、霍峻等人不遵刘表遗命、图谋篡位、更兴兵做乱,并以刘琮的新任荆州牧名义,通告荆襄九郡擒拿“叛逆”。与此同时,蔡蹭还急令黄祖、蔡熏等人提水、步军南下追击刘琦、蒯良等人,并严令“一旦寻见,格杀勿论!”
霍峻率军护卫刘琦、蒯良等人一路南行至宜城。宜城守将尚不知襄阳异变,虽然惊异于刘琦一行的狼狈模样,但仍自做了殷勤接待。稍事休息之后,蒯良即以自己身份强行征用了宜城驻军,继续南下。
蒯良深知,襄阳附近蔡家势力最盛,而且依蔡瑁个性,绝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一行人。故惟有尽快南下,方可保无虞。在诸葛亮的建议之下,蒯良急派快马前往南郡、章陵、长沙、零陵、桂阳、武陵、江夏诸郡,以蔡蹭篡逆谋反之罪,召集诸郡太守兴兵讨伐。与此同时,诸葛亮再派随从护卫士卒外出联络锦帆营探哨,欲将最新状况传回寿春和丹阳。十二月初四,刘琦、蒯良一行众人马不停蹄赶抵南郡治所江陵。南郡太守刘先乃是刘表族侄,又与蒯氏兄弟关系莫逆,以南郡为根据图谋反攻襄阳正是眼前的最佳选择。刘先已得蒯良快马通报消息,对蔡瑁谋逆之举极为愤慨,当即表示愿意奉刘琦为新主。当日就于江陵,刘琦就任荆州牧一职。同时,由蒯良亲笔起草檄文,以刘琦、蒯良、蒯越、刘先等人联名号召荆州官吏将士、士族百姓共讨逆贼蔡瑁。为缩小打击面,减少阻碍,檄文中称“附逆者若能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当既往不咎!”
十二月初四中午,甘宁命人送来一封紧急文书。
“……不愧是孔明,如此轻易便化解了荆州群臣对主公疑忌……”
庞统将手中绢书递给简雍,笑着说道。
“恩……”
我点点头,面上却不、似庞统那般欣喜。以诸葛亮的才能,舌战荆州群臣、为大哥洗脱刺杀主谋嫌疑应当不在话下。
但让我牵挂的却是另外两件事:其一,究竟是谁刺杀了刘表。前几日我派往柴桑吊唁的使者被人家轰回来时,我就已经知道大哥成了“替罪羊”。
但直至诸葛亮这封手书传到秣陵,我才了解到刘表遇刺的详细过程。如此处心积虑、如此缜密安排,绝非一般人可为。更何况那刺客竟能混进那些遗孤中去,说明其并非江东之外的人,更可能就是孙家遗臣。
但仅凭这少数遗臣恐怕也想不出这样缜密的计划来。诸葛亮的猜测有两个——曹操一方与孙家遗臣相勾结;上庸马超一方与孙家遗臣相勾结。刺杀刘表、嫁祸于大哥,进而引发荆州和我方的战事,这两方都有十足的动机!其二,荆州日后的走势将会如何?从诸葛亮的信中可以看出,目前荆州继嗣问题的矛盾,竟然比原先的历史轨迹还有激烈。诸葛亮甚至大胆地预测,半月之内,荆州必起内战。一旦战事爆发,谁将会取得最终胜利,蒯家?蔡家?亦或是曹操、马超?而我军又该如何应对——隔岸观火?混水模鱼?翌日黄昏,甘宁再有十万火急情报送至秣陵!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章
未曾想到诸葛亮的预言如此快便应验——荆州的内战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蔡瑁竟如此决断,毫不客气便对蒯良兄弟下手了。反之,蒯良、蒯越在此事上却显得有些迟疑。秣陵议事厅“……蒯子柔、蒯异度智计高深,此次居然被蔡瑁算计……”
庞统摇了摇头,兴味说道,“他们对荆州关切太深,也因此而失去了往日的果决……相形之下,蔡瑁一心为己,此次反而不受外物所羁!”庞统对荆州内部情况的了解是极其深刻的。
“荆州战局已成,也不知何时才能终结。只是苦了黎民百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张昭长叹一声,感慨说道。
江东这几年来因战乱而造成的惨痛景象,令张昭有些闻战心悸。
“张公不必伤感!”一旁的简雍和声劝慰说道,“待他日主公安定社稷后,天下百姓自可安居乐业……”
“蔡瑁以有心算无备,虽占得先机,但只要刘绮与二蒯安然无恙,荆州最终归属还难以预料!”庞统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道,“两方谁能尽快联络得荆州诸郡相附,便可居有利形势。”
“今后荆州战事的走向,恐怕已不尽在蔡瑁、蒯良他们的控制之中了……”
陆逊略一思索,和声说道,“曹操、马超恐怕都不可避免会牵涉其中,而我军亦难以置身事外。荆州之争……极可能演变成为群雄逐鹿的混战。”
“陆郎将所言不差!”庞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而只需观察接下来各方的动向反应,大致就可以推测出谁是刺杀刘表的主谋!”陆逊因在击灭孙家之战中的卓越表现(与全琮率军连克8县,并擒获孙翊、孙匡、周瑜等孙家政权首脑人物)。已被大哥破格晋升为昭武中郎将。
“公佑兄他们尚在蒯良军中,如今战局混乱,前景不明……”
简雍想到了一事,急声对我说道,“将军,还是速请甘将军将公佑他们接回来吧!”
“恩……”
我点点头。虽然二哥派了周仓随身护卫孙乾、诸葛亮他们,但若大战爆发,恐怕周仓也会力有不逮。孙乾和诸葛亮两人。无论谁有个三长两短。即便给我方一郡来交换都是亏本至极的“买卖”。
“子璜,稍后传令于兴霸,命他尽一切可能将公佑和孔明安全接回丹阳!”我转头对全琮吩咐道。
“是,将军!”全琮点头应道。
一旁陆逊张口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议事结束后。一众文武陆陆续续准备离开大厅。
“士元,伯言。请留步!”我忽地出声叫住了庞统和陆逊。陆逊先是一愕,随即露出一丝恍然之色。领着庞统、陆逊两人来到书房,坐定之后,我笑着对陆逊说道:“伯言,适才见你欲言而又止,却不知为何?”
“……”
陆逊微一踌躇,出声说道,“末将以为,最好请甘将军出水军一部潜行至江陵附近水域,以策万全!”
庞统眼中一亮,微笑看向陆逊。
“伯言何有此议?”我拧眉略一思索,回问陆逊道。
“依末将愚见,荆州之战…我军已势在必与(参与)……”
陆逊没有直接回答我地问题,反而和声分析起荆州的局势来,“荆州与我方接壤甚广—章陵郡北及寿春、南临庐江;而荆州军新得江东三郡更是与丹阳、吴郡、会稽全面临接。可以说,主公所掌5郡之侧翼皆在荆州军掌控之下。若荆州最终为主公之敌所得,则我军将陷全面被动之局。出于我方安危需要,荆州断不可落入敌视主公之人手中。而今除却蔡、蒯二方之外,曹操、马超亦会觊觎荆襄九郡。
曹操得荆襄九郡,则天下庶几可定;马超得荆襄九郡,方可积蓄实力向曹操、韩遂寻仇。”
“蒯良、蒯越智谋之士,善能明时断势,若由他们掌荆州权柄,为抵御曹操威胁,当会继续与主公为善,维持两家盟约:马超与曹操乃死敌也,他若能侥幸取得荆州,必会一心北上复仇,若与主公闹翻对其极为不利,故他亦会与我方亲善。荆州若为这两方所得,于我军尚算有利……”
陆逊仔细分析起几种荆州归属情况的得失来,“曹操与主公亦是死敌,荆州最终为其所得,于我军将是灭顶之灾;蔡瑁此人颇有见利忘义之名,他若掌荆州,即便盟约能维继,恐怕也经不起任何考验。”
“故而,目前蒯、蔡之争,我方该当偏向何方,其实已一目了然。且蒯氏占据道义之利,真正实力亦不逊于蔡氏,只要能稳住目前的局势,且无外力干涉,最终胜利者应是蒯氏一系。”陆逊从容分析说道,“而且孙别驾和诸葛司马随蒯良一并退出襄阳后,其实我方已与刘琦、蒯良成同舟共济之势!”
“但就目前而言,蒯子柔是否扶持刘跨站稳脚跟,还是未知之数……”
庞统笑了笑说道,“蔡瑁处心积虑夺取荆州权柄,准备必然充分,恐怕荆北诸郡大部已落入其控制之下。若其派遣大军一路剿杀,纵然蒯子柔、蒯异度再如何智谋深远,兵力相距甚远之下,也难以支撑长久。蒯家势力最为稳固的,其实是荆南四郡,荆北则更是蔡家的地盘。
但怕只怕,等到他们有意渡江南下时,想走也未必走得了,毕竞荆州水军是由蔡瑁亲信黄祖掌握。陆郎将的提议,大概就是出于这一原因!”
“正如庞司马所言!”陆逊有些惊异地看了看庞统,点头说道,“若能有锦帆水军潜伏在侧,至不济亦可护卫刘琦、蒯良等人渡江入荆南。”
“……恩!”沉思片刻后,我认同了陆逊的提议。
“伯言,你稍后即传我将令,命兴霸以水军一部潜行至江陵附近!”
“末将领命!”
“其实荆州乱局,于我军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庞统捻着颔下地几缕短须,突然笑着说道,“孔明已将主公入主荆州之门打开了!”
给甘宁地命令下达后,我又急遣快马赶赴寿春向大号通报荆州的最新情况,并请示该如何应对。十二月初八。太中大夫荀攸奉天子命吊唁刘表。自许昌赶到襄阳。自刘备地刺杀嫌疑被诸葛亮洗脱后,曹操便成为最大的主谋嫌疑者。荀攸虽名为天子使节,实际上却是曹操地使臣。因此当荀攸初至襄阳时,韩嵩等荆州重臣纷纷出言斥责。甚至有人提议斩荀攸以祭刘表在天之灵。然而,荀攸却丝毫不露惊惧之色。先是平静地宣读了天子吊唁刘表的圣旨,继而从容不迫地反驳了“曹操是刺杀主谋”
地观点。蔡瑁府邸。书房“公达,当真不是曹公下的手?”蔡瑁略显疑惑地对荀攸说道。
荀攸在州牧府舌战荆州群臣后,便被蔡瑁邀请入府。
“德圭兄,弟纵欺尽天下人,亦不会骗你啊……”
酋攸笑了笑,诚恳地说道。
荀攸曾与蔡瑁同在京师为官,多有交往。见蔡瑁仍有疑虑之色,荀攸笑着说道:“丞相大人自上月初便亲率大军北击鲜卑异族,而今战事正酣,根本无暇南顾。德圭兄你说,刘荆州此刻遇刺,于丞相有何实质好处?”
蔡瑁略一思索,微微点头说道:“不是曹公,亦非刘备,究竟是何人要刺杀州牧大人……”
未等蔡瑁把话说完,荀攸略显疑惑地接口说道:“德圭兄为何道‘亦非刘备’?刘备素怀野心,如今枭取江东后,未必不会将目标放在荆州。以攸之见,刘备倒是有极大嫌疑!”
“是这样地……”
蔡瑁将先前诸葛亮的辩解分析大致地道了出来。
“……”
听罢蔡瑁转述地诸葛亮那一番分析后,荀攸面上虽无变化,眼中却是异芒连闪。蔡瑁说地虽然不很详细,荀攸却明了这个叫诸葛亮的刘备使者绝对不是个一般人物。
“德硅兄,我却以为那番说辞仅是诡辩而已……”
荀攸思索片刻,沉声说道,“此次行刺刘荆州的计划如此缜密巧妙,绝非一般人可为。以攸之能,便断然想不出。试想,如此巧妙计划,天下间有几人可为?而刘备之弟张飞和他那军师徐庶,便皆是诡计多端之辈。若由他二人设计此等行刺计划,攸丝毫也不怀疑!”
见蔡瑁神色有所意动,荀攸乘热打铁说道:“德圭兄,敢问那刘备使臣可还在襄阳?”
一提到“刘备使臣”,蔡瑁便觉心头火起,闷声说道:“数日前,他等已随叛逆蒯氏逃出了襄阳!”
“果不其然!”荀攸以掌击腿说道,“若非做贼心虚,他们又何需逃逸?以攸悬见,说不定便是刘备勾连叛逆蒯氏,行得这刺杀‘好事’!”
“……听公达一言,倒也觉有几分道理!”蔡瑁神色大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笑道,“我正可以此事昭告荆襄九郡,如此一来,看还有何人胆敢协助逆贼蒯良、蒯越!”
荀攸微微一笑,和声向蔡瑁询问道:“德圭兄,不知你可曾讨伐那叛逆蒯氏?”
“嗬……!”蔡瑁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荀攸,“蒯贼目前据守南郡,我已令水军将其渡江南逃之路封死,陆路大军亦已进抵南郡。料此贼难以久持!”
“攸有两策,或可助德硅兄破贼一臂之力!”荀攸以最诚恳地表情地说道。
“哦……?”蔡瑁饶有兴致地看着荀攸,笑问道,“还请公达指教!”
“指教不敢!”荀攸摆了摆手,笑道,“以攸之见,蒯逆所以能够暂抗德圭兄,凭借的无非是刘荆州长子刘琦。自古便有立长不立幼之理!”
蔡瑁眼中寒光一闪,逼视荀攸。荀攸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但若是琮公子有天子钦赐地继位诏书,天下间还有谁能异议?如此一来,倒看蒯逆何以立足?”
“……妙啊!”蔡瑁面色迅速由怒转喜,大笑了起来,“公达果然妙计!”王粲伪造的那封继嗣文书曾被蒯越当众人面揭穿,故蔡瑁始终有一种名不正言不顺地忐忑感觉。
但荀攸的这个主意,却解决了一切问题。
“公达可速命人返回许昌,向天子求取诏书!”蔡瑁急切地说道。
“不必!”荀攸笑着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纸黄绢,“攸这里有空白圣旨一封,上面亦有天子印玺,只需在上面写上赐封琮公子为荆州牧地字样即可!”
“……”
蔡瑁面现惊愕之色,不敢置信地说道,“公达何有此物!”加盖过天子印玺的空白圣旨,这是何等匪夷所思之事。
“呵呵……”
荀攸笑笑说道,“德圭兄,这封圣旨本是为你预备的,但如今只好留给琮公子了!”空白圣旨本是荀或交于荀攸用来拉拢蔡瑁的王牌。荀或曾交代,只要蔡瑁的要求不高得过份,荀攸可自行在圣旨上书写封赏内容。
“呃……!”蔡蹭楞了半晌后,终回过神来,又喜又憾说道,“蔡某多谢曹公美意!”
荀攸持圣旨来到书案前,提笔急书,不多时,一封“御赐”刘琮继镇南大将军、荆州牧的诏书便新鲜出炉了。
“德圭兄,请看!”荀攸将“圣旨”交于蔡瑁。蔡瑁仔细阅览了两遍后,面色狂喜地说道:“有劳公达了!蔡某必不敢忘却公达之恩息!”
荀攸只是笑而不语。小半晌后,蔡瑁抑制住心中的喜悦,急声询问道:“公达的第二策是什么?”荀攸的第一策实在太过“精彩”,令蔡瑁心中充满渴切。
“其实征伐南郡叛逆,又何需德圭兄亲自出兵……”
“公达的意思是……”
蔡蹭略显不解地说道。
“上庸马超麾下有近万西凉铁骑,实力不凡,岂非可以借用的战力?”荀攸微笑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一章
建安七年十二月初十黄昏时分,一骑快马飞驰进入庸。上庸,郡守府议事厅里响起一阵张扬的笑声。
“哈哈哈……”
上庸太守马超手持一封绢书,仰天长笑说道,“苦候了一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静立厅下的法正眼中精芒微闪,似已科到了什么,但面上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
“大哥,什么机会?”马超幼弟马铁面现渴望之色,急切地说道。
“蔡瑁那厮‘命’我出兵讨伐叛逆蒯良、蒯越!”马超将绢书丢给了法正,随即以戏谑味十足的口气回道,尤其将那个“命”字说得很重。
“啊……!”马岱、马休、马铁、庞德等人听得此言,立时精神大振,面现狂喜之色。法正很快便将绢书上内容看完,随手便递给了一旁的马岱,自己微闭双目沉思起来。
“只要能夺得荆州,以荆襄百万人力,宰杀韩老狗、曹贼为爹报伉便指日可待了!”马超眼中寒光微现,恨恨地说道。
“是啊,大哥!”马岱将绢书交给马休后,点头沉声应道,“马家上下百余口的血债,若不能与韩老狗清算清算,我等兄弟实在枉为马家男儿!”马超等人兵败潼关、逃亡上庸之后,远在西凉的马家族人几被韩遂诛杀殆尽,只余寥寥数人得以逃出生天。这数人辗转周折,才赶到上庸投奔马超。得闻族中惨剧,马超悲愤至极,双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回过神后,马超当即率一众兄弟面北而跪。以最恶毒之誓一表报仇血恨之心。
“……嗬……!”马超双拳攒紧,长出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愤恨之意压制了下去,笑着对法正说道,“能得如此良机,还得多谢孝直的筹谋。他日若得荆州,超必不会亏待先生!”
“法正身为军主参军,自当为军主筹谋计划。此皆分内之事。实不敢当军主之谢!”法正慌忙回道。
这一年多相处下来,法正深知马超性格狂傲,在他面前最好表现得谦逊一些为好。
“法先生计策确实妙极!”马岱点点头,兴奋地说道。
“借助那些孙氏遗臣,我方只需提供计划和情报。根本勿需亲自动手,便轻易地刺杀了刘表。刘表一死。荆州果然大乱!”
“马将军,此事还是尽量少说为妙,免为外人所察!”法正摆了摆手,正色说道。
事实上,刺杀刘表的行动的幕后主谋正是马超一方:多月前,困居上庸的马超因无力为父复仇而脾气日坏,常以酒消愁,酒醉后更会鞭笞打骂下人士卒,有时甚至连官吏将校也难逃其祸。忧心于如此情形地马岱、马休、庞德等人求助于法正,希望其能够谋一良策,令马超重新振作起来。而此时,法正也担心马超那愈来愈坏的脾气迟早会波及自己,仔细思索之后,便依据荆州、江东方面的最新情报谋划出了一条“借刀杀人”、“移祸江东”、“混水模鱼”的连环计策——先密派细作潜入江东,与一些图谋向刘表复仇的孙氏遗臣取得联系,为他们提供情报和计划,进而借助这些地利人和之便的孙氏遗臣,完成刺杀刘表的惊天举动。由于马超一直以金钱财物与蔡瑁保持了紧密的联系,故能较为精确地获得有关刘表南渡柴桑地行踪。同时,为制造更大混乱、从而使马超有机会混水模鱼夺取荆州,法正还设计令那些刺客伪造出由刘备主使刺杀地假像。事情的发展基本如法正所料!虽然与刘备方面的战事没能发生,但因为继承权问题,荆州内部却发生了大分裂。荆州的内战,正给了马超夺荆州地最佳机会。
“孝直,是否即刻出兵?”马超颇显急切向法正询问道。
法正的计策取得成功,给了马超无限地信心。
“军主,兵自然要出,但却不能尽如蔡瑁所望了……”
法正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而今,荆州两大望族蔡族、蒯族各拥刘表一子,彼此相争。于军主而言,要占据荆州为根基,进而图谋北伐曹操、韩遂,蔡、蒯二族皆是前路绊脚之石。若不能铲除蔡、蒯二族,则荆州难定!”
“孝直的意思是……”
马超英挺地剑眉微挑,不解地追问道。
“蔡、蒯二族皆需铲除,但却不可能同时铲除,必有所先后……蒯族二杰——蒯良、蒯越皆荆襄出名的智谋之士,通常条件下若要对付他二人将极为棘手,但幸得蔡蹭已将此二人驱逐出襄阳。”法正走到马超的桌案前,指着地图分析道,“如今他二人正盘踞南郡抵抗蔡瑁大军。南郡居荆州腹地,驻军必不太多,而且蔡瑁又令荆州水军将南郡与荆南四郡、江夏诸地的联系切断。故而,蒯良、蒯越据守南郡其实已是困兽之斗。若军主以骑军攻入南郡,其实勿需真枪实刀与敌搏杀,只需配合蔡瑁大军在旁施以威压,我恐南郡上下官吏便要谋叛蒯氏。一旦蒯氏覆亡,军主可再寻机击杀蔡瑁及其族人亲信,继而攻入襄阳、扶持刘表幼子刘琮为傀儡之主。如此一来,荆州便为军主囊中之物矣。”
“法先生此计虽妙,但庞德担心即便蔡瑁、蒯良、蒯越等人皆亡,其余荆州僚属也未必会信服军主……”
听罢法正的计划,庞德点头认同之余,也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这个不妨!”法正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能控得刘琮,日后自可将与军主怀异心者逐一铲除!”
马超站起身来,颀长健壮的身躯散溢出摄人的气势,双手按在桌案上说道:“孝直先生之言甚合我意,这荆州我势在必取了!”
“军主可给蔡瑁回讯,道愿即刻出兵南郡、助其平逆,但请其提供粮草万石!”法正面无得色。继续说道,“上庸城中虽有存粮,但尚需作为储备之用,以防万一!此外,军主亲率精骑东进的同时,亦可命部将率步卒乘机攻略新城、南乡等地!新城、南乡与上庸成三角之势,若得此两地,即便图谋荆州之事不成。他日亦可保上庸无虞!”
“城中步卒仅只万人。而且多是新募之兵,未经战阵,派出攻城略地恐怕力有不逮啊!”庞德异议道。
“无妨!”法正自信地笑道,“新城、南乡守将皆是蔡瑁亲信。军主尽可以协助蔡瑁平叛为名,诈取城池。日后即便蔡瑁问及。军主亦可道新城、南乡即出兵助其平叛的报酬!”
马超点点头,英俊无比的面庞上现出一丝戾色。沉声说道,“就这么办!找韩老狗、曹贼报仇之前,就先拿蒯良、蔡瑁几个试试刀吧!宝刀已经在鞘中藏了太长时间,也该饮饮血了!”
“庞德,马岱速去整顿铁骑,准备随我杀进南郡!马辽(马超族兄)、马休,你二人各领3000步卒,照孝直所言,攻取新城和南乡!”马超重重地一拍身前桌案,迅速地下达着命令,“报仇血恨,兴复马家,就看这一次了!”
“诺!”被点名地几人齐声领命道。
“大哥,我做什么?”马铁急声询问道。
“上庸是我们的根基,大哥就将留守重任交于你了!”
“大哥,我不要留守,我要随您去夺取荆州!”马铁不甘心地争辩道。
“休要胡闹!”马超一捶桌案,发出震耳巨响,带着无可反驳意味的双眼直直地看向马铁。
“诺!”马铁素来害怕大哥,一见马超发火,立即老实了下来。
“孝直,你随我走一趟南郡吧?”马超转过头,以难得的客气口吻对法正说道。
“军主有命,正怎敢不从命!”法正恭敬地回道。
“好!”马超应了一声,随即对马岱等人挥挥手,“都下去准备吧!”
待众人都离去后,马超缓缓坐了下来,眼中神色若有所思,口中低声喃语道:“……阿爹、阿娘……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夺得荆州!”
南郡,江陵城中气氛极其紧张,直有“黑云压城城欲摧”
的感觉。正如法正所料,位处荆州腹地的南郡驻军并不甚多,全郡上下包括郡国兵、屯田兵在内也只不过万人左右,而且多半士卒训练不足,更休说作战经验了。以这些兵力抵御蔡瑁的数万大军,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鉴于分散驻守易被敌军各个击破,蒯良下令将诸县兵马全部集中到江陵城。
但由于蔡熏、蔡和等人的兵马来地太快,不少县城兵马还未来得及调出,就已被蔡军攻克。最后真正能够集中在江陵地兵马实际不足8000人。而此时,黄祖所率水军已横阻长江,将荆南荆北的往来联系隔断,这也意味着最可靠的刘磐兵马将无法前来支援。如今刘琦、蒯良等人只能据江陵死守,竟成困兽之势!江陵,议事厅“枝江令(枝江,南郡一县,在江陵西北)业已投敌,蔡熏、蔡和大军4万余人直迫纪南而来,距江陵不足70里!”蒯越略显黯然地通报着最新的军情。
“援军有消息了么?”刘琦神色慌张地询问道。
“暂时恐怕指望不上援军了!”蒯越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襄阳、章陵、江夏二郡已然归附叛贼蔡瑁。刘郎将虽有心救援,却被大江所阻,加之黄祖贼子率水军阻拦,荆南地兵马根本无法过江。九江、豫章、庐陵目前尚未有回讯。依下官对文聘、王威诸将的了解,他们应当不会附贼,但渡江救援亦难免受黄祖阻拦。”
“如此说来,就是没有援军了?”见蒯越黯然点头后,刘琦一下子楞坐在了座位上,面色灰白。
“早知如此,还是应当听从孔明之议啊!”蒯越长叹一声说道。
当日初至江陵时,诸葛亮曾经建议蒯良、蒯越——弃守南郡,渡江直接进入荆南。诸葛亮认为,南郡除了南有长江、北有襄江之外,根本无险可守。而更为要命地是,荆州水军却掌握在黄祖之手,黄祖完全可以凭借水军将南郡与江南之间的联系隔断。而荆南地情况则不同,由刘磐掌控的荆南四郡完全可以成为讨平叛乱最稳定的根基。进入荆南后,继而夺取江夏,就可以与豫章、庐陵等荆州军新占三郡连成一片。凭借这八郡的人力、物力,就可以对蔡瑁方形成压倒性优势。
但很可惜,由于南郡太守刘先等人的反对,加之蒯良仍对章陵、江夏是否会附逆抱有一丝希望,以至于诸葛亮的建议未被接纳。等到形势恶化时,再反悔已是不及。
“踏踏踏……”
霍峻步履急促地走入议事厅内,向刘琦行了一礼后,大声禀报道:“启禀主公,探哨刚刚传回了叛贼的一绢布告,末将见上面内容事关紧要,便拿来奉于主公!”
“布告?”刘琦面现异色,疑惑说道,“拿来我看!”
“是!”霍俊从怀中掏出一封黄绢,双手奉子刘琦。
“……啊!”尚未看完,刘琦便止不住脸上的骇然之色,惊呼出声,两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主公,何以惊慌如斯?”见刘琦如此表现,蒯良心中暗生不好感觉,急切地询问道。
刘琦面色木然,机械地将手中绢书递子蒯良。蒯良粗略看了一遍,也不禁有些吃惊地说道,“天子授二公子为镇南大将军、荆州牧!”
“什么?”蒯越也止不住心中的震撼,惊呼出声,随即急步走至蒯良身旁同览起来。小半晌后,蒯氏兄弟对视一眼,皆明了形势已愈加不利。如若这一消息属实,对新建立的刘琦政权的打击将是致命性。刘琮以幼继位,根本无法使人信服,民心所向应是有利于刘琦一方。目前刘琦方在军事上虽然不利,但不至于达到致命的地步,凭借江陵坚城和接近8000的守军,据守一段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到时说不定刘磐、文聘他们已经寻办法渡过江来,危机自解。
但如果天子当真拜刘琮为新任荆州牧,刘琦政权的合法性便荡然无存,刘琦、蒯良等人的叛逆身份将无可辩驳。如此一来,非但无法得到其他郡县的支援,连南郡、乃至江陵内部的军民都有可能反戈一击。
“曹操、蔡瑁些许诡计,何足为虑?”静立一旁的诸葛亮微微一笑,从容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二章
“些许诡计,何足为虑?”静立一旁的诸葛亮淡笑说道。
昨日孙乾已被甘宁秘密派遣的船只接回了丹阳,但诸葛亮却留在了江陵,他希望能为蒯氏兄弟度过危机助一臂之力。厅中众人皆以惊异的目光的看向诸葛亮,刘先等人眼中更隐含着不信任的神色。
“孔明有何妙计?”对诸葛亮才能非常熟悉的蒯越却是眼中一亮,急声询问道。
诸葛亮微微一笑,从容分析说道,“景升老大人遇刺辞世至今,仅只不到一月而已,而荆州往来许昌一趟又何止千里!敕封二公子为荆州牧的圣旨为何如此快便能到达荆州?”
“恩……?”蒯良拧眉略一思索,有些会意地点点头。
“更何况,如今仍算是景升老大人的发丧期,纵有天使前来荆州,也应当是为吊唁之事。”诸葛亮继续说道。
“孔明的意思是……这封圣旨蔡瑁伪造?”蒯越接口说道。
“有这一可能……”
诸葛亮点点头说道,“当然在襄阳,经异度大人一番辩驳,蔡瑁伪造继嗣文书一事已昭然若揭。蔡瑁为一己之私擅自废长立幼,形同篡逆。其虽凭借武力勉强镇住局势,但却无法真正令荆州士民归心,一旦战事稍有不利,他必成众矢之的。如此情形之下,蔡瑁若欲扭转局势,必需先为自己正名。而由天子敕封二公子为新任荆州牧,正是最佳办法。故而,他极有可能伪造一纸圣旨,一者稳定人心,二者亦可打击琦公子和子柔大人你们!”
“蔡瑁再如何胆大。又岂敢伪造圣旨?”南郡太守刘先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地反驳说道,“况且,若是旁人要察看圣旨,蔡瑁拿什么出来?”
“蔡瑁胆量如何,襄阳之夜便可见一斑!”诸葛亮淡然一笑,从容回道,“至于圣旨。以亮之见。只要蔡蹭想要,曹操便一定会给。蔡瑁只需向许昌上表,不消多时,曹操自会命人快马兼程送将过来!”
“荆州之乱。正中曹操下怀。以曹操之老奸巨滑,的确不会放过使荆州乱上加乱的机会!”蒯良微捋颔下长髯。沉声说道。
“此外,还有另一可能……”
诸葛亮和声继续说道。
“便是天子吊唁使者赶到了襄阳,发觉荆州内乱,主动向蔡瑁提出敕封二公子之议。
但无论如何,圣旨之事若非蔡蹭与曹操勾结,必难以成事!”
“孔明先生究竟有何良策?”刘琦着急想知道诸葛亮有何对策。刘琦20出头,生得仪表堂堂,但周身上下文弱之气过浓。
“只要知晓是蔡瑁与曹操相互勾结,欲化解这一诡计,其实已是不难!”诸葛亮不慌不忙地说道。
“孔明之意,我已明了!”蒯越击掌说道,“尽可以先州牧(刘表)遇刺之事,来化解眼前之困。”
蒯良也已领会诸葛亮的意思,微微颔首称是,但其他人却仍是一头雾水。
“先州牧遇刺之主谋至今仍自不明,但最大嫌疑者却是曹操。
曹操一向忌讳我荆州,图谋之心人尽皆知。如今正可借此一用……”
蒯越目**光,兴奋地说道,“我方可命人向荆州诸郡县广传消息,道先州牧正是由蔡瑁、曹操二方相勾结而谋害。此二贼谋害先州牧后,又矫天子诏立二公子为荆州牧,正为夺取荆州大权。如此一来,即便有圣旨,也成蔡、曹二贼觊觎荆州权势的矫诏,根本不具任何说服力!”
“异度大人所言正是!”诸葛亮笑着点头说道,“而这封到达得如此迅速的‘圣旨’,无形之中反成蔡瑁与曹操勾结谋害景升老大人地证据!”
“妙!”蒯越再此击掌说道,“先州牧守牧荆州十余载,恩泽遍及荆襄九郡。若知蔡瑁、曹操为刺杀主谋,焉有军民肯归附于其?”
“主公,孔明之策确实妙极,若施行顺利,极有可能扭转目前被动局面!”蒯良出列,向刘琦奏禀道。
“既如此,即刻照此策行事!”刘琦面现喜色,当即点头应允,随后转头对诸葛亮说道,“孔明先生,劳你与子柔公、异度公,共施此策!”
“愿为州牧大人尽绵薄之力!”诸葛亮拱手应道。
至此时,刘先等人也不得不对诸葛亮这个总是挂着微笑的弱冠青年高看几分起来。散议之后,蒯良、蒯越与诸葛亮仔细商议之后,将大量细作派遣出城,分赴荆州治下各郡县散布“蔡蹭、曹操相勾结刺杀刘表,以谋取荆州”流言。然而,还未等蒯氏兄弟有空松口气,又一噩耗传来——上庸马超应蔡蹭之邀,出西凉铁骑一万余攻入南郡,目前兵锋已至当阳。一年前,马超铁骑曾横扫雍、司两州,将不可一世的曹军杀得落花流水。其最盛时,兵锋已至虎牢关,只要突破虎牢,许昌便尽在股掌之间。
但非常可惜,只因韩遂的反戈一击,使得马超彻底击败曹操的希望最终破灭。尽管最后在曹、韩联军的夹击下,马超最终兵败逃亡上庸,但曹韩联军的伤亡竟达到十余万之众。那一战,彻底打出了马超的威风,天下人皆闻“西凉锦马超”之名。如今这支曾横扫雍司地铁骑,亦介入了荆州战局,而且还是作为敌对一方。
“马超悍勇,威名远播,如何才能抵挡?”刘琦颇显惊慌地说道。
不利地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似无休无尽,令刘琦愁坏了肝肠。
“主公勿忧,马超西凉铁骑虽然骁勇,但不擅攻城,只需据城死守。料他也无能为也!”蒯良和声劝慰说道。
尽管蒯良如此安慰刘琦,但其实他自己心情也是颇为沉重。当年蒯良曾多次出访据守宛城的张绣,见识过西凉铁骑的威力,深知在野战中一万铁骑抵5万步卒也是绰绰有余。马超介入荆州战事,其危害简直难以估计。这万余铁骑只需环巡在江陵城外,配合上黄祖的水军,届时无论城中守军突围,还是外部兵马救援江陵。都将成为不可能完成地任务。
“主公。叛军之势日大,我方暂时又无援军,恐据守江陵也难以久持……”
刘先略显踌躇地说道,“为今之计。设法渡江南下、与公权(刘磐>汇合方是上策!”据守南郡本是刘先地主张,但随后形势地恶化程度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而今刘先自己也对江陵究竟能坚守多少日感到悲观。
“叛贼黄祖统领水军横亘大江。如何能够渡江?”刘琦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我方虽无水军可以匹敌黄祖。
但却可向别处请援……”
刘先提议说道。
“何处?”刘琦一时间没能会过意来,急声询问道。
蒯良张口欲言,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沉默。一旁诸葛亮那平静无波地睿智双眼中却迅速闪过一丝喜色。
“主公之叔父、征南将军刘玄德!”刘先急声回道,“刘皇叔麾下水军实力强横,连那孙家的水军亦不是对手。若主公能请刘皇叔出动水军相助,何愁黄祖贼子不乖乖让出道路!”
“堂兄不说,我几忘却了玄德叔父。”刘琦一拍桌案,面露喜色说道,“玄德叔父急公好义,仁德布于天下,且麾下上将如云,若能得叔父相助,蔡瑁、黄祖之流又何足虑也!”
蒯良无声叹了口气,暗暗摇头。其实以蒯良之智,怎么会想不到向刘备请援,他是故意不提及刘备的。虽在多数问题上与蔡瑁意见相左,但蔡瑁有一句话,蒯良却是颇为认同的——“刘备乃野心勃勃之辈,必怀枭取荆州之心!”
夺取豫章等三郡时,蒯良曾率军与刘备军两大巨头中的张飞携手作战过,其时算是充分见识刘备军地强悍战力。若能借助刘备军地战力,的确于平叛极为有利。
但蒯良却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刘备本就极为擅长蛊惑人心,关羽、张飞等人又俱是勇冠三军的绝世悍将,再加上徐庶、诸葛亮、庞统这样的青年才俊相助,若真将刘备军请入荆州助战,将来荆州地归属权恐怕就难说了。正因如此,蒯良才与蒯越、刘先等人商议不在刘琦面前提及向刘备请援之事。蒯良希望凭借荆州内部的力量来解决叛乱。
但非常可惜,形势地发展却令其希望落空。
“我这便书信一封!”刘琦转头对蒯良、诸葛亮说道,“子柔公、孔明先生,劳你二位设法将书信送于玄德叔父!”
“敢不从命?”诸葛亮微笑应道。
“是!”蒯良无奈地领命道。
与诸葛亮并肩走出临时州牧府后,蒯良将身上的裘皮披风裹得紧些、以御风寒。
但一阵寒风吹过后,蒯良还是按捺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子柔大人,您身体无妨么?”诸葛亮关切地询问道。
“咳……”
小半晌后,咳声消歇,蒯良面上却呈现出异样地潮红之色,摆摆手说道,“无妨。年岁大了,身体比不得往常了。”近段时间来,蒯良常觉身体有无力的感觉。
“子柔大人,您为荆州日夜操劳,殚精竭虑,身体亏损颇大。待此次荆州战事平息之后,还是休养些日子吧!”诸葛亮仔细观察了蒯良片刻,诚恳地建议道。
“若是你与士元都留在荆州,我又何需如此辛劳费神……”
蒯良转头看向诸葛亮,似开玩笑又似认真地说道,“孔明,回荆州如何?我年岁日长,身体日差,只要你愿回来,我这别驾之位就是你的!”
诸葛亮微笑而不语,面上却无半点意动之色。
“嗬……!”蒯良轻叹了口气,怅然说道,“真不知刘备何来这般大的吸引力?你与士元,皆是荆州百年一出的天下之才,居然都投效于他。”
“孔明!”蒯良突然止住步子,正色对诸葛亮说,“他日若果真有那一天,还请你在刘皇叔跟前多为琦公子担待一番,勿要让景升公的香火断绝!”
听出蒯良的话在暗示什么,诸葛亮沉默了片刻,神色复杂缓缓点了点头!秣陵,郡守府内厅“……孔明留在江陵,是希望能为主公他日能够入主荆州铺平道路!”刚刚由丁奉亲自护送至秣陵的孙乾向我介绍着江陵那里情况,并将诸葛亮没有同行返回的原因解释了一番。黄祖虽然以荆州水军将柴桑至江陵一带的长江全部封锁了起来,但在将大江南北河道当成自家后院的甘宁眼中,根本是漏洞百出。在没有惊动黄祖分毫的情况下,甘宁就将孙乾接了回来。
“呵呵……”
庞统将双手朝火盆靠近了些,呵呵笑道,“连孔明都想下手了,可见荆州的形势已相当危急。主公若不动手去取,极可能便宜了曹操亦或是马超!不过幸好,曹操目前被北疆的战事束缚住了手脚,否则必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若要出兵荆州,随时都可以……”
我模了摸颔下的刺须,笑着说道,“不过问题在于,我方与荆州仍属同盟,檀自进兵盟友属地,有失名望。而且大哥那里,还未有如何应对荆州内战的指示!”
“主公那里应该不成问题!”庞统缩回手,用力搓了搓,“目前只欠一个出兵的名分了,希望孔明能早点办妥此事!”
在。翌日,大哥的使者赶到秣陵,只带给我8个字——“师出有名,临机决断!”
见到这封仅只八字的信扎后,庞统当即大笑起来,笑声极其畅快。
建安七年十二月十八日,甘宁亲自送来了一封求援信——刘琦请求大哥出兵,助其讨逆平叛。而刘琦最迫切的要求,是希望锦帆水军驱逐黄祖水军,以便其渡江南下,进而在荆南重整旗鼓,反攻蔡瑁。见此求援信后,庞统大笑不已,直呼:“师出有名矣!”
我做得第一件事,是命人以六百里加急将此信送往寿春,而第二件事,则是命甘宁率锦帆水军全军出动,解刘琦之困。临行前,我只交代了甘宁四个字——“不必留手!”
甘宁异常肯定地回道:“将军放心!此战过后,世上再无荆州水军!”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三章
建安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柴桑,郡守府“……被困在江南这么多天,也不知大公子和蒯督他们怎样了?”代豫章太守文聘在厅内走来走去,面上神情破显烦躁,恨声恨气地说道,“咱们这里只能干着急,却帮不上一点忙!可恨黄祖这厮,州牧大人视其为兄弟,还将水师交给他,这混蛋却跟随逆贼蔡瑁兴兵反叛!”
九江(注:此时的九江,跟原先扬州六郡中九江郡辖地已发生很大变化)太守来敏面色沉肃,叹了口气说道:“据闻章陵郡也已附逆!如此一来,江北已无兵马可以援救大公子和蒯督,情势可忧啊!”来敏乃义阳新野人士,出自官宦世家。父来艳,为前朝司空,与刘表关系莫逆。
“蒯督仅据一南郡,南郡兵马本来就少,如何能抵挡得住蔡瑁那叛贼?”平虏校尉王威忧心忡忡说道。
得到蔡瑁举兵的消息之后,来敏即刻与豫章太守刘华、庐陵太守向朗取得联系,相约共同起兵北上协助刘琦、蒯良等人平定蔡瑁叛乱。豫章太守刘华属蔡瑁一系,自然不愿响应来敏的提议,反与蔡瑁秘密联系,图谋九江、庐陵二郡。领军镇守豫章的文聘察觉刘华的举动后,一气之下将其斩杀,自代豫章太守之职,随即领军北上,准备汇合来敏、王威等人后,即出兵江北。只可惜,浩瀚澎湃的大江却成为了不可逾越的鸿沟。黄祖之子黄射率荆州水军一部将巡防柴桑一带江面,杜绝了文聘等人渡江的念头。
“嗨……!”文聘愤懑地出了口气,右手用力地一挥,“刘郎将那里也渡不过江去!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公子和蒯督困守在南郡?”
顿了顿。文聘决然地说道:“不管了,就算黄射那小贼阻拦,我也要渡江救援蒯督!”
“仲业,不必心焦,可再从长计议……”
见年轻的文聘欲凭一时的冲动行事,来敏急出声劝荐道。
“报……!”就在这时,一名荆州军军司马急步匆匆地走进厅内,神色急切地大声禀报道。
“何事?”文聘蓦地转身。语带不豫地问道。
“启禀太守大人……黄射水军被打垮了!”那军司马气喘吁吁地回道。
“黄射那小贼被打垮了?是谁干地?”厅中众人尽皆精神一振。文聘更是一把攒住那军司马的衣襟,急声问道。
“是……是锦慨水军!”那军司马定了定神,迅速回道,“锦帆水军在彭蠡口附近东、西两面夹击。大破黄射水军。”
“甘宁?!!!”听了那军司马的禀报,文聘乍喜之下。略一思索,竟又生出些许忧虑。
“甘宁为何会突然介入我荆州之事……难道刘备有意乘火打劫?”
“太守大人,并非如此……”
那军司马打断文聘的话,继续禀报道,“甘宁适才派人来知会我军——道锦帆水军是应大公子、蒯督之邀,奉命前往江陵救援的!”
“若是剿督的意思,那就好!”文聘松了口气,恢复了欣喜之色说道,“如今黄射小贼已被击破,正可以渡江北上了!”
“文太守莫急,还是先判明大公子和蒯督他们的意图再行事!”九江郡主簿蒋琬出声劝荐道,“江北叛军势大,而且敌情不明,贸然渡江恐非良策。”
“起先无力过江,只能坐等观望:如今黄射小贼已去,再不渡江救援大公子他们,我等日后还有何面目见荆襄父老?”
文聘怒视蒋琬,极其不豫地说道。
“文太守请听下官一言!”蒋琬面色恳切地解释道,“锦帆水军西进之后,只要能够驱逐黄祖,大公子他们便可渡江南下,届时凭借荆南四郡和九江、豫章、庐陵三郡,何愁不能剿灭叛乱?若大公子已然南下,文太守却领军北上,岂非劳而无功?甚至还有可能陷入叛军重围之中。文太守乃我荆州上将,他日平定叛乱、重整荆州气象,定然缺不了文太守。太守大人轻身赴险,岂是正理?”
“公琰所言甚是,仲业且稍安勿躁!”来敏点点头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稳住九江、豫章的局势,同时整肃兵马粮草,准备随时策应大公子平叛!”
“江夏地那帮龟孙子居然也跟随蔡蹭反叛!依我看,还是联合刘郎将,先攻下江夏再说!”王威恨声说道。
“恩……”
长江武昌口外锦帆水军主力舰队行驶在大江之上,数百艘大大小小地战船横亘大江,声势极为浩荡。每艘战船船头那迎风招展的战旗,几如遮天之云。由于是逆风行船,战船上的船帆都已落下,仅凭士卒的桨力行进。
但尽管如此,舰队地行进速度依然快得惊人。最当先的一艘悬挂锦帆水军帅旗地斗舰大船之上,蒋钦肃立船头,远眺前方。
“踏浪,你站了有段时间了,不进舱歇会?”甘宁缓步走到蒋钦身旁,笑着说道,“离江陵还有段路呢!”
“不必了!”蒋钦摇了摇头,回道,“舱里太闷,这里正好!”
“……”
甘宁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道,“黄射那小崽子也该把丧讯带给他老子了,不知道黄祖那老小子会是怎么样一个哭丧嘴脸?”
蒋钦面上表情稍缓,笑着回道:“欺负黄射这小崽子显不得半点本事,把他老子一窝端了,才有那么点意思!”虽然在甘宁手下吃的亏要远比在黄祖手下吃地亏大,甚至可以说整支江东水军就是毁在甘宁手中,但如今蒋钦对甘宁却生不出什么恨意来。从被俘到最后归顺。甘宁对蒋钦可谓客气至极,尤其在蒋钦出任锦帆水军副统领后,甘宁事无巨细几乎从不相瞒。论是新任主公刘备,还是新任上司张飞,对蒋钦也都是信任备至。在周瑜被隆重下葬,孙翊、孙匡举家被安置到临淮之后,蒋钦也开始慢慢放下心中的芥蒂,尝试着融入到自己的新身份中去。
但对于黄祖和荆州军。蒋钦却是有一种恨之入骨的感觉。柴桑城内无辜被戮地数千人中。有不少是蒋钦和亲朋故旧。荆州军在战场上占不得便宜,就拿手无寸铁妇孺出气,如此行径令蒋钦不愤且不甘。先前一战中,蒋钦亲冒矢石。奋战在前,很快便将黄射部水军击溃。
“呵呵……”
甘宁爽朗大笑说道。
“将军已经发话‘不必留手’!凭你我联手,若不能将黄祖那老小子送进大江喂鱼。咱们还不如自己跳进江里淹死算了!”
“哈哈……”
蒋钦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子覆潜在江陵附近也有几日了,看着黄祖在眼前,又不能动手,估计得憋坏他了!”甘宁眺望着远方,笑着说道。
“什么?”直直看着跪伏于地的黄射,黄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适才所听到的话,表情震愕异常,“你的水军全丢了?”
盔甲全无、乱发垂面、犹如丧家之犬般的黄射哭丧着回道:“父亲,不是孩儿无能,实在是甘宁那混蛋太过狡猾。他乘孩儿不备从东、西两面突袭,孩儿实在是寡不敌众啊……而且还有孙家水军的余孽蒋钦从旁协助于他……”
黄射的巡江水军共有大小战船70余艘,将士2300余人,最终逃出生天的竟只有一艘蒙冲,三艘走舸,80余人而已,余众皆没。
“……”
黄祖面上青红之色不住交替变化,小半晌后,忽地仰天长啸骂道,“甘宁无耻狗贼,黄某与你势不两立。若不能砍下你地狗头,黄某便跟你姓……”
“黄督,此刻不是恼怒时候……”
荆州水军副督张允扶起了黄射,劝慰黄祖说道,“甘宁狗贼既然胆敢偷袭敬衡(黄射),恐怕还有后招,我等不可不防!”
“是,是!”就着张允地话,黄射连声说道,“孩儿突围之后,曾命人留意甘宁动向,发觉甘贼大队水师正朝江陵方向赶来!”
“好个江贼,黄某没去找他,他倒送上门来了!”黄祖气冲牛斗,面色通红,厉声喝令道:“传令,全军东进,迎击甘宁!”
“黄督且稍安勿躁!”张允急拉着黄祖,“待问明敌情,再作计议!敬衡,甘宁大概动用了多少战船军力?”
“多不胜数!”黄射目射惊骇之色,颤声说道,“大大小小的战船,怕不有千艘,整个江面都被甘宁的战船占满,一眼都看不到头!”为了缓解自己的窘境,黄射毫不犹豫地对甘宁兵力做了“夸张性”描述。
“嗬……!”听得此言,连黄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荆州水军最强盛时,虽号称“蒙冲斗舰以千计”,但实际上大小战船也不过800余艘而已。随后连续败给江东水军,实力大打折扣,如今黄祖手中也只有大小战船近150艘而已,其中不少还是新近造好地。
“甘宁何来这么多战船?”黄祖虽然知道甘宁的实力不断增强,但着实没想到竟“强”到这种地步。
“据闻原先江东水军地大部战船都被甘宁夺取了,加上刘备方自己所造船只,或许真有这么多……”
张允知晓黄射一定做了夸张,但仍为起圆谎道。
“若真如此,我军岂不是以卵击石?”黄祖心中的愤怒立时被凉意所代替,一阵寒风吹进舱内,黄祖竟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不若暂避一时……”
“此次甘宁恐怕不会轻易放弃,避恐怕也非良策……”
张允沉吟片刻,献策说道,“黄督勿忧,我有一计,或可破甘宁!”
“快快道来!”黄祖大喜追问道。
建安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临近黄昏,锦帆水军舰队驶至夏泽入口处。夏泽位长江中段,南接洞庭湖,北临汉水,西距江陵已不足百里。大泽成口袋形,内宽而口窄。将入夏泽之时,甘宁忽得前锋舰队急报。
大,前方大泽中发现黄祖水军主力,其前锋距我前锋已不足10里!”前锋舰队军司马王凝亲驾快船回禀甘宁。
“哦……?”甘宁轻噫了一声,随即笑着说道,“黄祖老小子竟然胆大起来,看来有点鬼把戏!”
“是地,老大!”王凝是甘宁的老部下,水战经验相当丰富,立即嘿笑着回道,“黄祖似乎征用了数十艘民船,船上载满东西,但吃水不深,估计是些柴草之类的东西!”
“哈哈……”
甘宁纵声长笑起来,“咱们锦帆营是火攻的祖宗,想不到黄祖老小子居然敢对老子玩火攻!连凝小子都骗不过去,怎么骗老子?”
“天时,地利选得倒是不错,只可惜玩火攻的人太差劲!”甘宁收敛笑声,昂声地对身旁的蒋钦说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踏浪,就用这一战彻底了结跟黄祖老小子的恩怨!”
“黄祖的人头,老子要定了!”蒋钦目**光,抽出配剑狠狠地插入船板,厉声说道。
“踏浪,咱们赌斗一番如何?”甘宁大笑着说道。
“怎么说?”
“看谁宰了黄祖!输的人做东,拿自己俸禄请所有兄弟喝酒,如何?”
“一言为定!”蒋钦伸出右掌,毫不犹豫昂声应道。
“啪!”甘宁伸手与蒋钦相击,大笑说道,“踏浪,下面几个月你全家可都得喝西北风了!”锦帆营有水军将士近8000人,若是请所有人喝酒,纵然是甘宁、蒋钦将军、中郎将级的俸禄也肯定吃不消。甘宁言下之意,就是蒋钦必输无疑。
“谁喝西北风还不一定呢!”蒋钦冷哼一声回道。
“哈哈哈……”
不片刻,甘宁、蒋钦二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惺惺相惜之意。
“老大,若是我宰了黄祖,又该如何?”王凝有些不识时务地说道。
“你小子要是敢宰了黄祖,老子扣你一年俸禄!”甘宁一拍王凝脑袋,笑骂道,“然后提拔你做都尉!哈哈……”
半盏茶的工夫后,甘宁、黄祖两支水军相距不到5里。眼见甘宁大队水军未来得及进入夏泽,黄祖大喜过望,目射奇光,厉声喝令道:“前方快船点火!”
“咚咚咚!”战鼓擂起,只一瞬间,最前方的数十艘满载柴草等物事的快船被点燃。风帆全开的快船,借着强劲的西风,如离弦之箭冲向甘宁水军。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四章
借着强劲东风,乘载黄祖希望的数十艘火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锦帆水军。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强劲的风势,敌军如此多的战船……这场火攻没有理由不成功!至少在黄祖看来是如此!“传令,全军待命!”黄祖兴奋地举起手中令旗,昂声喝令道,“待敌军被大火烧残,即刻出击,一举击灭甘宁狗贼!”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没有黄祖所预想的那般容易……眼见敌船火起,并迅速靠近,傲立船头的甘宁丝毫不显慌张,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右手猛地一挥。
“嘟……嘟……!”一旁的号角兵立即吹响牛角战号,号声悠长而沉浑,回荡在大江之上。数十艘走舸战船迅速跃出队列,径直朝那些火船迎了上去。这些锦帆水军的走舸快船,与一般走舸大有不同——每艘船的船体外围皆以熟牛皮包裹,而且熟牛皮还经过特殊处理,能耐火防烤。船体中央的桅杆已被卸掉,根本不悬船帆,纯以浆力行驶。更为特殊的是,船头处被嵌入三、四根长约5、6尺、手指粗细的铁刺。每船只留两名操船士兵,其余更无作战之人。走舸战船迎向火船的同时,又一批蒙覆牛皮的蒙冲战船尾随其后出列向前,但只保持在大队战船的前方约百余丈的位置。而其他锦帆水军战船则停止了前进,并在操船士兵的摆弄之下,借着风力和水流,船头方向不变地缓缓后撤着。不多时,那数十艘特殊的走舸快船。便在锦帆兵的操驶之下,与疾冲而来地火船迎面交接了起来。每一艘走舸都寻准对方一艘火船,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
“咚……!”一连窜的闷响声后,近百艘船只对撞在了一处。锦帆水军的特制走舸战船船头的那些指粗铁刺,不甚费力地刺入了对方火船的木制船体,并将两船的船体牢牢地钉在了一起,那些原本速度颇快的火船立时行进受阻。由于并非是船体直接相撞,有铁刺入木的过程作为缓冲。对撞船只所受震动并不甚大。早有准备地锦帆营操船士兵晃动了几下后。即稳住了身形。
“扑通!”“扑通!”数十艘走舸快船上地操船士兵几乎在同时将船上锚缆丢入江中,借以固定住船的位置。这些走舸快船事先早已备好两根锚缆,一左一右,缆绳长约有十余丈。足够沉到江底。不多时,锚缆沉底。数十艘走舸快船被缆绳牵扯,完全停下了后移。而那些被以铁刺固定连接起来的火船也自然前进不得分毫。只能在风力水流的驱动下,以一根根锚缆为中心在江中漂流打转。
“统领,前锋蒙冲舰队回报,敌军火船已全被我军走舸拦截住了!”军司马洪云急步匆匆地跑到甘宁身旁,大声禀报道。
“好!”甘宁以拳击掌,大声叫好说道,“传令,让负责拦截地兄弟全部撤回来,那些走舸老子不要了,大不了拿黄祖的船来抵!”
“是!”洪云兴奋异常,立即领命离去。
“黄祖老小子地戏唱完了,也该轮到老子来吆喝两嗓子了!”甘宁咧嘴嘿嘿一笑,扬手喝令说道,“传令,擂鼓鸣号!”
“咚咚咚!”鼓声如雷,响彻天地。
“嘟……嘟……!”号角沉浑,绵延悠长。
“什么?火船全被拦住了?这如何可能?”听得前方探哨船只的回报后,黄祖面色惊愕异常,气急狂吼道。
黄祖如何也想不出,甘宁用什么办法才能拦住自己精心安排地火船攻势。
“快带我去看!”黄祖亲自跳上一艘走舸快船,厉声喝令道。
操船士卒不敢怠慢,急将船只驶至水军最前列。黄祖急以手遮额,举目前望,入眼处果见那数十艘烈焰冲天的火船被死死地“钉”在距敌方主力舰队至少还有两里左右的地方,只能原地打转,却再也前进不得。由于距离较远,黄祖只能看到似每艘火船都跟一艘敌方走舸串在一起,但具体内中情由,却实在是搞不清楚。
“甘宁狗贼到底搞的什么把戏?”黄祖双眼红赤,撕声怒吼道。
精心安排的破敌之策居然劳而无功,而敌方密布大江的数百艘战船就如同摆在眼前却无法入口的肥肉,令黄祖简直有抓狂的感觉。
“快给我过去几艘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黄祖转过头,状似疯狂地大吼说道。
对面的甘宁水军中居然响起了震天的战鼓战号声……黄祖大愕,猛地转头,目光越过那原处打转的数十艘火船,直直看向更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的庞大舰群。甘宁想进攻?他怎么进攻?难道他准备自己迎上那片火船群……“甘宁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希望满棚之时却突遭极大失落,令黄祖心态失衡,思绪一片混乱,脑中完全被愤怒和迷茫充斥。约半盏茶的工夫过去,远处的甘宁舰队未见有什么大动作——没有前行进攻,也没有掉头后撤,只是保持原位不动,但鼓号之声却是连绵不断。看起来,只似是一个空雷而无雨的欺骗性举动。
“这厮居然又来戏耍于我!”黄祖恼怒更甚,恨不得率军杀入对方阵中,斩下甘宁的头颅来。当然,这一念头也只能停留在脑中,不能真的付诸实施。且不说甘宁的实力要强过黄祖,还有那些阻隔在两军中间的火船,可也是不分敌我的。情知再耗下去。也无法达成破敌地目标,而且一旦大火消歇,甘宁甚至有可能追赶上来,届时情况将难以收拾。黄祖恨恨地看了一眼远方的锦帆水军,准备传令舰队撤出战斗。然而,就在此刻,黄祖水军的侧后两方居然同时响起了鼓角之声。
“怎么回事?”黄祖急步走到船尾,想要看个究竟。口中急声喝问道。
“快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黄祖水军的后队竟发生了躁动,并迅速蔓延开来。
“父亲,父亲。大事不妙!”黄射搭乘一艘走舸驶至黄祖跟前,表情极其惊恐。张皇说道,“有锦帆水军的战船……从我军侧后两面一齐杀过来了!”
“什么?”黄祖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失声喝问道,“你说什么?”
“父亲,有甘宁的船队从北面、南面一起杀过来了!”黄射语带惊声地急回道。
再被儿子证实了消息,黄祖一时间竟然楞立当场,浑然不知身处何境。
“父亲,父亲……”
赶忙摇了摇黄祖,黄射焦急说道,“我们中甘宁狗贼计了,快些突围撤出去吧,不然就没机会了!”
“甘宁主力分明就在东面,如何还能分兵?他又岂能绕到我军身后去?”黄祖实在不愿相信事态竟会发展成如此模样,尤自不甘心凄问道,“后方必然只是小股骚扰之敌,根本不必惊慌!”
“父亲,后方敌人不只是骚扰啊!”黄射惊恐地说道,“北面来的是凌操,南面来的是丁奉,后队船只已经看到他二人地战旗了!”
“凌操,丁奉!!!”听得这两个名字,黄祖立时心凉如水。
“甘宁当真是想置我于死地啊!”黄祖目窒欲裂,双拳紧握,再不犹豫地厉声狂吼道:“传令,全军后撤!”
而此时,自洞庭湖中斜刺杀出地锦帆水军丁奉部,与从汉水顺风急下的锦帆水军凌操部开始逐渐合拢,将黄祖水军堵截在夏泽之中。凌操部一直潜伏于江陵附近。待察觉黄祖全军东进之后,凌操便率军走其他水路尾随在黄祖之后,伺机突袭。丁奉部则是前几日刚奉甘宁之命,走荆南河道,潜入洞庭湖中。凭借甘宁举世无匹的水战技巧和经验,加上优势的战船军力,在正面交锋中击败黄祖只是返掌之劳—甘宁有这个自信,黄祖也不乏这样地自觉。故而,甘宁最担心的,不是能否战胜黄祖,而是有无机会与黄祖正面交锋。若是黄祖知难而避,一味退让,甘宁想要寻歼对方也不是件轻易地事情。在这样的考虑下,甘宁和蒋钦、丁奉等人共同设计了一条请君入瓮地计策——水战中,要想以弱胜强,最为便捷的方法就是火攻。甘宁故意在彭蠢口水战中放黄射逃生,并摆出大队水师沿江开进的样子,就是为了引诱诱黄祖施用火攻。而在通往江陵这一路江域,最适合火攻的地形就是在夏泽口外。事情的发展,完全如甘宁等人所料。黄祖火攻的开始,以及甘宁的进攻鼓角,就是凌操、丁奉二人的出击讯号。
“鼓起全帆!”
“蒙冲在前,准备冲撞!”
“走舸侧后掩护攻击!”
丁奉站立在最当先的一艘蒙冲战船上,手提一柄环首刀,以最大音量下达着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其庶下大小战船照其命令,娴熟地调整着攻击队列。
“鼓手没吃饭么,给老子把鼓擂响些!”崇敬甘宁的丁奉,非但将甘宁的用兵作战方式学了个十之七八,连说话的语气也跟甘宁越来越像。眼见与黄祖水军后队的距离已不足150丈,丁奉高高举起手中战刀,纵声狂吼道:“弓箭手,火箭预备!至敌50丈时,就给老子拼了命地射!”
此时,凌操部水军也几乎与丁奉所部并驾齐行。两部锦帆水军50余艘蒙冲。80余艘走舸,几可遮断大江,猛扑向慌乱无措的黄祖水军。
“弓箭手,放!”在丁奉的狂吼声中,百余支火箭脱弦而出,借着风势,在残阳将落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火红的美丽弧线,随即带着凄厉的啸声。猛扎下来。慌乱地黄祖军士卒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挡。乱飞的火矢轻易地收割着人命,并引燃船只。
“轰轰轰……”
疾速行驶的蒙冲战船以自己坚硬的精铁撞角,狠狠地撞上敌军战船,引发阵阵巨响。不少黄祖军的战船被撞翻。甚至有船竟被直接拦腰撞成两截。
“弓箭手,继续射!其余人。跟老子一起攻过去!”丁奉所在蒙冲撞上了一艘黄祖军的斗舰大船,将其船身开了个大洞。一立稳身形。丁奉即挥舞战刀,跳上了敌船,奋力厮杀起来。
“杀!”后继的锦帆兵毫不犹豫地尾随着丁奉攻了过去。丁奉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在敌船上杀进杀出,所及之处敌尽披靡。刀劈,盾砸……只片刻间全身上下已被鲜血染成通红。跟在他身后地士兵被他地勇武所激烈,个个兴奋异常,士气高涨,吼叫连连,刀枪挥舞挺刺,带着一抹抹鲜血。
“横……横江贼!”一名黄祖水军都伯惊骇出声,随即便被丁奉斩成两截。今日之丁奉,早已非昔日初投军时的毛头少年,“横江贼”的威名已成为仅次于甘宁的存在。
“投降……”
“我等投降!”也不知由谁开始,失魂落魄地黄祖军士卒相继丢下兵刃,伏地请降。
“大江之上,锦帆无敌!”丁奉高喝一声后,放过那些弃械的敌兵,纵身一跃,跳上不不远处地一条敌军走舸,再度厮杀起来。
“大江之上,锦帆无敌!”众锦帆兵士气如虹,齐声狂吼,随着丁奉寻找其他敌船攻击去了。不远处,凌操、凌统父子也成功夺占敌军一条蒙冲。听得丁奉那遥遥传来的大呼,凌统精神一振,举目略一张望后,对自己地父亲说道:“父亲,丁大哥那里攻得真快!”
凌操抬头看了一眼,沉声对凌统说道:“用兵打仗,那小子是把好手!人家已经是校尉,你才是个军司马,以后跟他多学着点!”
“等孩儿有丁大哥这年纪时,肯定也是个校尉!”年仅6的凌统不甚服气地回道。
凌操表情严肃的脸上隐闪一丝笑意,随即厉喝说道:“少罗嗦,有本事跟丁奉那小子比比,看谁杀敌更多!”
“哼!”凌统轻哼一声,不再搭理自己的父亲,挥刀投入厮杀之中。在丁奉与凌家父子的强力冲击之下,黄祖军根本组织不起有力的抵抗,被杀的落花流水。没有天时,没有地利,没有人和,任凭黄祖、张允等人如何吆喝抵抗,也是无力回天。而在此时,甘宁、蒋钦二人各领十数艘走舸自熊熊燃烧的火船间的间隙穿行而过,从东面攻入黄祖军中。随后,锦帆军主力蒙冲战船队也沿着江边,驶过火船线,加入了战斗。甘、蒋二人曾并列长江三大水贼,如今携手对敌,何人能挡?“张允狗贼,给我去死!”凌统初生牛犊不畏虎,单人匹马乘乱跳上张允所在帅舰,劈翻名护卫之后,单刀直取张允。张允虽值盛年,论武艺却根本不是少年凌统的对手。不多时,就被杀的狼狈不堪,连声呼救。
但此时,船上的其余黄祖军士卒早被丁奉率部给制服。丁奉虽然认出了张允,却没有跟自己的小兄弟抢功,就将张允留给凌统去对付。凌统忽地暴喝一声,身形急纵向前,手中短刀如羚羊挂角狠狠劈下,刀锋寒气四溢,威势骇人。张允心中早已胆寒,欲出言求饶投降,但凌统攻势如潮,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此刻见凌统如此威势一刀劈下,头皮都觉发麻,但不得已之下,只能咬牙硬挺。
“锵!”刀锋相撞,引发尖锐响声。被对方刀上传来的大力所迫,张允不自主地连退数步,而凌统却是一招不让,步步贴身紧逼。待距离不足两步时,凌统飞起一脚踢出,将仓皇失措的张允踢翻在地,随即短刀毫不犹豫地斩下。却不想,张允竟借倒地的机会,大声呼唤起来:“小投降,请饶我性命!”
凌统一愕,见张允如癞皮狗一样仰倒在地,一时间觉得斩杀这样的人物也算不得英雄,竟自犹豫了起来。张允见对方刀未落下,情知有戏,连连求饶不已。
“公绩,算了,就饶这家伙一条狗命吧!”丁奉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擒拿敌军的水军副督,也算是奇功一件了!”
“恩,听丁大哥的!”凌统这时才留意到丁奉,看了看船上的情形后,知道是丁奉为自己擒拿张允扫除了障碍,感激地点头说道。
“算你走运!”凌统踢了张允一脚,对一旁的锦帆兵说道,“把这家伙捆起来!”
“老大也杀过来了,黄祖老小子死定了!”丁奉眼尖,看到远处的一条身影,兴奋地说道。
局势完全一面倒,黄祖水军在锦帆水军的两面强力夹击下,迅速崩溃。士气全无的将士非死即降。待天色完全昏暗之时,黄祖、黄射父子所在战船已被十五、六艘锦帆水军战船团团围住。更要命的是,甘宁、蒋钦二人已同时盯上了黄祖!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五章
时近酉戌之交,天色已然昏黑,弦月当空,皎洁清冷的阴光洒落在大江之上。日间的西北寒风并未减弱,强劲依然。横亘大江的数百艘战船上的风帆牙旗被吹拂得“蔌蔌”作响!江面上,数十艘火船的余火尚未燃尽,映红半边天际。不远处,锦帆水军和黄祖水军的战斗仍在继续,不过却已临近尾声。黄祖原本准备以火攻痛击甘宁水军,然而非但算计不成,反遭丁奉、凌操两部水军从背后发起的突袭,全军立时陷入极度的混乱之中。当甘宁、蒋钦率领主力舰队随后加入战斗后,黄祖的溃败自然也就无可避免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战斗过后,黄祖水军已被分割为众多小块,陷入锦帆水军优势兵力的重重包围之中。丧失斗志的士卒战死者少,投降者者众,连副督张允都被凌统生擒。黄祖、黄射父子据守一艘斗舰大船,拼死率手下士卒做困兽之斗。
但大势所趋之下,所有的顽抗也仅只是徒劳而已,十余艘蒙冲走舸如同嗜血的鲨鱼一般,已将黄祖所在的斗舰团团围住。锦帆营将士皆已知晓统领甘宁和副统领蒋钦的赌斗之约,怎么可能放任黄祖溜走。黄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有如此窘迫的一天:最为得意的本钱—荆州水军完败已近在眼前,而且还是败在昔日被自己如垃圾一般扫地出门的甘宁手下。如若是败在其他人手中,黄祖或许还感觉好受些!惟独甘宁,令黄祖格外接受不了……“撞,撞,给我撞沉这些杂鱼!”黄祖手中配剑状似疯狂地左右挥舞。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但其庶下士卒早已斗志全无,虚以委蛇地执行着黄祖的命令。在如此情形下,继续顽抗到底只会激起敌方的怒火,到时纵想保全性命也非易事。
“父亲,打不下去了,咱们败了!”黄射拉住自己的父亲,语带哭声地喊道,“降了吧!”
“降???甘宁、蒋钦这些混蛋放得过我?降是死。不降也是死。索性跟他们拼了!”黄祖一把推开儿子,悲凉而愤懑地吼叫道。
“娘的,听到没有,撞沉这些杂鱼!”黄祖看到麾下士卒毫无斗志地模样。怒气冲冲地走到船尾,挥剑砍倒两个操船士兵。狂吼说道。
“黄文昌,你只剩下斩杀自己手下的本事了么?”一个略带戏谑意味的洪亮声音传了过来。
“甘宁!”黄祖蓦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黄伏波还记得我这个区区江贼,真是甘某的莫大荣幸!”甘宁手提单刀,独自跃上了黄祖的座舰,豪迈地笑道。
“给我上,杀了甘宁!”黄祖手中配剑虚砍两下,厉声冲身旁的士兵喝令道。
在火把光辉的映照下,甘宁面带自信微笑,缓步走向黄祖。船上地黄祖军士兵直直地看着甘宁,却摄于他地威名,没有一个人敢于动手,不少人胆寒不已,竟不自主地闪避开来。
“杀,杀,都给老子上!谁敢不听命,立斩不赦!”黄祖怒极,手起剑落,砍倒一名士兵,怒吼说道。
“黄祖,有种你来跟老子过两手!”又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另一侧的船沿响起。
“蒋钦!!!”黄祖声音带颤看向来人。对甘宁,黄祖是恨大于畏,毕竟锦帆水军与黄祖此前在真正意义上并未交过手。像黄祖这样一个自负的人,不亲身经历,是不会也不愿相信甘宁有多么厉害地。对于蒋钦,黄祖却是深深感到畏惧。原本统领江东水军的蒋钦,曾数次击败荆州水军,最险地一次,蒋钦甚至差点将黄祖本人给砍了。事后想起,仍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踏浪,可是我先上来的,大鱼你可不能我抢!”甘宁以刀背轻轻敲击掌心,扬声对刚刚攀上船来地蒋钦说道。
“我一家老小十几口,你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喝西北风,总胜过十几口人喝西北风吧!”蒋钦走近几步,单刀垂地,扬声回应着甘宁。甘、蒋二人旁若无人交谈着,仿佛浑然不觉是在一艘仍由敌方控制的船上,而且谈论的话题还是由谁来擒斩黄祖。黄祖怒极反笑,手中配剑猛地挥舞两下,厉喝命令道:“只要杀了此二人,我军必胜。都给我上!”
“不想死的,都丢下兵刃,滚一边去!”甘宁以森寒的目光瞥了瞥少数蠢蠢欲动的敌兵,断喝道,“否则老子送你们去喂江鱼!”
黄祖可以不惧甘宁,其麾下士兵却没有这个“本事”。船上水军士兵们,大都是听着甘宁的威名长大的,“锦帆贼”之名谁人不惧。前段时间江东水军的覆没,更将甘宁的名声推上了顶点。
“啪嗒!”一名都伯率先丢下兵器,退到船边,蹲伏了下来。
“啪嗒!”“啪嗒!”其他人亦有样学样,在生与死的关头,选择了生路。不片刻,船上7、80名士兵已无一人站立,只余黄祖父子直面甘宁、蒋钦二人。
“懦夫,废物!”黄祖已陷疯狂状,连声吼骂不停。
“骂得好!”蒋钦冷声打断说道,“黄祖,你这个不是懦夫的水军都督,可敢跟蒋某决一生死!”
黄祖根本不敢接口,面上阴晴之色不住变化,左右张望了片刻。最后,他摇了摇头,凄凉长叹一声:“黄某纵横半生,今日竟然落得如此光景!可恨啊,可恨……”
话未落。黄祖忽以手中配剑横抹脖颈,一股热腾的鲜血自伤口处激喷而出。
“父亲!”黄射对父亲自刎的举动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待回过神时,黄祖的身体业已后仰栽倒下来。甘、蒋二人同时欺身向前,甘宁一把将黄射甩到一旁,随即以手探了探黄祖的伤口和鼻息。
“没用了!”
“便宜他了!”蒋钦也没想到黄祖竟会如此干脆地自尽,不甘且不愤地说道。
黄祖的自刎身亡,划上了战斗地休止符。早已丧失斗志、且被分割包围的荆州水军将士。听闻了黄祖的死讯后。立即如释重负股地选择了投降。夏泽一战,甘宁以有心算无备,痛击荆州水军。除不到十艘小船乘混乱和天色昏暗的机会,逃出生天外。荆州水军其余一百四十余艘战船,非沉即俘。战死、被俘的水军士兵不计其数。都督黄祖自刎身亡,副都督张允被生擒……而锦帆水军。除却那数十艘被用来阻挡火船的走舸快船外,损失微乎其微。此战过后,荆州水军名虽存,实已亡!临近卯时,天色将明。喜获大胜的锦帆水军将士浑然不觉疲困,个个兴奋不已,忙于收拢俘虏,打扫战场。帅舰之上“公绩,干得漂亮!”听闻凌统生擒张允的消息,甘宁拍了拍凌统地肩膀,哈哈大笑说道,“不愧是子覆地儿子!我当为你向将军表功,凭这一功劳,升个都尉绰绰有余了!”
“多谢统领!”凌统欣喜不已,躬身向甘宁行了一礼。
“公绩的身手非常了得,张允那软脚虾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丁奉在旁笑道。
一旁凌操严肃的面庞上现出欣慰之色,原本心中与甘宁的隔阂也淡化了不少。
“承渊,天色将明,速派快船回秣陵向将军报捷!”甘宁转头对丁奉交代说道。
“好咧,老大!”丁奉昂声领命离去。
“踏浪,你我之间地赌斗该算个什么结果?”忽地想起了一事,甘宁笑着朝蒋钦询问道。
“黄祖那厮是自刎,并非死于你我之手!说起来,咱们都输了!”蒋钦带着几分遗憾说道。
“这老小子,临死还摆了咱们一道!”甘宁笑骂了一句,随即提议说道,“既然都输了,就都得认罚。等回师后,你我合请所有兄弟喝酒,如何?”
“好,一言为定!”蒋钦也不含糊,爽快地应道。
甘宁走到船沿,透过薄薄的晨雾,巡望着激战放歇地大江,忽地纵声长笑起来,笑声极其畅快,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憋气全部发泄出来。晌午时分,战场彻底清理完毕。甘宁一面命丁奉率一部水军押送俘获地战船、士卒返回丹阳,另一面则与蒋钦、凌操等人率大部水军继续开赴江陵。十二月三十日上午,甘宁完破荆州水军的消息传回了秣陵。荆州水军的覆亡,对蔡瑁而言必然是极大的重创。原本蔡瑁只需击杀困守江陵的刘琦、蒯良等人,荆州的大局基本就可平定下来。
但如今没了水军,蔡瑁将无法阻止刘琦、蒯良等人渡江南下,而且也无力阻止荆南刘磐、九江王威、豫章文聘诸部兵马北上。荆州战局的态势,将随着水军的覆亡而发生逆转。这也算是我军向刘琦提供的一臂助力!但是,我当初给甘宁下达“不必留手”的命令,意图并不仅仅在于此——长江,连接是江南、江北的枢纽!无论北上,亦或南下,定必经长江。今时今日,尚无修建横跨长江之桥的技术,欲过江只能以船渡。而若是能有一支强力水军封锁长江,则南北往来将彻底断绝。对于荆州,则更是如此。如今荆州政权掌握的地盘中,共有8郡在长江以南(包括新占领的九江、豫章等三郡),另外四郡在江北。控制了长江,便意味着控制了荆州的命脉。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军的战略重心已趋明朗——荆州!乘着荆州目前的内乱,必须赶在曹操伸手之前,将荆州收归于我军控制之中。而要控制荆州,必先控制长江。借着此次刘琦请援的机会,我索性让甘宁“救援”得彻底一些——将荆州水军全部敲掉。想来,刘琦、蒯良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日后他们只能仰我军鼻息而存了。水军取得大捷,但陆路我暂时却还不准备有所动作。陆路的救援,其实就是协助刘琦反攻荆北。而这一行动,极有可能将曹操也牵扯进来,故而必须要与寿春二哥的兵马、以及荆南、九江诸郡的荆州军协调好,才可用兵。必须要以最小损失,谋取最大的收获!命人将水军大捷的消息急速送往寿春后,我传令丹阳、吴郡、和会稽三郡在尽量不影响民生的情况下,加紧战备。江陵形势一片严峻。
蔡熏、蔡和及马超的兵马,近6万大军将江陵围了个水泄不通。围城之后,蔡熏、蔡和先是命人喊城劝降不果后,又出示天子拜刘琮为荆州牧的圣旨,直斥蒯氏兄弟为篡夺荆州大权,背反刘表遗命,兴兵作乱。蒯越厉辞加以驳斥,道蔡瑁为篡夺荆州大权,与曹操勾结刺杀刘表,又伪造刘表遗命,其行径天地不容。蒯越的口才如何是蔡熏、蔡和等人可以匹敌的,一番辩驳后,蔡氏兄弟被蒯越驳得哑口无言。恼怒至极之下,蔡熏命大军开始猛攻江陵。马超的西凉铁骑虽只负责巡曳四门,并不参与攻城,但这些声势浩大的铁骑给守军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是空前的。借着城池坚固,蒯越才勉强指挥士兵挡住了攻势,但守军的伤亡颇大。而此时,蒯良却因积劳成疾而病倒。议事厅中“孔明先生,子柔公身体可有好转?”刘琦关切地向诸葛亮询问道。
蒯良病倒后,江陵军机要务全落在了蒯越身上,而且他还必须巡驻城池,忙不胜忙。诸葛亮便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照顾蒯良的重任。
“依然如故!”诸葛亮神色略显黯然地摇了摇头。诸葛亮自幼博览群书,对医书也颇有涉猎,医术甚至比一般的大夫还要高明些。据他仔细察看,蒯良那虚弱的身体分明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非一般药石可救。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六章
“子柔公若不能康复,谁来支撑大局啊……”
刘琦脸色一垮,担忧地说道。
听了刘琦的话,诸葛亮无声地叹了口气。论能力、论威望,蒯良的确是荆州数一数二之人。
但在现今危急的情形之下,身为君主的刘琦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既影响士气,还打击其他臣属的心。更何况,纵然蒯良不能理事,还有蒯越在支撑大局。
“州牧大人勿忧,有异度大人在,定可安定住局势!”诸葛亮和声宽慰说道,“更何况,我主的兵马应该很快就会前来增援!”
“哎……!”刘琦叹了口气,点头应道,“希望叔父大军能及早赶到……”
就在这时,厅外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
“……仲邈,你速在城中征募青壮,以充军用!”
“是,末将这就去办!”
蒯越迈着沉重的步履走进议事厅中,见着刘琦,深施一礼说道:“见过主公!”
“异度公免礼!”刘琦立即抬手说道,“城上情况如何了?适才我听到什么‘征募青壮,以充军用’,莫非城中军力已经不足?”
因忙于城中大小事务,蒯越已经数日没睡上个安稳觉了,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也显得颇为疲惫。听得刘琦相询,蒯越打起精神回道:“适才又击退叛军一次攻城,但我军伤亡也有数百人。城中军力已不足4000,同时驻守4门有些窘迫,故而我命仲邈(霍峻)再去临时征募些青壮。”
“城池可会有失?”刘琦担心地急问道。
“主公放心,若只是守城并无妨碍!”蒯越安慰刘琦道,“江陵钱粮充足。支撑一、两月当不成问题!”蒯越虽然嘴里说的轻松,但其实心中却颇为沉重。蔡熏的大军新近征调了大批攻城器械,里面甚至包括了十数台抛石机,对守军的威胁极大,加之守军大多是没有征战经验的郡国兵,伤亡也因此而急剧增加。蒯越担心,蔡熏军中的器械会越来越多,届时即便江陵城再坚固。恐怕也无法久持。如今最大地希望。就是刘备方的援军能够尽快赶到。蒯越叹了口气,振作精神说道:“主公勿需担忧,但有蒯越在,定可保江陵无失!”
“恩!”刘琦稍稍安下心来。点头说道,“异度公。你且莫劳顿过度,先回去歇息片刻吧!子柔公已然病倒。您万万不能有碍啊!”
“多谢主公关怀!”蒯越确实也非常疲劳,而且已经有一天多没去探望蒯良,遂躬身行礼说道,“如此越先告退了!”
诸葛亮也向刘琦告了一礼,跟随蒯越离开了大厅。
“孔明,我兄长病情可有好转?”蒯越放缓步子,等着诸葛亮走到自己身边,急切地询问道。
“……”
诸葛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不想欺骗蒯越,只能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兄长身体先前隐有无力感,但一直以为是疲劳的缘故,不想竟然如此……”
蒯越抬头仰望苍穹,声音悲戚地说道。
如今诸事不顺,令蒯越也有心力憔悴的感觉。
“亮曾听闻神医华佗前些日在吴郡行医济人,此人医术通神,善治疑难!”诸葛亮也只能尽力来安慰蒯越,“待渡过江后,亮着人请张将军寻华神医为子柔大人诊治!”
“有劳孔明了!”蒯越将身上战袍裹得紧些,以御寒风,勉强笑了笑,“此刻我等的希望,就全寄托在刘皇叔的援军上了。”
“异度大人放心!”诸葛亮淡笑说道,“我主必会急遣大军来援的。督领丹阳三郡和水军的是张飞将军,张将军精通兵法韬略,非黄祖、张允之流可比,救援兵马必已在途中!”
“希望如此……”
蒯越怅然说道。
一直默默护卫在诸葛亮身旁地周仓突然面色微变,侧起耳朵聆听起什么来,神情极为专注。
“子猛,怎么了?”诸葛亮察觉到周仓地异举,有些好奇地问道。
“……”
周仓没有立即回答,依然凝神倾听着。诸葛亮和蒯越也不禁好奇起来,侧耳倾听起来,但除了城内的嘈杂声外,还能听到隐隐的战号之声,此外便什么也听不出来了。一切皆如往常,并无其他不同!“司马大人(诸葛亮是右司马),援军到了!”周仓面上突然呈现异样的神色,欣喜地说道。
“什么?”诸葛亮、蒯越二人同时出声。
“子猛,你如何得知援军已到?”多日相处下来,诸葛亮对周仓地脾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深知他虽然貌似粗鲁,但行事却颇为沉稳,而且从来不会打诳语。
“末将是从战号声中听出来的……”
“战号?”蒯越侧耳再倾听了片刻,疑惑地说道,“这战号只是城外叛军中所起,如何说是援军到了?”
“这战号与先时地号声有些不同,若不仔细听,难以分辨得出来。”周仓迅速地回道,“我军中骑、步、水三军战号都跟一般的鼓角不大一样,适才地战号正是锦帆营的战斗号角。声音虽然很小,但末将听得出来!”
蒯越眼中精光一闪,急声追问道:“周校尉没有听错?”
“蒯大人放心,这号角外人是学不来的,肯定是甘宁将军的水军赶到了!”周仓猛地点头,肯定地说道。
“哈哈哈……转机来矣!”蒯越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仰天长笑不已。
“异度大人,可速向刘州牧禀报此事,而后寻思突围渡江之策!”诸葛亮和声劝荐道。
“好,事不宜迟!”
江陵城东。蔡熏军营,中军帅帐之中“……黄祖那混蛋不听人劝,偏要去迎战甘宁,结果如何?”蔡熏怒气冲冲地喝骂道,“锦帆水军都已经逼到眼皮底下,黄祖又在哪里?叫我拿什么去抵挡甘宁?”
“甘宁什么人?连孙家的水军都不是他对手,黄祖这厮就是这般托大,连商量都不跟咱们商量一番。”蔡和附和说道。
“是啊……”
帐下如雕像般肃立的马超冷眼旁观着蔡氏兄弟等人对黄祖的喝骂批驳。鹰般犀利地双眼中射出不耐烦的光芒。便欲发作。一旁的法正见状,轻触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马超耐下性子,向蔡熏告个罪后。领着法正退出帅帐。见马超离开,蔡氏兄弟也不以为意。继续着对黄祖的批斗。与法正并十余命护卫策马离开蔡熏大营后,马超终按捺不住怒火。沉声骂道:“蔡熏、蔡和这些个废材,叫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听他们这些废话么?有这些废物为官、为将,难怪荆州有军民百万,也只能龟缩据守。如若荆州在我手中,曹操、刘备之流又算什么?更休说是韩老狗了!”原本蔡熏是请马超过来商议如何应付锦帆水军的到来,但不想议事竟会演变成对黄祖的批斗会。法正策马驰行在马超右后方不远处,默然思索着什么,没有接马超的话。
“孝直,今日之事你有何主张?”马超将心中的郁闷怒火发泄出后,回到正题上。
“军主,依如今形势看来,刘备必已是介入荆州战局,而且他支持地还是刘琦一方!”法正恭敬地回道,“据正所知,刘备手下地锦帆水军自击败孙家水军之后,实力已是冠绝大江南北。黄祖贸然迎击锦帆水军,惨败自是难免。眼前锦帆水军陈兵江陵,便是明证。”
“刘备介入又如何?”马超颇显不屑地说道,“此人负皇叔之名,却是一虚有其表之徒。连曹操都能三番五次地打得他落花流水,若我是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还有那关羽、张飞,不过是一介草莽,居然也敢妄称名将。他日若有机会,定要让他等见识见识何为名将!”马超曾横扫雍司、打得曹军溃不成军,自有一番夸耀的本钱。
“……”
法正低头作思索状,暗自却不禁无声叹了口气——马超固然骁勇无比,但倨傲的性格比起他的武勇也毫不逊色。刘、关、张兄弟虽都出身草莽,但凭借一己之力,能在如此乱时搏出这样地基业,岂非易类?以曹操雄冠天下之力,尚且将刘备兄弟视为最大劲敌,马超却如此轻视。日后若当真与刘备军对上,恐怕马超吃亏是难免了。骄兵必败!“军主,刘备援军已到,刘琦、蒯良很有可能会在近日突围渡江!”法正收拾心中的思绪,提醒马超说道。
“哼……!无论是刘琦军出城,还是刘备军上岸,遇上我铁骑,能逃到哪里去?”马超冷哼一声,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吃痛,扬蹄绝尘而去。法正望着马超地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昏时分,蔡熏命人知会马超,请其率领铁骑加强巡逻,以防江陵守军突围出城。与此同时,蔡熏、蔡和、蔡中兄弟也开始向南城调集兵马,以防备锦帆水军登岸救援,另一面则准备加强攻势,力争在短时日内夺取江陵。当日深夜戌时,横亘大江的锦帆水军突然鼓角齐鸣,杀声大作。江陵本是一座毗邻长江地城池,其南城距江畔仅只5、6里而已。驻守南城的蔡和大惊,急召集兵马准备应战。忙活得不可开交之时,鼓角喊杀声却突然消歇了下去。蔡和莫名之佘,却不敢放松丝毫警惕,勒令士卒谨守戒备。半个多时辰过去,仍未见半点动静,此时蔡和才明了中了对方诡计,悻悻地命将士回营房歇息。子时刚过,更大规模的鼓角喊杀声从大江方向传来。还没安定片刻的蔡和又立即起身指挥兵马准备迎战。然而此次依然为虚张声势之举。
蔡和气急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喝令士兵谨守营门,不必再搭理敌军的骚扰。丑、寅之交,一支兵马摸黑潜上岸来,对蔡和军营发动了真正的攻袭。蔡和原本仍以为是假,直待敌军攻入营内,才会晤过来,急鸣锣擂鼓迎战,并向蔡熏求援。乱战中,蔡和惊愕地发现这支袭营的兵马居然也是身着荆州军的衣甲,随即更看到刘磐庄下头号猛将讨虏校尉黄忠。黄忠虽年过五旬,却有万夫不挡之勇,号称刀箭双绝,荆州军内皆以其武勇为荆襄第一。蔡和如何敢直面黄忠,急令士卒加紧围宏,自己却躲到了安全处。黄忠并不恋战,领少部精锐突破蔡和军营后,来到江陵城下,大声招呼了几句后,抽空取下身后宝雕弓,弯弓开弦,迅速将一支狼牙长箭射上了城楼。而后即刻拨马回头,汇合乱战中的兵马,南撤离去。蔡和与引军来援的蔡中惟恐对方有所诡计,又顾忌黄忠武勇,遂罢兵还营谨守。江陵城,议事厅“此箭确是黄汉升所射?”蒯越手持一杆狼牙,急向霍峻询问道。
“确是如此!”霍峻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南城下乱战之时,末将便在城头,亲见黄老将军领军突至城下。而且此箭被射上城楼后,箭头入石三寸有余,在我荆州也只有黄老将军有此箭力“若如此,突围有望矣!”蒯越击掌大笑道,“此次来援的果然是刘皇叔的锦帆水军。叛贼水军已然被逐,江陵水域已被皇叔水军所控。而且甘宁将军还会同了荆南的刘郎将陈兵江上。此信即是刘郎将亲笔所书!”适才蒯越虽然认出刘磐笔迹,但行事谨慎的他依旧向霍峻确认了一下情况。
“主公请看!”蒯越将一纸绢书奉给刘琦。
“哦……?”刘琦接过绢书,略一浏览,即大喜说道,“公权兄亦来了,我无忧矣。”
“援军既到,我等也不必急于突围过江,或可以城中兵力汇合援军,一举击破叛军,如此则荆州可定!”南郡太守刘先提议道。
“此法恐非良策!”诸葛亮摇头说道,“荆北之地,除却江陵已尽入叛逆之手,敌势嚣张。叛军于江陵集结重兵,内中更有马超万余铁骑,纵然刘郎将兵马赶到,目前也难以抵挡敌军攻势。只有渡江南下,凭借江南八郡之力,州牧大人日后平叛岂非易“反掌。”
“我亦同孔明所言!”蒯越点头附和道。
刘先的提议,看似美妙,其实根本就行不通。江陵周遭地形平坦,正适合马超铁骑冲锋作战,纵然刘磐有多少援军,在这样的地形上交战也是必败无疑。
“好,可照信上计划突围!”刘琦连忙点头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七章
闻听黄忠领长沙兵夜袭大营之后、竟又旁若无人地撤离,蔡熏恼怒不已,也不顾兄弟的颜面,毫不客气地将蔡和叱责了一番。黄忠袭营之战中蔡和有临阵避战的举动,对自家兄长的叱骂,他也不敢反口,只能自认倒霉。骂完蔡和后,蔡熏一面下令调集兵马加强对沿江的防守,另一面急遣使者返回襄阳,通报刘磐勾结锦帆水军、意欲救援刘琦之事,并请蔡瑁继续加调兵马前来增援。与此同时,蔡熏还传令马超以铁骑加强对江陵城至江畔之间的巡逻。马超军营,中军大帐“……蔡熏这狗头,居然敢以这种口气对我马超吆三喝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马超随手将一纸绢书丢入火盆中,声音中透露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这蔡家兄弟确实无用之极,近5万步卒,加上这么多攻城器械,十多天下来居然连个江陵都攻不下来!”马岱不屑地接口说道。
马岱与马超有5分相像,俊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西凉人特有的彪悍气息,“如今被袭了营,竟然还有脸面对我等命令来命令去。惹火了我等,索性宰了这些废材,夺了他的大军!”
马岱的话泄愤的意味较浓,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当真,但马超听了后却是眼睛一亮。蔡熏、蔡和等人无论是治军用兵之能,还是本身的武艺,根本入不了马超的眼,但蔡氏兄弟手下的数万大军却是令人心动不已。
“军主,眼前当务之急,还是先协助蔡氏诛除蒯良、蒯越兄弟。”法正察言观色。已明了马超心中所想,出声劝荐道,“蒯氏于荆州深浮威望,若让他兄弟二人逃出江陵、渡江南下,他日振臂一呼,响应者必众。军主若欲夺荆州,不除蒯氏,事恐难成。若蒯氏如一犬。蔡氏便是一兔。犬尚有獠牙,兔有何?”
“……”
马超也非愚笨人,听了法正这一番话后,拧眉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这话倒也有理。也罢。就先忍一时之气,帮这些废材剿灭了蒯良、蒯越。然后再跟他们算帐!”
“如今刘备和荆南的援军已到,蒯良、蒯越究竟会据江陵待援反击,还是会突围南渡?”猛将庞德带着几分疑惑询问道。
在马家军中,庞德是除却几个马家子弟外,马超最为信任之人。论及武艺,庞德仅在马超之下,而更为难得的是,他用兵行事颇为谨慎。
“……”
显然马超、马岱等人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都楞住了。小半晌后,马超将目光转向法正。
“蒯氏兄弟据守江陵十数日里,守军伤亡颇重,若不是蔡熏恨不下来——不惜一切代价攻城,恐怕江陵早几日已被攻破,继续据守江陵极不实际。况且江陵周遭地形利于骑战,若在野战中遭遇军主地铁骑,任凭荆南有多少兵马,也难逃败亡命运!”明白马超目光中的意思,法正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分析解说的重任。马超微微颔首,对庶下的铁骑,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蒯良、蒯越皆是通晓兵法之人,定也明了眼前形势。故而,以正之见,他们突围南渡的可能较大,而且恐怕就在这几日!”法正相当肯定地说道。
马超站起身来,鹰眼微眯,在帐中来回走动了起来。法正止住了自己的话语,和马岱等人静静地观望着马超。
“马岱、庞德,你二人各领2000铁骑,以3时辰为一班,轮流巡逻于江陵东南一翼,一旦有异状,便以羌笛示警,我会即刻率领大队铁骑前往支援!”片刻后,马超止步,沉声命令道,“巡逻时给我小心些,尽量避开刘备水军的注意。到底该怎么做,也不需我教你们了!”
“得令!”马岱、庞德二人一齐出列领命道。
出乎蔡熏等人地意料,加强了对沿江地防范后,锦帆水军与刘磐的兵马反而没什么动作了,似乎并不着急解江陵之困。
但尽管如此,江陵守军的士气却很明显地提升了——毕竟援军就近在眼前!蔡熏一日里组织了两次攻城,都被守军轻易地击退。更要命的是,蔡军将士地军心已有所动摇。很多蔡军的将士从一开始就不明了为什么要打这一仗:刘琦是前任州牧地大公子;蒯良、剿越荆州的别驾和长史,名望卓著;江陵城中地“敌军”根本就是昔日的同袍……尽管蔡熏、蔡和等人宣称刘琦、蒯良等人谋篡造反,但很多人仍然搞不懂身为嫡长子的刘琦为何要谋篡?而随后,形形色色的流言从四面八方传来——有道蔡瑁为篡权意欲加害刘琦,刘琦不得已才逃到江陵,甚至还有流言道刘表就是被蔡瑁勾结国贼曹操刺杀身亡,蔡瑁日后将会把荆州献给“杀人魔王”曹操……种种不一而足的流言,搞得人心大乱。蔡熏、蔡和虽然有所察觉,但处理的方法过于简单粗暴,以杀止诽的办法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军心的动摇,自然就反映在士卒的战力上。近几日,不少人在攻城时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对现状深感无奈的蔡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蔡瑁的后继援军之上。所谓攻城,已成为例行的公务了!建安八年,正月初七虽是新年初至,但江陵城中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战争阴云笼罩下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惟恐城破时会遭遇屠戮的命运。夜幕还未降临,行人百姓早早地躲回家中,街道上冷冷清清,只余军卒们步履匆忙地走来走去。郡守府中刘琦、蒯越、诸葛亮等人都在侍从的协助下。将一件软甲穿在了贴身处。预定的突围日期就在今晚,由于围城敌军甚众,刀剑无眼,穿层护甲毕竟安全一些。
“仲邈,你身肩诱敌重任,务必小心谨慎!”蒯越外套一件普通布袍,浑然不似堂堂长史。
“蒯督放心,末将定不会有负使命!”霍峻面色坚毅。毫无胆怯之意。
“周校尉。你武艺高超,霍某望尘莫及,还请你悉心护卫我家主公和蒯督突围!”霍峻躬身向肃立诸葛亮身旁地周仓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
先前从襄阳突围时。周仓阵斩蔡蹭族弟蔡庆之事令霍峻钦佩不已。蔡庆素负勇名,霍峻自认与其武艺在伯仲之间。
但周仓却在乱军之中将其斩杀。尽管这其中占了些偷袭的便宜,但周仓的武勇却是丝毫不用怀疑的。
“恩!”周仓话虽不多。
但却让人感到很可信。蒯越从袖中拿出一封绢书,交给身边亲随,吩咐道:“将此信札放置在主公书房桌案深处,切记不可令人轻易寻见,但亦不要过于隐秘!”
亲随领命离去后,刘琦不解地询问道:“异度公,将那信札放置我书房中是何意?”
“主公,那封信札是为挑惹蔡氏与马超内斗所用!”蒯越眼中现出一丝恨意,解释道,“信上乃是马超密连主公的内容……”
“……”
刘琦微愕,随即会意过来,略显疑惑地说道,“异度公此计,似乎先前周瑜曾对蔡贼用过,此刻再施此计,还能奏效么?”
“州牧大人放心……”
诸葛亮接口说道,“蔡氏兄弟性情狐疑,纵然是连施两次无中生有之计,只要做的逼真些,必可见效!更何况马超也不是心怀良善之辈,恐怕此计正合他意!”说罢,诸葛亮那睿智的双眼中微现出了然世事的光芒。这条计策正是由诸葛亮所出,他深知日后若要平定荆州大局,必要先使蔡瑁与马超内自相斗。实际上,诸葛亮始终认为旨在复仇地马超根本不可能甘心沦为蔡瑁地“门卫”和“打手”,他介入荆州战事的真正目的,绝对是为了夺取荆州。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外人只需要稍稍添点材,点上火即可。
“原来如此……”
刘琦点点头,恍然道。
“主公,该出发了!”蒯越看了看天色,和声对刘琦说道。
深夜亥时,沉寂两日的锦帆水军和刘磐地荆南军终有大动作。在锦帆水军的掩护下,荆南军乘夜登岸,以最强悍地长沙兵为前驱,朝江陵方向发起猛攻。蔡军方面尽管多有防备,但真正被荆南军夜袭时,还是略有些慌乱。而就在此时,江陵南城门也突然洞开,一彪人马在霍峻的率领下,护卫着刘琦、蒯良、蒯越等人急向江畔攻杀过去,分明是意欲汇合荆南军一举突围。蔡和知刘磐必是与城中守军有了突围地密议,但此时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刘琦等人逃出生天,否则日后蔡家恐有灭顶之灾。有此觉悟后,蔡和也抛下了心中的恐惧,率领士卒拼死两面抵抗,并急派使者向蔡熏和马超求援。率先赶到并投入战斗的是马岱的铁骑。此刻正好是马岱轮值,一发现战端开启后,他即毫不犹豫地率领麾下2000铁骑攻向江陵城的突围人马。马岱的目标非常明确,斩杀蒯氏兄弟,至于刘琦,若他没有死于乱军之中,马岱也不介意将其交于蔡熏。想必蔡熏定会好好招待刘琦的!由于马蹄上裹着草布之类的物事,2000铁骑疾驰时的轰隆马蹄声被大大地削弱。直至近身不足2、300步时,霍峻军才发现了铁骑的到来,忙不迭地准备迎接骑军的冲锋。悠扬绵长的羌笛声中,铁骑如势不可挡的洪流扫过战场,当者披靡。仓促迎战的步卒,在冲锋地铁骑面前变的脆弱无力。凉州战马素以高大闻名,一旦冲锋起来。威势骇人。许多人并不是被刺死、砍死,更是直接被战马冲撞、践踏而死。看到麾下士卒被铁骑如树叶一般撞飞,霍峻心如刀绞,目窒欲裂,但身上肩负的重任却又强迫他不得不冷静下来。在其招呼下,残余士卒护卫着刘琦等人疯狂地朝南面冲杀而去,一者希望能早些与刘磐汇合,同时也是希望与蔡军混合起来后。冲锋的铁骑会有所顾忌。这一着果然见效。当霍峻兵马与蔡军混杂起来后,马岱不得不喝令铁骑停下了下来。铁骑的冲锋,可是不分敌我的。不多时,马超、庞德率领其余9000铁骑赶到了战场。一见马岱居然呆立观战。马超怒不可遏,厉声喝问马岱原由。
“蠢材!”待马岱说明原由后。马超毫不客气地煽了他一个耳光,怒喝道:“我马家怎会有你这样的蠢材!”
马岱捂着脸。不敢吱声。一旁的庞德急忙劝荐了几句,平息了马超地怒火。再不看马岱,马超一扬手中银枪,厉声狂吼道:“听我将令,全军冲锋。
但阻挡铁骑前进者,不分敌我一律斩杀!”
“诺!”万余铁骑齐声狂吼,声如霹雳,震憾长空。
“杀!”马超轻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震撼无限地喊杀声中,无可抵挡的铁流再次奔腾起来,扫荡一切障碍。
“呃……!”不少蔡军士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如树叶般飞了起来,随即又重重地落下。根本来不及爬起来,直有千均之力的马蹄便踏了上来。幸运些地只是胳臂大腿被踩断,倒霉的连脑袋都被踏破,脑浆和着血液一切喷将出来。蔡军士卒虽然不乏作战经验,但何时见过如此威势地铁骑冲锋,更何况这些铁骑分明就是自家人。一时间,不少人竟然楞住了,但不多时后便如见了鬼一般地四散奔突开去。霍峻也没想到马超会如此决绝和残酷,居然连盟军也毫不犹豫地屠戮。震骇之余,只能率领残卒夺路南逃。然而,冲锋起来的铁骑速度何其惊人,很快便撵上了霍峻一行。马超单人独骑,如旋风一般冲入霍峻军中,被严密护卫着地刘琦等人正是马超的目标。
“挡住他,枪兵刺杀!”霍峻疯狂地吼叫着,并亲自冲向马超。眼见十数杆长枪突刺而来,马超鹰隼般的锐眼竟似在夜幕中泛出幽光,手中银枪以极快的速度刺出,竟在其身前形成一道光幕。
“铛铛铛……”
切入光幕的长枪无一例外地被弹飞,随即十数名持枪士兵只觉吼口一凉,热腾的鲜血便如柱般激喷了出来。一举击杀十余名敌兵,马超浑然不以为意,策骑径直前冲,一路长枪左拨右刺,无一人能挡其一合。霍峻情急之下,从身旁士卒手中抢过一杆长枪猛地投了出去。马超头也不回,银枪后荡,轻易地磕飞了长枪。霍峻借着马超这一顿,策马攻了上来,手中长枪奋力刺出。
“不知死活!”马超冷哼一声,身体猛地后仰,右手单提银枪顺势刺向霍峻。霍峻凭本能感觉巨大的危险来临,顾不得攻击马超,身体急闪,但马超银枪速度实在太快。
“噗……”
锐利的枪头轻而易举地刺破护甲,狠狠地扎入霍峻肩头。吃痛之下,霍峻身体失去重心,立时栽下马来。马超也不顾霍峻死活,策马直奔刘琦一行所在方位而去。坠马的霍峻还未来得及稍有喘息,庞大铁骑洪流已经呼啸而来。勉力击杀几名铁骑后,一柄板门大刀割下了霍峻的头颅……“什么?他们不是刘琦、蒯良、蒯越?”马超银枪指着地面的几具尸体,厉声向几名蔡军士卒喝问道。
早被铁骑洪流吓破胆的士卒忙不迭地点头。
“上当了!”马超咬牙切齿地说出三个字。适才马超凭一己之力冲入敌军之中,将那几名衣着似刘琦、蒯良、蒯越的人尽数击杀,但没有想到,寻人确认一下,居然全是假的。
“军主,这一路看来只是疑兵!”庞德将悬挂马侧的霍峻头颅丢给亲兵,接口说道。
“真正的在那边!”马超一指隐有喊杀声传来的东门,恨恨地说道,“走,追过去!”
周仓率领麾下亲卫为前导,领军护卫着真正的刘琦一行,自东门突围。由于霍峻以身做饵,吸引了其他几门的驻军,周仓等人的突围还算顺利。冲出5、6里后,黄忠率领一部兵马与周仓一行接上了头。随即,黄忠自任殿后,周仓护卫刘琦等人在黄忠士卒的引领下,继续朝东南的一条长江支流河道撤去。
但并未走出多远,马超的先头铁骑已经轰然而至。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八章
黄忠率部拼死抵抗,终勉强挡住了马超的先头铁骑。
“呃……!”“呃……!”“呃……!”
黄忠手持宝雕弓,左右开弓,箭若流星激射而出,每箭出则必有一骑惨叫落马。黄忠无以伦比的神射技巧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己军的士气,但也不免引起敌方的注意。
“老匹夫,只敢暗箭伤人,看马超来收拾你!”马超怒吼一声,策马急驰飞至,银枪快若闪电,劈空而至。黄忠凭直觉便知来人绝非庸手,但他夷然不惧,三支狼牙箭同时出现在左手。搭箭、开弦、松弦,动作连贯迅疾异常。
“蓬……!”弓弦震动,三支狼牙箭箭相接,连珠射出。马超的鹰隼锐眼突然一紧,突刺出去的银枪被迅速抽回,而后急速舞动起来,在自己身前形成一道枪幕。
“叮叮……”
连珠三箭的前两箭全被磕飞,但第三箭却突破枪幕,直奔马超面门而去。情急之下,马超仅以双腿夹紧马腹,身体疾速后仰。
但尽管如此,带着强烈螺旋气劲的狼牙长箭仍然击中马超的狮面盔,并将头盔带飞出十余步远。头盔被击落,在马超而言还是第一次!心有余悸之余,马超的怒火也完全被激发了出来。为不让黄忠有机会继续发箭,马超不顾一切策马冲上前,银枪含愤再次刺出。乘着马超躲箭的当头,黄忠业已完成了挂弓取刀的动作。凤嘴大刀在手,黄汉升不惧天下英雄。
“铛!”刀.、枪相撞,迸发出的星花格外耀眼。马超、黄忠同时止不住地连人带马后退两、三步。立稳身形后,两人皆知自己遇上了前所未见的劲敌。黄忠、马超。年龄相差一辈有余,但这一老一少皆是身具万夫不挡之勇的当世虎将。真正激斗起来,声势可称骇人。马超奋起武勇,银枪如雨,将黄忠笼罩其中,却无论如何也攻不破凤嘴刀地防卫网。近二十合过去,仍然战而无功,马超不由得心生焦急。枪速越来越快。
但黄忠刀法沉稳,将周身上下护得风雨不透,抽空还能回上几刀。
“军主,你去追赶敌酋。此人交与我!”庞德凌空一刀,接下了黄忠的反击。大声对马超招呼道。
“恩!”马超应了声,顺势撤出战斗。
“令明,小心些!这老儿身手不错,记住别让他放箭!”
交代了两句,马超从亲卫手中接过被击飞的狮面盔,戴上之后招呼了一队铁骑朝刘琦撤退的方向追击了下去。
“马超休走,可是惧了我黄忠!”从适才交手情况来看,黄忠已知马超武艺是何等的惊人,若让其追上刘琦一行后果不堪设想。然而,接手马超的庞德也绝非凡手,楞是将黄忠拖得动弹不得。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周仓面色凝重,急将麾下士牟分为两部,一部人继续护卫刘琦一行向目的河道撤退,另一部人则由周仓自己率领来阻挡追兵。不多时,马超铁骑呼啸而至。周仓率部且战且退,死拖马超铁骑。马超几次想越过周仓,直扑刘琦等人,但周仓却如贴身牛皮糖一般,死缠不放,渐渐也激起了马超地怒火。一怒之下,马超索性停下了追击,意欲先行击杀这个不识好歹地敌将。马超一旦认真起来,周仓便不是对手了。依靠灵活的脚步移动,和关羽亲自指点过的精湛刀法,周仓勉强抵挡了马超二十余合,但却身中三枪,血流如注。尽管如此,周仓依然死战不退。
“去死!”马超奋起一枪,挑飞大刀,银枪随即顺势刺向周仓胸膛。虽竭力后退闪躲,但速度极快的银枪还是刺中周仓地右腿。闷哼一声,周仓身体失去重心,前俯倒地。马超得势不饶人,借着前冲的马势,银枪狠狠扎向再无力躲闪地周仓。眼见长枪即将刺死这缠人的敌手,马超面现冷冷笑意,但瞬间后,笑意变成了惊色。
“嗾……!”一支带着凌厉风声地狼压长箭自东面直奔马超颈喉而来。顾不得刺死周仓,马超急速勒马后退,同时银枪格向来箭。直觉告诉马超,这一箭比之先前黄忠的连珠三箭恐怕逊色不了多少。险险地格飞这一箭后,又是两箭袭来,马超低声咒骂了一句,不得已地拨马急退。
“冲上去,格杀!”汇合了随后赶到的铁骑后,马超厉喝一声,拨马再次杀了回去。
“嗾嗾嗾……”
如蝗的箭雨密集迎向铁骑,不时有骑卒中箭落马,亦有战马被射翻在地。由于天色较为昏黑,后面的铁骑未必能看清前方的情况,不可避免地被倒地的人、马尸身所绊,一时间铁骑的冲锋受到了限制。而对方似乎也不恋战,救了周仓等人后,迅速地朝东南方向撤退着。
“哪里走?”马超根本不将这些普通的箭雨放在眼中,仗着武勇疾冲接近了敌军,银枪狠狠刺向被人背负着的周仓。
“哼……!”伴随着一声冷哼,一柄环首刀无声无息地斩向马超。
“锵……!”情急变招挡住环首刀后,马超和那运刀者皆闷哼了一声,但很快两人又战在了一处。那人也是徒步,虽比不得周仓那般迅疾,但脚下步伐却也是灵活异常,加之胜周仓多矣的刀法,一时间竟跟马超斗了个难分难解。马超虽知此人武艺比自己逊色半筹,但奈何先前与黄忠、周仓的激战耗费了不少体力。此刻想要战胜这人倒也不是易事。就在僵持之际,黄忠率领残军赶到。黄忠担心刘琦等人的安危,不愿与庞德纠缠太久,遂招呼了残余兵马且战且退了下来。
“马超助逆贼子,死去!”借着弦月光辉,黄忠一眼瞥见了马超正在和人激战,情急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便是一刀。与现在的对手交锋已不轻松。再加上黄忠的插入。马超再如何神勇也难以抵挡,只得无奈退避开来。
“汉升兄,刘州牧已经安全,咱们快撤!”与马超鏖战之人急向黄忠招呼道。
“好!”黄忠爽快地应了一声。两部人马汇合后,交替掩护。边战边撤。幸好距离目地的河道已经不远……纪南河,南入长江。北接漳水,河宽四丈左右。数十艘大小战船横亘河面,正是奉命接应刘琦等人撤退的锦帆水军。望着黄忠等人撤上了战船,马超驻马河畔,恨恨地将手中银枪插入土中。陆上是铁骑纵横的所在,但河湖大江却是水军的天下。适才马超不是没有机会追上船去,但如若真的上了船,还有没有机会下来就难说了。马超自己不通水性,而且对方也不是软柿子,黄忠和那不知名的高手联起手来,连全身而退都难,更休说擒斩刘琦等人。最后关头,居然还是功亏一篑!注视了片刻后,马超扬声冲那不知名高手所在船只喝问道:“与马某交战那军汉,可敢通报性命?”
“锦帆甘宁,随时候教!”那不知名高手豪迈地回道。
“希望你下次莫要逃跑!”马超冷声反讥道。
“哈哈哈……”
甘宁忽地大笑了起来,“马超,下次老子送你去喂江鱼!”
玩了一个声东击西之策,终成功地救出了刘琦一行人等后,甘宁即刻率领水军汇合了负责佯攻的刘磐等人,撤出江陵地域,经油江抵达公安。此次救援之战虽然成功,但付出的代价却也大地惊人——江陵守军,除却护卫刘琦一行地数百士兵外,几乎全军覆没。尤其是担任诱敌重任的霍峻陷入敌阵,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而担任策应任务的荆南军在马超铁骑的肆虐下,伤亡也颇大。公安县衙“……若非甘将军及时赶到援应,我等皆将死于江陵城中矣!”刘琦感叹着说道。
回想起来,昨晚地境况令刘琦胆寒不已,要不是周仓奋力冲杀、以及黄忠及时赶到接应,结局如何将难以预料。
“刘荆州不必客气!”甘宁摆了摆手,笑着回道,“甘某只是奉我家主公和张将军之命行事罢了,不敢当谢!”
“这条声东击西的突围计划,设计极为巧妙。若非有此妙计,我等恐难以安然脱困,甘将军有勇有谋,真乃国之良器!”蒯越盛赞道。
“蒯督谬赞了,甘某是受我家张将军点拨才寻思出这条计策……”
甘宁并无得色,摇头说道。
“蒯某有一疑问,还请甘将军相告……”
见甘宁受赞而不骄、颇有些水火不浸地意味,荆越眼中现出一丝异色,“叛贼黄祖、张允如今何在?”
“黄祖兵败自刎,张允被甘某麾下将士生擒……”
“什么?”蒯越惊愕出声,完全没想到黄祖、张允居然落得这般下场,随即急声追问道,“黄祖的水军如何了?”
“我家张将军曾交代甘某,诛杀叛逆需得除恶务尽,惟有如此才能震慑其余叛贼,早定荆州。故而,甘某已将黄逆水军尽数击灭!”甘宁嘴角不为人见地微微一扬,朗声回道。
“黄、张二贼不念先主恩惠,附逆反叛,合该受死!”南郡太守刘先恨恨咒骂道。
若非黄祖先前以水军封锁长江,刘琦一行完全可以在蔡熏、马超大军包围之前退往荆南,根本不需像现在这般狼狈。
“正是如此!”刘磐面色激愤,接口说道,“我率荆南兵马陈兵江畔多日,皆因黄祖匹夫相阻,数次意欲北渡而不得。此贼之死,正是大快人心。甘将军可否张允那厮送还我军,来日北伐平叛之时,正可以此贼首级祭旗!”昨夜接应刘琦突围时,荆南军损失不小,令刘磐痛心之余,不由对蔡蹭、黄祖这些叛贼愈加痛恨入骨。蒯越地眼光,明显要比刘先等人长远许多。略一思索后,蒯越便知张飞命甘宁全歼黄祖水军的意图,绝不似表面看来那般简单——水军对于荆州重要性,绝不在步军之下。失去了水军的护卫,荆南荆北的联系将无法得到保证。而黄祖的水军虽然反叛,但日后并非没有可能收降,收降之后,他们依然是保卫荆州的重要军力。
但如今,黄祖水军被尽歼,日后荆州水域的控制权实际上已经落入刘备军的手中。在某种程度上,荆州不得不仰刘备鼻息而存在了。谁敢肯定刘备不会借此机会入主荆州?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或许由刘备入主也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结果!蒯越蓦然警醒,发觉自己居然心生了异念,不禁连连摇头,将“异念”抛诸脑后。蒯越的对面,诸葛亮面色淡然如常,但睿智双眼里却也隐现赞许之色。以诸葛亮的智慧,自然可以轻易看出甘宁全歼黄祖水军的真实意图,同时也不由对张飞下手的“准”、“狠”
赞叹不已。
“甘将军,除你的水军外,叔父大人可曾派遣其他兵马前来增援?”刘琦急切地询问道。
“我主此次只派甘某水军前来策应州牧大人南撤,此外并无其他兵马!”甘宁摇头说道,“蔡瑁之叛,毕竟是荆州内部之事,我主不宜介入过深,免惹外人闲话!”
“我与叔父份属同宗,外人岂能多言!”刘琦不以为意地说道,“异度公,劳您安排人前往寿春,与叔父商议请援平叛之事!”
“主公……”
蒯越张口欲劝,但看了看甘宁、诸葛亮等人后,还是忍了下来。江陵郡守府中,传出了蔡熏的咆哮之声。
“马超那厮居然胆敢勾结叛贼,给我把他唤过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十九章
人若遇事不顺,纵喝凉水也塞牙!蔡熏如今便有这种感觉。辛辛苦苦围困江陵半月有余,眼见守军将被耗尽,破城之日不远,竟然还是功亏一篑,被刘琦、蒯良、蒯越成功逃脱南渡。此事若被兄长蔡瑁知晓,也不知会被如何叱骂。蔡熏愁烦不已,正寻思该怎么将这一消息回报给蔡蹭,搜查郡守府的士牟却突然送来一封绢书。而这封绢书居然是刘琦教唆马超反戈一击的诱降信,从信上内容看来,双方的来往绝不是第一次。受到刘琦的挑唆,马超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分明是心怀异念。蔡熏正好心中烦闷,此事更是火上浇油,想也不想便命人叱喝马超前来。马超何等倨傲之人,见使者如此口气,怒气早生,理也不理蔡熏的召唤,反将使者轰出帐去。使者羞愤不已,回营将马超的无礼狂傲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了一番。蔡熏本来已有所冷静,听得使者回报,顿时火冒三丈,再想及昨夜马超铁骑曾肆意践踏蔡军士卒之事,更是怒火万丈,立即带了百余亲兵直奔马超军营而去。马超军营,中军帅帐“马超,这你该如何解释?”气冲冲地闯入马超军帐后,蔡熏狠狠地将诱降信摔在桌案上,声色俱厉地喝骂道。
马超剑眉大皱,鹰隼锐眼中寒光不住闪烁,拣起绢书轻瞥了几眼后,又扔回到桌案上,冷冷地回道:“与我无干!”
“呵呵……”
蔡熏怒极反笑,厉声问道。
“若与你无干,为何会有此信件?马超,你莫要忘了,当日若非有我家兄长说情,你早跟条狗一样被赶出荆州了!”
此话一出,马超再也无法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猛地抬头,浑身上下散发出摄人的气势。缓缓朝蔡熏所在走将过去。见马超杀气盈腾。跟随蔡熏入帐的几名护卫急侧身挡杂两人中间。
“马超,你敢对我无礼?”蔡熏没有亲自见识过马超的威风,浑然不知危险将至地继续“挑衅”着对方的忍耐极限。
“对你无礼又怎样?”马超眼中充溢着红赤之色,声音冷地如同十二月里的西北寒风。若马岱、庞德等人在此。当知一旦马超呈现如此神情,正是暴怒杀人的前兆。督个军帐中的温度仿若瞬间降低十余度。蔡熏竟不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脚下步子缓缓后退。惊声说道:“马超,我手中有4万大军,你敢胡来?”
“你的大军……”
马超瞬间抽出腰间佩剑,疾冲向前,速度快的近乎诡异,蔡熏的护卫忙不迭地准备拔剑迎战,然而剑锋刚刚出鞘,便同时感觉喉咙处一凉。随即,这四名护卫惊骇地看到鲜血从自己的喉口处激喷而出。四人拼命想要伸手掩住自己地伤口,但片刻后,尽皆身体疲软地栽倒在地。蔡熏头皮发紧,完全不敢相信马超会真地动手,更没有想到马超身手如此骇人,只眨眼的工夫,四名身手了得的护卫居然身死当场,而且看马超的样子似乎连自己也不愿放过。蔡熏惊呼一声,一面拔剑,一面急朝帐外冲去。马超冷哼一声,右手猛一发力,配剑如电般飞出,直直地刺入蔡熏后背,又从前心透出。由于剑身所带力量过大,竟将蔡熏整个人带飞起来,5、6步后才重重地落在地上。
“马超……你竟敢……”
蔡熏痛苦地转过头,挣扎着用最后一口气质问马超。马超走到蔡熏伏身处,睨视了片刻,忽地抬腿猛踩下去,冷冷地接着未完地话说道:“……我要了!”
“呃……!”蔡熏的胸骨直接被踏断,凄呼一声后,立时气绝。至死时,蔡熏还不明白——马超为何竟胆敢对自己下此毒手。
“(大哥)军主……”
马岱、庞德急匆匆地掀帘进帐,但一见帐内情形,两人地声音嘎然而止。马超将插入蔡熏后心的配剑拔出,并缓缓在尸身上檫拭着剑锋。
“大哥,这……”
马岱指着地上地几具尸身,惊讶不已地询问道。
马岱和庞德原本正在营中巡视,突然听闻蔡熏带人怒冲冲地闯进营来,遂急忙返回帅帐。不想,居然看到这样的场景。
“没什么,宰了一条乱吠的狗而已!”马超收剑入鞘,冷冷地回道。
“军主,宰了蔡熏,他几个兄弟定不会善罢甘休。”庞德迅速回过神来,冷静地分析道,“蔡熏军中还有近4万大军,若不能尽快动手,恐怕事态难以控制!”马超其实早已流露出夺取蔡熏兵权之心,庞德只是没想到会动手的这么快。
“令明,你速去将随蔡熏入营的军卒收拾掉,留下三、五活口即可!”马超微微颔首,略一思索对庞德、马岱吩咐道,“仲华(马岱),你去叫法正过来议事!”
“是!”
待马、庞二人领命离去后,马超观望着蔡熏的尸身,锐利的双眼中闪现着莫名的光芒。帅帐中,蔡熏等人的尸体已被清理出去,但地上的血迹和刺鼻的血腥味还是让法正微微皱眉。
“军主,这封信恐怕是蒯良、蒯越所设的圈套,意图挑惹军主与蔡氏反目!”法正简单将蔡熏带来的绢书看了一遍后,略一思索,即领悟出了内中意图。
“哼……!”马超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蔡熏这废材悬笨无知,如此简单计谋居然也看不透。他谁不怀疑。居然敢怀疑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法正情知马超根本是借题发挥,也不再就此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说道:“而今蔡熏已死,军主与蔡瑁反目恐已难免。蔡瑁虽然才德欠缺,但其手中军力却是不容忽视,须得谨慎以对!”
“孝直有何高见?”马超点点头,反问法正道。
马超虽然有心夺权。
但杀了蔡熏后到底该怎样做。心中还是不甚明了。
“以正之见,军主宜当速取蔡熏手中大军,引为己用,而后设计诱杀蔡瑁。入主襄阳!”马超借机杀死蔡熏的举动有些出乎法正的意料之外,思来想去之后。法正只能建议马超兵行险着了,“只要能夺得刘琮。军主掌控荆州有望!”
马超拧眉在帐内来回走动了几转,忽地止步,决然说道:“马岱、庞德,速去整肃兵马。一盏茶后,我们兵分三路攻入蔡熏军营,斩杀蔡和、菜中,夺取兵权。”
“是!”
“夺取荆州,复仇血恨,就看今日!”马超抽出配剑,手起剑落将桌案斩成两截,沉声说道。
建安八年正月初十,甘宁终有消息传回—刘琦、蒯良、诸葛亮等人自江陵突围成功,目下一行人等业已抵达公安。唯一令人担忧的是,周仓为掩护刘琦一行撤退,与马超激斗后身受重伤,甚至险些丧命,幸亏甘宁救援及时,才免遭于难。为能尽快平定蔡瑁叛乱,刘琦准备再遣使求援,请大哥出动步军攻击荆北。正月十一,凌统护卫诸葛亮赶至秣陵。
“孔明,你这些日可是风光得很啊……”
见着诸葛亮后,庞统迎上前去,呵呵笑道。
“确实风光,险些连命都丢在荆州……”
诸葛亮向我行了一礼后,淡笑着回答庞统道,“倒是你,在张将军这里屡立奇功,羡煞旁人……”
庞统和诸葛亮两人当年在鹿门书院时开惯了玩笑,此刻再度会面忍不住又开起了玩笑来。说来也有意思,庞统投入大哥麾下也有一年多时间了,但楞是没去过寿春,也因此没跟诸葛亮见过面。徐庶有一次曾跟我笑谈过,他这两位师弟之间关系虽然颇善,但亦有些相互比较的意味。尤其是庞统,总喜欢跟诸葛亮一较长短。想在想来,可能是庞统故意有所回避,想跟诸葛亮在才能、功绩上分出个胜负之后,再来相见。入座之后,诸葛亮详细地向我介绍了荆州事态的发展,并道荆州地内乱有进一步升级的趋势。他特意指出马超极有可能是荆州内乱的关键性人物,而且日后荆州的走势很大程度上将与其有关。庞统敏锐地把握住了诸葛亮话中的意思,出言询问马超与蔡瑁是否有反目的可能。诸葛亮分析道,且不说刘表是否由马超派人刺杀,只从马超如此积极地介入到荆州战事中的情况来看,便说明其对荆州必有野心。如今刘琦等人成功突围南渡,蔡瑁暂时便不需要借助马超的力量,极有可能会命其返回上庸。如若马超当真心怀异志,必会从中发难。加之诸葛亮特意安排地离间之计,蔡、马反目地几率很大。当我问及一旦蔡、马相争,谁会取得占优时,诸葛亮和庞统给出的答案都是“马超”。诸葛亮分析道,这两方相争,蔡瑁在明,马超在暗,马超图谋荆州之心早有,而蔡瑁却未必会对马超有所防备。从蒯越那里,诸葛亮知晓了马超当初所以能在上庸立足,正是因为得到蔡瑁的支持,其后蔡瑁对马超也多有“照拂”,可见两方关系“颇善”。也正因为此故,恐怕蔡瑁很难察觉马超的真正野心,在无备地情况下,被算计的可能性很大。而且由于蔡瑁主动挑起内战,荆州内部对其反感地人可能不少。如若马超骤起发难,能有多少人会真正支持蔡瑁还很难说。再加之马超麾下铁骑超卓的战力……综此种种,诸葛亮认为一旦蔡、马相争,蔡瑁甚至会有灭门之危!诸葛亮地分析,令简雍、张昭等人大为震惊,也让我陷入沉思之中——由于黄祖水军的覆灭,业已撤至荆南的刘琦根本勿庸担忧来自荆北的威胁。
但刘琦要反攻恐怕也非易事——除却尚未归附的江夏,刘琦虽号称有7郡在手,但眼前真正能够调用的兵力却未必有多少。年前击灭孙氏政权的战争中,刘磐的荆南军曾重挫于周瑜之手,损失了近两万军力。此次救援刘琦过江,刘磐东拼西凑才征调了一万五千人。荆南尚且如此,九江、豫章、庐陵三郡就更不必说了。这三郡刚刚平定,民心尚未归附,有不少孙家余臣对荆州军的统治根本是痛恨至极。前不久,柴桑才发生了刺杀刘表的事件,并直接引发荆州之乱。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威、文聘等人又能调用多少兵马北上平叛?也正是因为如此,刘琦才急切异常地请求大哥出兵助其平叛。
担心,在我军出动之前,马超和蔡瑁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无论谁胜,对荆州都将是一场灾难。马超胜,在无力南下的情况下,必然会纠结荆北的所有力量,北向进攻曹操。也非我看不起马超,以他之能,跟老谋深算的曹操对抗,胜算微乎其微,用不了几仗,荆北的人、财、物力将消耗殆尽。一个这样的荆北,即使被我军所得,意义也已不大。而若是蔡瑁获胜,难以想象他在马超铁骑的肆虐下,还能保存多少实力,届时曹操的南下将是不可避免!故而,“协助”刘琦尽快平定荆北,已是势在必行之举。正好,苞儿和星彩再过几天,就该满周岁了。乘这个机会回寿春一趟,一来好好给两个孩子庆祝庆祝,二来跟大哥、二哥商量一下,该如何出兵荆北。想到这里,我笑着对庞统和诸葛亮说道:“士元,孔明,明日可愿随我往寿春一行?”
“将军相邀,固不敢辞!”庞统和诸葛亮对视一眼,皆笑着点头应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章
建安八年正月十二,曹操、郭嘉一行在徐晃千余轻骑的护卫下返回许昌。当日得到刘表遇刺身亡的消息后,曹操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刘表暴毙,荆州必会生乱,一时半会将无法给曹操造成威胁。
曹操目下正集结大军于北疆与鲜卑异族鏖战,鲜卑皆是骑军,而且作战凶悍,数万铁骑常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颇难对付。为能一举扫平北疆之患,曹操一面施计从内部对鲜卑进行分化,一面许以厚利挑唆匈奴族在背后搅扰鲜卑,同时又亲率大军与鲜卑交战,但一时之间战局还呈现胶着状况。此刻曹操最担心的不是是能否战胜鲜卑,而是刘备、刘表会否乘机北上进袭。刘表的遇刺,于曹操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
但欣喜过后,更大的忧虑却占据了曹操的心绪。荆州一旦内乱,以刘备的雄心,必不可能坐失夺取荆州的良机,凭关羽、张飞这等熊虎之将,辅之以徐庶这等智士,荆州治内恐怕无人能当刘备军的锋芒。而荆州最终若真为刘备所得,对曹操而言将无异于一场灾难。在大汉诸州之中,荆州向以殷富闻名,而且在诸侯十多年的混战中,其余诸州皆是生灵涂炭、十室九空,惟独荆州与益州的本土几乎未遭战乱破坏。而今的荆州,绝对是天下人口最多、最为富庶的一州。刘备若得荆州,无异于如虎添翼。正出于这种担心,连续两次挫败鲜卑进攻、打消了鲜卑人的嚣张气焰后,曹操就将北疆战事暂交于夏侯渊和程昱负责,自己则与郭嘉动身返回许昌。许昌,丞相府详细地向荀或、荀攸了解了荆州事态的最新进展后,曹操立即陷入沉思之中。由于许昌来往北疆路途遥远。消息传递非常不便,曹操只知道荀或遣使前往襄阳吊唁刘表,并试图挑起荆州的内乱。至于其后的动态,曹操却是一无所知,此刻听闻蔡瑁已然扶持刘琮继位,并挑起内战的消息,也不禁有些吃惊。
“文若,公达。此事你们做得不错!”曹操沉吟片刻。点头赞许说道,“蔡瑁志大才疏之徒,由他掌控荆州对我极利。日后若能动些心思,或许还可挑起荆州与刘备地战事!”
“但问题在于。蔡瑁究竟能否铲除蒯氏一党?蒯氏双杰智谋深远,在荆州又深浮威望。一旦他等逃出生天,借刘琦为旗号振臂一呼。恐荆州半数以上的官吏军士会弃蔡而投蒯。”荀或轻捋颔下长髯,沉声分析道。
“若蔡、蒯二党相争,荆州必然实力大损,这对父相岂非有利之事?”静坐聆听的曹丕接口说道。
随着曹丕年岁日长,曹操也有意地培养他的参与政事的能力,允许他在议事时发表自己的见解。
“公子所言不差!”荀或点点头,笑着说道,“但如若荆州内乱而至实力大损,最得益恐怕并非丞相,而是那刘备。刘备可借此机会,以扶持其中一方为名,乘机夺荆州。”
“既然刘备能够乘乱夺取荆州,那父相也完全可以占荆州为己有?”曹丕思索片刻,提出自己的异议。
曹操欣慰地看了看儿子,呵呵笑道:“子桓,近来你大有长进啊!”
“多谢父相夸奖!”曹丕深知父亲不喜张狂之徒,忙谦逊地回道。
“恩……”
曹操点点头,笑着说道,“适才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此刻仍非我南下荆州地最佳时机。一则因北疆战事未平、河北之地未定;二则因南北水土不同,我军中虎贲皆是北方豪士,一时间未必能适应荆州水土;三则因刘备觊觎在侧。若是贸然南下,非但无法夺取荆州,甚至可能兵败收场。故而,与其使之大乱,莫如扶持一亲我之荆州!”
“哦……”
曹丕恍然,沉吟片刻后,起身向曹操行礼说道,“多谢父相解惑!”
曹操笑着摆手,示意曹丕坐下,随即转头向荀攸问道:“公达,你以为蔡瑁有几成把握能够铲除蒯氏?”
“当有七成把握!”荀攸略一思索回道,“荆襄九郡中,以荆北几郡军力最为雄厚(荆北与曹操接壤,驻军较多),而这几郡大都由蔡瑁亲朋故旧所掌。且荆州水军统领黄祖亦是蔡瑁一党,蔡瑁已命黄祖封锁长江,蒯氏南下之路已然断绝。加之蔡蹭又向上庸马超求援,如此情形之下,任蒯良、蒯越再如何智谋过人,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那为何只说有七成把握,另外三成呢?”听了荀攸地分析,曹仁反而不解地问道。
“而今有实力救援蒯氏兄弟的,只有刘备。若刘备能及时出兵驱逐黄祖水军,蒯氏南撤也不没有可能!”荀攸冷静地说道。
“恩……”
曹操微微颔首,思索片刻说道,“文若,可曾察觉刘备方面有异动?”
“寿春方面并无异动!”荀或摇头说道,“但刘备当真要救援蒯氏,必然是动用江东的兵马。目下江东尚无消息传回……”
“公达有些失策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郭嘉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令众人莫名其妙地话。
曹操、荀或等人齐向目光转向郭嘉,荀攸更是不解地询问道:“奉孝道攸失策,究竟是何处?”
“咳咳咳……”
郭嘉轻咳了几声,淡笑说道,“公达实在不应挑唆蔡蹭邀马超出兵……”
多日在北疆的征战,对郭嘉地身体也是极大的考验。
“奉孝此言何意?”连曹操也有些疑惑不解了。
“公达本是想借此来削弱马超地军力,但却忽略了一事……”
郭嘉眼中闪现出睿智的光芒,和声分析道,“马超并非那种甘为人下之徒,当日便曾因争权夺利之事而与韩遂闹翻。如今他虽蛰伏上庸,但又岂会甘心久居人下。蔡蹭之邀。正是给马超以良机。以嘉之见,马超极有可能会对蔡瑁骤然发难,借机夺取荆州大权。诚如丞相所言,蔡瑁乃是志大才疏之辈,恐怕不会对马超有所防备。万一马超当真枭取了荆州,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韩遂和……丞相!”曹仁接口说道。
“正是!”郭嘉点了点头,认可了曹仁的回答,“韩遂远在西凉。马超一时难及。故而丞相便是其第一进攻目标。以马超的武勇,加上荆州之人力、物力,若要抵挡绝非易事!”
“嗬……!”听到这里,厅中不少人不禁轻吸一口凉气。当日马超横扫雍司两州的情形。仍令许多人记忆犹新。连曹操事后都不得不承认,与马超此战乃是平生最为艰难地战役之一。
“听奉孝一言。方自如梦初醒!”荀攸叹了口气,自责说道。
“攸自以为得计,不想此策于丞相竟是颇为有害!”
“呵呵……”
曹操豪迈地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公达不必自责,即便没有你的提议,蔡瑁也未必不会求助于马超。而且如奉孝如言,马超若有心夺取荆州作为复仇之机,他也必会主动寻机介入荆州战事!”
“为今之计,是寻思如何防范马超、刘备夺取荆州……”
顿了顿,曹操捋须说道,“诸公可有对策?”
“嘉有四策,请丞相与诸公共同参谋……”
郭嘉几乎没有思索,便从容开口说道,“其一,即刻密遣细作潜入荆州,散布谣言,道马超意欲夺荆州为父复仇,以此引起蔡瑁注意。只要有所戒备,凭借蔡瑁在荆北的实力,未必输于马超。其二,丞相可遣精兵一支作进袭上庸状。上庸乃马超目下根本所在,一旦遭遇攻袭马超必然重视。若其回撤,则荆州归属与其无缘,若其不回,则丞相可借机攻占上庸。上庸扼荆州西部咽喉,他日丞相若要进取荆州,上庸便是重要据点。”
“此两策虽妙,但皆是为防范马超夺荆州所用……”
曹操点点头,追问道,“奉孝可有防范刘备之策?”
郭嘉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其三,丞相可命上将率重兵弹压寿春,予刘备以重大压力。营造出一旦刘备出兵荆州,则寿春必然遭袭的架势:其四,仍是散布谣言,便道刘表所以遇刺乃是刘备意欲谋取荆州所为。”
“前番刘备使者诸葛亮出使荆州时,业已为刘备洗刷了行刺主谋的嫌疑,如今再散谣言,恐怕也未必能够见效……”
荀攸接口说道。
曹操、郭嘉等人刚刚返回许昌,对有些事情所知不详,遂略显好奇地向荀攸询问了诸葛亮为刘备“辩护”的内容。
“诸葛亮此人虽名不见经传,但从这一番言论来看,也绝非寻常之辈!”郭嘉略一思索,正色对曹操说道。
“公达可曾探问此人来历情况?”曹操闭目沉思片刻后,向荀攸询问道。
“攸曾留意过此人!”荀攸当日从蔡瑁那里知晓了诸葛亮的辩护言论后,也颇在意,当下命人搜集了诸葛亮的一些情况,“诸葛亮,原徐州琅琊人士,后随兄诸葛瑾移居襄阳隆中,就学于鹿门书院,拜荆州鸿儒庞德公为师,时年二十有三,现为刘备右司马。”
“二十三岁……右司马?”听到此处曹操也不禁惊异起来。刘备素有识人之明,诸葛亮能以如此年龄就任右司马重任,绝非一般人物。
“对了,这诸葛亮与刘备军师徐庶师出同门,据闻庞德公对此人地许价还要超过徐庶!”顿了顿,荀攸说出了更令曹操等人震惊地内容。
“什么?还要超出徐庶?”曹操轻噫了一声,面色变得无比凝重。徐庶的才能在过往的两年里,曹操算是有了较为充分的领教,绝对是一可称国士之人。如今听到刘备麾下居然又多了一个比徐庶还要厉害地智者,怎能不令曹操吃惊非常。
“能够教授出这样的门生,这庞德公又是何等地高士啊!”郭嘉对诸葛亮的才能高低不显吃惊,反倒对庞德公有些心驰神往。
“提及鹿门书院,或倒是想到一事!”荀或捋须微一思索,接口说道,“年前曾有一汝南士子前来投效,此人似乎亦是师出鹿门!”
“哦……?”曹操立时来了兴趣,急声追问道,“文若,此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才干如何?”
“……”
荀或思索了片刻,回道,“此人姓孟名建,表字公威,现为五官将文学,颇有才华,人便在许都,丞相可要一见?”
“好,快传!”曹操兴至十足,即刻点头说道。
约两盏地工夫后,一名年27、8,生得清奇古貌的年轻文士被人领入议事厅中,正是孟建。议事厅中,除曹操外,也皆是重臣宿将,孟建虽然职位比之众人逊色所矣,但却面无惧色,进退有度。
曹操仔细打量了孟建片刻,出言询问其出身来历,证实其的确出自庞德公门下,与徐庶、诸葛亮等人皆为同窗后,又稍稍试探了一番他的才学。结果孟建应对如流,举一反三。
曹操为觅得一奇才而欣喜不已,当即决定摧升孟建为司空军谋祭酒,随即又向他询问了徐庶、诸葛亮等人的情况。
“……恩师门下,才最高者有两人。其一为诸葛孔明,另一则为恩师亲侄庞统庞士元,此二人皆有经天纬地之才,纵是徐元直也有所不如……”
孟建并没有自夸其才,也不屑于贬低他人,如实地回答道。
曹操与荀或、郭嘉等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的惊异之色。虽有“荆襄之地多才俊”之语,曹操也想不到会有这样多且厉害的人才。
“公威,那庞统如今何在?”曹操素有爱才若渴之名,闻听有如此大才,怎能不动心。诸葛亮已经归顺刘备,曹操也不抱多大希望,遂转向于庞统。
“先前士元曾道要出仕于孙权,其后下官便不知其下落了!”
“……”
听了孟建的回答,曹操无声地叹了口气。孙氏已经覆亡,若庞统果真投效了孙权,如今非死便是转投于刘备。想到刘备麾下人才越来越多,实力也是越来越强,不禁令曹操头疼非常……“庞公门下,可还有如公威这等才识卓越者?”曹操仍自不甘心地问道。
“下官同窗崔宏崔州平,石韬石广元,才识颇为不凡,现今正隐居于荆州!”
“好!”曹操一拍桌案,大喜说道,“速遣人持天子诏请崔、石二贤入朝为官……”
正月十六,正是苞儿和星彩的满岁之日,我的平南将军府里里外外皆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内堂厅中,数十人围聚在一张长大的桌案周遭,“紧张”
地关注着苞儿这小子的“抓周大典”!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一章
“抓周”,亦称作“周啐”或“试啐”、“试周”、“试儿”。啐,为婴儿满百日或满一岁之谓。《颜氏家训.风操》中说:“江南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加以验贪廉悬智,名之为‘试儿’。”
内堂厅内燃着5、6个火盆,温暖非常,令人丝毫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堂厅正中处,摆放着一张既长且宽的桌案,案面铺设红色绒毯。苞儿被乳母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桌案正中,在他四周摆放了各种各样的精致小物事——狼毫笔,印绶,钱币,兵书,经书,吃食,玩具……由于我等兄弟都是行伍出身,大哥还特地吩咐人赶制了几件小巧木制兵器,分别是照大哥的双股剑、二哥的青龙刀、我的丈八蛇矛,及子龙的风雪枪和强弓为样式仿造而成。苞儿这一年来成长速度快得惊人,据经验丰富的乳母所说,他如今的体重差不多已相当于寻常百姓人家的两岁孩童。走路对他而言,已不是什么难题,虽然仍有些颤颤悠悠,但独自一人走上十来步根本不在话下。在蓉儿的悉心教导下,这小子能说的字、词不下百余……被放上桌案后,这小家伙手脚一并着地,做爬行状,乌黑幽亮的大眼咕噜咕噜直转,打量着周遭的情形。在桌案旁围聚了我们兄弟三人全家、及徐庶、孙乾、诸葛亮、赵云二、三十人。尽管初次被这么多人围观,但苞儿却没有流露出半点畏惧的神色,左右张望了片刻后,他很快被桌案上地形形色色的物事所吸引,。可能是有趣的东西太多,苞儿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对什么东西“下手”,竟扭转肥嘟嘟的身体。摊坐了下来。小脑袋转来转去,不住观望。围观的人群皆被他的“滑稽”动作逗乐,轰然失笑。
“这小子,倒挺会吊人胃口的!”我眼中泛着笑意。摇头低骂道。
“思索”了片刻,小家伙终于有了动作。挣扎着爬起,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目标走去。
“糕点?”蓉儿以手掩口。面现红晕,低声惊呼了一声。小家伙地第一个目标似乎是摆放在左侧地精致糕点。大哥轻捋颔下短髯,呵呵一笑说道:“苞儿长大之后,必有口道福儿,想那时也当天下太平了!”
大哥的话带着些宽慰的意思,但其实我心中并没有那般在意——喜玩喜吃,本是孩子天性,苞儿也不例外。我并不认为抓了糕点,苞儿日后就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吃贪玩之徒。
“抓周”这种事,本就是图个开心而已!但出乎众人的意料,小家伙走到糕点前,观望了片刻后,居然放弃了。随即,竟摇摇晃晃地走向那四把小巧精致地兵器,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木制蛇矛,咿咿呀呀地乱摆起来。
“哈哈哈……”
虽然并不迷信于此,但看到苞儿选择了“蛇矛”,我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伸手将小家伙抱了起来,高举过头,“好小子,不愧是我张家之后!”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徐庶立即笑着说道,“十数年后,少将军必亦如将军一般神勇盖世!”
赵云、孙乾等人也相继向我道贺起来,大哥、二哥捋须开心微笑,不住颔首。
“三弟,莫要吓着苞儿,快放下来!”大哥笑着劝阻道,“抓周还未完成,让苞儿再抓第二、第三样东西!”按照此时风俗,抓周时可有三次机会,便是以三次所抓物事来预测孩子将来的性情、志趣。小家伙“居高临下”并无半分害怕,“格格”笑个不停,被放下时似乎还有些失望。
“夺”了“蛇矛”后,我将小家伙放回到桌案上,让他进行下两次选择。失去心爱地“玩具”,小家伙脸很快耷拉了下来,竟似要哭出来。蓉儿急忙低声哄弄了几声,稳住了他的情绪。在众人地关注下,小家伙又相继拿了张小弓和一册竹简兵书,在手中开心也挥动着。
“好侄儿,看来是想超过他爹啊!”大哥忍不住将苞儿抱了起来,慈爱地拍打着小家伙的后脑勺,惊叹地对我说道,“三弟,你虽然武艺超群,精通兵法战略,但箭术却是平平。苞儿将来若是精通箭术,才能或许在你之上啊!”
“哈哈哈……”
我模着颔下刺须,畅快地大笑。
“待苞儿长大些后,就由三弟亲自传授武艺和兵法韬略,再请子龙教授箭术!”大哥开心地做着安排。以箭术而论,赵云是我军中公认的翘楚,加之他为人处事一向仔细负责,日后若真由他教授苞儿,小家伙的箭术肯定差不了。我转过头,笑着对赵云说道,“子龙,到那时,需得劳烦你了!”
“云虽才疏技浅,既蒙主公与将军不弃,必会倾尽一己所学,授于苞公子!”赵云英俊的面庞上现出和煦的笑容,点头应道。
看着被二哥接过手中逗弄的苞儿,我脑中忽然浮出一个念头,笑着对赵云说道:“子龙,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应允?”
“将军但请吩咐,但云能力所及,必竭力完成!”赵云拱手回道。
“我欲让苞儿拜你为义父,不知你意下如何?”我朝大哥、二哥看了一眼,而后笑对赵云说道。
“……”
赵云愕然,一时间竟忘却了回话。大哥、二哥先是面现惊异之色。
但随即恍然,对视一笑后,皆微微颔首。
“将军何等身份,云何等身份……”
小半晌后,赵云回过神来,拱手谦逊说道,“云实不敢高攀……”
“子龙,你我相知已久。多年来虽屡有流离奔波。却不离不弃。我与云长、翼德早将你视若兄弟!”大哥走上前来扶起赵云,恳切地说道,“今日不谈地位名分,只看你是否愿意。若你愿意。自今日后,你便是苞儿义父。”
“子龙。三弟既然有意,你也勿需推辞了!”二哥话虽不多。
但认可之意尽现。
“……”
赵云楞了片刻,俊目中隐现晶莹之光,忽地双手合抱成拳,逐一向大哥、二哥和我躬身行礼,朗声说道:“既蒙将军不弃,云便恬颜僭越了!”以赵云的头脑,自然明白认小家伙为义子,意味着什么。
“恭喜将军,恭喜赵将军!”孙乾等人笑着向我和赵云道贺了起来。赵云从二哥手中接过苞儿,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英俊的面庞上难得地现出慈爱之色,轻声哄弄着。赵云年龄与我相仿,论及仪表、武艺、头脑,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但不知为何至今仍未娶妻,自然也就谈不上后嗣了。大哥曾多次要为赵云张罗婚事,但皆被其婉言相拒。事实上,无论在汝南,还是在寿春,有意与赵云结亲的士族几乎要踏破门槛,但他偏偏就是无意,将所有心事全部扎在了风骑营上。为此事,曾有人怀疑他有龙阳之癖,虽然这一风言很快便被大哥严辞压制了下去……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赵云分明对家庭还是很渴望的,或许他过往曾有过什么伤心往事……“哗啦哗啦……”
苞儿这混蛋淘气地很,完全不给他干爹面子,就直接在赵云怀中撒起了尿来。赵云的素色锦袍很快便被浸湿了一大片,但他依然微笑哄弄着小家伙,毫无做作之色,看得出心中的疼爱之情。苞儿被乳母抱回内房更换衣服后,我忙令仆婢拿一套我的锦袍让赵云暂且换上。被小家伙这一闹,糜大嫂怀中的阿斗竟哭闹了起来,任两位大嫂如何哄弄,也不肯停下,连大哥亲自上阵,居然也震不住。一时间,内堂厅内一片慌乱。阿斗的哭闹,又引起了连锁反应—锦儿(夏侯蓉的贴身侍女)怀中的星彩丫头居然也啼哭了起来,与阿斗那小子形成了二重合奏。正在众人没奈何之际,阿斗突然停下了哭泣,直盯盯地看着不远处地星彩丫头,眼睛轱辘睃地转动。
“咦……?”大哥非常诧异地看着这副场景,挥手示意锦儿将星彩抱过来。与星彩照面之后,阿斗那小子居然“格格”笑了起来,两只肥嫩地小手不住挥动。就在这时,我那丫头也停下了哭泣,但却明显不“甩”阿斗,小脑袋左顾右盼,就是不看阿斗!“呵呵……”
大哥呵呵笑了起来,抱过星彩,感慨说道,“未曾想,竟只有星彩这丫头才能克制住阿斗!”
轻拍了拍星彩的脸蛋,大哥笑着逗弄道:“好丫头,日后嫁给阿斗,好好管束他,如何?”
糜大嫂在旁温婉地说道:“星彩日后定是如弟妹一般倾国倾城的美人,谁能娶到她,才真是福气呢!”糜大嫂似乎也颇为中意星彩。
“主公,以乾之见,何不喜上加喜,亲上加亲?”孙乾笑着接口说道,“乘此大好日子,主公与将军定下姻亲之约,岂不美哉?”
“恩……”
大哥捋须微一沉吟,和声向我询问道,“三弟,公佑之议你以为如何?”
“哎……!”我无声地叹了口气,为我那可怜的闺女。虽然早有闺女日后会嫁于阿斗地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居然如此早就被预定了下来。
“听大哥的!”我没有犹豫,笑着回道。
“我家阿斗好福气啊!”大哥怜爱地举起星彩,摇了摇头,随即大笑说道,“今日可谓双喜临门,云长,翼德,诸公,今夜我等当不醉无归!”
是夜,在我府中举行了盛大地酒宴,众人皆开怀畅饮。至最后,大哥、二哥和我尽皆醉倒……三日后,蒯越作为刘琦的使者,亲自赶到寿春,与大哥协商请援之事。蒯越步入议事厅时,所有人都对他地衣着感到惊异——冠(帽子)扎白条,腰系白绫,分明是举丧之中。
“荆州牧长史蒯越见过刘皇叔!”蒯越躬身向大哥行了一礼。
“蒯长史举丧之中,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大哥摆了摆手,关切地询问道,“但不知何人亡故?”
“家兄蒯良已于四日前病故!”蒯越神情黯然地说道。
蒯越眉眼之间流露出无比的疲惫,眸中更是布满血丝……“什么?”大哥惊愕地说道,“蒯别驾竟已辞世?”
蒯越默默点头!“前些日虽听孔明道蒯别驾染病,备只以为是小疾而已。而且翼德已命人寻得神医华佗前去为蒯别驾诊治,为何还会……”
大哥摇了摇头,唏嘘感叹道。
“异度大人,难道华神医未能赶到公安?”诸葛亮既悲且惑地询问道。
当日诸葛亮赶到秣陵时,曾对我提及蒯良的病情,并请我寻华佗为蒯良诊治。说来也巧,华佗其时已离开吴郡,恰好来到丹阳。寻得华佗后,我即命人以快船送其前往公安。
“劳皇叔牵挂了!”蒯越先是向大哥行礼以示感激之意,随即声音略显哽咽地说道,“神医赶到时,家兄业已……离世!”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大哥立起身形,走到蒯越身旁,怅然叹道,“蒯长史节哀!”
“多谢皇叔!”蒯越勉笑回道,“家兄临去之前,唯一心愿便是早日勘平叛乱,安定荆州。”
顿了顿,蒯越继续说道:“而今敌强而我弱,且我主年齿方幼,仅凭我主一方之力,实在难以平叛。皇叔仁德布于天下,又与先州牧有同宗兄弟之谊,我主以子侄之名,请皇叔出虎贲之师,助力剿除叛赋蔡瑁!”
“蒯长史放心,于公于私,备皆不能对荆州之乱袖手旁观。”大哥肯定地点头说道,“但刘荆州需要,备当倾力相助!”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二章(上)
“越代我主谢过皇叔!”蒯越再躬身向大哥行了一礼,面现感激之色,恳切地说道,“但不知皇叔何时能派出大军?荆州内乱延续时间愈长,死伤愈大,危害也愈大。而今曹操行将北方一统,其南下之日恐已不远,若荆州叛乱难平,事态难以预料!”
“蒯长史放心,但刘荆州有需要,至多一月我军即可出击荆北!”大哥点点头,向蒯越承诺说道。
“蒯长史,敢问刘荆州能出动多少兵马北上平叛?”我比较关心刘琦方的情况。
“回张平南,目下我方正以荆南军会同九江、豫章、庐陵三郡的兵马进攻江夏叛贼,待江夏平定之后,大约能够出动三万左右的兵马北上!”
“三万???”二哥轻捋颔下长髯,凤眼微睁,稍显疑惑地说道,“刘荆州以江南八郡之力,只能出动三万兵马?”
我虽然对刘琦方的军力不持乐观态度,但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只能动用三万人。
“关君侯见谅!”蒯越颇显无奈地回道,“我荆州兵马配置,本就是重北轻南。加之先前江东已被平定,我主与皇叔又是同盟之约,故根本勿需在荆南等地驻扎太多兵马。先州牧亡故前,曾自荆南调动了万余兵马北上驻防襄阳、章陵。越所说三万,其实已是夸口之数。如此一来,九江、豫章、庐陵这新定三郡将无多少兵力驻守。而若要征募新兵,从征募到操练,没有半年必然无法见效。到那时荆州之势恐早已危矣!”
“那荆北约有多少兵马?”大哥微微颔首,持重地询问道。
“蔡逆麾下兵马原本应在八万上下,加上上庸马超的近两万兵马,合计约有近十万人!但先前攻打江陵时,叛军损失也有近万人,如此算来,实际约有九万人!”蒯越恭敬地回道,“此外。蔡逆麾下兵马中。约有两万人是征募不足三月的新兵!”
蒯越的介绍,跟徐庶细作所探得的情况大致吻合。以三万对九万,刘琦的平叛实在不是件容易地事情!“皇叔,为能尽快平定叛乱。我主还有一不情之请……”
“蒯长史请讲,但刘备能力所及。必无不应允!”大哥摆摆手,豪爽地应道。
“九江、豫章、庐陵三郡虽归我主治下。
但新定之地,民心未附,必须派驻大量兵马方可稳定治安。
但我主实在抽调不出这许多兵力,如今平叛在即,若九江等三郡再被蔡逆煽动,情形必危……”
蒯越话说到这里,厅中多数人仍未明了其意图所在。惟有徐庶、诸葛亮、庞统、张懿等寥寥几人眼中精光瞬现,似已有所领悟。
“刘荆州……意欲何为?”大哥疑惑不解地询问道。
“我主有意将驻防这三郡的兵马全部抽调北上平叛!但如此一来,这三郡郡治难以稳定……”
蒯越忽地抛出一个令人吃惊的请求,“故而,我主想借皇叔虎贲进驻九江、豫章、庐陵,以稳定局势,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什么?”厅中立时响起细微的议论之声。我与二哥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刘琦的这个请求,哪里是什么“借兵稳定局势”,分明就是想将九江、豫章、庐陵三郡让于大哥。当日为夺取这三郡,荆州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仅两次大规模攻袭江东的战事,荆州军的伤亡不下十万人。辛辛苦苦夺取地土地,如今居然要拱手让与他人?但若深入一层思索,却不得不惊叹于这一颇显大手笔地提议。正如蒯越先前所说,在而今的情况下,刘琦的十万火急之事是以最快速度平定蔡瑁的叛乱,而若要平叛,不但需要集中他自家地所有兵力,更加需要大哥的全力支持。刚刚收归治下,尚未安定地九江等三郡不但无法成为后方臂助,反会是刘琦的拖累(至少就眼前而言,是拖累、包袱)。现在刘琦大方地将这三郡让与大哥,一来甩掉了“包袱”,二来还能借此取悦大哥,借以“激”大哥尽快出兵,三来还有让大哥莫要再动荆州心思地意思在内。正是一箭三雕!这一招玩得极其漂亮,但绝非刘琦本人所出,十之八九是出自蒯越之手。
“……”
大哥似乎也想到蒯越这一请求背后隐藏的意思,拧眉沉吟着,没有立即答话。
“此事关乎我荆州存亡,还望皇叔念及与先州牧兄弟之情,念及百姓疾苦之痛,应允我主之请!”蒯越躬身长施一礼,诚恳地说道。
“蒯长史请起!”大哥上前扶起蒯越,点头应道,“既是刘荆州之请,备再推辞便显得矫情!”
“多谢皇叔!”剿越欣喜谢道。
送蒯越前往馆驿休息后,大哥将十数位文武重臣留下继续议事。
“……蒯异度这一手玩的极其漂亮!”徐庶详细分析完刘琦“割让”九江等三郡的意图后,感叹说道。
“此计恢弘大气,不甚似由蒯异度所出!”庞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依统之见,倒有些像蒯子柔的手笔!孔明以为如何?”庞统原本就对荆州情况非常熟悉,其后接管情报搜集和分析工作后,又曾对荆州群臣做出非常细致入微的调查,可以说,论及对荆州事务的熟悉,无人可出其右。
“亮亦同士元所言!”诸葛亮点点头,认可了庞统的猜测。
“如此说来,这便是蒯子柔的遗计了!”大哥颇为遗憾地感叹道。
“蒯子柔一代人杰,竟如此过世,疏为可惜!”
顿了顿,大哥对孙乾吩咐道:“公佑,再劳你往公安走一趟,代我吊唁蒯子柔!”
接下来一日,在大哥的授意下,二哥、我及徐庶、诸葛亮、庞统五人与蒯越仔细地商议了如何进兵荆北。两军如何协同作战地一系列问题。然而。就在正月二十二日,徐庶手下细作和庞统手下的细作网几乎在同时传来一条惊人的消息—将刘琦赶过长江后,马超突然起兵对蔡瑁反戈一击。目下马超已然夺占襄阳,控制了蔡瑁魔下大部兵马。蔡瑁本人则生死不知。这一消息,既在预料之中。却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先前徐庶、庞统、诸葛亮等人都分析过马超夺取荆州的可能性,我自己也颇为认同。
但马超动手得这么快。而且还取得这样的“成功”,就不得不让人惊叹了。听闻这一消息,蒯越立即心焦如焚地求见大哥,请求大哥即刻派人确认消息的真伪。其实不用他多说,徐庶和庞统的细作已在做进一步地情报搜集了。蒯越地焦虑也是可以理解的——荆北掌握在蔡瑁手中,与掌握在马超手中,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蔡瑁虽是荆州内乱的首恶,但由于其本人才能有限,用兵更是一般,由他掌荆北大权,来日出兵平叛地难度会小上许多。而且无论怎么说,蔡瑁都是荆州本地豪族,不会过于“糟蹋”荆北。而马超则完全不同!经雍司大战后,马超骁勇善战之名早已闻动天下,他与曹操、韩遂有切肤之恨,夺取荆州的主要目地,肯定是为了替父报仇。由于马超是“外来户”,对荆州没有任何感情,根本不会顾情荆州的人力、物力,故而,若其当真夺取了荆北,必会倾手中全部力量北上进攻曹操。届时,对荆北地损伤绝不是用“伤筋动骨”可以形容的,很可能是灭绝性的伤害。正因如此,蒯越才显得格外焦虑!两日后,消息得到证实——马超不但夺占了襄阳,控制了蔡瑁麾下几乎所有兵马,甚至连蔡蹭本人都被其诛杀,蔡族更是几被灭门。如今马超挟刘琮为傀儡,并以刘琮的镇南大将军身份任命自己为前将军,督荆州兵事。其麾下大将马岱、庞德,谋士法正尽分荆北军政大权。马超夺权的行动,大胆中透出缜密——先在江陵袭杀蔡熏、蔡和、蔡中三兄弟,控制了蔡熏的大军。随后又利用蔡熏其时尚未曾向蔡瑁汇报江陵战况的契机,遣使前往襄阳,谎称江陵已破,刘琦、蒯良、蒯越等人尽被擒获,请蔡瑁前来处置。蔡瑁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变故,毫无戒备地动身前往江陵,准备好生将蒯良、蒯越戏耍嘲笑一通后,再秘密诛杀。然而,这一行,竟成为蔡瑁的死亡之旅。蔡瑁一到江陵,就被马超斩杀,随后马超又伪装成蔡熏大军得?回师,一路诈城夺地,直至攻下襄阳,控制刘琮。了解了马超夺权的全部过程后,连徐庶等人都惊叹不已。庞统更直称如此连环绝计,绝非马超一勇之夫可为。最后,还是在蒯越的提点下,始终隐藏在马超背后、不显山露水的法正,露出了其智狐的真面目。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二章(下)
事实上,自马超大战曹操、韩遂后,大哥就开始关注起了这匹桀骜不驯的“西凉千里驹”,一者因其为故人之后(大哥与马腾与衣带诏之谊),二者则是因为马超那强悍的战力。
但在当时,徐庶就曾提出,马超所以能够横扫雍司两州,背后恐有高人相助,盖因马、曹前后两次赓战,马超军所表现出的战略、战术素养实在是相差太大。照大哥的吩咐,徐庶曾曾细心派人调查过马超背后的这位高人究竟是谁。
但很可惜,由于法正过于隐藏自己的锋芒,调查始终没有结果。蒯越虽然曾与法正照过面,但也被其平庸的外表和低调的表现所蒙蔽,只认为他是一个善逞口舌之利的说客而已。法正,字孝直,扶风眉人,父法邈,祖法真。法正少有才名,建安初,天下饥荒,其避祸逃至益州,依附刘璋麾下为官。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法正的前半生可谓命运多舛,黯淡无光,空怀旷世奇才却不得善用,直至投入大哥麾下后,才终得施展才华的机会。如果说助大哥夺取益州是其初展头角,随后的汉中攻防战则是法正才华得意尽情施展的舞台。在其筹谋规划之下,夏侯渊(我的老泰山)授首、曹操败绩,大哥则乘机完成了得蜀望陇(汉中)的大略,一举定下了蜀汉基业。而法正也因此奇功,得拜尚书令一职。其45岁病故时,被追谥翼侯。纵论法正此人,绝对可称是汉末三国时期璀璨夺目的明星之一。同样作为大哥身边的重要谋士,法正或许并不是诸葛亮那样的军政全才,但仅以奇谋军略而言。却是不遑多让。陈寿的《三国志.先主传》中曾有这样的话“先主复领益州牧,以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
“谋主”一词便是对法正才能地高度浓缩的概括。当然,这些事情,除我之外,此刻是不会有其他人知晓的……不曾想,历史居然在此转了个弯子—法正没有去投奔刘璋。反而跟马超“混”在了一起。以马超的武勇凶悍。加上法正的奇谋军略,不是容易应付的对手啊!不过,想到可能要与这样的对手交锋,倒是颇有些令人兴奋的意味。
“……如若这法正便是马超地幕后谋主。则此人之智断不可轻觑!”徐庶正色分析道,“且不说他曾助马超大破曹军。就以眼下夺取荆北地这一系列连环妙计,就让人叹为观止!”
“还不止如此……”
庞统笑着接口说道。
“其对待刘琮公子的态度也颇值得把玩。马超能够将蔡族几乎诛杀殆尽,却偏偏能留下刘琮公子,这分明就跟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如出一辙。用此伎俩,马超就可堂而皇之以辅政身份,将荆北大权攫取在手中,且不会招致荆州士族官员地过分反对!”
“马超的下一步,恐怕就是对外宣称其已诛杀内乱元凶蔡瑁,并将扶持幼主刘琮安定荆州大业!”鲁肃轻捋颔下清须,淡笑说道。
在寿春这数月里,大哥时常请鲁肃过府叙话,相处地久了,鲁肃心中的坚冰逐渐被溶解,同时他也被大哥地胸襟气度所折服,终于真心诚意地履行其自己的职责来。鲁肃现在的职位是征南将军府主簿。
“接下来,他或许还会‘命’刘州牧放弃隔江而治的企图,回归襄阳……”
顿了顿,鲁肃继续“猜测”道。
“诸公之言皆入情入理!”大哥满意地点头微笑,略一沉吟后说道,“但究竟该如何应付荆北之变?”
“此事不难,可以行‘先礼后兵’之策!”诸葛亮不慌不忙地接口说道。
“哦……?”大哥好奇地追问道,“孔明,何为先礼后兵?”先礼后兵,说来很简单,但依诸葛亮的为人,他所说的先礼后兵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诸葛亮微微一笑,从容说道:“主公与刘荆州可分别致函马超,道蔡瑁与曹操二贼相互勾结,先刺杀景升老大人,而后又矫天子诏扶持刘琮公子继荆州牧一职,二贼之意乃为篡夺荆州大权,陷荆襄百万百姓于水火。故而,刘琮公子继位本就是有违情理法度这事。刘荆州以嫡长之尊,仁厚之名,正是承继景升老大人基业的最佳人选。主公与刘荆州可‘请’马超放弃逆命,勿要继续扶持刘琮公子,将荆北归还于刘荆州……”
听到这里,厅中大多数人都以不解的目光看着诸葛亮,不明白他为何会提出这个近乎“白痴”的建议——马超费尽心思才夺取了荆北大权,怎么可能乖乖地交还给刘琦?但我却有些明了他的意图。待将目光扫过对面的文官列时,我发现徐庶、庞统、张懿、鲁肃、诸葛瑾等人皆正色思索着,完全没有当诸葛亮的话是在“开玩笑”!“孔明先生,马超恐怕不会甘心交出荆北大权……”
赵云拧眉思索了片刻,还是没能领会诸葛亮的真正意图,遂疑惑地说道。
“……”
诸葛亮冲赵云点点头,胸有成竹继续说道,“若马超肯交出权柄,当然最好。即便他不愿意,主公与刘荆州的礼数也已尽到了,日后再要用兵完全是师出有名。而且,使者传递信函途中,可以将声势造大,使荆北诸郡县皆知此事。荆北士族军民并非不明道理之人,凭刘荆州嫡长的身份、主公闻于天下之德名、异度大人在荆州的威望,比之马超完全凭借武力偷机攫取的权柄,究竟谁是谁非,该当归附于谁,自是一目了然。”
顿了顿,诸葛亮肯定地说道:“如此一来,他日进兵荆北之时,必可收取事半功倍之效!”
“妙!”大哥面现异样喜色,将桌案一拍,朗声说道,“孔明此计果然妙极,正可化敌于无形。”
诸葛亮并无得色,朝大哥微施一礼,泰然退回了队列之中。大哥的称赞完全不过分,诸葛亮此计只要施行成功,起码会减去马超三成战力。运筹傩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句话送给诸葛亮是再恰当不过了!厅下,蒯越望着诸葛亮精彩的表现,不禁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不可遏制地现出遗憾之色。
“异度,适才孔明之议,你以为如何?”大哥亲切而客气地向蒯越征询着意见。多日接触下来,大哥对蒯越的才干为人赞叹不已,一来二去后,称呼也发生了些变化。
“确是妙计,越当速命人回禀我主,请我主照孔明之议致函马超!”蒯越恭敬地回道。
“元直,适才孔明所说计策,就劳你二人商议后施行!”
大哥点点头,也不再耽搁时间,当即对徐庶、诸葛亮两人交代了下去。
“依马超的性情,实在不似个识礼之人……”
徐庶难得地开玩笑说道,“主公,出兵的准备看来也得加紧了!”
“元直之言在理!一旦马超回绝,我两家兵马就必须以迅雷之势攻入荆北,不能给马超以喘息、稳定局势的机会。”我接口说道,“马超以两万军掌控七万军心不稳的兵马,正是取败之道。
此战之胜机,就在速战速决。众议结束后,大哥又留我和二哥、徐庶、诸葛亮等人继续商议战备准备之事。由于我已点明此战的胜机在于速战,大哥提议由我和二哥联手出击,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张懿表示反对,他认为二哥担负着北抗曹操的重任,若然西进攻袭荆北,一旦被曹操察觉,将极有可能引起曹军的南下。而且近日曹军确实有向下蔡集结的迹象。听了张懿的反对之辞后,二哥蚕眉微挑了两下,却没有说什么。对二哥熟悉非常的我自然知晓,其实二哥的确有意领军攻伐荆北,但大哥的安危却又让他不得不忍耐下来。我笑着为二哥解了困。寿春的情形,其实根本没有想象中那般危险——且不说曹军为数不少的精锐军力正在北疆与鲜卑纠缠,就是袁谭那里,还得拖着曹操不少军力。
曹操目下真正能够动用的军力,也应当有限。另一方面,我方的情况也不比往日。孙氏覆亡后,我军已获得了一个稳定的后方,此时完全可以将江东一部分军力北调寿春。此外,寿春还有一道天然屏障——淮水。淮水虽然不比长江,但用来阻挡北方的曹军却是绰绰有余。只要将调锦帆营一部巡驻淮水,足可当5万雄兵。徐庶、诸葛亮等人思索过后,也认同我的分析。大哥遂决定由我和二哥两路进击荆北!当日下午,传递将官、兵马调动命令的快马飞驰出寿春——移厉锋将军魏延北上镇守寿春,征虏中郎将廖化暂代会稽太守;命荡寇校尉全琮领军一万北上增援寿春;命昭武中郎将陆逊领军一万西进接收九江、豫章、庐陵三郡。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三章(上)
正月二十七,鲁肃的话得到应验。细作传回消息,马超果然昭告荆州各郡县,道已然诛杀引发荆州内乱的元凶蔡瑁及其同党,而其余与蔡瑁有关联的士族官吏将不再被追究责任。马超表示自己将一力辅佐“幼主”刘琮继承荆州牧一职,在刘琮未能正式理事期间,由他暂时代为主掌军政事务,而一旦刘琮成年,他即会奉还所有权柄。马超还“真诚希望”荆州内乱能够迅速平息,莫要给外人以可乘之机。至于刘琦自任荆州牧一事,马超严辞予以驳斥,称荆州之主只有一人,即为刘表继嗣文书所选择,又经天子正式承认的刘琮。马超严令刘琦、蒯越等人尽快放弃谋逆之举,返回襄阳认罪,将可被既往不咎。听得这一消息后,蒯越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二十八日,庞统的细作网将一则战报传至寿春—江夏叛军已于两日前向刘琦投降。失去了黄祖水军的策应后,孤悬江南的江夏郡已完全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与此同时,文聘、王威自九江,刘磐领军自荆南两面对江夏发起进攻。江夏守将蔡勋是蔡瑁堂弟,自然率军死抗,但奈何兵力实在有限,且两面受击,不多时便只能退回江夏城死守。刘磐、文聘围攻多日,曾数次攻上城楼,但最终却皆被蔡勋挡回。正有些莫奈何的当头,襄阳惊变、蔡氏亡族的消息传至江夏,守军士气立即崩溃。黄忠乘机率军登城。并成功开启城门,迎刘磐大军入城。蔡勋走投无路之下,自刎身亡。江夏收复后,荆南之地已尽入刘琦麾下,叛军的势力被彻底铲除。至此,刘琦已与马超形成了隔江对峙、平分荆州的局面。此刻,关于两方协同进击荆北的事宜基本已商议妥当,蒯越向大哥辞行。动身返回荆南。准备筹划光复荆北地战事。
建安八年二月初三,刘备使者步骘赶至襄阳,向马超转交了刘备的亲笔手书。襄阳州牧府议事厅“……居然敢叫马某将荆北‘交还’给刘琦?”马超把手中的绢书甩落在地,英俊的面庞呈现出阴鹫冷酷之色。冷笑说道,“这刘备。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攻入襄阳后,马超便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州牧府。完全将自己当成了荆州牧,仅只九岁的刘琮却被“关押”在内府的一个小院子里。
“令明,给我去馆驿把那个姓步的宰了,割下脑袋‘送还’给刘备!”马超冷冷地对庞德命令道。
庞德面色一滞,举目向法正看了几眼。法正明了庞德的意思,出列劝荐道:“军主,而今荆北初定,民心、军心尚未归附,暂时还不宜与刘备翻脸。而且,刘备与曹操也属死敌,他日军主讨伐曹贼,或许还用地上刘备!”
“军主,法先生说地很对!”庞德顺势说道,“曹、韩两贼才是我军最要紧之敌,跟刘备闹翻了,只会白白损耗我军的战力!”
“哼……!”马超冷哼一声,很不高兴地说道,“难道真要我将荆北交给刘琦小犬?”
“荆北自不能丢,但也不需与刘备反目成仇!”法正无声叹了口气,和声劝荐道,“军主与刘备有共同之敌,若从这一方面入手,未必不能说服刘备默认荆北的局势。”
马超鹰隼锐眼中不时闪出精芒,面上虽无表情,但却在仔细聆听着法正的话。
“刘备乃是野心勃勃之辈,若道其对荆州没有打算,任谁也难以相信!”法正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但如今荆北已在军主麾下,凭军主横扫雍司两州时地威风,刘备不可能会无所顾忌。需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刘备也算一虎?”马超冷声嘲讽道,对法正将自己与刘备并称“二虎”感到非常不满,“一狗还差不多,一条被曹操赶得东奔西逃的丧家之犬!就凭此人,也配与我马超并称二虎?”
法正默然,待马超怒气过后,继续说道,“……若刘备胆敢与军主为敌,得益者必是曹操。一旦曹操乘虚端了寿春,刘备欲哭也是无门。故而,正以为,若能以共抗曹操为名,说不定可令刘备默认军主对荆北地统治。适才庞将军说的很对,军主最大地敌人乃是曹操、韩遂二赋。而今曹贼兵马已在进袭上庸,须得先退了曹军。刘备与这二人相比,根本是疥藓之患。军主还是应以复仇大局为重!”为能说服马超,法正不得不说上一些违心的话来。一提及曹操和韩遂,马超额头的青筋立时爆突了出来,握住桌案边角的双手也开始“嘎吱嘎吱”作响。
“好吧……”
思索了片刻,马超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对法正说道,“就暂且饶过姓步的一命,与刘备的事就由你来料理一下!”
“是……”
法正轻出一口气,领命说道。
“对了,上庸的情况怎样了?”听法正提及上庸,马超顺口反问道。
就在马超夺取襄阳后没几日,细作就回报有宛城曹军进犯上庸。得闻消息后,马超一面命马辽、马休扼守南乡阻挡曹军南下,另一面又急调5000步卒前往上庸增援。
“上庸暂时无忧!”法正迅速将最新的情况回禀于马超,“曹军此次进袭以虚张声势为主,只要我军有所戒备,料他等也未必敢真正攻过来。”
“恩!”马超点点头,冷声说道,“继续催促刘琦、蒯越投降,否则马某便要杀过江去了!”
法正默然点头。诛杀了蔡瑁,夺占荆北之后,马超变得越来越自负,甚至可说是狂妄至极。杀过江去?凭什么杀过江去???在甘宁的锦帆水军面前,如果没有能与之相抗衡的水师,别说你只有不到十万人,纵然有百万雄师,也只能落得个折戟沉沙的下场。当然,法正是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的……两日后,刘琦的使者赶到襄阳,同样奉上一封手书。令马超恼怒的是,此信的内容居然与前番刘备书信的意思几近一般无二——刘琦既不承认刘琮荆州牧职位的合法性,更不承认马超有担当辅政重任的资格。相反,刘琦宣称自己是刘表嫡长子,继任荆州牧本就是毫无疑问之事。只是因为蔡瑁谋逆,才造成一州两牧的局面。信的最后,刘琦也是劝马超将荆北交还,并承诺日后必会厚赏马超。至此时,马超再如何迟钝,也知道刘备、刘琦根本是联手想自己施压。就在马超气闷非常时,庞德突然回报荆北诸郡内皆有不利马超的流言兴起。有流言道马超意欲为父复仇,早有觊觎荆州之心;有道一旦荆州落入马超之手,则荆州必将陷入与曹操战争的泥潭中不得自拔,不消多时将会变成一片废墟;也有流言道刘皇叔为安定荆州局势出力,欲协调刘琦与马超之间关系,让刘琦能够返回襄阳主事,但却因马超私心的缘故而被拒绝;甚至有流言直称刘表是被马超所谋害……流言几乎在所有郡县内皆有流传,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迹象。马超震怒,急招法正商议。法正仔细分析了各地传回的情报后,认为这些流言很可能不是一方所为,而是多方势力同时施为——曹操、刘琦,甚至刘备都有可能!马超暴怒不已,厉声叱骂曹操卑鄙,刘琦狗胆,刘备无耻,并欲派人追上业已动身返回寿春的步骘。法正费尽力气,才勉强将马超的怒火压制了下去,并道对方的意图就是为激怒马超。此时以不变应万变为最佳,当务之急是先将流言平息下去。马超严令各郡县彻查散布流言者,并直接威胁若哪一县仍有流言存在,立斩县令,由县丞继任,县丞若仍办事不利,再斩,由县尉继任……对于刘琦的要求,法正建议马超虚与委蛇,先假装答应还政于刘琦,设法将其与蒯越等人骗过江。只要过了江,到时揉圆搓扁还不是任马超决定。法正直接指出,控制了刘琦和蒯越,非但荆北可以稳固,甚至荆南也可以是马超的囊中之物。对刘备,法正仍坚持先前的态度——能稳则稳,最好能够与其结成抗曹同盟。沉思良久后,马超认同了法正的提议,分别向寿春和长沙(刘琦的新治所)遣使!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三章(下)
二月初六,徐庶同窗好友崔宏来到寿春。军师将军府“元直师兄,你卖的什么关子?”崔宏被徐庶拉着直朝客厅方向走去,略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今日师兄弟一见面,徐庶就道要给崔宏一个惊喜。崔宏疑惑非常,屡次询问究竟是何惊喜,徐庶却只是笑而不答。
“呵呵……”
徐庶头也不回,只是微笑回道,“你稍候便知!”
不多时,两人已来到客厅,刚一跨入厅门,就听到两个迥然不同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一显洪亮张扬,一显温和内敛。
“州平,别来无恙!”
崔宏蓦地抬头,导声看去,脸上瞬间挂了欣喜非常之色,大声说道:“孔明!士元!……你们居然都在这里?!!!”
诸葛亮、庞统二人施施然来到崔宏身旁,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徐庶忽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诸葛亮、庞统、崔宏会意地相继将自己的右手叠于徐庶手上——这正是庞德公当年为教导弟子彼此间要珍惜同窗之情,而特意制定的鹿门学礼之一。
“哈哈哈……”
四人同时放声长笑起来,将平日里的礼数全部抛诸了脑后,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同在鹿门求学的日子。入坐后,徐庶等三人与崔宏互问起了出师后的情况,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士元,一年多没有你消息,没想到你还是投到了刘皇叔麾下!”崔宏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嗬……!”庞统也想起了当年出师时与崔宏、孟建、石韬三人的戏言,笑着叹了口气。当时庞统信誓旦旦表示要投靠孙权,而后好与诸葛亮“斗”上一“斗”,比上一比。时过境迁后,再想起当时的话语,庞统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州平,你与广元还真是耐得住性子,居然当真结庐隐居了一年多!”庞统捋了捋颔下短须。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此次若非元直特意派人相邀,恐怕你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由于刘备麾下领地日广,需要补充大批人才。禀着内举不避亲的信条,徐庶向刘备推荐了自己地另两位师弟——石韬和崔宏。从徐庶、诸葛亮、庞统的表现上。刘备已充分领教到鹿门学子的卓越才华。听得徐庶推荐另两位鹿门同窗,刘备当即应允。并特意亲自书信两封交于徐庶的使者,籍此表示自己的诚意。崔宏便是被徐庶、刘备的双重邀请所打动。遂出庐来到了寿春。
“州平,广元为何未随你一同前来?”诸葛亮以其特有的温和语气询问道。
徐庶、庞统同样关心这个问题,一齐看向崔宏。
“广元他……已经去了许昌!”崔宏面色稍黯,叹了口气,缓缓回道。
“他也和公威一般,去投曹操了?”庞统疑惑地追问道。
“恩!”崔宏点了点头,怅然说道,“天子给广元下了征辟令,招其入朝为官!”
“看来是公威的推荐……”
只片刻间,诸葛亮便猜出了内中地原由,“州平,你也接到征辟令了吧!”
崔宏点点头,勉强展颜一笑:“但当时我已接到元直和刘皇叔地手书,便借故推辞了!”崔宏是个重感情之人,一想到日后可能将与昔日同窗好友分立敌对两方,便觉心中黯然。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徐庶明了崔宏的心性,安慰说道。
“州平,恩师他老人家近来怎样?”诸葛亮和声转移了话题,“前些日出使襄阳,居然未能拜见恩师,实在遗憾!”
“恩师身体康健一如当年!”崔宏一扫阴翳,笑着说道,“天子前些日也曾下诏召恩师入朝任光禄大夫,但他老人家以‘楚龟’一说给回绝了!”(注:庄子曾将自己比做乌龟,表示不贪图荣华富贵,借以回绝楚王征召入朝的命令)顿了顿,崔宏继续说道:“恩师如今正在用心调教马谡那小家伙!这小家伙伶俐绝顶,只可惜有些虚浮,耐不下性子来就学!”
“这小家伙……跟季常的性子倒是迥然不同,有意思!”
庞统饶有兴致地笑道。
“州平,你对荆北之势有何看法?”徐庶想向刚从荆北过来地崔宏身上征询些意见。
“若不能尽快将马超逐出,荆北终将成为白骨遍地、千里无人之地!”崔宏异常肯定地说道……当日下午,徐庶引崔宏面见刘备。详谈半个时辰,刘备大叹崔宏之才,当即拜其为州典学从事。二月初八,刘琦使者南郡太守刘先赶到寿春。刘先此来,任务只有一个——将九江、豫章、庐陵三郡的太守印绶移交于大哥。印绶地移交,表明刘琦已彻底放弃了对九江等三郡的所有权。刘先还代刘琦转告大哥,荆州军已全面撤出九江等三郡,而陆逊地兵马也在同时接管地方治安防务。为保证能够迅速安定住这新得三郡的郡治局势,大哥暂且任命了三郡的代理太守——陆逊暂代九江太守;陈震暂代庐陵太守;顾雍暂代豫章太守:与此同时,诸葛瑾被任命为庐江郡丞,接替陈震留下的位置;虞翻被任命为九江代郡丞……其余郡县属吏,则由徐庶、诸葛亮、孙乾张懿等人协商后委派。去年秋后,大哥已在寿春举行过第一次面向庶族的“试举”(就是科举)选才。尽管此次“试举”还属于试运行,而且考虑到士族的感受。并未对外做大规模的宣传,范围也仅只局限在寿春、庐江二郡,但施行的效果却颇为理想。数十名空有才华、却因出身限制而得不到施展地庶族学子被破格录用,大大补充了大哥的人才库。此次需要大量的郡县属吏,正好可以将庶族学子派驻出去。这些人不但有才华,而且深知民间疾苦,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对大哥的忠诚度绝对可以得到保证。二月初十。马超信使赶到寿春。带来了一纸书信。信中,马超先是借其父马腾,与大哥攀上了关系。而后其巧舌如簧,将荆州的情势从另一个角度做了一番描述。在马超的描述中。荆州之乱完全是因为蔡瑁企图独占权柄的狼子野心而造成,刘琦、蒯越等人则是在一连窜地误会中。将局势搞得越来越僵,而他马超则是一个彻头彻尾地忠挚之士。一心一意为安定荆州、让百姓免遭战火而努力周旋着。马超向大哥表示,他将会全力辅佐刘琮,维持荆州往日的安宁稳定,希望大哥能够谅解,莫要与刘琦等人搅在一起。并想通过大哥来劝说刘琦等人消除误会和顾虑,返回襄阳,以解除荆南、荆北隔江对峙的局面。信的最后,马超特意提到他与曹操那切肤入髓地仇恨,表示希望能与大哥携手抗击曹操,以图日后能够再兴复汉室。
“法正果然了得!”听徐庶将信中诵读完毕后,庞统忍不住笑“赞”道,“若不明情况,还当真会让人以为马超是周公、伊尹中人呢?能以一枝妙笔,将事实歪曲到如此程度,法正可称世之奇才!”
听庞统这一说,厅中众人皆轰然失笑。
但细想一下,庞统说的确实不错——这封所谓地“马超亲笔手书”绝对是由法正代笔完成的,依马超地头脑根本不可能写出这样“精彩”的书信来。此信中的内容,八成为真,两成为假,但偏偏就这两成才是最关键的内容,令人看后难辨真伪。若非徐庶、庞统这两张缜密的细作网细致入微的探查,加上当时孙乾、诸葛亮亲身经历了荆州之乱,恐怕我们这里也很难如此轻易地看出其中破绽所在。
“该如何回复马超呢?”笑过之后,孙乾提出了一个问题。
“待荆南那里的消息过来后,再回复也不迟……”
诸葛亮淡笑接口说道,“想必马超也会致函予荆南。一、两日,使者应该还是等得了的!”
大哥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果如诸葛亮所料,两日后,刘琦信使携两封书信赶到寿春。其中一封是马超给予刘琦的,信中马超表示愿奉刘琦为荆州牧,并称将交还荆北军政大权,请刘琦、蒯越等人过江接收。另一封信则是刘琦写予大哥的,刘琦道他已识破马超欲诱其过江的阴谋,并表示他不会上当。蒯越已经想出了一条应对之策——让马超先将刘琮和荆州牧印绶全部送至荆南,并移交出手中军力,而后刘琦才会过江。只要马超一回绝,就证明其根本没有诚意。而马超回绝之日,就是起兵北伐之时。马超给大哥、刘琦的两封内容截然迥异的“手书”,完全将其两面三刀的本性暴露了出来。玩火者,必自焚。玩阴谋诡计者,亦必死于阴谋诡计之下!出兵之日已近在眼前,我也该返回丹阳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四章(上)
收到刘琦的书信之后,大哥即刻回书马超,希望其以抗击曹操的大局为重,放弃扶幼废长的计划,将荆北军政大权归还刘琦。大哥特别提及,一个稳定的荆州才能成为抗衡曹操的有力臂助。故而,无论为兴复社稷,还是为复仇血恨,马超都不应继续维持隔江而治的局面,更不可因此激起荆州的内战。这封回信,承载着和平解决荆州内乱的最后一丝希望,尽管这希望渺茫得可以!送走马超信使的同时,我军的战备事宜也在如火如荼进行之中。二月十三,全琮领步卒万人赶到寿春,寿春的驻军也增加至五万余人。过去的一年里,由于有流民移入,加之二哥攻略汝南时迁入的百姓,而今寿春、庐江的人口已达到近五年来的颠峰。据孙乾、张懿等人的细心统计,寿春人口已达四十四万,庐江则达三十七万。
有两郡八十余万的人丁作为保证,征募兵员自然也变得容易许多。二哥在过去一年里,从寿春、庐江一共征募了两万新兵。此外,赵云的风骑军也得到了极大的扩充。
先前为向大哥请援,袁谭曾先后向我方提供了3000余匹战马。随后,袁谭丢失了大半个冀州后,仅凭幽州已无法支撑自军的粮草供应,不得不再向大哥求购粮食。大哥原先的治下五郡中,除人口最为稀少的会稽外,其余四郡都是产粮大郡,加之去年荆扬两州大丰收。目下粮食相当充裕。故而大哥也爽快地答应了袁谭的请求,经糜竺与郭图的协商,双方达成了以战马交换粮食地交易协议。经由海路,糜家商会的海船源源不断地将粮食运往幽州,又将战马和骑弓等重要战备物资运回寿春。战马得到保证,赵云在大哥、二哥的支持下,进一步扩充风骑军。而今的风琦军,编制虽然仍为三曲。
但每一曲辖下骑兵却已达到2000人。除却这6000编制成军的骑军外。还另有3000余新训骑军正在紧张操练之中。精通骑战的赵云所组建的是清一色的轻骑兵,完全禀承风骑营地营训——其疾如风,强调“远遁千里,一击而退”。力求以强大地机动力拖累、拖垮、拖毙敌军。可以想见,越来越强大的风骑军。在赵云这位骑战天才的手中,日后定可得到尽情施展的机会。而马超麾下地西凉铁骑。或许就是扩编后风骑军的第一个重要对手!就在全琮赶到寿春地同时,蒋钦、丁奉二人率领锦帆水军一部经濡须水——巢湖——淝水一路北上,于二月十四日抵达淮水,正式担任起巡防淮水的重任。
此次北上锦帆水军虽都是蒙冲、走舸等中小战船,但近150艘战船、3800余身经百战地锦帆兵,加上蒋钦、丁奉这两位水上歧龙,却足以构建起一道牢固的水上长城。二月十五日,魏延领十余亲卫赶到寿春。自此,寿春的防卫事宜完全落实到位。如此一来,可以保证即便在二哥领军出击荆北之后,曹操也不敢轻觑寿春。翌日清早,告别蓉儿和两个孩子,在大哥、二哥的送行之下,我和庞统起程返回丹阳,准备筹划进行荆北战事。两日后,我回到丹阳,首先听取了张昭、简雍、陈到、关平等人的有关军、政方面事务的汇报。为应付荆北战事,丹阳、吴郡、会稽三郡的动员令已下达多日。
在丹阳太守张昭、吴郡太守全范、会稽代太守廖化的相互协调之下,战略物资被源源不断地运往丹阳。与此同时,接到我的命令,廖化和主掌吴郡兵事的安远中郎将金畴相继将会稽、吴郡的驻军向丹阳集结,这两郡只留下足以应付叛乱骚动的3、4000军而已。
如今的丹阳,兵力也膨胀到空前的地步,达到近五万人,而这其中还不包括被全琮率领增援寿春的一万人,以及被陆逊率领前去接收九江、豫章、庐陵三郡的一万人。回到丹阳后的第二日,庞统便在我的指示下,开始派遣细作加强对荆北的渗透,并运用庞族在荆北的人脉关系,联络当地士族,以便在日后进兵时能够减少阻力。得知我返回丹阳主持军政事务的消息后,刘琦、蒯越也频繁派遣使者与我联络,互通消息!荆扬大地,已是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相继得到刘琦、刘备的回讯后,马超暴跳如雷。刘琦摆明是不相信马超的“好意”,根本不愿轻身涉险渡江。
而其所提出的要求,完全不给马超以任何的“回旋”余地——一旦送刘琮过江、并奉还荆州牧印绶,将意味着刘琦彻彻底底地成为荆州之主。到时刘琦只需振臂一呼,马超麾下那七万多军心本就不稳固的荆州兵必将一哄而散。荆北各郡县的官吏士族肯定无几人会依附马超,即便上庸恐怕也是如此。
马超凭借强权能够压制得了一时,却压制不了一世。而刘琦的另一个条件——移交军力,更让马超无法接受。一旦失去了军队,马超还能剩下什么?法正虽是老练的猎手,但蒯越却也不是一只会乖乖束手就擒的猎物。很简单直接的方法,蒯越就将法正意图诱刘琦过江的计策化解于无形。更让马超气恼的却是刘备!马超自认放下累世公侯、当世名将的架子,“屈尊”以晚辈之礼跟刘备攀亲带故,只是希望他能默认自己执掌荆北的现状。不想刘备依然支持刘琦,并继续劝说马超奉还荆北。马超气得破口大骂,如丢垃圾一般将刘备亲笔手书丢入火盆中。法正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冷静地向信使询问了寿春之行的经过。当听闻刘备是在收到马超书信两日后才给出的回信时,法正敏锐地把握住了内中的关键所在,他猜测刘备、刘琦彼此之间很可能已就马超书信之事通过气。若如此,刘备自然就可以看出马超的真正意图……根据已有情报,法正进一步推测,刘琦很可能已向刘备请援攻击荆北。刘备这一连两封手书,怕只是“先礼后兵”,一旦马超拒绝奉还荆北,刘备出兵之日恐将不远。
气恼已极的马超当即恨言,只要刘备胆敢出兵进犯,他必会砍下刘备的脑袋作为自己的溺器。就在此时,庞德急向马超禀报一事——刘琦军正在武陵集结,似有渡江北上的意思。马超怒极拍垮身前桌案,誓要将刘琦、蒯越等人诛杀一尽,当即命令法正立即以荆州牧、镇南大将军刘琮的名义,宣布刘琦为叛逆。并悬赏刘琦、蒯越等人首级,但有何人能够擒斩刘琦、蒯越两人之一,为官、将者晋升三级,为兵、民者赏万金。虽明知这道命令一旦传达下去,荆州的战事将一除即发,但面对盛怒之下的马超,法正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依令执行。果不出法正所料,马超这一昭告一出,立时引起渲然大波——荆北,是一片哀叹绝望之声。原本荆北士族军民还以马超诛杀蔡瑁会是一个契机,希望籍此避免全面内战的爆发。
但如今一切希望都化为泡影,士族百姓失望之余,连带着也恨上马超这个嗜血的“篡权者”(某些流言中对马超的称呼)。荆南的反应则更为强烈。得闻消息后,蒯越当即代刘琦草拟檄文一篇,广传荆襄九郡。檄文中,蒯越痛斥马超不念刘表当初收留之恩,反倒谋害刘表嫡子,阴谋篡夺荆州,直称马超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狼心狗肺之徒。蒯越以刘琦名义号召荆北军民识破马超真面目,呼应刘琦北伐。
檄文一经发出后,蒯越即急命使者分赴寿春和秣陵。与此同时,刘磐、黄忠、文聘等将奉命枕戈达旦,随时准备渡江北伐。二月二十四日,我收到蒯越的急书,知荆北战事已迫在眉睫,遂命张昭、简雍等人加紧征调运输船只,以作运兵之用。二月二十六日,大哥传檄襄阳、章陵、南郡、上庸,宣称支持刘琦兴复荆北,并将出兵策应,希荆北军民明了是非,莫要助纣为虐。檄文的最后,大哥也表示希望马超能够悬崖勒马,莫要为利欲蒙蔽双眼、冲昏头脑。二十七日,大哥出兵攻击荆北的命令抵达秣陵。三月初一午时,我统率水、步军四万余,以庞统为随军参谋,辖陈到、关平、李严、郝昭、吕蒙、朱桓诸将,兵出丹阳,经长江水道,直指南郡。同一时刻(约定好的时间),二哥统率骑、步军三万,以诸葛亮为随军参谋,辖赵云、李通、全琮、徐盛、潘璋诸将,兵出合肥,西向攻入章陵郡。由于庐江太守李通随军出征,郡丞诸葛瑾暂代太守一职,襄贲校尉全柔移防庐江。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四章(下)
同样在三月初一,刘琦以蒯越为主帅,统军三万,辖刘磐、黄忠、文聘诸将,誓师北伐。并昭告荆襄九郡百姓,刘皇叔乃是应邀协助平乱,凡刘皇叔大军所及之处,诸郡将官军民皆不需惊慌,如有可能可尽力配合皇叔大军行动。刘备、刘琦的两纸檄文相继传至襄阳,两军同时进击荆北的消息也为马超得知。襄阳州牧府“……大耳贼果然信不过!这厮真是狗胆包天,竟敢与刘琦联手对付我。日后若擒了他,不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下酒吃了,我马超便不配做天神的子孙!”马超双目尽赤,浑身上下散发出森寒的气息,口中不住恶毒地咒骂道。
刘琦会出兵北上,完全在马超的意料之中。实际上,马超也是有意以宣布叛逆的方法来激刘琦军渡江进击。马超虽然狂妄自大,但不至于当真认为自己能够凭借铁骑杀到荆南去,在长江天堑无法逾越的情况下,只有将刘琦军挑过江来,才能凭借铁骑无比的威力将其一举击溃。然而,刘备会如此果断地出兵,却大大出乎马超的预想。马超认为,刘备一方面要防备曹操那与日俱增的巨大威胁,另一面还需要时间来消化剿灭孙家的战果,故而不大可能真的向自己动手。而且,只要能够先将刘琦军击灭,纵然日后刘备能够腾出手对荆北用兵,自己也不需惧他。
但无情的事实,却将马超心中的期冀击得粉碎。
“军主。该怎样把两路敌军击退?”庞德打断马超的怒骂,询问起对策来。
“只要他们胆敢踏上荆北地土地,我凉州铁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马超将牙齿咬得“嘎吱……嘎吱……”
做响,目射寒光,恨恨地说道。
荆扬两州缺乏战马,若是陆战,仅凭南方嬴弱的步卒根本不可能是铁骑的对手,马超对麾下那万余精骑有着绝对的信心。
“军主。荆州水网纵横、河流众多。正担心敌军可能会借水路进犯!”法正不像马超那样自信满满,道出了自己的担忧。荆北诸郡境内都有长江几条大的支流经过,而一些重镇恰恰也是建在这些河道周遭不远处。如襄阳城,就坐落在汉水之旁。如果敌军以搭乘船只,由长江入汉水。而后一路北上便可非常轻松地抵达襄阳。以前荆州拥有实力强大的水军,自然不必担心外敌从水路入侵。当时甚至可以依托水军来抵抗敌军从陆路的进攻。
但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了,甘宁已将荆州水军地落日余晖彻底抹杀。马超虽然接收了七万多地荆州军,但水军的实力却等于零,根本无法来自水路的进犯。
“水军再厉害,也不能攻城吧!”马超不以为意地冷嗤道,“只要他们胆敢上岸,谁能逃得了我铁骑的冲锋!”
“军主说地是,但如此一来,就必须准确把握敌军的动向……”
法正也不辩驳马超地话,反而顺势建议道,“正有一议,还请军主参考。我军可于几条主要河道的要冲处设置烽火台,一旦察觉敌军有意沿河进犯,便可及时示警。”
“恩……”
马超略一思索,点了点头,“此事就交于你筹办!此外,命细作抓紧时间给我搜集刘备、刘琦军地情报!”
“是!”
“大哥,刘备恐怕已经攻入章陵郡,要不要出兵迎战?”
马岱不无疑虑地请示道。
章陵郡地域极广,更同时与刘备麾下的寿春、庐江二郡接壤。
“敌情仍未明了,出什么战?”马超摆了摆手,没好气地回道。
“不出战,恐怕会丢掉不少土地啊!”马岱犹自不甘地说道。
“章陵东部诸县大都无险可守,分兵驻守正好被刘备各个击破,乃是兵家大忌!”马超眼中泛出精光,冷笑着说道,“更何况在我眼中,土地根本算不得什么。”
见马岱面露不解之色,马超难得地放缓声音说道:“只要要大军在手,想要多少土地还不是一句话。刘备军往章陵进得越深,补给线便越长,距死亡也便越近,我只要以铁骑将其后路截断,再以步卒配合铁骑两面夹击,刘备的那点废兵根本就不够看的。到那时,刘备吞了我多少土地,我便让他加倍吐出来!”
“原来如此!”马岱恍然笑道,放下了心来。
“仲华,我交给你一项重任!”马超微微颔首,对马岱命令道,“你给我率领2000铁骑、5000步卒,火速前往章陵。”
马岱愕然,不明所以地看向马超——马超适才刚说不必迎战,现在却又派自己出兵章陵……“你的任务不是迎战,而是将章陵中、西部诸县的粮草全部搜刮干净,不能留一颗粮食。如果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马超眼中寒光一闪,沉声说道,“刘备不是自诩仁德么?如果百姓饿极找他的兵马索要粮食,我看他会怎样做?不给,我便戳穿他的伪善面目;给,他大军的粮草必然出现短缺,到时还不是任我揉捏!”
“大哥果然妙计!”马岱欣喜地应道……一旁的法正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无声地叹了口气。马超的计划看似美妙,其实根本就不可行,因为他忘了两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军心!民心!马超本来就是一个不甚受欢迎的“外来户”,如果再做出坚壁清野的绝计来,只会将荆州百姓彻底推向刘备、刘琦方。此外,马超目下拥有近十万大军,看似非常强大,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法正很明白。在这些大军中,真正忠心于马超的其实只有那万余凉州铁骑。而其余兵马,即便是马超自上庸征募的步卒,也是完全靠不住的。这些军士都是生于荆州,长于荆州,而自古以来荆楚之人就以注重乡土出名。对于一个肆意破坏荆州、损害荆州百姓利益地人,这些荆州兵怎么可能会甘心为其卖命。法正可以断言,一旦马超实施坚壁清野。军中的哗变将无可避免。
但这一切。法正已不想对马超言明了!法正累了……刘备、刘琦两军的情报还未能搜集到,另一则消息却传回了襄阳——进攻上庸的曹军退了,而且退得非常干脆、非常彻底!据马辽所派斥候探回的情报,曹军连退数百里。直接躲回了宛城,仿佛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撤退速度快的惊人。得到这一消息,马超欣喜非常。原本马超还有些担心同时与曹操、刘备、刘琦三方交战。兵力会显得捉襟见肘。
天爷也偏帮(曹操莫名道:“我啥时成老天爷了?”),曹军居然自己撤退了,顿时让马超面临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可以腾出更多兵力来“教训”二刘了。马超猜测必是北疆或是河北战事出现异变,才迫使曹操不得不紧急退兵!但法正却很清楚事实并不是马超所猜测地那样——曹操根本是在行“隔岸观火”之计,借自己地退兵来挑惹起马超与刘备、刘琦的全面战争。待得三方拼得筋疲力尽、实力大损之后,曹操就顺势来个乘火打劫,出兵一举收拾残局。此次荆北的大混战,胜利者恐怕既不是刘备,也不是刘琦,当然更不可能是马超,坐山观虎斗的曹操或许才是最终地胜利者!法正摇摇头,叹了口气……三月初六,在一部锦帆水军的护航下,我率先行兵马搭乘船只赶到汉阳,汇合了正驻扎在此地蒯越大军。蒯越在渡江时,对马超玩了个障眼法——他先在武陵摆出重兵集结的假象,借以迷惑马超视线,而其真正地大军却是从江夏渡江。渡江之后,蒯越在甘宁水军的策应下,先后夺取了乌林和汉阳。
但随后,蒯越却没继续向西面的丐阳发起进攻。
“张平南,劳你虎驾亲临,我主与蒯某实在是感激不尽!”一见着我,蒯越即躬身向我施礼谢道。
“蒯督不必如此!”我扶起蒯越,笑着说道,“你我两家之间,还何需道这些?”
荆越笑着点点头,随即为我介绍起帐下的荆州军将官来。文聘、王威二人与我早已认识,也不用蒯越介绍,自行向我施礼问候道。
在蒯越的介绍下,我又先后认识了目下刘琦军中的二号人物安远将军刘磐(刘磐已被刘琦由中郎将提拔为安远将军),和另一位闻名已久、却缘铿一见的人物——黄忠黄汉升。这位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与我、二哥、马超、赵云并列“五虎上将“的虎将早过知天命之年,须发已现花白之色,但面目红润,精气十足,身体丝毫不见老态。双臂健壮有力,手心处有无数奇特的老茧,那个经常弯弓拉箭的痕迹。黄忠的相貌算不得特别威武,看起来倒似个慈祥的老人,如果脱下身上盔甲、换上寻常的衣服,你只会以为他是一普通的乡间老者。
但就在这慈祥无害的外表下,我却感觉得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在其周身萦绕着。不须真正交手,我便知黄忠的身手即便与我有些差距,也只在毫末之间。不自主地,狂野的战意从我身上散溢开去,将整个厅堂笼罩其中。黄忠迅速感受到我的战意,眼中精光连闪,一股强烈的战意也自周身弥漫开来。一时间,厅堂中杀气纵横,强烈至极的压迫感竟让蒯越、庞统等不通武艺之人面色煞白。
“啪啦啪啦……”
厅内的一些物事竟然轻微抖动了起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五章(上)
“南阳黄汉升果然不凡!”我先行散去了自己的战意,笑着说道。
“承张平南夸奖,黄某愧不敢当!”黄忠眼中异彩瞬闪而过,也散去了那苍劲雄浑至极的杀气,拱手向我施了一礼,谦逊地说道。
厅堂内强烈无比的压迫感逐渐消失,虽然仅只经历了片刻时间,但蒯越、庞统等不通武艺之人额头上已晶莹可现,连刘磐、王威等人都不自禁地松了口气。真正能够不受我和黄忠战意影响的,也只有甘宁、关平和文聘几人而已。黄忠要比我长上20岁左右,但仍能有这等武勇威风,着实令人惊叹。事实上,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三国时期的许多良将猛将都是在年过五旬后威风渐失——二哥曾于樊城险些被庞德击败,曾视百万曹军如无物的赵云亦曾有过被晚生后辈困在阵中无法脱身的窘境,威震逍遥津的张辽则被丁奉一箭射中面门而死…………但黄忠却是难得的特例,他便如那陈年的老酒,愈陈愈香。黄忠六旬开外才投效的大哥,但就在其人生最后的十几年中,迸发出最为灿烂的火花。忽然间,我想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在此次攻略荆北之战中,作为盟友的黄忠,作为敌人的马超,加上我、二哥,以及跟随二哥出征的赵云……原本历史轨迹中的“五虎上将”竟然齐聚于此,但却是各为其主……蒯越微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着引领我和甘宁等人入座。接下来,蒯越详细地向我介绍了这几日来刘琦军的作战情况,及其所掌握的敌情动向。
“……有叛军万人据守江陵,另有一部叛军驻守当阳。除此之外南郡治内似乎并无其他叛军!”指着一幅悬挂在屏风上的荆北地图,蒯越面色略显沉肃地说道,“但时至今日,尚未见马超率军南下!”
“依照马超性情,不像个会被动死守之人……”
庞统轻捋颔下短须,沉吟着说道,“如此看来,马超恐怕是有意引诱我两家兵马深入荆北腹地……”
“士元之言与我所思相同!”蒯越点点头说道。
“由丐阳往东到乌林、汉阳。河网密布,对骑军作战极为不利,而马超麾下最得力的兵马就是那万余西凉铁骑!马超定然是想避短就长,引我等兵马至江陵、乃至更北些地地方。而后再以铁骑突袭,一举击破我等!”
“西凉贼骑可恶之极!”刘磐面色阴沉。恨声接口说道,“若不能破了这万余贼骑。光复荆北恐非易事!”
一旁的甘宁低语了几句,告诉我当日救援刘琦、蒯越等人突围时,刘磐军力的损失颇为严重,担负诱敌任务的霍峻更是战死当场。
“西凉骑兵来去如风,战力强悍,极难防范。若是在平原,纵然有五倍于其的步卒,也未必能抵挡得住!”黄忠捋了捋颔下花白长髯,朗声说道,“若不能寻思出个好办法,纵然能战胜马超,恐怕我军的损失也会非常巨大!”
“其实解决这万余铁骑,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庞统笑了笑,语出惊人地说道。
“什么?”刘磐、黄忠等人皆发出轻噫之声,不敢置信地看向庞统。黄忠更是疑惑地反问道:“庞司马恐怕是没见过铁骑作战的威力吧?”
蒯越虽然对庞统地能力颇为了解,但对他如此托大地话语,也感到惊异:“士元,你有何妙策?”
“统想请问蒯督一事……”
庞统并不受黄忠的置疑所影响,面色从容如常,笑着反问道,“刘荆州是想尽早平定荆北,还是想将马超军一举击灭?”
“这有何分别么?”蒯越还没有回答,刘磐却先疑惑问道,“若不能击灭马超,如何能尽早平定荆北?”
我静坐一旁,笑看庞统尽情展示才华。此次与刘琦军联合作战,虽然各有统帅,但彼此间必须有所协同,相互策应,才能取得最佳战果;反之,若各行其是,相互制肘,想不打败仗也难。
但这里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主导权问题——在此次作战过程中,究竟由哪一方起主导作用。我军动用了近八万大军,刘琦军只有三万大军,兵力上我军绝对占优。然而,彼主而我客,从道义上讲,我军只是协助刘琦来平叛的,总不至于强行反客为主,由“客人”来指挥“主人”吧!而此刻庞统的这番发挥,正是一个极好地契机——从心理上,慑服这些刘琦军的重将。若进行得顺利,日后让他们接受我军地战略方针,难度将要减小很多。
“大不一样!”庞统摆了摆手,从容不迫地说道,“若要尽早平定荆北,最后的办法是将马超驱逐出去,而非将其击灭。若仅是要将其驱逐,在统眼中,只是反掌之事而已。而若要将马超一举击灭,便要从长计议了!”
刘磐与黄忠、文聘等人对视一眼,思索片刻后,先是微微点头,但随即再次追问道:“庞司马,若只是驱逐马超,该怎样做?若要将其击杀,又该怎样做?”此刻,刘磐地语气已经客气了许多。
“呵呵……”
庞统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若只是驱逐,可先以谣言激起马超军中士卒的哗变。马超军力看似雄厚,其实根本是空中楼阁,不值一提。除却其手中那万余凉州铁骑外,其余士卒皆是土生土长的荆州人,安肯为马超这无德无行的外人卖命?只要散布些谣言,道马超欲借荆北之力为父复仇,将曹操死战,届时荆北永陷战火无以脱身,成为昔日的青、徐、兖、豫诸州。如此一来,荆州士卒安能呆得下去,荆北各大宗族安能不与马超死抗到底?刘荆州若能再颁一道赦免令,不再追究曾从附蔡、马二贼的将官军民,必可更加收取奇效。”
顿了顿,庞统自信肯定地笑道:“只要行此计策,不出一月,马超大军必然自溃。届时,以蒯督大军,加上我家关君侯、张将军两路大军,三路齐进。马超众叛亲离之下,若想保全性命,只能自行逃出荆州。如此,荆州岂非可迅速平定?”
若刚才还只是将信将疑,此刻刘磐、黄忠等人已完全被庞统缜密的计划所折服,再也不敢小看这个丑陋矮小的青年。一旁的蒯越也不禁连连点头,面现赞许之色。
“那若是击灭马超,又该如何去做?”文聘恭敬地向庞统询问道。
“那便需要派遣奇兵先行攻克上庸,截断马超西退的道路。而后依然统先前所说,对马超军进行分化瓦解……”
几乎不经思索,庞统迅速回道,“但马超在进退无门的情况下,必然会拼死顽抗,若不能设计将其诱入有利地形,聚歼起来伤亡恐怕不小!”
看似强大、彪悍至极的马超,在庞统的三言两语之下,居然已如砧板上待宰杀的鱼儿一般。
“士元果然妙计!”自负智计出众的蒯越也不得不承认庞统对局势的把握能力在自己之上。庞统的表现,完全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我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要速平荆北之乱,必先瓦解马超大军;要瓦解马超大军,就必须先破了马超的‘神话’……”
当日马超以寡敌众,却能杀得曹军溃不成军,最后只是遭遇韩遂的反戈,在曹、韩绝对优势联军的围攻下才退出战斗。故而,在世人眼中,马超并不是“失败者”,与曹、韩联军的那场激战,反而造就了马超不可战胜的“神话”。只有打破马超的“不败金身”,才能为他庄下荆州士兵的哗变背离下最后一帖猛药。
“不狠狠教训他一次,如何能镇住这匹西凉野马!”我走到屏风悬挂的地图前,沉声说道,“既然马超想引诱我等进攻江陵,那就如他所愿。希望他的西凉铁骑,也莫要让我等失望!”
随后的几日,我的后续大军相继赶到汉阳,大量的粮草辎重也随行而至。与此同时,大量的水陆两路的斥候被派遣出去,加紧搜集马超军的情报。三月十一,我的四万三千大军于汉阳集结完毕,加上蒯越的兵马,联军总人数已超过七万人。就在我和蒯越准备兵发江陵时,庞统的细作网传来一则消息——马超在章陵实施坚壁清野政策,以此应对二哥大军的进袭。细作回报,马超军几乎将章陵中、西部八县的粮食的搜刮一空,连百姓家中的存粮也不放过。若谁胆敢拒交粮食,只有死路一条。为此,有上百无辜百姓死于屠刀之下。现在才是三月,距新粮的收获至少还有四个月。在四个月里,如果没有存粮,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下去……这岂不是存心将这八县的几十万百姓往死路上逼么!为获胜利,居然歹毒如斯?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五章(下)
听闻马超实施坚壁清野的“绝计”,以蒯越为首的荆州军众将无不色变。
“马超这断子绝孙的狗贼,竟然将数十万百姓往死路上赶!”刘磐目窒欲裂,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作响。黄忠没有说话,但眼中不时闪现的寒光,额头凸现的青筋,紧握的双拳,却毫无疑问地将他心中的愤怒表露了出来。这些土生土长荆州将领对荆州乡土百姓的感情之浓厚,要远胜其他地方之人。
“粮食被搜刮一尽,章陵中、西部八县的百姓势必要外迁逃荒……”
蒯越眉头紧皱,沉声说道,“南面是长江,北面是曹操治地,而西面……马超断不会让百姓进入襄阳、南郡,如此一来,这几十万百姓只能向东逃往寿春和庐江了……”
“马超那厮用心险恶,他分明是想以这几十万章陵百姓来拖住关君侯的大军。”庞统捋须分析说道,“我主素有仁德之名,百姓饥饿无奈之下,必会向关君侯大军求援。这样一来,君侯大军的粮草必然出现问题,无粮则军必生乱,届时马超便可乘机率军突袭……”
庞统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曾思索过无数种可能,但就是没有想到马超竟会用出这样恶毒的绝计来抵挡联军的进袭。出此计策的,十之八九应是法正……“不过,此计便如‘双刃青锋’,既可伤人,亦会伤己……”
庞统忽然话风一转,嘴角微微扬起,笑着说道,“而且在统看来。马超行此绝计,实是自取灭亡!”
庞统此言一出,举众皆惊。蒯越拧眉略一沉思,眼中现出一丝若有所悟的神色,但仍是恳切向庞统询问道:“士元,请详言之!”
“马超计划看似美妙,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庞统不慌不忙地说道,“这里是荆州。并非西凉。而他马超。仅仅只是一外来户而已!”
听到这里,我眼中忽地精光一闪,已把握住庞统的意思所在。
“马超在荆州本来便不得人心——他先是为虎作伥,助蔡瑁兴起荆州反乱。蔡瑁死后又公然拒绝归还荆北军政大权,更挑起内战。
但凡荆州有识之士必不屑与其为伍:马超诛灭蔡蹭一族,又势必与蔡氏之亲朋故旧势同水火。事实上。马超已成荆州所有士人官吏之公敌!”庞统面泛自信笑容,沉着分析说道,“如此孤立寡助情形之下,马超尚不自知,居然还敢施行坚壁清野的绝计,这便等于将荆州百姓对其的最后一丝期冀全部抹杀。可以说,此计一出,马超于荆州已是彻底失道。”
顿了顿,庞统面上浮现出冷冷地笑意,带着嘲讽意味说道:“马超自恃手握大军,肆意妄为。可惜他忘记了,他手中的大军十之八九都是来自荆州,而内中又有多少人是来自章陵?一面残害麾下士卒的父母亲人,一面还想指挥这些士卒为自己卖命……呵呵……马超也想得太过美妙了!”
“行此绝计,只会加速马超的覆亡!”庞统异常肯定地说道,“我等也不必多加渲染,只需将章陵之事原封不动地广传荆北四郡,届时马超便会领教到他自己‘妙计’的厉害之处!”
“庞司马果然妙计!”黄忠以拳击掌,高兴地说道,“如此一来,何愁不能诛除马超贼子?”
蒯越思索片刻,点头说道:“正可依士元所言行事!马超此獠,祸害荆州甚矣。若不能尽快将其驱逐,还不知会将荆北搞成何等模样……”
转过头,蒯越带着恳求意味对我说道:“张平南,看来我等也不能再拖了。明日便进攻江陵,如何?”
“正合我意!”我点点头,毫无犹豫地应道。
返回军营的途中,关平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对我说道:“三叔,您看是否要派人给父亲大人知会一声?”
“知会什么?”我转过头,笑对关平说道。
“马超意图以章陵百姓拖垮父亲大军之事啊……”
关平见我居然一点紧张的反应都没有,疑惑地说道。
“定国,你也太小看你父亲了!”我笑笑回道,“你父亲身经百战,对马超地诡计岂会一无所觉?何况还有子龙、孔明和文达他们在呢!”二哥、赵云、李通都是有勇有谋地沙场宿将,随军参谋诸葛亮更是精通军略的超一流智士,应付这件事应当是绰绰有余。关平稍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回到驻扎在汉阳城南的我军军营中,我毫不停歇地领着庞统进帅帐议事。
“……马超此计恰好给予主公一个极佳的赢取荆州人心地好机会!”庞统捋着自己的短须,笑着说道,“只要主公此刻能给章陵百姓提供些臂助,使他们能得以活命,章陵一郡、乃至整个荆襄九郡必将传诵主公地仁德。待日后主公入主荆州时,这便是深厚的民心根基。”
“恩……”
我点点头,认可了庞统地分析,但同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章陵中、西八县百姓人数不下三十万,粮食供应绝对不是小数目。恐怕二哥那里的军粮辎重支撑不住……”
“将军勿忧!”庞统笑了笑,宽慰说道,“粮食负担虽重,但还不至于无法承受。去年荆、扬两州大获丰收,余粮甚多。凭借寿春、庐江两郡的存粮,暂时还支撑得住。实在不行,还可从丹阳、吴郡征调。此外,章陵东部诸县的粮食并未被掠,亦可做赈济之用。”
顿了顿,庞统继续说道:“而且只要能将马超击败,届时就可以荆北的粮食来赈济百姓。故而实际上,并不需要主公提供多少粮食!”
我微微点头。其实,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所在,就是迅速击败马超!阳春三月,寒意渐消的清风逐渐吹绿了大地。草木复苏、燕雀北归,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然而,就在这原本应当充满生机活力的季节里,一幕幕惨剧却在章陵诸县上演着。由于家中存粮几乎被马超军兵掠夺一空,许多百姓家中当即断炊。在饥饿的逼迫下,不少人家不得不从刚刚萌芽的树木上捋取树叶、挖取一些嫩草来充饥。有少数机巧些的人,在马超军搜刮粮食时,预先将一部分存粮藏于地窖之中,但这一举动并未为他们带来好运——其余饥饿至极的人知道他们家中仍有粮食,如何能按捺得住。当即有人带头去抢夺,并引发大规模的乱斗。诸县的令长县吏为谋求生路,大都已然逃离,故而根本没人来阻止这场惨剧。没几日下来,八个县里死伤的百姓已达到近千人。一些逼迫无奈的百姓只能举家西迁,意图逃入襄阳。
但这一希望也被无情地扼杀——章陵郡与襄阳郡边境上,马超军不住地巡防,禁止章陵百姓入境。有些百姓意图强行闯入,当即被军卒格杀。西进不得,无奈的百姓只能再次折返,准备向东迁徙。章陵郡平春县关羽驻足平春城楼,望着城内、城外的残乱景象,神情肃穆地摇了摇头。
“踏踏踏……”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全琮急步走上城楼,来到关羽身旁,恭敬地行礼禀报道:“君侯,适才有近千暴民袭击我军辐重队,意欲抢夺粮草,目下大部已被擒获,请君侯下令发落!”
关羽眉头微蹙,捋须沉声询问道:“可有死伤?”关羽经历过的世事太多,对这种饥饿百姓抢夺军粮的事已屡见不鲜,也没有太过在意。
“护粮士卒有十几人轻伤,暴民伤了近百人,但没有人死亡!”全琮迅速回道。
“恩……”
关羽面色稍缓,摆了摆手说道,“全放了,而后领这些百姓到城中粥场就食!”
“是!”全琮应声离去。
“君侯,需要赈济的百姓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军中粮草未必能支撑多久!”一旁的李通面现忧色,沉声说道。
“撑不住也得撑!”关羽举目西望,决然说道,“若我等也不管,这几十万百姓惟有死途。”
“马超居然行此毒计,实是人神共愤。”赵云面色阴沉,恨声说道。
赵云的性情一向很好,但此刻也不禁怒火盈胸。
“正因有这等不恤百姓的恶徒,苍生才会如此疾苦!”关羽凤眼微睁,一丝寒光在自目中瞬闪而过。就在这时,诸葛亮领着一位年轻文士走上城楼。这文士相貌俊朗,年20上下,身材颀长,最奇特的是生就一对白眉。
“君侯,亮今日于平春偶遇一故友,或可解粮草之危!”
诸葛亮向关羽微施一礼,和声笑道。
“哦……?”关羽轻噫一声,面现异色,举目看向诸葛亮身后的的白眉年轻文士,询问道,“孔明,便是这位么?”由于有越来越多的难民需要赐济,关羽确实颇为粮草问题担忧。自出兵到现在,已有半月有余,大军还没真正打过一仗,倒成天为赈济百姓忙碌,令关羽颇为无奈。
“正是!”诸葛亮点头应道,随即转首介绍起那白眉文士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六章(上)
“君侯,此乃荆州大族马氏之族长马良马季常,与亮素有故交!”诸葛亮和声介绍说道,“季常因预料荆北将有战事发生,为避战祸,特与家人迁居章陵之东。”
“襄阳马良,拜见关君侯!”白眉文士马良躬身向关羽行了一礼,恭敬道。
关羽、李通、赵云等人听得诸葛亮的介绍后,皆以惊异的目光打量起马良来。并非惊异于其容貌,马良除了生就白眉异相外,其余皆与常人无异,真正惊异的是其族长的身份——关羽等人此前虽未去过荆州,但由于刘备与刘表的同盟关系,且徐庶、诸葛亮等人都来自荆州,故而对荆州内部的情况倒也是耳熟能详。荆州领内最富影响力的有六大豪族,其中便包括马族。只看蔡、蒯两族的情况,便可知马族的实力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但如此一大望族的族长,居然只是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着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注:这里将马良的年龄定为20岁,实际上建安八年马良才17岁。)“马族长请起!”关羽一向对那些士族大户没什么好感,但此刻一者看在诸葛亮面上,二者听得对方能够解决粮草难题,放缓语气说道。
“多谢君侯!”马良言行举止非常有礼,态度也相当温和。
“马族长何以会来到平春?孔明适才道马族长可解章陵百姓缺粮之困,但不知有何妙策?”关羽实在不相信像马良这种身份的人,会无缘无故跑到平春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来与诸葛亮“偶遇”。
“良听闻君侯大军正驻扎于平春,故而特来求见!”马良也不虚言,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良愿献粮草八万石。供君侯赈济章陵百姓之用!”
“八万石???!!!!”李通、赵云等人听得这个数字,不由得轻呼一声。八万石粮草足以供应关羽大军四、五月征战之用,这样惊人数目的粮草居然是由马氏一族来提供,只这便可见荆州六大豪族的实力如何。关羽凤眼圆睁,正色询问道:“八万石粮草,当真?”
“马良岂敢在君侯虎驾前肆意胡言?”马良面色平和如常,和声说道,“若君侯尚嫌不够。良可向其余故交宗族再借八万石。以供君侯使用!”
“十六万石?!!”此刻连关羽都不禁震惊起来,“马族长并未虚言?”
“但有半句虚言,君侯可斩某头!”马良诚恳地说道。
“若如此,马族长可说是章陵百姓之再生父母!”关羽难得地展颜一笑。拱手施礼说道,“关某代这数十万百姓谢过马族长了!”
“不敢当君侯之谢!”马良赶忙回礼说道。
“章陵百姓理应感激刘皇叔和关君侯,与良并无半点关系。”
见关羽、李通一时之间未能会悟过来。诸葛亮笑着解释道:“季常已将粮草全部献于主公和君侯帐下,接下来如何使用,已与季常无关了!”
关羽恍然,微微颔首,不由得对这个刚刚认识地年轻族长好感更生。马良此举分明是将施恩于章陵、乃至荆州百姓的机会让给了刘备。
“但马族长有何办法将粮草从襄阳运至此处?”李通惊喜之余,又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听诸葛亮介绍了李通的身份后,马良不卑不亢地回道:“李将军放心,这些粮草并不在襄阳,目下就在章陵,而且距平春仅不到百里!”
“什么?”李通等人再吃一惊,八万石粮草居然就在眼皮底下。
“是这样的……”
随即,马良向关羽等人说明事情的原由——马氏籍贯虽在襄阳宜城,襄阳郡原本是属于蔡族的“势力”范围,蔡瑁向来蛮横,马族实力虽强,但也没有必要与蔡瑁为敌,故而马氏家族的产业主要分布在其他郡县。在刘表遇刺之后,年仅十八便接任族长之位的马良,敏锐地预见到荆州可能会陷入内战之中,很早便将家族地根本向章陵与寿春、庐江地交界处转移。
“马族长慷慨解囊,既救章陵百姓于水火,也解关某与关某兄长之困,实不知该如何答谢!”关羽捋须叹道。
“良并无他求,只愿举族托庇于皇叔麾下,还望君侯成全!”马良长身向关羽施了一礼,无比恳切地说道。
关羽亲自上前扶起马良,点头说道:“马族长忠肝义胆,宽厚仁和,有国士之风。关某不才,便代兄长允了!”
“多谢君侯成全!”马良欣喜说道,“若君侯不弃,赈济难民之事,良愿为代劳,只请君侯向皇叔求一道济民公告,以便行事!”
关羽眼睛一亮,沉吟片刻,立即点头说道:“如此便偏劳马族长了,济民公告一事关某当即刻派快马返回寿春向兄长求取!”赈济难民的事,确实让关羽很头疼,倒非是不愿赈济,而是此事太过耽误战机。据刚从汉阳传来的消息,关羽得知自己三弟的大军业已经汇合刘琦军,且即将进攻江陵,如若自己一直被拖在这里,必然会影响到破敌大计。而现在马良愿意代劳,实在是再好不过地事情了。马族在荆州的名望卓著,且对章陵地情况非常熟悉,还有谁能比马良更加适合赈济难民。而更难得的是马良索请“济民公告”一事,实际这正是马良为将赈济难民地功劳全部奉于刘备而特意要求的。
“孔明,有劳了!”关羽转身,对一旁微笑静立的诸葛亮感谢说道。
“为君侯解忧,不正是亮之职责所在么?”诸葛亮毫无得色,微笑和声说道。
“如此一来,至多两、三日。大军便可继续朝襄阳开进了!”李通也大大地出了口气,笑着说道,“也不知将军那里打上了没有?”
关羽微微颔首,举目朝西南方向看去,仿佛三弟的大军就在视线范围之内……一名士卒飞跑上城楼,向诸葛亮低声禀报起了什么。不片刻,诸葛亮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那士卒先下去。随即又朝马良使了个眼色。马良会意地向关羽告辞离去。
“君侯。派驻守在襄阳附近的细作急报,马超西凉铁骑于昨日傍晚时分出襄阳城,往南郡方向去了!”诸葛亮将刚得的情报告知关羽。徐庶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荆州构建起了缜密地细作网,各郡各县都有大量的细作潜伏。在关羽出征期间。徐庶便将执掌细作网的大权尽数交予了诸葛亮,以方便其为关羽制定作战计划。
“看来马超是准备先跟将军交战了!”赵云眉头微蹙说道。
“凉州铁骑战力强悍,先前马超曾凭借数万铁骑横扫雍司两州。不是个容易应付的对手。”
“……”
关羽捋须微一点头,沉声说道,“看来三弟已攻入南郡腹地,我等也必须快些进军了。子龙,你即刻领风骑营先行,于襄阳附近袭扰,使马超首尾不得相顾,进而为三弟破敌创造机会!”
“是!”赵云异常干脆地领命说道。
“君侯,细作还传回一事……”
诸葛亮接口继续说道,“如今马超残害章陵百姓的消息,已遍传襄阳、南郡。看来将军那里与我们一样,也派遣了细作策反马超麾下荆州兵反戈……亮以为,乘着马超南下的机会,以赵将军轻骑对襄阳施压,直接策反襄阳守军……”
“恩……”
关羽略一思索,点头认可说道,“孔明有良策?”
“君侯可书一纸劝降文告,道只要附逆军士弃暗投明,幡然醒悟,即可既往不咎,献城者可获重赏。而后令人将文告抄录百份,由赵将军骑军射入襄阳城内,说不定可收取奇效!”
诸葛亮淡笑说道。
“好!”关羽毫不犹豫地应道。
寿春,议事厅刘备、徐庶等人正为赈济章陵百姓一事商议。
“……章陵有数十万百姓需要贩济,而且目下君侯与将军两路大军近八万人在外征战,粮草可能接济不上啊!”糜芳不无忧虑地说道。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几十万百姓因饥饿而亡,但我刘备有一分力,便要出尽!”刘备面容肃穆,决然说道,“仲司,速速清点寿春、庐江的粮草,除军用之粮外,所有存粮即刻运往章陵赈济百姓。如若不够,再从丹阳、吴郡调拨!”
“是!”张懿应声领命。
“子仲,与河北的粮食交易暂且停下吧!”刘备转头对糜竺吩咐道,见刘备为赈济之事连获取最重要战备资源战马地交易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厅下地鲁肃先是一惊,而后脸上浮现出欣慰的表情。既志在天下,又心系黎民,得此明主,何其之幸啊!就在此刻,城门校尉公孙羽急步走进厅内,向刘备施礼后,手举一封绢书禀报道:“启禀主公,关君侯急书!”
“快呈上来!”
展信看了片刻后,刘备不禁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主公,究竟何事如此大喜?”徐庶笑着询问道。
“荆州望族马氏愿献粮草十六万石,助我赈济章陵难民!”刘备起身走到厅下,亲手将绢书交给徐庶,大笑说道。
“竟有此事?”徐庶展信看了片刻,恍然说道,“原来是马季常,难怪!”
“元直认识此人?”刘备好奇地说道。
“马良马季常,于荆州少(年少)有才名,年18出任一族之长,才华出众。季常虽非师出鹿门,但亦时常求教于庶之恩师,故而与庶、孔明、士元都是熟识。”徐庶笑着说道,“季常投于主公麾下,实是极大的臂助啊!”
“若如此,我倒真想现在便见上一见……”
得道者果然多助!鲁肃摇了摇头,笑着叹了口气,却冷不防瞥见一旁的张懿神情复杂莫名,内心似在做着斗争,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恩……?”鲁肃轻噫一声,好奇地留意起对方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六章(下)
建安八年三月十五日,联军与马超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在江陵城北拉开了序幕。如事先所料,马超果然是想以江陵城为饵钓住我和蒯越的联军,再以铁骑实施突袭。江陵附近地势平坦,极利铁骑冲锋,而且江陵城背靠长江,一旦联军被铁骑冲垮,连撤退的路都难寻。虽然甘宁的水军巡曳在大江之上,但如若七、八万大军真的一起溃败起来,救援也只能是一句空话,慌乱的兵马极有可能连战船都会压沉。马超的计划虽然美妙,但实际的操作起来却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马超原本是希望以江陵拖住我与蒯越的大军两、三日,为其铁骑南下突袭赢得时间。江陵城中有近万士卒,加上城池坚固,如果守军当真能够据城死抗,坚持两、三日确实不成问题。
但是很可惜,马超含不得用自己的嫡系来做诱饵,却将刚刚收编自蔡瑁庶下的降军推上这危险的境地。他马超也不想想——他接手荆州兵才多少日子?荆州军中又有多少将官是蔡瑁的门生故旧?只会逞威而不知施恩的他又能赢得几分军心?派百十人督战,就妄想能够逼迫江陵城中的守军为其充当炮灰诱饵?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马超—说他过于自信?过于狂妄?还是过于天真?当七万多大军陈兵江陵城下之后,我压根就没想到去强行攻城,只是命弓箭手将大量裹有劝降文告的箭支射入城内,同时派遣十数大嗓门的士兵对城中喊话,道马超暴虐无道,残害荆州百姓、祸乱地方。令这些荆州士卒莫要继续助纣为虐。
而蒯越也配合我的计划,亲自在阵前宣读刘琦的一纸文告——凡不得已而从逆者,只要能够及时幡然醒悟,刘琦以荆州牧的身份承诺既往不咎,而且若能对平定荆北叛乱有重大贡献者,还可获重赏。在如此强大地“心理”攻势之下,守城的荆州将士很快动摇起来。奉命前来督战的马超亲信军士惊怒之下,为镇住局势。竟采用了最极端、最愚蠢的办法—杀!结果斩杀了数十人后。非但没有稳定住局势,反而激起了全体荆州将士的反抗之心。
一名颇具威望的校尉振臂一呼,全城响应,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百余马超嫡系军士砍成肉泥。随即。守军开启城门,迎联军入城。时隔一月有余。江陵再归于刘琦麾下!进城之后,从归降将领的口中。我得知早在我军围城之前,督战西凉军士已派遣快马奔赴襄阳向马超示警。与蒯越、庞统等人商议之后,我推测马超极有可能在一、两日内南下江陵,与我军决战。刘磐认为江陵一带地形过于平坦,不利于马超铁骑作战,他提议乘马超还未来得及南下时,率大军继续北上,争取将战场设在当阳。王威赞同刘磐的提议,他认为当阳地势多有起伏,不似江陵这样平坦,若能有效利用地形之利,定可克制住西凉铁骑地重复威力。就在多数人都表示认同刘磐提议时,庞统提出异议。庞统认为,将战场设在当阳地主意也只是看似美妙,却从根本上缺乏可行性。数次见识庞统的超卓智计之后,刘磐等人倒也不敢小觑这位相貌丑陋的“庞司马”,恳切地向其请教原由。庞统从容说道,马超虽非智计超群之辈,但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于征战之道极为擅长。依马超之能,根本不可能被动地选择一个不利铁骑冲锋地地方作为战场。所以,马超很有可能避而不战,转而寻觅其他战机。此外,庞统还提到另外一种可能——在联军朝当阳开进的途中,很可能马超已先行赶到。万一行进中地大军突然遭遇铁骑突袭攻击,结局就很难预料了。庞统特别提醒刘磐等人,马超的铁骑跟步卒不一样,其具有强大地机动力,一日一夜行进数百里完全有可能,而这对于步卒根本不可想象。听罢庞统的分析,包括蒯越在内的刘琦军众将尽皆默然。略一沉吟后,蒯越询问庞统有什么计划。庞统自信一笑,大胆地提出—就以江陵作为战场。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刘磐大惑不解,急问庞统为何按照马超的意图行事,选择一个有利于敌而不利于己的战场。庞统大笑,道江陵地形虽然利于骑战,但只要事先做好稳妥的安排,完全可以将地形的因素排除在外,将不利转变为有利。而且恰因江陵是马超选定的战场,才正好将计就计,引诱其与联军决战。随即,庞统将其计划详细地抛售了出来。听罢之后,连蒯越都不得不惊叹庞统计划的大胆!然而,大胆归大胆,却是极为可行的计划……时近正午,艳阳高照。江陵城北,战云密布。南北不到20里的土地上,七万余大军列阵对峙——南面是我和蒯越的联军近六万人,与联军迎面相对的则是马超的铁骑。简单地目测了一下,我大致推测出这支铁骑应该在一万一千骑上下。西凉战马体形高大,西凉军士亦多是魁梧之辈,遥遥看去这些铁骑似乎格外高大。一万多身着黑盔黑甲的铁骑肃立如林,一眼看去,直如遮天之云,黑压压的一片,气势着实有些骇人。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铁骑的行动竞然极其一致,由驰入战场到停马对峙,动静之间宛如一体。眼前万余骑卒不动如山、沉静如林,无一人一马有异动,连战马的嘶鸣都听不见一声。如此“安静”的铁骑,配上他们那清一色的黑色盔甲,便如一支死亡军团,令人感觉毛骨悚然,我甚至已经能够听到身侧身后的士兵们吞咽吐沫的声音。我麾下的几万士卒基本都经历过江东战事的血火洗礼,已算是战场上的老手,但尽管如此,面对成千上万的铁骑时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慌。毕竟,这些士兵大都是生于南方,马匹都见得很少,更休说是这样规模的骑军了。看来,日后着实有必要拉风骑营来跟这些步卒多来几次攻防演练,让他们适应与骑军的作战。我麾下的士卒尚且如此,蒯越的荆州军就更加不堪了,有些部曲中甚至出现了躁动,文聘、王威等人忙不叠地呼喝稳定军心。此时此刻,一丁点的骚乱都有可能引起炸营,而一旦炸营,就正好给予马超以出击的机会。现在马超所以率部众与我军静立对峙,一则是为了休息,但更大的原因恐怕正是为了给联军施压,想从心理上压垮联军士兵。在敌铁骑军阵的最前列,一杆玄色大聱迎风招展,阳光映照在聱旗上,立时被那渗人的玄黑色所吞没,大聱上只有一个字——个斗大的张狂至极的“马”字。大聱之下,两名体形高大魁梧的骑士驻马肃立。其中一人,全身银盔银甲,顶上一面巨型狮面战盔,跨下战马也是道体全白,加上其手中的银枪,整个人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像。阳光照在此人身上,折射出耀眼的金黄色光芒,遥望过去恍若神坻一般。锦马超!虽然还未通报姓名,我便直觉地认为此人必是马超!难怪世人称马超为“西凉锦马超”,仅从仪表来看,他确实不负这个“锦”字。尽管相隔5、600步,但眼力极好的我大致还能看清马超的长相。赵云已是我军最出名的美男子,但马超比之赵云也不遑多让,赵云的相貌偏阳光一些,而马超则偏阴冷些。在马超身旁的另一高大骑士,相貌虽没有那么出众,但却极为威武,一袭黑色盔甲,手中一柄板门大刀,一看便知是深负勇武之人。若我猜的不错,十之八九应是庞德,那位“曾”
险些击败二哥的西凉猛将。一下子便能碰到两位绝代勇将,何其幸运啊!胸口的血液开始沸腾,眼睛逐渐被狂热的战意所充斥,我将手中的蛇矛狠狠地插入地中,凝目直视马超……马超也在冷眼打量对面的敌军,不片刻,棱角分明的嘴角忽地扬起一丝冷笑。
“都道张飞是什么名将,在我马超眼中,不过也是一根废材而已!”马超冷冷嗤笑说道,“以为人数多些,就敢跟我铁骑正面交锋。这样的地形,这样的废材对手,这样的垃圾军队……”
马超的话中,竟然流露出一种遗憾失望的意味……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七章
“军主,那个黑甲军汉定然就是张飞!”庞德左手一指对面的敌阵,沉声对马超说道,“看起来,倒似个颇具武勇之人!”
“哼……!”马超不屑地冷哼一声,语带嘲讽说道,“一个乡野匹夫,能有什么武勇?”
“军主,此人曾数战当年的温侯吕布而不落下风,以一敌三而击退曹营勇将许褚、夏侯渊、曹洪,近来又听闻江东孙氏麾下猛将太史慈亦是死于其手下……”
庞德是马超的绝对亲信,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于对马超说出,“对此人,怕不能以等闲视之!”
“……”
马超冷冷一笑,俊颜上现出阴沉嗜血之色,“他不是废材更好,否则怎能‘玩’的痛快?”
庞德熟悉马超的脾性,也不想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转头朝对面的军阵仔细观望起来,“军主,敌方以张飞军为主,蒯越的兵马只是负责两翼,看来谁强谁弱已很明了。我们是不是绕到侧面先攻击蒯越?只要蒯越军一垮,任张飞再如何能耐,也收拾不住局势……”
马超冷笑着对庞德说道:“令明,你还没看出来么?”
“看出什么?”庞德疑惑不解地回道。
“蒯越军虽然弱得可以,但如果我们绕道去攻击他,正好中了圈套!”马超一指负责两翼的蒯越军阵前不远处,“看到没有,那里虽然看起来平坦如常,其实下面全是陷马坑。左右全都挖好了陷马坑,他们就等着我铁骑从那两翼攻击。”
“果然如此……”
庞德认真仔细地观望了片刻,不得不佩服马超眼力。点头说道,“他们是故意设套引诱我军到陷坑,而后再以中间的张飞军和另一翼的蒯越军抄我军后路,进而形成包围之势,以图聚歼我军!”骑军的战斗力所以强悍,所依靠的并不是单兵作战能力,而是其强大的机动力和冲击力,特别是骑兵集群在广阔地空间内发起冲锋时。那威力绝对是无可抵挡的。
但如果被敌军优势兵力包围。活动空间被压缩在极小的范围内,那骑兵比之步卒也强不到哪里去,甚至说还有所不如。精通骑战的庞德自然明了一旦如出现马超所说的情况,等待这支铁骑的命运只有败亡一途。
“哼哼……”
马超扬出冷酷的笑容。不屑说道,“这点鬼把戏也想骗人上当。张飞、蒯越两个狗头也太小看我马超了!”
“军主,自中间突破。容易招两翼敌军的包围……”
庞德略一沉吟,建议道,“依末将之见,今日还是先放他们一马,等后面地步卒赶到后,再寻其他机会破敌……”
“步卒???”马超面上闪过一丝阴鹫之色,恨恨说道,“荆州狗没一个能相信地,一万步卒守个江陵,一天不到居然就投降了!指望这些荆州步卒,什么时候死的还不知道。”
顿了顿,马超咬牙切齿说道:“今日再夺下江陵后,不将这些反复狗贼全部宰光,我便不配做马家子孙。”
“军主,今日还要打?”听出马超话外之音,庞德疑惑地问道。
“当然!”马超一瞥对面刀如山、枪如林的敌军,冷笑说道,“就从正中突破,我倒要看张飞这厮怎样敌住我铁骑的冲锋?只要将中间地张飞击垮,蒯越的那点兵马又算什么?”
“不过在攻击之前,我想先杀一杀张飞军地士气!真想看看,如果张飞败在我枪下,他手下的那帮废物会是个什么样子?”马超眼中寒光一闪,冷冷说道。
“军主,还是先让末将上吧……”
庞德知道马超是想借单挑来打击敌军士气,进而为下面地铁骑冲锋减轻阻碍。
“你给我压好阵!”不待庞德将话说完,马超一甩马缰,跨下雪天神驹如箭一般冲了出去。来到距敌阵300步远处,马超勒马横枪,厉声狂吼道:“张飞小儿,可敢与西凉马孟起一战”
听得对面传来的挑战声,我嘴角微微一扬—这马超还是个颇有心机之人,居然想以主将单挑的办法来打击我军士气。看来,他对自己的武勇是有着绝对信心了……不过,我又何曾怕过谁来?“将军,请准末将出战!”一旁的甘宁策马向前几步,拱手请命道。
知道要迎战马超,水上有没有什么战事,甘宁便特意向我请求随步军作战。正好,我也需要有一个沉稳、有能力、有威望的人来协助我应付这场血战,便应允了甘宁的请求。
“马超指名要我出战,若我不出,岂非让人家很失望?”
我拔出插入泥中一尺有余的蛇矛,朗声说道,“兴霸,我出战之后,你来主持大局,一切照计划行事!”
“是!”甘宁抱拳领命,大声说道,“将军定会旗开得胜,擒斩马超!”
“旗开得胜,擒斩马超!”在陈到、关平等人引领下,我军数万将士齐声狂吼连连,声如霹雳,震撼长空。一声声狂吼中,士卒们面上原本的惊慌之色逐渐淡去。两翼的蒯越军将士不禁惊异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友军,虽不明所以,但也大受震撼。不需有什么动作,乌骓已然领会我的意思,仰天一声长嘶后,瞬间起动,如旋风般突出战阵,冲向马超所在。至距不足30步时,我勒马挺矛直指马超,声如惊雷,断喝道:“马超匹夫,可认得燕人张翼德?”
听得“匹夫”二字,马超面上戾气一闪而过,冷声喝道:“我马家累世公侯,怎会认得你这村野匹夫?”
“累世公侯反为贼逆?”我哈哈大笑,叱骂马超道。
“你父马腾一世英雄,如何生出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为一己之私,陷百万荆襄百姓于水火,累世公侯又如何?”
“哼……!”马超英俊的面庞上忽现狰狞之色,举枪怒骂道,“张飞匹夫,莫要徒逞口舌之利。有本事枪上见真章!今日不砍下你的头颅做溺器。我便不姓马!”
“……”
听得马超如此狂妄的话语,我也懒得回话,只是左手前探,伸出食指、中指。朝马超勾了两勾。马超何曾被人如此轻蔑对待过,心中火焰腾地燃起。毫不犹豫策马冲刺起来,手中天狼枪电般击出。狂放至极的劲气自枪身弥漫开来。与我心意相通的乌骓在一瞬间将速度加至最快,如一道黑色黑色闪电划过战场。至两马相距不到10步时,我再不迟疑,蛇矛做刀斩之势,带着凌厉地狂风斩向马超首级。蛇矛比之银枪要长上不少,只要马超胆敢不闪躲,我绝对有把握在枪尖及身之前,先将他的脑袋斩下来。
“锵……!”马超果然放弃了攻击,奋起天狼枪架住蛇矛,枪矛相撞,刺耳的异声立时响起。只这一招,我已试出马超的力道要比我差上一些,但胜负之道看的并不仅仅是力气大小。断喝一声,我运足力道,蛇矛再化为棍势,狠狠砸了过去。马超似乎也试出了自己力道上的劣势,眉头微微一皱,迅速改变了攻击方式,天狼枪带着一股奇异的气劲再迎上蛇矛。矛、枪再次相撞,居然只听得一个沉闷的声响,自长枪上传来地强大地吸力,竟将蛇矛死死粘住。马超展颜冷笑,狂吼一声后,天狼枪粘着蛇矛,借着我的力道向右侧猛荡。竟是想以借力打力的方法荡飞我的蛇矛。很快便明了马超地意图所在,我冷哼着运足力道,蛇矛忽地在手中极速旋转起来,强大的气流不断被裹旋起来。在这极速地旋转之下,天狼枪的吸附力完全被抵消,两件兵刃立时分开,两匹战马交错,就在即将分开地一刹那,乌驺忽然扬起铁锤般的后蹄,狠狠跺向马超的坐骑。马超警觉,急夹马腹,战马吃痛一窜而起,险险地躲过了乌锥的飞蹄。驰出二、三十步后,马超勒转战马,眼中放光地看向乌锥,贪婪地说道:“这匹神驹,我要了!”
“等你有命活过今日,再来做春秋大梦吧!”乌骓毫不停留一个急转,一阵风般疾冲向马超所在。我蓄足力道,蛇矛以突破常规的速度猛刺出去,如同一条黑色长蛇猛地吞噬向马超。
“喝……!”马超暴喝一声,掌中银枪变化无方,化出千般云浪。
“铛铛铛……”
金铁相击声不绝于耳,片刻之间,蛇矛与天狼枪以极快的速度连续撞击三、四十下,两匹战马死死纠缠在一起。
“马超匹夫,死来!”乌骓骤然窜跃而起,犹如一团黑色旋风,带着残像闪过长空,重重地踹向马超。马上的我,双手持矛居高临下斜刺向马超左胸心脏部位。马超眉头一紧,看出乌骓、蛇矛来势极快,纯粹的闪躲根本已是不及,一咬牙奋尽全身力气,双手持枪格向蛇矛。
“铛……”
格外响亮的金铁声后,勉强架住蛇矛的马超受不住巨大的冲力,连人带马急退四、五步。立稳乌锥后,我低头看了一眼左肋,护身铁甲已被马超的枪气划出一道口子,但并未伤及我的身体。这家伙很不一般,在适才如此情形之下,居然还能险些伤到我!举目望着同样驻马稍事休息的马超,我眼中的战意抑制不住地狂热燃烧起来。
“再来!”狂吼一声,乌骓背负着我再次疾冲向前。马超急剧地喘了两口气,借此来平复胸口的翻腾的气血伸手将右面颊的血迹拭去。适才一击,蛇矛的余风在马超的俊颜上开了一个小口。硬生生拼将的一招,令马超吃了些小亏。虽然才交手二、三十合,马超心中已不敢再存半点轻忽之心,神情变得无比凝重。眼见强悍的对手再次冲刺过来,马超英俊的面庞呈现出疯狂的杀意,令人触目惊心。
“张飞,我要你死!”马超口中发出恶虎般的咆哮,银枪周遭弥漫着无比凌厉的寒气,将方圆十丈的空间便成寒风呼啸的西疆一般。
“破!”谩说区区寒风,便是枪林箭雨在前又如何?我双眼呈现红赤之色,厉声狂吼着,将蛇矛刺向那“寒冷空间”,异样的气流自蛇矛周身出现,带起无数草屑灰尘,围绕矛身急速旋转起来,如同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一路吞噬过去——千军破!“巨蟒”摇曳着身躯,将一切阻挡吞噬下肚,很快便攻到了马超身前。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以我和马超为中心,迅速朝四周传播开来,南北对峙的两军士卒只觉耳中一刺,心神微震。甘宁、庞德等人同时色变,没有想到自己武艺超群绝伦的主将居然会碰到这样强悍的对手。一向胆大的甘宁甚至生出些后怕的感觉——当日曾与自己交锋的马超肯定不在最颠峰状态。以眼前的马超而言,甘宁自认不是对手,或许支撑百来合不成问题,但百合之后性命堪忧。蒯越军阵中,刘磐等将看得心驰神往,惊骇不已。黄忠眼中精光连闪,紧盯战场上激斗正酣的两人,握有凤嘴刀的右手竟在微微颤抖——兴奋的颤抖!一百余合过去,居然还是战不倒马超!这在“我”来说尚是第一次,马超虽然稍处劣势,但这家伙韧性十足,死战不退,看来还存有久战败敌的打算。你不服输,我便打得你认输!我暴喝一声,蛇矛大开大闺,挥舞得如同风雨一般,将马超死死罩住。马超此时额头青筋暴突,俊面红赤,口中如野兽般厉吼连连,手中银枪速度丝毫不减,左格右挡,在身体周遭形成一道枪幕,将漫天“风雨”全部挡住。再三十余合后,借着与马超银枪的一次猛烈撞击,我策乌骓急速后退十余步,为乌骓的冲刺赢的了空间。乌驺忽地将前身奋力抬起,仅以两只后腿来支持它自己和我的重量,仰天长嘶一声后,铁锤一样的前蹄重重跺下,地面竟似微微一颤。随即只见一道速度惊人的黑色闪电,径直冲向前去。
“只此一击,分出胜负!”我狂吼一声,以人马合一之势,将蛇矛挥舞成车轮状,狠狠罩向马超。马超浑身一颤,眼中射出最炽热的光芒,长枪后缩后急速前刺,凌厉的杀气奇迹般地凝聚起来,依附在天狼枪的枪尖。转眼之间,两股强劲至极的气劲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巨大的震动从地面传来。一声炸雷之声,尘土草屑被轰飞上天。两边将士以不敢置信地的眼光看向战场中央—个直径约有一丈的大坑凭地出现在两人适才交锋之处。马超披头散发,嘴角溢出血丝,倒拖长枪,奔回己阵。我驻马望着马超的背影,强行将已到口中的鲜血咽下,数缕缨须从我铁盔上飘落。持在右手蛇矛的前端,是一顶被刺破的狮面铁盔。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八章
胸中的气血不住翻腾上涌,我将牙关紧咬,双唇死死抿住,惟恐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喷出。左肋处一道浅浅的伤口处,血液正在慢慢外渗。刚才那一击,马超的枪风居然无巧不巧地,恰好从我的护身铁甲先前被割破处再次掠过,令我挂上了彩。马超这厮身手确实了得!赓战一百八十余合,最后居然还拼了个两败俱伤——马超虽然被我打得奔回本阵,但他所受的伤其实跟我差不多。真正让败退回本阵的原因,不是他的伤势,而是他的心理……当然这一切,观战的双方将士并不知晓。数万将士的眼中,只看到马超落荒而逃、头盔都被击落的景象,而与之相反,我却依然驻马矗立……在他们的眼中,结果很简单——我胜了,马超败了!真正能够看出点端倪的,也只有寥寥几人……甘宁眼中异芒微闪,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但很快,他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在地面猛地撞击了一下,发出闷响,随即纵声狂吼起来:“无敌!”
“无敌!”
“无敌!”
“无敌!”
数万军卒意气风发,神情激奋,眼睛放光,声同一人,狂吼连连,声如九天雷霆。震撼人心!持长兵刃的士卒学着甘宁,同时以兵器末端击打地面,“嗒!嗒!嗒!……”
狂风暴雨般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战场之上。持短兵刃与弓箭的士卒则齐将兵刃高举向天,一次又一次,久久不息……只一瞬间,我军数万将士的士气迅速飙升至最顶点!两翼的蒯越军将士也仿佛身同感受,被友军那种枉热地战意所感染。由一小部分人开始。迅速蔓延到全军,几乎所有人也开始纵声大吼。文聘面现惊愕之色,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骇然说道:“连马超这等悍勇到极点的人物。都不是张飞对手,‘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传言果然不假……”
适才那场惊天绝地之战。让文聘看得目不转睛。文聘设身处地假想了一番,却悲哀地发现。如果自己碰上马超,无论如何也撑不过3)回合,由此更对张飞的战力感到惊骇。再想及年前曾经试探张飞武艺的举止,文聘羞惭地发现,对方只是手下留情、未跟自己计较罢了!刘磐眼睛直直地看着战场中心,半晌才回过神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两人棋逢对手,都是世间绝顶的高手啊!”黄忠神情复杂莫名,捋须感叹说道。
“黄老,马超明明落败,连头盔都被击落,您为何说是棋逢对手?”文聘听出黄忠的弦外之音,疑惑询问道。
“张飞虽胜,但其与马超之高下也只在一线之间!”黄忠眼中精光连闪,沉声解释道,“适才最后那一击,马超虽然败走,张飞十之八九也已受创。否则以乌锥神驹的脚力,张飞不会这样轻易放过马超。”
摇头笑了笑,黄忠叹气说道:“其实马超未必没有再战之力,只可惜他心已生惑,自行退却了!这样地高手交锋,再细小地环节,都能决定最终胜负。”
知道黄忠武艺超群、眼力更是举世无双,文聘听罢他的分析,沉吟片刻,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看来张飞将军不会放过这个打击马超的机会了,呵呵……”
黄忠举目望向战场,忽地笑了起来,低声喃语道,“可惜,可惜……这样的强敌,居然不能好好战上一战,实在可惜!不知此生还有没有这样地机会……”
见所向无敌的军主居然像丧家之犬般败回了阵中,非但那万余铁骑士卒惊愕到极点,连庞德都惊得张大嘴,不敢相信地檫了眼睛。马超策马驰至庞德身旁后,不自禁地回首望了一眼,见那可恶地对手仍然驻马在原地,稍松了口气,但旋即便懊悔了起来。
“军主,您没事吧?”庞德定了定神,关切地询问道。
马超的样子实在有些惨淡,头盔被击落,鬓发凌乱地披落在脸颊处,略显苍白地面庞上肌肉仍在微微抽搐,嘴角处透出一丝殷红的血迹。
“哼……!”马超拨转战马,用力将手中银枪插入土中,双拳捏得“嘎吱嘎吱”作响,恨恨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一句话。懊悔、愤怒的情绪已完全占据了心田,马超恨自己为何莫名地主动退回本阵——适才一击虽然吃亏,但还远未达到失去战力的地步,而且对手也肯定受了创伤。
但不知为何,在那一刹那心中竟鬼使神差地生出从来没有过的“惊慌感”。受这心绪的驱使,居然不由自主地撤出了战斗,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纵横天下,从未遭逢敌手的“西凉锦马超”居然就这样“败”了……马超几乎想痛苦地嚎叫出来。庞德仔细地打量了马超一番,发现其只是略受轻微内伤,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就在这时,对面张飞军阵之中,震天的“无敌”欢呼声传了过来,令庞德眉头大皱。原本是想借单挑来打击敌军士气,未曾想最终结果竟然是鼓舞了对方、打击了自己。回首略一顾望,庞德清楚地看到侧后铁骑士卒面上的惊疑之色。凭借张飞的胜利,敌军的士气已经高涨到顶点,跟这样的军队交战,即便铁骑也占不到多大便宜,看来今日已不宜再战了!庞德无声叹了口气。尽量将声音放缓,对马超说道:“军主,依目前情形,暂时不宜继续作战了,还是先退了吧!”
马超眉头蓦地一挑,嘴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咬牙声,面上满是肃杀之气,显然很不甘心。庞德正待再劝。对面已经传来一个如夏日惊雷般地怒吼挑战声:“马超无胆匹夫。可敢再战?”
一听此言,庞德心知要坏,还不及劝阻,果见马超气冲牛斗。面色红赤,阴寒的杀气弥漫在其身体周遭—这正是马超愤怒到极点。意欲杀人的迹象。
“天神的子孙们,可敢随我踏平敌阵!”马超随手从亲卫头上夺过一顶头盔。照在头上,拔出插入地中的天狼枪,发出狼性的狂吼。庞德知事已无可避免,只得随着马超的意思,将手中板门大刀高举向天,连挺三次,纵声狂喝道:“杀,杀,杀!”
“杀!杀!杀!”万余铁骑齐声高呼“三杀”,手中兵刃全部举起,枪如林、刀如山!苍凉凄劲的羌笛声迅速响起,传递着攻击命令。
“踏平……敌阵!”马超双眼红赤,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轰隆……!”近一万一千匹战马同时奔腾起来,马蹄声震耳欲聋。庞大地骑兵集群排着整齐地队列,开始不断加速,飞速奔驰在广阔的平原上。远远望去,直如扑面而来滚滚波涛,磅礴的气势令人震撼不已。
“锥形,中间突破!”庞德鼓足全身力气,放声枉吼,下达着命令。转瞬之间,庞大的铁骑洪流在行进中完成了阵型转换,成一个巨大而锋利地铁锥狠狠扎向前方的敌人,锥锋最锐利处,正是马超和庞德二人。简单地一句挑衅话语,便挑起了马超的所有怒火。眼见铁骑洪流即将席卷而来,我毫不犹豫地拨马驰回本阵。我虽然自认胆气十足,但以一人对抗万余铁骑地蠢事,只有傻瓜才会去做。待我回到主阵时,甘宁已经代替我下达了数道命令。
“擂鼓!鸣号!列阵!”
“刀盾兵第一列,长枪兵二、三、四列!”
“弓箭手准备,弩箭上弦!”
只在片刻之间,我军主阵的列阵便已完成——以狼牙营为首的刀盾兵位于最前列,所有人都成蹲跪姿势,将盾牌持于右手,摆放在身前地上。在他们身后,则是以虎枪、熊枪二营为首的长枪步兵。长枪步兵依次排成三排,第一排紧贴刀盾兵,亦成蹲跪姿势,将手中长枪从盾牌的隙逢之中伸向方;第二排长枪兵则成弓字步,身形半蹲,手中长枪正好在前方士卒的头部上方伸出;最后一排的长枪兵清一色来自虎、熊二营,他们身体直立,手中特制的丈四长枪又从前一排士兵的头顶上方平刺向前。三排长枪成一道陡峭的坡度,构成森寒锐利的长枪之林。在长枪兵的身后,则是箭兵、弩手。排在前的是数千弓箭手,在他们身后,则是此次用来狙击马超铁骑的王牌。两千具蹶张弩和一千具臂张强弩,构成目前我麾下最稽贵的部队——强弩队!三千名弩手,及两千名辅助士兵,分成三排——一千臂张强弩列于前。所谓臂张弩,即依靠人臂力张弓置箭的弩。两千具踏张弩分两排,列于后。所谓蹶张弩,又称“踏张弩”。一种依靠臂力和腿力结合,来张弦发射的强弩。弩弓长约1.6米,木臂长约70厘米,弓干较厚实,一般由多层木片或竹片复合胶粘而成。弩弓的强度较大,光靠臂力是无法拉满弓的,需要靠臂的拉力和脚的踏蹬力结合来张弦。射击时将绳套在脚上,两手拉弦上机扣,站立、坐都可发射,通常另需一名士卒在旁辅助上箭。踏张弩射程极远,超过700步,穿透力极强,但射速较慢,缺乏防御力。强弩的制造颇不容易,耗时多,花费大,但威力确实很强。这三千强弩本是大哥造来准备防范曹操入侵之用的,但后来被我寻见,便要了过来,并从军中抽调臂力强劲、通晓箭技的士卒加以训练。从去年年初开始训练,直到此次出击荆北才当宝贝一样拿了出来。回阵接过指挥权后,我顾望着开始冲锋的马超铁骑,平复住胸口的气血,将手中蛇矛高高扬起,鼓足全身气力暴吼道:“此战有敌无我,有我无敌,杀!”
“有我无敌!”数万将士同时暴吼,在吼声中将恐惧完全抛诸脑后。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声,轰隆地响起。已升任校尉、统领强弩队的李严站立于一座新堆的土丘上,眼睛睁得滚圆,盯视席卷而来的铁骑,右手高高举起,喝令道:“强弩手,开弦,标尺七五,轮流继射!”
“第一列,放!”
“第二列,放!”
“第三列,放!”
目测马超铁骑已大致进入射程,李严的右手毫不犹豫重重落下,狂吼着下达了攻击命令。
“嗾……!”第一组千支弩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声脱弦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随即如密集的雨点一般狠狠向铁骑覆盖了下去。也由此拉开战斗的序幕!见着对方阵中迅速而有序的战阵转换,马超心中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
但对铁骑威力有绝对信心的他,还是强行将这不好的念头排出了脑外——凭借西凉铁骑无以伦比的冲击力,根本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挡得住。即便会付出一些伤亡,但只要能够突入敌阵,任敌人有多少军力,也只有凭铁骑宰杀的命运。更何况,马超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先前的单挑“败绩”,已对马超的威望产生巨大冲击,如果此时攻击命令下达之后、再反悔不战撤退。马超在麾下士卒中的威望将荡然无存。所以,马超必须搏上一搏!距敌阵400步时,马超将天狼枪交于左手,右手从马侧拿出一柄短柄投枪。其余铁骑士兵也不需马超命令,自觉地拿出投枪,摆好了投射的架势。骑兵奔驰的速度惊人,不多时,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近……但就在近至300步左右时,第一波箭雨呼啸来袭,随即是第二波、第三波……由强弩击出的弩矢劲力何其强横,加之头部被开了小巧血槽的特制弩箭锐利异常,任你盔甲多么厚实,也抵挡不住。箭头一旦入体,热腾的鲜血立即便沿着血槽激喷而出。
“呃……!”“嘶……!”第一轮的三拨箭雨3000支劲矢,毫不客气地撂倒了数百骑。士兵的惨叫,战马的哀号此起彼伏地响起。
“冲,冲,冲……!”马超眼中血红一片,左手长枪连续挥舞,格飞六、七支劲矢,疯狂怒吼道。
马超明白,只有以最快速度冲过这最后的两、三百步,才能减少伤亡,才能屠戮对手。看着马超铁骑的狂潮,我驻马矗立,面色平和!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九章(上)
“嗾……嗾……嗾……!”箭矢如蝗,无休无止,一拨接着一拨地覆盖向飞弛的骑军。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强弩、特别是蹶张弩射出箭矢力道越来越强。至两百步左右时,甚至能直接将铁骑士兵从马上钉飞,不少战马被两、三支箭同时击中后,庞大的马身也竟然被射得直立起来,而后又重重倒下。铁骑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早已习惯了生生死死,同伴的倒毙并不令他们害怕,一个个熟练地在马上做着闪躲,同时急催战马向前冲刺。这样的情形,他们经历了许多次,也非常清楚只要能够冲过这最后两百多步的死亡区域,一切便海阔天空了——只要是平原开阔地形,在铁骑的冲锋之下,任何步卒组成的防御都是徒劳的,这已经在历次的征战中得到了验证。这一次也不会例外!220步!210步!200步!距离越来越近,马超的的表情也越来越兴奋,甚至看起来有些狰狞,鹰隼般的双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口中不住低喃道,“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即使有轰隆的马蹄声干扰,不远处的庞德还是听到了马超的低喃话语。对马超非常熟悉的庞德,知道自己的军主在最引以为傲的勇武上败给张飞后、心态已经失衡,完全失去了以往战场上的冷静。庞德只能寄希望于天神和老军主在天之灵保佑,敌人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等人……然而,事情总是不会如人所愿……最前列急速冲锋中地战马,不知为何。居然逐渐缓下了步子,速度变的越来越慢,一时间让马上的骑兵极度的困惑且不适应。
但敌方却不会管你出现什么状况,如枉风骤雨般的箭矢劈头盖脸地猛扎下来,将无数迷惑不解的骑兵送下了黄泉——由于距离已不足两百步,除了起先的强弩手外,弓箭手们也加入了射击的行列之中,只眨眼地工夫。就有两、三千支箭划着美丽而危险地弧线呼啸而来。一拨一拨,毫无休止之时。放缓、甚至停止了冲锋的铁骑,根本无法有效地阻挡箭矢的来袭,只能徒劳地挥舞手中兵刃试图做格挡状。
但密集的箭雨岂是人力所能抵抗?前方地铁骑放缓了步子,后方的铁骑却根本没有这样地心理准备。一时收势不住,便发生了严重的“撞车”。
“嘭嘭嘭……”
沉,闷而“结实”地撞击声此起彼伏。连人带马几近千斤(西凉战马比较高大,重量也超出一般战马)的铁骑一旦猛烈相撞,声势何等骇人。当数百匹战马同时摔倒时,地面便宛如发生了一场轻型地震。前面栽倒的铁骑又会成为随后铁骑的羁绊,一拨一拨地连锁摔倒,差不多撂倒近千骑后,后方的铁骑才勉强勒住了战马。驰行在最前列的马超、庞德二人机警非常,一发现跨下战马有放缓迹象,立时就知道随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急之下猛夹马腹,手中兵刃也迅速在马股处狠狠敲击了一下。战马吃痛之后,一跃而起,迅速前突几十步,也由此躲过了被冲撞的命运。
但随后密集如雨的箭矢却令两人头疼不已……“乒乒乓乓……”
两人将手中兵刃挥舞如风泼一般,在身前形成一道严密的防护网,不片刻的工夫,已有近百支箭被扫落在地。尽管马、庞二人皆是世间罕有的猛将,但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也有左右难支的感觉,特别是那些由蹶张弩击出的劲矢,速度之快、力道之强,达到近乎变态的程度。如若有三、四支蹶张弩矢同时击向一人,纵然是马超、庞德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堪堪应付过去。此刻,与大队铁骑隔离开来的马超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继续前进,不知何故暂时受阻的铁骑大队一时间未必跟得上来,仅靠他们两人,面对狂风骤雨的飞矢、数万敌军的严阵以待,无异于自投死路;后退,便意味着此次决战的失败,被打散士气的铁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组织起第二次攻击:留在原处,只能沦为敌军的活箭靶……最痛苦的是,马超到现在还不知道冲锋中的战马为何竟会突然放缓、乃至停下步子。事情发生的太快,而且又忙于格挡飞矢,马超也没来得及查寻原因……“嗾……嗾……嗾……!”满天都是肆无忌惮的长箭,如割韭菜般收割了一茬一茬的生命。不时有战马在哀嘶中倒下,不断有人在惨呼中落马……“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马超目窒欲裂,嘴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俊颜忽青忽赤,手中银枪拼命地挥舞着,厉喝连连。不明所以的情况,最令人恐慌,马超甚至认为是否是对方施了什么妖术。
“军主,是豆子,是豆子……”
庞德忽地朝马超急喊道。
“什么豆子?”马超听得莫名其妙,一连格飞十余支箭,厉声问道。
“军主,看地上,全是豆子……”
庞德将手中板门大刀挥舞如风,大声回道。
马超一手挥舞长枪,抽空到地上看了一眼,鹰隼般锐利的双眼很快便发现地面上果然散落着许许多多的土色豆粒。至此时,马超方始恍然,为何战马会突然有此怪异的举动——豆子(特别是黑豆)本就是马匹喜欢的饲料,加之此前为尽快赶到战场而催麾下铁骑连续驰行了两个多时辰,后来与敌军对峙及单挑又耗费许多时间,战马腹中早已饥饿,而这段时间里骑卒们仅仅用水囊给战马补充了点水分……饥饿的战马忍受不了喜爱食物的诱惑,不自主地停下就食1马超原以为解决战斗是很轻松的一件事,自信满满地准备将敌军完全击溃后,在江陵城中给人、马进食休整,但未曾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完全脱离预料——江陵的不到半日便投降,敌军的严阵以待,单挑的失败……让一切都“失控“了!但最让马朝感到恐惧的是对方的心机——对方居然能够推测到自己的作战意图所在!居然能够推测到自己铁骑因忙于赶路而无暇进食!居然敢于以这区区的豆子来设置圈套……“张飞,你到底是个什么魔鬼!”马超几近绝望地怒吼道。
就在这时,对方军阵中激昂的战号声再次响起……“还有什么鬼把戏?”马超猛地抬头顾望,厉声叱骂道。
入眼处,两翼的蒯越军也开始缓缓行动了起来!看到马超铁骑的冲锋受阻,我也不禁长长松了口气,但面上表情却平静依旧,仿佛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
但实际上,我对庞统的这招撒豆阻敌之计,也是相当忐忑。当日,庞统设计引诱马超与联军决战的计划时,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方案。庞统在设计战场时,特意将蒯越军摆放在两翼,而将我军放在正中位置。这倒不是为了什么“保护友军”,而是因为蒯越军的战力实在有些羸弱,万一他们撑不住铁骑的冲击的退却,将会引起全面的崩溃。蒯越军的阵前布置上大量的陷马坑,更是为了防止马超从两翼突破。庞统也预料到马超可能会识破陷马坑的存在,故而将整个计划的最重要的环节摆在了我军的阵前。不设置陷马坑,正是为了引诱马超铁骑来攻;不过没有陷马坑,并不意味着没有其他圈套——庞统选择战马最喜爱的吃的黑豆来阻止骑兵的冲锋,将大量炒过并经特殊处理、能散发出浓郁香气的黑豆撒落在阵地前两百步左右的土地上。由于经过了褪色处理,撒落在泥土表面上的黑豆并不显眼,看起来就跟土砾相仿,极难辨认。而这一计划的最关键之处,就是马超铁骑的战马长时间里没有进食,腹中饱饱的战马是根本不会受到黑豆诱惑的。庞统大胆地预测,马超会因急于赶到战场而较长时间地急行军,途中可能没时间来饲喂战马,就以此来作为破敌的契机。而事情的发展,竟真如庞统所料的一般——冒险取得了成功!虽然庞统也为计划的失败设计了预备方案,但如此一来伤亡情况将会完全不同。幸好,赌博成功了…………旁侧的军士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看到我那平静而自信的面庞,皆以为我已经胜算在握,连带着他们心中也对这场战事的胜利充满信心,一个个皆无惧无畏地瞪视着前方混乱的铁骑。察觉时机成熟,我挥手示意号角兵鸣号,招呼蒯越军按照计划出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二十九章(下)
“居然成功了?”刘磐愕然地看着冲锋中的铁骑居然停驻了下来,进而沦为铺天盖地箭雨的活靶子,不禁失声惊呼了出来。刘磐怎么也想不通,庞统这个看起来很荒谬的鬼点子居然会取得成功。
“如此情形,即便马超能够强行突过来,也再无能为矣!”黄忠也止不住面上的惊异之色,叹气说道,“能设出这样大胆无方的计策,庞统的智略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敢于使用这样大胆的计策,张飞的胆略也当是世间罕有……张飞、庞统如此良配,难怪能够横扫江东!”
“……恩!”文聘点点头,认同黄忠的分析,眼睛却一直盯着远处的密集箭阵。文聘不是没有见过万箭齐发的场面,事实上,荆州军进攻江东时,曾有过两万弓箭手齐射压制对方城池的经历,但他自认没见过如此整齐的箭阵,一拨一拨,每一拨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击出,每次射击的间隔几乎完全相同,无休无止。文聘想象的出,被如此箭阵肆无忌惮地覆盖射击下的对象,该是何等窒息的感觉。
“嘟……嘟……!”就在这时,激昂的牛角战号声悠悠长长地传了过来。文聘精神一振,欣喜说道:“终于该轮到咱们动手了!”
观战了这么久,文聘手心早发痒,恨不得现在与敌作战的就是自己。一向沉稳的黄忠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转头后看,只见中军的帅旗连续舞动,下达了进攻了命令。与此同时。蒯越军中沉寂许久的战鼓也隆隆响起。跟刘磐打了招呼后,黄忠以他那苍劲有力的声音高喝道:“弓箭手听令,列队避开陷马坑,朝中间友军靠拢!”
听从黄忠地指挥,左翼荆州军中的3000弓箭手开始朝中间友军靠拢,借以拉近与马超铁骑的距离,以便射击。另一翼的荆州军同样也在相同的命令之下,开始朝中间移动。
“目标前方敌骑。压制射击!”一到达指定位置。黄忠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击命令。另一翼荆州军也同样如此。
“嗾……嗾……嗾……!”又是6000名弓箭手加入攻击了行列之中,天空中泼洒的箭雨已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射!射!射!”李严表情异常激动,近乎疯狂地将手臂一次次地抬起,又一次次重重落下。强弩手们克服了初上战场的畏惧。动作也由生涩变得越来越熟练,一个个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上箭——开弦——松弦地动作。他们渴望着创造一个奇迹。统领李严在开战之前,曾对全营强弩兵说过。马超铁骑是战场上地神话,不败的神话!但这一战,将军将会带领他们彻底打破这个神话,而强弩兵们就是打破神话的执行者。一想着马超铁骑的不败神话将在自己手上终结,所有强弩兵都热血澎湃,浑然不管前方发生什么情况,只知道在李严地统一指挥下,利用自己手中的弩弓给敌军以致命地打击。统领盾兵、枪兵在最前沿准备应付敌军直接冲击的陈到、朱桓、郝昭等将,也被眼前地景象惊得呆住,同时又兴奋得全身微颤。狂风骤雨般的箭矢从他们头上呼啸不止、生生不息,原本汹涌澎湃、似乎要将他们吞噬的铁骑,转眼间像个没头苍蝇般在阵前150步开外处乱窜,一排一排的骑兵被箭雨钉死在地上,不少骑兵甚至被射成豪猪。场面震撼而嗜血,却有给人以一种莫名兴奋的感觉。所有人都相信,此战必胜—因为“我们有无敌的统帅,有智计神鬼莫测的左司马大人,更有无惧无畏的军中同袍!”
“军主,不能再打下去了。撤吧!”庞德再不忍看铁骑被敌方的箭雨蹂躏,急声向马超劝荐道。
庞德抽空回首看了一眼,几乎被眼前的惨状所惊呆。停下了前进步伐的铁骑,生生就是敌军弓弩手的活靶子,在毫无间歇的箭雨扫荡之下,所有抵挡都是徒劳的。铁骑士兵虽然悍勇,但比之马超、庞德的身手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支箭挡得住,但十支箭呢?百支箭呢?尤其那些射程达到近700步的蹶张弩,几乎可以将绝大部分铁骑笼罩在内,没有一处是安全的。没有马超的命令,铁骑士兵们根本不敢擅自撤退,只能做着无谓的格挡。庞德头脑一片空白,也记不得过了多长时间,但倒地的铁骑(包括被撞倒的)恐怕已不下2000骑,甚至更多。再继续这样耗下去,马家军最后的家底就要全部扔在江陵了!虽然知道马超很不甘心,但庞德不得不出言劝阻!“……”
马超双目已被血色所充斥,嘴唇微张,上下牙床紧紧咬在一起,口中发出狼行的低吼,给人的感觉完全就像是一条怒极欲择人而噬恶狼。急速挥舞的天狼枪在马超身前形成一到密不透风的光幕,所有射向他的箭矢全被光幕格飞。
“马超,你想把凉州的弟兄全扔在这里吗?你想把马家最后的家底全败光吗?”见马超恍如未闻,庞德黝黑的面庞呈现出异样的怒色,不顾一切地叱骂道,“老军主的仇,你不想报了吗?你还算天神的子孙吗?”
一听到“老军主”三个字,马超神情微变,似乎恢复了些冷静,但动作却不由一缓,8支羽箭乘机呼啸而至。由于已来不及格挡,马超只能设法躲避,身体在马上闪转腾挪,避过了其中6支,另一支则被马超侧头用嘴斜叼住了,但最后支箭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眼见劲矢朝马超胸口直直扎下,一柄板门大刀及时赶到,将箭矢劈飞。不用看,马超也知是庞德救了自己,刚刚立直身体,却忽地听到庞德传来一声闷哼。急转过头,马超惊愕地发现庞德右大腿被两支羽箭狠狠地刺入,箭尾犹在摇晃。知道庞德正是为了救援自己,才忽略了对自身的防御,马超这样铁血的人也不禁心神微颤。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惨呼哀号声,眼睛的余光又瞥见再一轮的箭雨即将来临,马超一咬牙,极不甘心地恨声说道:“撤,撤,全速撤退!”
护卫着庞德,马超拨马便朝北方退却下去,嘴中不住地厉声下达着撤退命令。早被恐怖的箭雨射得失魂落魄的铁骑士兵们,一听到马超的撤退命令,如释重负地急速拨转战马,亡命地朝北方奔突起来。在箭雨的逼迫下,慌张的骑兵们难免又发生一定的碰撞,只要稍有迟缓,生命便难保全。轰隆隆的马蹄声逐渐远去,我将手中蛇矛高高举起,号角兵立即吹响号角。听得命令的强弩手、弓箭手神经一松,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此时,不少弩、弓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早已酸软不堪。后半段射击的频率越来越快,即便是操练娴熟的弩、弓手也有吃不消的感觉。适才有振奋的精神来作为支撑,似乎不觉疲惫,但等到敌军退却之后,神经一旦松懈下来,疲劳感立即涌现了出来。
“噢……噢……噢……!”也不知有谁起头,数万军卒齐声欢呼起来,也不分究竟是我军,还是蒯越军。这一仗开始之前,马超铁骑的无敌神话重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令不少人对此战的胜负结果持悲观态度。尽管在随后战斗的过程中,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大大鼓舞了军中士气,但直到最后真正取得胜利,有些人仍然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敌的铁骑就这样被击败了?!!!在丢下数千具尸体后,落荒而逃了?!!!而联军的伤亡居然是零?!!!“无敌!无敌!无敌!”我军数万将士齐声长呼,声同一人,惊震长空。甘宁在狂吼!陈到、李严、郝昭在狂吼!连刚刚归降没有几月的朱桓也完全抛下心中的阴翳,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音量狂吼了起来……雄壮激昂的“无敌”呼喝声,一遍一遍在天际回荡,久久不息……不远处,数千人、马的尸身倒卧在略显冰冷的泥土上,鲜血已将大地染成通红之色,原本的黄土已成赤土。浓郁的血腥气息在战场上不断弥漫,两、三匹侥幸逃过箭雨侵袭的无主战马楞楞地立在主人伏尸之处,马蹄轻轻抬起,触碰地上的尸身,试图唤醒自己的主人,口中时不时地发出凄凉的嘶鸣……西方的天际,夕阳正在缓缓地坠入地平线,最后的余晖殷红一片,映衬着大地、城池、草木和人……残阳如血……百战伏猛虎,碧血染征衣!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章
马超狼狈北撤之后,我并没有出动兵马继续追击,一则骑兵的撤退速度远不是步卒所能追赶的上的,此外我还得提防不甘心失败的马超杀个回马枪。此战所以能够获胜,完全按照我军意图布置的战场,是最大的原因。一旦失去这一有利条件,追击兵马在旷野再跟马超铁骑干上一仗,胜负难料。经战场清理,此战击毙马超骑卒2700余人,俘虏伤兵1100余人,击毙战马1800匹,俘获伤马1500匹,其中700余匹重伤已无法救治,只能宰杀了事,另800匹马伤势较轻,仍有一救的可能,对于缺乏战马的我军而言,这些伤马也是宝贝。在我的命令之下。军中随行大夫紧急对这些战马施以救治。相形之下,我军的损失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无人阵亡,无人战伤,只有十数名强弩手因开弩过于频繁,肌肉被拉伤,但只需休养些日子就可恢复。说起来,真正的损失其实在于箭矢地损耗。为杀伤这近4000铁骑,我军付出了十万余支羽箭的代价。平均每一骑就得付出近30支箭。幸好过半的箭矢还可以回收利用。这一战,马超那纵横天下的西凉铁骑折戟沉沙、惨挫于江陵,概其原由,并不是我军的战力超过铁骑。而是马超实在过于托大——他过于高看了自己的智谋,过于高看了自己的武勇、过于高看了铁骑的战斗力。同时也过于低看了对手……天时、地利、人和尽失地情况下,任马超再如何神勇。也难逃一败。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庞统策马从江陵城中驰出,在四名亲兵护卫下,从打扫战场地士卒中穿行而过,赶到我的身旁,大声道贺道,“将军神勇无敌,指挥若定,完胜西凉铁骑,日后青史必留此战之名!”因担心计划可能会出现偏差,我并没有让庞统随军出战,而是将他留在了江陵城中。一旦马超铁骑突阵成功,在乱战之中,我也没有把握能够保全庞统这个文弱之人。败一仗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如果因此而折损一名超一流军师,这“买卖”也实在是亏大发了。
“全凭士元运筹帷幄,方有此战之胜!”我呵呵一笑,真诚地说道。
“筹谋规划只是统之一己本份,若无将军和麾下将士奋勇显威,岂能成事?”庞统面上神采飞扬,呵呵笑道。
“经此一战,马超锐气已被打消大半,再无能为也。”庞接捋了捋颔下短须,睿智的眼中闪现出兴味的光芒,笑着说道,“接下来,只要能与君侯地大军有所策应,收拾马超残军、光复荆北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恩……!”我点点头,举目朝北面看了看,“也不知定国他们怎样了?”
“将军尽可放心,马超大败之后,必要北上襄阳寻求援军。而当阳是通往襄阳的要冲,长板更是扼咽喉之处。长板地势不似江陵这般平坦,附近多有山丘。无当飞军正最擅长山战、林战,加之马超见到我大军陈于江陵,必难以料到飞军业已潜行至长板。以有心算其无备,加上地形之利,关校尉怎么也得再让马超脱下一层皮来!”庞统自信地分析说道。
庞统最擅长设计连环之计,往往一计紧连一计,环环相扣,也正因如此更让人防不甚防,此次他同样也没有打算轻易地放过马超。庞统笃定地认为马超此次与联军决战最终必以失败而告终,因此特意提议让关平率领无当飞军在向导地引领下,抄小路潜行至当阳县的长板一带,伺机伏击马超。
“而且……”
庞统嘴角忽地扬起坏意地笑容,说道,“君侯的大军此刻说不定已经攻克襄阳,马超连援军都要被断绝了!”
“庞司马所言当真?”甘宁听了庞统的这些话,略显惊异地说道。
“如若孔明到现在还不能助君侯攻到襄阳,可是会让统很失望的……”
庞统话中自信满满,也同时隐含了对诸葛亮能力的绝对信任。
“张平南!”蒯越被刘磐、黄忠、文聘诸将簇拥着,策马朝我这边靠拢过来。
“蒯督!”我笑着向蒯越招呼说道,随即又向刘磐、黄忠等人点头示意。
“向日常听闻张平南虎威所至敌尽披靡之事,越是心仪久矣。
但直至今日战场亲见,方知传言还是有虚,纵然比之孙、吴,张平南亦是不遑多让!”蒯越满面喜色,惊叹说道,“马超此贼,策麾下铁骑纵横雍、司两州,扫荡曹操、韩遂数十万大军,难逢敌手,今日却在张平南接连受挫。当世第一名将之衔,张平南当之无愧!”
“蒯督言重了!”我摇了摇头,朗声说道,“张某只是一介武夫。岂敢与兵圣孙、吴二子相提并论。此战所以能够力挫马超铁骑,首功当归士元。若非士元运筹帷幄,今日难尽全功。张某与蒯督麾下众将士奋力死战,方能重挫马超铁骑,功劳亦是甚大。相形之下,张某所做实在不值一提!所谓当世第一名将,更是折煞张某了!”蒯越如此夸我,分明有捧杀的嫌疑。恐怕有些不安好心的意思。听得我的话。蒯越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呵呵点头说道:“张平南所言甚是,士元与我两家将士之功岂可忘却?““张将军,经此一战。文聘对您是彻底服了!”文聘就在马上拱手向我施了一礼,诚恳地说道。
“无论是武勇,还是统军作战。文某自认望尘莫及,日后还请张将军多多指教!”
文聘倒是一个颇为耿直爽快的人,这样真性情地人值得深交。我笑着抬抬手说道:“文校尉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他日但有需要,尽可相互切磋,不必提什么‘指教’!”
文聘颇显感激地点了点头。
“马超此战败绩,锐气已失,若能乘胜追击,使其无喘息之机,光复荆北便只在反掌之间了!”蒯越接过话头,恳切地对我说道:“张平南,你看何时动身继续北上?”
“大军初经战事,士卒皆已疲乏,而且今日天色已晚……”
我略一沉吟,建议说道,“蒯督,不如今夜稍事休息,明日一早大军即起程北上,如何?”
“好!”蒯越也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兴霸,加派斥候北上探寻马超军踪迹,一旦有所发现,即刻回禀!”我转头对甘宁吩咐说道。
“是……”
甘宁应声领命离去。一路狂奔了60余里,直至乌扶邑,马超才命铁骑暂时停下了步伐,一面清点伤亡情况,一面给伤兵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同时向后方派遣斥候,察看敌军究竟有无派遣追兵赶过来。小半个时辰后,伤亡情况被统计了出来。听了族弟马华的回报,马超眼中寒芒不住闪烁,举拳在身侧的大树上连续重击,不片刻的工夫,已是4、50拳下去……心中愈发恼怒的马超忽地一声长啸,运足全身力气,集中在右拳上,猛地一拳槌下。
“轰……!”足有腰粗的大树竟被马超一拳打成两截,上半截树木轰然倒地。
“4000铁骑……”
浑然不顾已经鲜血淋漓的拳头,马超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浩月,发出狼性地狂嚎,“张飞,我与你势不两立……”
近4000铁骑留在了江陵城郊,得以逃脱地铁骑中也有三成带伤,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换来的却是对方的零伤亡!!!马华等军中将校尽皆默然,心中犹有余悸地回忆着这场噩梦之战——在狂风骤雨般、无休无止地箭矢扫荡下,铁骑士兵束手待毙,被扎成一个又一个豪猪。那种惨状,那种无奈的感觉,那恐怖地箭阵,幸存下来的铁骑士兵肯定自己此生也不会忘记。
但更让他们感到地恐惧的,却是敌人那难以捉模的诡计……如果可能,他们再也不想跟这样的敌人交战了!马超发泄了一阵后,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领着马华等人去探望受伤的庞德。庞德背靠一颗大树,躺坐在那里,任由几名士卒为其科理伤口。击中庞德的两支箭中,有一支恰好是由蹶张弩所射,劲力极其强劲的弩箭非但切入肉中,甚至透入庞德的腿骨近半寸。拔箭时,庞德所忍受的疼痛是常人所不敢想象的,没有任何的麻药之类的物品,全凭个人意志来支撑。
但整个过程中庞德嘴咬一根小木棍,楞是没有喊叫一声,连为其料理伤口的士兵都不忍观看。伤口包扎完毕后,庞德整个人已如同从水中出来的一般。
“令明,你的伤怎样了?”马超将身体蹲了下来,面色阴沉地说道。
“不碍事,还撑得住!”庞德摇了摇头,努力保持平静说道,“先前末将出言不逊,还请军主降罪!”庞德指的是撤退时曾叱骂马超之事。
“我早忘了!”马超甩了甩手说道,“下面咱们该做什么?”
“军主,以弟兄们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再与张飞交战……”
庞德强忍腿上的剧烈疼痛,劝荐说道,“依末将之见,还是先撤回襄阳,击溃关羽那一路兵马。这边张飞与蒯越的联军不下七万人,关羽只有三万多人,而且大概也快被难民拖垮。先退关羽,既可扫除一路敌军,又能够振奋军心士气。成事后,再引得胜之军与张飞决一死战,或许可扭转局势!”
“……”
沉思了良久,马超点了点头,“好,就照你……”
话尚未说完,远处忽然一阵骚动。马超眉头一皱,正待发火,却见一名步履踉跄的士卒在另两名骑卒的扶持下来到跟前。一见马超,被架着的士兵立即语带哭声地说道:“军主,大事不好,马岱将军率领的三万步卒被敌人的骑军打垮了!”
“什么?”马超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襟,咬牙切齿地怒喝道,“你说什么?”
“军……军主!”那士兵一见马超那怒气满面的恐怖的模样,浑身发颤,结结巴巴地说道:“马……马岱将军……率领的三……三万步卒……被敌人打垮了,全……全散了!”
马超双臂一用力,将那士兵甩开一丈多远,目光游离,口中不住喘着粗气,片刻后,忽然仰头望月怒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在庞德的示意下,马华将被甩远的士兵拉起,扶了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岱将军的大军为什么会遭袭?是被谁袭击?”庞德将身旁的水囊递给那士兵,细致地询问起来,“不用慌,慢慢说,说仔细点!”
那士兵喝了几口水后,定下了神,说了起来。为应付张飞和蒯越的联军,马超原本是动用了四万大军,包括一万一千铁骑,和三万步卒。
但因急于赶到江陵“痛击”
敌军,马超便率领铁骑先行了一步,让马岱率领三万步卒在后方追赶。马岱也不敢怠慢,尽量率领步卒以最快速度往江陵急赶。一路上本来很顺利,但在抵达章乡县北约20里处时,异变突生——一支6000人左右的轻骑军突然从右后方追赶上来。这支轻骑并不直接攻击,只是以游击、分割吞噬,甚至是喊话等方式,对马岱军发起一次次的骚扰战。三个时辰的工夫,马岱军硬生生地被这支轻骑军拖垮。士气本就低落、军心涣散的荆州兵在敌军的骚扰之下更显然慌张,加之对方以马超残害荆州百姓等话语蛊惑,最后竟出现大规模的“军惊”,成千上万的步卒一轰而散,马岱拼死率领一部士卒朝南撤退。
“到底是谁干的,说!到底是谁干的?”马超气急败坏地回身怒喝道。
“似乎是刘备军中的威北将军,叫……”
那士兵想了片刻,急声说道,“赵云!”
“赵云,我要杀了你!”马超狂啸一声,转身就朝自己的战马走去,“全军集结,上马!”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一章(上)
“军主!”庞德焦急地大声叫道,“暂且留步,请听末将一言!”
马超蓦地止步,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喝问道:“有什么事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军主,以弟兄们现在的情形,就算赶到章乡,您以为还能跟敌军轻骑交手吗?”庞德虽然知道马超现在愤怒已极,但为了马家军的前途着想,仍不顾一切地劝荐道,“而且既然刘备轻骑军已经赶到章乡,关羽的兵马恐怕也距离不远。以我疲伤之军,击以逸待劳之敌,恐怕难有必胜之算。请军主三思啊!”
“三思,三思!”马超眼中寒光连闪,直视庞德,“又有三万人被打垮了,九万大军已经丢了一半,再三思下去,还不得全军覆没?”
“军主……”
庞德面色焦虑非常,张口意欲继续劝止。
“够了,我意已绝!”马超猛一挥手,毫不犹豫地喝止了庞德的话。
“……”
庞德痛心疾首地看向马超,默然无语地叹了口气。庞德很清楚,在一连窜的挫折之后,尤其是最得意的武勇和铁骑居然也败在敌人的手下,已令马超的心态失衡。愤怒、焦躁等负面情绪已完全占据了马超的心中,现在的他,想的就是如何来一场畅快淋漓地胜利来洗刷自己的耻辱。张飞及其麾下兵马过于“强大”,马超暂时已不敢打这方面的心思,这个赵云的出现。恰好就成了马超发泄怒火的对象。虽然赵云其人名声不显,但庞德并认为这是个容易应付的对手——且不说此人统领着刘备手下仅有的骑兵(由于南方不产马,庞德估计这6000轻骑应该是刘备手中全部的骑兵了),就以赵云击溃马岱三万步卒地方法来看,庞德就感觉此人极不寻常。万一再在赵云手上栽个跟头,庞德就不敢想象马超和整个马家军地会是一个怎样的前景。然而,很可惜……愤怒已极的马超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规劝。庞德惜知除非死去地马腾复生,旁人是无法游说动现在的马超……“令明。你身负箭伤。不宜劳累征战,待路过当阳县时,你且留下休养片刻!”透过浩洁而凄寒地月光,马超瞥见了庞德殷红成一片的大腿。一下想到先前庞德为救自己而受伤之事,心中一软。面上怒气稍减,放缓声音说道。
“待我击灭了那赵云,日后再与你一同扫平关羽、张飞、蒯越这些狗贼!向韩老狗,曹贼报仇雪恨,还需要你我联手呢!”
“……谢军主!”庞德知事已不可挽回,只得黯然点头应道。
“全军听令,上马!”马超大步流星走到自己地战马之侧,纵身一跃,翻上马背,提起马侧的天狼枪,厉声喝令道,“先赶到当阳就食饲马,而后随我扫了赵云狗贼!”
一众铁骑士卒没有呼应马超的厉喝,只是默默地翻上战马。今日战事接连不顺,给这些铁骑的士气、战心狠狠来了一击,有人甚至已经对前途感到灰心……但马超没有留意到这点,在他的心中,除了复仇,就是泄愤,其他什么的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马超率领剩余的7000余铁骑乘月色一路急驰,终于凌晨卯时赶到当阳县城。当阳驻有5000步卒,统领这些步卒的,是马超另一族弟马明。将马超接入城后,马明惊愕不已地发现,非但一万一千铁骑只剩下了7000余骑,而且很多人还身上带伤。闻名西疆的猛将庞德居然伤成连走路都成问题的地步,族兄马超竟也有受伤的迹象……马明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向来神勇无敌的族兄怎会落得这样狼狈的光景。见马超怒气盈面,马明也不敢向他询问什么,转而向马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听罢后,他立时也被马超军的遭遇惊得呆住了。马超毫不迟疑地命当阳县令筹备食物和草料,以供士兵和战马充饥之用。随即又导大夫给受伤的士兵进一步地处理伤口……稍稍休整了两个时辰,马超即催铁骑再度出击,兵锋直指章乡。临行前,马超将庞德留在了当阳县城,并令马明谨守城池,防备南面张飞、蒯越联军的进袭。马超虽然心下恼怒已极,却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根据已知的情报,马超情知敌军至少有6000轻骑。从其轻松击溃马岱三万步卒的情形来看,这显然并不是一支能够随意等闲视之的军队。若要克制陆战的王者——骑兵,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其实也是以骑兵对骑兵对抗。先前虽然遭遇极其郁闷的挫折,但马超对麾下铁骑的战力还是非常信任的。马超相信,只要是骑兵对攻之战,世上没有哪一支骑军能够与自己的铁骑抗衡。马超担心的是赵云的轻骑军不敢正面交锋,而是凭借轻骑强大的机动力与自己纠缠不清。此外,被张飞狠狠设计了一把后,马超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其实已经对敌军的诡计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以前虽然也不是没有遭遇过敌人的诡计,但法正总是能够及时地帮助马超识破,甚至有时还能来个将计就计。
但此刻法正尚留在襄阳,没办法来提出建议,马超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法正的重要性。没有法正,马超只能自己尽可能的谨慎一些。大队铁骑出发之前,马超业已派出几批斥候往章乡方向探寻敌情。马超铁骑驰出当阳县城大约十里左右时,派出的第一批斥候有了回报,而且还带回了一名马岱的求援亲兵。那求援亲兵一见马超,便双膝着地跪倒在地,哭着请求马超尽快去救援马岱。马超大惊,急询问情况——原来,那三万步卒被打垮后,马岱拼尽全力才收拢了不到五千人,朝南面夺路奔突。赵云的轻骑军也不去追赶其他溃敌,只是盯着马岱不放,一路停停追追,追得累了就停下休息,休息够了又继续追击。轻骑的速度如何是人力所能比拟的?往往马超步卒辛苦一个时辰逃跑了八、九里路,敌军轻骑不到一刻的时间就追了上来。也幸得马岱机警,尽量寻地势起伏或是有树林掩护的路径撤退,才不至于被敌骑军尽数歼灭。然而,在敌军数次分割包围之后,马岱麾下的士兵也只剩余两千人左右,目下正朝当阳县境内的长板坡方向撤退而来。情知纯以自己庶下仅存的兵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然脱身,百般无奈之下,马岱只能派出亲兵向驻守当阳的马明求援。却不想,求援的亲兵半路竟然遇上了马超派出的斥候。
“长板坡?!!”马超转头朝北面看了看,低声喃语道。
“敌军轻骑战力如何?”思索了片刻后,马超忽地出声向那亲兵询问道。
“回军主,敌军轻骑很少与我军正面交锋,战力到底怎样小人也不知道。
在大军被打散前,马将军(马岱)曾两次准备跟敌骑军决战,但那赵云狡猾的很,立即就逃开了。
但一等到我军继续向南赶路,敌人的骑军就又杀回来,来来回回没几次,军心就散了!”求援亲兵表情懊丧地说道。
“敌骑军可有损失?”马超面色阴沉地问道。
“……”
求援亲兵思索了片刻,最后给出一个让人惊异的回答,“启禀军主,敌骑军几乎没什么损失,他们从没跟我军真正交战过!”
“哈哈……”
马超仰天冷笑不已,“三万人被打垮,人家居然一点损失都没有……”
笑着笑着,马超突然想到了自己兵败江陵之事,4000铁骑的损耗换来的也是敌军零伤亡,立时表情变的极其阴翳。
“军主,仲华兄现在很危险,还是先将他救出来吧!”马华知道自己族兄想的是什么,急忙劝荐道。
马超拧眉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下达了进军命令:“全军听令,加速朝长板坡进军!”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当阳之北三十余里,便是长板坡。原先的历史轨迹中,这里曾上演过两个脍炙人口的传奇——赵子龙血战长板坡、七进七出单骑救幼主;张翼德据守霸陵桥,三声断喝退曹军!而今,时空虽然发生变化,但另一个传奇却行将拉开序幕……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一章(下)
当阳,长板马岱残部一千五百余人困守在一座地势稍高的山丘之上,山下四周已被风骑军团团围住。赵云也不着急,只是围而不攻,但这样反而给马岱麾下的残兵以极大的精神压力。由章乡之北遇袭开始,直至逃到长板坡,这一路整整三万大军最后居然只落得一千五百人,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山下那迅疾如风、狡诈如狐的轻骑军。很多人压根就不愿意再次回想当时的景象,简直就如同噩梦一般。马岱持刀矗立山腰,面现无比恨色地看向山下的风骑军。若说最憋气郁闷的人,马岱自认非己莫属—仗打成这种地步,在马岱自己而已,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丢人!如果三万大军是被敌人打垮的,败也败的心甘:但很可惜,三万大军居然是被人家吓垮的。此外,马岱自认也从未见过像赵云这样“无耻”的人,手握6000骑兵,居然不敢自己正面交锋,只做一些鸡鸣狗盗的“龌龀”勾当,这人还配指挥骑兵吗?恨只恨自己手中没有骑兵,如若有铁骑在手,马岱铁定要“砍”下赵云的脑袋。如今,绝望地被困孤山,突围根本已经不可能,马岱只能坐等当阳马明的兵马前来救援……如果盼不来援军,这座孤山就将是葬身埋骨之所。
“只望兄长铁骑能顺利破敌……”
马岱凝目南望片刻。仰天长叹了一声。
“云叔,怎么不一举击灭山上敌军?若风骑军不便攻山,可以让我的无当飞军上,这样的地形,正利于飞军作战!”关平望了望山上马岱残军,略显疑惑地向赵云询问道。
关平已知赵云成为小张苞干爹一事,按照辈份,赵云顺理成章地应是关平的叔伯一辈了。关平为人本就随和。加之向来钦佩赵云地武勇和忠义。称呼起“叔叔”来倒也不觉得难堪。
“定国,你看……”
赵云仍然保持他那一贯的温和面色,并不因关平称自己为叔而摆什么长辈的架子,手指山上的敌军。笑着说道,“山上敌军的首领名叫马岱。乃是马超堂弟,且此人在马家军中地位甚高。凭这么点士气低靡的兵马。如果我当真要其击灭,他根本不可能逃到这里……”
关平眼中一亮,仿佛明白了什么,接口说道:“云叔是准备围点打援?以马岱为诱饵,引其他敌军前来救援,而后再一举击破……“定国,将军说的不错,你确实长进的太多了,再过些日子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赵云笑着点了点头,赞许说道,“这马岱已经一连派出三拨人出去,我拦下了两拨,故意放走一拨。想必援军不久就会赶到了……”
赵云一路追赶马岱到长板坡,却意外地被潜伏在此地无当飞军斥候发现。得到斥候地回报后,关平亲自去确认情况,发现统军之人竟是赵云。大喜之下,关平便携吕蒙与赵云接上了面。相互通报了情况后,关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山上马岱残军身上。
“可惜马超的铁骑南下的太快,马岱的求援使者追不上……”
赵云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说道,“若是能将马超也一并钓回来,就更加好了。听闻马超地铁骑纵横西疆,罕逢对手,将军以步卒敌这万余铁骑,担子极重啊……”
赵云也是极为精于骑战之人,自然知道铁骑的威力是何等地惊人。
“云叔放心,凭我三叔的本领,打败马超肯定不在话下!”关平信心满满地说道。
赵云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对了,云叔!我父亲大人到哪里了?”关平忽地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
“今日凌晨我刚得到消息,君侯接连在安昌、蔡阳(襄阳郡一县>两地取得大捷,破敌一万余人。目前,君侯地大军估计已到襄阳,可能开始攻城了……”
赵云笑着回道,“再过不久,你就能见到君侯了……”
赵云话尚未说完,便只见一名风骑斥候飞驰而至。马上士兵翻身下马,向赵云行礼后,急声禀报道:“启禀统领,有大队敌军骑兵正朝长板坡方向迅速赶来!”
赵云眉头微挑,面色不变,冷静地询问道;“有多少人,距此还有多远?”
“应当不超过8000骑,发现时距这里还有不到30里,似乎是从当阳县城出来的!”斥候急声回禀道。
由于抵达长板坡的时间较短,赵云派出的斥候还无法对更南的地方做深入探寻。
“8000骑兵?差不多已是马超手下大半的骑兵了!”赵云拧眉略一思索,沉声说道,“马超铁骑业已南下江陵,为何竟又会突然出现在当阳?就算马岱的求援使者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追上马超啊?”
“难道马超没有南下江陵?”关平想了想,疑惑地说道。
“如果没有南下江陵,就不该是8000,而应是11000骑……”
赵云摇了摇头。先前从一名俘获的敌军校尉口中,赵云大致地了解了马超铁骑的情况。
“或许……马超是被将军打败,退回来了……”
一旁的吕蒙语出惊人地说道。
赵云、关平二人听得此言,尽皆眼中一亮。
“……恐怕就是如此!”关平以拳击掌,兴奋说道。
“吕校尉之言在理……”
赵云点点头,也认同了吕蒙的话。见赵、关二人认可自己的分析,吕蒙略显兴奋地继续说道:“赵将军,统领(关平)。末将有一计划,不知可不可行?”
“哦……?”赵云饶有兴致地急问道,“吕校尉请讲!”
“末将以为,不妨将马岱残军放出,让他与马超汇合……”
吕蒙又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提议。赵云先是一惊,但略微思索后,恍然说道:“吕校尉的意思是,以马岱残军来冲散马超铁骑。而后我军再乘乱发起攻击……”
“正是。如今马超骑军即将赶至,继续围山,我军将面临被敌军里外夹攻的境况,实非良策!”吕蒙迅速点头。分析说道,“而且。放马岱残军逃离,还可以这些残军地窘状来打击马超骑军的士气!”吕蒙自归降之后。便一直在主将张飞的督促下,和关平一并学习兵法韬略。起先还颇有些不解,甚至反感的情绪,但时间稍长后,吕蒙卓越的学习天分便逐渐显露了出来。到后来,吕蒙自己倒对兵法产生浓厚的兴趣,时常在操练士兵之余,跟关平谈论用兵韬略之事,进步非常明显。赵云与关平对视一眼,随即都点了点头。
“此计甚妙,就照此行事!”赵云拍板说道,“马超铁骑不久便会赶到,定国,你和吕校尉速返回飞军中,听我的信号,准备协同风骑营一举击溃马超的铁骑!”
“好(是)!”关平、吕蒙二人同时兴奋应道,随即飞身上马,驰行而去。待关、吕二人离去之后,赵云立即下令风骑营解除对山头地包围,随后全军向北撤退。山上地马岱惊疑不定地看着风骑军呼啸而去,也不知道赵云到底准备玩什么鬼把戏。
但无论如何,马岱都不敢擅自下山。一旦失去了山势作为屏障,以这千把士气低落的步卒,面对骑军的冲锋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为了搞清楚状况,马岱还是决定派遣了两名骑兵亲卫下山,一人向南,一人向北,查探到底怎么回事。约一盏茶的工夫后,向南探寻情况地骑卫返回山上,同时还带回了另一名西凉骑卒。一询问情况,马岱才知是马超亲自率领铁骑过来救援自己,但与此同时也知道了马超兵败江陵之事。虽然震惊于马超的失利,但马岱也知自己逃生地机会来了——敌军轻骑的突然撤退,肯定是因为畏惧马超地铁骑,如此想来,一切都说的通了。对马岱而言,惟有与铁骑汇合,才能真正确保自己这最后一彪人马的安全。毫不犹豫,马岱招呼了手下仅存的兵马迅速下山,在先前寻见的铁骑斥候的引领下,向马超迎去。马超骑军行至长板坡南10里处时,一名斥候突然飞马回报,道马岱残军脱离敌军包围,正朝这边赶来。马超乍喜还惊,急问有无敌军在后追赶。得到否定回答后,他居然有很强烈的失望感觉。急催铁骑前行,马超终在长板坡南三里处与马岱汇合。相见后,兄弟二人都不禁为对方的惨状感到惊讶。尤其是马岱,见马超所率领铁骑居然只剩下7000余骑,而且还有不少带伤,不禁惊愕地询问起事情经过来。
但是,还没等两兄弟说上几句话,便听得沉闷的马蹄声从北面响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了过来。
“嘟……嘟……!”悠长而沉浑的牛角号声中,近6000骑排着整齐的队列飞驰在略有起伏的大地上,队伍的最前列是一杆迎风招展的墨绿色战旗,旗面上只有一个斗大而飘逸的“风”字。战旗下,一人银盔银甲,手提风雪银枪,跨下小白龙驹,正是赵云!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二章
马超举目眺望着尘土飞扬的北面,面上表情兴奋之中又透着几分恼怒。战场经验丰富的马超,此刻大致也能猜到敌骑军之所以会放马岱下山撤退,并不完全是因为忌惮自己铁骑的威胁,实际还存有了其他险恶的用心——敌人分明是准备以马岱残军打乱铁骑的队列,而后再乘乱发起攻击。
“仲华,你即刻领步卒向当阳撤退!”马超毫不迟疑地对马岱喝令道,“给我从两翼后撤,不要冲乱铁骑军阵!”
马岱知道情势紧急,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招呼麾下步卒自左右两翼避开铁骑主阵,向南面撤退。马岱后撤的同时,马超也在喝令铁骑向北驰行,准备迎击敌骑军。7000余铁骑VS6000轻骑!13000余骑纵马奔驰,场面何等震撼,大地仿佛动摇起来,马蹄飞踏,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雄浑的牛角号与苍凉的羌笛奏鸣声,悠长地回荡在天际之间。与铁骑相距不足400步时,赵云勒马喝止了风骑军的前进。马超应对速度之快,颇有些出乎赵云的意料之外。风骑军撤消对马岱的包围之后,赵云一直命斥候留意着敌军的动向。估模好时间后,赵云便果断地率领风骑军再度出击。事实上,赵云的时间把握的非常及时,就在马岱与马超两军相遇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风骑军就已赶到。
但马超也不是战场上的生手,很快便识破了赵云的意图,并果断采取了正确地应对措施。由于马超铁骑并未被马岱残军冲乱。直接发动攻袭已无法达到预想的效果,赵云便果断地停下风骑军的冲锋,转而仔细打量起对方来。虽然对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风骑军有着绝对的信心,但以轻骑与西凉铁骑进行正面对攻,很明显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行事一向谨慎的赵云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见赵云停下了前进地步伐,马超同样也喝令铁骑止步。江陵惨挫之后,马超对庶下剩余地铁骑更显重视。此刻面对这支马岱口中的“狡诈如狐”的轻骑军。不由得他不重视起来。两支骑军相隔350步,遥相对峙。赵云和马超二人,在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两人在自己的军阵中实在是太过显眼了。彼此打量了对方片刻。赵云、马超眼中同时精光一闪,皆仿佛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己地影子。这两人实在太过相像——一样具有英俊的面庞。一样地银盔银甲(原先的狮面盔被击落后,马超已经换了另一顶备用头盔)。一样地纯白坐骑,一样的银枪……一刹那间,赵、马二人的右手竟同时不自主地抬起,风雪枪与天狼枪枪身几成一条直线,遥遥相对。绝顶高手相遇,彼此必有感应!不用自报家门,两人也大概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赵云一向温和儒雅的面庞逐渐变得激奋起来,眼中充盈着狂热,身体屹立如山,凌厉的杀气自身体周遭不断地弥漫开来。紧随在侧风骑第一曲统领赵影,一见赵云如此情形,便知自己堂兄的战意已经完全燃烧了起来。马超同样战意盎然,眼中精光连闪。至此时,马超已知适才马岱对赵云的评价有着根本性的错误,此人或许很“狡猾”,但绝不是一个善类,仅以武艺而言,在马家军中除自己和庞德外,恐怕再无第三者能与之抗衡。以此人的身手,如果当真率领骑军要击杀马岱,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如此看来,此人分明是有意以马岱来引诱其他兵马前来救援。马超虽非智谋绝伦,但这些道理还是能够想通的。恨恨地瞪了赵云一眼,马超又将目光转向其后的风骑军。不片刻,马超面上竟浮现出一丝惊愕之色—这支骑军确实是一支标准的轻骑军,士兵只着轻巧的轻盔皮甲,战马也没有任何披挂,不过士兵的武器配备却跟马超曾经见过所有骑兵都不太一样。视线范围内的所有敌骑兵,手中兵刃都是一种细而窄长的战刀,跟一般的环首刀.、单刀大不相同。先前马超曾击杀了一名风骑斥候。当时那名斥候将欲逃进一片树林,马超愤怒之下以全力掷出随身携带的投枪,由于劲力过大,那名斥候身体飞行了6、7丈远才落下了地面,而其手中战刀也掉落在树丛之中。随后马超去察看尸体,没有发现那斥候所使用的兵刃,当时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此刻,看到赵云大队轻骑军所用的居然全是这种细长战刀,才真正引起了马超的注意。没有使用过风骑军的制式马刀,马超自然也想象不出它的威力所在,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刀很轻!除这种“细长战刀”外,每匹战马的马侧还有一面小巧的轻圆皮盾。此外,另有一部分骑兵似乎还配有箭囊……“会骑射的轻骑?”马超眉头大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超在西凉时,常跟羌人和鲜卑人打交道,知道鲜卑、乌桓、匈奴等北疆异族都有着一手骑射的绝技。骑射在骑兵征战中威力颇大,但除了北疆那些从早到晚生活马背上的异族外,很少有擅长骑射的骑军。那些异族根本不愿将自己的镇箱底的绝技随意外传,加之骑弓的制作又很麻烦,汉人骑兵想要训练骑射是非常困难的。连向以骑军强大著称的马家军中,最鼎盛时也有寥寥2、3000骑会使最基本的骑射。而经历过潼关大战后,马家军实力大损,目下马超麾下也仅有数百人会骑射了。骑射地训练是如此的困难。马超实在不认为这支刘备的轻骑军当真会使骑射。
但事有万一,如果敌轻骑军当真会骑射,那对于马超铁骑而言,将无异于一场灾难—在同样的地形条件下,一支灵活机动的弓骑兵完全可以将马超铁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马超铁骑虽然也有投枪作为远程攻击的手段,但投枪比之弓箭射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而且一身轻装的轻骑兵,在速度上肯定比铁骑具有优势。攻不着,又追不上。岂非毫无还手之力?马超实在不敢轻易拿整支铁骑上去冒险。皱眉略一思索后,对族弟马华喝令道:“仲明,带你那三百人,用骑射去试探一下!”
马华正负责统领马超麾下仅余的三百会使骑射地铁骑。听得马超之令。马华当即应声领命,狂喝几声后。率领三百余骑飞驰而出。朝对面观望了片刻后,赵云便已肯定——马超确实刚被击败过。而且败得还不轻,铁骑中为数不少地伤兵就是明证。正思索着怎样才能以最小代价击败马超,赵云却略显惊异地看到对方阵中驰出了数百骑,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想做什么?斗战?还是……赵云剑眉微挑,一挥手,命风骑军做好接战准备。待相距不到300步时,那三百余铁骑士兵同时从马侧的囊袋中取出一张骑弩(一种比较轻巧的臂张弩。强度较小,使用比骑弓简单得多,但射速较慢,射程也只有不到110步),随即纯以双腿来夹紧马身,维持身体平衡,双手配合迅速完成抽箭、上弦、开弦的一系列动作。此时距离风骑军前阵已不足200步,伴随着马华地一声大喝,三百余铁骑同时高举骑弩,借着冲锋的势头,完成了攻击地最后一步——松弦。
“嗾……!”三百余支弩箭成抛射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猛扎了下去。勿庸下达什么命令,训练极其有素的风骑兵们迅速拿出马侧地轻圆皮盾,格挡在身前。
“啪啪啪……!”绝大多数弩箭都被皮盾挡住,只有寥寥的十来支箭击伤了几名骑卒和一匹战马。赵云眼中射出凌厉寒光,毫不犹豫地对不远处的风骑营第一曲第一屯都尉张益下令道:“德方,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骑射!”由于马超的大队铁骑尚未有所动作,赵云也不能轻易下令全军出击。
“诺!”张益大声领命,随即朝麾下骑牟狂吼一声,“第一屯,随我来!”
“诺!”第一屯499名风骑兵齐声狂吼,纵马紧随张益驰出了军阵。几乎在同一时间,张益与其麾下499名风骑兵完成了收刀取骑弓的动作。随后,只在一瞬间,500骑已娴熟异常地完成了上箭、开弦的动作。
“蓬……!”清脆的弓弦震动声响起后,500支箭脱弦而出,径直朝敌骑群覆盖了下去。与此同时,马华那三百余骑也将第二拨箭发射了出去。两拨箭雨在空中交错而过,不少箭矢直接相撞而坠落,但仍有过半的箭矢顽强地突破阻隔,继续飞向自己的目标。
“嗷……噢!”在张益那标志性的“狼嚎命令”之下,500风骑同时弓交左手,右手取出马侧皮盾,眼睛直直盯着袭来的羽箭。
“啪啪啪……!”风骑兵们在马上闪转腾挪,手中皮盾左挥右挡,相互配合着将大部箭矢闪避、格飞,只有一人的大腿被扎中一箭。这士兵也不含糊,挂起盾牌后,一咬牙就将箭矢拔出,看也不看腿部翻飞的血肉,继续随自己的同伴们对敌人发起攻击。相形之下,马华的麾下骑兵伤亡便要大上了许多。风骑营第一曲的特制骑弓,跟最强骑射民族乌桓、鲜卑所用骑弓是完全一样的,纯以牛角制成,轻巧却有很强的张力,射程可达150余步,具有很强的杀伤力。不如风骑军那般灵活的铁骑,不能有效地闪躲箭矢,加之又无盾牌护身,手中的骑弩根本无法阻挡飞箭的来袭。一轮箭雨下来,立时被撂倒了近十骑,还另有十余骑受伤。看着第一轮对射下来的战果,赵云面色如常,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第一曲是风骑军三曲骑兵中惟一会骑射绝技,战力可说是最为精锐的,而张益的第一屯又是第一曲中最为精悍的。赵云对第一屯有着绝对的信心!对面的马超却是面色大变,虽然敌骑只射了一轮,但从对方的动作速度来看,竟然丝毫不比鲜卑人逊色。就在马超色变的时候,张益又率部对马华发起了下一轮的攻击。纯以双脚按镫控马,第一屯风骑动作异常迅速地接连射出三拨箭雨,根本不给对方任何的还手机会。手持骑弩的铁骑士兵简直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徒劳地挥舞手中弩弓。1500支箭矢的扫荡下,又是4、50骑被撂倒在地,伤者更是接近大半。
“飞射?!!!”马超拳头攒紧,咬牙切齿地说道。
马超认出了对方骑卒适才的骑射动作,正是被鲜卑人称为骑射最高境界的“飞射”,即使在鲜卑族中,能够将骑射练至“飞射”
境界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如果敌军弓骑都有如此神技,这一战也不用打了!”马超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要想克制这样会飞射的轻骑,必须要有射程比之更远的弓弩手,但眼下马超从哪里去找一支弓弩队过来。马华狼狈不已地退回阵中,300余骑在对方的连续打击下只剩下了不到200骑能够返回,而且几乎个个带伤。
“呸……没种的东西!”张益也不继续追赶,只是朝马超主阵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没种的东西!”学着自己的都尉,第一屯的风骑兵们同时朝敌方啐了口,而后拨马返回阵中。见敌军如此侮辱性的动作,马超气冲牛斗,纵马出列少许,挺枪直指赵云,狂喝道:“没胆的狗贼,可敢像个血性男儿一般,与我军决一死战?”
“马超害民贼,即刻率军弃械,还有一线生机!”赵云不喜不怒,亦策马向前几步,沉声回道:“再行负隅,惟有死途!”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三章
“哈哈哈……”
马超纵声狂笑不已,面上的浮现出不屑的神色,“马超是天神木比塔(羌族的神明)的子孙,心里从来就没有投降这两个字。赵云,你如果是个男人,只要回我一句,可敢与我军决一死战?”
赵云向来就不是冲动型的人,自然不会被马超的挑衅话语所激怒,而且他心知肚明——马超十之八九是因为忌惮风骑军的那强大的机动力和第一曲的骑射,怕自己以游击的方式与其纠缠,特意以言语相挑,试图激怒自己与他来一场骑兵正面对攻战。
“有何不敢?”赵云略一沉吟,剑眉微微扬起,昂声回道,话语中自有十分的自信。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马超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
但很可惜,赵云的“决一死战”却并不是马超所期望的那样……“二、三曲,迂回敌骑军侧翼,实施游击!”赵云气聚丹田,纵声向身后的风骑军下达了攻击命令,“第一曲,跟我来,驰射破敌!”从适才马超的挑衅话语里,赵云已基本确认敌方铁骑不具备很强的远程攻击能力。而且根据观察,在众多的铁骑士兵中。配备弓弩的似乎也只有刚才出来斗战地几百骑而已,其余的骑兵除了手中兵刃外,马侧还另悬挂着一杆短柄枪。赵云对马超铁骑的作战方式有所耳闻,知道那是用于投射之用的。
但很显然,投枪的射程相当有限,且不具有连续攻击能力,根本不能跟精于骑射的风骑第一曲比拟。跟这种具有强悍冲击力、却缺乏远程攻击手段的铁骑作战,最明智的对策就是游击。赵云骑战经验极其丰富。很快便做出最佳选择。赵云一直坚信。务必将战斗地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故而,回应了马超地挑衅后,他便果断地按照自己的判断下达了进攻命令。
“诺……!”听得赵云那中气十足、极具穿透力的喝令。近6000风骑兵同时高呼出声,随即迅速将队伍一分为三——第二曲风骑折向右侧。第三曲风骑折向左侧,第一曲的风骑兵则紧随在赵云身后。朝马超军队冲杀过去。
“赵云,你这个无耻地狗贼!”虽然相隔近400步,马超还是将赵云的命令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立时涌上一种被戏耍地感觉。愤怒至极之下,马超忍不住厉声咒骂起来。
但很快,马超便再也骂不出来了——赵云的第一拨攻击行将来临。
“嗾……嗾……!”2000支羽箭在天空划出一道美丽地弧线,如遮天之云,迅疾无匹地猛扎下来。这其中,由赵云亲自射出的一支狼牙长箭,更是带着强烈的螺旋气劲,直奔马超的颈脖。
“勇士们,随我去打垮那些无耻的狗贼!”马超情知现在已是避无可避,如若后退,能否安然脱身还是两说,即能便撤退成功,对军中士气也将会产生极大影响。江陵败战之后,铁骑军的士气已经大受打击,再经不起士气上的损耗。如今惟有进攻,才能搏得一线胜机。马超想赌一把,赌风骑军战马的脚力比不上自己铁骑的这些凉州骏马,只要能够追上敌人的弓骑,战场上的局势将彻底扭转—轻骑兵的近身作战能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西凉铁骑相提并论。
“马华,你领一队人向左;马云,你领一队人向右,不必管两翼的敌骑,随我包抄中间的弓骑军,先将这些可恶的弓骑消灭再说……”
马超厉声朝自己的两个族弟喝令道,但话尚未说完,赵云所射出的那支羽箭已经袭至跟前。此箭速度之快,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马超猛地警觉,发现情况不妙,天狼枪疾速格向羽箭。
“叮……”
地一声,羽箭临体不足两尺时,被天狼枪轻轻触碰了一下,随即方向稍改,险险地檫着马超的面庞飞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箭身周遭的强烈劲风还是“刮”得马超面部一阵刺痛。
“杀!”眼中一片红赤,马超声色俱厉地狂吼一声,猛夹马腹,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而此时,第一拨箭雨比赵云的羽箭稍晚片刻,覆盖而至。铁骑士兵们一面俯身策马猛冲,一面拼命挥动手中兵刃格挡来箭。马超更是将天狼枪挥舞得风雨不透,在身前形成一道直径丈余的光幕,所有袭向他的羽箭无一例外皆被弹飞。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拥有马超这样的身手……不少铁骑士兵虽然尽力格挡闪躲,但仍不免不了被飞矢击中的命运。不时有人在惨呼中落马,不时有战马在哀嘶中扑地。
“不要停,冲上去!”马超乘着箭雨的空隙,高举手中长枪,竭尽全力地吼叫道,“杀!杀……”
奔腾的铁骑如一往无前的洪流,滚滚向前。马蹄声、喊杀声惊天动地,大地仿佛在颤抖,而此时天空中的太阳也被一层乌云所笼罩,似乎不忍心观看人间的血腥杀戮。察觉马超有意从左右两翼包抄自己,赵云当即率第一曲风骑军变转方向,与敌骑军保持同向奔驰,并不断地将队列向准备实施右翼包抄马云部铁骑靠拢过去。赵云并不忙与胡乱攻击,一面计算与敌军之间的距离,一面大致地估量着敌骑军的速度。
“目标右翼之敌。奔射,杀伤敌战马!”差不多接近骑弓的有效杀伤距离,赵云毫不犹豫地厉声断喝道。
“嘎吱……!”轰隆的马蹄声中,一阵督齐的骑弓开弦声响起。
“放!”伴随着赵云地狂吼,第一曲风骑兵纯以双腿紧扣马镫,维持平衡,身体迅速扭向侧后扭转,稍一瞄准后。完成了一次背射攻击。
“蓬……!”2000支羽箭划出一道美妙而危险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向击向右翼的1500铁骑。很快,一阵痛楚的嘶鸣声从右翼响起,战马身躯庞大,又不如马上骑兵那样可以格挡躲避。一旦遭遇敌军刻意的瞄准攻击,的确很难让开。4、50匹战马被射中要害。立时轰然栽倒,连带着将马上骑士摔落在地。幸运些的人被甩到一旁,虽然难免鼻清脸肿,但至少没有大碍,不幸运的人,则是直接被庞大地马躯压在身下,以至腿断骨折,还有人则被后面地铁骑践踏上,当场毙命。除却被射翻的战马外,还上百匹战马躯体各处受创,但暂时并未丧失行动力。赵云迅速回首看了一眼敌方的损失情况,确认目前的位置正是对右翼之敌实施攻击地最佳距离,眼中精光一闪,纵声狂吼道:“保持与右翼之敌距离,连续10轮背射,打垮他们!”
“诺……!”2000风骑兵齐声呼应,动作异常一致地开始连续背射起来。
“嗾……嗾……!”箭如飞蝗,呼啸而出,在天空变幻出一片又一片的死亡乌云,袭向敌军。
“轰隆……轰隆……!”战马扑地地巨响此起彼伏。箭雨打击的精确度越来越高,至后来许多风骑兵连瞄准地动作都省去了,看也不看,回首便是一箭。赵云更是左右开弓,箭无虚发,而且他专门狙杀敌骑军中军官模样之人。连续15箭出,15名伍长以上的军官毙命坠马。状极郁闷的马云部铁骑被射得完全抬不起头来,伤亡数目越来越大。在经受了8轮箭雨的洗礼之后,已有500余匹战马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另有200余匹战马失去了冲锋能力,失去了战马的骑卒只能只能拖着受伤同伴向后方撤退。马云完全被激起了心头怒火,也不顾自己庶下的铁骑已经越来越少,厉喝连连,命令骑军加速追赶,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
但这一举动,却疏为不智,他那与众不同的盔甲立时引起了赵云的注意力。毫不犹豫,赵云连扣两支狼牙在弦,猛一发力,弓成满月,随即身形急扭。
“蓬!”弓弦响动,两支狼牙一前一后,稍慢片刻相继被平行射出。被赵云那三石强弓全力射出的箭矢,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两箭成一直线,破空而行。羽箭近身还有两、三丈远时,马云已觉浑身汗毛倒竖,情知不妙之下,手中长枪急扫向前。
“叮……!”勉强格飞劲矢,还未来得及放下心来,马云便惊愕地发觉另一支箭居然已到眼前。
“噗嗤!”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狼牙箭将马云的咽喉贯穿,强劲的力道竟将他整个带得飞离马身,而后重重地坠落地面。赵云这手连珠箭,惊呆了右翼的剩余铁骑士兵们。前后15箭,击杀15名纵马奔驰的骑士,而且还皆是军官,其中甚至包括颇富勇名的校尉马云。这些铁骑士兵何曾见过如此神技,心皆胆寒,加之先前一直被风骑军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忽然间,这些向来无所畏惧的凉州汉子,竟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科的举动——拨马向南面撤退了下去。马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到两盏茶的工夫,右翼的铁骑居然已经被射垮,而己军竟然连敌人的半根汗毛都碰不上。风骑军的坐骑都是来自幽州北疆的良马,虽不如凉州马那般高大,脚力却相差无己,加之轻装轻甲能够将速度发挥至极限。拼速度来,铁骑根本没有半点优势,最多是势均力敌罢了,而且风骑军奔射时速度丝毫不减。这一路追击下来,根本缩短不了半点差距。狂吼一声,马超什么也不顾,策马冲出大队,单人独骑冲前方风骑军追赶上去。雪天驹的脚力毕竟不是一般良马所能比拟,不多时,便已追至不到50步。后队的风骑兵早已发现马超的举动,纷纷以箭矢阻止其继续接近,但皆被马超长枪击飞,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去死!”马超枪交左手,右手拿起马侧的投枪,运足力道含愤掷出。投枪撕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声,异样的螺旋气流在枪身周遭不住凝结。
“噗……!”一名风骑兵不及闪躲,立时被贯穿后心,掉落马下。劲力极强的投枪余力不减,接连贯穿三人的身体,才停下了飞行。
“杀!”急纵战马,马超以虎入羊群之势,突入风骑军阵中。天狼枪疾若闪电,不停突刺。手持骑弓的风骑兵根本无法近身作战,很快便被击杀十余人。马超杀的兴起,狂啸连连,长枪挥舞如风,当者披靡。见马超如此肆虐,张益眼睛瞬间红赤,迅速收起骑弓,抽出战刀,猛斩过去。
“哼……!”马超冷哼一声,天狼枪架住马刀,而后枪作刀势,以枪尖化做刀刃,顺势“斩”向张益的颈部。
“嗷……噢……!”张益狼啸一声,奋起全身力气,将天狼枪推开,而后刀如雨下,眨眼工夫,向马超连砍2、30下。
“铛铛铛……”
马超长枪急挥,不甚费力地将挡住了所有刀劈,而后觅得一个空隙,一枪刺中张益右肋。张益咬牙不哼一声,身体急向另一侧倒去,一手握缰,一手抓鞍,借着下跌之势,暂时脱离了长枪的威胁。待身体落地之后,强忍伤痛,紧随战马连跑十几步后,腿部猛一发力,再度跃回到马上。
但,刚刚跃上战马,张益便惊骇地发现马超的长枪居然又刺了过来,而且根本避无可避。眼见行将被刺中,马超却突然自行收回了枪势……风雪银枪疾若闪电,破空而至!由于风骑军被马超的单骑突阵所阻,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后方的铁骑则乘机缩短了距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四章(上)
以为必定能够刺死张益时,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突然近身而至,顾不得继续击杀对手,马超急策坐骑向旁侧闪躲。小白龙驹如同白色闪电一般,分开人群迅速冲至马超身旁。马上的赵云一枪逼退马超,救下张益后,手上动作毫不停留,风雪银枪一枪快似一枪,将马超逼迫得接连后退。
“德方,告诉赵影,由他率领第一曲继续与敌骑军保持距离,驰射破敌!”赵云面色沉肃,一面挺枪急攻,一面头也不回地对张益说道,“马超这厮,交给我来!”一向温和的赵云,在见到数十名风骑兵被马超肆意击杀后,终于动了真怒。
“统领……是!”张益听出了赵云那不可违逆的语气,张口欲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领命飞驰而去。不多时,在曲长赵影的厉声招呼下,风骑第一曲全力奔驰了起来,又逐渐拉开了与铁骑的距离,威力十足的返身奔射再次发动。箭矢如雨,厉啸连连!凭直觉,马超虽知赵云的身手必定不凡,但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强到这种程度——只因起先失去了先机,马超竟被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机。赵云的攻势如大海浪涛,绵绵无尽此起彼伏,又如天上游走的风云,无形无定让人无法捉摸。风雪枪的速度,已达到人所能想象的极限,漫天似乎都是枪影,白色的枪尖纷若飘雪,完全将马超笼罩其中。虽然一时被动,马超却也招架得住。天狼枪左封右挡,毫不示弱。
“铛铛铛……”
两柄长枪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大队铁骑冲锋过来了。马超情知扭转局面的良机来临,一声招呼后,十五名铁骑从左右两面一齐攻向赵云。十五柄骑枪不断加速,如一条条毒蛇般猛地刺出。赵云夷然不惧,断喝一声,风雪枪以骇人地速度疯狂地激刺起来。瞬间在赵云身前形成一道枪幕。寒光闪动。血肉横飞!适才还龙精虎猛的十五名铁骑,转眼之间已是八死七伤。几名被刺死的铁骑士兵身上枪孔点点,竟是不下于一、二十处。更令人震惊的是,击杀击伤十五人后。风雪枪的枪尖居然不见半点血迹。
“马超,死来!”扫除了身边的障碍后。赵云厉声怒喝,以人马合一势。瞬间越过两人的距离,向马超突刺过去。借助铁骑士兵的阻挡,化解了先前地被动局面后,马超同样是毫不犹豫地纵马攻向赵云。经过适才地交手,马超已知赵云身手之强,绝对不下于自己。而且,与赵云交手,绝对不能失却先机,被动防守更是死路一条,此人的枪速之快,角度之刁是马超生凭所未见的。
“锵……!”风雪枪与天狼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发出尖锐刺耳地声响,撞击出的星花在略显阴沉地天色下格外耀眼。马超的长枪同样以快闻名,两人完全以快打快,漫天地枪影也分不出究竟是由出自谁手。凌厉森寒的枪风自赵、马二人的周遭不断弥漫开来,将方圆十丈左右的空间变成腊月酷寒,地面刚刚萌生的嫩草竟然在片刻之间蜷缩起来,叶上逐渐布满了白色的霜凌。这方圆十丈的土地,完全是赵云和马超的空间,任何外人都无法搀杂进来。许多铁骑士兵原本有意上前协助马超夹攻赵云,却根本进不了这十丈之内。
“蠢才,继续追击敌骑军,我这里不需要你们操心!”瞥见不少铁骑停下了步伐,马超抽空厉声叱骂道。
听得马超的喝令,铁骑大队再次奔驰了起来,对第一曲风骑紧追不松。排除了外界的干扰后,赵云和马超全无顾忌地拼杀起来。这是冰与冰的战争!两人的枪风都是寒气十足,如同千年的寒冰一般,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接近的。生于翼州、长于幽州的赵云,与自幼便生活在凉州苦寒之地的马超,都是习惯寒冷之人。两柄银枪上下翻飞,纠缠不清……常人交战百合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但在赵云、马超二人那快得近乎变态的速度之下,两盏多茶的工夫就已经完成。一百合,不分胜负!一百五十合,不分胜负!马超实在想不通——自己纵横西疆,横扫雍、司两州,大战曹、韩联军,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一个能与自己抗衡的对手。为什么偏偏在这荆州,偏偏都是与刘备的手下交战,竟然会一连碰到两个完全不输于自己的绝顶高手。难道这天下,绝顶高手就这般不值钱吗?先前在张飞手下栽了跟头,还算“情有可缘”,毕竟对方早已威名远播,“百万军中取上将军首级”之名更是世人皆知。而眼前这赵云,完全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之辈,居然也有如此身手?一百五十余合后,马超已知即便再战上一百五十合,恐怕也分不出胜负来。马超心焦如焚,他担心铁骑的战况。赵云同样担心风骑营的作战情况!原本赵云指望能够在一百回合之内,拿下对手,但马超实力之强悍大大超出了预料之外。奔射攻击虽然厉害,但箭矢毕竟是有限的。第一曲每名风骑兵通常配备三壶60支箭,箭矢射光的那一刻,就是肉搏战的开始。到那时,铁骑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如果不能保证以二敌一的比例,即便能够战胜强悍的铁骑,风骑军地伤亡恐怕也不会小。对赵云而言。一手操练起来的风骑军简直就跟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故而,看到马超肆意屠戮风骑士兵时,赵云才会愤怒不已。此外,关平的攻击是否已经开始了,也是赵云关心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赵、马二人彼此已成胶着状态,根本无法分开。被赵云牵挂的关平,此刻业已发起了攻击。而攻击的对泉。正是率残余步卒意欲朝当阳撤退的马岱。得到马岱率部南撤地消息给。关平立即将无当飞军一分为二,他自己率领一部飞军穿插至南面,断绝马岱残军地去路;两位副统领吕蒙、毛荣领另一部潜行在侧,一旦收获信号后。便会同关平夹攻马岱。潜行本就是无当飞军极为檀长的,加之马岱根本没有料到除风骑军外。居然还另有敌军潜伏在侧。故而,当关平和吕蒙、毛荣同时发起突袭时。马岱立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些士气本就低落无比的残军更是不堪一击。初一接战,便崩溃了!关平的目地并不在将马岱残军击灭,而是想将其赶回北面去,让这支残军去冲散马超铁骑。尽管心中明了关平的意图,但马岱根本收拾不住亡命奔突地残军。在关平和无当飞军强力冲击下,马岱自己也只能无奈地随溃军朝北撤去。不多时,溃军果然与铁骑碰上了,不过却是马云的那队被射退地铁骑。一见铁骑,溃兵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地涌了过去。那队铁骑失魂落魄地撤出战斗之后,没多久便懊悔了起来——马超治军严酷,尤其对临阵不得令而擅自脱逃者,更是处罚极厉。正不知所措之际,却惊愕地看到马岱领溃兵冲突了过来,而他们身后竟还有敌军步卒在追杀。马岱策骑一马当先冲入铁骑队中,也不问他们缘何在此,立即大声喝令他等跟随自己迎战。马岱在马家军中地位、声望颇高,铁骑们不敢违令,立即整队,准备阻击来敌。
但那些狼奔豕突的溃兵却屡屡将铁骑的阵列冲散,而此刻,无当飞军却已攻袭而至。凶悍的飞军士兵丝毫也不同情铁骑的遭遇,在纵身狂奔的过程中,以手弩配特制的毒箭发起了第一拨的攻击。连射两轮后,已近到铁骑身前不到20步远处,一个个收起手弩,拔出环首刀呼喝连连地冲杀了进去。一直巡曳在侧的风骑军二、三曲,在发现了落单的这一部敌骑后,也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战斗之中。马岱面色惨白,情知绝难突出包围,索性一咬牙呼喝身边铁骑与7、8倍与己的敌军展开绝死之战。尽管马岱勇悍如虎,尽管知耻而奋勇的铁骑士兵拼尽全力厮杀,但实力上的差距着实太大了,更要命得是,马岱骑兵没有冲锋的空间,战斗力根本发挥不出来。然而,希望总是在绝望的时刻出现。就在马岱心灰如死之际,庞德忽率当阳守军急援而至。在250合左右时,赵云与马超的苦战终有了结果。杀气盈腾的风雪枪和天狼枪在一次最激烈的碰撞后,二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赵云连人带马连退7步才稳住了身形,马超比赵云多退出了一步。这场以快打快的鏖战,对体力的损耗极大,赵云面色微白,马超面色则泛红,两人的气息都变得非常急促。默默对视了一眼后,赵、马二人竟同时脱离了战斗,分别寻向自己的兵马——完全的势均力敌,继续拼杀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四章(下)
长板之战,已被分为南北两端——风骑二、三曲和关平的无当飞军与庞德、马岱在长板坡南展开激战。原本马岱所部已到岌岌可危的地步,眼见行将覆灭,却因得到庞德的及时救援而柳暗花明。自马超兵出当阳之后,庞德就始终心神不宁,隐约感觉马超此战恐有些不妥。虽然马超先前并未听从自己的劝荐,但庞德却丝毫没有介怀。思前想后,庞德终觉放不下心来,立即当阳守将马明进行商议。当阳扼荆北要冲,战略位置相当重要,但庞德认为凭借马明手中区区的5000人,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张飞、蒯越多达7、8万人的大军,坚守当阳根本就不是可行之策,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弃守。庞德勇武出众,更兼忠心耿耿,无论马超境遇如何始终不离不弃,故而在马家军中威望极著,马明虽是马氏族人,也不敢对庞德有所轻忽,加上庞德所说确实在理,并应允了他的建议。得到马明的应允配合后,庞德不顾自己尤自疼痛不已的右腿,亲自率领5000驻军赶往北上章乡,准备策应马超。不想,还未赶出多远,斥候就发现了长板附近有战事发生。庞德情知不妙,急催兵马紧赶急赶。终于在马岱行将崩溃之际赶到战场。
但即便有庞德来援,形势也没有改变许多。两曲风骑军一见有敌援军赶到,立即从混战中摆脱出来,向左右两侧散开,为骑军的冲锋腾出距离。而后以钳形之势,对庞德军发起了攻击。庞德虽然颇擅治军,但凭借5000军心并不稳固的步卒,也难以抗衡近4000如狼似虎的骑军。勉强与马岱汇合之后。庞德便也陷入了苦战之中。而在长板坡的北面。赵云和马超已陷入奇异的对峙之中。在赵、马两人酣战期间,风骑第一曲曲长赵影严格按照自己堂兄地命令,始终保持与铁骑150步左右的距离,以奔射破敌。风骑兵们丝毫不吝啬箭矢。将一拨一拨的箭雨泼洒向铁骑。待得赵、马二人脱离单挑时,风骑军的三壶羽箭差不多已被射光。
但战果确实非常不凡——除却自行退却的右翼铁骑外,继续追击风骑军的铁骑犹有5500余骑。
但被几十轮箭雨“洗礼”之后,剩余犹能行动自如的铁骑已经不足3000骑,其余人不是被射翻在地,就是失去战马、由骑兵变成了步卒。这场铁骑对轻弓骑的角逐之中,闻名天下地凉州铁骑彻底落在了下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赵云苦心经营地风骑第一曲,终于彻底地显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马超回到铁骑军中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用来向韩遂、曹操复仇的最大本钱铁骑,居然折损成如此地步。一路上倒毙地战马和骑士,简直就如同在在马超心头一刀一刀地割肉一般。虽然气急攻心,但马超却再也不敢卤莽行事了,接二连三的挫折,已将马家军地家底败得七七八八。一旦失去了最称手的铁骑,想要向实力强横地曹操、韩遂复伉,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而且,南面悠悠传来的求援羌笛之音,更是令马超心中顾虑不已。赵云策马赶上了第一曲风骑,接过指挥权后,也没有继续攻击马超铁骑。连续4、50轮的驰射,对风骑兵的体力也是极大的消耗,尤其是需要不时开弓的双臂。尽管在平日里操练之时,连续驰射十余轮是常有的事,但像今天这样连续驰射4、50轮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不少骑兵的的双臂已经酸痛到麻木。赵云行事一向细心,自然看得出这些来,加之箭矢差不多将要用光,索性就停下了攻击。马超盯着前方的风骑军,紧握天狼枪的右手竟然发出“嘎吱嘎吱……”
的声音,额头的青筋暴突的异常明显。马超喝令铁骑停止追击后,赵云也指挥风骑军停止了行进,两支骑军相隔150步保持奇异的对峙状态。后方的求援羌笛之声变得越来越急促,马超猛一咬牙,恨声命令铁骑折返向南。一见马超转向,赵云也毫不犹豫地率军折返,紧紧尾随在铁骑身后150步远处,但并不着急进攻。
“锵锵锵……”
关平青龙战刀大开大阖,刀起刀落之间颇显大家风范,与庞德战得难分难解。就武艺而言,如今的关平其实尚不如庞德,但庞德腿部有伤,十成武艺最多只能发挥出八成来,两人也因此战成半斤八两之局。不远处,马岱却被飞军副统领毛荣纠缠叫苦不叠。自章乡遭袭以来,马岱业已两日两夜未能安生地休息,加之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身心早已疲惫不堪,陷入苦战后不多久,体力便明显地透支。而其对手毛荣原本就是勇力卓著之人,特制的镔铁大刀虎虎生风,劈得马岱手臂剧颤,到后来根本不敢与其正面撞击。庞德、马岱二人被纠缠住,他们手下的兵马便失去了有力的指挥。
但他们的对手却完全不同,两曲风骑军一左一右来回冲突,如奔腾洪流任意撞击着任何可以碰得到的东西,摧枯拉朽一般,毁去一切挡住自己前进的障碍。无当飞军则在吕蒙的指挥下,配合着风骑军夹击敌军,弩射,刀劈。无所不用其极。那些特制的毒箭,更是可以令人在短时间失去战斗能力……跟随庞德前来救援的5000当阳驻军毕竟不是凉州兵,根本就不会为马超效死命,在战局愈发恶劣地情形下,不少人立萌异志,抵抗之心愈淡。马超急匆匆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虽然有些奇怪庞德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此时此刻却根本不是问话的时候。毫不迟疑。马超急率铁骑加入到战斗之中。紧随其后的赵云,见马超已存拼命之心,不愿与其在混战中白白消耗军力,急命号角兵鸣号。召二、三曲风骑军和无当飞军暂时撤出战斗,与自己所率第一曲骑兵汇合在一处。
“军主。不能再打了!”与马超汇合之后,庞德异常焦急地说道。
“敌军数量在我之上,而我军将士多有带伤,再打下去,非得全军覆没不可!撤吧……!”
马超表情痛苦而无奈,往昔的狂傲之色已荡然无存,“撤……?敌军不会让咱们轻易撤退的!与其窝窝囊囊地撤退,不如拼死在这里算了……”
“老军主的仇还没报,军主岂能轻易言死?”庞德顾望了一下四周的情形,面上现出决绝之色,沉声说道,“庞德一直蒙老军主和军主赏识,只恨无以为报,今日愿率步卒殿后阻敌,请军主准许!”
“令明,不能丢下你!”马超眼中精芒一闪,立即拒绝了庞德地提议。庞德向来是马超身边最得力地助手,也是马超的心腹。情知若留庞德殿后,十之八九是难逃一劫,马超虽然冷血无情,但对庞德却是非常顾惜,实在不愿意失去这个得力助手。庞德翻身下马,忍着腿部的伤痛,双膝跪地,沉声说道:“马家军中可无庞德,却不可无军主。老军主被害、数万将士战死潼关,皆是拜韩遂老狗和曹操奸贼所赐,这等深仇大恨,军主岂可不报?还请军主忍一时之气,先行退却,日后定有重整旗鼓之时!”
“……”
马超直直地看着庞德,默然无语。
“脱离追击后,军主可先退回襄阳,若襄阳亦被困,便退回上庸……”
庞德继续向马超劝荐道。
马超看着庞德那恳切的目光,思索了片刻后,缓缓将其扶起:“令明……活着回来,我等你!”
“是……!”庞德微楞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军主,快上路吧,乘敌军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马超一狠心,拨马招呼剩余铁骑,朝西北方向突围而去。庞德也翻上自己地战马,率领残余步卒和失去战马的骑兵,呼喝着扑向风骑军和无当飞军。赵云没有着急追击马超,只是派遣了几名斥候去联格关羽大军,知会马超残部朝北面退却地消息,提醒关羽注意戒备。而后,赵云与关平一道,投入到对庞德所部的剿灭战之中。赵云地目的很明确,像狼一般,一口一口地将猎物咬死。急于求成,有时反而容易被猎物所伤。半个时辰后,庞德残军非死即降,全军覆没。庞德本人,则被赵云扫落马下后生擒。而此刻,襄阳城中出现了一系列戏剧化的变故——关羽大军一路横扫,迅速进抵襄阳,并展开围城。襄阳城内的刘表旧臣韩嵩、王粲等人意欲乘马超不在之机,献城出降,并派遣使者与关羽取得联络,约定献城时间,不想此事为留守襄阳的法正所察。法正将计就计,在城中设下埋伏,引诱关羽大军入城。
但法正之谋,亦未能得逞。诸葛亮根据城头敌军调动的一些细微异状,识破了法正的计谋,并为关羽献上反制之计,令关羽大军乘机一举破入城中。此时,襄阳城中忽然一片大乱,四面城门全部洞开,城中百姓胡乱逃窜。法正脱下自己官服,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平民之装,稍做化装,施施然地随一些百姓逃出城去。待关羽、诸葛亮等人来到州牧府时,却发现法正早已将荆州牧、镇南大将军印绶,以及被软禁的刘琮一并安置在了书房内,此外荆州诸郡县的宗册文卷也被整理完好地放置在议事厅中。一看法正所做的这些事,诸葛亮立时朗声长笑起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五章
由于主事者法正悄无声息的逃离,襄阳城很快便陷入全盘的混乱之中。守城士卒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加上原本士气就非常低落,不多时,城中守军便大批大批地弃械请降。攻入城池后不到三个时辰,关羽大军全面接管襄阳。刘表死后仅仅几月,向来安宁、少经战事的襄阳就已四易其主,这样大的变故,恐怕连死去的刘表都不会想到——早先是是蔡、蒯二族共掌权柄,到蔡蹭驱逐蒯氏、独揽大权,再后来是马超对蔡瑁反戈一击、强占襄阳,到了如今襄阳古城竟又落入关羽大军之手,而日后还不知会否再有什么变更……若是孙乾也在襄阳,必然会惊叹于当日诸葛亮预言的准确。襄阳,州牧府“襄阳光复,百姓安生,皆拜关君侯虎威所赐!”表情异常激动的韩嵩躬身向关羽行了一礼,感激地说道,“君侯大恩,荆州百万子民接草衔环也难以报答!”
“德高兄所言极是!”王粲急忙点头说道,“我等虽早有心力挽荆州危澜,但奈何皆是文弱之辈,苦于有心而无力。若非君侯大军及时赶到,也不知还将有多少无辜军民被逆赋马超所害!”韩嵩、王粲等人图谋向关羽献城,但计谋泄露之后便被法正命人擒拿拘禁了起来,原本众人皆以为难逃一劫。却不想关羽大军竟势如破竹地攻入城中,他们也因此而获救。尽管内中不少人本来对刘备并无多大好感,但此次能够脱身保全性命,却不得不感激关羽大军的全力“解救”,虽然这解救可能并不是关羽的本意。
“多谢君侯……”
其他被解救出来的荆州官员也一齐向关羽躬身行礼作谢。
“关某只是奉兄长之命行事,尔等只需感谢我家兄长即可!”关羽面色沉肃依然,轻捋颔下长髯,冷冷淡淡地回道。
事实上。关羽对这些所谓的“名士”根本是半点好感也欠缺。对他们自诩荆州“忠臣义士”的话语更是嗤之以鼻。这些人先归附蔡瑁、再归附马超,继而在关羽大军围城时又欲献城,这样地行为在关羽眼中,根本就是朝秦暮楚的不忠不义之举。关羽一向尊崇忠义。也敬佩忠贞之士,自然对那些反复之徒就没什么好脸色。
“诸位大人不必客气……”
一旁的诸葛亮微笑接口说道。
“我主与刘荆州既系同宗,又是同盟。此次应邀出兵平定荆州之乱,自应奋力作战。”与关羽相处久了,诸葛亮对其性情颇为了解,自然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见关羽话中颇有些得罪人的意思,身为随军参谋的诸葛亮自应为其弥补。
“是,是!荆州上下岂敢忘却皇叔再生之恩……”
韩嵩连忙点头,看了看关羽的表情,略显疑惑地问道,“君侯似乎心中有所不豫,却不知有何难事,看我等能否效力一二?”
“君侯只是有些牵挂南郡的战事。”诸葛亮自然不会把关羽面色严肃的真正原因讲出来,笑着以另一个理由解释道,“马超麾下万余铁骑战力不凡,其南下作战,对张平南和蒯督大军恐有较大威胁!”
顿了顿,诸葛亮换了个话题询问道:“亮有一事不明,可否请诸位大人解答一?”。
“诸葛司马请问!”韩嵩当即点头回道。
“敢问马超率军南下之后,襄阳城中事务由谁指掌?”徐庶交给诸葛亮地细作网虽然密布荆州诸郡,但襄阳城却从半个月前开始封锁了普通百姓地进出,也因此细作无法将情报传递出去。
“马超、马岱二酋率军南下后,城中大小事务由伪荆州牧别驾法正主掌,另有马超一族弟协助其执掌军务!”韩嵩不明诸葛亮意图,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果然是他!”诸葛亮轻摇羽扇,点了点头,“尝闻此人为马超智囊,颇通晓谋略。却不知此人为人行事如何?”
“法正虽然助纣为虐,但却非十恶不赦之辈!”韩嵩虽不明诸葛亮的意图,但还是迅速说道,“曾闻此人曾数次劝荐马超善待荆州士人百姓,也为此使襄阳少生许多杀戮。马超南下之后,法正也未过于为难我荆州士人。”
顿了顿,韩嵩略显羞惭地说道:“让君侯和诸公见笑,昨夜我等意欲起事接应君侯大军入城,不慎为法正察觉,也亏得他手下留情,仅将我等拘禁,未施辣手,我等才能免脱一死……”
诸葛亮知道韩嵩性情较为禀直,他所说的话应当是可信的,遂点了点头。送走了韩嵩一行人后,关羽略有些疑惑地对诸葛亮询问道:“孔明何以如此看重法正此人?”这些日来,诸葛亮多番施展奇谋军略,为大军征战荆北扫除许多障碍,其功劳之大,军中将士有目共睹。而且,诸葛亮性情平和,从不居功自傲,这一点也颇对关羽胃口。对诸葛亮已相当熟悉地关羽,见其对法正的事迹如此关心,知道他定不是无地放矢,不由得好奇起来。
“君侯,以亮之见,法正恐怕不是真心为马超效力!”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回道。
“右司马大人为什么这样说?”李通不解地询问道。
“法正作为谋主,能助马超枭取荆北,足可见其才华谋略绝不一般。
但依目前襄阳城中的情形,君侯和李将军不觉得有些奇怪么?”诸葛亮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分析道,“襄阳城有守军一万七千余人。除三千上庸兵对马超较为忠心外,其余兵马皆是新被马超收编地荆州兵,军心极其涣散。而法正所设的引诱我军入城的计策,没有成功倒是其次,最奇怪的还在别处。君侯和李将军有无发现——敌军伤亡地都是那些上庸兵!”
关羽和李通二人听到此处,凝神略一思索,随即皆眼中一亮。
“孔明的意思是……法正是故意如此而为?”关羽凤眼微睁,沉声说道。
“十之八九应是如此!”诸葛亮睿智的双眼中现出奇光。
“以法正之智。实在不应设出这样留有诸多破绽的诱敌计策。以亮之见,只有两种可能……”
关羽、李通皆将目光凝聚在诸葛亮身上,显然已完全被其话中的内容所吸引。
“其一,法正别有阴谋。襄阳之事只是其阴谋的一部分;其二,法正是想借机彻底脱离马超。”
“右司马大人认为哪一种可能更大些?”李通拧眉追问道。
“亮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诸葛亮缓慢踱着步子。和声分析说道,“马超一勇之夫。常凭武力行事,绝非明主,法正若想施展才华抱负、建立功业,必会寻机脱离马超。先前法正常随马超身旁,想要脱身也无机会,前几日马超率领大军南下,便给法正留下了机会。
但以马超为人,也不可能将襄阳如此放心地尽付于一个外姓之人,故而必有细作暗中监视法正。法正若稍有异动,或是想要私下偷逃,必为细作所察。想要安然脱身,又不被马超恼恨追杀,只有乘城中出现战乱,让马超以为法正已死于乱军之中。而且襄阳一失,马超几已彻底失去在荆北的根基,在君侯和将军的大军夹击之下,他若不逃,则必覆亡。马超若亡,法正便更加安全。现在想来,法正所谓地诱敌入城之计,恐怕就是想将襄阳献于我军,此计对于他可谓一举数得。”
说到最后,诸葛亮自己也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显然对法正地计策颇为欣赏。
“如此说来,法正恐怕是随那些百姓逃出襄阳了……”
李通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疑惑地说道,“但这与我军又有何关系?”到现在,李通还是没搞清楚诸葛亮这样特别关心法正的原因是什么。
“亮是想看看法正留给主公和君侯的另一份大礼到底能不能接受……”
诸葛亮笑了笑,回了一句更加令人模不着头脑的话。
“另一份大礼?”关羽捋了捋颔下长髯,拧眉思索说道,“孔明可否明言?”
“亮适才从法正整理也荆州宗册文卷发现一物……”
诸葛亮施施然从袖中拿不出一纸绢书,呈递给关羽。关羽接过绢书,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后,疑惑地抬头说道:“这似乎是马超的一绢手书,有何用处?“正如君侯所说,而且这应当是马超也亲笔手书……”
诸葛亮笑笑说道,“有此手书,再加上荆州牧印绶,上庸已是我军囊中之物。”
“诈城?”李通敏感地接口说道。
“准确地说,应是先调虎离山,而后诈城……”
诸葛亮点了点头,详细地解说起自己的计划来……听罢诸葛亮地计划后,关羽、李通略一思索,皆认为极为可行。
“此计虽然极妙,但马超手中仍有数万大军,主力未损,贸然断其后路,是不是为时过早了?”李通心中仍存有疑惑,“依我看,还是应当先南下会同将军大军,将马超主力击破为上策!”
“马超手中虽有数万大军,但在亮眼中,其实只有那万余铁骑而已……”
诸葛亮笑了笑,胸有成竹地分析道,“马超以骑、步军南下进攻将军,但步卒速度如何能与骑军比拟?以马超的性情,根本不可能等候步卒一同进军,他必然是先行率领铁骑南下,想要打将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如此一来,其骑、步两军必会脱节,马超的铁骑虽然可畏,但那些步卒却都是刚从蔡瑁手中抢夺收编而来,军心极其不稳,一旦遭遇强力攻击,便会如襄阳城中的守军一般,非降即溃。赵将军一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果断地放弃对襄阳的骚扰,直接南下去追击马超。如果亮猜测得不错,赵将军此时很有可能已将马超的步卒击溃!没有步卒,马超仅凭那万余铁骑,面对将军和蒯越的近八万大军,根本占不了便宜。”
说到“根本占不了便宜”时,诸葛亮的脑中忽地闪现出了庞统那张扬而自信的面庞,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歇了口气,诸葛亮继续说道:“一旦马超得到襄阳失守和步卒被击溃的消息,他的唯一选择就是退回上庸、凭借地利固守!如若那时上庸已落入我军之手,那马超除非彻底放弃铁骑、强入蜀中投靠刘璋,否则便是一只瓮中之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诸葛亮仅凭只鳞片爪的些许情报,便对战局的发展做出了惊人的预测,而且眼光统筹全局,每一环每一节都在其预料的范围之内。如此骇人的分析能力,纵然是关羽、李通这样的沙场宿将也是瞠目不已。捋须思索片刻后,关羽认可了诸葛亮的提议:“孔明言之有理,此刻袭取上庸正适其时。
但此事非比寻常,需得一稽明沉着之人方可胜任……”
转过头,关羽向李通询问道:“文达,你可愿领此重任?”
“君侯相托,岂敢不从!”李通毫不犹豫地应道。
“以李将军之能,夺取上庸应不在话下……”
诸葛亮轻摇羽扇,面色稍显沉重地说道,“但亮心下有一忧虑——上庸扼荆州西面门户,无论是袭取荆州,还是西征汉中、蜀中,上庸皆是必争之地。如此重地,曹操恐怕不会无动于衷。李将军此去攻袭上庸,颇有可能与曹军遭遇……”
听得可能与曹军遭遇,李通立时楞了一楞,踌躇了起来。李通曾为曹操部将,颇受曹操重待,被委以威南将军一职镇守寿春,战败被俘后,受刘备所感才改换了门庭。
但归降时,李通曾请求刘备莫要让他与曹军交战,刘备未做思考当即应允,而且此后也未因此事对李通有所芥蒂,将其晋升为横野将军,委以庐江太守之职。李通感刘备知遇之恩,也全心全意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关羽默默看着李通,也没有出言逼迫。关羽曾有过与李通类似的经历,对其身同感受。
“若君侯信得过,李通愿领此重任,必献上庸于君侯帐下!”思索了良久,李通眼中射出决然之色,躬身抱拳,朗声说道。
“好!”关羽知道李通已克服心中障碍,面上笑容微展,当即允道。
“多谢右司马大人!”李通忽地转身,向诸葛亮行了一礼说道。
“李将军快快请起,折煞亮了!”诸葛亮将李通扶起,笑着回道。
“君侯,斥候急报!”全琮急步匆匆地走入厅内,行礼后大声向关羽禀报道,“马岱所率三万步卒遭风骑军连番突袭,已经崩溃。赵将军目下正率风骑军继续追击马岱残部!”
关羽与李通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之色,随即齐将目光投向了诸葛亮。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六章
建安八年三月十七日,联军七万余人进抵麦城。麦城,位当阳县东南五十余里处。麦城历史悠久,东周时即为楚国重要城邑,但此地最为后人所熟知的,却是那一曲“关公走麦城”的千古悲剧。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吕蒙白衣渡江、奇袭荆州得手,迫使正在北伐樊城的二哥回师自保。
但这一退,却成了二哥辉煌人生的绝唱。被吕蒙瓦解了大军士气后,威震华夏的二哥也不得不率领残部困守麦城,最后与关平两父子突围途中双双被东吴重兵擒斩,周仓、王甫等一众忠臣志士亦与城同亡。二哥的故去和荆州的丢失,直接导致了其后的一系列剧烈变故,原本蒸蒸日上的蜀汉政权也就此逐渐走上衰微。可以说,麦城正是蜀汉政权的由盛而衰的一个重要转折和见证。
但此刻的麦城,仅仅是一座无名小城而已,而且那些“历史上”曾经在此发生过的事情,在今时今日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重现”。大军在麦城稍做休整时,我特地带着庞统走上麦城城头。曾经是强楚重邑的麦城,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破败失修的城墙将其在荆州的地位显露无疑,马超甚至没有在麦城屯扎半点兵力。当联军的前锋初抵城下时,麦城令便果断而“明智”地选择了开城投降。扶着城墙壁,我举目四望。由于蒯越心急赶路,联军并未进驻麦城,七万多人就地屯扎在城外。士兵们正忙于埋锅造饭,袅袅炊烟被春风吹拂。斜斜地飘上天际。更多的人则是席地而坐,恢复着行军后被消耗的体力。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脑中却仿佛呈现出了这样一幅景象——在数万吴军的包围下,英雄迟暮地二哥略显苍凉地向王甫、周仓等人交代着什么……“嗬……!”目光变得游离,我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将军为何叹气,莫非有什么心思?”听到了我的叹气声,庞统转过头,颇为费解地询问道。
“来到这麦城。突然心有所感。并无什么心思!”我直起身,摆了摆手说道。
“哦……?”庞统轻噫了一声,随即点头说道,“浮华过后。终见沧桑!想麦城当年何等繁华,今日亦成如此破败模样!”庞统以为我是睹物思古。所以有所感慨。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我感慨的真正原因是不会有人知晓的。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城楼阶梯处响起,郝昭急步匆匆地走到我跟前,躬身行了一礼:“启禀将军,风骑营快马急报!”
听到“风骑营”三个字,我眼中立时一亮,“报!”
“赵云将军率风骑营先击溃马岱三万步卒,而后又会同无当飞军在长板痛击马超铁骑。马超仅得3000余铁骑逃出生天,目前正向北面撤退。”郝昭迅速而简单地禀报道。
“好个子龙!”我以拳击掌,大笑了起来,“只此雷霆一击,马超三魂六魄便已去了一魂三魄!”
庞统也很兴奋,略一思索后说道:“将军,看来速平荆北之乱有望!”
“是啊!”我点点头,对郝昭说道,“伯道,你速命人将这一消息知会蒯越,而后召集诸将议事!”
“是!”郝昭抱拳领命离去。中军帅帐之中,除了我军一众将校外,蒯越听到赵云大破马超的消息后,也领着刘磐、黄忠等人赶了过来。
“……只在赵将军手中,马超至少丢下了3500步卒(加上当阳的5000步卒)和4000铁骑,加上先前在江陵的损失和被关君侯击灭地万余人,至目前为止,马超损失地兵马不会少于63000人。根据原先估计,马超手中兵马总和约在95000人上下,这样算来,他如今所能调用兵马应当不超过32000人!而且,这其中还不算君侯随后的战果。”庞统细致地分析道,“可以说,时至今日,马超真正的实力十成中已经去了七成!”
听到这里,帐中众人尽皆精神一振,相互间低声谈论了起来。顿了一顿,待帐中恢复了安静后,庞统继续说道:“此外,根据赵将军所提供情报,关君侯大军很可能已进抵襄阳,展开攻城之战。如若襄阳亦被攻克,则马超在荆北将无立锥之地,惟有退回上庸!”
“这样说来,驱逐马超的任务岂不是即将完成?”刘磐显得有些不敢相信。考虑到马超强横地军力,蒯越与刘磐等人愿以为能在两到三月之内光复荆北,就算是很迅速的了。没想到,如今才过了半个多月地时间,局势已日趋明朗,荆北的光复近在眼前。庞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从目前情况看来,确实如此。不过,一旦马超察觉形势不对,将极有可能西退上庸,借地理之利负隅顽抗。”
“士元是想釜底抽薪,派遣奇兵直接奔袭上庸?”蒯越眼中精光一闪,猜测说道。
“麦城到上庸,有三百余里之遥,而且途中还要绕过荆山和景山,耗费时日颇多,等咱们这边地兵马赶到时,马超很有可能已先行逃回上庸!”庞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而且君侯那里也不可能看不出上庸的重要性。依我料想,攻克襄阳之后,君侯定会派遣兵马奇袭上庸。所以,上庸暂时就不需我等操心了!”
庞统移步到到一幅被悬挂在帐中的地图前,指着其中的一处说道:“统以为,我军应当以一部精锐军力控制此处!”
“秭归?”黄忠、文聘等荆州将领迅速就叫出庞统所指的地名。
“正是!”庞统点点头。从容不迫地说道,“如若君侯派遣奇兵袭取了上庸,马超退往汉中的道路就被彻底封死。东、南两面是我两家地大军,北面是曹操治地,再这三面皆不可退的情形下,马超惟一的退路就是向西南退入蜀中。而秭归正是荆北入川的要冲,只要控制此地,马超想要入蜀便是痴人说梦。”
庞统眼中精芒微闪。肯定地说道:“届时。纵然马超能耐通天,也只能是瓮中之鳖,任我等宰割!”
“士元所言甚是!”蒯越仔细思索后,点点头对我说道。
“张平南以为如何?”
显然,庞统根本不准备给马超留下任何退路。他的目的已不仅仅是“驱逐”了!沉吟了片刻,我点头说道:“就这样办!”
一个时辰后。黄忠率领5000精锐荆州兵先行出发,脱离联军大队,朝秭归进军。再一个时辰后,联军主力动身启程,继续朝襄阳方向急赶。马超率领铁骑残部急赶一日一夜,退至中庐县城。中庐距襄阳城已不足40里,马超担心襄阳可能已被敌军攻克,不敢贸然进军,便暂时进驻中庐城,一面休整军马,一面派遣斥候往襄阳方向打探情报。不到一个时辰,斥候从一些从襄阳外逃的百姓口中得到情报,襄阳城业已被关羽大军攻破,急将此消息传回。得到回报后,马超尤不愿相信——襄阳城防坚固,守军接近两万,更有法正主掌大局,在马超看来,即便支撑一、两月也根本不成问题。为确认消息真伪,马超再加派斥候到襄阳城附近察看。
但是很可惜,马超最后的希望也在两个时辰后化为泡影一—襄阳城头那醒目地墨绿色“关”字战旗,说明了一切!前方襄阳已不可去,后面地赵云却追赶的越来越近。马超仰天长啸后,愤懑地率军离开中庐,直奔上庸而去。然而,马超的厄运还未终结。三月二十日,马超领军还未赶到新城县,却惊愕地与原本应在驻守上庸的马休、及驻守南乡地马辽二人的兵马迎面撞上。惊疑不定之下,马超急喝问马休、马辽二人为何擅离职守。马休、马辽显然也对在新城遇到马超感到非常惊愕,听得马超地喝问,更是大惑不解。马休疑惑地回道,他和马辽正是因为接到马超的命令,才率军东进准备救援马超。马超听后暴怒不已,直称自己从未向二人下达过什么求援令。马休和马辽立时面面相觑起来,随即皆从自己怀中拿出一封军令,交于马超。马超接过两封军令,发觉上面地内容几乎一致,都是说因被关羽、张飞、蒯越三路大军同时进逼,兵力捉襟见肘,命马休和马辽各领本部兵马东进襄阳增援。最让马超震惊的是,两封军令文书上的笔迹,竟跟马超的笔迹全无二样,而且文书中的用词造句、语气口吻也与完全像出自马超本人。如此一来,也就难怪马休、马辽会听令行事了。不过可惜,连马超本人,都浑然不知自己何时曾下达过这两道命令。尽管不知道这两封军令是由何人伪造,但马超却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上庸危险了!也顾不得叱骂马休和马辽,马超当即率领汇合后的兵马向上庸方向急赶,试图挽回局势。急行四个多时辰,距离上庸已不足20里时,马超遇上了仓皇向东奔突的马铁。年轻的马铁一见大哥,当即痛哭不已,并将上庸失陷的噩耗说了出来—马休率军离开后不多久,一支伪装过的敌军便乘虚诈开了上庸城门,进而攻入城内。马铁见机不对,在亲兵的护卫下从其他城门仓皇逃出,才免于被敌军俘虏的命运。逃出城后,马铁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最后还是在亲兵的提醒下才想起到襄阳去寻找马超,不想竟在路上遇上。上庸的失陷,已将马超逼上了绝路。与马岱等人稍做商议后,马超断然决定实施反攻,乘敌军立足未稳,重新夺回上庸。望着远处忙忙碌碌、人来人往的城垣,马超眼中射出一缕复杂莫名的寒芒。从马铁所提供的情报来看,从敌军攻占上庸到现在,应当还不超过三个时辰。照道理说,被新夺占的城池应该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应该有许多的漏洞才对。
但眼前的上庸城,却看不出丝毫的混乱迹象——城门紧闭,城上士卒忙碌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守城的准备。
“大哥,攻不攻城?”马岱面色凝重,不太乐观地向马超询问道。
上庸是座山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想要强攻得手绝非易事。先前马超能够夺取上庸,完全是依靠守军没有防备和法正的计谋才能奇袭得手,所以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但此刻法正不在,对方也不是没有准备,想要凭借目前这支疲惫且缺乏攻城器械的兵马攻下上庸,难度不言而寓。
“那姓李的是什么人?”马超指着上庸东城楼上飘扬的“李”字战旗,沉声问道。
马岱摇了摇头。马超冷哼一声,单人独骑朝城池方向驰去,到距离城墙还有约两百步时停了下来,厉声朝城楼守军喝问道:“夺上庸者是谁,可敢通报姓名?”
城上的弓箭手一齐开弓上箭,瞄准马超,只要马超敢再靠近一些,上百支羽箭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覆盖。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出现在城楼外侧,凝视了马超片刻后,昂声回道:“江夏李通!”
马超将李通的姓名低喃了两遍后,忽地地抬头,语带嘲讽地喝骂道:“你便是背离曹操、投降刘备的反复小人李通?我马超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反复小人。”
顿了顿,马超举起手中长枪,直指李通,挑衅说道:“李通小人,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
李通面上不喜不怒,只是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一把强弓出现在他手上。
“蓬……!”在极短的时间内,李通完成了上箭、开弦的动作,一连三支狼牙长箭带着强烈的螺旋气劲,成品字形电般飞向马超的左右胸及咽喉要害。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七章
飞矢如电,瞬息即至!三支狼牙长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疾速飞向马超,箭身不住旋转,异样森寒的气流在箭头处凝聚。李通羽箭速度之快,远非常人肉眼所能看清,连马超也是如此。完全没有想到李通竟然话也不回一句,就直接就以箭矢来招呼,但巨大的危险感来临后,马超仅凭感官直觉,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闪躲格挡的动作。
“叮叮……”
两支射向左右胸的羽箭被天狼枪奋力扫落,与此同时,马超身体急向后仰,在千钧一发之机将另一支射向颈部的箭矢躲过。坐直身体,马超鹰隼般的锐眼直直地看向李通,面无表情,但心脏却不自禁地加速跳动起来——两百步,应当已超出一般弓箭的杀伤距离,但李通这同时射出的三支狼牙,飞行了两百步后,非但劲力强悍依旧,而且速度之快,角度之刁,也令马超惊悸不已。城楼上,李通三箭立威之后,也没有继续攻击,将强弓丢给身旁亲兵,冷声喝道:“丧家之犬,也敢乱吠!”
李通的声音乍听上去并不响亮,然而中气十足,悠悠扬扬地传出一、两里远,不但马超本人,就连其麾下近半将士也将这八个字听得清清楚楚。李通那冷冷淡淡的喝骂,在马超适才有些狼狈的闪躲动作下衬托下,显得格外具有讽刺意味。一丝戾气自马超面上瞬闪而过——虎落平阳被犬欺!接连受挫于张飞、赵云,已让高傲自负的马超引为平生最大耻辱,而今连一个区区的李通居然都敢“戏弄”辱骂自己!紧握天狼枪的右手青筋突现,手掌与枪杆摩擦发出“嘎吱嘎吱”地声响。如若李通此刻就在身前。马超敢肯定不会让他身上少于二、三十个枪洞,只可惜,对方根本连半点出城的意思都没有!老练的李通轻而易举地识破了马超的激将法,并反过来回敬了一个。怒瞪了李通一眼后,马超拨马驰回了军阵。李通虽将马超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了个清楚,面上表情却毫无变化,平静地向城楼内侧走去。马岱、马休等人见马超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准备攻城!”马超将天狼枪猛力地插入身侧土中。恨恨地喝令道。
“兄长,真的要攻城?”马岱鼓起勇气,略显踌躇地询问道。
马家军曾盘踞上庸一年有余,上庸城是何等的易守难攻。马岱自然非常清楚。而且为防曹操、张鲁的进犯,马超还特地对上庸城进行过工事加固。想不到今日居然反过来用来对付了自己。在正常情况下,凭借上庸如此险要地地势和坚固地城防。守军完全可以抵挡住5倍以上的攻城军。而从马铁提供的情报来看,李通的守军绝不可能少于4000人,但马超这边却无论如何也凑不到20000人。马超铁骑地残部,加上马休、马辽二人的步卒,总数也不过13000人左右,而且长途急行军后,士兵们已是疲惫不堪,加之缺乏攻城器械,草率地发起攻城根本是拿士兵地生命开玩笑。
“上庸已是我军最后的根基,没了上庸,我们跟一条丧家之犬有什么分别?”马超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沉声说道。
很显然,李通地话在马超的心上留下了阴影。
“大哥,我们还可以向南退……”
马休也不太认同马超攻城的命令,出声劝道。
“向南???”截断马休的话,马超惨然笑道,“襄阳一丢,没了荆州牧的印绶和刘琮在手,荆北除了上庸,没一处是我军可以去的。张飞、关羽、蒯越,还有那像狼一样死缠不放的赵云,都不会让咱们南下的。”
顿了顿,马超无奈地摇头说道:“况且,南下后如若立不住脚跟,这一万多人就只能等死了……”
“兄长,南下后,如果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从秭归入蜀。益州牧刘璋是一昏庸无能之辈,咱们可以暂且投到他手下,而后再寻机夺取益州。益州向来富庶,比荆州差不了多少!”马岱想起法正曾经介绍过益州的情况,急向马超劝说道。
“入蜀?”马超先是眼中一亮,但旋即还是摇了摇头,“刘璋跟刘备、刘琦是同宗,肯定偏向刘备他们,根本不可能会收留我。而且蜀道艰难,当真要入蜀,战马都得扔掉……”
要让马超放弃铁骑,简直就跟要他的命一般。
“不用多说了,准备攻城!”马超一摆手,挥止了马岱等人的继续劝说,决然说道,“分2000人去准备撞木、云梯,其余人就地休整,两个时辰后开始攻城!”
“……是!”马岱、马休等人对视一眼,无奈地领命离去。马超抬头仰望苍穹,面上现出前所未有的迷茫之色,怅然长叹一声。时近黄昏,夕阳缓缓落下,天际一片血红之色。鼓声急促地响起,槌点准确而有力。在马超的催促下,2000步卒持着简陋的攻城器械向上庸城发起了攻击。花费了两个时辰,准备攻城器械的2000士兵才勉强赶制出了十余根撞木和十七、八架云梯,马超便迫不及待地传令攻城。后方的追兵不知何时就会追赶上来,一旦被追上,马超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城上城下,箭如飞蝗,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不时有攻守双方士卒发出中箭后的哀呼惨号声。付出近200人的伤亡后,其余攻城士兵成功地冲至上庸城下。随即,两根撞木开始对城门发起猛烈的撞击,十八架云梯也被搭上了城墙,手持盾牌地士兵沿着云梯迅速向上攀爬。
“快,快!爬上去!”
“用力,用力,撞开城门!”亲临第一线指挥攻城的马辽挥动着手中盾牌。格挡流矢。口中不住厉喝狂吼。
“擂石滚木,统统给我丢下去!”
“弓箭手,不要盯着城底下的,射后面的!”
“把滚油倒下去!”
“拒杆呢。撞开云梯!”
李通在城楼上来回走动,面色淡然镇定。大声呼喝着守城士卒抵御着敌军的进攻。李通身经百战,守城之战也经历过无数。眼前马超军的攻城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主将的镇定自若,迅速带动起了守城士兵的信心。在李通地指挥下,他们有条不紊地格挡着城下飞来地箭矢,并将羽箭、擂石滚木等物事奉还给自己的对手。数十名守城士兵,以两人为一组,手持特制的拒杆,借着前冲的力量,将一具具云梯连人带梯推翻。上百名正在攀城地士兵立时跌落下来,如同下饺子一般,人撞人,人砸人,甚至有人直接落在同伴的兵刃上,被刺死或刺伤。
“呼……呼……!”一根根被涂上牛油地滚木带着呼呼风声,被狠狠地扔下城头。城下躲闪不及的攻城士兵被砸得哭爹喊娘,一道道血痕被印在城根脚下。然而最可怕地,却是那些被烧得滚开的沸油。湿度极高的油料当头淋下,只要沾上一点,无不体糜肉烂,火辣的疼痛感觉直让人有速死的念头。一些士兵脸面被泼上沸油,立时以手捂面栽倒在地,翻转片刻后,在凄惨的呼号声中死去。无数燃烧的火把、柴草被胡乱扔了下来,沾上地面的油科和被涂抹牛油的滚木,很快将城下变成了一片火海。一些攻城士兵见机得快,连滚带爬地躲开,但也有不少人都被裹在火海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少数全身着火的士兵,挣扎着往回逃,但跑到一半就力竭倒地,任火焰将全身包裹:还有些伤得不重,先脱了沾了油的衣甲,滚倒在地扑灭了火苗,一面躲闪着城上的流矢,一面向后退却下来。马辽身手敏捷,一看情形不对,早早地避开了敌方的火攻。望着成为一片火海的城墙根脚,马辽清楚地知道这一轮攻城已彻底失败。半个时辰的工夫,十八架云梯全部被毁,撞木被焚毁三根,损失士兵近千。无奈之下,马辽只能率领残部灰头土脸地向本阵退却。马家军向来以骑战闻名,步战、尤其是攻城战本就不是他们所擅长的。在精通诸般守城技巧的李通面前,马超根本就是班门弄斧。见马辽开始率部后撤,李通从亲兵手中要过自己的强弓,迅速扣起三支狼牙羽箭,双臂猛一发力,弓成满月。在周遭嘈杂的声音声,清脆的弓弦震动声不为人注意地响起。三支狼牙箭相隔少许时间,先后飞出,成一条直线疾速飞向后退中的马辽。待马辽察觉这巨大的危险时,狼牙箭距离其已不足十步。情急之下,马辽急举盾牌挡在身前。第一支箭击中盾牌,发出闷响后被弹开,第二箭紧接而至,击中的方位跟第一箭完全一样,坚固的盾牌再一次拒绝了这支狼牙。
但随即,第三支、也是威力最强的狼牙箭居然仍是击中盾牌的同一部位。已遭两次重击的盾牌再也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冲击力,被生生地穿出一道小口,羽箭沿着小口飞入,直接刺中马辽的颈脖。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马辽“咿呀”了一句后,盾牌坠落在地,右手缓缓抬起握住箭杆,惊愕地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但很快,他的眼光变得涣散起来,身体软倒在地。马辽的死,更加大了后退士兵的恐惧感,也不知由谁开始,千余人发疯似的狂奔了起来。击毙一名敌将,李通也没有太多的欣喜,仿佛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缓缓抬起手,李通止住了守军的继续攻击,冷眼观望起远处的马超来。马超从没想过守城战居然也能被指挥成这样的如此境界,在李通手中,守城的战斗简直就是一门艺术。仅这一轮攻击,就让马超清楚地认识到,想要从李通手中攻破上庸,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收拾住仓皇败退的攻城兵后,马岱回到马超身旁,声音低沉地说道:“丢了一半人,造出来攻城器械只剩下几根撞木,仲全(马辽)也……”
马超面色铁青,手指骨捏得咯咯作响,默然无语地盯着火光映照下的上庸城。
“大哥,向南撤吧!”马岱沉痛地劝说道,“一时半刻内根本攻不下上庸,天色也已经晚了。后面的追兵可能随时赶到,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还未等马超有所表示,一名骑兵斥候飞驰而至,带来了一条噩耗——大批追兵已至上庸东面不足三十里处,至多两个时辰就能赶到上庸。这条消息,彻底打消了马超攻打上庸的念头。
“哈哈哈……”
马超猛然纵声狂笑起来,狼嚎一般的空洞笑声回荡在天际“大哥,大哥……”
马岱、马休等人莫名地看着马超,语中带着几分疑惑、担忧和急切。
“撤,向南撤……”
马超收敛了笑声,语极苍凉地说道。
有那么一刻,马超曾想率领剩余兵马与追兵决一死战,干干脆脆地战死了事。
但马腾和马家百余口的深仇血恨,让马超不得不选择“丢人”的撤退。两个时辰后,关羽亲率大军赶到上庸。从李通处得知马超业已率军南撤的消息后,关羽在上庸休整一夜,凌晨率军南下追击马超。
建安八年三月二十四日,我和二哥会师于昌魏。而此时,蒯越大军一分为二——蒯越本人亲率步卒5000抵达襄阳,以荆州牧别驾身份正式接管荆北大权。另一面刘磐、文聘率领其余兵马进抵临沮。至此,我和二哥的大军,与刘磐兵马一道以钳形之势,将马超残部压制在了南郡西南一隅。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八章
近九万大军的围剿下(刘磐收编了不少降卒),马超东、西、北三面的退路都被封死,除非他能突破锦返水军的拦截、游过长江,否则其覆亡的命运,几乎已成板上钉钉之事。现在的问题,只在于马超到底能够支撑多长时间……就在我和二哥准备统领大军自昌魏南下,继续缩小对马超的包围圈时,斥候传来消息——法正被擒住了!其实严格来讲,法正并不是“被擒”,而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斥候原先根本没有留意到一身农夫打扮的法正,倒是他自己主动拦住了斥候,并通报上姓名,要求“面见关君侯或是张平南”,莫名其妙的斥候只得将其“擒拿”了过来……法正被斥候带进中军帅帐时,面上没有丝毫惊慌失措之色,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样,根本不觉得自己被擒获的俘虏,倒仿佛是被邀请过来的贵客一般。看了看在帐中主位并列而坐的二哥和我,法正躬身微施一礼,不慌不忙地说道:“末学后进扶风法正,拜见关君侯、张平南!”
二哥面无表情,冷眼睨视了法正片刻,自顾自地阅览起桌案上的地图来。法正在进帐之前。业已换了一套素色儒袍,并稍做了梳洗,或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脸色虽显蜡黄,但一袭儒装的他倒也颇有几分名士风派。见二哥如此态度,法正也没有半点不豫或是恐慌之色,平静依旧。我打量着法正,也没有立即回话。脑中却在思索着法正的用意。先前。我已从诸葛亮那里了解了法正设计从襄阳脱身一事。他既然已经成功逃出,为何还要回过头来“自投罗网”
呢?若说他是想归顺大哥,早在襄阳的时候就可以了,何必绕上这样一个大圈子……“末学后进?法别驾也未免过于谦逊了。”庞统直视法正片刻。忽地开口讥讽说道,“这些日尊驾与马超在荆州翻云覆雨。声名显赫,荆襄百姓闻法别驾之名丧胆。如此‘赫赫威名’。岂能称为‘末学后进’?法别驾日后青史留名定矣!”
法正仿佛没有听出庞统话中地讽刺意思,摆了摆手,谦然说道,“正一介平庸,只识得几个字,读得几本书,为一县吏,造福乡里,已是平生所愿。不想因机缘巧合,形势所迫,无奈流落荆州,素尸餐位,心中却时常忐忑不安,不敢有半点逾矩之举。所谓翻云覆雨,声名显赫,正实在愧不敢当:至于这位大人所说的‘荆襄百姓闻名丧胆’,更不知从何谈起?”
“呵呵……”
庞统冷笑连连,毫不客气地接口说道,“先联结蔡瑁意欲谋害刘荆州,而后又诛杀蔡蹭,夺荆北权柄,并于章陵坚壁清野,致数十万子民流离失所……此等种种莫非不是法别驾为马超所谋划?”
庞统话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让我感到非常奇怪。与庞统相处的久了,我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种容易动怒的人,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恐怕是别有用意了。抬眼看到诸葛亮脸上那饶有兴致的温和笑容,我更加确认了这一想法。
“马军主勇镇西疆,性情高绝,有谋有断,正一介儒生,安能令马军主听我之谋划?”法正急忙摇手说道,“况且,正家道早落,常年与民为伍,深知百姓疾苦,岂会做出使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这等不仁不义、不明不智的举动来?”
虽然法正一直自承平庸无能,但他所说地话却很有“内涵”——他非常巧妙地以马超地那倨傲狂妄的性格,表明自己根本影响不了马超,那一系列的罪行自然也就跟他无关了。进而又隐寓地指出在章陵实施“坚壁清野”,根本一条不合时宜的拙劣计策,以他法正之能,根本不可能设出这样地计策来。庞统看了看法正,忽地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再也不说什么。
“法别驾以助纣为虐之身自投罗网,不知有何企图?”见二哥没有开口的意向,我面无表情地沉声问道,“莫非以为我军中之刀不利乎?”
“关君侯、张平南威名显赫,海内震动……然法正素闻皇叔以仁德安定天下,以我无罪之身,又何惧之有?”法正躬身再施一礼说道,“法正此次冒昧求见,正是为早平荆北之乱,减少无辜杀戮!”
“法别驾有何妙策?”我眉头一扬,沉声问道。
“张平南莫要在折煞法正了!”法正摆了摆手,诚惶诚恐地说道,“这所谓地别驾本就非正所愿领受,正也无有此能!”
顿了顿,法正继续说道:“正想请问关君侯和张平南,究竟是想以最小代价速平战乱,还是是想以杀止愤?”
“怎么说?”二哥抬起头,凤眼微睁,忽地地开口说道。
“若是后面一种,法正有心无力。以君侯和张平南虎贲之师,成事不在话下!”法正谦逊地回道,“但若君侯、张平南有意∵最小代价速平战乱,正愿凭三寸之舌游说马超来降!”
亲卫将法正暂时“请”下去休息后,帅帐内就他的提议展开了议论。“马超此獠徒逞武勇,性情暴虐,兼之狂妄倨傲,即便收降也难以约束!”二哥显然对马超颇不感冒。
“君侯之言在理!”诸葛亮轻摇羽扇,温笑说道。
“但马超骁勇善战,也称得上是世之虎将,且素闻此人在凉州、羌人中声望极著,日后主公若要进取关西,此人或可一用。”
“马超与曹操、韩遂有血海之仇,若能收之得法,用之得当,当可成为主公大业地一支臂助!”一旁的庞统点点头。附和说道。
“马超的狂妄倨傲,皆是因其夜郎自大,自恃武勇而致。
但这些日来,他接连受挫。兵溃如山,料想也该有所悔悟。统以为。不妨照法正的提议试上一试!”
“如果收降马超,怎样向荆州交代?”陈到将最大地难题摆了出来。其实。还是在出征荆北之前,我心中便存了代大哥收降马超的念头。
“五虎上将”一直便是蜀汉的金字招牌,而今时空虽然发生了很大变数,但我实在不愿留下“四虎”的遗憾。然而,真正率军来到荆北时,我才发现一切并不如所料想的那般轻松。马超的残暴不仁(在章陵实施坚壁清野,拿三十万人的生命作为阻敌手段)非但让他成为荆州士民的公敌,更使得我地收降计划变得难上加难。如果收容马超,势必会影响大哥在荆州地名望,而富饶的荆州作为抗击曹操的重要根基,日后肯定是要控入我军手中的。如此一来,马超与荆州似乎就成了两难选择。当然,收降马超地真正价值,也不仅仅在他一个人,庞德、马岱这些勇将,冲击力绝悍的西凉铁骑,甚至凉州和羌人都是属于隐藏在马超背后地附加价值。收降马超后如何给荆州一个交代,正是最大难题。与此相比较,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劝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庞统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最简单地办法,就是李代桃僵——另寻马超麾下之人顶此恶名,只说是这人未经马超许可,擅自实施坚壁清野的绝计,马超事先并不知情。而且,章陵百姓所以能够未遭饥饿之灾,皆因有主公和君侯的全力赈济。如果是主公要收降马超,想必章陵、乃至荆州士民也能谅解。”
“若能以主公与马腾的故人之情解释,刘荆州和蒯督他们应当也可以接受!”诸葛亮笑着接口说道。
我的难题,在庞统、诸葛亮这样的大智者眼里,看来真是不值一提……或许是因为智者所见略同,亦或是因为长年的同窗生涯使二人心有灵犀,诸葛亮和庞统合作时所设的计策具有很强的互补性。一个人有什么战略意图,另一人仿佛身同感受、很快就领悟了,也不需要招呼什么,自然而然就会制定相应的计划以配合对方的行动。在此次的荆北攻略中,这一点就得到充分的印证。仔细的商议后,收降马超的提议基本被认可。
但收降之前,恐怕还得再敲敲马超的筋骨,否则这匹野马怎会驯服……宛城,郡守府“……襄阳居然已被云长攻克!”看着细作最新传回的信报,曹操啧啧称叹道。
“马超完了!”郭嘉嘴角微扬,只说了四个字。
“恩!”曹操点了点头,命亲兵将手中绢书递给郭嘉。时近四月,北疆的气温逐渐回暖,原本对北方酷寒很不适应的曹军士兵终于开始活跃了起来。在夏侯渊的率领下,曹军连续两次小挫鲜卑人,其中一次鲜卑大酋步度根甚至险些被夏侯渊斩杀。与曹军纠缠了数月,却始终未能取得好的“收获”,鲜卑人本就有些厌倦。几个首领商议后,一致决定先退回草原。鲜卑人退兵后,曹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以专心地应对荆州的变乱。安排好对鲜卑和袁谭的防务后,曹操便领着重要文武悄然来到了宛城,以便近距离“观察”。
“襄阳本就是荆北的枢纽,对马超这个占巢之鸠而言,更是要紧的很!”曹操捋着颔下短须,朗笑说道,“失去了襄阳,马超就失去对荆北的控制。看来,‘马儿’也该跑到头了!”
“其实,自马超对蔡瑁动手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已注定!”郭嘉笑了笑,说道,“以他一个外来户,在刘琦、蒯氏兄弟尚在情形下,妄想强夺刘表经营十数载的荆州,根本就是痴人发梦。马超何以敢自信荆州的士族百姓会认他为主?”
“章陵的坚壁清野,更是败着中的败着……”
曹操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位马超背后的谋主,怎会设出这样的拙劣计策来?”曹操早留意到马超背后必有出谋划策之人,但由于法正不显山不露水,隐藏的很深,贾诩所派细作至今尚未能探出对方真名来。
“马超向来狂妄自傲,破落时或许能对谋主言听计从;一旦得势,哪里还听得进他人的话……”
贾诩缓缓接口说道。
“也算马儿走霉运,居然碰上了云长和张飞。以一马敌二虎,安能幸免?马儿若死,吾心安矣!”曹操拍案长笑说道,“文和,汉中那里游说得怎样了?”
“丞相放心!”贾诩点头回道,“张鲁麾下权臣杨松已被下官使人以钱物说动,此人应允会劝说张鲁攻击上庸。不日细作将有张鲁是否出兵的消息传来。”
“好!”曹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声对宛城太守满宠说道,“伯宁,你加速将钱粮辎重运往郏下(宛城西南一县)!”
“是!”满宠缓步出列,领命后又默默地退回。
“文和,向上庸加派细作,勿要漏出一个重要线报。一有风吹草动,即命细作回报!”曹操转头对贾诩吩咐道。
“是……”
“上庸……是个好地方啊!”将任务交代完后,曹操将目光专注在桌案的地图上,右手在图上轻轻敲击了起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九章(上)
自昌魏出发,我和二哥兵分两路,成犄角之势齐头并进。而“有意”弃暗投明的法正,也随着我的大军向南开进。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清楚到底能不能信任法正。尽管在原先的历史中,法正作为大哥麾下最重要的谋主之一,为蜀汉政权的建立壮大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但时空发生变化后,法正仍然会主动投入大哥的麾下么?连威名赫赫的“东吴四杰”中的三位(鲁肃、吕蒙、陆逊)都能改换门庭,更何况法正?而且,这位老兄实在太会隐藏自己的锋芒,颇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意味。先前庞统故意挑惹他,话说的相当难听,他居然能够恍若未闻,这份养气的工夫就绝非常人所有。越是这样有才能而又不喜欢卖弄的“高士”,就越让人摸不着他的真实意图,而这样的人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正因为如此,在彻底捆缚住马超的手脚之前,怎么也不能放法正去劝降。谁又敢肯定,法正不会突然变卦,借机帮助马超来个死中求生的最后一搏。庞统似乎对法正很感兴趣,在行军途中时不时地寻其闲聊叙话。而法正也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细致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事后庞统告诉我,他曾在叙话的过程中,乘法正精神有所松懈之机,突然问及刘表遇刺一事。想通过法正的表现,来试探试探刺杀的主谋究竟是不是马超。虽然被乍然问及这一敏感话题,但法正的表现却只能用滴水不漏来形容。莫名地惊异,疑惑……但就是没有一点惶恐!连庞统这样智计绝伦的人,对法正也是没有半点办法。秭归城下,激战正酣。秭归座落在长江北岸的卧牛山麓,下游十几里处即西陵峡西口,因其城垣系由巨石砌成。城周形似葫芦。故也有石头城、葫芦城之称。秭归扼荆北入蜀的要冲,过了此地,便是蜀地的巴东郡。密集的羽箭如蝗如雨,如乌云遮蔽天空。凄厉的呼啸声不绝于耳。攻城和守城的士兵都拼命地将箭囊中地羽箭向对方倾泻出去,起先还要稍做瞄准。到后来根本就是看也不看,机械地重复着抽箭——上弦——开弦——送弦地动作。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一拨拨攻城士兵抗着云梯、撞木,推着原始的冲车,朝城池方向发起猛攻。城楼上的守军也已杀红了眼,口中喘着粗气,发疯似地将巨大的擂石滚木扔下城垣,将城下砸出一个个大坑,一团团血花。从城墙根向外约一百五十步距离,尸体堆积如坪,大地已被鲜血染成殷红一片。日近黄昏,夕阳仿佛不忍触睹人间如此残状,悄悄地躲入晚霞身后,却将天际地一片霞云变成血红颜色,与殷红的大地上下映衬着。稍带一丝凉意地东风拂过,将刺鼻的血腥气息朝四野扩散开去。
“大哥,已经丢了2000多人。再攻下去,剩下的万把人就得全丢在这里了!”浑身浴血的马岱大声朝马超说道。
先前马岱亲自统领步卒攻了两次城,每一次都是攀城攀不到一半,就被守军打了回去,连他本人也挂了彩,被一支流矢击中左臂。
“……”
马超恨恨地望着厮杀依旧的城垣,望着城楼上那位指挥若定的老将,手指节骨被自己捏得“咯咯”作响——座区区的秭归小城,一个入土半截的老将,居然又让自己吃了一个大瘪。攻城战,已成为马超最为头疼的事情。只要敌方有相当的兵力,加上足够坚强的抵抗意志,就能将不擅攻城的马超拒之城外,上庸如此,秭归也是如此……攻不下城倒是其次,后方的追兵越来越近才是最为要命的事情。
“鸣金,收兵!”马超几乎是从口中吐出了这四个字。
“铛铛铛……”
钲器敲击声急促地响起,前方硬着头皮攻城的马军士兵立时如释重负地迅速退了下来,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嗷……!”血迹斑斑的城楼上,守城士兵放声狂呼起来,庆祝又一次击退敌军的进攻。欢呼的人群中,黄忠傲然而立,一手持刀,一手捋须,凝目注视着远处的马超。就在这时,夕阳跌出了云霞,西来的阳光照上城头,将这位满头华发的老将映照的有如血染战神一般。中军帅帐中,气氛异常沉闷。马岱、马铁等人齐将目光集中在来回走动的马超身上,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仲华,查探好了没有,能不能绕过秭归直接入蜀?”马超突然止步,沉声对马岱说道。
马岱摇了摇头,黯然说道:“已经派斥候查过了。能绕,但黄忠已经派人将栈道堵死,根本不可能过的去。”
“这老儿居然这么歹毒!”马超用力在桌案上槌了一下,恨声说道。
“大哥,下面该怎么办?”马铁迷茫地询问道。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马超没好气地回道。
西退入蜀的计划基本已经落空,如今该何去何从,马超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就在这时,马休急步匆匆地走入帅帐中,表情显得非常阴沉。
“大哥,斥候刚刚回报,赵云的骑军离这里还有不到30里!”
“什么?”马超眉头大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的光芒,“这混蛋,简直就是一条附骨的恶蛆,甩都甩不掉!”
马岱等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的忧色。长板坡一战,赵云只用2000弓骑兵,硬生生将马超的铁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这一战,赵云和他的风骑军已在马岱等人心上烙上了一层阴影——那种只能挨打,却根本还不了手的郁闷感觉,直让马岱等人要吐血。
“大哥,先撤吧。”马岱鼓起勇气,向马超劝荐道,“这里无险可守,一旦被赵云的骑军缠住,想脱身都难!”
“往哪里撤?”马超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先找个城池安顿下来……”
马岱也没有明确的方案,只能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说道。
“而后呢?”
马岱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哈……”
马超忽地仰天长笑起来,笑声中充斥着苍凉的意味,“想不到……我马超纵横沙场十多年,居然会落得这种田地……来吧,来吧!赵云、张飞、关羽,都来吧,马超跟你们拼了。就算我死,也要剥下你们半层皮来!”
听出马超话中分明有与敌军决一死战的意思,马岱等人立时面色一滞。以马超军如今的情形,跟勇悍如虎、狡诈如狐、而且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敌军决战,绝对是九死一生。
“大哥,你不想给大伯报仇了吗?你不想给马家一百四十余口报仇了吗?”扑通一声,马岱双膝跪地,面容悲戚地说道,“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马家跟韩老狗的血海深仇让谁去报?”
“扑通!”“扑通!”马休、马铁等人也陆陆续续地跪倒,苦苦劝荐起马超来。马超面色不住变化,犹豫了片刻,颓然说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从这里往东30多里,就是信陵。大哥,咱们先退到那里再说……”
“……好吧!”马超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
建安八年三月二十九日上午,我部三万七千大军首先赶抵信陵县境。当日下午,二哥的大军一万五千人也赶抵信陵。加上赵云的5000余风骑军,总共近六万人对形成了信陵的包围。或许是被打怕了,或许是在舔拭伤口,马超据守在信陵城内,没有流露出半点出击的意思。作为劝降使者的法正,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送至信陵城下。
“什么?法正在城外?”听得马岱的回报,马超惊愕异常地说道,“他还没死?”马超一直以为襄阳城破时,法正已经死在乱军之中。
“恩!”马岱点点头,说道,“他正在城门外,说要见大哥……”
“快请……呃……”
马超先是一喜,但随即想到了一事,“他是怎样到城下的?”
“似乎是被张飞的军卒送过来的……”
马岱面色古怪地回道。
马超在堂内走了几步,忽地对马休说道:“孟明,你在堂外准备一口烧开的油锅。”
“是,大哥!”马休虽然不知道马超想做什么,还是立即领命离去。
“仲华,把法正带过来!”马超语中带着几分恨声。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三十九章(下)
跟随在马岱的身后,法正施施然来到信陵县衙门口。
“你在这里等候,我去向兄长通报!”马岱突然止步,冷冷地对法正说道。
“有劳马将军!”法正仿佛没有看出马岱那生冷的态度,温和笑道。
马岱也不应声,举步走入县衙中……马岱离去后,法正面带淡淡微笑,左右顾望了起来。战云笼罩下的信陵城,显得非常冷清,并不宽阔的街道上看不到半个百姓出入行走,只看到一队队军卒不时来回巡逻。道旁两侧的店铺、住家全部紧闭院门、房门。
“战祸无端,十室九空!”法正似有所感,轻轻摇了摇头,面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妄我自诩智计,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或许真会如那庞统所言,青史将留下我法正的千古骂名!”
就在此时,马岱去而复返,态度冷淡依旧地说道:“进来吧!”
“谢马将军!”法正恢复成原先的淡然微笑,点了点头,举步跟着马岱进入县衙。马岱领着法正穿门过院,朝后院走去。刚一进入后院,一口正在加温的巨大油锅赫然在目。在红彤彤的柴火烘烤下,锅中的油料已经开始起伏,轻微的“咕隆咕隆”声响从锅内不断传出。这时,马岱突然止步,先看了看油锅,再看看法正。见到那口醒目的油锅。法正嘴角微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随即恍若未见地朝马岱点点头,请他继续带路。马岱面色一滞,转头继续前行。将法正带入内院大厅,马岱向负手背面而立的马超禀报道:“大哥,法正带到!”
厅内除了马超和一众马家军将领外,还另有十数名体型彪硕地军卒。见法正进来。这些军卒一齐怒目而视。
“见过军主!”法正仿佛根本没将那些军卒看在眼里,平静自若地向马超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马超既不回话,也不转身,只是背对法正肃立。
但一股强烈的肃杀气息却自其身体不断散溢出去。不多时,整个厅内都被那森寒的杀意所笼罩。法正一直将身体躬弯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候着马超回话。小半晌后。马超突然转过身,厉声对法正喝问道:“法正,你还敢来见我!”
“军主这话从何说起?正为何不敢来见军主?”法正直起身子,面带惊讶地说道。
“哼!”马超冷哼一声,走到桌案前,猛力一拍,巨大的声响几让厅中每一个人心神微颤,“你这背主投敌的反复之徒,还敢在我马超跟前玩弄花招?”
“法正自问一心为军主谋划效力,从未有所懈怠,不知军主为何有此话语?”法正不解地说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马超迈着重步走到法正跟前,鹰隼锐眼直视对方,怒喝道,“你是怎样来到信陵的?”
“正是随张飞将军的大军来地……”
法正也不讳避,老实地回道。
“哈哈……”
马超忽然笑了起来,是那种暴怒到了极点地笑。片刻后他止住笑声,一字字从牙缝里慢慢挤出来:“跟随‘张飞将军的大军’……好啊!你还敢说你没有背主投敌?”
“当日襄阳被攻破后,正便随着败军和百姓逃出城,想要四下寻找军主。未曾想,军主还未寻到,正便被张飞将军的斥候擒住……”
法正毫不慌张地解释道,“正与张将军谈及军主之事,张将军对老军主和军主一家百多口惨遭韩遂谋害之事,亦是感慨不已。张将军道,军主所为,其行可憎,其情可悯。言语中颇多身同感受之意!”
听着法正的解释,马超面色不断变化——先是暴怒,而后渐渐放缓。当听到“其行可憎”时,原本放缓地俊颜再次浮现出戾气,随后又听到“其恃可悯,言语中颇多身同感受之意”,锐利渗人的双中竟然微微闭起。
“那你进城地目的是什么?”马超语调稍稍去了些冷意,沉声对法正说道,“恐怕不是回来帮我吧……”
“军主差矣!”法正摇了摇头,微笑说道,“正此来,就是为助军主实现复仇大计!”
“哦……?”马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助我实现复仇大计?怎么说?”
“正想恳询一事,还请军主不吝回答……”
法正没有直接回答马超地问话,却反问了一个问题,“以军主目下的军力,还有望向韩遂、曹操复仇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超面上怒气迅速浮现,厉声喝问道。
“军主误会了,正并无他意。请军主先回答正的问题,若事后军主仍认为法正别有他意,请斩某头!”法正摆了摆手,急忙解释道。
“……”
马超凝望了法正片刻,略显无奈地回道,“目下虽无此力,但对我马超而言,卷土重来只是轻而易举之事!”
说这话时,马超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在六万大军的包围下,脱困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更何况,这还仅仅是刘备的兵马,刘琦的兵马还未赶到。
“而今曹操雄据八州,实力无匹,一旦其平定河北,实力将愈加膨胀。韩遂实力虽不如曹操,但亦据有凉州。此二人联手,便是九州之地!”从马超语气中,法正已大致猜出其心中的想法,但却未露出半点自得之色。
“当今天下,能与曹操、韩遂抗衡者,在正眼中,惟一一人而已。军主可知何人?”
“哼……!”马超冷冷一哼,沉声说道,“看你的样子,说的应该是刘备了!”
“正如军主所言!”法正不以为意地淡笑说道,“刘皇叔帝室之胄。仁德传于天下。
曹操亦深忌不已。如今刘皇叔据扬(刘备已控制扬州全境>而望荆、交二州,麾下精兵十万有余,关羽、张飞诸位将军皆是世之熊虎,曹操亦奈何不得分毫。”
听得法正对刘备方备家夸赞。马超眼中厉芒连闪。似乎也知道再说下去,马超将要发作。法正及时收住了赞溢之辞,和声说道:“窃以为。军主若是要复仇,非得有刘皇叔助力不可!”
听到这里,再悬蠢的人也知道法正的来意了——劝降!马岱、马休等人不知为何,竟然暗出了一口气,仿佛心上地一块石头在慢慢坠地。马超直直地看着法正,神情漠然,叫人看不出其心中的想法。法正毫不畏惧地与马超对视,没有半点惶恐之色。
“哈哈……”
马超忽然纵声狂笑起来,“果然原形毕露了。还说未曾投敌,如今居然替人家当起劝降的说客来。我马超当真眼瞎,居然会信任你这样一个反复之徒,还将襄阳如此重镇交于你……”
“铰锵”一声,马超抽出身侧配剑,直指法正,双眼射出骇人青光,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今日不活炸了你这无耻小人,怎能泄我心头之愤!来人,给我把这狗头扔到油锅里!”
厅内的十余名士卒立时上前,准备捆缚法正。
“哈哈……”
法正居然也放声长笑了起来,将厅中众人笑得莫名其妙,准备动手的士兵也因此而一滞。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任他何等英雄人物,也不能免俗啊!”法正收敛笑声,恳切地对马超说道,“法正虽有心为军主谋划,奈何军主切以为法某怀异心。罢罢罢……不消军主动手,法某自行下油锅,但请军主事后剜下法某双目,悬挂于城楼之上!”
说罢,法正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直接朝油锅走去。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加热后,锅中的油料已全然沸腾起来,油泡不住翻滚,想象得出其中的温度。来到油锅前,法正也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吐沫,一丝惧色自眼中瞬闪而过。
但很快,他就调督好了自己地心绪,大声说道:“速搬垫脚物来!”
旁边地士兵找来一张凳子,法正站了上去,纵身便要向锅中跳去。千钧一发之际,马超的声音响起:“且慢!”
听得马超的阻止声,法正高悬的心忽地落地,但其面上却没有半点异色,全然激愤地回头对马超说道:“军主既不相信法某,何必出言阻止!”
“我且相信你,你先回来,我有话问你!”见法正一介文弱之身,居然慨然赴死,也不由得马超不相信。待法正重新回到厅中时,包括马超在内地众人对其的态度已有所改善。
“张飞可曾提什么条件?”马超回到自己地位上,坐了下来,沉声问道。
“张将军道,曹操、韩遂二贼狼狈为奸,为祸社稷,残害忠良,荼毒苍生,实是人神共愤。张将军愿奏请刘皇叔,以虎贲之师讨伐二贼,上解苍生之困,下为军主复仇!”法正恭声说道,“至于条件,张将军只提了一条!”
马超面色稍缓,点点头问道:“什么条件?”
“以军主一人性命换全军将士性命,和为老军主复仇的良机!”法正语出惊人地说道。
“什么?张飞想让我死?!!!”马超忍不住咆哮起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章(上)
“张飞想让我死?!!!”
大厅中,狂暴的咆哮余音未袅,门板和窗页竟似在微微颤动着。马超双目赤红,充满疯狂杀戮意味的森寒气息从其魁伟异常的身体里散溢出来,死死地罩住面前的法正。尽管法正竭力忍耐着这使人窒息的压迫性气息,其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剧颤了一下。
但很快,法正还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马超对视起来。若目光能够吞噬人,法正敢肯定自己现在已经尸骨无存。非但马超,连马岱、马休等人也在以最凌厉的目光怒视着法正,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咬牙忍耐,而且不能露出半点惊恐之色。就在这种度日如年的痛苦感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法正忽然感觉笼罩自己全身的凌厉气息在逐渐散去。
“说,到底怎么回事?”马超勉强压下了怒火,厉声对法正喝问道,“将张飞的话给我一五一十地照实说来!”马超实在想不通,对方既然有意劝降,为什么竟会要自己死?似自己这样一个绝顶的战将,无论要投奔谁,对方还不应该倒屐相迎?马超认为必定是法正传话有误。无声地松了口气,法正只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笑了笑,他和声回道:“军主您适才说的不错!张飞将军应允为您复仇的唯一条件,就是希望您能够自行了却性命!”
“张飞为什么要我死?”马超眼中厉芒不住闪动,语带无比寒意地说道,“他是不是惧怕了我马超,想要以此龌龊手段逼死我?”
“军主当真这样想么?”法正看了看马超,平静地说道。
“那他到底什么意思?”马超状似疯狂地怒吼道。
“想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更据八州之力,可称猖獗。然而,曹操实力再如强盛,也无法奈何刘皇叔,军主可知其中原因?”法正没有直接回应马超,却反问了一个问题,而后不待马超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刘皇叔所凭借的只有一样。就是——‘仁’。自平定黄巾叛乱起,刘皇叔外御寇难,内丰财施,士之下者。必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于是众多归焉。”
顿了顿。法正继续说道:“先人曾言,凡欲成大事者,必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中,得其一,可成一方雄主;若得其二、三,则可问鼎天下。刘皇叔以仁立身,最得民望,占据人和;前番又得江东富庶之地,且以长江天堑横阻南北,又得地利。比之刘皇叔,曹操只得天时而已,其高下一目了然。故而,法某以为,当今天下能诛除国贼曹操者,惟有刘皇叔一人。”
马超面色阴沉非常,耐着性子听法正说完这一通“废话”,不豫地喝问道:“这又怎样?”
法正面色一整,恳切地说道,“张飞将军曾言,他对军主的勇武和治军才能欣赏不已,但对军主为人处事之道却颇多诟病。单就章陵坚壁清野、置数十万百姓于死地一事,张将军就道难以容忍军主之所为。如若接纳军主,刘皇叔仁德之名必然丧尽。而一旦失去人和,刘皇叔与曹操抗衡的最大本钱也就随之丧失……”
讲到这里,法正的意思已很明确:马超想要为马腾和马家上上下下百余口复仇,就必须借助刘备;而刘备能够抗衡曹操、乃至日后击灭曹操,所依仗地就是就是仁德;恰恰你马超的所作所为,非但谈不上仁德,简直可用残暴来形容。总而言之,便是一句话——你马超要想复仇,就必须先送上你的性命作为筹码。
“哈哈哈……”
马超也不是悬蠢的人,自然听得出法正话中意思。纵声狂笑着,马超手指法正,讥讽说道:“法正,你很好,果然是一心为我谋划的大大忠良!”说这话时,马超眼中的红赤更盛,正是其杀人的前兆。
“哎……!”法正忽然长叹一声,怅然说道,“军主若认为法某心怀异念,法某这便跳入油锅之中!”
“难道你没有心存异念吗?”马超咬牙切齿地说道,“处心积虑地想让我死,不正遂你和张飞狗头的龌龊念头?”
“大哥,这混蛋肯定已经叛敌了,宰了他!”马岱恨恨地接口说道。
“宰了他!”马休、马铁等人个个义愤填膺,附和着马岱。法正走到厅内一名士兵地身前,指着其手中地环首刀说道:“可叹老军主一世英雄,被人阴谋残害而死,如此血仇却终不得报矣。法某首级在此,军主和诸位将军尽可来取!”
“哈哈……法正,你娘的真会狡辩!”马超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厉声唾骂道,“如果我马超死了,还靠谁来为我爹报仇?”
法正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信陵城外有六万大军,还另有近四万荆南大军正朝这边赶来。军主和诸位将军或许也看到了,张飞将军正在命军卒挖设壕堑,此举出于何种目的,也不用法某多说了。以信陵如此孱弱地城防,又能抵挡几次攻城?”
举目无惧无畏地直视马超,法正诚恳地说道:“请恕法某直言,自军主踏入信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断了自己地所有后路。以军主的神威无敌,或许能够突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但军主麾下地将士也有这等能耐么?失去了手中的军力,军主以何复仇?另投他处?而今除了益州刘璋和汉中张鲁,军主还有何处可投?且不说刘璋、张鲁有无实力助军主复仇,这两家一定会收容军主么?”
法正的这番话如当头的一盆冷水,将马超心中的躁动狂怒慢慢浇熄。以马超征战十数年的经历,如何不知眼前局势的严峻。事实上,法正有些话说的还是比较客气的。见马超冷静了下来,法正乘热打铁说道:“或许军主和诸位将军会认为法某大逆不道,但法某还是冒死一言——如若拒绝张飞将军的提议,则军主此生复仇无望,更有甚者会使马氏一族断绝于此:如若应允这一提议,则是以军主一命,换取全军将士性命,和为老军主复仇的良机!孰取孰舍,全凭军主自断。军主若仍以为法某是虚妄胡言,法某一颗人头再此,尽可取去!”
言罢,法正闭嘴再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马超。见马超面带犹豫之色,马岱急忙出声阻止道:“大哥,休要听这叛贼胡言。现在马家只剩下这几个人,我们兄弟死也要死在一起。让小弟先斩了法正,再跟张飞那混蛋决一死战。”
“马家子弟没有孬种,想让我们出卖大哥来换自己脱身,做梦!”马铁面色激愤,抽出身侧配剑,做势便要砍向法正,“我来斩了这个无耻的叛贼!”
法正毫不惧色,平静地观望着马岱、马铁等人,仿佛他们所要斩杀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马铁一把揪住法正衣襟,英俊的面庞上满是狰狞之色,右手中的配剑便要刺下。
“都给我住手,退下去……”
陷入沉思中的马超忽然开口,语中不再有半分傲气和暴怒,反而显得很疲惫。马岱等人看了看马超,只得惺惺作罢。
“法正!”马超似完全平复了下来,失去了往日犀利锋芒的鹰隼眼眸静静看着法正,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以我一条命,当真能换取仲华(马岱)他们的性命,和为我爹他们复仇的机会?”
“军主可曾听说皇叔兄弟有过违背誓诺之事?”法正淡淡回道。
“归降后,你敢担保张飞他们不会为难仲华他们?”马超自顾自地继续问道。
“听闻军主前几日曾在上庸遭遇过皇叔麾下的横野将军李通,此人以前似乎就是曹操麾下重将,曾任寿春太守一职!”
法正没有讲什么承诺,只是简单地举了一个例子。马超点点头,身体斜斜地靠坐在座位上,双目缓缓闭起,再也不说什么。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马超身上,厅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呼吸声音。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超忽地睁开眼睛,异常复杂的情绪在其眼中浮现——怅然、遗憾、决绝……“法正,去跟张飞说……”
马超音线疲颓地说道,“他的条件,我答应了……”
“大哥,不能答应啊……”
马岱立时就急了,不顾一切地说道。
“还当我是大哥么?”马超抬抬手,一句话就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马超表情漠然,沉声说道,“我马超生在战场上,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跟张飞说,上次输给他,我很不服,希望能再跟他战上一次!”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章(下)
听到马超肯定的回复,法正面上并无半丝喜色,反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之色。默默点了点头,法正躬身向马超深施了一礼,也不知是在道别,还是在做什么。
“仲华,送他出城!”马超对法正的举动恍若未见,只是挥了挥手。
“大哥……”
马岱似乎很不甘心,上前向要劝荐,却只见马超以右手蹙额,左手缓缓地摆动了几下。
“是!”无奈地应了一声,马岱以恨不得将其活剥的眼神怒瞪着法正,最后惺惺说道,“跟我走!”
法正再向马超施了一礼,随后跟随马岱步离了大厅。马岱和法正离开后,马超又不说话,马休、马铁等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只能面面相觑地对望。良久,马超忽地立起身形,缓缓走到厅外,抬头仰望苍穹,怔怔地出神……命士兵打开城门,马岱毫不客气地将法正推出城外,语调极为恶劣地说道:“滚出去!”
法正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勉勉强强地站稳后,面上并无半点怒气地向马岱行了一礼,缓步朝城外的围城军方向走去。突然间,马岱从身旁一名弓箭手手中夺过弓箭,瞄准法正,双臂猛一发力,弓已成满月状。由于相距并不甚远,马岱开弦时的声响应该可以清楚地传入法正的耳中,但法正恍若未闻,步履缓慢而沉重地继续前行着。守城士兵惊异地看着马岱,不知他为何竟想射杀“法别驾”。马岱凝望着法正的背影,脑中思绪万千。弦上的羽箭始终射不出去。待得法正走出射程时,只得颓然垂下弓箭。佯装镇定的法正,一直在计算着自己地步子,估算自己大概脱离危险后,心神立时一松,腿脚居然也有发软的感觉。先前在马超跟前,法正自己也险些崩溃,不过靠着锻炼出来的稳定心理素质。才勉强支拧过来。现在脱离危险,直感觉浑身虚脱。中军帅帐中,我和二哥、诸葛亮、庞统几人正聆听着法正的回报。其余军中将领则都在忙于自己的职责,要么在率本部兵马围困城池。要么就是在指挥士卒挖掘壕堑。从目前的情况看来,马超麾下虽然有万把人左右。
显然,那些步卒根本不可能在我和二哥六万大军的包围下逃出生天。惟有需要忌讳的。就是那3000多地铁骑。由于是围城战,无论是我在江陵一战中设置地箭阵,还是风骑军的游击战术,都无法很好困住铁骑。如若马超避实就虚,强行从较为薄弱的一方突围,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拦住他。有鉴于此,只能以挖掘壕堑地方法来阻止铁骑的脱逃。
“……经法某苦苦劝荐,马军主业已有意归顺皇叔!”法正已换过一身衣衫,恭敬地禀报道,“不过,马军主有一条件……”
“条件?”我和二哥对视一眼,略感诧异地问道,“是何条件?”这马超,还真有些不识好歹,在铁定失败且无法脱身地情形下,我方应允为其复仇,他居然还敢提归顺的条件。
“马军主说,先前他曾在江陵输了张平南一阵,但心中并不甚服。”法正似乎有些不好启齿。听到这里,我和二哥都把眉头皱了起来。难道马超还想再跟我来上一架?“是何条件?法先生但讲无妨!”我摆摆手说道。
“马军主道,除非关君侯和张平南军中能有人战胜他,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归降!”法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马超这厮,好不知趣!”二哥勃然大怒,猛将身前桌案一拍,沉声说道。
这样地要求,倒是很像马超这样自傲的人所提。虽然与马超接触的不多,但从其风评和江城城外的那次交手中,大概也能看出些他的品性,确实是那种狂妄不羁的人。看来,想让他臣服,还得以单挑的方式再将其打服才行。虽然上次赢得比较侥幸,但以马超目前的身、心状态,比之江陵之战时应大打折扣。此未长,彼却消,战而胜之应当不成问题。不过这人的性情过于枉傲,即便收降后,也得好好打磨才行。
“告诉马超,此战由我接下!”二哥面无表情,探手深捋长髯,沉声对法正说道。
对二哥极为熟悉的我,可以轻易地听出那平静的话语中所蕴涵的愤怒。二哥真的怒了,因为马超的不识好歹!“是,正这便去传话!”法正躬身向二哥和我分施一礼,随即转身离去。帐下的诸葛亮与庞统二人以眼神交流了片刻,随即都缓缓摇了摇头。并肩站在帐外,二哥目视远处隐隐约约的城池,左手轻轻捋动着颔下长髯。片刻后,二哥突然转头对我说道:“马超此獠,若不好好打磨,实在难以为大哥所用。青龙刀久不出锋,今日就拿马超来试试刀刃是否锋利依旧。三弟,此战交给我了!”
二哥的目光里充满了坚毅、自信之色,甚至还有一丝渴望。确实,像马超这种等级的高手实在难寻的很,也难怪二哥会有这样急切的邀战之心。
“恩……”
我笑笑,点了点头。不远处,赤兔神驹仰首向天,一声长嘶,马中之王的气势尽显无疑。马岱极不情愿地领着法正再次回到内院大厅中。看了去而复返的法正一眼,马超漠然问道;“这么快就有回话了?!!!”
“是……”
法正态度恭敬而平和地回道。
“怎么说?”
“关君侯愿与军主一战!”
“恩……?”马超轻噫了一声。冷冷问道,“不是张飞?”
“是这样的……”
法正和声回道,“法某将军主的意思转达给张飞将军时,关君侯恰好也在,便接下了此战!”
“关羽?!!!”马超低声喃语了几句,态度似有些不豫。
“关君侯温酒取华雄首级,斩颜良、诛文丑,乃是天下绝顶高手。张飞将军也自承非关君侯对手!”法正猜出了马超心中的想法。出声解释道。
“华雄、颜良、文丑……”
马超念叨着这些名字,忽地眼中一亮,语带兴奋地说道,“回去告诉关羽。我接下了。半个时辰后,城南决一死战!”
“是!”
跟随马岱走到县衙门口时。法正平和地眼中不为人见地瞬间闪过一丝凌厉的精芒。待马岱返回内院大厅时,马超挥退了其余部将。只留下一众马家子弟。
“都过来些!”马超招了招手,让马岱等人靠到自己身前,“我六岁时,就随爹一起打猎;十岁时,杀死第一只狼;十二岁时,跟爹第一次上战场……这十多年,从来没怕过什么,但现在我很怕一件事!”
马岱、马休等一众兄弟眼中含泪,知道这是马超在交代最后的遗言。尽管马超平日里经常是打打骂骂,但马岱等人也知道不少时候马超是恨铁不成钢。
“我不是怕——死!在战场上,我不止一次遇到过危险,死对咱们这些刀里来、血里去的人来说,早已算不得什么了……”
马超表情平淡地继续说道,“我怕的是,阿爹、阿娘、小妹的仇再也报不了,马家一百三十多口的仇再也报不了。韩老狗,出卖阿爹,必须死,必须灭他九族:曹老贼,唆使韩老狗出卖阿爹,也必须死……法正说的不错,靠咱们自己已经报不了仇了,必须得靠刘备。我死之后,你们都老实点,不要玩花样。玩花招,你们玩不过张飞,那时我就死得没一点价值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刘备,这人不是好惹地茬,说不定日后真能击败曹操。到时候,想怎么报仇,就随你们了!”
泪水从马岱、马休这些七尺男儿地眼中狂溢而出。
“记住了么?”马超看着自己的这帮兄弟,认真地问道。
“恩……”
马岱等人语带哭声地应道。
“好了!”马超站了起来,大声对厅外的亲兵说道,“把我的马喂好,再准备一桌饭。吃饱了,好去会关羽!”
再不理一帮兄弟,马超自顾自地走到厅外,望着一碧如洗地天空,笑着说道:“荆州虽然好,还是比不上西凉啊,连天都没有西凉那么蓝!可惜……回不去西凉了!”
“大哥……!”厅门口,年轻的马铁捂着自己地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仍然控制不住……信陵城南,一片空阔的土地上,马超和二哥相隔百步,肃然对峙。为方便两人对战,围城军特地后退,腾出大片空间。此刻两人所在位置,约距城池300步左右,既然脱离了城楼守军地弓箭射程,距离南面挖掘的壕堑也有大约150步左右。二哥一袭淡绿色战袍,头上难得地戴上了一顶铁盔,青龙血印今日似乎格外显眼的偃月刀倒垂向身后。赤兔神驹感受到即将的将是一场激战,显得激动不已,时不时地发出低嘶,那火红的鬃毛仿佛炼狱来的烈焰一般耀眼。马超的着装仍跟当日与我交手差不多,通体素白,亮眼的全白。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一章(上)
在上万将士全神贯注的注视下,对峙了小半晌的二哥和马超突然有了动作。二哥单手倒提青龙偃月刀,左手前探,对准马超所在方位,轻招了两下。如此动作,配上二哥那凤眼微睁的特有冷傲表情,挑衅的意味极为浓烈。马超出奇地没有发怒,冷冷地注视着二哥,手中的银枪平端起直指前方。这正是无声地应战回答。赤兔神驹和雪天驹几乎在同时奋蹄启动,对面冲刺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两匹战马的速度都加至最快,赤兔如一团炽热的火焰,雪天驹似一簇极寒的雪花,旋风般飚过战场。相距不到三十步时,马超右手单提天狼枪,手臂稍向后缩,蓄足力气后,枪似闪电,以极为骇人的速度向前刺出。以天狼枪为中心,一片白雾般的东西不断地凝集起来。百步开外处观战的我,看到这一异象,也不禁心中微颤。我曾跟马超交过手,也“体验”过他那自西疆苦寒之地磨练而成的极寒杀气。他那长枪周围的白雾,正是空气中的水份被寒气“雾化”所致。实在没想到,屡遭挫折、应当身心俱疲的马超居然仍有这样强悍的战力。看来,二哥恐怕要经历一场苦战了!近至不足十五步时,二哥手中青龙战刀也忽地动了起来。刀势如肃杀秋日,无可抵挡。眨眼的工夫,两骑便已交接。
“铛……!”刀枪第一次相撞,便引发了轰天巨响。即使在朗朗乾坤之下,撞击出的星花都显得那么耀眼。交手后。二哥和马超都毫不停留地策马飞驰,交错而过。驰出约三十步,两骑重新掉头对峙。原先萦绕在马超枪身周遭的白雾,在刚才的一击之后已经荡然无存。虽然仅只一次交锋,凭二哥和马超这种级数的高手,差不多已经可以试出对手地身手如何。
“呃…………!”赤兔神驹忽然用两只前蹄轮流踏地,铁锤般的蹄腿竟似将地面跺得微微颤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声响亮而“骄傲”的长嘶从其口中传出。也不见什么动作。赤兔就骤然启动,好象一团炽热燃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残像,彗星般扫过大地。借着赤兔几近变态的冲刺速度。偃月刀蓄足力道,凌空斩出。刀锋羽化成一条翱翔的青龙,张开血盆大口。向前方吞噬过去。马超面上的表情很奇特,也不知是凝重,还是是兴奋,狂啸一声后,策马飞驰迎向吞天噬地地青龙,天狼枪在很短地时间内疾速连刺,一道耀眼的光幕在马超身前形成。远远望去,就似是一张大网,一张困龙的铁网。再一次的轰天巨响后,青龙并未被铁网阻止,仍然顽强地继续向前飞翔。
“铛铛铛……”
激烈地金铁撞击声,异常疾速地响起。马超以速度代替力道,以疾刺抵挡重击,看似不甚费力地化解了二哥的“春秋斩”后,立即便展开反击。天狼枪幻化出千层云浪,万般枪影,劈头盖脸地将二哥连人带马地笼罩其中。二哥浑然不受虚影地诱惑,一直微闭的丹凤眼陡然睁圆,八十二斤地青龙战刀被挥舞的大开大阂。一力破千均!战场上两人激战正酣,两边观战的人同样精神高度紧张,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惟恐在眨眼的片刻就会忽略了什么。如果全然不带感情去看二哥和马超的激斗,此战绝对可称旷世之战。
但关心则切,忐忑、焦虑的情绪,也会影响到观战,至少平儿这小子就有些魂不守含。得知二哥要与马超决一胜负,原本负责率领无当飞军在城四周设置陷阱的关平,忍不住将手中事务交给了吕蒙,跑到城南来为二哥助战。或许是没有料到马超居然会如此强悍,关平不自禁地有些担心起自己的父亲来。需知这样的高手对决,胜负或许就在一个细微的机会。谁抓住了,就可能获胜!“三叔,您看父亲能赢过马超吗?”往日里总是对自己父亲充满信心的关平,此刻心中变得动摇起来。
“定国,胜负之事勿需你胡乱操心!”我头也不转,目光仍停留在激战中二哥和马超身上,沉声对关平说道,“你用心些看。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莫要浪费。注意看你父亲如何运刀,对你会大有裨益!”
关平微微一怔,片刻后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侄儿明白了,多谢三叔教诲!”
我没有回话,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激战继续,声势极为骇人。以二哥和马超两人为中心,十余丈的范围内,尘土飞扬,草屑翻飞。而且非常奇怪,飘飘扬扬的尘土、草屑,却始终近不了两人的身体,每当近体三尺左右时,就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给隔开。一次次的撞击后,青龙偃月刀的锋芒似乎变得越发犀利,光辉灿烂,无双无对。刀锋忽作春风和煦,忽如秋意肃杀,这正是“春秋斩”的最高境界。十四年前,二哥以《春秋左氏传》融入武学之中,自创七十二路“春秋斩”。西凉猛将华雄恰逢其会,成了“春秋斩”的第一个祭品,经过十四年的磨练积淀,二哥已将刀法练至大成境界。与二哥不同,马超的枪法最强调一个字—快!正所谓“天下武学,无坚不破。唯快不破!”一快破尽天下巧!天狼枪被马超操使至无以伦比的地步,枪速之快,令人感觉匪夷所思,仿佛漫天皆是天狼幻化出的枪影,根本分辨不出孰是真、孰是假,孰是实、孰是虚。大战陷入僵持状态,双方观战地人马都看得如痴如狂,整个战场都是为两人助威的声音。按照我的命令。数名士卒架着一辆无棚马车来到我的跟前。车上赫然摆放着一面牛皮大鼓。那几名士兵将车辕跟马匹分开,又将车身固定好后,拱手退到一旁。我将手中蛇矛奋力插入身旁土中,飞身跃下乌骓。随即跳上那辆大车。一名士兵急忙将两柄鼓槌递到我的手上。
“咚咚咚……”
春雷般的战鼓声异常急促地响起,鼓声激昂而振奋。
“嗨!嗨!嗨!……”
见到我亲自擂鼓为二哥助威。万多名整军列阵观战的我军将士齐声呐喊起来手持长武器的军士更是同时以兵器击打地面,暴雨般地声响呼应着呐喊。憾动着战场。再一次地交错而过后,二哥和马超都没有立即投入战斗中。150余合地激斗,即使对于他们这样的超级高手也是极大的考验,体力上的消耗、眼力地消耗,甚至包括战马的体力消耗,都是不容忽视地因素。不过,对于马中的王者——赤兔而言,这样地强度的驰骋,似乎并不算什么。骄傲的马首高高地扬起,不时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那似火烧般绚烂的赤红鬃毛变的格外狂放,仿佛下一刻就会疯狂地燃烧起来。与赤兔相比,马超的雪天驹似乎就没那么轻松了!调息了片刻后,马超忽地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枉放、不羁……甚至还带着几分“莫名”的苍凉!奋力一夹马腹,马超策马如一道白色流星划过战场。蓄足力道的天狼枪破空刺出,恍如破开了人间和地狱的屏障,将九天十地的神魔全部放出,万千孤魂野鬼齐来索命。
“来得好!”二哥大喝一声,赤兔前蹄扬起奋力长嘶后,瞬间将速度加至最快,以恐怖的速度冲向马超。青龙战刀弥漫出无可抵抗的浩然正气,刀锋再次化做一条巨大的青龙,从九天翻腾而下,吞天噬地。
“铛……”
最为灿烂的光华自刀枪相交处,迅速地膨胀弥漫开来。一时间,高挂西天的夕阳光辉也变得暗淡下来。在两道强劲至极气流最为猛烈的撞击之下,阵阵尘土飞扬,遮蔽了观战人的视线。待尘埃落定后,一个宽大的土坑赫然出现在适才两人交手的地方。巨大的冲击力下,赤兔和雪天驹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只得借着急速的后退缓解冲力。
但,赤兔足足比雪天驹少退了五步之多!这里面,不仅仅反映出了战马的差距,事实上也反映出了二哥和马超的差距。我的预料果然没错,马超的身、心状态比之当日与我交手时确实要打上不少折扣。在短时间内,凭借一时的血气之勇,差不多还能跟二哥战成平手,但时间越长,马超就会越处劣势。刚刚那一击,就是转折点,再战下去,二哥将会全然控制住局势。可以说,这一战未开始前,马超就已处于有败无胜的局势中。这家伙,实在是太自负狂妄了,实在是太小觑天下英雄了。谩说他状态不在最佳,就是全盛时的他,也不见得就天下无敌。马超似乎也知道再战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索性停下了攻击,表情复杂莫名地看了看二哥,又转过头看了看城楼上他的一众兄弟。
“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马超口中传了出来,回荡在战场之中。不知为何,在我听来,这笑声显得那么苍凉……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一章(下)
小半晌后,马超收敛了笑声,看了看对面的二哥,忽地又将目光扫向我这边,举止看起来让人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关羽、张飞……我输了!”马超突然开口道,语速很慢,语调非常苍凉,“我会履行诺言,希望你们也不要食言……”
“关某兄弟顶天立地,岂会做那无信无义之事?”二哥轻捋颔下长髯,冷声回道。
“好,好,好!”听到二哥肯定的回答后,马超连说了三声“好”,随后目视西北方向,击掌长歌道,“凉州生男儿,沙场自争锋;百战染征衣,尸骨曝于野……”
充满羌地意味的洪亮歌声在战场上不住地回荡,久久不息……“将军,快快上前拦住马超……”
不远处随我一同观战的庞统突然策马驰了过来,语出惊人地对我喊道,“他要自尽!”
“什么?”我一阵愕然,先转头看向庞统,随后又迅速将目光转回到马超身上。就在这时,马超突然抽出悬挂在马侧的配剑,手腕一转,锐利的剑锋在迅速在他自己的颈脖上拭过。由于马超的动作极快,很多人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将手中配剑随意地扔落地面,马超抬头仰望着天空。忽地,一团血雾从其颈脖处激喷而出。在夕阳的映衬下,血雾显得那么妖艳凄美……双方观战的将士完全楞住了,齐将目光集中在马超身上。
“生于沙场。死于沙场,才……是……我马超……的……宿命啊!”就保持着仰天而望的姿势,马超地身体缓缓地……缓缓地自马背上滑落。
“啪嗒!”一声,那曾经令人生畏不已的雄壮身躯,终跌落在了冰冷的泥土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马超为什么竟然会自杀?他到底死了没有?……带着无数的疑惑,我跳下大车,飞身跃上乌锥,朝马超伏身之处疾驰过去。一百多步的距离。在乌锥的脚下也就眨眼的工夫而已。
但有一人已先于我到达,就是二哥。二哥已经翻下赤兔,低身蹲下,伸出右手两指在马超仁中处微微探寻着。我下马后。蹲身直接拉起马超的左手,以右手三指搭在其手腕处。察看着脉搏。小半晌后,我和二哥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随即一齐摇了摇头。脉搏已极其微弱,下一刻就很有可能完全停下。虽然不知二哥探出地结果如何,但十之八九已经鼻息全无……马超这一剑,下手地部位和力道都“恰在好处”,将主动脉和喉气管完全地切断了,即使这时代最富感名的神医华佗在此,也只是徒呼奈何。一起站起身,我和二哥的眼中都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丝异色——马超这突如其来的自刎,实在让人太吃惊。难道就是因为单挑输给了二哥?似乎有些说不通!先前江陵之战时,马超也曾败给我一阵,当时也没见其要寻死觅活地。而且,据已知情报来看,马超也不是那种“气量”狭小之人,还不至说达到一失败“便自觉无颜苟活于世,惟有一死以洗刷耻辱”程度。这其中莫非另有什么内情?我实在有些想不通……此时,信陵南城门突然被打开,十数骑从城中飞驰而出,径直朝我和二哥这边疾冲过来。惟恐敌军会对我们不利,关平急招呼了我的18骑亲卫,亦飞驰赶奔了过来。由于距离地差别,关平等人先行赶到。在关平的指挥下,18骑亲卫成环形状,将我和二哥护卫在中间。
“定国……”
我对关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到一旁。虽然我和二哥都是徒步,而且手无兵刃,但凭对方这区区地十余骑,根本动不了我二人分毫。不多时,那十余骑已驰至我们跟前,为首的几人都跟马超有几分肖像,估计都是马超的兄弟。
“扑通!”“扑通!”十数人一齐从马上翻下,紧几步赶到马超的尸体前,接二连三地扑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大哥……”
十多个纠纠男儿如三岁孩童一般,哭得无比凄凉、揪心。最当先的三人更是紧紧抱着马超的尸体,哭得几乎昏厥过去。此时此刻,我和二哥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静静地观望着一—劝慰,以我们的身份,非常的不适宜;催促他们履行约定投降,则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看了看二哥,准备先回营,留给这些人一个收尸和平复心情的机会。至于收降的事务,看来只能先放一放了!然而,就在此刻,当先的那三人中,年纪看起来最大的那个突然起身,抓住马超的两只手臂,稍一发力,将尸体驮在了自己的背上,而后强忍悲痛,表情漠然地对我和二哥说道:“我马家男儿说话一定算话!如你们所愿,大哥死了。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开城投降!”
说罢,那人背着马超的尸体,也不上马,一步一步地朝城门走去。尚未冷却凝固的血液不住自马超喉部溢出,滑过那人身上的铁甲,缓缓地滴落在地面,一滴又一滴……另外十多人也相继起身,看也不看我和二哥这边,跟随着背负马超尸体的那人,步履缓慢而沉滞……大约盏茶的工夫,那十余人才回到了信陵城中。更为响亮的哭声忽地自城里响起,听起来,至少有2、3000人。城门也不关闭,就那样敝开着……“算是个人物,可惜了!”二哥凝望着信陵城,说了句有些莫名的话。
但我知道,适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从两人的激战到马超自刎,再到马家兄弟哭亡,已让二哥改变了些对马超的看法,甚至对马超的死有些感到遗憾!“恩……”
我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此刻我的心情也是复杂异常—蜀汉“五虎上将”无法齐聚的遗憾;对马超出人意料自刎的不解;还有就是对那位马族中人所说那句话的疑惑……“如你们所愿,大哥死了!”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这里面有太多的迷团!“三弟,先回营吧!”二哥收回了视线,转头对我说道。
“恩!”
分别跨上了赤兔和乌骓,我和二哥朝南面飞驰而去,关平和18骑亲卫紧随其后。晚风扬起满天的沙尘,与极西的一片朱赤霞交相映着,显得那样的凄凉孤寂。适才还那般“热闹”的战场,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只余有十几匹无主的战马孤零零地呆在那里,间或发出一声凄凉的哀嘶……回到营中后,我吩咐关平等人继续保持对城中敌军的警惕,同时将诸葛亮和庞统二人请入帅帐中议事。二哥端坐主位,轻捋长髯,目光若有所思。
“士元,你适才何以得知马超要自刎?”我首先开口向庞统询问道。
“适才马超对君侯和将军所说的话,与他那番长歌,颇似死前的遗言。恰好孔明的想法跟统一样……”
庞统似乎也有些许遗憾。
“你们可觉得马超之死有些奇怪?”我将那句“如你们所愿,大哥死了!”的话告诉了诸葛亮和庞统二人,随即疑惑地询问道。
适才说这句话时,那人的声音并不很大,以诸葛亮、庞统这二位不通武艺的人肯定是听不到的。两人略一思索后,皆点了点头。
“马超并非没有败过,且又身负血仇,以他的品性,不应当会如此轻生……”
庞统整理了一下思路,侃侃而谈地分析了起来。庞统的分析,比我所想的要全面的多。从多个方面看来,马超都不应当选择自刎的这条路!“恐怕问题的关键,出在法正身上……”
诸葛亮语出惊人地说道。
“法正?”我和二人同时眼中一亮,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关平的声音:“父亲,三叔!敌军出城投降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二章
在关平的引领下,三名马家军中的将领步履沉滞地走入中军帅帐。这三人,正是先前在马超身前哭得最伤心的那几个,最当先的就是背负马超尸体回城的那人。三人动作有些机械地单膝跪地后,最当先的那位双手捧起一柄配剑,高举过顶,面无表情地说道:“败将马岱、马休、马铁,谨遵亡兄马超遗命,率部归降,乞请收纳!”不过,说实话,此人的语气和表情倒没有半点“乞请”的样子。原来他们就是马超的两个亲兄弟马休、马铁和最亲的堂弟马岱。从年龄上看,说话的应该是马岱。关平小心翼翼从马岱手中接过佩剑,呈递至我与二哥的跟前。二哥接过那柄配剑,轻轻放在身前的桌案上。我稍稍一留意,发现正是马超用来自刎的那柄青锋利刃。
“三位将军请起!”二哥摆摆手,难得地放缓语气说道。
马岱三人漠然地微一躬身,缓缓地站起身来。
“三位将军,令兄之死我等亦深感痛心,还望节哀顺便!”虽然以我的身份,说这样的话有些不适宜,但礼节上还是要表示一下。马岱漠然依旧,但两只手却不自禁地合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变得异常凸现。虽然是很小的细节,却反映出了他的心情——愤怒。我心中的疑惑感越来越强。
“不需要你们假惺惺地装好人……”
最年轻的马铁明显没有马岱这样的自控力,嘴角颤抖了几下后,终于按捺不住地哭骂出声,“明明就是你们逼死我大哥,说什么要用大哥的命换我们的命……如果不是你们,大哥怎么会死?”
此话一出。举帐哗然。马岱急忙拉住马铁,防止他再说出什么难听地话来。我和二哥对视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如果马铁所说的话是真,这其中的误会就大了。
“恐怕三位马将军有所误会了!”我面色一整,沉声说道,“我等从未有致马军主于死地的想法,更没说过用马军主的性命换诸位性命的话……”
“不是你们说的,还会是谁?”马铁猛地挣开马岱地束缚。厉声喝问道。
“是我!”一个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法正掀开帐幕。缓缓走入帐内。向我和二哥行了一礼后,法正面色平静地说道:“叔显将军(马铁),关君侯与张平南确实没有准备让马军主死。‘以马军主一命换全军将士性命、和为老军主复仇机会’地话,是法某自己加上去的!”
“什么?”法正的话。立时惊住了帐中所有人。我和二哥眼中厉芒连闪,直视法正。这家伙。到底在搅什么鬼?诸葛亮和庞统二人表情复杂,若有所思。睿智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法正。马岱、马休、马铁兄弟先是一楞,片刻后三人地眼睛都变得红赤起来,马铁更是按捺不住地疯狂扑向不远处的法正,两只手叉住法正地颈脖,用力地死掐起来。虽然法正奋力闪躲挣扎,但毕竟比不过马铁的力气,被勒得面红耳赤。此时,帐中地局面已经失控,变的一片混乱。
“啪……!”我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声响将乱局中的众人全都震住了。马铁一楞,手中劲力消散。几乎窒息的法正立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在我的眼色示意下,关平、郝昭、李严等人急忙上前,将马岱、马休、马铁与法正分了开来,李严更带着法正退出帅帐。也幸好马家三兄弟没有带兵刃,否则法正恐怕已经被一剑刺死了。不过,就是不知道马家兄弟不带兵器这一点是不是也在法正的预料之中,如果当真如此,这人也太可怕了。马岱三兄弟如狂暴的雄狮一般,怒视着法正已经消失的背影,口中不住喘着粗气。
“三位马将军,张某与兄长向来言出必诺。这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三位,我等从未想要逼死马军主。若此言有虚,人神共弃!”我面沉如水,平静地对马岱等人说道,“请三位暂忍哀思,完成交接事宜,马军主之事我与兄长必会你们一个交代!”虽然这其中蹊跷太多,但收编马超残军的事务不能耽误,我担心夜长梦多。
“家兄之事,就拜托关君侯、张将军了!”平复了些心情后,马岱领着两个兄弟微施一礼后,沉重地转身离去。在我的示意下,赵云与其余诸将也相携离去,准备收降马家军。帐内只留下了我、二哥、诸葛亮和庞统四人。当法正再次被关平带入帅帐时,他面上被勒出的红赤之色还没有完全褪去,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他的表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恐慌。做出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欺瞒两方的事情,而且如今还暴露了出来,这法正居然还能沉静如此,倒也不得让人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法先生,我想……你还欠一个解释!”我语气极重,冷冷地对法正说道,“劝我等收降马超的人是你,自告奋勇前去劝降的人也是你,翻云覆雨颠倒黑白的人还是你……请问法先生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莫不是以为张某和兄长、及我军中数万将士都是愚昧无知之人?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休怪张某将法先生交给马岱他们了。以法先生如此聪明之人,不难想象出那样会是一个结果吧!”
一个再怎么大度、再怎么好性情的人,也绝难容忍对方将自己如同三岁孩童一般来戏耍。二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沉若寒潭的面容清楚地表现出了他的想法。
“……”
法正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苦涩。
“君侯和张将军心中必定已将法某看成反复无常的小人……”
叹了口气,法正语出惊人地说道:“法某确实是故意逼死马军主地,因为于公于私,马军主都必须死!”
“怎么说?”二哥沉声问道。
“记得法某是在建安六年十月遇上的马军主……”
法正没有直接回话,反而回忆起了往事,“当时法某在蜀中刘益州处极不得意,意欲返回扶风老家,恰好碰上了马军主父子讨伐国贼曹操。法某还险些被当成奸细。幸好法某先祖在雍、凉两州还有些名声。马老军主宽厚为怀,便放过了我。法某感老军主恩情,便设计助马军主连破曹军,取下了雍、司二州。
但当时马军主的一些所为。法某便颇不认同。君侯和张将军或许并不知晓——马军主大军非但在雍、司二州击灭了十数万曹、韩联军,更曾屠戮了十余万百姓。有一座县城几乎被杀的鸡犬不留,连孕妇婴孩也未曾放过。只是因为县令不肯投降而已。”
这件事其实我和二哥略有耳闻,不过了解的并不详细。
“当时法某也曾劝过几次,但马军主心高气傲,反笑我妇人之仁。后来韩遂反戈,马军主兵败潼关、退到了上庸,此事也就被揭过了。法某以为,经过此事后,马军主或许有所变化,能够稍微体恤一下百姓的疾苦……”
法正再次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马军主恐怕是再适合不过了。坚壁清野、欲致章陵郡八县三十万百姓于死地的‘妙计’,就是出自马军主之手,法某是欲劝而无力……如果不是刘皇叔和关君侯仁德为怀,全力赈济,这三十万百姓能活下几人,很难说!”
顿了顿,法正继续说道:“一想到已死于马军主手中的近二十万无辜百姓,和险些就重蹈覆辙地三十多万百姓,法某就夜不能寐。说到底,都是因为法某献策,马军主才能攻入雍、司,才能控制荆北。我虽不亲自动手,数十万百姓却是因我而死,有时一闭眼,便仿佛有数十万冤魂向我索命!为能赎罪、为能向数十万无辜冤魂有所告慰、为能不让更多无辜百姓再遭屠戮,纵然舍法某一命逼死马超又如何?”
虽然不知道法正地这番话,到底有几分是出自真心,但至少我心里对他的怨愤确实少了几分。抬头望了望帐顶,法正面上露出怅然之色:“而且,一年多相处下来,依法某对马军主的了解,他也不会是一个甘心久居人下之人。马军主乃是羌、汉混血,生性彪悍不羁,加之他在凉州从未遭逢过敌手,早就形成了惟我独大的念头,而且是植于心,无法根除。虽然此次在荆北马军主接连在君侯和张将军军中受挫,气焰大消,但只要以后一有东山再起之日,恐怕又会固态复萌。刘皇叔即使收下了马军主,日后也是极难管束,甚至有养虎为患之嫌。以武艺、品性诸方面而言,马军主与昔日地温侯吕布至少有八分相像!”
一提到吕布,二哥的表情立即变地严肃起来。诸葛亮和庞统一直在静静地聆听着法正的话,除了眼中间或闪烁地精光外,看不出任何的心理波动。
“当今天下,虽依然是诸侯割据,但日后有机会问鼎的,其实也就是两方——皇叔和曹操。
但真正能惠及天下百姓之人,惟有皇叔。法某若能为皇叔一扫天下,尽些绵薄之力,也算对数十万无辜冤魂有所交代……”
法正面上表情突然变得坚毅起来,“故而,当日逃出襄阳后,法某便拟下了这条计策,并借充当劝降说客的机会来实施——在传话时,法某特意将两边的话都漏掉一些,籍此将马军主逼上死路。马军主一死,若是再收编其他将士,便于皇叔名声无碍,荆州士民对皇叔也会感恩戴德;另一面,马军主虽死,其庶下残存实力尤在,马家在凉州西疆的名声仍在。日后皇叔大军若要进军西凉,马岱、庞德诸位将军虽然比不得马军主的威名赫赫,但绝对也可以一呼百应,而这几位将军都不像马军主那样桀骜不驯!”
听到这里,我也没有发现法正的话中有半点弄虚作假的意思。难道,这当真就是他巧设奇谋、逼死马超的真实意图?“法先生高义,亮十分佩服!”诸葛亮突然开口说道,“不过,先生有没有想过自身的处境?纵然君侯和将军不计较法先生蒙蔽之事,适才的那几位马将军恐怕也不会放过先生。请问先生何以自处?”
“无所谓了……”
法正淡然摇了摇头,苦笑说道,“行此计时,法某早已将一己生死置之脑后。若君侯和张将军需要,法某愿以一死来平息马军主之事!”
诸葛亮淡淡一笑,也不再追问什么。我凝神思索片刻,转头和二哥眼神交流了一番,随即对法正说道:“法先生苦心,张某与兄长记下了。先生先下去休息片刻,勿庸烦恼!”
似乎刚才话的太多、太累,法正也不在说什么,默默地向我和二哥行了礼,缓缓转身离去。
“法正此人,深不可测啊……”
庞统带着兴味的笑容,开口说道,“此人扮猪吃虎,居然成功地将所有人都骗过了,了不起啊,了不起……”
“没人比法正更了解马超,但却没有人真正了解法正……”
诸葛亮淡淡笑道,“法正便是钻了这个空子,成就了这番逼死马超的奇谋。不过看起来,此人对主公却未必是不安好心……”
以诸葛亮和庞统的智计和眼力,也仅仅是对法正先前的举动略感怀疑,没有想到这位“法先生”在如此情形下,居然还能搞出这样一个惊天鬼谋来……而他最后的那一番话,恐怕也有‘以退为进‘的意思在内!此人鬼神之智,令人侧目!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三章(上)
接下来,就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如何处置法正!最为简单的办法,自然就是将法正交给马岱等人。这样做,有助于在较短的时间内让马家兄弟归心,将马家残军迅速转化为我军战力。
但如此一来,就势必会失去了法正。如果落入马家兄弟手中,法正的命运便只有一个——死!但如此一来,非但将失去一个超卓人材,更有些对不起他所做出的“贡献”。法正的军略奇谋才能,无论在协助马超横扫雍司两州、入主荆北,还是在这次的“鬼谋”中,都得到了最充分的印证。可以说,仅以才能而论,他比之我方的“龙凤组合”、徐庶等人也是不遑多让。虽说他在有心欺瞒的情形下逼死了马超,但他时至今日的所作所为,对我方并未造成什么损失,甚至说还有莫大贡献——“暗献”襄阳、成功地为我军解决了收编了马家军以及如何向荆州军民交代的问题。可以说,法正既为大哥谋取了实利,又以“牺牲”自己名声(甚至是生命)的方式确保了大哥的名声。对这样一位有超卓才能、又为我军做出莫大“贡献”的人,随意地放弃掉,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但另一面说,法正此次欺瞒过所有人,不声不响地将一个绝悍绝勇的马超逼到自刎的境地,又不得不让人忌惮起他的心机来。心机太过深沉的人,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如若保下法正,又不得不面临如何向马家兄弟交代地问题?就在我、二哥、诸葛亮、庞统就此事紧急商议时。刘磐率军赶到了!显然没有料到在他们赶到之前,战事居然已经尘埃落定,刘磐、文聘、王威等一众荆州将领都显得惊讶不已。此时,马家残军正在从信陵城中缓缓撤出,接受收编。中军帅帐内“马超已经死了?”听到马超自刎身亡消息,刘磐等人更显吃惊,尽皆惊呼出声。
“大约两个时辰前,于阵前自刎谢罪而死!”我点了点头说道。
死人已矣。就不必再挑惹起什么仇恨了。马家军与荆州军的仇恨最好就此打住。
“此人将我荆州残害到如此境地,合该受死!”文聘仍有些愤愤地说道。
“战事已经平息,该当尽快恢复荆州治事!”诸葛亮很清楚我的意图,笑着转移话题说道。
“连遭数月战乱,荆州军民皆疲。农耕受阻,田地荒芜。不过所幸人员伤亡并不甚大,这便是天大之幸。如今才是四月,若能恢复农耕,今年粮食收成仍有保证!”
刘磐等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是啊……”
刘磐点点头说道,“章陵还有数十万受难百姓,也不能总让皇叔来赈济,该让我们荆州来接手了。真没想到,叔父(刘表)这突然一去,荆州竟然会闹成这般田地。”
说到这里,刘磐突然转身向我和二哥行了一礼说道:“如果不是皇叔仗义援手,君侯和张平南麾下虎贲奋力作战,也不知我荆州此刻又是何等的一番模样。刘磐这里先代主公和荆襄九郡百万军民,谢过皇叔、君侯和张平南、及贵属全军将士!”
“谢皇叔、君侯、张平南及贵属全军将士!”文聘、王威等荆州将领也一起躬身拱手说道。
“刘安远请起,诸位将军请起!”我和二哥分别上前扶起刘磐、文聘等人,“同盟份内之事,不必如此言谢!”
坐定之后,刘磐等人不可避免地就提到了马家残军的去留问题。
“马超为家仇血恨蒙蔽心目,以至做出残害荆州百姓的无道之事来。其行虽可憎,但其情可悯。如今马超已亡,我家兄长与其父马腾又有旧交,马超的亲族旧部张某与兄长等理应有所照拂!”我也不想隐瞒刘磐等人,“我与兄长商议之后,决定将其所部先解回寿春!”
刘磐拧眉微一思索,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首恶既逝,其余人就由君侯和张平南安排吧!”
“刘安远,你们最好早些将对北面地防务留意起来!”庞统嘴角一咧,似笑非笑地说道,“此次景升老大人遇刺及随后地荆北的一连串大乱,曹操阴谋策动的嫌疑极大,曹操也极有可能趁目前荆州局势尚未安定的机会,率军南下寇犯!”
也不知就是为了印证庞统地预言,还是怎么回事,忽地风骑军第一曲校尉赵影大步走进帐中,面色显得颇为焦急,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原本正准备禀报,但一见还有刘磐等人在帐中,赵影立时犹豫了一下。
“子清(赵影)!刘安远他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要紧事么?”我看出情况不对,出声问道。
“是!”赵影应了一声,急速禀报起来,“启禀君侯、将军,汉中张鲁出兵三万进犯上庸,李通将军三百里加急求援!”
“什么?”这一消息立即震惊了帐中所有人。一个多月的征战下来,至今日原以为荆北地战事即将告一段落,谁曾想,就在这样的当头,居然异变再生。张鲁地突然进犯,将会在荆州再次搅起一番风云。而且,不知道在张鲁的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一张更大黑手……“文达手中只有7000兵马,而且还分驻上庸、南乡两地,上庸城中守军只有不足4000人而已!”二哥面沉如水,轻捋长髯说道。
二哥的这番话,令帐内的气氛变的更加凝重。南乡毗邻宛城,扼着曹军南犯上庸郡的要冲,此地位置极为关键。一旦丢掉南乡,曹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上庸郡。以李通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南乡的重要性,所以他很可能不会征调南乡驻军来增援。这也就意味着,李通必须以不足4000人抵御30000汉中军。几近十倍的敌人,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形势之危急可想而知。
“汉中军的进犯,绝不会那么简单!”庞统眼珠一转,当即分析了起来,“虽因荆北战乱,而至上庸军力空虚,但张鲁并未这等果决、有心之人。他不可能如此准确地把握住这样巧妙的战机,他本人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况且益州刘璋一直与其不睦。综此种种,统以为此次张鲁胆敢出动三万大军进犯,背后必有旁人推动。”
顿了顿,庞统异常肯定地说道:“而这人,十之八九必是曹操!”
“士元说的不错!”诸葛亮淡定地点了点头,接口说道,“如若真是曹操策动张鲁进犯,绝非就旨在挑动我两家与张鲁的纷争,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让张鲁夺取上庸。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隔岸观火,而后乘火打劫!”庞统笑了笑,又接着诸葛亮的话说道。
在诸葛亮、庞统两人抽茧剥丝般地分析下,一张由曹操布局的黑幕逐渐地显现了出来。
“如果张鲁进犯背后的策划者真是曹操,便可见其对荆北情势的进展是何等的了如指掌,可见他对荆州的觊觎之心是何等强烈!”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此战救援必速,迟则上庸有变!”二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表了个态。对生于荆州、长于荆州的刘磐、文聘等人而言,上庸地位的重要性,根本就勿须我们多说什么。
“君侯说的不错!”刘磐重重地点头,面色极其凝重地说道,“看来不宜在此多做耽搁,必须迅速北上救援了……”
顿了顿,刘磐面先为难、羞惭之色,踌躇着说道:“君侯、张平南,此次救援上庸,恐怕还得劳请二位的虎贲助我军一臂之力……”
说到底,无论是李通镇守上庸,还是我和二哥的大军在信陵这边围困、收编马家军,其实都是我军在履行作为盟友的协议。也就是说,这是在以我军将士的鲜血和生命,来维护荆州的利益。因此,刘磐根本就无权“命令”我们去救援,只能客气地请求。先邀请我军协助平定荆北之乱,而今还要借助我军抵御张鲁、甚至是曹操,也难怪刘磐显得有些为难和羞惭。
“唇亡齿寒,份内之事!”我笑了笑,只用了八个字来回答。随即,我们与刘磐等荆州军将领就如何北上救援之事进行紧急商议。这里涉及的问题方方面面!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马家军的收编问题。不留下相应的兵力,无法保证这些新归降的马军士兵是否会借机生事。其次,就是粮草问题。如果不出意外,此次的上庸攻防战恐怕又是一场涉及到三、四方的持久大战(我军、荆州军、张鲁军、曹军),几万大军一月、甚至几月的粮草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目前我和二哥军中的粮草已经支撑不过半月了。此外,还有如何救援等一系列问题。诸葛亮还特别指出,曹操也有可能以上庸为幌,直接奔袭樊城,直取襄阳,籍此一举拿下荆州。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三章(下)
议事结束,已是深夜临近子时。
但即管如此,连续几骑快马还是自联军军营中飞驰而出——其中一骑驰往襄阳,向蒯越通报上庸战事,并提醒他注意加强襄阳、樊城一线的防备。其余几骑则是分赴南郡几处储粮屯所,以安远将军刘磐的名义紧急征调粮草以备大军北上之用。刘磐、文聘等人离去之后,赵云等我军将领也相继回到军中整肃兵马。我与二哥、及诸葛亮、庞统又继续就如何处置法正的问题继续商议,最后还是由诸葛亮提出一个折中性的办法——先拖后分!法正再次被带回帅帐时,态度依然平和如常,仿佛没有半点对自己命运的担心。据一直隐藏在旁监视的亲兵回报,法正独自呆在一座空帐中,显然悠然而自在,甚至还畅快地睡了一觉。这家伙,就那么笃定我们不会“牺牲”他?“法先生……”
我面沉如水,肃然对法正说道,“我与兄长经过商议,还是准备将你送与马岱兄弟。你若不死,马岱等人便不会尽心归附。虽然先生于我大哥有功,但以你一人换取万余兵马,不由得张某不狠下这心了!还请法先生莫要见怪!”看法正如此镇定自若,让我不由得想戏弄他一下。此刻帐中,只有我和法正两人,无论有什么‘戏言‘,都不会传入第三人之耳。法正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平静依旧地拱手说道:“行此计前。法某便有如此心理准备,张将军不必有何歉疚之语。临去之前,法某有最后一言相告!”
“法先生请讲!”我略感诧异地问道。
“马军主两位胞弟性情略显急噪,易做出冲动事来,必须由马岱将军才能管束得住。此外,庞德将军在西凉军中威望极盛,且行事较为稳重,也可协助马岱将军管束军主二位胞弟!”法正不慌不忙地说道。
“法某死后。张平南只要能以为马腾老军主复仇为名,就一定能够将剩余的马家军引为皇叔己用!”
“法某言尽于此,请张平南送某去见马岱将军他们吧!”
交代完事情后,法正躬身向我行礼说道。
没想到。法正最后居然交代这件事。我再仔细地打量了法正片刻,忽地笑着说道:“法先生。越与你接触,张某反而越不了解你了。若非肯定法先生先前与我兄弟三人素未谋面。我便险些以为法先生是我家兄长的故人。敢为先生如此为我家兄长筹谋着想,到底为的是什么?张某想听先生的实话!”
听了我地话,法正没有立即回答,眼中射出奇光,思索了片刻后,似乎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缓缓说了起来:“法某自幼之愿,便是择一明主,尽展平生所学,助法某之主成就秦皇汉祖之业,同时亦可光耀我法氏门楣。然而年华虚度二十有八,一无所成,在益州时甚至沦为县吏遭小人笑话。至于马军主,实在算不得是什么明主,法某甚至根本未将他视为‘主’。我与马军主,仅仅是交易而已,他留我性命,我为他献计。所以,当一展平生夙愿的良机出现时,法某便义无返顾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顿了顿,法正继续说道:“刘皇叔就是可以实现法某夙愿的明主,而且是一条仍未尽情展翼的潜龙。
但若空手而投,皇叔麾下也是人才济济,法某难得良机。思量之下,便此襄阳之事和如此一计!张平南,这便是法某的全部心声!”
这样的解释才像是法正真正的意图!我听罢不怒反笑:“法先生就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已是法某最后地机会!”法正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凝神思索了片刻,笑着对法正说道:“法先生,你说服了张某,只希望你到时也能说服张某大哥!”
法正也不惊讶,笑了笑说道:“正既然能诚打动张平南,应当也可以诚打动皇叔!”
“今夜我便命人将法先生送往寿春面见兄长,先避开那三位马将军!”我笑了笑说道,“日后可能也得委屈法先生!”
诸葛亮地提议中“分”就是,让法正与马家兄弟虽然同在大哥麾下效力,但各居一地,得不到见面导仇的机会。
“谢张平南苦心安排!”法正何等聪明之人,立即就明白了我话中意思,微笑点头说道。
“这里有张某书信一封,先生见着我家兄长可以转呈!”
我从桌案上拿起一封锦囊,交给法正。法正接过书信,拱手再施一礼。正准备让人带法正离去,我忽地想起一事,开口问道:“法先生,刘表究竟何人所为?”
“需要是何人所为,就是何人所为!”法正笑笑说道。
看来真是马超动的手,不过还真的只能装做不知道了!我眼中精光一闪,命人领法正连夜起程离开。半个时辰后,得到法正已经赶往寿春地消息后,我再让人将业已率部尽数归降的马岱三兄弟请入帐中。先前跟二哥他们议事时,我就自告奋勇地将解决法正与马家兄弟问题地任务接了过来,好人由我来做,恶人也由我来做。我现在必须为大哥日后解决问题,铺垫好基础。
“什么?法正狗贼已经走了?”马岱目窒欲裂地瞪着我,厉声喝问道。
“的确,他人已在前往寿春地途中!”我微微点头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么?”马岱声嘶力竭地喝道。
“法正身上所负之事滋关重大,张某不敢擅专,必须交于兄长来问询决断!”我不慌不忙地回道。
“全是鬼话,法正与他们根本是一伏的。大哥就是他们一起逼死的!”最年轻的马铁有如初声之犊,毫不畏惧地上前,右手直指着我,痛斥怒骂道。
马岱嘴角猛地颤抖两下,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拉着两个兄弟就准备离开。
“啪!”我猛将桌案一拍,巨大地声响充斥在帐内。马岱兄弟三人一楞,回首看向我。我缓缓起身。冷眼看向他们。怒声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又当自己是什么人?”
“如果关羽、张飞想要杀他马超。用得着使什么手段么?”我缓缓地走向他们三人,全身散溢着强烈至极的压迫性气息。
“凭这区区的信陵城挡得住谁?一天之内,我六万大军就可以将你们这不足万人的残军全数歼灭。休说他马超。便是一只虫子,也休想逃出生天。”
马岱兄弟三人张口欲辩,但一则事实如此,又被我的气势所摄,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尔等也不想想,能收留你们这么多人,张某难道还没有多接纳一个区区马超的器量?”
马岱先是哑然,随后将法正对他们说过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我等要以马超一死向荆州军民谢罪?”我眉头一皱,呵呵冷笑说道,“告诉尔等,为能确保马超能安然归降,张某已与二兄商议以李代桃僵之计,另寻一人为马超顶罪!”
听到这里,马岱等人一时默然,狂躁的气焰被我打了下去。给了他们三个一点思考地机会,我放缓声音说道:“孟起将军临去前,可曾交代什么话?”
“大哥……只希望能为伯父和我马家一百三十口报仇!”
马岱沉默了片刻说道。
“韩遂和曹操?”
“韩遂!曹操!”马岱兄弟三人异口同声地恨恨重复道。
“我答应你们,一定会让孟起将军遗愿得现,让马老军主和马家一百三十余口血债得偿,让韩、曹二贼被你们兄弟所刃!”我地语速很慢,却流露出无比的肯定。马岱、马休、马铁三人直直地看着我,片刻后又互看了一眼,随即一齐单膝跪地,纠纠的头颅微微垂下。
“明日我便要赶赴上庸迎战张鲁,曹操十之八九也会插手此战,你们愿不愿去?”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曹操?”三人一起抬头,面上流露出无比渴望以及痛恨的神情,马岱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将军放心带我们去?”
带刚刚归降不到一天地降将去作战,的确很难想象。
“我军军纪极严,军令如山,若你们不能遵令行事,就先给我滚去寿春!”我冷冷回道。
“但能击杀曹贼,我等无所不从!”马岱拱手急道。
“此次北进上庸作战,贵在神速。那些步卒用不上,你们去铁骑中挑选无伤在身地骑卒随我大军出征,其余受伤将士暂且留下休养!”我面庞依然紧板,沉声说道,“稍后我让人将庞德将军也送来与这些受伤将士汇合。”
“令明兄还安好?”马岱又惊又喜地问道。
“恩……”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们,“想出征,就下去准备吧!”
马岱兄弟三人看着巍峨如山的背影,忽地长身伏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即缓缓起身离帐而去。一丝微笑自我地嘴角慢慢扬起!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四章(上)
翌日五更刚过,天色刚蒙蒙泛亮,赵云便率风骑军先行出发,北上救援上庸。信陵与上庸之间有三百余里,大军行进至少得要四到五天的时间。等到大军赶到时,上庸可能已经遇险。
但以风骑军那迅疾如风的速度,三百里也就是两天的时间罢了。赵云的任务,并不是退敌,而且拖住、牵制张鲁军,缓解李通的压力,等候大军的赶到。两个时辰后,联军八万余人启程向上庸进军。马岱、马休两兄弟从剩余的3000余铁骑中挑选了1400骑随军同行。带他们前往上庸战场,主要是为了转移他们的视线,使他们暂时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此外,马超的尸身将在经过特殊的处理后,由快船送往寿春隆重下葬,马超幼弟马铁随行扶灵。而郝昭则率领5000余军卒暂时留了下来,他将负责马军余部和我军的受伤士卒经水路送至庐江。上庸城下的战斗已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占据绝对优势的汉中大军,以围三阙一之势,将个上庸城团团围住。围城之后,汉中军统帅张卫立即命人传话,逼迫守军弃城投降,并道“如若不立时投降,妄图顽抗,举城上下鸡犬不留”。态度极其傲慢。张卫已从细作口中得知上庸大致军力情况,满以为凭借自己手中接近对方十倍的大军,敌军守将必然胆寒献城。谁曾想,李通给张卫的回答就是高悬在城楼上的劝降使者人头。在人头的两侧,还有李通亲笔手书的两条长布幅,布幅上各有三个笔力苍劲地大字——“你要战!”、“我便战!”
你要战,我便战!这便是李通给出的回答……一见使者人头和布幅,张卫立时暴跳如雷。喝令士兵向上庸城发起极为猛烈的进攻。与先前马超军的进攻完全不同。汉中军以步卒为主,而且攻城的准备颇为充分,随军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小到云梯、撞木,大到冲车、投石机。应有尽有。张卫将围城兵马分成四个批次,留其中一部5000人作为预备队待命。其余三个批次轮流不间断攻城。张卫想凭借这种潮水般的猛烈攻势,以泰山压顶之势在最短时间内攻克上庸。只要能够占据上庸。非但可以使汉中的回旋余地变大,更可以此为跳板,进一步窥望荆州。当初张鲁所以会被说服出兵上庸,一者是因为曹操允诺向天子表奏其为“汉宁公”,二者曹操也答应与其平分荆州。能得到大汉最为富庶地荆州,肯定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地诱惑。汉中军的攻城,也的确颇具声势。在盾牌兵的掩护下,三十余具得自曹操处地霹雳投石机将4、50斤的大石弹像冰雹一样,抛向城墙。风声呼呼、借着地心引力疾速下落地大石撞击上城墙,那巨大的声响,那仿佛令城墙颤抖摇晃地骇人威力,让守城士卒胆寒不已。而一旦人被这样的大石碰及,定然是非死即残,有数十士兵甚至当场被砸得脑壳崩裂,殷红的鲜血和惨白的脑浆散落得到处都是。得到霹雳车的压制,弓箭手、登城兵尽皆疯狂地朝城池发起了攻击。在这样情形下,也亏得李通身经百战,尤能镇静自若,不慌不乱地指挥着麾下士卒奋力抵抗。主帅身先士卒的镇定表现,很快就感染了其他将士。上庸城中的3700余名守卒在李通的亲临指挥下,与几近十倍的强敌展开殊死搏杀,击退汉中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连续四天下来,上庸山城坚如磐石,在汉中军疾风骤雨般的狂攻下,岿然不动!在第三天的深夜,李通甚至亲率一部精锐沿绳索滑下城池,对汉中军实施了一次逆袭,成功摧毁了敌军大量攻城器械,其中便包括20余架霹雳抛石车。张卫完全没有料到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敌军居然还敢出城逆袭,吃了这个闷亏,心中对李通更是恼怒到极点。接下来的第五日,张卫亲临前线督战,指挥大军对上庸发起了最为猛烈的全面进攻。上庸一时如风中之草,飘摇不已。城外一直没有停息的战鼓声终于暂时没有声响,这已是上庸守军今日击退的第三次攻城。环顾四周,只见到处都是被投石打碎了的城墙而腾起的烟雾,地面上磕磕绊绊全是碎石、木料、箭矢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少沾血的手和脚从倒塌的女墙下伸出来。外面的城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步满了被飞石砸出的麻坑,以及被箭矢划出的刻痕,从远处望去,这些城墙便恍如一张张大麻子脸。尚未完全凝固的殷红鲜血、已经凝固多时的暗红血迹,从墙体一直延伸到墙脚。拖着一条带伤的左臂,仿佛从血中滚出来的李通,默默地指挥着兵卒和一些自愿帮忙的百姓,将阵亡、负伤的士兵抬到城下去安葬、救治。由于李通率军夺城后秋毫无犯,加之又知道这是刘皇叔的兵马,上庸的百姓在经过初时的恐慌后,也大都愿意提供一些臂助。
“太守大人,刚刚那一轮,又损失了一百多人……”
盔甲有些歪斜的都尉朱帆走到李通跟前,不无忧虑地说道。
朱帆是李通在庐江任太守时一手提拔上来的。此刻虽是在上庸,但仍然习惯性地称呼李通为太守。
“这么说来,能用地已经不到1600人了?”李通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之色,沉声问道。
上庸的这些守军都是从庐江带过来的,是李通一手操练了年多的军卒。从出兵荆北开始,到成功阻止马超的西撤,就几乎没有遭受什么损失,然而。却在此次与汉中军的交锋中丢掉了2000多人。
“恩……”
朱帆缓缓点头。焦虑地说道,“张卫今天好象发疯了,一次攻得比一次厉害……”
顿了顿,朱帆继续说道:“太守大人。擂石、滚木和油差不多快用光了,再打下去伤亡会越来越大。靠咱们这点人恐怕撑不住了,君侯、将军他们的大军暂时恐怕还赶不到。不如请南乡徐校尉过来增援吧!”
“不行!”李通想也不想,断然摇头说道,“徐盛扼守南乡,是为了防备曹……曹操的进犯。一旦调动南乡守军,上庸郡地北面门户就彻底敝开了。跟曹操地大军比起来,汉中军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现在……”
“张卫也就是‘人来疯’,疯过了今天,我看他还能疯多久……”
李通面无表情地望了望远方的敌军,冷声说道,“凡攻城者,兵倍则攻之十则围之,环而阙之,离而合之!张卫连这一点都不懂,凭什么攻下上庸?他如果能够围城三日以堕我军心,再从第四日起,以三万大军同时从四城一起进攻,最多两天,我军必败。像他这样,连续五天分批次不停攻城的蠢法子,只会将自己军卒的锐气磨散。”
轻哼了一声,李通眼中精光一闪:“最多再坚持三天,援军肯定会到。你到城里贴张告示,看能不能招募点青壮百姓……”
“是!”朱帆领命离去。半个时辰后,得到休整地汉中军再次对上庸发起了猛攻。
“众将士,莫要丢了庐江军的脸面,杀!”李通单手提刀,奋力狂吼起来……而此刻,身处郏下县地曹操也在高度地关注着上庸战事的进展。由于贾诩在汉中军里安排了眼线,甚至还买通了张卫麾下地一名校尉,最迟一天半,曹操便可获得汉中军攻击上庸的情报。
“不愧是文达啊……”
曹操拿着最新战报,略显怅然地叹气说道,“以一挡十,依然可以将上庸守得滴水不漏,甚至还了次深夜逆袭,毁了20多架霹雳车。”过了这许久,曹操已知李通改投之事,初时虽暴怒不已,但逐渐也就平息了怒气,甚至对失去李通感到遗憾。
曹操也很清楚,无论是谁,要想抵制住刘备人格魅力的吸引,都是非常困难的。从曹操手中接过战报,仔细浏览了一遍后,郭嘉再将战报传给荀攸,淡笑说道:“上庸本就地势险要,李通又是身经百战的宿将,有此结果也不希奇。”
“恩!”曹操点点头,对贾诩说道,“文和,南乡守军有动静了么?”
“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李通并未招南乡守军去救援!”贾诩缓声回道。
“李文达对南乡的重要性看得很透啊!”郭嘉笑了笑说道,“丞相,如果再不动手,恐怕关羽、张飞就得解决荆北内乱了,到时再想取上庸就没有机会了!”
“是啊……”
曹操缓缓站起身子,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桌案上地图标示的上庸所在处,沉声说道,“传令,命徐晃、张合二人依计行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四章(下)
上庸的激战到第六天时,果然如李通所判断的一样,出现了转机。以绝对优势连续攻击五天,却始终奈何不得城中守军,令汉中军的锐气开始逐渐衰退。尤其是第五天那势在必得的狂攻,最终居然也未能破城,对其军心士气是一个颇大的打击。有几次,汉中兵都已经攻上城楼,但仍被疯狂似虎的守军轰了下去。李通本人更是成为汉中军将校的噩梦。虽然左臂受创,但他仅凭右臂持弓,以脚发力,一十八箭,击杀十八名汉中军什长以上的军官。汉中军锐气减失的同时,李通苦侯的援军也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上庸山城南麓,5500余轻骑兵列着整齐的方阵,静肃而立,没有一人一骑有丝毫的异动,整支骑军就形同一人。悠长而雄浑的牛角战号声,在天际山间不住地回荡。墨绿色的战旗在山风鼓动下,飘逸地招展着着一个斗大的“风”字!城楼上,守军士卒因援军的到来而欢呼连连,士气如火箭般疯狂地飚升起来。面色苍白的李通一改往日的肃穆,嘴角扬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同样的危急情形下,仍然是赵云在最关键地时刻赶到,一切都跟上次姓庐江守卫战那么相似。相信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如此……城下,汉中军如潮水般退出了攻城区域。汉中军军营中军帅帐内。就是否继续攻击上庸产生了激烈的争论。以中郎将杨柏为首的大部将校力主继续强攻上庸,以校尉杨任为首的小部将官则认为应当放弃攻击、果断撤回汉中。杨柏自己认为,经过五天多的攻击,无论是上庸的城防还是守军士兵,都已经到达极限,只要能再强攻2、3日,上庸必得。至于敌人的骑兵援军,杨柏认为根本不需担心。上庸附近都是山势地形。并不适合骑兵作战,是以这支敌军骑兵根本威胁不了汉中军。而且按照协议,曹操即将率领大军对樊城发起攻击,如果顺利曹军将直捣襄阳。到时刘备军和荆州军都将无暇来打理上庸。杨任却不以为然,他认为随着敌援军地赶到。敌我双方地士气军心将彻底发生逆转,短时间攻破上庸的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而一旦敌军的其余援军陆续赶到。汉中军纵然想要撤退都不可能。对于曹军,杨任认为完全不值得指望。双方的争论,最后以人数较多地杨柏一方获胜而告终。张卫决定在接下来几日城,将手中的预备军全部派上去攻城。然而,事情地发展并不如张卫、杨柏等人的预料那般顺利。赵云地风骑军虽然不便直接上山攻击,但其骚扰却是无处不在。当日下午,风骑军第一曲就绕路突袭了汉中军后方的一处屯粮所。以奔射击出的数千支火箭,将屯粮所中的粮草焚烧掉一半有余。此外,风骑军还以屯为单位,四下出击,如觅食的野狼般寻找每一个战机,将汉中军骚扰的不厌其烦,军心思归。再坚持了两天后,张卫自己已经吃不消了。他清楚地意识到,在敌军这支狡诈如狐的骑军的骚扰下,想要攻下上庸几乎已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一种隐隐的危机感逐渐笼罩上了张卫的心头,似乎有什么不好事情将要发生。就在张卫下定决心准备撤军之时,斥候突然传来消息——曹军对荆北动手了!曹操亲率大军十万,兵出汝南,直扑新野、樊城一线而来。
曹军的出动,立时给张卫打了一针强心剂。在杨柏等人的鼓动下,张卫再不去想撤退,一面加紧对上庸的攻打,一面急遣快马走小路返回汉中向张鲁请调援军。而此刻,曹军对南乡的攻略也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南乡城也是一座山城,背靠午子山而建,城势险要,扼住南阳郡入上庸郡的要冲。
“呼……呼……呼……!”4、50斤的投石带着巨大的风声呼啸而来,如密集的雨点一般落向南乡城。
“轰……!”大石重重地撞上城墙,引发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被近百块大石击中,城墙仿佛也摇晃了起来,有几处的射击口已经被砸塌,门楼也已摇摇欲坠。
“啐……!”徐感弯着腰,狠狠朝地面啐了一口吐沫,舒展了一下麻木的手臂。适才为保护几名闪躲飞石的士兵,徐盛硬是以手中盾牌扛住了一块重量不少50斤的大石,但那巨大强劲的冲力也让他手臂一阵麻木,胸口更是气血翻腾起来。
“一百多架霹雳车,曹操这混蛋简直疯了!”徐盛微微探头看了一眼城下的情形,忍不住怒骂了一声。因为同盟的关系,孙权方曾得到过曹操赠送的八架霹雳车,其时徐盛曾经见识过这种射程、威力、速度远超以往的新型投石车。徐盛也不是没见过以投石车砸城,但一百多架投石车同时开砸的场面却是首次得见。这无比骇人的威势,简直可以令人胆寒!徐盛也算久经战阵,明智地命令士卒躲藏在女墙之后,以减少无谓的伤亡,但尽管如此。仍有数百士卒被砸死砸伤。鲜血、残肢散落一地,令人不忍触睹。一些士兵明显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被骇得浑身瑟瑟发抖。敌军真正的登城、冲城还未开始,守军士兵地心志已经动摇了起来。
“真娘的憋气!”徐盛知道无论现在自己喊什么,在轰隆的飞石撞墙声中也是没有任何效果。城下,折冲将军乐进凝望着远方被砸得仿佛在不停摇晃的城垣,沉声对身旁的平寇将军徐晃说道:“公明兄,南乡城防坚固。敌军也懂得隐藏。霹雳车一时之间也杀伤不了多少敌人,只能集中砸城门那一点了!”
“恩……!”徐晃也一直在留意着霹雳车的攻击效果,当然知道乐进所言不虚,点了点头说道。
“砸开城门就行,我直接领人杀进去。看那徐盛怎样抵挡?”
徐晃、乐进二人,早已经率军潜伏至南乡城东北方的郡县。一接到曹操的命令。二人便率领大军迅速进逼至南乡城下,想杀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们地意图并未能够如愿,南乡守将徐感早对曹军地进袭有所防备。按照贾诩所提供的情报和计策,徐晃试图对本是孙氏旧将的徐感进行策反,以将军衔位游说徐盛倒戈。
但徐盛对徐晃的劝降嗤之以鼻,毫不犹豫地厉辞加以回绝。偷袭不成、游说亦不成,徐晃也不含糊,当即发起强攻。在乐进地喝令下,一百多架霹雳车开始调整攻击目标,集中向城门进行轰击。
“轰……!”“轰……!”
能够准确击中城门的大石并不很多,十成中也就只要一成罢了,但只要被撞上了,厚木地城门就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和剧烈地颤动。原本已有些损害的城门,再经历数十块大石的重击后,终于承受不住,“轰”地一声重重倒下。
“成了!”徐晃一拍手掌,略显兴奋地呼喝道,“文谦,让霹雳车停下来,我领人攻进去!”
“你再要砸,也没石头了!”乐进扯嘴一笑说道,“公明兄,你是主将,不宜轻动,还是让我上吧!”
“什么主将副将!”徐晃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向后队走去,。
“你留下给我压阵,如果我拿不下来你再上!”
霹雳车的攻击一停止,徐盛就知道曹军的真正攻城即将开始,立即乘隙鼓舞士气,指挥迎战。一盏多茶的工夫后,徐晃亲领6000余精锐曹军开始冲城,乐进则指挥弓箭手对城楼进行压制。
“嗾……!”无数的羽箭自城上城下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带起一抹抹鲜血。
“杀!”徐晃一手持盾,一手提大斧,徒步冲在最前,不多时便引军自城门攻入城内。
“轰……!”第一批冲入城中的士卒还未来得及与敌人展开撕杀,就数块车轮大小的巨石砸成一团肉泥,连带着后方的士卒也受到伤害。又一批曹兵跃过已成肉泥的同袍,躲闪着羽箭,继续前冲,但跑了没多远,又有意外发生,一个巨大的陷坑突然启动,将十数人陷在坑中,坑中锐利的铁刺立时就送了这些人的性命。这时,从左右两翼涌现出许多守军,成钳形之势对曹军猛攻过去。
“杂碎,去死!”徐晃一甩手中盾牌,将一名敌兵砸飞丈远,右手的大斧隐带风雷之声地狂舞起来。无人是徐晃斧下三合之敌,不少敌兵甚至直接被大斧自头顶一劈为两瓣。如旋风般地劈杀十数人,徐晃领军逐渐地控制住战局,越来越多的曹军攻入城中。
“嗾……!”一支羽箭疾若闪电,破空而至,直奔徐晃颈脖。奔雷大斧极速回劈,将羽箭斩成碎屑,但精铁的箭头却仍自顽强地前飞,在徐晃肩头带出一抹血花。
“徐盛!”猛地抬头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徐晃恨声怒吼道,“我要宰了你!”
徐盛一句话也不说,迅速抽箭上弦,接连射出两箭。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五章
“啪啪……!”两声,已有防备的徐晃自然不会再轻易被徐盛射中,左手的盾牌迅速挡在身前,格飞了两支羽箭。此刻,越来越多的曹军尾随着徐晃攻入城中,内城门处曹、刘两军的人数几近持平,城外还有大批的曹兵尚来得及入城。徐盛眼中厉芒微闪,毫不犹豫地甩掉了手中强弓,从身旁亲兵手中接过大刀,怒吼一声,率领数十名贴身亲卫精兵攻向徐晃。
“啪啪……”
挺盾连续格挡了徐感十数刀后,徐晃也来了火气,狂吼着扔掉盾牌,双手持斧,将奔雷大斧挥舞得风泼一般,很快便扭转了不利的局面。硬扛了十余合后,徐盛已知自己不是徐晃对手,但此刻形势之危急,不容他多想什么,只能拼尽一己之力与对手死搏。巨大的斧身风声凌厉,恍若奔雷,斧风带过脸庞甚至能令人感觉针扎般的疼痛。
“嗨……!”一声暴喝后,徐晃手中大斧魔术般地穿越了层层防御,直劈徐盛的胸口。这一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徐盛呼吸陡然变的急促,眼睛闪过决绝光芒,猛一咬牙,全力运刀疾斩向对方颈部,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方式。嘴角泛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徐晃手中大斧忽地变向,神奇地失去了踪迹。徐盛情知不妙,刀势不变,人却急向后方闪躲。奔雷斧不甚费力地突破了大刀的阻挡,以力劈华山之势径直掠向徐盛右胸。鲜血飞溅,徐盛右胸口的护甲已被劈落,健硕的胸肌上被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伤口。血如泉涌。5、6名亲卫见徐盛遇险,救主心切之下,急运手中兵刃猛地扑向徐晃。
“住手!”徐盛顾不得察看胸口的伤势,厉声呼止那几名亲卫,声音惶急,但即便如此,仍是有所不及。奔雷斧寒光如电般闪动,适才还生龙活虎地士卒便已化成无数没有生命的肉块。散落在地上。鲜血再次染红了大地。徐盛目窒欲裂,身体一面急向后纵,一面不顾一切地厉声狂吼起来:“快动手!”
在徐晃与其麾下曹兵略显惊异的目光中,城头上突然丢下了许多瓦瓮。瓦瓮中似乎还有些东西,有些瓮中是液体。有些却是粉末。一些曹兵被瓮中的液体淋了一头,伸手一摸才发觉是油料。而那些粉末则带着刺鼻性的气息。
“不妙!”徐晃经验何等丰富,立时知道对方要做什么。顾不得继续攻击,厉声狂吼道:“快,快退出城!”
此时,无数燃烧的柴草、火把被城上士兵丢落下来。城内深处,也出现百余弓箭手,将一支支火箭疯狂地射击了出去。
“轰……!”熊熊的火焰腾地从城门处燃烧了起来,焰苗一下便升至两、三尺高。瓦瓮中的油料、硫磺、硝石是助燃物,而众多地曹军士兵就是那燃烧地“材料”。从外侧城门,到城内近百步的空间内,已成为一片火海。不少士兵因身上沾染了油料和硫磺等物,在火起的一刹那,就立时成为火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号从这些火人地口中传出,,令人恻目心寒不已。密集簇拥准备攻入城中的曹兵,行动极为不便,更是为火势地传播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徐晃在第一时间就挤入到城门通道内,由于易燃物事都是落在城门两端,通道内暂时还显安全,但仅仅是暂时而已。大火引起地浓烟和空气的稀薄,很快就将殃及通道内的人。
“随我冲出去!”徐晃纵声狂吼,推挤着人群朝城外涌去,但慌乱的人群一时根本会不过神来,而且浓烟也开始侵袭过来,不少人捂着嘴巴咳嗽不已,根本听不清徐晃的命令。徐晃一声暴喝,凭借自身的巨力,硬生生地冲出一条道路,随即浑然不顾城门外侧那滔天的火焰,秉气咬牙狂冲了出去。
外侧的少数几名士兵学着徐晃,连滚带爬地冲出火墙,逃出了生天,但仍有数百名士兵被闲在通道中。浓烟很快将他们吞没,待得他们再向突围时,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提不起力气,只能生生地被闷死、烤死……尚未来得及攻入城中的曹兵,早已吓得退避连连。与这些曹兵汇合后,脱离火海的徐晃毫不迟疑地率军退出了攻城区域。南乡城内,最后一个火人在哀号中扑倒后,面色有些灰白的徐盛也支撑不住地坐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已经将他前胸的袍甲染成通红。徐晃那一斧,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造成的伤害也颇不为轻。如若再纠缠片刻,徐盛也不敢担保自己的性命能否保存。
一天就这样,还怎么撑下去啊!”徐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喘气低声说道。
“校尉大人,您不妨事吧?”都尉侯袁走了过来,关切地对徐盛问道。
“还死不了!”任由亲兵上来为自己包扎伤口,徐盛摇了摇头说道:“这场火或许能挡住敌人一会,你速速去准备些石头,等火一熄就把城门堵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帮兔崽子再攻进来……”
“凭咱们这点人,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侯袁面带忧虑地说道,“校尉大人,是不是向上庸求援?”
“李将军那里也没有援军可派了……”
徐盛喘了口粗气,摇头说道,“上庸正被汉中军攻打,李将军肯定守得也很辛苦,指望不上。只能希望关君侯和张将军的大军能早些回援……你先去准备吧!”
“是!”
侯袁离去后。徐盛望着城门处遍地被烤成焦黑的尸体,眉头蹙了蹙……“差点被徐盛这混蛋坑死在南乡城里!”徐晃用布巾轻轻檫拭着额头被烧伤的地方,口中亢骂着徐盛,“这混蛋真娘的阴毒……”
乐进望了望远处余火仍燃的城门,面色有些沉重,“此人有勇有谋,是个硬茬子!”
“恩!”徐晃性情爽直,骂归骂。对自己这位本家地才干倒是颇为欣赏。
“文谦,天色也快晚了,先歇一歇,晚上再攻上去试试!”
“好。晚上换我来!”乐进点头说道。
大军行至昌魏附近时,蒯越急遣快马通报消息——曹操亲领十万自汝南寇犯新野。兵大有兵锋直指襄阳、趁机横扫荆州的势头。蒯越道他已将襄阳以北的兵力向襄阳集中,借以防备曹军的寇犯。蒯越话中虽未言明。
但确实有希望联军增援襄阳的意思。事态紧急,我和二哥急与刘磐展开议事。稍一思索后,庞统毫不犹豫地得出判断——曹军对新野、乃至襄阳的进攻十之八九只是佯攻。庞统认为,曹操对北疆鲜卑、河北袁谭的战事还未完全了结,根本不可能现在就调动如此众多的兵力进攻荆州。
曹操很可能是以进攻襄阳为幌子,掩盖其真正地意图。诸葛亮赞同庞统地分析,并补充道,曹操对荆州的形势高度关注,不可能不知道荆北的战事行将结束。在乱局将了、联军实力未受大损的情形下,曹操此时地突然进攻显得很不合时宜。再联系到张鲁对上庸的突然进犯,曹操地真实意图很值得怀疑。听取诸葛亮、庞统二人建议,刘磐命王威领军一万,诈称五万人,大张旗鼓地增援襄阳,其余大军则继续朝上庸方向急进。
建安八年四月初十,遭汉中军围攻八日有余后,上庸城仍自岿然不动。李通还未崩溃,张卫却已有支撑不下去的感觉。李通地善守、守军的顽强,令张卫一次次攻城,又一次次地碰得头破血流。
李通层出不穷的守城手段,几乎让张卫有瞠目结舌的感觉。而赵云则率领风骑军毫不客气地截断了汉中军的补给线。更令人头疼是却是,汉中军派出的斥候在风骑军的无情的猎杀下,返者寥寥。情报的断绝,让张卫有一种无头苍蝇般的感觉。此刻,杨任再次苦苦劝荐张卫,请其勿要迟疑,果断撤回汉中。张卫心中也产生了动摇,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正打定主意准备撤退时,失魂落魄的杨柏突然来报——西面围城的汉中军,突然在背后遭遇一支敌步军的攻击,伤亡颇为惨重。张卫闻讯大惊,急领人前往察看。上庸山城的西面本来地势就最为险要,骑兵根本不可能攀爬上来实施攻击。驻守西城外的汉中军根本没有料到会遭袭,也正因为此故,当敌步军悄然潜行至山下发起突袭时,汉中军立时陷入慌乱之中。张卫巡望着凌乱的营地,眼中满是骇然之色。据遭袭的士兵叙述,敌军极为擅长潜行,而且攀山越岭如履平地,身手非常矫健。敌军步卒每个人似乎远、近战皆宜,远战以手弩,近战以刀盾,悍勇无比。
而最可怕的是,敌军所使用的手弩箭矢,竟都带有剧毒,可以瞬间瓦解中箭士卒的战力。短短两盏茶的工夫而已,张卫就丢掉了7、800名士兵,对方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来。回到帅帐后,张卫心中的危机感变得愈发强烈。稍一思量后,张卫毫不犹豫地命令大军后撤。
但此时,为时已显过晚。关平、陈到、吕蒙率领无当飞军和虎枪、熊枪、狼牙三营先于大队人马赶到上庸城郊。汇合了风骑军后,赵云立即与关平、陈到等人商议了作战计划—原定由飞军和狼牙营对汉中军实施无孔不入的骚扰,以减轻上庸的压力;风骑军与虎、熊二营负责切断汉中军的退路。
但不曾想,飞军的第一次袭扰战后,张卫竟然就已胆寒,直接率军开始朝汉中撤退。根本这一变化,赵云立即改变计划,以所有兵力依托地形开始阻击汉中军。见着如此情形,张卫也有些发怵。敌军的架势,分明就是想将汉中军全部留在上庸。张卫也非蠢人,自然猜得出敌军很可能另有兵马在后行将赶到,遂急挥大军开始强行突围。然而退往汉中的几条路中,若是平路便有风骑军纵横驰骋,锐气渐失的张卫军根本不敢直当骑军的锋芒;而若是走山路,则需面临飞军诸部依托山势的防守。努力大半天,仍未能退离上庸十里远。张卫暴怒不已,正欲亲挥大军发起狂攻,一支庞大的兵马已自后方掩杀而来,对汉中军形成了包围之势。南乡城中,徐盛率军抵抗徐晃、乐进的猛烈进攻约两天,终于支撑不住,3000守卒被耗至不足500人,坚固的城墙也在霹雳车的疯狂轰砸下,被硬生生地砸至数处塌方。而曹军方面,损失虽然稍大于徐盛军,但胜在人多势众,消耗得起。在徐晃的最后一次猛攻下,城楼、城门全面失守。不得已之下,徐盛只能率残部仓皇退出南乡,朝上庸方向撤去。夺占南乡后,徐晃、乐进毫不迟疑,领大军朝上庸急进。与此同时,一骑快马飞驰回郏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六章(上)
郏下“刘备麾下何时多出这样的人才?”曹操眉头微蹙,以指敲案说道,“一个无名徐盛,居然就能以区区三千人抵抗公明和文谦三万大军两日之久……”
徐晃的快马信使刚刚将攻破南乡的消息传至郏下,虽然欣喜于南乡被克,但曹操也不禁对此战耗时之久、损兵之众大感惊讶。
“徐盛本是孙权庶下旧将,归降刘备尚不足一年,此人具体情况目前还不甚明了,但诩已在命细作查探!”执掌情报搜集、分析大权的贾诩当即接口说道。
“观徐盛守城的伎俩手段,绝非常人……”
郭嘉摇摇头,叹气说道,“公明将军被阻在南乡两日,对夺取上庸恐怕有些不利!”
“恩……”
曹操点头说道,“夺取上庸亦速不宜迟,时间耽搁的越久,二刘联军越有可能腾出手来救援!奇袭若变强攻,便非我本意了……”
“丞相,有一事……或许应当向您说禀报一下……”
贾诩表情略显凝重地说道,“诩安插在汉中军中的细作已有三日多未曾有消息传回!”
“什么?”曹操眉心一挑,面色显得有些沉肃,“文和的意思是……”
“若无意外,细作定然不会如此迟滞消息……”
贾诩斟酌着说道,“诩怀疑,或许是细作无法将消息传回。而寻根朔源。恐怕只有两种可能——其一,细作被张卫察觉;其二,上庸来往郏下的道路已被封死!”
“文和先生安排的细作并非只有一人两人,应当不可能被张卫一窝全端。而且张卫忙于上庸攻略,恐怕也无暇顾及我军细作之事……”
郭嘉淡然自若地接口说道,“这样看来,第二种可能较为大些!”
“奉孝是说,二刘的联军业已赶到上庸?”曹操略一思索。立即就领悟了郭、贾二人的意思。
“很有可能如此!”根据现有地情报。郭嘉只能得出这样的论断。
“如果二刘联军已到上庸,汉中军便绝难讨得好去。若汉中军被击破,公明将军他们还有必要继续进攻上庸么?”荀攸表情凝重地说道,“不过。这二刘的联军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难道他们已经解决了马超?”
“也有可能并非二刘联军的主力,只是荆北其他的地方的兵马接到上庸的求援后赶来支援……”
郭嘉面上现出思索的表情。缓缓说道,“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有必要往上庸攻上一攻地。汉中军与二刘联军打地越是混乱,对我军夺取上庸越是有利。嘉害怕的并不是上庸会呈现出乱局,而是怕他们不乱。如若汉中军久攻无果,又因敌军增援将至心生畏惧而撤退,则二刘联军将可轻易地进驻上庸增强防卫,如此一来,公明将军他们将没半点机会。”
顿了顿,郭嘉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嘉以为还是应当赌上一赌。万一能够乘此良机夺取了上庸,便等于为丞相在荆州安下了一颗至关紧要的钉子。日后无论是南下荆州,还是西进汉中、益州,就方便得多了!”
“恩……”
曹操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奉孝之言正合我意,但也需要提醒公明一番。”
“文和,你即刻派遣快马追上公明大军,嘱咐公明(徐晃)和文谦(乐进)务必小心谨慎,提防上庸有变!”曹操转头对贾诩吩咐道。
“是!”
“再传令文则(于禁)与俊义(张合),加紧对襄阳的进逼,必要时可以攻下新野和樊城!”曹操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务必将袭取襄阳地声势造大,倒要看看蒯越会否向云长和张飞求援!”
“子廉、曼成,速速点齐大军,我们也去上庸凑凑热闹!”曹操长身而起,对厅下的曹洪、李典命令道。
联军主力地及时赶到,让张卫的撤退意愿彻底化为泡影。除却进驻上庸地万余荆州军外,联军其余七万多大军将不到两万人的汉中军死死地堵在了建始一带。对于联军而言,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将这只瓮中之鳖擒拿住了。然而,就在我们与刘磐商议如何对汉中军动手时,风骑营的斥候传来了南乡告急的消息。
“曹操老贼果然不怀好意,看来上庸真的才是他的目标!”刘磐面色阴沉,愤愤地说道。
“看来徐盛校尉也是顾及到上庸的战局紧张,延迟了一天才发书告急……”
诸葛亮仔细察看着手中已被汗水浸湿大半的告急绢书,和声说道,“不过,徐校尉自己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南乡地势险要,城防也算坚固,三五日内当不会有事吧?”文聘踌躇着说道。
“话虽如此,但曹军的攻城能力绝非汉中军可以比拟。只看徐校尉的告急文书中所提到的‘贼军以数万,霹雳投石车过百架’,南乡所受压力便可见一斑!”诸葛亮淡然说道,“调动如此多的霹雳车,可见曹操谋取上庸绝非一时之兴,而是处心积虑许久之事!”
“南乡一失,曹军就能长驱直入上庸!”黄忠轻捋颔下花白长髯,沉声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曹军轻易突破南乡。”
“关君侯、张平南,你们看该如何做?”刘磐先点头认可了黄忠的话,随即转头向我和二哥说道。
“比之曹军。汉中军只是疥藓之患!”二哥神色凛然,捋须简洁地说道,“阻击曹军为上!”
“徐晃、乐进这一部曹军就不下两万人,指不定曹操还另有大军在后,咱们恐怕要全军迎击才行!”老将黄忠沉声说道,“但被困的汉中军却有不好处置了……”
黄忠所提的问题确实让人有些头疼。
曹军战力强悍,曹操用兵又极为诡谲,若要抵挡住曹军的进攻。必须要集中十二分的力量。而且用兵必速。因此就必须在最短地时间内,解决被围的汉中军,从而腾出手来对付曹军。
但正所谓困兽犹斗,被逼上死路的汉中军肯定会与联军纠缠到底。伤亡的增加倒是其次。最关键的却是会耽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目前最消耗不起的。
“汉升兄说的不错!”尽管军职相距甚大。
但我对黄忠还是相当客气的,“须得在最短时间里解决汉中军。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要迅速解决汉中军,无非就是两条选择……”
文聘出声说道,“要么迫使他们投降,要么大军以雷霆之势一举将其全歼!”
“无论歼敌,还是迫降,恐怕都不是短时间里可以完成地……”
庞统拈着自己地短须,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还另有第三条选择!”
“哦……?”众人齐将目光集中在庞统身上。
“放!”庞统笑了笑,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答案,“索性放走汉中军!”
“妙!”下首的吕蒙一击掌,轻轻赞道。
似乎有些奇怪吕蒙的反应,庞统笑着说道:“倒请吕校尉说说妙在何处?”
一旁的诸葛亮也以兴味地眼光看着吕蒙。听出庞统话中并无恶意,吕蒙毫不拘谨地说道:“从近处说,‘放’比起‘歼’或是‘降’更为节省时间,而且也能够减少军力的损耗,便于联军迎击曹操。往远里说,正如君侯先前所言——‘比之曹军,汉中军只是疥藓之患’,即便放走汉中军,日后他们也无法对荆州构成太多威胁,而且还能籍此卖张鲁一个人情。除此之外,蒙还认为,如果将这里两万汉中军击灭,最终可能会便宜了曹操。”
“这是为何?”吕蒙地最后一个理由让许多人费解不已,关平便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丢掉了这两万人,张鲁的实力就会大损,曹操在攻打上庸不成地情形下,极有可能转而转而谋取汉中。”吕蒙那显得有些粗旷的面庞上神采熠熠,一种前所未有的睿智光辉从其眼中流露了出来,“自古以来,得陇便可望蜀。对曹操而言,则非但可以望蜀,也可望荆。故而,眼前保存张鲁的实力反而对联军有益!”
“士别三日”的麸事果然不假,吕蒙这小子的潜力简直令人恻目。当初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强迫这小子与关平一起去学习兵书韬略,但仅过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吕蒙在战略战术上的才能已超过我军中绝大部分将校。
“好,好,好!正合我心中所想!”庞统笑着击掌叫好道。
吕蒙在求学过程中,曾数次受教于庞统,说起来,庞统也算是吕蒙的半个师傅。吕蒙的这一番话,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沉思。
“士元之议,倒不无不可!”小半晌后,二哥首先表了态。
“恩!”我也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
“既然君侯和张平南都无异议,我也赞同庞司马之议!”
刘磐代表荆州军众将说道。
曹操大敌当前,孰轻孰重大家都还是分得清的。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张卫,怎么也得让他出点血!”庞统模了模下巴,眼中现出恶性的笑意。被数倍之敌重重包围,张卫心灰如死,悔当初未曾听取杨任的建议。而最为要命的是,由于补给线早先被风骑军切断,汉中军里残存的粮草已经支撑不了几日。断粮的那一日,便是军破人亡之时。而此时军中诸将再次出现意见不一:杨柏等人提议立即强行突围,杀出一条血路,撤回汉中;杨任则力主固守待援,他认为一则曹军正在进攻荆北,二则张卫先前已经派人向汉中求援,只要能多坚持几日,生机必现。张卫对帐下诸将的争议,大感头疼欲裂。就在这时,联军突有使者来见。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六章(下)
庞统双手后负,头颅微扬,不住地睨视着汉中军诸将,目中的倨傲之色任谁都看得出来。张卫、杨柏等人额头凸现出无数黑线,两眼冒火地看着这个相貌丑陋的使者。若不是此刻大军受制于人,依张卫的性子早就将庞统丢出去砍头了……庞统适才已非常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来意—让张卫即刻率军弃械归降。最为可气的是,庞统语中的态度极为傲慢,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根本就是在命令威胁。
“张将军想得怎样了?”庞统笑了笑,昂声问道。
“这厮猖狂之极,先宰了他,再跟关羽、张飞决一死战!”校尉杨昂脾气火暴,按捺不住冲庞统怒喝道。
庞统看了看杨昂,语带嘲讽地说道:“这位将军虽然勇气可嘉,不过却是匹夫之勇。只你这一句话,便将这数万汉中将士送上了死路。在我主与荆州十万联军的团团包围下,以贵军目下的情形,又能支撑多久?如若庞某所科不差,张将军军中粮草恐怕已经所剩不多了,,不消几日,即便我军不动手,恐怕贵军不战也会自溃了!”
庞统的话一击而中命门,令众汉中军将校一阵哑然无语。
“哼……!”杨任冷哼一声,出声反驳道,“我军确实耗不起,你们就耗得起么?曹操的十万大军已经攻入荆北,直指襄阳,你们也急着解决上庸战事吧……”
“哈哈哈……”
庞统完全不顾形象地放声狂笑起来,右手直指着杨任,“十万大军?你们还当真相信了曹操的话?”
这一来,连杨任都被楞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庞统。
“如果庞某猜得不错,此次你等进犯上庸,定是受曹操怂恿,他大概是允诺与张师君(张鲁是五斗米教的首领师君)平分荆州吧?”小半晌后,庞统逐渐收敛笑声说道,“曹操这等老奸巨猾之徒所说的话,你们居然也会相信?”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卫似乎被触及敏感神经,面色大变地急声问道。
“曹操确实进犯了荆北。
但目标根本不是襄阳。而是上庸,目下曹军正在猛攻南乡。如若攻下南乡,下一目标是哪里,也不需庞某言明了吧!”庞统笑着说道。
“曹操根本是以你们为刀,吸引我两家联军注意。消耗我两家战力,而后他好乘机谋取上庸。”
“可叹汉中不久将落入他人之手。你等尚不自知……”
庞统摇了摇头,叹气说道,“丢了三万大军,不知张师君日后还能否抵挡住刘璋与曹操的进袭?”
张卫等人面色灰白,完全被庞统地话给震慑住了。
“纵然弃械,也回不得汉中,索性拼个死活!”杨昂狠狠地盯着庞统,厉声说道。
“若这位将军想要拼个死活,庞某也无话说;但如若张将军能应允一个条件,庞某却可担保诸位能够安返汉中!”庞统微微一笑,语出惊人地说道。
“什么?此话怎讲?”张卫精神一振,急切地追问道。
能有活命的机会,任谁也是不愿轻易放弃的。
“此次张将军也是被曹操蒙骗,才对上庸妄动刀兵。对此,我家君侯和张平南也能体谅,并未打算对贵军赶尽杀绝!”庞统正色说道,“同时,君侯和张平南也不希望看到汉中军力受损后,会被曹操所乘。”
张卫连连点头,急声说道:“但不知有何条件?”
“请张将军留下攻城器械及弓弩箭矢,并允诺在返回汉中后交付粮草五万石,作为交换条件!”庞统笑了笑,和声说道。
“啊……”
半个时辰后,风骑军和其余步卒自建始撤离,让开了西面的道路。张卫率军自空隙处逃离建始,狼狈向汉中方向退去,丢下了所有器械及弓弩箭矢,以及暂时作为人质的杨任。按照协议,汉中将在以后三月内交付粮草两万石(还价后的结果),用来交换杨任。在汉中军留下的东西中,最为让人动心的,莫过于那残存地九架霹雳车。这种新型投石车地威力,我是早有耳闻,但却是第一次见着实物。原本孙权军中也曾有过八架霹雳车,并被周瑜视如珍宝,但后来这八架“宝贝”却在江东军战事不利时,被周瑜自己下令给销毁了。留下万余士卒继续戒备汉中军、以防其临时反戈一击后,联军主力开始向南乡进军。
“校尉大人,曹军已经渡过汉水了!”
率残部向上庸方向撤退的徐盛大口地喘着粗气,摘下头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因为负伤失血过多,徐盛的面庞显得相当苍白。今年汉中、上庸一带降水不多,造成汉水上游枯水,使得这个原本可以用来阻敌地天然屏障效用大减,曹军不甚费力就可以渡过河来。
“曹军前锋距咱们还有多远?”徐盛歇了口气,沉声向禀报的斥候问道。
“不足20里!”
抬头看了看北面上庸所在地方向,徐盛脸上流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曹军追得极紧,目标显然并不仅是为了追歼自己这支残军,而是意在图谋上庸。自己这4、500人即便撤到了上庸,也肯定是于事无补。
但如果要退向其他地方,随军携带地粮食又根本不足以支撑。就在左右为难之际,一支兵马却已悄然地对徐盛残军形成了包围。惊愕地看着自左右两翼突然出现的大批人影,徐盛一阵心凉如水。由于天色渐暗,对方又相隔较远,疲惫已极的徐盛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但他却清楚地知道。
如若这是一支敌军,那么自己这几百残军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是文乡兄么?”从左翼的人影中突然传出一个响亮地声音。
“子明?”徐盛蓦然抬头,寻声望去,大声回应道,“是子明么?我是徐盛!”
与陈到、关平、吕蒙、朱桓(由于廖化晋升中郎将,所以不再担任狼牙营统领,统领一职由朱桓接任)几人遇上头后,徐盛心头的大石才彻底落了下来。为能以最快速度驰援南乡。陈到、关平几人奉命急领虎、熊、狼三营和无当飞军走较为崎岖的捷径小路先行。另一面,赵云则领风骑军经大路赶往南乡。凑巧的是,陈到等人竟与败退的徐盛迎面撞上了。
“南乡已经丢了?”听了徐盛简单的说明后,关平惊诧地说道。
徐盛点了点头。羞赧地说道:“徐感无能,有负重望!”
“此事也怪不得徐校尉!”陈到轻触了关平一下。为徐盛解围道,“曹军势大。徐校尉能坚守两日,已经尽力了!”
“平并无追责之意,徐校尉莫怪!”关平立时会悟了过来,急忙向徐盛解释道。
“文乡兄,曹军有否继续向上庸进犯?”吕蒙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子明不说,我差点忘了!”徐盛立即警醒过来,将杂念抛诸脑后,急声说道,“陈校尉、关校尉,大队曹军已渡过汉水,正朝上庸方向赶来。
曹军似乎是尾随在我身后,目前距此恐怕已不足20里。”
陈到、关平、吕蒙、朱桓四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此外还有些许兴奋……“徐校尉,尾随在你身后地曹军大概有多少人?”关平急切地询问道。
“攻打南乡地曹军应该全追上来了,人数不少于两万,统军者是徐晃和乐进,这两个家伙身手相当了得,用兵也非常老练,极为难缠!”徐盛略一思索,迅速回道。
“徐晃、乐进都是曹军悍将,父亲和三叔提过他们不少次!”关平点了点头说道,“要对付他们,确实不是容易的事!”
“咱们这里有7000人,曹军不少于两万,是场硬仗,是不是等候君侯、将军大军赶到后,再与他们交手?”仔细分辨了一下形势,陈到谨慎地说道。
“敌军人数虽然占优,但咱们也有优势!”吕蒙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徐晃和乐进不会料到咱们会来得这么快,应当没有什么防备。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狠狠敲他一敲……”
“子明有什么好主意?”关平立即感兴趣地问道。
“咱们可以……”
吕蒙将自己的想法整理成了一条完整的计划,迅速地叙述了出来。
“妙!”虽然吕蒙地计划要“利用”到自己,但徐盛还是毫不犹豫地出声赞道,“子明的计划,一定能帮我狠狠地出口恶气!”
思索过后,陈到、关平、朱桓三人也相继点头表示附议。
“再让人跟云叔知会一下,如果有云叔地风骑军帮忙,定能事半功倍!”关平神采熠熠地提议道。
“恩……”
“这条路还真是不好走!”乐进勒住驻马,回首望了望行军中的曹军大队,对身旁地徐晃说道。
“没法子,这条路最近!”徐晃歇了口气说道,“得尽快赶到上庸,要是被关羽和张飞赶到前头,咱们就白忙一趟了!”
对四周的地形做了一番仔细的观望后,徐晃眉头微蹙地说道:“这里地势起伏,两翼容易安排埋伏,必须小心些。”
“有谁能在这里设伏?”乐进不解地说道。
“小心为妙!”徐晃摇了摇头说道,“丞相刚刚才提点过咱们……”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七章(上)
由于天色渐暗,一路地势又颇为险要,徐晃一面连派数批斥候加强对前方的探查,另一面命令庶下大军减慢行军速度。徐晃用兵大胆中带着三分沉稳,又善于省时度势,也正为此,曹操才敢对其委以重任。天黑如墨染,星辰光辉黯淡,孤寂的月光洒落在起伏的山野之间,别有一番凄凉的意味。大队曹军在徐晃、乐进二人的引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通往上庸的捷径小路上。这条小路取得是一条直线,途中需要经过绵延不断的丘陵山岭,但所幸都不是非常难行。
“什么?徐盛败军停下了?!!”徐晃直直地盯住禀报的斥候,沉声问道。
“是的,将军!”
“可发现敌军有什么异常?”乐进也很奇怪,疑惑地问道。
“敌军掉转了方向,似乎是准备迎战!”
“迎战?”听了这话,乐进心中更加迷惑不解。徐盛手中只有4、500人的败军,凭什么敢迎战两万多人的曹军?乐进自信,只需要一次进攻,就可以将徐盛这可怜的几百人全部“吃”
下去。这样的愚蠢的事,完全不像出自精明的徐盛之手。
“敌军停驻之处,地形是不是较为险要?”徐晃低头略一思索,忽地地问道。
斥候急忙点头称是,并将那处的地形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从斥候口中,徐晃得知那是一处两丘夹一道的地势。徐晃取出地图,摊放在道边的大石上。一旁的亲兵急忙拿了一支火把来照明。找到斥候所说地地方所在,徐晃将那斥候叫到跟前说道:“敌军是否据住了道边两丘?”
斥候却摇了摇头,说徐盛败军非但没有据两丘地势固守,反而堂而皇之地停在了中间的道路上。
“公明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乐进彻底弄不清状况了,“徐盛失心疯了么?”
徐晃直起身子,来回走了几圈,忽地大笑说道:“徐盛这厮。到了这般境地。居然还想来诈我等。”
看了看不解的乐进,徐晃笑着说道:“这厮并没有失心疯,只是想故弄玄虚,以此来阻挡我大军赶往上庸。利用这天色和地形。再加上那反常的举动,徐盛是故意想让我等产生错觉——他已和援军会合。并在那处两丘夹一道的地方设下了埋伏。只要我等相信了他造出的假象,必然要止步谨慎以对。如此一来。徐盛缓阻我等进军的目的便达到了!”
乐进拧眉想了想,仍有些担心地说道:“公明兄,也有可能是敌人援军当真赶到了。”
“恩,有此可能!”徐晃点了点头,“所以我有意将大军一分为二,由我领10000人先行,一旦遇上徐盛那厮,便即行发起攻击。如若敌军果有埋伏,便由我将敌伏军紧紧拖住,文谦你率大军随后跟上,你我内外开花,一举将敌击破。如若徐盛只是在玩虚地……”
徐晃冷冷一笑说道:“那里就将是他自己选定地葬身之地!”
乐进仔细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就依此计行事。
但这先行破敌的重任还是交于我来,公明兄是军中主将,不可轻身涉险!”
见乐进态度异常坚决,徐晃也只能应允。高擎火把行军的乐进一行,很快便在斥候的引领下,赶到了徐盛残军停驻之处。果如斥候所回报地一般,几百人的残军扼据道路正中,最当先者正是徐感本人。
似乎惟恐旁人不知他们地存在一般,徐盛命麾下士卒高举火把,将略显昏暗的山野照得一片通明。按照徐晃地吩咐,已有好几组斥候从两翼丘陵向南面探导敌情,但到目前为止,尚未有人传回消息。
稍稍停滞了片刻,乐进毫不犹豫地率军对徐盛发起了攻击。适才还状似镇定自若的徐盛,面对乐进的猛攻,突如惊弓之鸟般仓皇南逃起来。乐进虽然疑惑,但还是按照徐晃的计划,尾随徐盛之后穷追猛打。
山道并不宽阔,一阵猛追后,乐进所部已成绵延曲折的长蛇状。越过那处两丘夹道,乐进军前锋逐渐缩近了与徐盛的距离。就在两军相距不足百步时,异变突生——从四面八方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一眼望去,怕不有数千支之多。震天的喊杀声响彻四野,声势极为骇人。一左一右两支人马速度极快地合拢压制过来,将乐进军齐腰截为两断,随后一部人负责阻击后方曹军,另一部人开始全力攻击被分割出来的前部曹军。连“仓皇逃窜”的徐盛残军也掉转方向,恶像毕露地反扑过来。两翼夹击的虎枪、熊枪二营士兵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投枪投掷了出去,锋利的投枪带着呼呼风声,在夜空中形成一片死亡乌云,狠狠地扎了下去。乐进军都是据中间道路行军,军卒较为集中。虽然此前乐进曾经提醒过麾下士卒谨防敌军埋伏,但当埋伏真正出现时,短暂的慌乱仍是不可避免的。
等到军卒在各自屯长、曲长的喝令下恢复冷静时,敌军的投枪攻击已经迎头而来。感觉到危险来临的曹军刀盾兵纷纷举起手中盾牌,将枪兵、戟兵护在中央。然而,来袭的并非是箭矢,而是力量远胜的投枪。锋利地精铁枪头,在强劲的冲力驱引下。几乎不甚费力便可将皮盾刺破,而后余劲未消地刺入盾后的士兵身体中,立时带出阵阵惨叫声。不少曹军甚至如壁虎一样,硬生生地被投枪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分毫。
两轮枪雨扫荡过后,虎、熊二营士兵挺起丈四长枪,如潮水般向曹军攻杀过去。乐进毫不慌乱,一面挥舞手中大刀来回冲杀。一面厉喝连连招呼麾下士兵紧随自己死战。征战经验丰富的乐进。并没有被敌军营造出的骇人声势所吓倒。稍稍观察了四野的火把后,乐进判断敌军总数绝不会超过万人,而且其中还可能有些虚张声势的成分。虽然暂时被困在前方,但乐进早已对后队做了交代——旦敌军埋伏发动。便即刻发信号招呼徐晃大军前来增援。而其实严格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信号。这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便是最好地信号。只要徐晃率军赶到,此战必胜。
“跟我杀回去。与后队会合!”乐进一声暴喝,挥刀将一名敌卒斩杀。恢复正常状态地曹军也逐渐将他们强悍的战力展现了出来,在虎枪、熊枪、狼牙三营的围攻、阻击下,方寸丝毫不乱,紧紧跟随着乐进,如凶悍的狼群般顽强地向北面靠拢过去。而乐进,就是狼群中地头狼!准确地把握住乐进的意图,陈到一面指挥虎、熊二营猛扑敌军,一面寻了个机会与乐进本人缠斗了起来。比之徒步地陈到,乐进虽然跨有战马,但在这混乱而狭窄的战场上,坐骑地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反而陈到跃来纵去,灵活异常。
“铛铛铛…”略显狼狈地抵挡了十余刀后,乐进一咬牙跳下了战马,也以徒步对陈到,逐渐改变了被动的局面。
“公明兄怎么回事?”奋力一刀劈退陈到后,乐进趁机接连后退十多步,拉开与对手的距离,转头看了看北面的情况。在狼牙营的强力阻击下,加之乐进被陈到缠住,被分割成南北两部的乐进军始终未能会合起来。北面的战斗也在激烈进行之中,但奇怪的是——两盏多茶的工夫过去,居然还未看到徐晃大军的动静。难道敌军还有什么把戏?乐进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此刻的徐晃,确实也陷入了困境之中。为难徐晃的,并非是敌军的埋伏,而仅仅是一些不起眼的刺钉。
领军悄然跟随在乐进身后的徐晃,一直密切关注着前方的动向。一发现乐进有信号传来,徐晃立即率军全速朝乐进部靠拢过去。然而,行不多远,前锋中便接二连三有士卒抱脚哀号着栽倒在地。徐晃闻讯即刻命大军停止前进,并亲往查看原由。原因很快便被查出,罪魁祸首就是无数撒落在地面的刺钉。由于隐秘行军的需要,徐晃军并未持有火把,昏暗的视线使得这些刺钉极难被察觉。查清原由后,徐晃非但未觉轻松,反而更加震惊起来。这些刺钉毫无疑问是由敌军故意为之,但让人惊悸的是——敌军究竟是如何在乐进军通过之后,再在这条路上撒下这些刺钉?这些举动未免太过隐秘了!另外就是敌军所设的计策,分明就是针对徐晃的计划而来……但在这等危急的形势下,徐晃也顾不得去想太多,急令士卒趟步前进,以免为刺钉所伤。
但噩梦并未就此而终,就在徐晃大军趟步前进的过程中,从左右两翼不时有冷箭突然袭出,有时十几支,有时甚至多达数百支。更让徐晃气急的是,这些箭矢均涂有剧毒,一旦破体,即可迅速致人瘫痪、乃至休克死亡。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七章(下)
任徐晃性情如何沉稳,也有些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和急愤——前方乐进肯定已经陷入苦战。而且,只从安排如此缜密的计划来看,敌军胃口绝对不小,恐怕有意全歼乐进一部。徐晃不知自己的计划是如何被敌军识破,但他却清楚地知道大军绝对不能在这里纠缠。乐进虽然骁勇善战,麾下也有万名士卒,但敌军的情况并不明了。如果敌军当真有意全歼乐进一部,则其兵力绝对不在少数……徐晃一面留下少部精锐与隐藏在道路两翼的敌军纠缠,一面亲率大队兵马趟路前进,朝乐进遇伏处急速赶进。一路上的袭扰无休无止,徐晃浑然不顾,急催士卒前行。原本两盏茶便可赶到的路程,足足耽搁了徐晃大半个时辰。待赶到战场时,乐进所部已折损超过三一之数。尤其是乐进亲率的前部人马,在虎、熊、狼三营的合击下,所剩已不足千人,乐进本人也在陈到和徐盛的夹攻下,身披数创,形势极危。
“随我击破敌军,杀!”会合了乐进的后军,徐晃迅速问明了战况,而后亲举奔雷大斧,暴喝一声,领大军朝负责阻击的狼牙营狂攻过去。得到徐晃的鼓舞,曹军士卒个个势如疯虎,攻势如潮。陷入苦战中的乐进,也察觉到了援军的到来,奋起武勇,逐渐扭转了不利局面,一时间竟与陈到、徐盛二人战成了僵持。
“嘟……嘟……!”
沉浑的牛角战号突然响起,悠悠长长地回荡在山野之间。陈到与徐盛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齐力将乐进杀退。而后纵声喝令连连。虎枪、熊枪两营士卒仍然保持着进攻态势,但目的却已不再是为歼敌。利用虎、熊二营冲出的空隙,朱桓迅速率领狼牙营摆脱敌军的纠缠,朝左翼丘陵撤去。掩护完狼牙营后,陈到一声急啸,与徐盛一起领军脱离了战斗。天色昏黑,道路不明,贸然追击敌军绝对不是一个明智地选择。救出了乐进后。徐晃无奈地命大军停止了无谓的追击。
“文谦。都是徐某无能害了你!”徐晃举步来到正在包扎伤口的乐进跟前,沉声歉然说道。
火光下,乐进的模样确实有些骇人,左臂、肋部、胸口等多处皆已经受创。血迹已将其上半身的衣甲染成暗红色。
“公明兄不必歉疚!”乐进咧嘴笑了笑,仿佛浑然不觉伤口的疼痛般。
“只怪敌军过于狡诈,我等反遭其算!”
“嗬……!”徐晃点了点头。叹气说道,“我自以为得计,不想却是正好落入人家的算计之中,着实可恨!”
“不知是何人设此诡计?”可能是亲兵包扎伤口时触到痛处,乐进眉头不自禁地微微一皱,“先前这些人都是刘备军中的,难道是关羽、张飞到了?”
“……”
徐晃想了想,摇头说道,“应当不是,此战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二人。而且这支刘备军至多也不超过万人,恐怕是奉命前往南乡救援地,不想恰好在路上遇上了徐盛!”
“如果这样,那设此计地人就更加可怕了!”乐进面色深沉地说道,“他遇上徐盛能有多大工夫,居然就能安排出这样的诡计来……”
徐晃无声地点了点头。
“公明兄,看来上庸也不用去了!”踌躇了片刻,乐进抬头看向徐晃说道,“关羽、张飞能派出这么多人救援南乡,恐怕上庸之围已解……”
“恩……”
徐晃拣起一块石头握在手中,点头沉声说道,“如今我军的动向也完全被人家掌握了,再去只能是送肉入虎口。”
顿了顿,徐晃非常不甘心地说道:“忙活了这么多天,居然落得个无功而返……”
乐进也很不甘心,叹了口气说道:“先退回去会合丞相大军,看丞相有什么计划……”
“也只能如此了!”徐晃听到远处遥遥传来的惨叫声,握着石头地右手猛地一紧,恨恨地说道,“这些混蛋居然还在骚扰?”
乐进已知有一支极为擅长隐匿的敌军在不时地骚扰己军,举目看了看天,沉声说道:“好在天快亮了……”
一旦天明,敌军地隐匿骚扰就无法实施了。
“文谦,我到后队去看看。天一亮咱们就后撤!”徐晃将棱角已被磨平的石块甩落在地,起身离去……天色初一蒙蒙泛亮,徐晃立即引军后撤。关平、陈到等人领军复返一片狼藉地战场,整理了双方阵亡将士的尸身后,又遥遥地跟上了徐晃军。退至距汉水南岸不到10里处时,徐晃军又突遭赵云风骑军的速袭。亏得徐晃指挥若定,对抵御骑军又颇富经验,才边打边撤地退过了汉水。连遭两创后,徐晃两万五千余人的大军,已剩余不到一万八千人。不到一日一夜的工夫,就将7000人丢在了汉水之南,而换来的仅仅是对方千多人的伤亡。退过汉水后,徐晃没有继续后撤,当即指挥军卒依汉水结阵,阻挡敌军的继续追击。赵云率领风骑军在汉水南岸观望了片刻后,并未着急渡河,就这样隔河与徐晃对峙了起来。一个多时辰后,关平等人引军赶到汉水南岸,与赵云会合。就在赵云与关平等人商议如何渡河破敌之时,斥候突然回报——曹操亲率大军进抵汉水北岸,与徐晃部会合。向徐晃了解了连续两战受挫的经过后,曹操面上的表情也不禁肃穆了起来。
“公明的计策并无十分不妥之处……”
曹操轻蹙着眉头,捋须说道,“不过刘备军中似有科敌先机之人,不知究竟是徐庶,还是那诸葛亮在此,亦或是张飞……”
“未曾想关羽、张飞回师居然如此之快……”
郭嘉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丞相,依目前的形势看来,恐怕张鲁军已被击溃,上庸也已不可图!”
“恩……”
曹操点了点头,“汉中军的战力竟如此嬴弱,这才几日的工夫?三万大军居然都攻不下个几千人驻守的上庸!”
“如若那三万汉中军当真被全歼,未尝不是一个良机!”
贾诩淡笑着说道。
曹操眼中一亮,很快便领会了贾诩的意思,但随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此事稍后再说。目前还是还想想如何处置上庸之事类……”
“公明将军,汉水对岸有多少敌军?”郭嘉转头向徐晃询问道。
“大约有5000多骑军,5000多步军,总数应当不超过12000人!”徐晃略一思索,迅速回道。
“奉孝想动对岸刘备军的心思?”荀攸猜测郭嘉的想法说道。
“恩……”
郭嘉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关羽、张飞的其他援军什么时候会赶到?如若能拖住关羽、张飞一天时间,歼灭对岸的一万多人应当不成问题!”
“即便破了这一万多人,对整个战局也于事无补!”李典有些不解地说道。
“这一万多人,应当都是刘备军中的精锐,尤其是那5000多人的骑军……”
郭嘉摇了摇头说道,“南方本不产马,刘备筹建这支骑军定然花费了无数心血。若能将这支骑军击灭,对日后丞相扫平刘备定会大有捍益!”
“奉孝有何妙计?”曹操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还未等郭嘉有空回答,督军校尉夏侯尚急步走入中军帐中,躬身行礼后,大声向曹操禀报道:“启禀丞相,对岸有敌军援兵到了!”
“这么快?”曹操微讶了一下,随即沉声问道,“有多少人?”
“不下数万!”
“数万?”曹操霍然起身,大声对夏侯尚说道,“伯仁,带我去看看!”
连续数月无雨,汉水上庸河段的河面已锐减至原来的一半宽度,深度亦是大减,岸畔的河床都已裸露了出来,一些地方甚至已经开了缝。隔着已不足7、8丈宽的汉水,曹、刘两支大军肃然对峙、气氛异常紧张。
曹操与郭嘉等人登上汉水北畔的一道山丘,从顶端居高临下极目向南岸方向瞧去,将对面阵中的形势一览无遗。
“看来至少有五万人啊,后面还不断后继队伍赶来!”曹操战阵经验极为丰富,迅速就判断出了刘军的大致人数,“估计全到了,不会少于七万人!”
“关羽、张飞全到了!”郭嘉的视力不错,一眼就看到了对方阵前两杆醒目的聱旗,“看来他们确实已经解决了汉中军,着实有些厉害啊!”
曹操眼中射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叹气说道:“看来,这趟真是白来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八章(上)
尚未赶到汉水时,斥候已将曹操大军进抵汉水北岸的消息传了回来。听闻消息,我、二哥与刘磐稍做商量后,当即决定将辎重器械全部交于后队,前锋与中军以强行军之势赶到汉水南岸与赵云、陈到、关平所部会合,准备抵挡曹军进袭。
“临机决断,运筹帷幄,此战能够重挫徐晃,子明当居首功!”听罢赵云、关平对先前战事的叙述后,我一拍身前桌案,大声称赞吕蒙道。
“此战之胜,皆赖赵将军、关校尉、陈校尉、徐校尉、朱校尉及军中士卒死战之功,蒙实不敢居功!”吕蒙躬身行礼,自谦说道。
学问长进之后,吕蒙的性情似乎也有所改变,不像刚刚投入我军时那般急噪,变得沉稳许多,看起来倒与他的年龄不太相仿了。
“功赏过罚,不必谦让!”二哥摆了摆手,淡笑地说道,“功曹将有功将士记录在簿,再命快马送往寿春请功!”
“子龙、子明、叔至、定国、文乡、休穆……”
我以目光逐一扫过赵云等人,朗声说道,“辛苦了!”
此战徐盛虽然丢失南乡,但责任并不在他。以区区三千人,抵挡徐晃近三万大军,而且还要面对那么多恐怖的霹雳车,徐盛能够坚持两天两夜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谢君侯、将军!”赵云、吕蒙六人一齐出列,单膝跪地,双手合抱成拳,大声说道。
“起来吧!”我抬抬手,面色一整说道。
“徐晃虽被击退,但此战还远远未到了结之时。
曹操大军已陈兵汉水北畔,若不能将其击退,荆北战事难平。”
曹操的真正意图,在眼前已是昭然若揭。徐晃的三万大军不算,其后随曹操本人赶到汉水北岸的曹军恐怕也不下于四万人。非但动用七万多大军,连曹操本人都亲自上阵,足可见其对上庸的重视程度。
“要击败曹操虽然不易。
但若仅是要退敌。倒不是什么难事……”
庞统拈了拈颔下短须,笑着说道。
“哦……?”二哥蚕眉轻挑,略显讶异地问道,“士元有退敌妙策?”
“曹操此次出兵地本意。只是为了趁虚偷袭上庸,以方便其日后南下荆、益!”庞统笑了笑。显得胸有成竹,“如今既然偷袭不成。曹操十之八九也不会继续与我军纠缠!”
“从眼前架势看,曹操似乎对上庸势在必得,恐怕不会轻易放手!”赵云有些疑异地说道,“偷袭不成,曹操亦有可能改为强攻!”
“赵将军放心,统料曹操绝没有这个胆量……”
庞统呵呵一笑,摇了摇头“目前在这汉水两岸,曹军比之我两家的联军,人数上丝毫不占优势。加之此地又处荆北,地利人和皆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曹操。如若曹操敢于强攻,胜算难料,以曹操这等老奸巨滑之人,岂会打这等没有胜算之仗?”
“此外,曹操与北疆鲜卑的战事尚未完全了结,幽州袁谭仍在,凉州的韩遂也不是个甘于寂寞的善类……曹操此刻与我军决一死战,对其全局战略极为不利,”诸葛亮淡笑着接口说道,“我同士元之见,只要曹操觅不得有利战机,不出几日,必然会主动退兵!”
“二哥,你看如何?”我转过头,向身旁沉思中的二哥询问道,问的自然是庞统适才所提出的话题。与曹操拼个你死我活,就现在而言,地确不是个明智地选择。虽然刚才庞统曾道此战我军的胜算会超过曹军,然而即便能够战胜曹操,也肯定是一场惨胜,伤亡将会大的惊人。
曹操雄据八州,治下人丁充足,损失5、6万人,补充起来纵然有些难度,却不会感到非常吃力。相形之下,我军若有同样的伤亡,则绝对是伤筋动骨了。尤其是在目前新得江东地土地还未来得及消化的情况下。二哥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微闭地凤眼忽然睁开了些,随即缓缓点了点头。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等。不给曹操留任何可趁之机,最后逼着他乖乖撤军……小半个时辰后,我命人将刘磐等人请了过来,向他们提及了庞统地“退”曹之策。稍做思索后,刘磐、黄忠等人也未提出异议。荆州连续数月的战事,已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厌倦!就在我们就如何逼退曹操的细节问题进行商议时,帐外亲兵突然禀报马岱、马休两兄弟求见。听了亲兵的禀报后,我的眉头不自禁地微微皱起。若不意外,马家两兄弟的突然求见,肯定是为了……“拜见关君侯、张将军!”马岱、马休兄弟躬身向我和二哥行了一礼,但两人的动作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有些僵硬。虽然归降了好几日,而且这次也随军出征,但马岱两兄弟却始终显得有些不合群——军议从不参加,几乎不与原马家军外的人说话来往,每日只是默默地行军、休整……浑然将自己当做不相干的“外人”一般!我知道,他们还存有心结——无论是否存心,马超的死终归与我军有着很大的关联。在“杀兄凶手”的帐下效力,任谁也不可能淡然自若……也正因为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我和二哥才格外地容忍马岱兄弟的一些“无礼”举动。我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仲华、孟明,有什么事么?”
直起身子,马岱犹豫了片刻,略显艰难地说道:“张将军。末将想问一事……”
“仲华但讲无妨!”为了尽量减少马岱兄弟的心理负担,我特地请刘磐、黄忠等人及我军中的诸将做了回避,帐里只留了我和二哥两人。
“不知大军何时出动攻击曹操老贼?”马岱踌躇了片刻,终于说了出来,“……我等兄弟不才,愿为大军前驱,还请君侯和将军能成全……”
听到这话,我不禁暗叹了一口气。马岱兄弟果然是为了与曹操的战事而来的。劝降马家兄弟时。我曾承诺带他们去迎战曹军。
但依照目下情势地发展,以及从战略全局的考虑,却已不允许我军与曹操来一次大规模决战——当时我根本没有料到,我军竟会与曹军形成如此规模的对峙。更没想到曹操本人会亲自统军到此。一旦战事发生,恐怕想收敛也收敛不住!恐怕这次。要对马岱食言一次了……“仲华,张某也不想欺瞒你……”
我目光坦然地看向马岱、马休两兄弟。
“此次大军与曹操很可能打不起来!”
马岱、马休猛地抬头,直直地看着我。楞了片刻后,马岱急声问道:“这是为何?”
我尽量放缓语气将事情的原由向马岱兄弟做了说明……虽然我希望他二人能够明白我和二哥的苦衷,但很可惜,希望成了失望……马岱面上红青之色不断变化,紧握的双拳发出“咯咯”的声响,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他也很明白自身的处境,勉强自己忍耐着……马休却显然没有自己堂兄地地耐性,当即怒喝出声:“你当日是怎样对我们说的?现在为什么又改口?你根本就无心为我们马家报仇,你根本就是在戏耍我们!我大哥的死实在太不值得了……早知这样,就该跟你们拼到死……”
马休的声音越来越大,所说地话也越来越难听。二哥原本微闭的凤眼开始缓缓睁圆,隐隐地精芒在眼中不时闪烁。尽管面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我却知道二哥此时已被马休深深地激怒了。且不说刚才我已向他们解释了暂时不能与曹军决战的原由,就以他二人目前地下属身份而言,也绝不应该对我和二哥如此无礼叱骂。想来看来,当初收编马家军的想法虽然很美妙,但真正实施起来的难度却也是大的惊人。这帮人,常年跟随马超在西疆厮杀纵横,早已养成如马超一般的不羁性格。马家军是凭借马超强大的个人威望和马家的宗族关系来加以维系的,外人根本插不进去。仅是马岱和马休,已经如此不服管束,敢于肆意和主将争吵叱骂,难以想象更为狂傲的马超一旦“归降”后,又将是一个什么局面。原先的历史轨迹中,马超自投奔大哥后,就一直处于半闲置状态,始终未能再获得率麾下铁骑驰骋雍凉的机会,恐怕与其狂傲的性格也不无关系。大哥待人用人可称天下无二,纵然像刘巴这样三番两次逃避征辟、并辱骂自己的人,大哥都能毫无芥蒂地委以重任,独独对于马超采取虚位束阁的态度,这其中的原由,恐忄白马超自己难辞其咎……再让马休这样叱骂下去,恐怕二哥当场就会跟他们翻脸,我正待命人先将马岱两兄弟劝退下去,不想马岱自己已先有了行动。或许也明白继续吵骂下去的结果,马岱生硬地行了一礼后,拖着马休离帐而去。
“……马家军!”待马家兄弟离开小半晌后,二哥逐渐平复了怒火,凝望着帐帘方向,沉声说了三个字。不清楚马家兄弟一怒之下会做出怎样冲动的事来,我命吩咐关平秘密留意他们的举动,以防有所异动。果然如庞统、诸葛亮他们所预科的一般,曹操与我军对峙了一天两夜后,开始缓缓后撤。当然,在这期间曹操也并未完全放弃击败我军的念头—大量的曹军斥候在汉水北岸不住地搜寻情报,甚至有斥候秘密渡过河来。
但风骑营和无当飞军的士兵对渡河的曹军斥候进行了无情的猎杀……曹操还摆出许多佯动的架势,想要导觅出战机,我军以不变应万变,死死盯住曹操中军。此外,由诸葛亮献计,我军连续两夜以锣鼓战号骚扰曹军,施以疲兵之计……大概是意识到完全没有机会,曹操才不情不愿地选择了撤退一途。为防曹军突然杀个回马枪,待其北撤约三十里后,联军才开始渡河。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尾随曹军之后,逐一收复上庸郡被占土地。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马岱、马休两兄弟率领突率麾下1400余铁骑脱离联军大队,擅自朝北撤的曹军狂扑了过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八章(下)
自帅帐叱骂事件之后,马岱、马休兄弟一直表现得非常克制,并未有异常的举动出现。不过,事后知道此事的诸葛亮还是隐晦地提醒我要继续留意马岱兄弟的举动。然而,我还是没有科到马岱居然会真的擅自采取行动——趁着大军渡河、队列较乱的机会,马岱兄弟领1400余铁骑突然脱离大队,从另一处河滩较浅的地方强渡汉水。他们兄弟在上庸呆了一年多,对郡内地形较为熟悉,寻了一条捷径小路后自行去追击曹操了。
“马超狂妄自大,他这些兄弟亦是如此,不遵号令,擅自行动,若军中将士尽皆如此,军何以成军,将何以为将?”刘磐面色愤然,沉声说道,“君侯、张平南,请恕磐多言,这等人物,留之无用,弃之亦不足惜。”虽然默认了马家军残部投降我军的事实,但并不意味着刘磐等人对马家军已经怒气全消。刘磐话中的意思非常明确,放任马岱兄弟自生自灭。可以说,凭马岱这一千四百余骑去追击不下六万人曹操大军,绝对是十死无生。
“马岱之流死不足惜……”
黄忠等荆州将领的想法,显然都跟刘磐一般。反观我军这边,因我和二哥都没有发话,诸将暂时都保持着克制冷静,并未开口说什么。
“彼既相投,即是我军中将士。违背军令。自有军法处置,但既为我军中将士,便不可见死不救!”二哥虎面凛然生威,轻捋长髯说道。
二哥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准备去策应马岱兄弟。听了这话,刘磐、黄忠等人尽皆诧异地看向二哥。由于我军与荆州军往来密切,彼此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也瞒不过对方。马岱、马休帅帐叱骂我和二哥之事,荆州军诸将差不多也都已知晓。或许在他们看来。像马岱兄弟这等无礼冒犯、且不服军令的人。我和二哥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将弃之若鄙……“刘安远,我军将兼程追赶曹操,不知贵军意下如何?”
我转头看向刘磐。
“磐终明白一事,为何君侯和张平南麾下虎贲战力如此绝悍。士卒如此归心?”刘磐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和二哥,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我军随时皆与君侯、张平南大军共进退!”
“好!”二哥点了点头。
“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两家大军即刻起程!”
刘磐也不含糊,当即起身说道,“我等这便去整肃兵马,准备动身!”
黄忠等人随在刘磐身后,向我和二哥徽施一礼后,离帐而去。
“子龙,你即刻领风骑军动身追赶马岱,若能截住更好,若截不住,也要尽量为其周旋,莫要令他等覆于曹操军中!”
荆州诸将离去后,我立即对赵云传令道。
“将军放心!”赵云出列躬身抱拳,和声回道。
赵云很少说什么豪言壮语,但其语中自然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气质。
“曹操用兵一向狡诈,他撤退途中可能设有埋伏,子龙小心谨慎些!”我点点头,提醒了两句。赵云一点头,朝我和二哥深施一礼后,大步离帐而去。
“定国,让飞军加大对两翼地搜索,谨防曹操设诈!”
“是!”关平亦领命离去……,两盏茶的工夫后,联军大队开始加速追赶曹军。眼见曹军后队已出现在视线之内,马岱眼中寒光微闪,将手中长枪高高扬起。羌笛长鸣!在苍凉而充满异域风情的羌笛声中,一千四百余铁骑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幻着阵势,形成了一个极利于骑兵冲锋的锥行之阵。在最锋利的锥尖处,正是马岱和马休两兄弟。铁骑逐渐加速,开始进入冲锋状态。不断飞扬的铁蹄,荡起地面的尘土,远远望去,就如一团黑压压地乌云向前疾扑而去。铁骑地速度越来越快,直如滚滚奔腾的汹涌波涛,势不可挡。震耳欲聋的轰隆马蹄声,营造出了惊天动地的架势。每一名铁骑士卒地眼中,皆是义无返顾的决绝之色。当日,马岱将“不顾大队、自行追击曹操”地决定告之麾下铁骑士卒时,其实每一人已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1400对60000,绝死无生!然而,1400余骑中,无一人临阵退却,无一人心生胆寒,更无一人私下告密……
马岱、马休皆知自己地这一决定意味着什么,纵然不死于曹军手中,他们也知道自己难以见容于刘备军中。
但尽管如此,他们仍然要以这一战,来展现马家铁骑最后的荣光和血性……既然无法为马家一百三十余口复仇,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马岱双目尽赤,一股冰寒的气息自其身体周遭不住地散溢开来。一旁策马驰骋的马休忽地被马岱的气机引动,不自禁地转过头来,却愕然地发现自己堂兄的惊人变化。马岱此刻所穿的盔甲、所持的兵刃、所跨的战马,都是马超所留的遗物——通体全白的银甲,凛然生威地狮面铁盔,浴血无数的天狼长枪,神骏的雪天银驹。加之马岱的身材、相貌与马超有七分相似,远远看去。活脱脱就是那个威震西疆的“神威天将军”。如果说先前的马岱还仅仅是外表形似,那此刻双目尽赤、散溢出冰寒气息的他,就连“神”上也似了个八成。在决然赴死的关头,马岱终于突破了桎梏多年地障碍,武艺大进。距离越来越近,曹军似乎恐慌了起来,后队地士兵开始亡命地向北逃窜,阵型一下子变得凌乱起来。
曹操本人似乎距离后阵并不远。代表其身份的深蓝色金线字底的“曹”字旗也受到了冲击。开始左右摇曳起来。
“杀!”马岱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辉,纵声发出狮吼狼嚎般地狂啸,猛夹马腹,如离弦之箭当先冲了出去。
“杀!”马休和1400余凉州铁骑齐声狂吼。呼应着马岱,一个个如觅食的饿狼一般。带着满天地烟尘,卷向曹军后阵。200步!150步!100步!近到约80步时。仓皇北逃的曹军后队突然有了异变——原本凌乱逃窜地曹兵,突然心有灵犀般地一齐朝两翼散了开去。马岱心中生出了非常不好的感觉,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将牙一咬,马岱又一声长啸,当先朝曹操的帅旗方向猛冲过去。透过分开的人群,一队队严阵以待的曹军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最中间处,是一队黑盔黑甲、手持制式镔铁骑枪、杀气腾腾的重甲骑兵。两翼则是大队的步牟,这些步卒无不身材彪悍,杀气腾腾,一看便可知是曹军中的精锐。
“虎豹骑!”一看到那支黑色重甲骑兵,马岱的心立即便凉了下来。虎豹骑,无疑是曹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一支由“百人将”任普通士卒,从来只由曹家人自己掌握的强悍骑军。当年马家铁骑横扫雍司两州时,马超兵锋直指至虎牢,一路始终所向无敌。
但虎牢关下,无所不克的凉州铁骑碰到了第一个强悍对手——虎豹骑。由曹操族弟曹纯统领的1000虎豹骑,硬生生地扛住了四倍于其的凉州铁骑的进攻,并从马超手中救出了曹操。那一仗,在马岱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很显然,曹操对于追兵的赶到,肯定是早有了防备。
但尽管如此,马岱也不准备后撤。此一战,马岱死志早存!“杀……!”马岱猛地天狼枪向前虚刺几下,发出苍凉而决绝的怒吼。
“嘟……嘟……!”曹军阵中鼓角齐鸣,猛烈而激昂。
“杀!”震天的喊杀声,突然自左右两翼响起。不多时,另外两支曹军从右后、左后两面一起向马岱军包抄了过来。
“破军!”“破军!”如黑色幽灵般的虎豹重骑,在统领曹纯的指挥下,一面纵声狂吼,一面举起手中镔铁骑枪,整齐地以枪尾顿地,狂风暴雨般的“啪嗒”声响彻战场。下一瞬间,千余虎豹骑已在曹纯的统领下,缓缓启动,迎着马岱铁骑对攻过去。两翼的曹军精锐步卒也配合着虎豹骑的冲锋,猛向敌军逼压。两支铁骑相迎的一刹那,督个战场仿佛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一切的声响都消失了!眨眼的工夫后,惊涛骇浪般的撞击声充斥在战场之中。奔驰中铁骑,一旦迎面对撞上,其声势是何等的骇人。鲜血飞溅,肢体横飞,刀光枪影,晃乱了所有人的眼睛。战场北面的一处山丘上,曹操勒马横鞭,眼中满含热切地观望着惨烈的厮杀。
“我欲钓二虎(关羽、张飞),却误得一马。虽有遗憾,但也遂了我一桩心愿!”曹操呵呵大笑,对身旁的郭嘉等人说道。
“丞相,此战需快些结束,免得关羽、张飞的大军再赶上来!”荀攸在旁劝荐道。
“一时半刻之间不会有什么援军的!”曹操大笑说道,“公达,你难道没有看出么?马儿虽然投降了刘备,但并不被待见。否则以云长和张飞之能,怎会让马儿只领这不到两千人的铁骑上来送死呢?这分明是马儿不顾命令,自行出击!”
荀攸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丞相明见!”
“马儿依然悍勇如斯!”郭嘉眼见,瞧着远处那个神勇无敌、突入突出的白色身影,摇头叹道。
“丞相,待褚下去擒了马超那厮,献于丞相麾下!”一旁担任贴身护卫重任的许褚眼中狂热尽现,瓮声瓮气地请命道。
曹操转头看看自己的爱将,笑着点了点头:“仲康,勿需一定生擒,有一颗首级也可!”
“请丞相稍候片刻!”许褚躬身一礼后,提起马侧那柄巨大的山君刀,策马朝山丘下疾驰而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四十九章
虎豹骑与凉州铁骑的数量基本相当,两支强悍骑兵之间硬对硬的碰撞,直如火星撞地球般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上万铁蹄踏地时的巨大轰隆声,径直冲上云霄。长矛、骑枪在空中肆意挺刺,血花漫天飞舞。浓郁到极点的杀气将整个战场死死地笼罩住。不时有骑士被刺落在地,不时有战马重伤翻倒,不时有头颅、残肢飞起落下……落马的骑士即使未被当场刺死,也会沦为奔驰中铁骑的蹄下之物,几乎没有任何躲闪的机会。伤亡越来越大,但两支悍骑中无一人一马临危退缩。虎豹骑便如一支无情的黑色战争机器,死亡、鲜血在他们眼中恍若无物。以寡击众的凉州铁骑在战前就已明白,此战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完全是以命搏命,面对强横的虎豹骑丝毫不处下风。马岱两眼一片血红之色,白皙的面庞上不知何时被溅上了无数血点,乍看上去给人一种异样的狰狞之色。
“杀!杀!杀!”狂怒的咆哮自马岱口中不住发出,天狼长枪迅疾如电,无人能直面缨其锋芒。纵然是绝悍的虎豹骑,也无谁是其枪下三合之敌。
“噗嗤!”天狼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突破阻挡,轻易地刺入一名虎豹骑兵的咽喉。抬头北望,深蓝色的“曹”字帅旗正在不远的前方缓慢前移,马岱毫不犹豫地从敌骑的咽喉中抽出长枪,长啸一声,当先朝曹操帅旗所在的方向突阵而去。
“誓杀曹贼。跟上!”不用言明,马休也知自己堂兄地意图所在——曹操!这也正是马家铁骑此战的终极目标!马家铁骑恰好与虎豹骑对冲相交而过。短时间内,算是摆脱了这个强悍的对手,而这,正是击杀曹操的最佳机会。此刻,无论马岱,还是马休,都已不愿意去想一个问题——前方的“曹”字帅旗下。究竟有无曹操。
“击杀曹操”。已经是两兄弟死战到底的惟一精神支柱。
“誓杀曹贼!”战力尤存的铁骑士兵齐声狂吼,紧随在马岱、马休之后,朝“曹”字战旗所在处发起了最猛烈的狂攻。数千曹军精锐步卒在平西将军曹洪地率领下,组成密集地鱼鳞步阵。死死地护卫在“曹”字战旗之前。与此同时,两翼的曹军也开始向中间挤压过来。不断压缩着铁骑的空间。交错而过的虎豹重骑也在曹纯地引领下,迅速掉转了方向。由后方对凉州铁骑发起冲锋。
“杀!”马岱浑然不顾侧后发生了什么,他只知死敌“曹操”就在触手可及的前方。奔腾地铁骑似汹涌澎湃的狂潮,而曹洪所部曹军步卒则如同坚硬不屈地磐石,死死地抗击着铁骑的冲锋。惊涛拍石,击起千般浪花!马岱厉啸连连,策马挺枪,疯狂地在曹军中纵横突击,势不可挡。指挥步卒阻击铁骑的曹洪,很快便成为马岱发泄怒火的对象。
曹洪从未与马家军交过手,自然也不相信那些有关“马超”(曹军将士都将马岱看成了马超)的神话。此刻见“马超”肆无忌惮地冲击着自己的军阵,曹洪如何按捺得住,当即策马向前迎住这个最锋利的“尖锥”。根本不给曹洪通报姓名的机会,马岱毫不犹豫地递出手中长枪,枪身如电,径直刺向了这个敢于阻挡自己的敌将。
“铛……!”曹洪奋起一刀,架住了天狼长枪。发觉“马超”的力气跟自己不过在伯仲之间,曹洪心中冷笑一声,正待展开反击。
但片刻后,曹洪惊愕地察觉了自己的错误判断——马岱的力道确实不占上风,但那枪速却快到近乎变态,枪势更是诡异到让人匪夷所思。很快,曹洪变发觉自己被笼罩在了无穷无尽、狂风骤雨般的枪影之中。抵挡根本就不可能,被逼无奈,曹洪只能不自主地连连后退。马岱就以曹洪为突破口,生生地领着铁骑将“磐石”从中间切开。
曹洪从来没有想过竟有人能将枪速提升至如此地步,一向自恃武勇的他居然被打得毫无还手的机会,一时间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时间稍长将难以预料。就在曹洪愤懑欲死的时候,有人为他解了围。伴随着一声震慑人心的断喝,巨大的山君刀带着隐隐虎啸之声,让过曹洪后,当头劈向马岱。武艺境界提升后,马岱对危险也变的异常敏感。山君刀初一出锋,马岱就立时感应到有极为强悍的对手出现了。天狼枪极速回收后,瞬间又在马岱身前形成一到密集的枪网。
“铛……!”尖锐的金铁声后,一股巨力从对方大刀刀身直透入天狼枪,马岱手臂剧震后,连人带马退了两、三步才立稳身形。
“许褚!”马岱一抬头,立即就认出对手正是曹操的贴身护卫大将许褚,当日在虎牢关下,许褚曾与马超有过数十合的交锋,结果胜负不分。
“不是马超?!!你是谁?”察觉到对面“马超”的力道似乎比上次交手小了许多,许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瓮声瓮气地问道。
“要杀你,何需我兄长?”马岱狂啸一声,立即纵马冲向许褚,同时头也不回地以羌语对身后的马休喊道,“孟明,不要管我。你快带人去杀了曹操!”
“跟紧我,杀了曹操!”马休一点头,挺枪刺死两名阻挡自己前进的曹兵后,厉声招呼身后铁骑朝曹操帅旗所在猛冲了过去。奔驰的铁骑越过马岱、许褚,呼啸而去。然而,曹军的防守层层相递,很快又是数千精锐步卒将剩余不足千人的铁骑死死地缠住了。许褚运刀势大力沉,刀法雄浑霸气:马岱用枪疾速如风。枪势诡谲精奇。以力敌快、以稳当奇。山君刀周遭炽热如火。天狼枪则给人带来刺骨地严寒。
“铛铛铛……”
尖锐刺耳的金铁声不绝于耳。凭借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前二十合马岱竟然压制住了身为绝顶高手的许褚。然而,一时的气势毕竟无法持久保有。马岱武艺虽突有大进,但实力上与许褚的差距依然存在。二十合后。两人已成平手之局:四十合后,许褚已开始逆转局面。逐渐地占据上风……而此刻,马休所部也陷入了极度窘迫的境况之中。自前后左右四面袭来的曹军。将那不到千人地铁骑完全地困住了。马岱被许褚缠住后,年轻地马休还是无法如堂兄一般娴熟地指挥铁骑。逐渐地,突阵的势头被削弱、最后只能陷于垂死顽抗的境况之中。远处的山丘上,曹操也看出了大局已定。凉州铁骑虽然悍勇,但在同样强悍且占据人数绝对优势地曹军包围之中,也只能逐渐地走向覆亡。
“不出小半时辰,马儿必死于我军中!”曹操以手中马鞭一指远处的战场,呵呵对身旁地郭嘉等人说道。
郭嘉却没有曹操那样的喜悦,他表情显得有些肃穆地盯着南面地天空。
“奉孝,怎么了?”曹操见自己最为信任的谋士神色有异,不禁好奇地询问道。
“丞相……”
郭嘉转头看向曹操,以出奇沉肃的声音回道,“恐怕要准备迎战关羽、张飞了……”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鼓角声从南面响起。战至近七十合时,马岱已知自己绝无可能扭转局势了——许褚的实力实在太过强大!一百合,应当是马岱所能撑到的极点,一百合后,将随时可能丧命于许褚刀下。与此同时,马休所部的困境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马岱的发挥。
“大哥,我能做的,就只能到这里了!”马岱脑中瞬间闪过了马超的面容,暗叹一声后,发出最后的狼性狂啸,完全以命搏命地与许褚展开死拼。然而,南面突然响起、并不断靠近的战角声,却给马岱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风骑军?”马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竟然微徽一怔。曾跟风骑军数次交手,投入刘备军中也有近十日的时间,马岱对风骑军那颇显特殊的战角声还是有些熟悉的。
但马岱如何也不敢相信——在自己率部做出这等近乎反逆的举动后,关羽、张飞居然还愿意出兵来救援……然而,曹军阵中突起的异乎寻常的鼓角声,以及后方曹军的异动变阵,都证明了一件事——确实有援军来了!风骑军排着整齐的队列,奔驰在略有起伏的平原上,不紧也不慢。
“统领,看来马岱他们快完了!”紧随在赵云身侧的风骑第一曲校尉赵影沉声对自己的堂兄说道。
“将军说的不错,曹操对追兵果然早有防备,马岱他们中计了!”赵云纵马飞驰,头也不转地说道。
“统领,怎么办?”从内心中讲,赵影对马岱兄弟并无好感,但风骑军的任务却是要救出他们。
“突阵!”赵云神情平静无波,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第一曲,外围驰射掩护。二、三曲,跟我来!”赵云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清楚地在每一名风骑兵的耳边响起。眨眼之间,5500余名风骑兵一分而成两部——赵影统领的风骑第一曲,稍稍改变了奔驰的方向,并迅速收起马刀,从身后取出特制的牛角骑弓,纯以双腿控马,一手持弓,一手从箭囊中抽箭,准备展开奔射。与此同时,赵云亲领风骑二、三曲,变幻出两个锥行之阵,开始加速向曹军发起冲锋。
“避实就虚,两翼展开夹击!”观察着曹军的变阵,赵云冷静地下达了攻击命令。听到赵云的命令,原本紧密相连的两个锥行阵,突然分了开来,避开防守坚实的中部,一左一右分别向曹军两翼猛攻过去。
“侵掠如火,破阵!”距敌不足50步时,赵云挺风雪银枪向前虚刺一击,如狮吼龙吟般地狂喝道。
“侵掠如火,破阵!”一左一右分开的两部风骑军,竟然异口同声地附和着赵云狂吼起来,声如暴雨,形同一人。只一瞬间,两只“巨锥”丝毫不受阻隔地突入了曹军阵中。数千把精铁马刀同时露出它们闪亮而锋利的“獠牙”,迅速劈砍而下的刀片,如同翻飞的雪花。又在片刻后,雪花变成了血花!“左右回击!”赵云风雪银枪一往无前,难逢一合之敌,口中不住地吼叫道。
两翼奔腾的骑兵洪流在突入敌阵一段纵深后,分别向中间转向,迅速形成了一把巨大的蒲扇。这把蒲扇的中心是奔腾的洪流,蒲扇的两边是象弧月一样的美妙曲线。风骑兵们策马狂奔,在这个弧月曲线里飞速驰骋,不断加速,杀向敌阵。赵云的策略,大大出乎了曹操的意料。
曹操本以为,这支敌骑既然迅速驰援过来,必然会直接冲阵到被困的凉州铁骑身旁,而后再突阵撤退。根据这一猜测,曹操命令大军做出“相应”的调整。
但可惜的是,赵云竟然没有如曹操所科的那样“直接突阵救人”虽然突了阵,但赵云竟似想借机破敌。后队列阵迎战的曹军显然一时间也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竟被风骑军攻了个措手不及。
但略显慌张的后队曹军折返方向准备迎击风骑二、三曲时,南面的风骑第一曲的奔射已经开始了。1900支羽箭(第一曲在此前的战事中有所损失)形成的乌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随即在惊心动魄的凄厉呼啸声中,争先恐后地向扎向了曹军阵中。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章(上)
“噗噗噗!”
悸动人心的厉啸声中,1900支羽箭如同一片死亡乌云,带着血腥的杀气无情地将一批曹兵的生命收割了去。第一轮箭雨扫荡过后,未等曹军有喘息的机会,又一轮的箭雨随即当头而至。奔驰中的风骑第一曲,在曲长赵影的率领下,纯以双腿控马,异常娴熟地左右开弓,将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倾泻向敌军。
“北疆异族的骑射?!!”统领曹军后队的李典眼看着自己庶下的军士一个接一个地中箭倒地,惊怒交加地咆哮道。
李典几月前还在随曹操在北疆与鲜卑人交战,其间曹军没少尝到鲜卑人骑射绝技的苦头。当时曹操还曾跟帐下文武戏言“若何日能征服鲜卑,便要以鲜卑人组建一支能射能突的骑军。”
虽然先前李典也曾听闻过刘备的骑军似乎会使骑射,但一直没有怎么上心。待此时真正遭受到风骑军的奔射打击后,才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
“不要乱,听我号令!”
“盾兵上前,挡住敌人的骑射!”
“其他人跟上我,抵挡敌骑的突阵!”
虽然惊怒不已,但李典毕竟身经百战,并未失去方寸,迅速地下达着一道道的命令。随着李典的喝令,不远处的号角兵拼命吹起号角,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曹军士兵很快从慌乱中恢复过来。遵从李典的命令行动了起来。一队队盾兵开始涌向南面,高高擎起手中盾牌,抵御着呼啸而来的羽箭,护卫着自己和身后地同伴。与此同时,李典亲自率领其余士卒,从左右两面顽强地抗击着二、三曲风骑兵的肆意冲击和砍杀。有较为丰富对抗骑兵经验的李典,尽量将士卒列成最密集的阵型,以防被风骑军冲垮。他试图将麾下士卒变成一块坚硬的磐石。要让任何一个敢于直面相击的人碰得头破血流。
惜的是。他的对手却有着最为犀利地破石利器。赵云对骑军地操使运用,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娴熟程度。数千风骑兵简直就如同赵云的双臂一样,任意地随着他的心意奔腾驰骋,旋风般地自战场上扫过。往往哪里曹军出现一丝漏洞。风骑军地锐利锋芒就指向何处。不攻则已,攻则取敌七寸。使敌必救。在一声声狮吼龙吟般的厉喝中,两面奔驰合击地风骑军如同两把锋利的镰刀。肆意地收割着生命。飞舞地马刀下,鲜血飞溅如花,骄阳的映照下显得那么耀眼夺目。远处观战的曹操很明显地发现了战局的异样——这支突然加入战场的敌骑军,简直就如狐狸一样狡猾,如豺狼一般凶狠,不甚费力就将李典的后军“戏耍”于股掌之间。
“丞相,敌骑军为首者似乎是那个赵云!”郭嘉极目远眺,隐约地觉得率风骑军纵横驰骋的赵云有些眼熟,略一思索,沉声对曹操说道。
当年汝南一战中,郭嘉曾在乱军中被赵云生擒,对这个艺高胆大的敌将印象颇深,兼之他记性一向很好,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又是赵云?!!”曹操面色凝重地低喃了一句。经历过一连窜的交锋后,赵云在曹操军中已颇具声名。汝南之战中的单骑突阵求援、三百骑勇闯曹营……让曹操充分见识了赵云的勇武;随后袭扰徐州的一系列战事(通过臧霸的禀报和细作的探查,曹操已知率骑军把徐州闹了个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正是赵云),则将赵云的统军作战才能展现得淋漓尽致……“丞相,曼成将军那些人马未必能挡住赵云的骑军。后军若被击散,势必会影响全局战事,必须尽快遏制住敌骑军!”
郭嘉眉头微皱,沉声向曹操说道,“而且关羽、张飞的大军恐怕不用多久也会赶到。若不能稳定住军势,对我军会相当不利!”
“恩……!”曹操微一点头,深邃的眼中射出一丝精芒。稍做思索后,曹操以手中马鞭一指奔驰中风骑军,沉声说道:“传令,命徐晃、夏侯尚从两翼压制敌骑军!”
“嘟……嘟……!”号角兵立即将曹操的将令传递了出去。鼓角声变得越来越急促,赵云中气十足的厉喝声不时响起,即便在异常嘈杂的战场上也显得那么清晰。
“避开实处,攻敌软肋!”
“转向,左右回击!”
“杀!”
一名自恃勇武的曹军都尉看不过赵云如此“猖獗”,寻了个机会不顾一切地纵马上前,手中大刀力贯千钧,猛地斩向赵云头颅。赵云头也不抬,风雪银枪以裂空之势,带着撕破空气的尖锐啸声,枪锋魔术般地突破了层层防御,毫不费力地刺入了那名曹军都尉的咽喉之中。眼睁睁地看着风雪银枪从自己喉中抽出,一股热腾的鲜血从伤口处激喷而出,那曹军都尉带着不愿置信和极不甘心的眼神,轰然栽落马下。赵云面上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仿佛这仅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远处的李典心中一阵骇然——那名曹军都尉也算是李典帐下一员猛将,常以勇力争先,不想竟在赵云枪下走不过一个照面。赵云那状似平常、实则骇人的一击,很显然地在李典部卒的心中留下了一层阴影。紧随在赵云身后的风骑兵们尽管已经习惯于自己统领斩将夺旗的神威无敌,但此刻仍觉心头热血澎湃,不自禁地齐声狂吼。为赵云助威。两方的士气此消彼长之下,李典顿觉压力倍增。左右两翼来回冲突地二、三曲风骑、及始终在外围驰骋奔射的第一曲风骑配合得天衣无缝,硬生生将人数还占着上风的李典部曹军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幸好,此刻徐晃和夏侯尚的兵马赶到了。赵云纵马驰骋冲突的同时,眼睛的余光始终都在关注着战场态势的发展,徐晃、夏侯尚两部曹军的逼压而至,完全没能逃脱他地视线。与此同时,赵云也已留意到远处正苦苦支撑地马岱。眼中精芒瞬闪而过。乘着二、三曲风骑交差奔驰的当头。
赵云纵声狂吼,简明扼要地下达了一道命令。交差而过的两曲风骑兵疾速转向,如同两把锐利无比的“绝世弯刀”突然插入徐晃和夏侯尚所部阵中。两把“绝世弯刀”自两部曹军地外围轻轻柔柔地划过,却带出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赵云故技重施。又是一个漂亮地大回环,将徐晃和夏侯尚也圈入了风骑军的包围之中。
“以数千骑兵。包围我上万步卒?!!!”曹操站得高、看得远,战场局势变化基本都落在他地视线之内。身为用兵大家的他。此刻也不得不惊叹于赵云对骑兵无以伦比的精熟运用。
“好一个赵云!”说这话时,连曹操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在夸赞赵云,还是带着狠意的诅咒。
被赵云来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后,徐晃和夏侯尚在经验上的差距立时就显现了出来。徐晃夷然不惧,将麾下步卒指挥得如同一块坚硬无比的铁砣,令风骑军无法下口;相形之下,经验略显不足的夏侯尚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而不幸的他恰好碰上得又是赵云亲自统领的第二曲风骑。在赵云的强力冲击下,夏侯尚所部由慌到乱,由乱到散,随后竟然朝后方溃退了起来。赵云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份大礼,就以夏侯尚的溃兵为前导,率部直插马岱与许褚激战之处。坚持到一百合后,马岱已经左右难支,连以命搏命的招数都奈何不了许褚,额头、后背全被汗水浸湿。许褚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手中山君刀威势一刀胜过一刀。刀锋撕破空气时,发起出虎啸般的风声,完全地萦绕在马岱的耳旁。
“死去!”忽然觅得一个良机,许褚一声惊雷暴喝,山君巨刀斩裂长空,自左而右斜劈向马岱的右肋。
“完了!”马岱心中一个咯噔,手中天狼枪不及收回,而身体因姿势用老,也根本没有闪躲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刀临身。这一刻,马岱的脑中瞬间闪现过无数印象,而后又化为一片空白。
“嗾……!”异样的利器撕破空气的声音,忽地传入了许褚、马岱两人的耳中。
“好快的速度、好惊人的速度!”睁眼等死的马岱,虽然头也未回,却直觉地产生了异样的感应。许褚此刻的感觉比之马岱要强烈几倍,因为那袭来的利器根本就是针对他的。许褚奋起全身力气,山君刀疾速反斩,终在近体不足两尺的地方,将那利器斩落。一柄普通的长枪被凌厉的刀气自中心一劈成两瓣,跌落在了泥土中。对许褚而言,危险并未消除。带着强烈螺旋气流的风雪银枪,已经裂空袭至。
“嗨……!”许褚又是一声暴喝,刀锋急转,迎向风雪枪。
“铛……!”刀枪相击,发出轰天巨响。连人带马退却了三步后,许褚强行勒住战马,举目前望,口中发出愤怒的狂吼:“什么人敢搅局?”
“常山赵云!”同样退了三步的赵云,冷冷地回了四个字,跨下小白龙驹动作丝毫不停地再次冲向许褚。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章(下)
“伯仁这混小子在做什么?”正指挥兵马围剿马休铁骑的曹洪,突然察觉到夏侯尚部曲的异状,不禁又惊又怒。领了麾下亲卫拦住溃兵,曹洪毫不犹豫地斩杀了其中十多人,暂时震住了局势。迎头撞上夏侯尚后,曹洪也不顾什么情面,毫不客气地将已官至荡寇校尉的夏侯尚一把扯下马来。
“洪叔……”
重重地跌落在地后,夏侯尚终于回过神来,怯怯地看向曹洪,满面羞惭之色。
“混帐,曹家和夏侯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曹洪面色铁青,厉声斥骂道,“快随我收拾你的兵马,挡住敌人骑军!”
“是……”
曹洪的话虽然严厉至极,但夏侯尚却知是为他着想,应了一声后,狼狈而匆忙地起身爬上了战马……“谁敢擅逃,杀无赦!”曹洪高举手中大刀,厉声断喝起来……“铛铛铛……”
在赵云一连窜狂风骤雨般的进攻之下,许褚一时间也有吃不住的感觉。风雪枪的速度之快,已经超出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同样是以快著称,赵云绝对要比马岱高出一个档次。马岱的枪速尚在可以想象的范围之内,而赵云的枪速则让许褚产生眼花缭乱的感觉,仿佛漫天都是飘飘扬扬的夺命雪花。断喝一声,许褚寻得机会,奋尽全力斩出一刀,将赵云逼退了少许。随后自己急策马回撤十余步,暂时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借机定神歇几口气,一对精光连闪地虎目直直地盯着对面的赵云。
“嗬……嗬……!”赵云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一片狂热。虽然仅只是短暂的交手,但许褚的勇悍却已激起了赵云的全部战意。
“还能战么?”赵云头也不回,忽地出声说道。
“呃……?”微楞了一下,马岱才会过意来。明白赵云是在跟自己说话。
“能。如何不能!”身为马家子弟的骄傲,让精疲力竭地马岱不愿说出任何服软地话来。
“那好!”赵云嘴角微微一扬,简明扼要地对马岱说道,“你带着风骑军把里面的人救出来。我来解决这家伙!”
说罢,赵云毫不犹豫地纵马疾攻向许褚。马岱也知此刻不是罗嗦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看了赵云一眼,而后即刻策马朝北面马休被困处驰了过去。此刻。完成大回环的风骑二、三曲恰好在赵云、许褚二人激战之处再次会合了起来。两曲地曲长华紫、张翔已将赵云的命令听在了耳中,丝毫也不含糊地率部紧随在马岱地身后,如同两把“无双利刃”狂插向北面的曹军阵中。
“救出人后,立即向南撤离,大军快到了!”赵云地声音遥遥地传入马岱的耳中,“留下命,才有机会报仇……”
马岱身体一颤,忍住回首的念头,猛地狂啸起来,手中天狼枪迅速刺向一个阻挡去路的敌兵……赵云初有动作时,许褚便毫不犹豫地挥刀猛力前劈。适才的短暂交锋,已让许褚明白一事—绝对不能让赵云占上先手,否则那狂风骤雨般的快枪任谁也难以抵挡。气流滚动,如猛虎出闸,仿佛地狱中的凶神恶煞都被释放了出来,狂野的罡气排山倒海地压向赵云。赵云眼中战意充盈,轻哼一声,风雪银枪在手中疾速地转动起来,凌厉的杀气在枪尖凝聚,而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刺破长空,径直朝对方罡气最猛烈的那一点突破过去。转瞬,方圆数丈内的空气迅速下降了足有数十度,时节仿佛由晚春再次转回了最苦寒的严冬腊月。眨眼之间,一冷一热两股强劲至极的气流发生了最为猛烈的撞击。
“兹……兹……!”高速旋转的风雪枪突破罡气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铛……!”出乎许褚的意料,力贯千钧的山君刀非但没能将对手的兵刃磕飞,居然反被风雪枪上奇异劲力化解于无形。那感觉,就如猛地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上难受。
“好刀!”轻赞一声,一缕血红之色自赵云俊颜上瞬闪而过,但风雪枪却丝毫未做停留地擦着山君巨刀刺向许褚的颈脖。许褚咆哮如虎,巨刀急翻,刀锋上隐现一片红光。两骑交错而过,互换了位置后又迅速掉转身形。许褚面容紧绷,疯狂的杀气逐渐浮现了出来,令人触目惊心。
“哈哈哈……痛快,痛快!”许褚忽池纵声狂笑起来,大刀平指不远处的赵云,“赵云,今日你一定会死在许某刀下!”
赵云嘴角微扬,什么话也不说,即催小白龙驹急攻向前,直接以行动来回答许褚。山君刀卷起猎猎狂风,刀锋处虎啸声愈发清晰,凭空划了一个半圆后,全力斩向赵云。
“铛铛铛……”
在极短的时间里,赵云疾速递出百余枪,漫天的枪影将许褚整个人笼罩在内。枪势如潮,无休无尽:又如游云,无形无定!许褚暴喝连连,山君刀挥舞得风雨不透,将所有攻击都阻挡在外。不知不觉之中,许褚的攻击节奏也变得越来越快。然而这对他来说,却并非什么好事——许褚刀法向以势大力沉、霸气十足而著称,速度本就非他最擅长的。
但在以往,无论碰到什么样的对手,速度型、灵巧型……许褚皆可以拙破巧、以力降快。即使与马超交锋时,他也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套路。
但此刻,许褚却被赵云所牵动,不知不觉地跟随着对方的攻击节奏,试图以力道加上速度战胜赵云。
但这样一来,却等于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速度上,许褚根本无法与赵云比拟,而因攻击节奏过快。许褚运刀地力量又无形中被削弱。
但此刻。许褚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先前与马岱的激战,对他的身心状态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颇大的影响。
“杀!”马休披头散发,身如血染,看上去极为狼狈。
但他并未丧失斗志。口中仍不住发出声嘶力竭的狂吼。在马休身旁,凉州铁骑所剩已不足200骑。在十倍、乃至二十倍于其的曹军包围下。奋不顾死的铁骑士兵们也完全是力不从心。尤其是曹纯率领的虎豹骑简直就如同附骨之蛆般,死死地缠住马休等人不放。一个又一个地铁骑兵被刺落马下。一匹又一匹地战马被砍翻倒地。
曹军方面的伤亡也是不断加大,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凉州铁骑展现出来的战力强悍得惊人。要杀死一名铁骑兵,往往曹军就得付出两倍、甚至三倍地代价。
但尽管如此,人数上的绝对劣势,还是将马休所部推向了覆亡地边缘。剩余的铁骑士兵们几乎个个身上带伤,马休本人更是连披三创。而在不远处,摇曳地“曹”字帅旗就像致命的诱饵一样吸引着马休。
曹军潮水般地从四面八方向残存的铁骑发起更为猛烈地进攻。
“阿爹,大哥,保佑我!”马休狂啸一声,不顾一切地纵马向“曹”字帅旗所在处狂冲过去。剩余的凉州铁骑如何不明白马休的意思,一个个狂呼大叫着舍命跟随在马休身旁。然而,虎豹重骑却无情地将马休最后的念头扼杀。在曹纯的率领下,数百虎豹骑如磐石般硬生生将马休那180余骑顶死。此时距曹操帅旗仅只两、三百步而已,但这两百多步却恍若不可逾越的天堑。几近脱力的马休一个不慎,被曹纯的长枪刺中左肩,闷哼一声维持不住身体平衡,跌落到了马下。
曹纯再一枪刺来,直取马休颈脖。一名铁骑士兵毫不犹豫地策马挡在了马休身前,自己却被曹纯一枪贯胸,“二军主,快……走!”
马休目窒欲裂,起身就想与曹纯拼命。两名铁骑士兵驰至马休身旁,一人抓住马休一臂,同时发力将他提了起来。其中一人猛了发力将马休拉到自己马背上,随即朝后方驰去。任谁也知道,此刻的马休绝对不是曹纯对手,再战立时便会陨命当场。
“回头,快回头!到那里都是一死,我不杀了他,死也不甘心!”马休声嘶力竭地狂吼道,不甘心地转头后望。十数名铁骑正在死缠曹纯和虎豹骑,为马休的后撤赢得时间。铁骑的人数在锐减,很快便降到了百骑左右。全军覆没就在眼前!就在这时,南面的曹军军阵突然出现混乱,且乱势不断加大。马休惊愕地放眼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破开人群直冲过来,正是马岱。在马岱身后,两队骑兵如锐利的锋刃一般,撕开了曹军重重包围。此刻,曹纯已破开了阻挡,手中长枪狠狠地扎向马休后心。
“阿休让开!”马岱一声断喝,天狼枪突然脱手,势若流星般飞向曹纯。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一章(上)
马休和他身前那名士兵机械地向左侧让了一让,带着凌厉风声的天狼枪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身体飞了过去。
拼尽马岱全身力气掷出的天狼枪,速度之快令人惊骇。曹纯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得已之下只能收回刺向马休的长枪,奋力架向飞枪。
“铛~!”一声巨响后,天狼枪改变方向,斜斜地插入不远处的土中。
曹纯面色煞白,双臂微微颤抖着,一股气血不住在其胸口处翻腾。
天狼枪上的力道之强,大大的出乎了曹纯的意料,一个不妨就吃了闷亏。
马岱以两腿夹紧马腹,身体向旁侧一弯,劈手从曹兵手中夺过一柄长枪,势如疯虎地突阵而入。
紧随在马岱身后的两曲风骑兵非常有默契地向左右两翼转向,再次以一个大回环圈向数倍与其的曹军。
眨眼的工夫,马岱已经突到了马休身旁。
马休惊喜交加地想要招呼自己的堂兄,但马岱却恍若未见地从其身旁穿过。
毫不犹豫地将刚刚抢夺而来的长枪投向曹纯,马岱身形突然一歪,左手急探将深插入土中的天狼枪一把抄起。
曹纯并不知道面前的敌将是马岱,只当是马超亲临,丝毫不敢怠慢,侧身躲过长枪后,招呼身后虎豹骑兵一起上前攻击。
马岱并不恋战,急速勒转马头后,返身朝马休所在驰去:“走!跟我撤出去!”
随即,马岱扯开嗓子,以最大的力气狂吼道:“撤,撤出去!”这次却是招呼那两曲风骑军。
“岱哥,做什么要撤?”听马岱下令撤退,马休一时竟未能回过神来。马休深知,在马超死后。报仇之心最为强烈的人,就是马岱。否则他也不至于会做出这种擅自追击曹操的事来。而且马岱绝对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为何他竟会选择撤退?
“留下命,才有机会报仇!”马岱竟将赵云适才所说的话脱口而出,“援军来了。人家救了咱们,咱们不能拖累人家!”
“快走!”其实,至此时马岱已经明白即使赔上自己这些人全部性命,也不能报半点仇。那面一直停驻在前方不远处的“曹”字帅旗,分明就是一个诱饵,一个用来“钓”急于复仇的马家兄弟的诱饵。若曹操真在战场上。也该早在亲卫的护送下退到安全地带去了,根本不可能留在这危险的地方。
马岱本就颇富威望,马超死后更成为马家军的实际首领。他的话没人敢不遵从。剩余的百名铁骑立即沿着刚才马岱和风骑军杀出了空隙,向南面奔突下去。
马岱亲自担任殿后的任务,边退边奋力抵抗着曹纯和虎豹骑的追击。
两曲风骑军硬生生在战场上撕破两道口子,随即迅速一个急转,两部合二为一,瞄准曹军中部返冲了回去。
风骑军地军训便是“迅疾如风。侵掠如火;远遁千里,一击即退。”这支灵活机动轻骑军的作战方式,与这时的大部分骑军都不相同,缺乏与风骑军交锋经验的曹军一时间根本无法适应。一旦被突入阵中,仓促之间,无法组织起对风骑军得有效抵抗,能够留下的敌骑也相当有限。
向南返驰的风骑军暂时打乱了曹军地队列,马岱等人撤退阻力因而大减。
曹纯对马岱紧追不放。常常随侍在曹操身旁的他,自然曹操对马超的忌惮。为使曹操宽心,曹纯一意要击杀“马超”(实际上是马岱)。而且曹纯也看得出,“马超”经历与许褚地苦战后,似乎已经有些精疲力竭,这正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眼见与马岱的距离越来越近,曹纯手中长枪无声无息地刺出,直奔对手的后背而去。
由于几乎没有风声动静,马岱初时竟没有留意到长枪接近,待发现时,已然晚矣。长枪毫不费力地击破护甲,刺入马岱的右肋。
“呃~!”马岱一声闷哼,整个身体立时伏倒在马背上。
曹纯大喜过望,立即纵马前冲,想在补上一枪,了结这个悍敌。
相距不到半个马身时,曹纯右手握枪,居高临下狠狠刺向马岱后背。
然而,就在这时,似乎身受重创的马岱突然身形急扭,以仰倒姿势平躺在马背上,与此同时,右手中地天狼枪借着身体仰倒势头,疾若闪电地反刺向曹纯。
浑然没有料到马岱居然会使出苦肉之计,故意挨上一枪来迷惑对手,曹纯一时愕然。待回过神来时,冰凉的天狼枪已经深深地刺入胸口。
马岱刺的极准,完全地一枪穿心。
曹纯不敢置信地看着透入胸口的长枪,而后艰难地低头,看到了马岱那满含恨意的眼神。
这人是虎豹骑的统领,而虎豹骑的统领绝对是曹家嫡系子弟。马岱虽然不知道曹纯的确凿姓名,却知道他必然是曹家子弟。
拼着受伤,也要击杀此人,算是向曹操报上一个小仇。
猛地挺直身子,马岱迅速抽回天狼枪,再也不看曹纯,策马急向前方的马休等人追去。
热腾腾的鲜血自伤口处激喷而出,曹纯的眼前迅速昏暗了下来,身体摇晃了几下,轰然栽下了战马。
“好……冷!”一丝余光从眼中消失后,曹纯艰难地说出了一生中的最后两个字。
曹纯的阵亡,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虎豹骑。冲锋中的虎豹骑兵们迅速勒住战马,查看统领曹纯的情况。
发现曹纯生机已逝后,副统领曹磐仰天一声狂啸,迅速翻身上马,猛地抬头怒视前方,咬牙切齿地厉吼道:“杀了马超,杀光他们!”
折返回来的风骑军恰好驰到了虎豹骑的身后,华紫一声狂吼后。两曲风骑兵迅速散开,如两把利刃自虎豹骑的两翼狠狠地“削”过。
虽然身披重甲。但锋利的马刀还是能准确地寻到虎豹骑兵们的颈脖软肋。
两阵猛烈地旋风扫过,足有5、60名虎豹骑兵被割断了喉咙。曹磐的眼睛已是一片血色,再一声狂啸后,率领剩余地虎豹骑猛向风骑军追赶了过去。
待马岱、马休等人驰至赵云、许褚交锋处时。激斗一百余合的两人恰好在一次最强劲的碰撞后,分出了些许高下。
许褚的左肩地护甲已被击碎,一个深约半寸的小口正在汩汩地向外渗着鲜血。在许褚对面十余步远处,赵云白皙的俊颜上的红赤之色正在缓缓消去,银盔上的缨须已被削掉大半,血红的缨须轻轻飘落向地面。
被赵云牵引着节奏攻击了近百合后。许褚才发现自己失策,但此刻大量地体力已经流失。似他们这种力量型战将,以快节奏与敌交锋。体力的消耗也是非常惊人的。
赵云就这样巧妙地让胜利地天平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这边倾斜了过来。待战局倾斜至一定程度后,赵云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最为猛烈的狂攻。
许褚的胡子眉毛上都结起了冰碴,身体竟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左肩的伤口虽然不重,但赵云却借着枪锋破体的那一刹那,将一道寒冷的气劲送入了许褚地体内,令其筋脉受了创伤。
知道暂时无法再与赵云抗衡下去。许褚不愤且不甘地怒瞪了对手一眼,拨马便走。
赵云右臂不自然地轻轻颤动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驰离的许褚,也没有去追赶。
马岱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赵云,难以相信他居然击败了许褚那样强悍的人物。刚与许褚交过手,甚至还险些身死当场,马岱自然知道许褚是何等厉害的高手。
“都救出来了?”赵云转过头,轻声对马岱问道。
“恩!”马岱重重地点了点头。
“咳咳……”轻咳了两声后。赵云的俊颜完全恢复了正常,“走,咱们立刻撤出去!”
“是!”马岱不自己的应了一声,竟似应诺赵云的命令一般。
赵云气聚丹田,仰天一声长啸。不片刻,华紫、张翔两曲风骑兵循声驰至。
也不管紧追在后的虎豹骑,赵云一马当先朝南面方向疾驰而走。马岱、马休等人和那两曲风骑兵自动地合并成一个巨大的锋锥,紧紧尾随在赵云身后。
遇弱则合而击之,遇强则分而避之,赵云灵活地指挥着风骑军一路南突。
击散徐晃亲自引领地一部曹军的阻截后,以赵云为首的2700余骑冲破了重重阻拦,成功地突出重围。
见赵云杀出,赵影立即率风骑第一曲担负起了阻击曹军追赶的任务。
半盏多茶的工夫,风骑军与曹军脱离。
折损近900骑,赵云终完成了从近六万曹军(由于战场限制,六万曹军不可能同时投入战斗,真正参战只有三、四万人)救出马岱兄弟的重任。
而900骑的伤亡,也是风骑军组建以来最为惨烈的损失。
“居然被他们冲出去了?”曹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说道。尽管曹操不断下令指挥兵马阻截,但还是没能拦得住赵云。
居高临下几乎目睹了全过程的曹操,对赵云的骑战指挥技巧以及那敏锐洞察战场的眼力大感震惊的同时,也不禁对如此良将心痒不已。
“丞相,是否追击敌军?”曹洪策马疾驰上山丘,急声向曹操询问道。
“传令,命大军即刻重新列阵!”没有回答曹洪,曹操反对不远处的号角兵喝令道。
“嘟~~嘟~~!”这时,一阵阵沉浑苍劲的战号声自南面方向悠悠长长地传了过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一章(下)
汉水与南乡之间,从南到北不到30里的一段土地上,云集了超过十万人的大军。旌旗如云,刀枪如山。
因大队人马行军而荡起的尘雾,仍未散落下来,将天空遮蔽成灰蒙蒙一片。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随风飘荡在这片原本安逸寂静的平原上。
或许是不耐血腥味的熏染,略显惨白的太阳干脆躲进了一片厚厚的云层里。
低沉的鼓角声在天际之间不断地回响,悠长而抑郁。
我和二哥并骑矗立在阵前,身后已集结了近六万大军,同时仍有部分兵马正朝战场赶来。
在前方400步远处,曹操大军也已陈军列队,严阵以待。
尽管大军毫不停留地紧赶慢赶,但等我们赶到战场时,赵云却业已救出了马岱兄弟。用兵向来缜密的曹操果然安排了应对追兵的措施,只不过他没有料准一件事——追兵竟然是分三批赶到的。
虽然这分成三批追兵的安排,并非是出自我军的本意。但不得不承认。马岱兄弟地擅自行动,从某种程度上确实破解了曹操的筹谋计划,从而为赵云的突阵奠定了基础。
但尽管如此,风骑军的损失仍然让大的让人心痛。900骑兵,对于业已获得并、凉这两个产马大州的曹操而言,或许并不算什么。但对于我军却是弥足珍贵地一笔战力。要知道,我军获取战马必须几经周折。费时费力。
如若再加上马岱损失的1300骑,也就等于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我军就丢掉了2200骑。相形之下,曹操的兵力损失虽然要大的多,但在我看来,仅从战力损耗情况上,这绝对是一笔赔到家的买卖。
现在。我只希望经历如此惨重教训的马岱兄弟能稍稍冷静一些……
曹操的大军果然不同凡响!
尽管不久前才被风骑军硬生生地突了一个来回,但在很短的时间内,经过整队列阵地曹军,又重新展现出了强悍的气势。
大致地观察了一番,我推测曹军的人数应仍有近五万人。而我们这边的联军若汇齐后,大约在七万人出头些。
人数上,联军稍占些优势,但尽管如此,要趁此战一举击败曹军、乃至击杀曹操本人。却根本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且不说曹操会否援军赶来,即便以目前的实力对比,想彻底击败曹军也是一个相当困难的任务,更可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而击杀曹操,更是难上加难……
我转头看了看二哥。二哥似乎也看出了击败曹军的难度,神色异常凝重,右手不时地轻捋着颔下长髯……
对面严整地曹军军阵突然稍稍有了些动静,正中处的曹兵开始朝两边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两百余名着装奇特军卒的护卫下,曹操策爪黄飞电马现出了身形。这两百多名军卒个个体型剽悍异常。一身玄色铁盔铁甲,每人右手中皆持一把巨大的环首刀,左手则是一面黑色大盾。这些盾牌不出意外应该是铁制的,重量绝不下于40斤,但持在那些军卒手中却似恍如无物一般。
“虎卫营!”望着那队担当护卫曹操重任的剽悍军卒,二哥眼中精光一闪,低语了一声。
曹军中有两支声名极为显赫的强兵,天下无人不知——骑中虎豹、步夸青州!(即虎豹骑和青州兵)但曹军中另一支劲旅知者就甚少了。其实论起战力,这支劲旅却绝对不在青州兵之下。即使比之虎豹骑也不遑多让。
当年曹操击败青州黄巾,从百万俘虏中挑选数万青壮,组建成一支日后威震沙场的劲旅——“青州兵”。而事实上,当时曹操还曾从数万青州兵中,再次精挑细选了最为强悍的数百人,组建了另一支劲旅作为自己的亲卫部队,并亲命名为虎卫营。虎卫营曾数次在最危险的情况下,救曹操脱困,立下殊功,但因这支劲旅只担任护卫重任,很少参与破阵冲城,故而名声不彰,但其战力之强横却是绝对不容怀疑的,当年我们兄弟没少跟虎卫营“打过交道”。
据闻,虎卫营的人数从来没有超出过千人,每次折损严重后,曹操都是从军中挑选最强悍的步卒加入其中。自组建以来,虎卫营只有过两任统领——典韦、许褚!
另一支也时常担任警戒护卫重任的劲旅虎豹骑,或许是因为在先前的战斗中损耗太过严重,此刻并未出现。
被赵云击伤的许褚简单地包扎了伤口后,仍忠心耿耿的护卫在曹操的身侧。此外,徐晃也随护在曹操的另一侧。
看得出,曹操对我和二哥确实非常顾忌。
“云长、翼德!”曹操策马前出几步,面露微笑,声音洪亮地向我和二哥“招呼”道,“汝南一别后,已有两载未见,一向安好否?”
“张某向来无疾无灾,劳曹公牵挂了!(羽无恙,劳丞相记挂!)”我和二哥一齐挂起兵刃,拱手回道。
“操素以云长、翼德为当世名将,非孙、吴不能及也,恨不能与二位把酒言欢,奈何却只能于沙场相见……”曹操摇了摇头,语极遗憾地说道,“憾甚,憾甚……”
“呵呵……”我呵呵大笑回道,“所谓道不同而不相为谋,若曹公那天能够放下手中权柄,交出麾下大军,说不定我等真有把酒言欢地一日!”
二哥与曹操之间的恩怨有些复杂,此刻不便多开口,与曹操口头周旋的“重任”只能交给我了。
“曹某效忠天子、勘扶社稷之心,可昭日月。倘无曹某,世上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曹操仰天一声长叹,不无遗憾地说道,“翼德似乎对曹某误见太深。若玄德、云长、翼德能与曹某并力携手辅佐天子,不消三年则天下可定。届时我等内安社稷,外辟疆土,扬大汉天威于四夷,岂不快哉?”
顿了一顿,曹操语气变得慷慨激昂起来:“想我大汉绵延四百余年来,曾几何时,国威何其强盛,陈汤昔日有言‘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操每读及此句,则大感热血沸腾,恨不能一效霍骠骑(霍去病)之往事。然而,自中平以来,战乱频繁,民生凋敝,十室九空。北疆鲜卑、匈奴、乌桓诸异族趁乱取事,祸我边疆,为害大汉甚矣!前些时,曹某还在挥师与鲜卑鏖战于并北,只可惜军力有限,难尽全功。料想不多日后,异族必然去而复来,届时边民又将陷于水火,苍生又将受战乱劫掠之苦。云长、翼德皆燕赵血性男儿,忍心看苍生如此疾苦,甘心看异族如此猖獗?”
不得不承认,曹操的这番话很有鼓动性……
“护国安民,辟土开疆,军人之责。张某与兄长,及这里数万将士担此重责,义不容辞!”面容一整,我扬声回道,“若曹公却抛却一己之私,举军来投,张某与兄长必会倒屐相迎。日后我大哥内扶天子,我、二哥与曹公外辟疆土,饮马狼居胥,定可成平生快事!”
“……”曹操看了看我和二哥,小半晌后摇头说道,“翼德何必拘泥于股……”
“张某对曹公文韬武略钦佩不已,但对曹公治政之道却不敢芶同……”我毫不客气地回道,“曹公治政,宽于己,苛于人。徐州数十万子民何其无辜,只因曹公雷霆一怒,成荒野孤魂。张某难以想像,日后曹公尽掌天下权柄,又会否以一时之怒,再生出数十万冤魂。”
“看来果如翼德所言,我等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曹操似乎也放弃了无谓了劝降努力,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今日之事如何?”
终于牵扯到了正题!我一抬手,反将问题还了回去;“今日之事,皆是因曹公而起,如何收场,也尽在曹公一念之见。张某这里只有一句话相赠……”
“哦~~?”曹操捋了捋颔下长髯,似乎颇为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一句?”
我提起马侧的丈八蛇矛,乌骓会意地向前缓步了起来。
见我如此举动,对面的虎卫营士兵神经立即紧张起来,纷纷提刀微举盾牌。许褚、徐晃二人也有意识地前行了几步,紧紧将曹操护卫在自己控制范围内。
前行了约二十步后,乌骓停下了脚步。我高高举起蛇矛,而后脱手奋力下刺,带着强烈螺旋气劲的矛身毫不费力地入土三尺有余。眨眼间,以矛身为中心,周遭的泥土突然猛烈地“爆炸”了开来。
待尘埃落定后,一个直径丈余的半圆土坑赫然出现在两军将士眼前。
与此同时,如六月惊雷般的巨喝回荡在战场上空。
“你要战,我便战!”
这一刻,天际之间仿佛只剩下了我的声音,两相对峙的十余万将士一片寂然!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二章(上)
战场上好像失突然之间去了所有的声音,战鼓声,牛角号声,战马的嘶鸣声……全部消失了,归于一片沉寂。
耳边只剩下那如雷般的巨吼声,穿云裂空,惊天地、震鬼神!
好半晌,两边对峙的十余万大军都没有做出半点动作,只是怔怔地看向吼声的“发源处”,仿佛都被惊呆了一般。
“嚯!嚯!嚯!”突然间,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狂呼从战场上响起。
近七万联军将士一齐纵声狂吼!
持长武器的军士同时以兵器击打地面,暴雨般的声响呼应着狂吼,撼动战场;持短兵刃的军士齐将刀、盾高举向天,一时间刀如林、盾如山。
只在这片刻之间,联军的士气便被飚至最顶点,急行军后的疲乏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相形之下,对面的曹军虽然阵形整肃依然,但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
望着对面瞬间被激得斗志昂扬、如同饿极欲噬人的猛虎般的联军,曹操面色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面带微微笑意,抬了抬手,示意身后大军莫要为敌军气势所摄。
我双手合抱胸前,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对面的曹操,身后排山倒海般的狂吼高呼声仿佛对我没有产生半点影响。
小半晌后,我缓缓举起右手。震撼人心的狂吼声逐渐消歇了下去,战场很快重新归于沉寂。
只是片刻的工夫,战场由极度喧哗转为极度寂静,强烈的反差让人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哈哈哈……”曹操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豪气。“翼德豪情不减当年啊!”
轻轻捋动着颔下长髯。曹操扬声回道:“曹某到此,非图其他,乃是为止荆州之乱。自景升公不幸为宵小所害后,操闻荆州内乱频频,唯恐战火殃及百万荆州子民,故亲率王师至荆北,欲止干戈、息战事。然机缘巧合之下。竟似令云长、翼德生出许多误会,以为曹某对荆州心怀觊觎。”
叹了口气,曹操微拱了拱手说道:“但而今有云长、翼德在荆州,操料想内乱平息也只在朝夕之间了。既如此,操又何必多费心力?”
以曹操的头脑,不可能看不出此刻与联军展开决战对其是何等地不利,但他的面皮和找台阶的水平却更加令人“钦佩”。明明意在趁火打劫,却硬生生被他扯成为止干戈而来。而且这家伙临了还不忘在我军和荆州军之间下“绊子”……
不过,即使明白他的“厚颜”和“险恶”。我也奈何不了他什么。全面决战的发生,眼前无论对我军,还是对于曹操都是需要竭力避免的。
曹操肯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于小小地“挑衅”一把……
“好!有曹公这话,张某也算宽下心来……”我毫不犹豫地大声接口说道,“但不知曹公何时能够退出荆北?”
“恩……荆州乱局将平,曹某自也不需多做逗留。若云长、翼德无瑕一叙故情,曹某意在即刻率军回师许都!”曹操捋了捋颔下长髯,似乎思索了一下,随即回道。“但临别前,曹某也有一语相赠……”
不知这老狐狸又想搞什么把戏?我右手前摊。大声回道:“曹公但讲……”
“操以为。荆州事荆州决!”曹操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既然荆州内乱将平,云长、翼德何不与曹某一道提师离荆,各归本位,由刘荆州与荆州众贤达自行收拾局面,还荆州一片安宁?”
这家伙果然不安好心!这一提议,仍为了挑拨我军与荆州军的关系,以此迫使我军退出荆州,断绝我方控制荆州地可能性……
“这个勿需曹公担心!”我语带些许讽刺。非常干脆地回道,“只要曹公退出荆州,我与兄长自会引军归还扬州。”
“如此甚好!”曹操虽然明知我话中的讽刺意味,却也不动怒,当即大笑说道:“曹某这便引军北返,云长、翼德也不必相送了!”
“曹公临去之前,还请将我军阵亡将士遗体奉还……”
由于彼此间很有“默契”,有关曹操退兵的相关事宜很快就在战场上商议完成
曹操允诺在七日之内,将“进入荆北平息干戈”的兵马全数撤出。仍以原先的疆界为限,不侵占任何土地;
联军允诺在曹军撤退时不出兵追击;
曹军归还我军负伤将士及阵亡将士遗体,联军负责掩埋阵亡曹军将士遗体……
两个时辰后,曹军交还了风骑军和凉州铁骑中的少数幸存将士(不足百人),并阵亡将士遗体2100具、倒毙战马2000匹后,开始缓缓后撤。
当然,曹军撤退时,仍显得非常谨慎,唯恐联军会违诺突袭追击。以曹操为人的狐疑,是不可能完全信任与联军达成的口头协议的……
待曹军撤退了约50里后,联军开始缓缓尾随北上。
是夜,联军在距南乡约30里处安营扎寨。
中军帅帐中,只有我和马岱两人。
马岱垂首立在帐下,因为日间血战地缘故,他的精神显得有些疲乏,脸色苍白,面上流露出一丝沮丧、悲戚之色。
伤的颇重的马休和那近百名凉州骑兵被大夫料理完伤势后,正在营中休养.
“将这些忠心耿耿跟随你的将士全部送入虎口中,你现在满意了么?”我面色沉肃地看着马岱。冷声询问道。
马岱双手合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变得异常突兀,身体微微颤抖,但头颅却依然低垂。听了我的话后,他出奇地没有出声驳斥,整个人死一样地沉寂。
“若事难却仍有可为,拼尽全力后。纵然失败也可称为英雄;明知事不可为,却要勉力而行,这只能算是匹夫之勇!”我毫不客气地继续痛斥道,“2200名奋不顾死的优秀将士,就是因为你这匹夫之勇,白白丢掉性命!”
马岱忽地抬起头来,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你大概是想说。如果大军肯配合你,未必不能成事……”我冷冷地笑了笑,无情地驳斥道,“今日地情形你自己非常清楚。以曹操的老奸巨猾,怎么会对追兵没有防备?如果大军当真与你一起出击,届时全军都会陷入曹操埋伏之中。”
顿了顿,我起身走到马岱面前,直直地盯住他:“你也算征战不下十年地沙场宿将了,你来告诉我——今日大军若当真与曹操决战,有几成胜算?即便胜了。伤亡又会有多大?又有几成把握能够擒斩曹操?”
马岱先是与我对视,但片刻后。他选择了退避。将目光移到了一边去,神情显得有些惶惑、沮丧……
依照今日地战场态势,联军除了有人数上地优势外,其他条件都跟曹军是对等的,真正决战到底,联军胜算虽大,但伤亡恐怕也会相当。也就是说,歼灭5万曹军,联军至少也得付出4万人以上的代价。而且这还是在对方不能有援军赶到的前提下……
此外,由于联军无法提前切断曹军的退路。想要干掉曹操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许褚虎卫营的护卫下,曹操逃脱应当不成问题。只要逃掉了曹操,即便全歼其他曹军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不用费多大力气,曹操就可以将这5万人的损失补起来……
不需要我说的多么详细,马岱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男儿报仇,十年不晚……”我稍稍放缓了些口气,“只要你们兄弟留得性命在,还怕日后没有机会向曹操、韩遂报仇?当今天下,除我大哥外,再无旁人有能力抗衡曹操。而我大哥与曹操之间势有一战,或五年、或十年、或二十年,彼此间必是不死不休……”
马岱似乎被我的话所吸引,再度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认真地聆听着……
“但张某始终相信,胜者必会是我大哥……”我眼中流露出一丝热切之色,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勇者无畏,仁者无敌!大哥却是勇仁兼备……”
说到这里,我突然举步走到帐门口,掀开布帘,仰望夜空……
繁星点点,南方的夜空中有一颗星格外明亮,闪烁的光辉落在眼中,逐渐地幻化成大哥那爽朗可亲的微笑面庞。
两个月了,又出征两个月了……
马岱也是一阵沉默,肃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们二人就保持着这种奇特的沉默静立状态!
过了许久,我放下布帘,转身回到帐内,看了看马岱:“想清楚了么?如果你仍一意要现在去复仇,我也不会拦你,但我军中却绝不会留一累违军令之人。你可以带着你的人自行离去,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若战场相遇,仍是你死我活,不需留手。”
顿了一顿,我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留下,但张某有生之年,必竭尽全力为你向曹、韩二贼血仇……”
说完后,我静静地看着马岱……
“啪~!”马岱忽地单膝跪地,双手合抱成拳,深深地施了一礼。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二章(下)
依我的观察,马岱这人虽然颇有乃兄那份狂放不羁的性情,但却不似一个会失言违诺之人,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马岱是目前马家军(实际上已经剩余不足2000人)的灵魂,只要他真心归附了,要彻底收服马休、马铁、庞德等人也就不成问题了。
不过收服马岱他们花费的代价,也实在有些大得惊人。
2100名骑兵啊!
尽管马岱真心表示了归附,但他违背军令、擅自出击罪责还是要追究的,否则日后就难以治军了。
作为惩罚,马岱被我责以50军棍的杖刑。
刑罚后,二哥又以马岱击杀曹营重将虎豹骑统领曹纯,及会同风骑军死战击破近万曹军的战功,通告全军以示夸赞。并令快马急赴寿春,为其请功。
这一战,身为曹营最精锐劲旅的虎豹骑,在马岱铁骑的奋死狂攻之下,损失之大也是前所未有的。据风骑营的回报,到最后战场上所能看到的虎豹骑已经不足400骑。一战就干掉了超过半数的虎豹骑,恐怕曹操也会心疼到跳脚。
翌日黄昏时分,联军进驻南乡。这座险要的山城,经过一番血战浩劫后,已变得破落不堪,尤其是南城的城墙城门,简直已经不成模样。
墙壁上那些如同蜂窝一般的坑坑洼洼,几处坍塌的城墙……无一不显示出那场守城战的艰苦程度。徐盛能够坚持两日两夜。实在不容易……
然而,平心而论,南乡城的地势虽然险要,但城池规模实在有限,禁不住大规模地攻城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再将城池好好地修缮、加固和扩充一下。
进驻南乡后不久,斥候就有回报。宛城太守满宠率军万余人,接应了曹操后,一同向宛城方向撤去。
但为防曹操再杀一个回马枪,斥候仍是12时辰不断派出,留意曹军的一举一动。同时,数骑快马分几路赶往襄阳,一者为向蒯越通报击退曹军的消息,另一面也是为向蒯越了解樊城、新野方向曹军的动向。
建安八年四月二十八日,曹操亲领大军退至宛城。与此同时。佯攻襄阳的曹军张合、于禁部退出荆北,回到汝南境内。
虽说是佯攻,但张合和于禁的进攻力度却也是颇为惊人的。新野和樊城先后被他等攻克,最猖獗时,张、于二人地兵锋甚至距离襄阳不到40里。襄阳城内的士民官吏尽皆畏惧不已,甚至有不少人想要出城南逃,幸好蒯越沉着冷静,强行稳住了城中局势,并调集兵马依托湍水展开防御。
当然,张、于二人并未真正地攻击襄阳。与蒯越军对峙了几日后。曹操的退军令到了,张合、于禁趁着夜色悄然地退了回去。
此外。汉中方面也未再生事端。放张卫军离去的决定被证明是正确的。张鲁甚至派人表示了歉意,道自己是被曹操蛊惑才错误地对荆州发动战事,并主动提出赠送粮草两万石,一万石作为换回杨任的“赎金”,另一万石则作为致歉的赔偿。
由此,延续5个多月的荆州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这场关系到荆州归属权的战事,牵涉方之广,回想起来令人叹为观止——起先是蔡、蒯两方地争斗,马超介入;而后则是我军对蔡瑁、我军与刘琦的联军对马超;再后来是联军对张鲁、联军对曹操……简直就是一场乱战。
不过幸好,这场有数十万大军参与。伤亡近十万人的战事结束了!
留黄忠领荆州军万人驻守南乡后,联军主力朝襄阳开进。
五月初一,我、二哥、诸葛亮、庞统以及刘磐等人先行赶到襄阳,赵云率风骑军随行。
襄阳,州牧府议事厅
“皇叔、君侯、张平南之助力,于我荆州恩同再造。若非皇叔仁德信义为怀,慷慨援手,我荆襄九郡如今也不知将落得何种田地。”平定了荆州战事,蒯越也显得非常开心,恳切地说道,“越这里僭越了,代我家主公,代荆襄百万子民,谢过皇叔,谢过君侯和张平南!”
说罢,蒯越躬身长长地向我和二哥行了一礼。
“谢皇叔,谢君侯、张平南!”刘磐、韩嵩等荆州将、官也随在蒯越之后,纷纷躬身行礼致谢道。
“蒯别驾请起,刘安远、诸公都请起……”二哥和我上前将蒯越和刘磐二人扶起,而后又向余人招呼道。
一番客气后,众人分宾主尊卑入座。
“越已命人迎主公返回襄阳主持大局。”蒯越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战事虽然暂时消歇,但这累月的混战,对我荆州伤害之大莫能言状。章陵百姓的赈济、安抚,荆北诸郡的农耕恢复,逃亡百姓的回归,皆是当务之急啊!”
厅下的诸葛亮笑了笑,和声问道:“异度大人若有需要,不妨直言。”
在我和二哥关注的目光中,蒯越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很快恢复正常说道:“越确实有一请求,还望君侯和张平南能够应允!”
“蒯别驾请讲!”我笑了笑,抬手说道。
“而今我荆北军力仍显微薄,虽然近日蒯某张榜急招往日附逆的军士返军,但收效不彰。眼下强敌曹操环伺在侧,荆州防务堪危。故而。越想请君侯、张平南留下一部虎贲暂驻荆北,助我军加强防务……”蒯越恭敬地说道,“不知君侯、张平南意下如何?”
蒯越这家伙话中有话,一面虽然在恳求我军协防荆北,另一面实际上隐含了催促我军主力离开荆州的意思。看来,他仍是怕我军借机控制荆州。
不知道这是蒯越一人的意思,还是在场地这一帮荆州臣僚共同的意思。
我眼中精光一闪。面带兴味笑意地看了看蒯越,这家伙倒是没有半点异样,笑着点了点头。
上首的二哥似乎没能听出蒯越地隐含意思,但在我的眼色提醒下,也有点会过意来,面现若有所思的表情。
回到馆驿后,我和二哥即召了赵云、诸葛亮、庞统入室议事。
“蒯异度未免有些小肚鸡肠了!我军若真要强夺荆州权柄,又岂是眼下这些许荆州军所能抵挡的?他如此作为,正是枉做小人……”庞统何等聪慧之人。看来早就看穿了蒯越的真实意图,笑着说道。
“也未免尽是异度大人一人之念……”诸葛亮笑了笑,和声说道,“当时在厅中,我见傅公悌(傅巽)、杨子伯(管军校尉杨龄)皆以眼色示异度大人!”
“这群宵小,荆州危局之时不见他们踪影,如今战事一平,便着急争权夺利起来……”庞统轻拈颔下短须,语带不屑地说道,“不过。眼下确实还不是主公入主荆州的最佳时机,否则难免落人口实。于主公声望有碍!”
“天下两分。乃是大势所趋,荆州如何能免。可叹连异度大人这等睿智之人,也是当局者迷,看不透这一点!”诸葛亮轻轻叹了一口气。
“士元,孔明,你二人都认为应暂退荆州?”我摸了摸颔下刺须,向庞统、诸葛亮二人问道。
“是!”庞统立即出声应道,诸葛亮则是微微点了点头。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将新得江东诸郡安定下来,使之成为主公地稳固根基。”诸葛亮出声说道。“只有荆州,以亮料想,两、三年内迟早自为主公所得!”
“哦~~?”二哥眉头微皱,颇为惊讶地向诸葛亮问道,“孔明何以如此肯定?”
说实话,我也非常好奇诸葛亮说得如此笃定。
笑了笑,诸葛亮不慌不忙地淡然说道:“前几月见刘荆州(刘琦)时,亮曾察觉他眉间隐有一丝灰暗死气。若不出意料,三年之内刘荆州必然身死,而且难有后嗣。而刘琮公子恐怕年内就难逃一劫。若刘荆州身死,便是主公入主荆襄之时!”
诸葛亮依靠观相望气来推测刘琦地死亡,在我看来是玄而又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否准确。但他对刘琮命运的分析,我却是非常认同的——且不说其他,单就刘琮曾被圣旨敕封为荆州牧、镇南大将军这件事,就注定他难以存命。他的存在,随时会被他人(特别是曹操)用来在荆州兴风作浪,威胁到刘琦的位置。所以纵然刘琦不下令,下面的人恐怕也会设法除掉刘琮。
翌日清晨,蒯越亲自拜访馆驿。
我告诉蒯越,他那留军助防的请求我和二哥已然应允,但仍需请示大哥的意见。此外,我还是告之他,我军主力稍做休整后,将在近期内返回扬州。
既然对方心有顾虑,我们索性把姿态放高一点。
蒯越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们会如此干脆地提出主力回师,稍愣了片刻后,反而神色复杂地进行了挽留。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三章(上)
绿阴生昼静,孤花表春余。
时已初夏,晴空万里,艳阳照拂,令人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
襄阳东南30里,鹿门山中树木林立,郁郁葱葱,树冠枝头不时传出鸟儿嬉戏打闹的叽喳声。林间山泉清澈,幽邃寂静。阵阵带着泥土气息的暖风拂过脸庞,令人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十余骑缓缓驰至鹿门山下后,翻身下马。
“好一座鹿门山!也只有如此寂雅清幽之所,才配得上德公这样的高士!”我举目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鹿门山,油然而生出一种宁神静气的感觉。
“叔父当年选在鹿门山开设书院,看重的正是这里的清静无扰!”庞统缓缓走到我的身旁,面上颇显怀念之色地看着鹿门山,“幸好荆州战乱没有波及到鹿门山……”
“一年半了……”一旁的诸葛亮幽然轻叹说道。
将随行的亲卫留在了山下,我和诸葛亮、庞统三人踏着山路,缓步来到坐落在半山腰鹿门书院。庞德公喜静,许多人一起上山拜访可能会引起他的不快。
山路青藓隐隐,看得出,这几月来涉足鹿门山的人并不是很多。
由于眼下几日暂时还无法回师扬州,诸葛亮、庞统二人便向我和二哥提出请求,希望能够回鹿门山探望庞德公和鹿门同窗。
对于庞德公这位名动荆州的鸿儒,我是慕名已久。单看能教导出诸葛亮、庞统、徐庶、崔宏、孟建、石韬这些个高徒,就可以想像出庞德公本人的才学是何等的精深。更为难能可贵的,却是他那淡泊名利的品行。
淡泊以致远,宁静以修身。
趁着这几日难得的清闲,我主动提出随诸葛亮、庞统二人同往鹿门山一行。一来想拜访拜访庞德公,二来也算是充当“龙凤”的护卫。如今战事方歇。流民溃兵不在少数。
此外,我心中还存了另外一个念头……
“阿雨,阿月!”还未到达书院,庞统就远远地招呼了起来。
守立在书院门口地两名小童也看清了来人,面上表情乍惊还喜,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士元大哥、孔明大哥……”两名小童都在十一、二岁上下,稚嫩的面庞上流露出无比的喜悦之色,来到面前,一人拉住诸葛亮、一人拉住庞统,欣然高呼道。
庞统摸了摸个子稍高些那名小童的发髻。笑着说道:“阿月,长高了不少么。再有两年,快赶上我了……”
名叫阿月的小童撅了撅嘴说道:“士元大哥,我都过了十一,不小啦,你不要再摸我的头了!”
“哈哈……”庞统哈哈大笑起来,但还是将手从阿月的头上移开,“个子是不小了,学问有长进么?我来考教考教你……”
“我可是跟先生学了很多东西了。士元大哥你考吧,看能不能难倒我……”阿月毕竟是小孩子,很轻易地被庞统激了起来。
看着庞统与阿月两人的戏闹,诸葛亮轻笑了笑。而后温和地对另一名小童阿雨说道:“先生在书院吗?”
“在呢!”看起来比较乖巧一些的阿雨连忙点了点头,“水镜先生和黄老先生也在……”
“恩……”诸葛亮笑着点点头,随即转身对我说道,“将军,这两位是家师的童儿。一个叫司雨。一个叫明月……”
“士元大哥,他是谁?”明月这才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眨了眨灵巧地眼眸,好奇地向庞统询问道。
“这位便是以前常跟你们提起的张飞将军!”庞统停下了对明月的逗趣,笑着回道。
“他就是那位张飞将军?!!”两个小家伙上上下下地将我仔细打量了一番,显得非常好奇,随后又用鬼灵精一样的眼睛相互交流着什么。
“阿月,想让我们在外面站多久?”庞统轻轻一拍明月的脑袋,笑着问道。
“司雨,你领张将军和去朋乐草堂。我去跟先生通报!”明月对司雨交代两句话后,转身进门一路小跑向内堂而去。
“张将军,士元大哥、孔明大哥,请随我来!”司雨小童向我施了一礼后,客气地招呼道。
几个回转后,司雨将我们三人领到了一处别致闲雅的草堂中,草堂房门梁处有一匾额,上书“朋乐”二字,大概是意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字迹古朴飘逸。
坐定后,司雨很快为我们三人奉上了清香茗茶,随后拱手退出了草堂。
品着茗茶,健谈的庞统为我说起了一些往日与诸葛亮、徐庶在鹿门求学时的情形……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三位素衣儒士缓步来到草堂。
诸葛亮、庞统二人立刻起身,朝当中一位年近六旬、相貌古朴肃然地儒士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说道:“拜见恩师(叔父)!”
这人想必就是庞德公了!
见着诸葛亮、庞统二人,庞德公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庞上显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上前一人一手,轻轻将两位爱徒托了起来:“好,好,好!”
随即,诸葛亮和庞统又向另外两名儒士施礼问安。这两名儒士中的年长者,我认识,正是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去年年底诸葛亮迎娶黄月英时,身为岳丈地黄承彦曾到过寿春,与我有一面之缘。
另外一人虽然不认识,但从诸葛亮两人的问候看来,应该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叔父,这位我家主公之弟、平南张飞将军!”庞统向庞德公介绍起我来。
“素闻德公大名,今日冒昧来访,还请见谅!”我也以弟子之礼。躬身向这位饱学鸿儒行了一礼。
“张平南不必如此多礼!”庞德公颔了颔首,淡然笑道。
“寿春一别,已有数月,黄公一向安好!”我转身向黄承彦微施一礼说道。黄承彦这人,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据庞统所说,黄承彦的学识比之庞德公也不逊色多少,而黄家更是荆襄名门望族之一,在荆州人脉极广。
年龄与庞德公相仿的黄承彦生就慈眉善目,望之可亲,见我行礼。忙歉身还了一礼,笑着说道:“劳张平南记挂,老朽身康体健!”
随即,庞德公又为我介绍了另一人,果然是司马徽。
分宾主入座后,司雨和明月又重新换过茗茶。
“此次荆州能脱于战祸,皆赖刘皇叔、关君侯、张平南仗义援手!”庞德公客气地对我说道,“老朽虽是出世之人,也要代百万荆襄子民一表谢意!”鹿门书院在荆州人脉极广。庞德公即使足不出鹿门,却也对荆州之事了若指掌。
“德公客气了,我与兄长也是尽一己本分而已,不敢言功!”我摇了摇头。笑着回道,“况且此次所以能速平荆州战乱,士元、孔明运筹帷幄,居功至伟。说起来,还是应当感谢德公啊!”
庞德公看看诸葛亮和庞统。笑着微点了点头。
随即。由庞统将我军会同刘琦军此次征战荆州的过程,较为详细地向庞德公三人介绍了一番。当然,涉及到一些机密内容时,庞统还是选择性地加以了回避。
三位硕儒静心聆听,时而颔首,时而击节称好……
“素闻刘皇叔仁德为怀,爱民如子,章陵之事真可见一斑啊!”听完庞统地介绍后,司马徽感叹说道,“三十万章陵百姓。因马超一念而险死,又因皇叔、君侯一念而还生……若天下诸侯皆能如皇叔一般勤政爱民,苍生何幸!”
“若德公、德操能往寿春、庐江一行,恐怕会感慨更深!”黄承彦淡笑了笑,接口说道。
庞德公闭目沉思了片刻,忽地睁眼,和声问道:“张平南此来鹿门,并非只为陪小徒一见老朽吧?”
我微微一愕,惊异地看向庞德公。到目前为止,我在言语举止中并未有半点异常,但他居然能猜出我别有意图。
此人腹中锦绣,实在让人惊叹,无怪乎能教导出“龙凤”、徐庶这样的超卓人才。
“飞此来鹿门,一者是为拜访德公……”在聪明人面前也不必说什么假话了,我点了点头,“此外,确实另有一请……”
庞德公并不意外地看着我,“张平南请言!”
“飞想代兄长邀德公往扬州一行!”
“哦~~?”庞德公眉头微扬,凝目注视着我,“老朽一介乡野之人,却不知张平南此邀何意?”
“德公才识深远,德行高著!飞冒昧,愿请德公至扬州开山设院,授徒济世!”我立起身形,恭敬地拱手说道。
一听到我居然是想请庞德公将鹿门书院迁移到扬州去,司马徽、黄承彦及庞德公本人都显得有些惊讶。
庞德公此人才学极深,但更为让人惊叹的却是他授徒水平之高。若能请到他,便等于获得一个极为宝贵的人才库。
但要请动庞德公,难度也是极大的。且不说淡泊于名利这一点,他的乡土意识恐怕也是很浓的……只从他能够经年累月不出鹿门山一步,就可见一斑。
但无论难度多大,总是要试上一试……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三章(下)
对于我的请求,庞德公不置可否,反而去让司雨、明月两个小童去准备饭食。
看了看草堂外的天色,原来已过正午,难怪腹中隐隐感觉有些饥饿。
司雨、明月两个小家伙年纪虽轻,操持起杂务在却是颇有一套,不多时就让人准备好了几桌饭食。
庞德公、司马徽、黄承彦并未与我们一起用饭,三人一并回到了后堂。
陪同我和诸葛亮、庞统用餐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看起来非常机灵聪慧,也很健谈。
鹿门书院的饭食非常可口,虽然大都是素食,但烹制手艺却是相当高超。连续近两月的征战中,我与军中将士同餐同宿,吃的比较粗糙,此刻品尝到这样精致淡雅的饭菜,不禁胃口大开。
“孔明师兄,我大哥当真投效刘皇叔了么?”年轻人早早地吃完,放下碗筷,好奇地问起事来。
“恩!”诸葛亮一向吃得不多,也已进餐完毕,笑着点头回道,“幼常不知道么?”
这年轻人正是马谡,马良的幼弟。
马谡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成天都呆在书院里,家里有什么事大哥也不让人告诉我,哪里能知道这些?如果不是孔明师兄刚才提及,我到现在还不知晓呢……”
“季常定然是怕会耽搁到你的学业,才不让人告之你……”诸葛亮笑了笑,温和地说道。
看得出,诸葛亮对这个聪慧机灵的小师弟相当欣赏。
“几位师兄如今都下山辅佐明主,一展所学,功业得立。偏我还得窝在书院里……”马谡唉声叹气地说道。
“幼常,你这小子才学了多点东西,就耐不住性子了!”庞统也放下了碗筷。轻声笑骂道,“我与孔明都在鹿门求学八年,才被叔父准许下山。你才上山不到两年,着急什么?”
“每天学的还不就是那些东西,所有典籍、史书、兵书。我都能倒着背了……”马谡年轻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自得之色,骄傲地说道,“书院里其他师兄。没一个人能辩得过我……”
对马谡的狂言,诸葛亮抱以宽容的微笑,但庞统却不客气地笑骂道:“我倒是不信,羽行(习桢,荆襄名士,史称其‘有风流善谈论名亚庞统而在马良之右’。)难道也比不过你?”
“哈哈哈……”马谡忽地大笑起来,“习师兄已在联辩(鹿门学子平日里时常进行的一种辩论游戏。任意在学问、时政中寻某一话题。众人可畅所欲言)连续输给了我三次……”
“哦~~?”庞统倒也微吃了一惊,但随即笑道,“既然如此,我倒要来试试你了!”
马谡嘿嘿一笑,面对庞统的“挑衅”浑然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显得有些期待。
望着马谡那自信满满地模样,我的眉头不自禁地微微一皱。马谡的确非常聪颖,才华可能也颇为卓越,但却流于表面,有些浮而不实。而且他的学问目前还仅仅停留在书本上。没有经历过实践的检验,如果他就这样下去,很可能就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第二。原先的历史轨迹中,以识人著称的大哥一向不看好马谡,很可能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而事实也证明了大哥眼光地准确性。在参谋位置上游刃有余的马谡,一旦独当一面,便不可避免地犯起了纸上谈兵的错误,丢失街亭重地,导致诸葛亮一出祁山失败,而他自己也落得个丧身殒命的下场。
现在看来,马谡那浮而不实的毛病,其实早有先兆。庞德公所以将马谡管束得这么严厉,应该也是为了磨炼他的性情。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磨炼的效果恐怕还不是很明显。如此下去,马谡难免重蹈覆辙。
诸葛亮看到我的面色有异,神情也是一动。
“将军,书院中有几处景致颇为秀丽,亮领你四处走走?”诸葛亮缓缓起身,和声对我说道。
“好,有劳孔明了!”我知道不会莫名地叫我去欣赏什么景致,定是有话要对我说,笑着点了点头,立起身来。
待我与诸葛亮步出房外后,庞统与马谡的言辩正在激烈进行中……
依山而建的鹿门书院,许多院落在设计建筑时,都有意无意地将鹿门山中的一些绝佳景观包容其中。泓潭荡漾,清澈见底;林木葱翠,奇石嶙峋……
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诸葛亮带我观赏了几处雅致的景观后,忽地笑着对我说道:“将军觉得幼常如何?”
诸葛亮果然留意到了我对马谡的态度。笑了笑,我转头说道:“聪颖机敏,才华横溢……”
“……亮与幼弟初迁至荆州时,孤苦无依,亏得季常(马良)一家对亮兄弟有颇多照拂。”诸葛亮微微一笑,和声说道,“幼常是季常最幼胞弟,天资聪颖,日后前途当不可限量。但亮适才观将军对幼常似有些不豫之色……”
诸葛亮虽然才高当世,但目前一则年岁较轻,二则并不知道“后世”的一些事情,又或者是被马家的恩情束缚住了眼界,故而对马谡的认知可能还停留在较浅的层次上。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流于表,骄于心!”诸葛亮已经说到这里,我也就不再客套,直言说道,“马幼常天资绝佳,但这轻浮虚躁的性格却是他的大忌。若这性情不改。日后难免会成为言过其实、难负重任的伪才……”
听了我的话,诸葛亮沉默了片刻,似在思索。半晌后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说得不错,恩师也曾这样说过……”
“孔明,你若真为马幼常着想,就当与德公一并好生调教于他……”我看着诸葛亮,认真地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却利于行。若有机会,孔明还是与马幼常谈上一谈!”
诸葛亮与马家的关系相当不错。而且从适才的情形看来,马谡对诸葛亮似乎也有些崇敬。两人地年龄相差不是很大,由诸葛亮劝说马谡的效果,可能会超过庞德公或者是马良。至于如何去劝说,以诸葛亮这样绝顶聪明之人,就不需要我献丑建议什么了。
“恩……”诸葛亮略一思索,微笑点头说道。“亮代季常、幼常谢过将军提点……”
“孔明。依你看,德公移驾扬州的把握有几成?”想到另外一个重要问题,我向诸葛亮询问道。
“将军,请恕亮直言,恐怕希望不大!”诸葛亮摇了摇头,叹气说道,“恩师名利之心早淡,当年数避景升公征辟,隐居鹿门也是为此。另者,恩师虽然虽然足不出鹿门山。但故土之情却也是颇深……”
顿了顿,诸葛亮继续说道:“借恩师在荆襄九郡之盛名,及庞族与荆州诸宗族之鼎力维护,鹿门书院可以超然于世外,不为世情所扰。也正因为此故,恩师才可悉心教导鹿门学徒,累出英才。若迁至扬州,恩师人生地疏,短时间里恐难赢得扬州士族地信任。纵然主公愿鼎力相助,恐怕恩师也未必愿意接受……”
沉思许久,我缓缓点了点头……
临来之前,我曾对诸葛亮、庞统提及过请庞德公迁移鹿门书院的想法,庞统考虑了片刻后表示赞同。他认为今后一段时间荆北仍可能会有战事发生,鹿门书院距襄阳太近,能躲过一次战火的浩劫,却未必能躲过两次、三次,出于对庞德公0安全的考虑,他认为若能将书院迁到江东去更为稳妥些。虽然考虑到庞德公可能不会接受,但庞统认为凭借他与庞德公的关系,应该可以说服……
当时,诸葛亮未置可否。不过现在看来,诸葛亮其实并不赞同我想法……
但此刻,亲自与庞德公接触过后,加之先前听到我提议时地反应来看,恐怕如我所愿的可能不大。
庞统虽然与庞德公是亲叔侄,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对庞德公的了解反而比不上性格稳重地诸葛亮。
当我和诸葛亮再次回到用餐的草堂内时,庞统已然不知所终,只留下马谡一人。
不过,马谡的神色看起来颇有些沮丧,看来先前与庞统的辩论,是以他的失败受挫而告终。
向司雨询问了后,才知道庞统似乎是去了后堂,看来他是准备单独找庞德公游说一番……
半个时辰后,庞德公请我和诸葛亮到后堂,就我的请求做出了回复。
果然如诸葛亮所料,庞德公以自己年迈体衰、不愿离乡背土,回绝了迁移书院的请求。
但出乎我的意料,庞德公答应每年从扬州挑选5名天资聪颖地少年学子加入鹿门书院。事后,我才知晓这是庞统劝说不成后,向庞德公提出折中方案。
虽然有些失望,但我还是恭敬地谢过了庞德公。
此时,黄承彦却突然向我提出,他将和司马徽在未来两月内,寻个机会到扬州走访走访……
临离去之前,庞统又领着我去见了鹿门书院的其他学子。
听了庞统的一一介绍后,我不得不再次惊叹鹿门人才之丰习桢、费祎、董元……
借此良机,我代大哥殷切地邀请这些才华横溢的青年学子日后出山后,到扬州走访、出仕……
诸葛亮则特地与马谡进行了单独的面谈!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四章(上)
建安八年五月初三,联军主力六万余人抵达襄阳。
五月初五,刘琦自荆南返回襄阳。
翌日,在襄阳州牧府中,刘琦接掌镇南大将军、荆州牧印绶,通告荆襄九郡,在“正式”意义上成为荆州之主。
尽管此前蒯越已派遣使者前往寿春向大哥知会了刘琦将正式接任荆州牧的消息,但襄阳至寿春一来一回费时颇多,大哥那边暂时还未有回信,便由我和二哥代大哥向刘琦表示了恭贺之意。
时隔5个月后,再度恢复安宁的荆州,权力格局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在刘表之下,荆州最有权势的两大宗族——蔡氏和蒯氏一消一损。以蔡瑁为首的蔡氏宗族几乎被夷族,势力全消。尽管刘琦继位后宣称不会再追究蔡氏谋逆之罪,但这个在荆州盘根错节近百年的豪族已经算是彻底地没落了。而蒯氏虽然最终赢得权力斗争的胜利,蒯越更成为刘琦麾下的头号辅臣,但蒯氏宗族的实力却在蔡瑁和马超的连番打击下,损失惨重,更为要命的是蒯氏头号智者蒯良的病逝。
这本来应该是尽收荆州权柄的最佳机会,但很可惜,刘琦是一个有力无心的上位者,根本抓不住这个良机。
若在治世,刘琦或许会成为一个守成之主;但在这乱世中,他却绝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五月初八,孙乾赶到襄阳,向刘琦转呈了大哥的亲笔手书和贺仪,恭贺刘琦正式接任荆州牧,并表达了加固两家联盟之意。
刘琦欣然回应,盛赞大哥恩德。
五月初十,李通领军万人自上庸赶到襄阳。当日击退汉中军后。为防张卫失信去而复返,我和二哥留李通统军万人继续驻守上庸。如今我大军返回扬州在即,上庸的防务自然要交接给荆州军。在初七,升任中郎将的文聘率军与李通完成了换防。
五月十二日。在留下李通掌军万人协助荆北防务后。我骑、步军六万余人分两路返回扬州。孙乾则与诸葛亮一道暂留襄阳,负责与刘琦议定修改两家盟约、及荆州战事善后等事宜。
当日清晨,刘琦与蒯越、刘磐等荆州大小将官逾千人,亲为我大军送行。更有近十万襄阳郡百姓自发夹道相送。人如长龙,绵延十里有余。
连续两月的征战中,我军的实际战损超过了一万两千人。但通过收编马超降军补回了八千多人,一路零零碎碎收编的荆州散兵也有三、四千人。另外刘琦为弥补我方损失,又调拨了了五千人归我军麾下。
如此一来,我军兵力比之战前不减反增。但新增的军士与战损的军士,在战力上却是有颇大差距……
由于江东平定,短时内也不大可能有战事发生,六万大军中只有两万人回归丹阳,其余四万人开驻寿春。今后一段时间,在军事上我军的主要任务,就是防范曹操的威胁。
回归丹阳的那一路人马。由陈到、郝昭等人负责统领;我则与二哥一并先返回寿来……
大军途经章陵时,中、西八县的情况已大有好转,百姓已安返家园,利用分配到地谷种开始补耕。若不出意外,至九月份应该就可以有所收获。
在赈济章陵难民的过程中,马良的才能得到非常充分的展现。他统筹粮食分配、安定民心,组织百姓回归家园复耕,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调度得井井有条。加上马族在荆州的强大人脉关系,这样一个难度极大的“系统工程”。就被他信手拈来地解决了。连本是被大哥派来负责赈济事务的糜竺都被马良地才能所折服,心甘情愿地充当起下手来。
赈济三十万百姓的义举,可谓是将大哥在章陵、乃至整个荆州的名望推到了极点。据孙乾所说,仅四月一月,就有近三万章陵百姓迁入寿春、庐江二郡。而我大军经章陵返回寿春途中,时有百姓恳求入伍……
此次出征荆北.乍一看来似乎于我军并无多大好处。但实际上却已为将来大哥入主荆州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无论是民心,还是从军事上(长江水道尽落锦帆营之手,荆南与荆北的枢纽完全由我军控制)……
五月二十日,大军回到寿春。大哥亲率寿春文武,出城十里相迎,以大量酒食慰问出征将士。
是夜,寿春张灯结彩,鞭炮齐鸣,举城同庆,贺大军自荆州告捷归来。
州牧府中,大哥设盛宴款待出征将校。
深夜亥时,宴散人去之后,州牧府中重归寂静。
大哥将我和二哥留了下来,三兄弟在书房中秉烛长谈一夜。从战事详细经过,到马超之事,当然也谈及了我鹿门拜访庞德公之事。
从大哥口中,我也得知了法正之事。法正果然成功地说服了大哥,不做追究擅自逼死马超之责。根据法正自己外调避嫌的要求,大哥将其授为吴郡郡丞,辅助全范打理吴郡政务。
第二日清晨,我与二哥各回家中,看望家小。二嫂据闻也已有了五月多的身孕,大约在十月底便可临盆。在我和大哥皆有子嗣的情形下,二嫂这一胎也承寄着二哥香火延续的重任。
回到家中时,得到消息地蓉儿早带着苞儿和星彩在前院翘首等待我回来。
为人母后,蓉儿身姿比起尚未成亲前并无太大改变,只是一举手、一投足间的风情无限。偏偏那芙蓉玉面,和说起话来的姿态,仍有小儿女的羞涩。那种风情与羞涩兼具的情态,充满了惊心动魄地诱惑力。
苞儿和星彩都已能自行走动。个头大上许多的苞儿甚至已完全不需人搀扶,虎头虎脑的模样极为招人喜爱,星彩闺女越长越像她母亲。
听到两个奶声奶气呼唤“爹爹”的声音,我由内心最深处荡漾出无比温馨的感觉。一手抱着大小子。一手抱着闺女。我稍一发力,让他们坐在了我的两边肩上,逗弄得两个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蓉儿悄然而立,含笑看着父子(女)三人戏耍哄闹。
回到内堂。两个孩子被锦儿和乳母抱走,只剩下我们夫妻两人。
看着我炽热的眼神,蓉儿玉容上迅速浮现出红云朵朵,羞怯地低下头去。拈着衣襟绸带。但很快,她又重新抬起头来,面上红晕仍在,似水明眸却勇敢地与我对视起来,眉眼间满含的情意,简直可以将人融化。
“夫人,辛苦你了……”我心中一阵激荡,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的困乏在这一刻全然消散,忽地忍不住轻轻抱住蓉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抚着那如云般柔顺地秀发,轻嗅着沁人心脾的幽兰体香。
缓缓地,蓉儿将臻首轻轻贴在我的胸前,一双柔夷环上了我的腰背,梦幻地低吟道:“相公……”
再也按捺不住心头地热火,我微一发力,将那柔若无骨的娇躯贴身横抱了起来,缓缓走向卧房。
“相公。还是白天呢……”怀中佳人头也不敢抬,轻轻柔柔地低喃道……
三日后,大哥亲在寿春城南的阵亡将士陵园,为此次出征荆北阵亡的一万余名将士主持祭祀大典。因为路途遥远和气温的回升,实在无法将阵亡将士的骸骨带回寿春,大部分阵亡将士的骸骨都被葬在了荆州。
每一名阵亡将士的姓名、籍贯都已被军中记事登记在册。此次祭奠,一则是为这些阵亡将士招魂安息,二则是将数十块刻录阵亡将士的姓名巨大石碑树立在陵园之中,以接受四时地祭祀。
这片占地数十亩的陵园,业已“安葬”(并非所有人的骸骨都葬在里面)了超过四万名将士,也不知将来还会增加多少……
与此同时,阵亡将士的抚恤之事,也正由张懿、崔宏二人负责进行中……
完成祭祀大典后,大哥依照军中功曹记录的功薄,对此次出征荆北的将士进行封赏
大哥以征南将军、豫州牧身份,向天子表奏二哥为前将军,加俸千石,赏绢帛千匹;
表奏我为右将军,加俸千石,赏绢帛千匹;
李通由横野将军晋升平寇将军,加俸500石,赏绢帛千匹;
赵云由威北将军擢升为荡寇将军,加俸500石,赏绢帛千匹;
诸葛亮以右司马身份,兼领右军师中郎将,加俸500石,赏绢帛千匹;
庞统以左司马身份,兼领左军师中郎将,加俸500石,赏绢帛千匹;
甘宁由偏将军擢升横江将军……;
蒋钦晋升偏将军;
凌操晋升济水中郎将……;
陈到、关平晋升中郎将;
吕蒙越级擢升为扬武中郎将;
丁奉晋升中郎将;
全琮晋升中郎将;
徐盛晋升奋威校尉;
凌统越级擢升为虎贲校尉;
朱桓、潘璋等具有晋升;
此外,马岱被拜为讨逆将军,马休威西将军,马铁威北将军,庞德裨将军。(注:马岱等人的封赏,并不是看军功,主要出于安抚人心的需要。如在历史上,马超投靠刘备后,就被直接拜为骠骑将军,当时职位远在关羽、张飞之上)
战事暂时消歇后,迁移治所之事被摆上了议事日程。与此同时,鲁肃向大哥提出建议——在会稽南部山越族聚居之地增设一郡,以便更好地令山越族归心。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四章(下)
去年九月中,由张懿提出、再由诸葛亮修改的迁移治所的建议被大哥认可通过。按照原先的计划,应在今年开春时将治所由寿春迁至庐江,但因为荆州的一连串突发事件、及其后的战事,迁治之事被一直耽搁到现在。
荆州战事之后,曹操的军力有所损耗,刘琦一方在某种程度上更是要仰我军鼻息而存,短时间内应该可以脱离征战厮杀之苦了。而且,眼下还未到农务最为繁忙时候,不会太过影响到寿春、庐江两郡的百姓。借着这个难得的良机,大哥决定迁移治所。
为了尽可能地避免搅扰到百姓,此次治所迁移非常的简单。大哥没有让人在庐江大动土木,修建新的府邸,就直接以原来的郡守府作为州牧府。
由于早知大哥将会迁治到庐江,郡丞诸葛瑾事先已做了非常细致的准备工作。
不到半个月的工夫,原本应当很烦琐的迁治事务就已尘埃落定。
大哥迁至庐江后,寿春的守备重任就当仁不让地落在二哥身上。二哥以平北将军衔,兼领寿春太守,由步莺担任寿春郡丞,辅助二哥打理政务。
与此同时,由鲁肃所提的增郡提议也被通过。
山越。一直是困扰江东地一个大问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汉、越之间纷争不断,尤其是孙氏统治江东期间。山越族几乎是无年不反,孙策、孙权兄弟也毫不手软,有反必镇,后来甚至将讨伐山越当作增丁补户的手段。使得两族地积怨越来越深。
击败孙氏后,我方采取恩威并施,怀柔教化的各种方法,大大缓解了与山越族之间的冲突,但汉、越之间的矛盾却依然存在。据会稽郡丞邓芝地统计禀报,仅去年一年。两族间就曾发生大大小小的纠纷近百起,情势恶劣时甚至险些演化成武斗,幸亏执掌会稽军务的廖化果断地出动兵马镇住了场面。而后邓芝又不偏不倚地对双方的矛盾进行调和解决,才使得局面不至于无法收拾。
在两族发生纠纷时,一些汉人官吏喜欢偏帮汉人、歧视山越,往往使得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有鉴于此,鲁肃提出一个颇为大胆的建议
将地域广博的会稽郡一分为二,中、北部仍称会稽郡。在会稽南部山越聚居地新设一郡,名为越郡。
在江东诸郡中,会稽是山越聚居最多地一郡。据邓芝去年年底统计出来的结果,会稽郡内已有超过20万的山越族人,其中青壮超过10万。而除会稽外,丹阳、吴郡两郡地山越族人相加都不足5万了。
鲁肃提出,在新设的越郡中,郡守和各县的令长皆由山越族人担任。但必须经由大哥任命。同时,郡丞、典学从事、县丞这些郡县的主要政务、学政官吏暂由汉人担任,十年后可归还山越族人。
此外,在郡、县中皆设立官学,由汉人士子负责教化山越子弟。将来,就从这些受过系统教育的山越子弟中挑选人才继任越郡的大小职位,其中品学特别优秀者可以被推荐至别郡、乃至州牧府任职。
鲁肃增设越郡的建议,并非临时的突发奇想,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提出一套非常完整严密的计划。从近处看来,这一建议有助于缓和汉、越两族之间的矛盾,稳定会稽、乃至整个江东的局势;而从远处看来,则是为彻底地同化山越族奠定最坚实的基础。
乍一看,似乎山越族从中得益,但真正的收益者却是大哥。
这一提议,几乎可以算是后世“民族区域自治”的改化版。
经过一番缜密地问询、讨论后,大哥最终认可了鲁肃的建议,并决定由鲁肃和对此很感兴趣的诸葛亮(已由荆州返回)两人共同负责增设越郡的具体事宜。
许昌城外,祭魂台上,一道巨大的灵幡在风中飞舞,时而高高飘扬,时而又缓缓落下。
曹操一身白衣,孑然立于台顶,凝望南方天空,沉默无语。
台下数千名顶素盔素甲的军士,各持一面白色小幡,肃然静立。自魂台南望,一片白茫。
以曹丕、曹彰、夏侯敦、曹仁、夏侯渊、曹洪为首的曹氏、夏侯氏宗族及一众武将分列于魂台右侧,以荀彧、荀攸为首的一众文臣则列于魂台右侧。人人皆腰系白绫,面容肃穆。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身既殁矣,归葬山阿。人生苦短,岁月蹉跎。生有命兮死无何。魂兮归来,以瞻山河。
身既没矣,归葬山麓。天何高高,风何肃肃。执干戈兮灵旗矗。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忽地,曹操仰天长歌起来,声极洪亮,透着深深的苍凉悲戚之意。
附和着曹操,台下肃立的数千将士也轻声吟唱起来,低沉哀戚的歌声回荡在四野久久不息。
丞相府,议事厅
“若不能将马家残逆全部诛杀,如何对得住子和在天之灵!”夏侯渊须发皆张。厉声怒喝道。
由于北疆和幽州方面暂时无战事威胁,夏侯渊和夏侯敦二人为祭奠在上庸阵亡的曹纯,特地从并州和冀州星夜兼程赶回了许昌。
曹纯是曹仁亲弟。从曹操起兵时便跟随他南征北战,更亲手创建了曹军第一劲旅虎豹骑。也因此曹操对其倚重非常,可以说,曹纯是除夏侯敦、夏侯渊、曹仁之外最被曹操信任地宗族大将。
战场外的曹纯性情温和。与曹氏、夏侯氏宗族诸将关系极佳。故而,此次曹纯战死后,即便相隔数百里,夏侯敦和夏侯渊也要赶回来参与祭奠之事。
“丞相,洪愿请精兵一支,将马家残逆擒拿至丞相驾前!”性格急躁的曹洪立即举步出列。激声请命道。
曹操背向众人,长身负手而立,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丞相……”曹洪还要继续请命。却被一旁的曹仁以眼神喝止。
厅中一众文武重臣将目光放在曹操身上,皆默然而立。
许久,曹操忽然转过身来,沉声对贾诩问道:“文和,可曾探到马岱兄弟现在何处?”
“启禀丞相,马岱兄弟似乎已随关羽、张飞去了寿春……”贾诩迅速回道。
“寿春……”曹操低声喃语了几句。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死了一个马超,居然还有一个马岱……”从许褚那里,曹操已知当日杀死曹纯的人并不是马超,而是马超的堂弟马岱。撤军后,曹操命贾诩利用在荆州的细作网进行仔细地探查,才知道马超已死的事实。
“丞相,请准曹洪领军出征寿春。擒拿马岱,为子和血仇!”曹洪仍不愿放弃自己的念头,再一次出列请命道。
“出征寿春之事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曹操摆了摆手,回绝了曹洪的请命。
顿了顿,曹操继续向贾诩问道:“文和,刘备和刘琦那里的情况如何了?”
“荆州的局势已趋于安定,襄阳诸郡似乎忙于农耕,此外刘琦正在招拢先前溃散的荆州兵。照目前的势头下去,三、四月后荆州当可恢复战前的八分元气。”贾诩不慌不忙地回道,“刘备方面似乎正在忙于迁移治所,据闻刘备有意将治所由寿春迁往庐江。”
“迁移治所?”曹操眉头微皱,凝神思索了起来。
“寿春毗邻兖、徐、豫三州,本来就是四战之地。设治所于寿春,形同戍边,纵然刘备自己不介意,他麾下地文武也不会答应……”笑了笑,荀彧捋须说道,“先前刘备两面受敌,迁与不迁并无多大分别。但如今江东平定,南面的威胁已经消除,此刻迁治其实在意料之中!”
“恩……”曹操点了点头,应声说道,“文若所言与我所思相同。”
“若仅为安全着想,刘备应该将治所迁过江去,为何只迁到庐江?”曹仁想了想,有些不解地说道。
“如果当真迁过了江,刘玄德也就不配做曹某的对手了!”曹操神色复杂地说道。
“丞相,攸有一计,或许能不费吹灰之力取了那马家残逆的性命……”忽然间,许攸语出惊人地说道。
“哦~~?”曹操颇为诧异地看了看许攸,好奇地问道,“子远有何良策?”
“前几日刘备曾遣使至许都,向天子为关羽、张飞求取前将军、右将军两职……”许攸拈着颔下短须,笑着说道,“以攸之见,丞相可以天子圣旨回告刘备,道马氏一族身犯谋逆大罪,理诛三族。并告之刘备,若其愿将马岱兄弟首级奉于天子,即可应允其求官之请。”
“关羽、张飞都是追随刘备谋叛的魁首,怎么能拜他们做前将军和右将军呢?”曹洪旗帜鲜明地反对道。
“正因为刘备是谋叛之人,他若是铁心要晋升关羽、张飞职位,完全可以将天子置之一旁。故而天子允与不允,对刘备其实并无多大分别……”许攸狡黠地一笑说道,“既然刘备自己上表,不妨就试上一试,成便是最好,不成亦可借机离间刘备与马岱兄弟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五章(上)
“不可行!”听了许攸的计策后,荀彧略一思索,摇了摇头说道。
“为何不可行?”许攸表情一滞,眼中隐现一丝不豫之色,沉声说道:“还请尚书令大人指点一二!”
许攸向来自负智计,自然无法容忍自己的计策被他人反驳。
荀彧本就是对事不对人,不以为意地说道:“刘备所以收容马岱,并非仅是为了扩充军力,更主要目的,应是为日后图谋西凉。刘备此人虽重虚名,却更重实利,不大可能为了两个军职而放弃马岱兄弟。”
顿了顿,荀彧继续说道:“反之亦然。据已有消息所看,马超几可说是死于刘备军之手。但尽管如此,马岱兄弟仍然愿意归附刘备。不为其他,只是想借助刘备的实力向丞相和韩遂复仇罢了。这两方之合,完全是出于各自利益需要。故而,非到万一,刘备与马岱绝难反目。”
“荀大人说地虽然不错……”许攸不甘心地说道,“但马岱归附刘备时日尚短,眼下双方隔阂未消。攸之计未必不能成事。况且那刘备极为擅长笼络人心,时日稍长后,纵然想行此离间之计,也无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请丞相慎思!”
曹操眉头微皱,并没有立即回应许攸的请求。凭曹操对刘备的了解,自然清楚这条离间计成功的把握有多少。但略一思索后。曹操却也认为即便许攸的计策失败了,对己方也不会造成任何损害。
“好吧,就照子远之计行事!”权当是不拂许攸的面子,曹操点了点头,对荀彧说道,“文若,你即刻草拟一道圣旨,命刘备将逆贼马岱兄弟解送到许都!”
“是!”见曹操已然应允。荀彧也不再说什么,应了一声。
见自己的提议被接纳。许攸也是一脸喜色,步子轻快地退回了班列之中。
“父相,若刘备不允,这前、右将军地重任是否就不给予关羽、张飞?”一旁的肃立静听议事的曹丕突然出声问道。
“……”曹操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纵然刘备不允,也一样要给。”
“这是为何?”曹丕似乎摸到点头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询问道。
曹操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笑着说道:“诚如适才子远所说,刘备上表纯粹是做一姿态而已。即便我这里不允,他也会自行任命。想他麾下那帮将军、中郎将、校尉之中。又有几人是经天子允诺而任命的?再者,也没有必要为这区区之事,而拂了与云长的情谊……”曹操从不在自己麾下文武面前谈及对关羽的喜爱。
“多谢父相指教!”曹丕恭敬地自己父亲行了一礼,再不言语。
“既然丞相有意应允刘备的表奏,彧以为不妨再大度一些,赐他关、张二人假节之权。”荀彧拈长髯,笑着说道。
一听到这里,曹操立时就明白了荀彧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文若此策也是徒劳,想云长、张飞与刘备是何等的关系。为见刘备,云长能挂印封金,不远千里前去寻觅;为救刘备,张飞能以300骑闯我数万兵马大营。想要以此来分化他们三人,断不可行!”
“得前将军与右将军之职,再受赐假节之权,关羽、张飞即可开府(成立府署,自选僚属,汉末时通常前、后、左、右将军以上的军职,可以行开府之权)。”荀彧不慌不忙地解释说道,“刘备治地日广,往后关羽、张飞必然各镇一方,若能开府,二人权柄必然愈来愈大。世上人多能共患难,却未必能同富贵,刘备兄弟又岂能免俗。纵然刘备三兄弟当真心无疑忌,谁能担保三人麾下僚属亦无异心。只要稍有动静,再趁势煽风点火,或许能使之内乱。”
“借此机会,丞相非但可以向刘备、关羽、张飞卖个人情,又可在三人之间隐隐埋下钉契,何乐而不为?”笑了笑,荀彧和声说道,“正如许常侍(许攸是散骑常侍)所言,若事成,便是意外之喜,若失,亦不足忧!”
捋着颔下长髯,曹操沉思了片刻,点头说道:“那就试上一试吧……”
忽地想到了什么,曹操再对荀彧问道:“文若,今年各州郡农收预料如何?”
“丞相放心,今年豫、徐、兖、青四州一直风调雨顺。太史令亦已占卜过天时,到秋收之前不会有旱、涝、虫之灾,这四州丰收有望。雍、司、冀、并几州比之去年,收成应也可保持相当!”荀彧知道曹操关心的是秋收粮食能否支撑大军南北征战之用,和声回道。
“好!”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年先有鲜卑南侵,又有荆州之乱,耽搁了征伐河北的时机。我意在秋收之后,再伐袁谭,一举平定河北。而后携得胜之师,跨荆夺扬!”
“在此之前,命各州郡加紧征募、操练士卒。”曹操以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厅中众人,沉声说道。
“丞相,仁有一事禀报!”曹仁举步出列说道,“近几月来,刘备麾下锦帆水军横亘淮水之上。时常沿水袭扰徐、豫两州,彭城、汝南诸郡受害尤重。我军无水军可与之抗衡,每每无可奈何!”
“锦帆水军?!!”曹操眉头紧锁,将目光转向贾诩。
“锦帆水军之首名叫甘宁,据闻此人乃是昔日名震江淮地三大江贼之首。号锦帆贼,后为刘备收容。刘备准其以往日‘匪号’之名组建锦帆水军.此水军战力颇为强悍,仅以一年半时间。便彻底击溃原本纵横长江的江东水军,后又在协助刘琦平定荆州内乱时,将荆州水军全歼!”贾诩知道曹操目光的意思,立即将自己所知的情报禀报道,“如今江淮之地,已无水军能与其抗衡。锦帆水军麾下有斗舰、蒙冲、走柯以千计,军士近万。目前巡驻淮水地,似乎是锦帆水军副统领蒋钦。此人本是孙氏旧将!”
曹军一般都是在淮水以北征战,从来都未遭逢过水战。因而曹操也不怎么将水军放在眼中。但随着北方逐渐被平定,南下荆扬已日益被摆上议事日程。从贾诩、曹仁所说的情况看来,曹操已知日后若要南征,这支锦帆水军必定会成为强大的阻力。
“子孝,可曾寻策击之?”曹操肃然问道。
“锦帆贼军对淮水两岸地水路非常熟悉,可谓神出鬼没,而且从不与我军陆上争锋,端得狡诈无比!”曹仁无可奈何地摇头说道,“末将曾多次设计,皆未能奏效!”
曹操捋须沉思片刻。抬头向厅中文武问道:“诸公可有应对良策?”
“丞相,既然那蒋钦是原先孙氏的旧臣,攸料想他对刘备未必会有多么忠心,或许可以爵利诱之,使他弃刘备而归降丞相。”由于头脑最为灵活机敏的郭嘉不在此处,许攸这个亦以急智闻名的人有了充分展示自己的机会,“而且锦帆水军中应当还不止一个蒋钦这般地人物,只要许之重利,攸相信归降者必众。如此一来,非但可以大大削弱刘备水军,更可引这些水军为丞相所用,便于丞相日后南征。此外,还可以此来引起刘备对一众孙氏降将的疑忌。”
“这正是一举三得之策!”至最后,许攸看了看荀彧、荀攸等人,略显得意洋洋地说道,
“恩……!”曹操缓缓点头,面带喜色说道,“子远之策,正合我意。”
虽然看不惯许攸的张扬,荀攸还是点头对许攸的计策表示了认同,但随即又说道:“游说利诱之策只能作为辅助,依攸之见,我军也应早早操练起一支水军,以便日后南征之用。”
“操练水军与游说之策两不相误,可同时进行!”曹操当即拍板说道,“命徐州刺史吕虔在洪泽湖建玄武池,负责组建操练水军,青、徐两州负责督造战船!”
议事完毕后,曹操命让众人离去,独独留下了荀彧、曹丕,又名亲随去后堂拿了两根由辽东太守公孙度进贡的千年长白山参,命曹丕亲自捧着,三人一并乘车往郭嘉的府邸而去。
自上庸返回后,郭嘉的身体状况就一直不佳。据宫中太医诊治后所说,郭嘉身体的恶化是因不服荆北水土所致。
曹操对郭嘉的身体着紧得很,为使他能安心养病,非但让太医常驻郭嘉府邸,更是强行命令郭嘉不得理事,各种各样的滋补良品三天两头往郭嘉府中送过去。
不过,近半月过去,郭嘉的身体还是未见多大好转……
建安八年六月中,荆州牧治中从事韩嵩到访庐江。一番商议后,两家缔结了更为牢靠的同盟关系。
六月下,黄承彦与司马徽二人到访庐江。对这两位荆州鸿儒闻名已久大哥(主要是对司马徽,黄承彦大哥已经认识)当即请他们到州牧府中相叙。
这一叙,竟是整整五个时辰,由午时一直谈到深夜。
然而此次漫漫长叙的成效却也是非常显著——黄承彦应大哥之邀在庐江开设书院,甚至连司马徽都答应在书院中客串任教。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五章(下)
七月上,派往许昌为我和二哥表奏官职的使者传回消息——曹操让大哥将“叛君逆贼”马岱兄弟解往许昌,而后才可授予二哥和我的前将军、右将军之职。
大哥得知这一消息后,立时命人将马岱请到府中,将使者的回信示之与他。马岱见信后面色一片灰暗,只言听凭大哥处置。
大哥只是笑了笑,立即口叙表章一封,命别驾孙乾代笔书写。表章中,大哥道马岱兄弟乃忠良之后,自马家先祖马援至马腾一代,世代为大汉镇守西凉边陲,并屡有勤王平叛之劳,功勋卓著。马岱兄弟或有违逆圣意之举,但念其年少轻狂和马家先祖的殊功,恳请天子加以赦免。若天子仍觉难以平愤,大哥愿自请降爵,为马岱兄弟赎罪。
孙乾完成表章后,大哥先让马岱亲览了一遍,而后当即命快马送往许昌。
未过几日,形形色色的流言自寿春兴起,并迅速传至庐江。有流言道“大哥意欲诛杀马岱兄弟,以换取天子对我和二哥的封赏”,有道“马岱兄弟意欲对大哥反戈一击,起事谋叛”……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皆是在挑拨大哥与马岱兄弟的关系。
大哥一面安慰马岱等人,一面让徐庶彻查进入寿春、庐江散步谣言的曹操细作。
七月中,包括陆绩、张温、骆统在内的5名扬州少年士子在军士的护卫下,由庐江动身前往鹿门书院。
按照先前庞德公的允诺,大哥可以每年从扬州挑选5名天资聪颖的少年士子前往鹿门求学。当然,若求学的少年士子在才、德方面达不到庞德公地要求,也可能被退回。
第一批学子的挑选,是由徐庶亲自负责的。徐庶先通过麾下的情报网。大致了解扬州诸郡有哪些名闻乡里的“神童”和少年才俊,而后再命人与其父母宗族商议赴鹿门求学之事。
有徐庶、诸葛亮、庞统、崔宏这些俊杰作为现成的典范,庞德公与鹿门书院的“教学质量”自然毋庸怀疑,被寻到的少年才俊过半都愿意前往鹿门求学。当然,也不乏一些扬州本地士族对赴荆州求学之事仍持观望乃至排斥的态度。
事实上,派遣扬州士子求学于鹿门,并不仅仅是为培养杰出人才,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加强荆、扬士族之间的联系。自古以来,荆、扬士族都有重土排外的倾向,其中又以扬州士族为最。这些士族凭借强大的人财物力、及广博地人际关系。往往能左右一郡、乃至一州的军政事务。
为削弱士族对地方的控制影响力,日后官吏的异地任职绝对是有必要的。但若不能处理好各地士族之间关系,矛盾将不可避免地产生,重则动摇统治根基。轻则会引发消极对立。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蜀汉政权所以不断走向衰弱,国力地约束是其一,人才的匮乏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而造成这一状况的重要原因,就是荆州系人才与益州本土人才之间矛盾未能妥善解决。蜀汉中后期地掌权者采取重荆抑益的策略,极大地压制了益州本土人才地积极性。当原先的荆州系(诸葛亮、马良、蒋蜿、费祎、董允等)死尽之后,人才的断档自然也就不可避免了。
通过遣扬州士子前往鹿门求学这种跨州的“人才交流”,就可以让两州的少年俊杰们在共同的学习生活中加深了解,消除隔阂。这批少年士子将来肯定会成为大哥麾下的栋梁。这也算是为日后异地任用奠定基础……
七月下,太中大夫刘晔赶至庐江。带来了天子拜二哥和我为前将军和右将军的圣旨。更为出人意料的是,天子居然还赐我和二哥假节(假节: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犯军令的人)之权。
与此同时,刘晔还出示了另一封圣旨,以天子命改大哥原本的豫州牧为扬州牧,在名义上(事实上大哥早已占领扬州全境)正式承认了大哥对扬州的所有权。
有诸葛亮、鲁肃这二位超卓的大才统筹谋划、组织协调,越郡的增设之事进行得异常顺利。
至八月初,地域的划定、人事的协调等等一系列事务都已筹备妥当。
八月初七,护越中郎将、会稽山越族长毛会携三个儿子和百多名亲信赶到庐江。
庐江,州牧府内宾主尽欢。大哥以征南将军、扬州牧的身份。封毛会为越郡太守,准世袭,并仍旧担任护越中郎将一职,又册封毛会三子和几名亲信为越郡治下诸县令长,赐予印绶。
原本身为毛会长子、拥有山越族长第一继承权的毛荣,因习惯了在外当飞军的征战生活,主动向自己的父亲提出放弃继承权。毛会看了看神采飞扬、已升任破贼校尉的爱子,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应允了。
八月初十,大哥上表天子,并布告扬州全境,宣布扬州治下第九郡——越郡正式设郡,护越中郎将毛会任越郡太守,原会稽郡丞邓芝改任越郡郡丞,兼领典学从事。
邓芝在担任会稽郡丞(实际相当于太守,因会稽太守魏延常年征战在外)期间,非但治政成绩出色,而且能秉公处理汉越两族之间的矛盾。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邓芝这个年轻的郡丞已经赢得大部分山越子民的信任和尊崇。让邓芝担任越郡郡丞,也是由新任越郡太守毛会亲自提出的。
新设的越郡,治下包括建平、侯官、南平、将乐、东安、上杭、古田、漳平8县。辖下人口约在22万,含19万山越族和3万汉人。
成立后越郡,三年之内免除赋税,再三年赋税减半。同时。将设郡学、县学、乡学,由州牧府统一委派士人前去任教传学。凡山越子民入学者,皆可免除一切费用。
由于魏延暂时无法返回会稽、邓芝又调任,大哥重新任命简雍为会稽太守,虞翻为郡丞。
八月中,寿春、庐江两郡的新粮收获。由于今年荆扬两州出奇地风调雨顺、郡县地方官吏治政又有方,粮食的收成普通高于往年。
而江东七郡(包括新增的越郡)在七月就已完成第一季早稻的收获,再过两个月,甚至可以收获二季稻了。
今年的丰收,加上荆州归还的粮食(大哥赈济章陵郡时耗费的)。各郡囤积的粮食之多真是我们兄弟平生所仅见的。这些粮食,足可保证未来5年内我军征战之用。
就在这粮食收获季节中,细作报回了徐州刺史吕虔在洪泽湖建玄武池,以及青、徐两州开始督建大型战船的消息。尽管吕虔力图秘密进行这些事。但徐庶地细作网却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费了些力气,但还是探了出来。
“曹孟德倒真是高瞻远瞩,河北还未平定,他就寻思着日后南征的事了……”庞统轻拈颔下短须,呵呵笑了起来。“这分明是想在洪泽操练水军嘛!”
听了这一消息,庞统想也不想,就猜出了曹操的意图所在。
“前几月水师蒋将军对兖、豫、徐三州地袭扰,恐怕也让曹操大为光火!”徐庶笑笑说道。
“曹操地广人众。若真被他练起了水军,对锦帆营也会有莫大威胁。恐怕不能等闲小视!”大哥眉头微皱,沉声说道。
“主公勿忧!”诸葛亮轻摇羽扇,温和地笑道,“以亮之见,曹操这水军建得越大,反而越好!”
“恩~~?”大哥颇为诧异地看向诸葛亮,不解地问道,“孔明何出此言?”
“主公,这水军的操练作战。与骑、步军大不相同,靠的并非只是船只、士卒多寡,以及战船的大小等等!”诸葛亮淡然自若地说道,“最为重要的,应是天时、地利、人和。凡擅水战者,首先必须精通天气、风向变化,知晓各地水文河流状况。要掌握这天时,地利,非常年操船行江者不能为也。曹操麾下将领,无人精通水战,更休说知晓这天时、地利。便说这徐州刺史吕虔,他就是青州任城人,平生上船的机会恐怕都无几次。曹操以他来组建水军,可说是问道于盲。只从吕虔所督建战船尽是斗舰大船,便可见一斑!
再说到人,曹军将士皆生于中原、河北少河缺湖之地,不比荆扬,识得水性之人寥寥无几。反之再看我锦帆水军,甘横江、蒋公奕皆是纵横江淮十数年地人物,善识风向天气变化,对荆扬水道更熟悉如同家中庭院,锦帆营将士身经大小水战数十次,屡挫强敌。”
“故而,无论是天、地、人中哪一项,我水军皆远胜曹军。”诸葛亮微微一笑,肯定地说道,“想曹操为求日后能击破我水军阻拦,一举横扫荆扬两州,定会命吕虔尽力将水军扩充至最大。如此一来,为这支水军,曹操必然会大费人、财、物力,损耗其诸州实力……”
“但曹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费尽心力建起的水军根本就是徒劳无用……”庞统击掌大笑,接着诸葛亮的话说道。
“曹操与其麾下文武无人通晓水战,这便注定他那支水军的败亡命运!”诸葛亮睿智地双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主公,以亮之见,不妨‘催促,曹操将他的水军尽量建得大些……”
“好……”大哥一拍桌案,大笑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六章(上)
八月十五,月到中秋
稀星点点,一轮圆月高悬夜空之上,皓洁的月光散落在庭院内,清清冷冷。
州牧府的内院里,觥筹交错,笑声盈盈。
院子正中,摆放着一张大香案,案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果品糕点,作为迎寒、祭月之用。
香案左侧,四张小桌案成菱形状环成一圈摆放,案上有各种酒食,我和大哥、二哥及关平分坐一席,饮酒赏月。
不远处,三家的家眷聚在一处,也是言笑妍妍,连怀胎八月的二嫂也没有落下。阿斗、苞儿、星彩,以及二嫂即将出世的孩子,成了女人们谈论的焦点话题。时不时地,可以听到苞儿这小家伙略显“暴虐”的咋呼声。
大哥回首望了一眼,感叹着说道:“咱们兄弟许久没能一起过中秋了!(中秋节起源很早,远在周代就有祭拜月神的习俗,不过到唐宋时期最为兴盛)这几年,虽然颠沛流离的日子少了,但二弟、三弟依然时常在外征战,仍是聚少离多啊,今年总算是偷得些许悠闲……”
“只盼得大哥能够早日戡平乱世,安定天下了!”二哥微捋颔下长髯,微笑说道。
“打了十多年仗。还真有些倦了……”我笑了笑,接着二哥的话说道,“二哥,若真到大哥平定天下的那一天,我就与你卸下所有担子,每日游山戏水,垂钓狩猎,你看如何?”
“恩……”二哥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云长、翼德.”大哥看了看我和二哥。沉默了片刻,怅然说道:“愚兄此生已欠你二人太多了,这辈子恐怕也难以还清了!”
“一日兄弟,一世骨肉。”我注视着大哥的清澈而又隐含歉意的眼睛,笑着回道,“咱们都已是快刀年的兄弟。还谈这些做什么?大哥,你该罚酒一杯……”
“……”大哥仰头望着皓洁如水的月色,没有回答我的话。半晌后,大哥长叹了口气,展颜笑道:“好。罚酒……”说罢。将案上酒爵举起一饮而尽。
我和二哥也将杯中酒水饮尽,忽地三人一齐纵声大笑了起来。
在自己父亲和叔伯的跟前,关平显得有些拘谨。只是将杯中酒水浅尝了一口,就放了下来。
在我麾下磨炼了两年后,关平已经完全脱去了往日的青涩,无论武艺、治军等方面都算得上是一个出色地将领。自荆州返回后,我就将关平和他的无当飞军交给了二哥。这小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性格仍显内敛。
“爹,抱抱……”一个沉甸甸的小肉团摇摇晃晃朝我这边“扑”了过来,嘴里还不住地喃语道。然而,或许是天色仍然较为昏暗的缘故。小家伙也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声,生生摔倒在地。
“哇~~!”巨大的疼痛让苞儿这小子立时大声号哭了起来。
就近的关平立即起身,将苞儿轻轻抱起来,交到了我手上。
但小家伙地号哭仍然不依不饶,且声音变得越发响亮。大哥曾经开过玩笑,道苞儿将来的嗓门绝对不会在我之下。
站起身来,双手托住苞儿的肥嘟嘟的小屁股,我稍一发力,先将小家伙高高举过头顶,而后迅速地下落。一旦小家伙号哭起来,这招是我百试不爽的方法。
小家伙地胆子极大,在这一上一下地过程中,浑然没有半点惧意,反而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原本的疼痛也被忘记,小嘴一咧竟又笑了起来。
上举下落了十几次后,我一用力让小家伙跨坐在了我的脖子上,随即自己缓缓坐回位置上。从桌案上撕下一小块肉丁,探手递入苞儿的口中。
泪痕未干的小家伙已经完全将适才的疼痛忘却,津津有味地喏啮起嘴里的肉丁来。由于天气渐凉,小家伙身上穿的衣服较厚,刚才那一摔并没有造成什么伤损。
大哥面带微笑,看着我逗弄小家伙,连二哥那一向沉肃的面庞上,也出奇地泛出慈性的光辉。
蓉儿步履轻盈地走到我身旁,先向大哥、二哥微微一福,而后轻轻从我颈项处将苞儿抱了下来。
我转过身,点了点头。
在蓉儿的哄弄下,小家伙乖乖地跟着他娘亲回到了大嫂、二嫂那边……
至深夜,三家人才尽兴而回。
九月上,庐江城郊
在我与大哥、二哥,及徐庶、诸葛亮、庞统、赵云等数十名文武重臣的关注下,几名军士以一些木制零件迅速拼凑着什么。
不多时,一架投石机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这架投石机与我军在汉中缴获地霹雳车有非常相似,但似乎也做了些改动。
在投石机的南面大约插着数十面巨大的木牌。最近的约在200步,而后每50步为一排,最远的甚至达到了500步左右。
很快地,有军士将一块4、50斤重的石头放在投石机上,稍稍校正了一下方向后,四名负责牵拉缆绳的军士奋力拽动绳索。
“呼”的一声,石块激飞而出,在天空划出一道高高地弧线。而后地砸落下来。
虽然第一轮只是试投,但飞行距离竟也远得出奇,直接飞过了200步的那排标靶。这已经超过一般的投石机的最大射程,即使是曹军的霹雳车,有效杀伤距离也不过在250——300步之间。
随即,军士们又连续进行了5、6轮投射,距离也不断地延长,最远时甚至超过了300步。
至此时,包括我和二哥在内的一众武将。眼球完全被那架射程奇远、精度奇高的投石车所吸引。可以想像,有这样一个出色的攻城利器,日后攻城战的难度将会极大地降低。即使在守城战中,凭借这种投石机也可有效地压制曹军地霹雳车。
上次的荆北之战中,地势险要、城防也算坚固的南乡城,在曹军百架霹雳车的狂轰乱砸之下。几乎被打得没有抵抗之力。亏得徐盛智勇双全,才勉强支撑了两天两夜,为我军最后击退曹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事后谈及南乡守城战,连徐盛自己都不愿回想起,只称如同噩梦一般。
随着霹雳车在曹军中的广泛使用。日后我军将不可避免地受到这种攻城利器地威胁。故而。制造出能与霹雳车抗衡的器械迅速被摆上议事日程。但由于霹雳车制造要求相当高,特别是一些关键部位的设计制作。故而,即使有现成的样品。仿制起来都是极难。直到有一个人接手这件事……
投到第10轮时,负责拽拉绳索的军士由4人增加到了6人,又增添了2道拉绳,并对投石机稍稍做了些调整。
这一下,又更加调起了众人的胃口,个个全神贯注,眼睛都不眨一下。
300步难道还不是极限?
6名体型彪硕的军士一声大喝,同时奋尽全力拉动绳索。只听“嘎吱”一声,斜指向天的长长弹射杆尾部迅速下沉,放置在弹射杆勺状顶部的石块如同炮弹一般疾速飞出。
带着凌厉风声地石块。只在眨眼间就飞到了顶点,而后成抛物线状迅速下落。“轰”地一声,一枚木制标牌无巧不巧地恰好被石块击中,立时被砸成稀巴烂。落地后石块余劲不减地继续向前滚行了十多余步后才停了下来。
“超过350步了?!!”魏延望着石块落下的地点,不敢置信地惊叹道。
在场的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还能射得更远么?”大哥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自然知道这样的射程意味着什么。
“启禀主公,若将石块减少到20斤,应该可以达到400步!”一名负责指挥投石机的都尉立即禀报道。
400步?已经超出曹军霹雳车的最大射程100步了!
虽然只是区区的一百步,但对于投石机而言,已经可以形成绝对性的优势。这种投石机,完全可以将曹军霹雳车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同样也能压制住绝大部分的弩弓。
或许,也只能用恐怕两字来形容这种新型投石机了。
虽说战争胜利与否的决定因素是人,而非一两种新式的武器(或者说器械),但毫无疑问,这种新型投石机的出现将会在很大程度上提高我军的战力。
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传说中木牛流马和诸葛连弩的真正发明者,一位貌丑却绝智的女子。
据说,仅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黄月英在家中听诸葛亮提及到曹军霹雳车的厉害与难以仿制。一时好奇,黄月英就请自己夫君将一架已被拆开的霹雳车移至家中。
仅仅用了一月时间,聪颖无比的黄月英就破解了霹雳车的所有奥秘,并按照自己的思路对霹雳车进行重新改造设计。
眼前的这台射程超远的投石机,正是第一架成功的样品。
建安八年十月初五晨,二嫂为二哥添了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六章(下)
二哥第一个嫡生子嗣的“冠名权”,同样也是留给了大哥。
时空虽然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有些事情却是无法改变得,诸如阿斗、苞儿、小关兴的命名。
“兴”,取的意思跟“苞”基本相似,都是希望能够带来子嗣的兴旺。
时至建安八年,我和二哥年过而立,大哥甚至已过不惑之年,三兄弟才总算是都有了自己的子嗣。
在徐庶细作网的努力探寻之下,曹操方面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传至庐江。
随着治下诸州新粮的陆续收获,沉寂数月的曹操终于又开始有了动作。大量的兵力开始向冀州、并州调动。看这架势,曹操似乎准备一举扫平袁谭这个后顾之忧了。
而与此同时,兖、徐两州却呈现出驻军不断减少的趋势,尤其是与寿春的交界的那几郡。据细作回报,仅仅不到半月的工夫,边界几座屯兵重镇的驻军似乎就减少了一半以上。
这样一看来,竟似曹操主动向我军敞开门户。
不过,这到底是摆空城计,还是想引诱我军北上进攻,一时之间也让人难以摸透。
更为让人奇怪地是。曹操同时在汝南和宛城居然也囤积了重兵,大有一番进犯荆州的模样。
这一连串的动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直让人有如堕云中的感觉。
另一面,吕虔在玄武池的水军操练却是如假包换地大肆进行之中。凭借青、徐两州的力量,吕虔水军在短短几月内,业已拥有超过20艘的斗舰大船,另有无数中小战船。
根据大哥的命令。蒋钦、丁奉率水军沿淮水对徐、豫两州进行更为频繁的骚扰,借以迫使曹操加速水军建设。这样的骚扰,绩效还是相当显著的——吕虔很明显地加速了对战船的督建以及对水军的操练。
但曹操也不是个吃素的角色,对我水军骚扰的反击措施很快就来了。上至蒋钦,下至一些普通地军司马、都伯,都受到了曹军细作的诱降。而且许诺的代价之高。简直令人有些瞪目——若蒋钦愿归降,可授讨虏将军、封亭侯;其余水军将士若愿投降曹操,皆官晋三级,厚赏金帛。
受到曹军细作的蛊惑,居然真有一些原先来自江东水军的军士产生了动摇。幸亏蒋钦镇抚及时得力。才免于陷入更大地危机。
蒋钦一面严令麾下将士凡见曹军细作即刻擒拿,一面将十数名业已擒住地细作送至庐江。
十月底,袁谭使者崔琰经水路赶到庐江。再次向大哥请求救援。
自十月十二日起,大队曹军再次对袁谭发起了进攻,曹军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围攻袁谭在冀州最后的根基——渤海,另一路则直接由中山攻入幽州,经易县直取涿郡。
袁谭对曹军的进攻恐慌不已,听从长史郭图的建议,一面向乌桓、鲜卑、匈奴等北疆异族求援,另一面则命崔琰南下请大哥从侧后牵制曹操,同时还希望大哥能够尽快恢复与幽州的粮食交易。今年幽州遭遇小旱。又有曹军的不断袭扰,粮食收成相当有限,根本维持住幽州庞大的军队(为抵御曹操,袁谭大肆地扩充了军力)。如果不能得到我方的粮食供应,用不了几月,袁军不战也会自溃。
甚至,袁谭还打起了辽东公孙度和西凉韩遂的主意,希望这二位也能出兵相助。
从崔琰的神态和言语看来,他对袁家未来的前景也持一种很不乐观的态度。
经过一连串的战败和内斗之后,袁家内部已经人心涣散。袁谭对于扭转这一颓势,根本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局势不断糜烂下去。
几乎每月都有文武将官借机逃亡投降到曹操一方,而袁谭也只能采取最简单地办法——“杀”来解决问题。一旦发现谁有外逃意向,袁谭即会命军士毫不留情地予以格杀。
但这种简单却粗暴的方法,虽暂时镇住了局面,却又使得内部矛盾变得更为尖锐、更为隐藏。
崔琰曾经数次出访我方,彼此并不陌生,言谈时没有太多顾忌。他曾几次不无悲观地说道,只要袁家再大败一次,恐怕覆亡也就近在眼前了。
大哥听罢后,深深地陷入沉思。许久,大哥才回复崔琰,道愿意尽所能解救袁谭的危机。
三日后,第一批运粮船经海路开赴幽州,崔琰随这批粮船一并返回。
临别时,大哥牵住崔琰的手,诚恳地说道,若哪一天袁家实在支撑不住,他随时欢迎崔琰举家迁来扬州。
崔琰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仰天长叹一声,怅然登船离去。
袁谭一旦覆亡,曹操便可完成北方一统。届时,除了北疆的异族能起到些牵制作用外,曹操将再无后顾之忧。倾九州之力南下的曹操,想想都让人感觉头疼。
在我方彻底稳定扬州之前,必须依靠袁谭来牵制曹操。出于这一目的,我军必须要尽力援助袁谭。
十一月上,二哥领军两万,兵出寿春,攻徐州彭城郡。
我领军三万。兵出丹阳,攻徐州广陵郡。
与此同时,甘宁亲率锦帆水军一部,出长江口,入东海,沿海岸北上,由海上攻入广陵郡。
广陵,郡守府
太守陈肃独自静坐在书房中,手持一封绢书。怔怔地出神。
陈肃时年23岁,相貌俊朗。他少负才名,但能够在如此年龄便就任一郡之守,却并非完全是因为才华,更主要地原因在于他的父亲前任广陵太守陈登。
陈肃所在的陈族,本就是徐州最为显赫的望族。而陈肃之父陈登更是陈族、乃至整个徐州数一数二的智士。当年曹操占领徐州后,能够顺利稳定局势,陈登出力极大。而后在担任广陵太守期间,陈登曾数次击退孙策、孙权对广陵的进攻。正因为陈登有如此殊功,曹操才特准陈氏父子承袭太守之职。
今年三月中。陈登因病亡故。陈肃随即接任广陵太守、伏波将军一职。但就才能而言,目前的陈肃比之乃父确是相差甚远。
太守之位还未坐热,一个天大的危机就已来临——丹阳的刘备军北上进攻广陵。领军者正是威名赫赫地张飞。张飞军以一个声东击西之计,成功地自沙头渡江,攻入了广陵郡内。
不过,“幸好”刘备还有些念在往日与陈登的情谊,并没有攻得很急,反而命使者送来了一封劝降信。
陈肃手上所持的,正是那封刘备亲书的劝降信。信陈肃已经看了三遍,应当说,刘备允诺的条件还是相当优裕的——仍由陈肃担任广陵太守,晋伏波将军为破虏将军。除军权外。广陵事务仍决与陈肃。
但尽管如此,陈肃还是不敢贸然答应。
左右思索无计,陈肃只得命人将郡丞梁晶和堂叔陈迎请到房内。
梁晶四十五、六岁,面目清癯,他虽然身负才干,但因出生寒族,半生窘困,后被陈登赏识,才得以施展才华。也正因为此,他对陈登忠心耿耿。陈迎三十五岁上下,是陈登亲叔之子,颇有才华,任广陵典学从事。
将刘备地劝降信递于梁晶、陈迎二人阅览后,陈肃面色深沉,无奈地说道:“究竟是战还是……,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还请梁公、迎叔为我参考一二!”
梁、陈二人作为陈肃的亲信,其实对刘备劝降信之事已有所耳闻。看了信上内容,倒也并不奇怪。
“元龙公(陈登)往日曾言,得天下,非曹操、刘备二人莫属。但依照目前情形来看,曹操实力稳胜一筹。若此刻贸然弃曹操而投刘备,万一日后曹操问鼎,恐太守大人难脱其祸。”梁晶捋着胡须,眉头深皱说道。
“如此说来,便是与刘备一战了?”陈肃疑声问道。
“丹阳军向来强悍,那张飞更是勇冠三军,知兵善略的当世悍将,我广陵虽有近两万兵马,也未必是张飞的对手。”陈迎摇了摇头说道,“战,恐非良策!”
“最好是能不战,也不降……”梁晶拧眉沉思道,“大人或许可以给刘备书信一封,以情、势、利劝其退出广陵,如此便可皆大欢喜!”
“……恩!”思索片刻后,陈肃点了点头,“就照梁公之言行事。但如若张飞趁机来攻,又该如何?”
“大人可调重兵加以防范,另一面再向徐州吕刺史求援。”梁晶沉声分析道,“如此一来,即便日后迫不得已而投刘,也可对曹丞相有所交代。”
“好,我这便书信于刘备!”陈肃当即点头,“梁公,劳你书信向吕刺史求援了;叔父,劳你……”
梁晶、陈迎二人知事急,立即起身离去。
派往庐江、下邳(徐州治所)的使者离开后整整两天,陈肃都是在焦虑地等待中度过。
然而,两边地回信还未等到时,一个惊人的战报传回了广陵城
一支刘备军从东边的海上突然攻入广陵郡,随即与张飞军会合,将广陵军一万一千人包围在了小袁亭。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七章(上)
时至十一月中,已进入寒冬季节,四野一片枯黄景色,看不出半点生气。天空中浓云密布,大有黑云摧城的架势,凛冽的北风将枯枝、残叶、乃至一切附属于地面的东西都卷到空中,然后再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广陵郡,小袁亭(亭是当时的行政单位,一百户为里,十里为亭,里有里正,亭有亭长。)
一座并不很高的丘陵上,我与庞统并肩而立,眺望着远处的广陵军。
这里的广陵军有大约有一万一千人,而我军却超过三万三千人。在小袁亭这个无险可守的地方,陷入重重包围的广陵军基本上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但眼下,我还不打算将这只“瓮中之鳖”拿下。这一万一千人,是一个筹码,逼迫广陵太守陈肃投降的筹码。
据细作所探的情报来看,广陵全郡的守军也不超过两万人,这里被困的人马已占到广陵守军的半数以上。广陵郡的所有兵马都是由前任太守陈登自行征募、操练,其中尤以一万多人丹阳兵(陈登招募丹阳的流民组建而成)战力最为强悍。与曹操治下其他州郡的驻军不同,广陵军几乎可以说是陈登的私军,即便曹操也不能随意地调动、缩减。
也正因为如此,陈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一万一千人的被困无动于衷
“将军,看这天色,最多到今晚便要有一场大雪!”庞统将身上的裘皮披风裹得更紧些,借以抵御寒风,同时抬头看了看天,笑着对我说道,“一旦下起雪来,这一万多广陵军就更难捱了……”
“恩……”望着远处的随风不住飘舞的广陵军战旗。我点了点头。
甘宁率锦帆营从海上攻入广陵的行动,大大出乎了陈肃的预料。遭遇来自侧后方的突袭后。猝不及防的广陵军虽然没有当场崩溃,但军中地辎重粮草却基本被焚烧一光。随即,又因陷入团团包围之中,导致这支广陵军无法得到粮草的补给。
如果不出我的意料,最多再过一天,广陵军中的粮草就会告罄。届时不需我军动手。他们也会不战自溃。而即将到来的这场大雪,则更是雪上加雪。
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等……
“踏踏踏……”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顶盔束甲的郝昭来到了我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礼,“将军,广陵来人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中军帅帐
“下官广陵典学从事陈迎,拜见张右将军!”一名锦衣儒士曲身向我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
“陈从事请起!”我抬抬手。放缓声音说道,“不知陈从事与陈元龙是何关系?”
“故太守(陈登)乃是迎之堂兄!”陈迎迅速回道。
“既是元龙之弟。便不是外人。来人,为陈从事看座!”我笑了笑,说道。“昔日在徐州时,我与元龙颇为相投,交情斐浅。”
“家兄在世时,也时常说及往昔之事!”陈迎连忙点头说道,“每每提及皇叔、君侯、右将军,家兄亦常感叹不已。”
“嗬~~!”叹了口气,我语带怅然地说道,“元龙世之俊杰,不想中年早逝,可恨天妒英才。当年徐州一别。竟成永诀,可惜……”
“多谢张将军!”陈迎面色一黯,声音略显悲戚地回道。
寒暄了片刻后,陈迎终于忍不住谈到了正题:“家兄和舍侄虽效力于许昌,但对皇叔却也是恭敬有加,向来不敢冒犯半分。却不知为何张将军竟会兴虎贲之师加于广陵?”
“陈从事,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曾见过我家主公前几日送于陈太守的信件,所有缘由在那封信中已有明叙……”没等我回答就见庞统面色一整,肃声回道,“庞某这里只想说一件事——我家主公为兴复大汉社稷,必讨国贼曹操;曹操欲篡天下,也必欲除我家主公以后快。两家早成不死不休之局。陈太守既附曹操,便是我主之敌,兴师伐敌,何问缘由?”
陈迎面色微滞,一时无语起来。庞统的话说实在“太过直接”,竟将陈迎原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堵在了腹中。
“我与元龙有故旧之谊,实在不愿与故人之后真以刀兵相接。故而,我大军虽将这里的万余广陵军团团围住,却一直没有聚而歼之……”笑了笑,我和声说道,“究竟做友或是为敌,全在陈太守一念之间。”
我和庞统,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直接将陈迎逼到了无可闪躲的角落。
“天寒地冻,缺衣少粮,这万余广陵将士恐怕坚持不了几日,还请陈太守早做决断!”庞统拈着胡须,面上带着冷冷的笑意说道。
陈迎面上神色不断变化,沉默了片刻后,掏出一封绢书,颓然说道:“舍侄愿率全郡百姓,托庇于皇叔麾下……”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临近黄昏时分,漫天的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不多时,就将四野变成一片白茫。
冒着大雪,广陵太守陈肃一行百多人赶到小袁亭,向我献上太守印绶,正式归降。
在这场短暂而流血甚少的战争中,陈肃至少犯下了两个致命的错误——其一,在明知兵力不如我军的情况下,居然还想“拒敌于国门之外”,派出了重兵妄图阻住我军。反之如若陈肃能将兵力全部龟缩在几座城池之中,根本就不会这样迅速地被逼至绝境。那时纵然我军能够攻下广陵,也必然费时耗兵甚多。其二,明知我方拥有纵横大江的锦帆水军,却对东面海岸毫无防备,以至于被甘宁直接抄了那万余广陵军后路。
书生气十足地陈肃,在军略方面.比之乃父陈登确实相差得太远。
若是精通军略的陈登仍然在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受降后,我随即又将印绶奉还给了陈肃,代表大哥仍任命陈肃为广陵太守。
与此同时,被困小袁亭地万余饥寒交迫的广陵军开始弃械受编。
仅仅七天的时间,广陵郡便已易了主人。
事后我才得知,迫使陈肃最终做出投降决定,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佯攻彭城郡的二哥,有意无意地率军隔在广陵与彭城之间。配合着我,对陈肃形成了极大的震慑。
陈肃或许不通晓军略,但他至少明白一点——一旦被困小袁亭的兵马覆灭,仅凭广陵郡剩余的几千驻军,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五万大军南北两面的夹攻
大雪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清晨才逐渐消歇了下来。
四指来深的积雪,仿佛在大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毯。降雪后气温,比之昨日更要冷上许多。
归降地广陵军将士直呼幸运不已,若是在缺衣少食的情形下,再遭遇这样一场大雪,恐怕不少人连今日清晨都捱不到。
当日黄昏时分,我军进驻广陵城。同时,陈肃以广陵太守身份通告全郡,自即日起广陵归于大哥麾下。
陈登在担任广陵太守时间极长,陈族又深深扎根于广陵,只要陈肃通告归降,广陵治下各县应该兴不起什么风浪。
按照我的要求,陈肃又亲笔手书了三封求援信,分别送往距广陵最近的彭城郡、徐州刺史吕虔治所所在下邳、统领兖、徐两州军务的镇东将军曹仁所在的梁都郡。
这样做的目的,一者是为了让陈肃在曹操面前有个交代,显示他确实做出了抵抗,但最后只是因为寡不敌众才迫不得已归降。陈肃的母亲正作为人质留在许昌,如果不做这套“表面文章”,很可能会牵连到他母亲。其二,我也是想通过陈肃的求援,来探一探兖、徐两州曹军的真实情况。
前段时间兖州、徐州曹军的动向实在有些诡异。与我军直接毗邻的这两州,一直就是曹操重兵囤积的地方。但最近,曹操居然大规模地将两州的驻军北调,以一副防守空虚的模样示之于我方,着实让人有些摸不住底细。而且,据上次前来求援的崔琰所说,大肆进攻袁谭的两路曹军,一路的大将是夏侯惇,另一路似乎是夏侯渊,唯独没有看到曹操的踪迹。
如果曹操没有北征,这故意“示敌以虚”的举动,就更加让人怀疑了。所以,进攻彭城的二哥纯粹就是佯攻,根本没有深入到彭城腹地。相比较而言,由于广陵地理位置特殊(南临丹阳,西接寿春、庐江,东面是汪洋大海,只有北面通往曹操治下的彭城),我进攻起来反而没有什么顾忌。
无论曹操有什么阴谋,陈肃的求援应该可以让他露出些踪迹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七章(下)
陈肃归降后的第四天,广陵郡治下口县的县令先后献书表示了归附之意。其间虽小有骚动,但很快便被镇抚下去。
局势基本稳定后,我留郝昭掌管广陵军务,自己则率军立即北上,会同二哥“攻击”彭城。
十一月二十二日黄昏时分,我和二哥会师于淮阴县。
淮阴,上古属淮夷,春秋时代属吴,吴亡属越,战国时期属楚。秦代始置淮阴县。淮阴县地位彭城郡与广陵郡的交界之处,南临淮水,西接富陵诸湖,灌溉便利,土地肥沃,粮产颇丰。
但若说及淮阴,最为人所熟知的,却还是汉初三杰之一的淮阴侯韩信。
“将军百战枯万骨,
汉家帝辇耀西京。
高鸟狡兔一时尽,
良弓藏兮良狗烹。
奇才竟丧妇人手,
淮水千载寄哀声。”
这位籍贯淮阴的杰出军事家,以其出色的用兵才能闻名于后世,被誉为华夏一代“兵圣”。然而,政治能力的欠缺,最终使他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淮阴被攻克这么多天,彭城曹军居然还未有所动静?”听了诸葛亮对军情的介绍,我不禁大感诧异地说道。
“其实严格说来,淮阴也算不上是被攻克的……”轻摇着羽扇,诸葛亮笑了笑说道,“淮阴守军不过数百人,大军合围还未形成,县令便已出城献降!”此次旨在牵制曹操的徐州攻击战中,身为军师中郎将的诸葛亮仍随军为二哥参谋军机。
淮阴依淮水,扼广陵与彭城的要冲。军事位置相当重要。这样一个必争之地,曹操居然只留了几百人。
“曹操究竟在搞什么鬼?”我心中疑惑更生。
“下邳有什么动静么?”庞统皱了皱眉头,出声问道。
“虽然有兵马调动,但规模并不很大!”诸葛亮摇了摇头,和声说道,“曹军似乎在故意躲着我们……”
诸葛亮所的不错,依曹操麾下那完善的细作网,绝对不可能对我军的动向一无所察。
广陵方面因地理位置特殊,且一开始就被二哥切断了北面的去路,或许陈肃起先的告急文书没能传到徐州其他郡县。但彭城道路四通八达。我军又没有深入到彭城腹地。从二哥攻入彭城到今天,已经超过十天,无论曹操人在河北,还是留在许昌,都应该得到消息了。
明知我军正在攻击徐州,居然无所反应,这还像是曹操的所作所为么?以曹操为人的缜密,即使在进攻幽州,也绝不可能对大哥毫无提防。
目下我军南定江东,西盟刘琦。可说后顾之忧已消,完全有兴师北伐的可能性。曹操凭什么敢于放心地将“防守薄弱”的徐、兖二州暴露在我军跟前?照常理来说,曹操该当“示敌以强”,即便两州的军力确实薄弱,也应摆出一副强大的模样,借以震慑我军,确保其幽州攻略的顺利。
但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示敌以弱……
空城计?还是……
我转头看了看二哥,他眼中同样闪现着疑惑的目光。
“前几日广陵派往彭城、下邳、梁都三地求援地信使放行了没有?”突然想了什么,我出声问道。
“放过去了,而且君侯还让风骑军佯装追击了十几里!”诸葛亮点了点头。
“有广陵如此‘十万火急’的求援。曹操应当不会仍然无动于衷……”庞统一扫原先的凝重之色,笑着说道,“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露出它尾巴的那一天。曹操既然想搞出点花样,不妨就陪他耍上一耍……”
“士元的意思是?”我将目光转向庞统。
“既然曹操自己不想露出‘尾巴’,就只好逼着他露了……”庞统笑嘻嘻地摸了摸胡须,“一旦大军迫近彭城,直逼下邳时,我倒要看曹操还忍不忍得住……”
“曹操若有阴谋,十之八九应当是引诱我军深入徐州腹地,而后再断掉后路,以图一举击破我军!”赵云剑眉微扬,担心地说道。“如果大军攻到彭城(这里指的是彭城郡的治所)、下邳,入得太深,恐怕一时间不太容易退出来。”
“这个勿需担心!曹操若当真想在徐州诱歼我军,必然是从兖州秘密调集兵马,经细阳或是相城,直插我军背后,断去我军退路。而后再以青州及隐藏在徐州腹地的兵马正面进攻。如此前后夹攻,使我军首尾不能相顾。”庞统摆手笑道,“如果曹操存了这个念头,我是欢迎之至。”
“庞军师有何妙计?”赵云好奇地询问道。
庞统举步来到摆放在帐中央的一个长约六尺、宽约四尺的巨大徐州地形沙盘旁边(沙盘在我国使用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秦朝,但因制作技术问题,基本都是临时性沙盘,保持不了多久,所以使用面比较窄。直到宋朝时经沈括改进技术后,才得到广泛应用)。而帐中这个沙盘所使用的材料,已非是一般的泥土,而是以石面与木屑相混,粘注木面板上凝固后制成,不易损坏。
“我意将大军一分为二,一路继续朝徐州腹地佯动,迫使曹操有所动作,另一路则潜伏与泗县与灵璧之间。曹军想断我军后路,必经这两地。若曹军当真到此,便落入我军埋伏之中。而后,佯攻彭城的大军便可立即回师。如此一来,青、徐方面曹军必然会以为我军因后路被断而着急撤退。为达到聚歼我军目的,曹军必然急起追击。此时,我两路大军又可再设一个圈套,反向引诱曹军入伏。”指着沙盘上标注的几处地点,庞统侃侃而谈分析道。
“若青徐曹军不中计追击,又待如何?”二哥捋着颔下长髯,沉声问道。
“如果曹操当真有意图谋我军,恐怕很难忍得住不出来追击!”庞统笑笑说道,“况且,即便青、徐曹军不动,对我军也没有任何损失。”
“恩……”思索片刻后,二哥点点头,认同了庞统的计划。
“其实,曹操还可能有另一图谋……”嘴角扬着他那特有的温和而自信地微笑,诸葛亮和声说道:“君侯攻入彭城郡这些日来,为防曹军大举反扑,蒋将军所率水军一直停驻在淮阴、盱眙一带水域,随时准备策应大军后撤。如此一来,便无形中削弱了对寿春以西淮水的巡防。时至今日,曹操对君侯攻彭城、将军攻广陵之事,不可能一无所知。以亮猜想,曹操亦有可能是在彭城故布疑阵,以迷惑我等,而后出精兵从他处渡过淮水,直接偷袭寿春。寿春若破,曹军便可直逼庐江,威胁主公!”
“咝~~!”轻抽了一口气,我和二哥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诸葛亮所说的这一可能性,如果成真,危害之大将难以预料。虽然偷袭寿春颇具风险,但曹操恰好就是一个善于冒险的人。否则他也就不会有官渡之战时偷袭乌巢地巨大成功了。
“若如此,当何以应对?”二哥沉声向诸葛亮问道。
“可调甘将军水军北上进驻淮阴、盱眙一带,令蒋将军水军返回寿春以西巡防淮水。同时,请寿春魏将军加强戒备,多派斥候密切注意兖、豫方向曹军的动向。”诸葛亮淡淡说道。
根据诸葛亮和庞统两人制定出的计划,翌日清晨,我率本部兵马三万五千余人(包括收编自广陵郡地部分兵马)北上进攻彭城,二哥则领其部偃旗息鼓地向泗县、灵璧方向潜行。
赵云派出了风骑军第一曲两屯骑兵,以十骑为一单位,四下探寻敌军情报,并负责猎杀曹军细作。
北上途中,我命细作先行在彭城、下邳诸郡大造声势,将我这三万多兵马夸大成六万人。同时,将广陵已被攻克的消息大肆散布出去,并道我军将欲乘此机会一举夺回徐州。
十一月二十三日,我军攻克吕县。
二十四日,制县被攻克。
二十五日黄昏,我军前锋逼近彭城。
当日深夜,乘着夜色我军从三面对彭城形成围城,只留下了通往小沛方向的北门。为给彭城曹军造成假象,我军虚扎了无数营帐,并以草人伪做真正军士。
二十七清晨,彭城太守毛介登城,看到了代表我和二哥身份的两面巨大的墨绿色聱旗、数目惊人的营帐后,面上露出非常阴翳的神色。随即,在他的命令下,彭城曹军高悬吊桥,城门紧闭,任如何喝骂也只是死守不出。
象征性地对彭城守军做了两次劝降,无果后,我命大军对彭城展开“猛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八章(上)
“上箭!”
“开弦”
“放!”
在李严沉浑有力的怒吼声中,红口张蹶张强弩(踏弩)又完成了一次齐射。
“嗾嗾嗾……”带着极为凌厉的呼啸声,红口支劲力极强的弩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如同一片死亡乌云向远处的城垣狠狠地罩了过去。
城上的守军一见这片“乌云”飞出,也不消上官下达命令,立即很有默契地举起手上盾牌,或是干脆弯身躲入女墙下。
在这两天彭城攻防战中,守城的曹军吃够了对方强弩的苦头。蹶张强弩的射程超过600步,即使仰射城楼,也能保持450步以上的有效杀伤距离。相形之下,城上守军的弓箭射程就要逊色许多,根本无法对对方的蹶张弩造成任何威胁。而且在劲弩超强的劲力驱动下,箭矢的穿透力强悍到变态的地步,一般的皮盾根本起到防护作用。到后来,彭城太守毛介不得不命士卒持笨重的铁盾来格挡飞矢。
为能遏制对方的强弩,毛介也想过许多办法
将霹雳车移上城楼轰砸敌方!霹雳车的平地最大射程可以达到300步,借助城楼的高度,可以增加到350步左右,但尽管如此,仍然比不上对方的强弩的射程。而且,由于城楼上的空间过于狭小,操作霹雳车的士卒又没有有效的防护,反而被敌方强弩射杀了不少人。不得已之下,这一方法很快被放弃。
毛介还曾想派精兵出城突袭,但仔细观察了敌军对强弩手的防卫阵势后,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百般无奈之下,最被动消极的办法——被动龟缩防守,反而成了最有效的方法。
军鼓如雷,号角激昂震长空!
“杀!”在如蝗飞矢的掩护下。一队队士兵推着大木桩简陋钉成的冲车,顶着数层厚牛皮庇护。来到城下。对城门和城墙发起了撞击。轰隆隆的巨大撞击声,把号角和军鼓都压过了。
环绕彭城地那条两丈余宽的护城河,早在攻城战地第一天就被填平了无数段,高高悬起地吊桥已完全成了摆设。
“快!把油全倒下去!”
“扔火把!”
城楼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乘着箭雨的间隙,守军士卒匆匆忙忙将滚开的沸油从城楼上倾倒下去。一些手脚稍慢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将油倒下,就被袭来的羽箭射中,在阵阵哀号中倒地。原本用来攻击敌军的沸油也不幸地成为杀伤自己的“武器”。不少人甚至被自家地沸油烫伤、烫死。
城下的攻城军反而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冲车上蒙覆的牛皮有效地阻挡了沸油。
但随即落下的火把起到了作用。易燃的油料。沾上火把后,立时嘭地燃烧了起来,将城下变成一片火海。
身手敏捷的攻城士兵连滚带爬地从火海中脱离,借着强弩地掩护,仓皇逃回了阵中。
此时,日已西垂。西边的天际一片血红之色,与熊熊燃烧的城墙交相辉映着。
“铛铛铛……”急促的鸣金声从攻城军阵中响起。
恐怖地箭阵停了下来,随即攻城大军开始缓缓后撤。
“呼~~!”城楼上的曹军士兵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轻松之色。有些人甚至忍耐不住身心的疲惫。直接瘫坐在地上。
更多的人则在上官的指挥下,清理起一片狼藉的城楼来。
彭城太守毛介在几名将校的簇拥下,缓步来到城上,望着敌军退却的方向,表情凝重非常。
“今日损失了多少人?”转过头,毛介对身旁的校尉穆师说道。
“阵亡了一千三百多,还有千多人被射伤!”穆师神色肃然地回道“他们的强弩太厉害!”
“这样只捱打不还手,算个什么事!”另一名校尉岑聪性情比较火暴,恼怒地说道,“太守大人。请准末将今夜出城袭营。”
“关羽、张飞都是当世名将,而那张飞更是狡诈无比,连丞相大人都不敢小视他二人。他们又怎会对夜袭没有防备?”毛介毫不犹豫地回绝道,“我军若出城,正中敌军下怀。而且,丞相大人早有吩咐,我等只需谨守城池即可,不必再妄言出战!”
听到毛介将曹操搬出,包括岑聪在内地几名跃跃欲试请战的将校再不敢说什么。
“再换一批人上来守城,夜间尤其要谨慎戒备,断不可给敌军可乘之机!”下达了命令后,毛介慢慢走到城边,凝望着极东的方向,神色复杂。
中军帅帐
“正方,文乡,子烈,辛苦你们了,先下去歇息吧!”
“是!”承担今日攻城任务的李严、徐盛、陈武躬身向我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帐而去。
“今日伤亡了500多人,比昨天还要少些……”庞统拿着军中记事刚刚呈递的伤亡回报,对我说道,“攻城力度上,倒是比昨天要强上不少,光箭矢就用了八万支,冲车也毁了50几架……”
“敌军的伤亡恐怕不下2000。只捱打不还手,亏他们也忍得下去!”顿了顿,庞统嘿嘿笑道,“故意摆出无力反击的模样,想把我军一直钓在彭城。曹操也未免太小看人了……”
“斥候探到异常情况没有?”我点了点头。
“虽然还没探到有敌军朝这边集结,但风骑斥候刚刚回报了一个情况,有点意思……”庞统笑了笑,转身对帐门口的亲兵轻声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风骑第一曲第一屯屯长都尉张益进到了帐中,躬身向我行了一礼。张益是被赵云派来我这边。负责搜寻敌情,并猎杀曹军斥候的。擅长骑射的第一曲风骑兵。是猎杀敌军斥候的最佳人选。
“张都尉。将你刚才所说情况报与将军!”庞统对张益说道。
“是!”张益点点头,恭敬地说道,“启禀将军,今天外出探寻情报的斥候,有三队人遭到了敌军的猎杀,阵亡了6个弟兄,还有旧几个人受伤!”
反猎杀?!!!一向都是风骑兵去猎杀敌军斥候,今天居然反过来了!
这里面透着蹊跷!
我眉头微皱。沉声向张益问道:“在什么地方?怎么被猎杀的?”
“两队人是在通往下邳的方向,另一队是在通往小沛的方向。敌人设下了许多陷阱,又故意用人来引诱,这三队兄弟一时没有防备,落进了陷阱。而且在陷阱附近还有一些善于隐匿行踪的敌人潜伏,这些人身手很好……”张益表情有些凝重。“末将也差点中圈套,但那些陷阱没瞒得过我。”张益曾在北疆草原生活了十多年,长期地恶劣生活环境,培养出了一项奇特地技能——能够提前感应到危险的存在。就如同野兽一般敏锐。
沉思了片刻,我转头对庞统说道:“士元,你怎么看?”
“曹操恐怕要动手了!”庞统咧嘴嘿嘿一笑。
……
“军师怎么知道曹操要动手?”陈到有些不解地问道。
“曹操如果想对我军下手,最怕的是什么?”庞统没有直接回答,却笑着反问了一句。
“行踪败露!”破虏校尉朱然神色一动,接口说道。
“对,就是行踪败露!”庞统赞许地朝朱然点了点头,“曹操费尽心思将我大军引诱到彭城,自然是存了尽歼我军的念头。然而,只要曹军朝彭城方向进军的消息被我军知晓。曹操的诡计也就无所遁形了。如果我军立即后撤,凭借目前彭城城内的守军根本无力阻挡。所以,曹操必须要先弄瞎我军的眼睛。至不济,也要把咱们能‘看,到地距离缩短一半……”
“恩……”我点点头,轻应了一声。
庞统的分析,跟我所想的基本相同。
“如果不出统之所料,曹操在一、两日内就会有所动作……”带着自信的微笑,庞统相当肯定地说道。
“二哥那边恐怕已有所动静了……”如果当真与庞统设想一样,曹操必定会切断我的退路。只是不知道断我后路的曹军会否乖乖从二哥设伏地地点通过。
“有孔明为君侯参谋军机,将军不必担心!”庞统猜出了我心中所想,笑着安慰道,“目下我军还是要‘配合,曹操,继续‘演戏’!”
“恩!”点点头,我对张益说道,“德方,你将斥候搜索的范围缩小到30里,注意提防敌军猎杀!”
“休穆,今晚你派出三什人,化装成平民模样,乘着夜色潜向东、西、北三个方向,至60里后散开潜伏,密切留意一切异动!”转过头,我再对狼牙营统领朱桓吩咐道。
将风骑斥候的搜索距离缩短,可以起到迷惑敌军的作用,再让擅长隐匿地狼牙兵秘密潜伏至更远的距离,应当不容易被敌军察觉。这样就可以形成一明一暗的斥候网。
翌日,我军仍旧是对彭城发动“猛攻”。
至当日深夜子时,东、北两个方向的斥候同时传回紧急情报大队曹军乘着夜色,分别从下邳、小沛方向朝彭城赶来。
几乎在同时,二哥那边也有快马前来传讯——带来了一喜一忧两个消息!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八章(下)
二哥所派的快马信使深夜赶到军营,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喜一优——
正如“龙凤”二人预料,曹操果然有意截断我军退路。一部曹军自细阳途经灵璧,意欲直插淮阴,恰好被偃旗息鼓潜伏在灵璧、泗县之间的二哥打了一个埋伏。由此,曹军的真正意图基本暴露……
但是,二哥的伏击并未能克尽全功。担任奇袭任务的曹军,是由曹操心腹爱将张合统领的一支6、7000人的骑兵。由于张合骑军的行军速度太快,稍有迟疑就可能让敌军脱出伏击圈而失去战机,二哥审时度势,没有等潜伏在泗县领内的那一部兵马赶到,便果断下令发起了攻击。
虽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但身经百战的张合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利用骑兵强大的机动力急速后退。摆脱了伏击圈后,张合甚至还对二哥的伏兵发起了反攻,一时双方竟成僵持局面。
幸好诸葛亮还留有后手——赵云率领风骑军以一个大迂回,绕到了张合的侧后方,及时加入到战场中。被两面夹击,尤其是面对赵云疾风骤雨式的狂攻,张合也无法再支撑下去,而且还不断有二哥的兵马从泗县县境赶来参战。
一见情况不妙,张合当机立断地撤出了战斗。赵云率风骑军紧追了数十里,直到遭遇了曹真率领的另一部曹军步卒,也未能将张合击灭。为避免无谓损失,赵云没有继续与曹军纠缠,掉头撤了回去。
没有能彻底地击溃曹军,所带来隐患极大……
只要张合将遭遇二哥伏击之事通报给曹操知晓,我军的战略意图也就等于暴露了大半。以曹操和他那帮谋士之能,不难猜出接下来我军接下来将要做的是什么。
而且,准备奔袭淮阴的曹军并没有被二哥彻底击溃。实力犹存。据报,赵云追击张合时所遇的那一部曹军步卒,人数也不下于万人。而张合素以性格坚韧闻名,恐怕他不会轻易放弃对我军的图谋……
听了军情通报后,帅帐内气氛一片凝重。
帐中诸将都是战场上的生手,自然意识到了目前问题地严重性。
“斥候虽然未能探到确切情报,但从下邳、小沛两面袭来的曹军恐怕不下于五万人,再加上君侯那边的曹军。以及彭城的守军,曹军总数应当不下于七万人。而且,可能还会另有其他曹军陆续赶来……”庞统面上呈现出罕见的沉肃之色,迅速地分析着战局,“而我军目前集结在彭城的总兵力大约在五万余人。一旦我军计划为曹操识破。此战将极为不利……”
“……”我眉头深蹙,抬首看向庞统,“士元的意思是……放弃计划?”
“不!”庞统摇了摇头,语出惊人地说道,“仍照计划行事,不过计划要稍做变动……”
“哦~~?”我轻噫了一声,“如何变动?”
“从灵璧到彭城,大约一百四十里。君侯击退张合后,便快马兼程将战报传到这里。从张合败退。到将军收到消息,前后所费时间不足四个时辰。而张合败退后。首先需要做的是收拾败军。不可能立即想到给曹操传递消息。况且,张合便要将消息传给曹操,所要走路程也要远远胜过一百四十里。故而,曹操要得到张合中伏地消息,至少要比我军晚上一个时辰以上!”庞统走到帐中间的沙盘旁,指着其中的几处地点,比划说道,“有这一时辰,完全可以打曹操一个时间之差?”
虽然暂时还未听懂庞统话中的意思,但众将的兴头却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首先,可以将风骑斥候派向西南方向,负责拦截敌军地快马信使!据闻张益都尉与他麾下数十骑皆有夜视之能(夜视是张益在长期的北疆草原生活中培养出的特殊才能。他还特地以自己的经验训练出麾下数十名骑士的夜视能力),由他们在这夜色中拦截曹军快马信使,是再适合不过了。张合败退后,一定不会撤得太远,这样一来,便可大致推算出曹军快马信使可能走的路线,如此有的放矢,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截住。”庞统知道时间紧急,也不再卖什么关子,迅速地分析解说道,“而且,依统对孔明的了解,他十之八九已然向君侯提出拦截信使地建议。所以,我们这边的拦截安排,只是预防有漏网之鱼!”
“如果能将张合地信使拦截成功,又至少可以赢得五到六个时辰地工夫。有五、六个时辰,完成计划绰绰有余了!”庞统以目光扫视着帐中众人,那种自信无比的情绪很快就感染了其他人。
“将军,军师说得有道理。有八成的把握,怎么也得搏上一搏!”陈到率先出列说道。
随即,李严、朱桓、徐盛等人也相继出声附和了起来。
“恩,就这么办!”我面色无比坚毅,长身而起,毫不犹豫地说道,“下邳、小沛方向而来的曹军距我军已不足30里,事不宜迟,即刻照原先计划南撤!”
“诺!”众将齐声领命。
两盏茶的工夫后,环绕彭城三面的军营里突然鼓声大作,号角齐鸣,杀伐之声大起。
彭城守军惊悸不已,以为敌军准备乘夜攻城。原本已困倦不已的士兵立即睡意全消,神经高度紧绷得戒备起来。
城楼上一片灯火通明,手持盾牌的守军士兵,借着火光从射击孔中盯着城外的军营方向,眼都不敢眨一下,唯恐漏过什么。
鼓声愈发激昂,频率越来越快。“轰隆隆”地声响,仿佛是敲在心头一般。
毛介与几名曹军将校小心地戒备着城下可能射来的劲弩,急步匆匆地走上南城楼。
“情况如此?”来到值城的校尉穆师身旁。毛介急声询问道。
“啊……大人!”穆师精神高度集中地注视着城下,没有留意到毛介的到来,被问话后,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即回道,“还没上来,但敌营里人动得厉害,鼓声也越来越急。看样子快了!”
顺着穆师所指方向,毛介极目看去。
天色并不是很好,流云遮月,只有几点稀星若隐若现。在这昏暗地天色下,人的视线也大受妨碍。但借着敌营中的灯火。毛介还是能够看到亮堂处有许多人影晃动,而且似乎还看到了冲车和云梯。
心里微微一沉,毛介急忙问道:“其他几门怎样?”
“东门和西门都跟这里一样,动静大得很。”穆师迅速回道。
神色变得极其严峻,毛介不自禁地低声喃语道:“难道关羽、张飞想在今晚攻下彭城?为什么会这样?……”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校尉林岳见毛介有点魂不守舍,连忙唤了几声,“大人,怎么办?”
“通令四门加强戒备。不能给敌军任何可乘之机。”毛介眼中现出一丝决绝之色,沉声说道。“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守住彭城!”
“是!”
“呜~~呜~~!”激昂的鼓角声同样从城楼上响起,与城下的鼓角声交相呼应。雄浑悠长的声音响彻四野。
此刻,彭城之北20里处。
大队未持火把的曹军正摸黑朝彭城方向急进。
“什么,彭城方向鼓角大作?”听了斥候的禀报后,镇东将军曹仁皱了皱眉头,望着一片漆黑地南面。
“莫非关羽、张飞已知道我军到来?”中领军夏侯廉惊讶地说道。夏侯廉是征东将军夏侯惇亲弟,年三十岁上下。
“这如何可能?”护军将军曹禺摇了摇头,反驳道,“我军入夜方才动身,一路上不持火把。人衔标、马去玲,怎么可能被敌军察觉?”
“莫非是臧霸那边露出痕迹?”夏侯廉猜测说道。
“兄长,你怎么看?”曹禺转头向曹仁询问道。
曹仁没有回答曹禺,沉思了片刻后,他忽然抬地头来,厉声喝道:“传令,全军点起火把,全速朝彭城进军?”
“啊?”夏侯廉、曹禺二人愕然地看着曹仁,不明所以地急问道,“点了火把,岂不是会露了踪迹?”
“点不点都一样了!”曹仁一拍战马,向前疾驰而去,遥遥地留下了一句话。
无数支火把几乎在同时被点燃。一条弯弯曲曲的细长火龙立时呈现在了黝黑的夜空中,绵延数里,快速地向前移动着。
寅卯之交,东面天际刚刚露出一丝丝亮色,薄薄的晨雾开始笼罩在四野。
空空荡荡的军营中,轰隆不停数个时辰地的战鼓声终于消歇了下来。十来个坚实的木架上,呈倒悬状态、折腾了一夜的十几只山羊早已筋疲力尽,无力地将自己的前蹄放在身下的十几面大鼓的鼓面上。
在靠近营栅栏的地方,被拉起无数根细绳,奇怪的是绳上竟牵拉着一个个稻草人,在晨风地吹拂下,轻轻地晃动着。
曹仁面无表情地看着营中的一切,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悬羊击鼓!草人惑敌!”青州刺史臧霸洪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连撤退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不简单!”
“宣高,你怎么看?”曹仁转头对臧霸说道。
“搞出这些花样,不过是想延误我军地追击罢了!”相貌粗豪,眼神却出奇犀利的臧霸沉声说道,“看来南面应该得手了!”
“恩!”曹仁点点头,“事不宜迟,尽快向南追击!”
“曹将军,还是等丞相过来再做决断吧!”臧霸迟疑了一下,荐道。
“稍一迟缓,就有可能延误战机!”曹禺不赞同地说道,“丞相此次设下如此宏大的破刘大计,万一我等让关羽、张飞逃过了淮水,非但会使彭城战事劳而无功,更会影响到其他几处的战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九章(上)
建安八年十一月三十日,午未之交
天色一片灰蒙,强劲的西北寒风“呼噜呼噜”地低吼着,宛如猛兽悄悄地逼近猎物时,对血肉的渴望而激起的沉重喉音
道旁枯黄的野草,随着寒风瑟瑟发抖,无力地摇动着瘦弱无助的身体,一会儿胆战心惊地伏倒在地,一会儿怯生生地弓着脊背点头哈腰。
一支三万余的人军队冒着刺骨寒风,朝南面方向急进。
“将军,曹军追上来了。斥候刚刚回报,他们已越过剡县,距离我军大约万里,领军之人似乎是曹仁!”朱桓策马来到我身旁,语气急促地禀报道。
“不愧是曹子孝,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我勒住战马,回首朝北面看了看。
“看来那‘金蝉脱壳,的计策,还是起到了作用……”庞统也停下了坐骑,紧裹身上的裘袍。
“恩!”我点了点头,脑中却想到另一件事,“不知曹操有没有亲自过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追击的决定,而且还迅速迫近我军,基本已可说明曹军的确被我军突然后撤的举动,以及在军营中所留下的那一番布置所欺骗。他们肯定是认为,我军是因后路被截而不得不仓皇撤退。
但尽管如此,眼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仅是曹仁统军,由“龙凤”二人共同筹划的这条计策被识破的可能性很小;但如若曹操本人也在,那情况就不同了。无论是曹操,还是他麾下的郭嘉、荀彧、贾诩、荀攸等一众谋士,都不是好惹的善茬,稍不留神,计划就有可能功亏一篑。甚至陷入危险境地。
“将军放心,只要能够截住张合的信使,断了消息,即便是曹操亲至。也不可能那般轻易地识破我军的计划!”庞统知道我心中所想,咧开被寒风吹得略呈紫色地嘴唇,笑了笑说道。
我沉思片刻,对朱桓交代道:“休穆,照事先安排。将准备好的器械辎重丢掉一些!”
“诺!”朱桓应声策马离去。
“传令全军,加速行进!”将手一挥,我沉声喝令道。
大军越过吕县后,风骑斥候传来消息——张益成功地击杀了一名曹军信使,并截获张合亲呈曹操的书信一封。
览毕书信后,我将绢书递给一旁的庞统。
信上地内容跟我的猜测基本相似——张合只是将自己奔袭淮阴不成,反遭半路伏击的情况较为详细地做了一番描述。
张合知道。在信中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进一步的分析。只要将情况如实反映上去。曹操自己就会分析出前因后果。
“将军,张合一定派出了不止一个信使……”庞统很快将绢书上内容看完,眼睛略转后,抬头对我说道,“这封绢书的笔迹隽秀清逸。丝毫没有金铁杀伐之气,绝对不是由张合亲书。而照道理讲,如此重要地军情,张合不应假手他人书写。如今张合寻人代笔,最大的可能便是他需要多抄录几份,分派几批快马送出。”
军情紧急而重要,为保险起见,张合多派几批信使传递消息也在情理之中。
“从张都尉拦截的区域来看,不大可能另有信使能够脱逃过去。这样看来,君侯那边一定也进行了拦截。不过漏了一个。恰好又给张都尉最后截住了!”将绢书回递给我,庞统继续分析道,“将军,依统之见,可以让张都尉他们回来了。能拦住的,一定已经拦住;拦不住的,十之八九也已过去。再留在那里也是徒劳无益,反而可能暴露我军意图。”
“恩……”我点了点头……
一路上不断遗落的器械辎重,如同血气一般吸引着贪食的“鲨鱼”。在曹仁地催促下,五万多曹军一路紧赶慢赶,死死尾随在我军之后,并总是试图缩近两军之间地距离。“幸好”,轻装行进的我军速度并不逊色于曹军。
但抛弃的粮草辎重,却也让我有些心痛。
这些粮草,大约可供三万大军一月所用,但为了钓曹军上钩,不得不忍痛抛了出来。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不付出这沉重的代价,就无法博得曹军的信任。
曹仁也并非战场上地“初哥”,而且他又在我手上栽过一个沉重的跟头。曾经的教训,让他变得愈发谨慎。为摸清我军究竟是真退还是假撤,曹仁接连派出十几骑斥候紧追在我军身后。
料到曹仁可能会有此举动,我早命大军后队摆出一副仓皇落拓的架势。而且,未待曹军斥候做更为细致深入的探查,我便命风骑兵驱逐可这批不速之客。
随着张益的返回,第一屯的风骑兵们再不给曹军斥候以任何的可“探”之机。
残阳西垂,寒风更劲。
时至申酉,我军终于进到了淮阴县境内。
连续六个时辰的行军,对军士是一个极大的考验。由于曹军急追猛赶赶,我军必须营造出仓皇撤退地架势,一路上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连就食都是行军的过程中完成的。
六个时辰一百二十里,绝对可称得是强行军了。所幸的是,这三万多士卒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都勉强支撑了下来。
而此刻,曹军与我军的距离已迫近至20里左右。由此,也不得不让我惊叹这支曹军的精悍——同样的连续行军6个时辰,居然还能把距离迫近!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此大强度的行军下,曹军十之八九也已到强弩之末,不过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心态在支撑着他们而已。
进入淮阴。这场“我逃他赶”地追逐戏码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
挖下深壕擒虎豹撒下诱饵钓金鳌!
就在作战计划行将“收官”的关键时刻,庞统竟然病倒了。
天寒地冻,北风凄厉,寻常人家早已躲入家中。自幼生在荆州。庞统对如此严寒显然有些不适应,加上连续数个时辰冒寒策马骑行造成成的身、心疲惫,让体质并不非常强壮地他遭遇了风寒入侵。
一辆原本用来摆放沙盘、地图的马车内,庞统仰天而卧。车底铺放着数层皮裘,庞统身上也盖着数层棉被。
我探手在庞统的额头上轻轻触碰了片刻。眉宇不自禁地深蹙了起来。
烫的相当厉害!
虽然军中大夫已经做了诊治,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三、五天内恐怕是无法恢复了。
偏偏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对车内的一名亲兵轻声说了几句话,让他照顾好庞统。
“将军,关郎将到了!”
刚下车,就见徐盛策马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随着关平。
“三叔!”关平跳下马。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礼。
“定国,二哥那边准备得如何了?”我点点头,也不寒暄多少,直接切入正题。几月前,关平就已归到了二哥麾下。此次攻伐徐州他也率无当飞军,跟随二哥一起出征。
“父亲和云叔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事”
“好!”
半盏茶的工夫后,关平携乘载庞统的马车南返。
大战即将爆发,目前看似一切皆在我军掌握之中,但战场上瞬息万变,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一旦真正交战起来,即便是我也无法确保庞统的安全。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让他先撤离。
小半个时辰后,天色尽暗。一弯细长的勾月悬挂在夜空之中。寥落地星辰暗淡无光。
西北风竟似变得更大了些,寒意更浓。
继续前行了约3里路,到了一处名为七里坡地地方,大战终于爆发。从东、西、南三面涌出的大批敌军,对我军发起了疾风骤雨般的狂攻。
在我的呼喝指挥下,陈到、李严、徐盛、陈武、朱桓等人率部拼死抵抗。
鼓角齐鸣,杀声震天。无数的火把将漆黑地夜空宛如白昼。
火光下,刀光剑影,晃花人眼。
“呜~~呜~~!”
激战正酣之际,雄浑悠长的号角声突然从北面方向响起。随即便见一条长长的火龙迅速朝战场方向赶来。
“敌军已被截住,破贼就在此时!”曹仁高举手中长刀,厉声狂吼道,“杀!”
“杀!”护军将军曹禺狂吼一声后,一马当先向混乱的战场冲去。
“杀!”数万曹军抖擞精神,将身、心的疲惫暂时抛到一边,齐声狂呼。
在曹仁身旁不远处,臧霸眉头微皱,似乎隐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什么原因。
势如狂潮的曹军迅速向战场逼近过去。
500步!
400步!
300步!
近到200步左右时,冲在最前的曹禺突然发现战场上出现异变
原本激战连连的两支兵马,居然停下了彼此间的厮杀,并一起朝曹军迎了上来。
曹禺看得很真切,迎上来的兵马中,有人身着刘备军衣甲,有人身着曹军衣甲。乍看之下,竟似是曹、刘两方联军。
不但曹禺疑惑万分,其他曹军将士也是如此,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就在此时,曹军左右两面突然响起了沉闷地马蹄声。马蹄声中,还隐隐透出一些异样的曲调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那隐藏其中的异样曲调也变得清晰起来。左面是节奏奇特的牛角战号,右边却是苍凉凄劲的羌笛声。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五十九章(下)
上当了!
面色瞬变,身体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凭借多年的征战经验,曹仁第一时间就得出了结论。
虽然曹仁目前仍搞不清很多事情——敌军是如何识破曹操的计谋?又是如何神鬼不知地击退了准备截断后路的张合、曹真?张合、曹真为何又没有消息传回……但他却清楚地知道一点——这场“敌逃我追”的战斗,根本就是对方设计的一个大圈套。
还未正式接上手,曹军却已出现了混乱的趋势。
长时间的连续强行军,对士兵的身体、精神都是极为严峻的考验。起先,在统军将校的鼓动下,曹军士卒都认为胜利已近在眼前,高昂的士气令他们克服了身心的疲惫;但一瞬间发生的异变,却如同当头一盆冷水,将满心火热高昂的士气全然浇灭。
三面受敌,更要命的是,在漆黑的夜色中根本就不知道敌军有多少人。不清不楚的状态,恰恰最容易引起发自内心的恐惧。
士气一旦低落,身体的疲乏也顿时显现了出来,不少军士的身体甚至有瘫软的迹象。
如果不能迅速稳定住局面,彻底的溃败将无可避免!曹仁很清楚这一点,同样身经百战的臧霸也是如此。
“列阵。列阵……”
“不要慌张,随我迎战!”
曹仁、臧霸声嘶力竭地纵声狂吼,竭力收拾住乱像逐现的大军。
但此刻,从三面袭来的敌军已近在咫尺,尤其是左右两翼的敌骑军。
“骑兵……西凉骑兵!!!”一名曾经历过当年雍司大战的曹兵身体剧颤。目现惊骇之色,指着东面方向,语带一丝绝望地狂喊道。
下一刻,他的人头已被一柄板门大刀砍下,激飞向空中。
“杀!”揭开大战序幕地庞德,双目尽是血红之色,声如狂狮地狂吼道。适才被他砍落首级的曹兵尸体还未来得及倒下。便被疾冲的战马一下子撞飞,随即如落叶般掉向远方。
右翼是赵云的风骑军,左翼是马岱、庞德的西凉铁骑!
两翼的骑兵疾风般地掩袭了过来,拦腰将曹军截为两段。随即如同汹涌澎湃的狂潮,将一切阻挡在前地障碍物冲垮得无影无踪。
摇曳的火光下,刀光剑影。夺人眼目。
武器撞击在一起的金铁交鸣声,士兵们鏖战时的吼叫声,将死时的惨叫身,浑厚猛烈的战鼓声。激越高昂地牛角号声,战马奔跑撞击的轰鸣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无边的夜色中。
两支强悍的骑军,便如两把锋利无比的巨大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鲜血飞溅。残肢翻飞,尸体翻滚,战马践踏。
两翼的骑军狂扫而入后,仅只片刻的工夫,南面的数万刘军步卒也攻了过来。
十万余人地拼杀,由此全面展开。
连续不断地狂吼,令曹仁的声音已变得沙哑,但此刻,他全然顾不上这些,依旧呼喝不停。
但战局却仍在急剧恶化着。曹军的阵势已经完全被打乱,或者说……从来都未有机会列成阵型。
曹军凌乱的军势,在敌军有组织的狂冲猛攻下,显得那么柔弱无助。尤其是面对敌骑军的冲锋夹击时,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风骑军与西凉铁骑极有默契地相互配合着,总是一左一右,交叉冲锋,如同巨大的镰刀肆意地战场上扫过,又如狂放的河水,暴虐的洪峰,前浪刚刚打过,后浪汹涌呼啸而来,一浪高过一浪,没完没了地冲击着,每一个浪头都是雷霆万钧的一击,带走了数不尽地鲜血和生命。
马岱就像狂暴的死神一般,率领着铁骑一遍一遍地从曹军中犁过。天狼长枪疾若狂风,势不可挡,带出一抹一抹的鲜血。
庞德、马休一左一右,死死跟随在马岱身后。这三人,就是西凉铁骑的灵魂所在,也是三面不倒的旗帜,旌旗指处,所向披靡。
“不要慌,聚过来,聚过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西北方向传来,招呼着凌乱的曹军士兵。
马岱猛地转头循声望去,双眼竟似在夜色中闪现出赤红的光芒,随即迅速拨马稍转方向,朝适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跟上军主!”庞德头也不回地纵声狂吼,洪亮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2000余名铁骑士兵的耳旁。
狂暴的铁骑洪流立即转向,斜扫向前。
夏侯廉努力聚拢着士卒,试图形成有效的抵抗,但最终却招来了夺命死神。
马岱如扑入羊群的猛虎,毫不费力地冲到了夏侯廉的跟前,天狼枪划过长空,电般击出。
惊骇之下,夏侯廉急忙奋力举刀格挡。
刺耳的金铁声后,大刀被格飞。马岱纵马从夏侯廉身旁驰过,不待对方有任何机会躲闪,天狼枪枪身急转,猛地反刺向后方。
以为逃过一劫的夏侯廉,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惊愕的感觉自己胸口一凉,一柄锋利的枪尖透胸而出,现在视线之内。
眨眼的工夫,一柄板门大刀斩到了夏侯廉的颈脖处。伴随着激喷而出的鲜血。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随即被疾驰而至的庞德一把抄住,挂在了马侧。
在掉落地面火把映照下,夏侯廉的头颅上双眼圆睁,似乎仍不愿相信适才发生地一切。
曹军的鼓角兵成为被打击的首要对象。在两支骑兵的狂扫下。本身防卫能力欠缺、此刻又得不到其他士兵掩护的鼓角兵们迅速溃散。
战鼓不再敲响,号角不在奏鸣,曹军的士气更为迅速地丧失了,越来越多的防守阵势被突破,喊杀声再度空前地激烈起来。
曹仁声嘶力竭地一遍一遍狂吼着,不愿放弃。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身为主帅自己放弃了抵抗,最终带来的将是五万余大军的全面溃退。
而一支溃退的兵马,更不可能阻止敌军的追杀。
曹仁在赌博,赌着渺茫地转机。
曹仁等待的转机尚未出现,厄运却已先行降临。
“挡我者死!”雄浑的怒喝声中,一道白色闪电划过夜空。迅疾无匹地飞向曹仁。
巨大的危机感突然笼罩上心头,曹仁急速转头,入眼处,只见风雪银枪以超出常人想像的速度突刺了过来。
转瞬之间。枪尖已到曹仁身前不足五步处。
“赵云!!!”强自稳定住心绪,曹仁将牙一咬,身体迅速后仰躺倒在马背上,手中大刀却毫不迟疑地扫向前方。
赵云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风雪银枪由前刺改为下压。
“铛~!”地一声。枪身与大刀激烈碰撞。
曹仁突然惊愕地发现,赵云的银枪上竟有一股强大的吸附力,牢牢地将自己大刀粘在枪杆上,挣也挣不脱。
情知不妙,但曹仁还未来得及做其他动作,便见风雪枪带着大刀狠狠地压了下来。
最危险的时刻,曹仁身体猛一发力,突从马背上落下,嘭地一声重重摔到地上。
曹仁的坐骑不幸成为“替罪羔羊”,被携着强劲力道的枪、刀重重击在背上。巨大的身躯立时轰然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不及查看身体有无受伤,曹仁连打几滚,脱离了赵云的攻击范围,随即寻了一名骑卫,将马上骑士拖下,自己翻身跃来马背。
赵云并不打算放过曹仁这条大鱼,立即拨马赶了上去。
短短的一个照面,虽然带着点被偷袭的意思在内,曹仁却也明白自己不会是赵云的对手,立即策马向东北方向驰去。
然而,未及驰出多远,曹仁竟又与另一个煞星迎面碰上。
“曹仁,你给我去死!”带着切齿的仇恨,马岱劈手夺过一柄长枪,奋尽全力掷出。枪似流星,越过无数人的阻挡,直奔曹仁胸口而去。
提防着后面的赵云,却不妨另一面竟也有如此迅猛的攻击,乱军中地曹仁一时不察。待发觉时,枪身已到身前不足一尺。拼尽全力,曹仁也仅只是闪过了要害。锋利的枪尖不甚费力地透过铁甲,深深的刺入曹仁的左肩,随即在巨大冲力的带动下,整个身体竟然平飞起来,飞行了6、7丈远,才重重落下。
不远处的臧霸一见情况不妙,急领一部分人死抗赵云和马岱,另一部人救起曹仁慌忙朝后方退去。
巨大的“曹”字聱旗被庞德一刀斩断,轰然刀地。
伴随着曹仁的负伤后撤、帅旗的断落、鼓角的息没,曹军几乎完全失去指挥。由前军开始,大批大批的曹兵开始仓皇后撤,并逐渐引起连锁反应。
完全的大崩溃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这时,业已昏迷的曹仁苦盼的转机居然出现了北面方向,曹操亲自统领的两万精锐急匆匆地赶到了战场。
与此同时,斥候急向我和二哥禀报,张合率领的3000余骑军突破无当飞军的层层阻拦,距离战场已不足5里。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章(上)
“呜~~呜~~!”
最关键的时刻,号角响彻原野。
刚刚赶到战场的两万曹军没有立即投入战斗,而是迅速列成整齐的战阵。曹军阵中央,在无数火把映照下,一杆醒目的深蓝色、金边走底的帅旗,迎风招展着一个巨大“曹”字。
帅旗旁,一辆放置巨大牛皮战鼓的马车上,顶盔束甲、战袍飘飘的曹操手持两柄鼓槌,奋力击打了起来。
鼓声震天般地响起,浑厚和沉着,绵密如夏季落雨前滚动不绝的阵阵雷霆,令人感到仿佛一场洗劫天地的狂风暴雨将会来临。鼓槌击打鼓面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憾魂摄魄,一众曹军将士的心随着鼓声的加重,越跳越快,越跳越急,仿佛要跳出腔子。
受曹操破阵鼓的激励,列于阵前的曹洪高高扬起手中大刀,鼓起全身力气,厉喝一声:“战!”
“战!战!战!”两万将士齐举手中刀枪,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只在片刻之间,这两万同样强行军了数个时辰、身体相当疲乏的曹军士卒的士气狂飙到了极点,一个个似乎都成了择人而噬的猛虎
“传令前方军卒,不得冲散军阵,违令者斩!”
“所有军卒不得肆意后退,朝丞相中军方向集结,与敌军决一死战!”
曹洪大刀凌空做虚斩状,气聚丹田,狂声喝令连连。
受到夹击、且几乎失去控制的曹仁、臧霸两部曹军已到军惊的边缘,一队一队的军卒开始仓皇撤退,并导致大规模的连锁反应。全军即将陷入彻底的崩溃状态。
但这一切。随着曹操地赶到,出现了转机。
山呼海啸般地狂吼、激昂振奋的战鼓,以及曹操亲自赶到的消息,让心神惶惑不安到极点的士卒,奇迹般地慢慢安定了下来。
接连被曹洪及其亲卫斩杀了百多人后,其他仓皇后撤的曹兵不自禁地缓下了逃亡的步伐。随即。由那两万刚刚赶到战场地曹军组成的凛凛战阵,带给了逃亡士兵们莫大的信心。
听从曹洪的呼喝命令,逃亡士兵们避开严阵以待的军阵,从左右两翼绕到援军身后,重新列起阵来。
听到曹操赶到并奇迹般地稳定住军心的消息,我已知彻底击败曹军的希望化为了泡影。在这场大混战中,身为主帅的我和二哥,并没有直接率军冲杀,而是留守后阵统筹调度。
如果曹操能够晚一个时辰赶到。那么这场大战将以我军的完胜而告终,到那时哪怕是神仙也改变不了曹军地败局。
很可惜。事情并不总是能够尽如人意。似乎老天也在帮助曹操……
转头看了看西面方向,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张合也快到了!
“传令,全军齐攻,冲垮曹军!”沉声对号角兵下达命令后,我转头对一旁的风骑营副统领林豹说道,“子冲,带你的人去西面挡住张合!”
林豹前段时间都是在寿春操练新组建地风骑兵,上个月新一曲的骑兵刚刚操练完毕。此次攻击徐州之战,他也领了风骑第四曲(原先只有三曲,第四曲是新组建而成)随行出征。作为战场试练。
第四曲风骑作为预备队一直没有参加战斗,其实林豹心中也已充满了渴望。
“诺!”语带兴奋地迅速应声领命后,林豹回首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率领2000余名骑兵朝西面方向飞驰而去。
时至此刻,纵然我想脱离战斗,也根本不可能实现。一旦我军后撤,曹军士气必将重整,胜负之局将难以预测。
要想体面地结束这场战斗,全身退回淮水以南,必须先击退曹操。
“跟我来,宰了曹操老贼!”马岱虎吼一声,领着西凉铁骑避开防守坚实的曹军主阵,做了一个小回环后,斜向直插曹军左翼。
右翼,三曲风骑军紧紧跟随着主将赵云,在曹军阵中左冲右突,便如如同赵云的臂掌一般灵活。
在两翼骑军来回交叉冲锋的策应下,中路的步卒在陈到、徐盛、潘璋等人的率领下,向曹军发起潮水般的猛攻。
曹军顽强抵抗!
曹操居中指挥,曹洪、臧霸、李典等人率曹军拼死抗击,顽强而坚决地承受着一拨又一拨的冲击和砍杀,便如同矗立河边地磐石,任由奔腾的河水冲刷撞击,我自岿然不动。
“杀!”轰隆的马蹄声,也掩盖不住震天的怒吼声。
张合一马当先,3000余骑呼啸而至,径直攻入战场。西南面,林豹一声狂吼,率军斜刺里杀入张合骑军之中。
方圆数十里的土地上,十余万大军展开血战。曹、刘两方的将士就像两只红了眼的雄狮,狂暴地怒吼着,张开嗜血的大口,无情地向对方撕咬而去。
激战进入了白热化!
血腥无情的战斗,完全激起了双方将士的凶性,嘴里不住骂着粗言污语,手上的战刀和长矛毫不留情地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三弟,你来压阵,我上去!”火把光辉的映照下,二哥眼中闪过一丝肃色,提起马侧的青龙偃月刀,沉声对我说道。
“二哥小心!”我点了点头。
眼下的战局虽然对我军有利,但优势迟迟无法转化为胜势,确实令人担忧。
这里是徐州,是曹操的治地,随时可能会有其他曹军赶来参战。时间拖得越长,对我军越是不利,无论如何,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击退曹军。
二哥单手提青龙刀,左手轻甩马缰,赤兔神驹如离弦之箭,拖着长长的残像向战场狂扫而去。
“跟我来!”伤愈复出的周仓猛地断喝一声,率领充当二哥亲卫的500校刀手,紧随在二哥身后,步伐整齐而迅速地冲向战场。
“抬鼓来!”将手中的丈八蛇矛狠狠地插入土中,我对身后亲卫大声喝令道。
“咚咚咚……”充满杀伐之气的破阵战鼓响彻长空……
清晨,薄雾再次升起,淡淡的飘散在大地之间。雾气中,透着浓郁的血腥气息,令人晕眩欲吐。
夜间那震天的喊杀声、战鼓声、号角声,此刻已然归于沉寂。原本灰黄的大地,此刻已成无边的血泊然成一片赤地。
无数阵亡士卒的尸身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冰凉的地面上,间或还能听到几声受伤士兵的呻吟。
我和二哥并骑而立,静静观望着这血腥杀场。一队队我军将士正在迅速而小心谨慎地收拾我军阵亡的尸骸,并料理着负伤将士的伤口。
这场大混战,一直延续到凌晨寅时才告结束。曹军在人数上虽然稍多一些,但无论在士气,还是体力上(二哥麾下的两万多人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强行军,体力保持充沛),却都是我军占据优势。赵云、马岱这两部骑军更是势不可挡,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斗的走势。
而曹军方面,虽然加入了张合,虽然有曹操亲自调度指挥,但士气、体力上的劣势,却使得他们无力彻底扭转局势。最终在张合、曹洪的殿后下,曹操领军且战且退,向彭城方向撤去。
“可惜!”二哥脆绿的战袍上沾染了不少血迹,眉眼间也流露出一丝倦色,轻捋着颔下长髯,叹气说道。
“恩!”透过薄雾,我眺望着北面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二哥没有言明,但我知道他是在感叹昨夜一战未能克尽全功。
赵云飞马驰了过来,向我和二哥行礼后说道:“君侯,将军,曹军已退到50里开外,但并未继续向彭城方向开进,似乎停驻了下来,不知有何意图,目前斥候正在继续追踪。”
难道曹操还想再寻找机会与我们决战?昨夜一战,战果虽然还未统计出来,但曹军的伤亡可说相当惨重,尤其的士气上的损耗。即便曹操能再聚集几万兵马,也未必能在我军身上占到多大优势。
小半个时辰后,军中记事将战损情况报了上来——我军阵亡6000余人,伤4000余人,其中风骑军阵亡400余骑,马岱铁骑阵亡200余骑。
曹军损失要大得多,阵亡、被俘接近21000人,其中大多是曹仁、臧霸所部。而受伤逃脱的曹兵则无法统计。曹操宗族大将曹禺、夏侯廉阵亡。
仅从双方的伤亡人数看,此战可说我军获胜;从战术计划实施来看,此战并未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但若从战略上看来,我军的意图却有达到到了——牵制了曹军大量兵力,甚至包括曹操本人。
就在军卒继续清理战场时,率部巡驻淮水淮阴、盱眙段水域的甘宁突然传来急报——曹军大将、汝南太守于禁以声东击西之计,骗过蒋钦,自中度渡过淮水,兵锋逼指合肥,似乎有意直扑庐江。
与此同时,广陵郡内发生严重叛乱。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章(下)
淮水,淮阴段
锦帆水军百多艘战船横列河面,绵延数里有余。一批一批的步卒迅速而整齐地朝河岸边集结,准备上船渡河。
我和二哥、关平、陈到、吕蒙等数十人登上一艘斗舰大船后,已在船上等候多时的诸葛亮、甘宁立时迎了上来。昨夜与曹军的淮阴激战时,为保证诸葛亮的安全,没有让他亲临第一线,而是先行将他送到了甘宁的水军这里。
行礼后,甘宁将一众人等迎入座舱内。
“士元的病情怎样了?”入座后,我首先向诸葛亮询问起庞统的情况来。
“士元的高热已退了些,但没有半月以上的休养,恐难恢复。亮已请甘将军暂且将士元送往盱眙调养了!”诸葛亮轻叹说道。
“如此甚好!”知道庞统并无大碍,我稍松了口气,随即直接切入到了议事正题。“兴霸,寿春和广陵有无新情报传来!”
击败曹操的喜悦,此刻已完全被于禁入侵和广陵叛乱两条不利消息所冲淡。
“君侯、将军,还是由亮来说吧……”诸葛亮朝甘宁点了点头后。而后有条不紊地说了起来,“寿春方面,魏将军刚刚传来消息,证实了于禁渡淮入侵的消息。于禁大约是在昨夜亥时渡过的淮水,曹军人数恐怕在一万五千人上下。于禁渡河后,没有直接攻击寿春城,似乎绕了个小圈子,往合肥、庐江方向去了。但具体动向仍未明了。魏将军已命细作打探于禁动向,并加派快马向庐江、寿春郡下各县示警。
广陵方面的情况也相当严峻。郝校尉不久前也第二次传讯,道广陵12县中,已确认有4县反叛,其余诸县意向未明。目下总数不下两万人的叛军正在围攻广陵城,其中有数千人便是原先的广陵驻军,另有万多人似乎来自广陵郡内豪族。”
“叛军为首者是谁?”我眉头大皱,沉声询问道。
“是广陵郡丞梁晶,此人秘密联结各县叛军。本欲以偷袭的办法一举拿下广陵城,却被郝校尉察觉异动而未能得逞。”
“梁晶?!!!”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禁微吃一惊,脑中立即浮现出了那个四十五六岁、面目清癯的广陵郡丞形象。
虽然与梁晶接触得并不算太多,但说这人是叛贼首领倒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当日陈肃归降后,庞统曾细致地调查了广陵郡内地主要吏属,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个郡丞——此人少年失意,直至四十岁才被陈登赏识任用。从此。他便一直跟随陈登,成为陈登政务上的第一臂助,并被任命为郡丞之职。陈登死后,梁晶又一心辅助陈肃。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半点异心,再广陵郡内官声极佳。
而且,当日陈肃归降时,梁晶也是一力表示赞同的。但为什么,事隔不到半月,他居然为首掀起反叛。
“广陵太守陈肃有无反叛?”二哥捋着长髯。缓缓问道。
“没有!”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陈肃对梁晶之叛乱,事先一无所知。直到叛乱已起后,他还在郝校尉面前辩驳,认为必是他人诬陷梁晶。而且,郝校尉一直命人秘密留意陈肃,并未发现其有任何异常举动。”
“陈肃虽然年轻识浅,但陈族在广陵却是根深蒂固,仅凭区区一个梁晶怎能掀起如此规模的叛乱?”我拧眉思索了片刻,抬头向诸葛亮询问道。“孔明,你如何看待此事?”
说实话,对于禁渡淮南侵之事,我并不十分担忧——首先,寿春、庐江两郡目前的驻军不下三万人,更有徐庶、鲁肃这样足智多谋的智士,魏延、蒋钦、丁奉、全琮这样的经验丰富的将领,无论是将、兵等方面,都不会逊色于于禁。其次,由于得到提醒,魏延对曹军的南侵早已有所准备……
相形之下,广陵地叛乱颇有些出乎意料,也让人不敢轻忽以对。
“广陵的叛乱很不简单,若亮所料不差,恐怕幕后主使必是曹操!”诸葛亮轻摇着羽扇,淡定自若地分析道,“正如将军所说,仅以一口区梁晶,绝难蛊惑起如此多的广陵豪族。但如果梁晶是受
日孙主使,情况便完全不同。”
“曹操?!!”二哥蚕眉微竖,轻声念叨了一句。
“而且,亮甚至怀疑,广陵叛乱就是曹操整个计划中重要的一环……”诸葛亮语出惊人地说道,“现在想来,曹操引诱我大军深入彭城,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聚歼我军,或许还与这广陵叛乱有着密切的联系。
以彭城牵制住君侯与将军的大军。而后,东面掀起广陵叛乱,西面由于禁南渡入侵。如若于禁能够夺取寿春,曹军实际上也就从广陵、寿春东西两面将我大军退路截断;如若于禁没有机会夺取寿春,他也可会同广陵叛军由两面夹攻庐江,直接威胁主公。配合上淮北曹军主力的行动,曹操确实有很大可能重创我军,甚至是将主公彻底驱逐出江北。”
听到这里,帐中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
如果诸葛亮地猜测果然不错,曹操所采取的,实际上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连环计策,一个颇为大胆冒险的计策。
“至于曹操的计划中,是否还有其他阴谋,暂时还不得而知!”诸葛亮正色说道,“不过,我等应当庆幸,曹操的计划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似乎出现了些问题,以至于有了淮阴之战的失败。如若曹军能再有些耐心,等到广陵叛乱、于禁南侵时,再行攻击我军,结果将跟现在完全不同。”
顿了顿,诸葛亮剑眉微微蹙起:“亮颇为怀疑,那广陵郡丞梁晶,很可能就是曹操秘密派在陈登身边的暗间。此次广陵能轻易为我军所得,一者是曹操计划的一个环节,另一面,或许是曹操有意借机将陈族在广陵地势力彻底清除。自陈登起,广陵郡内军政事务,皆决于陈族,连曹操都不能随意插手。广陵的地理位置,无论对主公,还是对曹操而言都是非常重要。将如此重镇,留在一个不能信任的人手中,曹操如何能够甘心!借着叛乱的机会铲除陈肃,日后曹操若是击退了我军,便可名正言顺地接手广陵……”
听着诸葛亮愈见深入的分析,我心中的凉意越来越盛。近几年来,因为有徐庶、诸葛亮、庞统这些智计绝伦的国士出谋划策,我军在与曹操的交锋中,几乎没有落过下风,甚至还占了不少便宜。久而久之,我也逐渐淡化了曹操所能造成的威胁。
但是,无论曹操本人,还是郭嘉、荀彧、贾诩、荀攸等人,都有着超群的智慧。而且,莫要忘了,曹操、郭嘉等人早已名闻天下,为世人所熟识,而徐庶、诸葛亮、庞统等人都是初出鹿门,扬名之日甚短,这样实际上就形成了一种敌明我暗的局面。
或许就是因为对我方的情况不太了解,致使他们屡屡受挫。但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孔明,我等该如何应对?”二哥面色肃穆,沉声向诸葛亮询问道。
“依亮之见……”诸葛亮淡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了起来。
彭城郡,吕县县衙
曹仁、臧霸二人双膝跪地,神色一片黯然。
因被马岱的飞枪刺中,曹仁的左肩被层层布巾包裹着,显得相当狼狈。
曹操面色阴沉,如炬的双眸直直地盯着堂下下跪的两人,久久不发一语。但就是这种沉默,给堂内的文武将官以极大的精神压力。
“丞相,末将无能,未能识破敌军诡计,轻师追击,以至陷入敌军埋伏,拖累大军,罪该万死……”曹仁并不愿推委中伏战败的责任,长身伏地向曹操请罪道。
“此战之败,过不在曹仁将军,末将未能尽辅将之责,理应全权担起罪责,请丞相责罚!”不待曹仁说完,臧霸也长身伏倒,以头触地说道。
“丞相,此战曹、臧二位将军虽有失策之处,但那关羽、张飞皆是当世名将,智勇兼备,又有诸葛亮、庞统等人为之谋划,实非容易应付的对手……”作为随军参谋的荀攸出列向曹操劝荐道,“还请丞相念在往日功劳份上,暂且宽恕曹、臧二位将军,允许他们将功赎罪!”
“请丞相宽恕曹、臧二位将军!”由张合、李典带头,堂中众文武一齐出列,躬身说道。
曹操沉默了片刻后,忽地纵声大笑起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一章(上)
“哈哈哈……”曹操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厅堂内,许久方歇。
一众文武不知曹操所笑为何,却也不敢擅自从起身抬头。
“诸公都请起吧,我本就无意重罚子孝、宣高!”挥挥手示意一众文武起身,曹操随即站起身,走到曹仁、臧霸的身前,亲自将两人扶起。
“此战计划乃是由我亲自拟定,子孝、宣高不过依令行事而已,而今出现差池,实在是怪我筹谋不精!”曹操环顾众人,笑了笑说道,“只怪我小看了对手……”
“过不在丞相!”曹仁挣扎着起身说道,“出征时,丞相三令五申嘱咐仁小心谨慎,是仁贪功心切,才为敌军所乘!”
顿了顿,曹仁又为臧霸求情道:“我率军追击前,宣高曾苦心劝荐,道等丞相赶到再行决定是否追击敌军,是仁不听劝阻。”
“扑通”一声,曹仁再次跪倒在地,低首抱拳请求道:“恳请丞相责罚曹仁,以正军法!”
曹操直直地看着曹仁,片刻后点了点头,肃声说道:“曹仁身为军中主将,用兵不慎,贪功冒进,乃至大军败绩,贬其镇东将军职为平东将军,杖20。臧霸曾劝推荐曹仁谨慎,已尽辅将之责,免于责罚。”
鸦雀无声中,两名士兵将曹仁按倒在地,当堂杖罚,只听得“啪”、“啪”的声响。
行刑过程中。曹仁牙关紧咬,始终不发一声。
待数到二十时,两士兵收杖后退,另有亲卫准备上前搀扶曹仁,却被曹操阻了。
弯下身,曹操亲自将曹仁扶起,又命亲卫寻了个舒适的坐垫给曹仁坐下。
责罚事宜完毕后,曹操回到自己主位上。转头对一直默然不语的贾诩询问道:“文和,云长和张飞的兵马眼下动向如何?”
“正朝淮水方向移动,而且毫无隐蔽行军之意!”见曹操相询,贾诩不急不忙地说道。
“难道他们想撤了?”年轻的曹真立即接口说道。
“有此可能!”刘晔点了点头,分析说道。“淮阴之战关羽、张飞虽然占了些便宜,但依目下地情形来看,他们继续留在彭城、乃至淮北。已经无所作为,甚至可能为我军所破,撤退也是在情理之中。”
堂中一众文武都是受曹操信任之人,对曹操的作战计划都有所了解,听了荀攸的分析,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唯有荀攸目光凝滞,似在思索着什么。
留意到荀攸的神色,曹操出声询问道:“公达。你心中似有所思?”
“回丞相,攸正在寻思昨夜之战……”荀攸出列,缓缓说道,“很显然,关、张二人对我军诱敌深入之计早有防备,而且还早早设下圈套。张飞引军北上佯攻彭城是明。是虚;关羽领军潜伏于灵璧、泗县是暗、是实。从佯攻、潜伏,到拦截我军信使,都可证明这一点。不过,他们做的确实相当不错,尤其是张飞的那一系列设计——以悬羊击鼓的方法‘金蝉脱壳’,用抛弃粮草器械的方法反引诱我军……都是相当精彩地安排。
但丞相的大计所以稍有受阻,在攸看来,最关键处还是在于彭城、寿春、广陵三地的时机调配出现差池。如若广陵内乱和于太守渡淮的消息先为关、张所知,他们还能如此安心地照原先计划行事么?”
“公达说的在理!”曹操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现在看来,这一计划委实过于庞大,中间不免出现思量不周之处。当日,奉孝就告诫此计划中,各处时机地协调可能出现问题,可惜我未能听取。”
说到这里,曹操不由想起了身在许昌的郭嘉,暗自叹了口气。由于常年服食五石散(一种中药散剂,但有致幻作用,且容易上瘾,长期食用对身体有较大损伤,类似现代的毒品。主要成分是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此外还有一些辅料。),郭嘉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前,自上庸一行中因水土不服而病倒后,虽经几月的调养,仍不见有多大好转。曹操顾惜郭嘉的身体,严禁他在养病期间料理军机事务。但郭嘉自己却不大闲得住,仍会通过一些途径关注时事。
筹划此次大战的计划时,郭嘉也曾提过一些建议,但曹操听了后不喜反“怒”,“严令”郭嘉休养身体为上,暂时莫要劳心劳力。
“眼下最要紧的是寻思如何弥补、扭转局势!”曹操不是一个喜欢沉溺过去之人,很快便从淮阴败北的阴影中摆脱了出水,思考起下面的应对措施来,“文和,广陵和汝南方面可有新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贾诩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忽有一名小校急步来到堂外。贾诩一见此人,立即迎上。
两人低语了片刻后,贾诩手持一封绢书,走到曹操跟前:“丞相,广陵有消息了。”
曹操接过贾诩呈上的绢书,迅速浏览起来。
看完后,曹操将绢书又回递给了贾诩,示意其交于众人传阅,他自己则低头沉思起来。
“丞相,广陵内乱已起,关羽、张飞恐怕也得到消息了,这回他们不撤也得撤了!”看完绢书后,荀攸首先开口说道,“这是一个战机,若能抓好,未必不能一扫昨日一战的阴霾。”
“公达是说,借敌军渡河之机,再行施袭?”曹操立时领悟了荀攸的意思。
“正是如此!”点了点头,荀攸侃侃道,“只要能抓好时机,一举破敌并非难事……”
听了荀攸的分析,曹操时而点头,时而又微蹙起眉头。
待荀攸说完后,张合提出异议道:“荀大人计策虽然不错,但以大军目前的状况,恐怕无力施袭!”
“这个不妨!”荀攸笑着说道,“以疲劳程度而言,敌军未必比我军好到哪里;唯有可虑的便是军卒士气。但此间的兵马,都是我军中精锐,只要能悉加调整,恢复士气当不成问题。相形之下,敌军着急撤退,士气也必受影响。此消彼长之下,我军不见得吃多大亏……”
“关、张军中不乏智谋之士,不可不防敌再施诱敌深入之计……”贾诩出声提醒道……
建安八年,十二月初一晚。
借着夜色的掩护,锦帆水军舰队出淮河口入东海,在北风地驱引下,沿海岸一路迅速南行。
我站立在舰队正中的一艘斗舰大船的船头!默然凝望着漆黑尸片的大海。海浪击打船体发出的声响,持续不断地传入耳中。
随着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甘宁来到我的身旁:“将军,外间风寒,还是先入舱歇息吧。”
“不必了……”我轻摇了摇头,笑着对甘宁说道,“兴霸,没想到在夜里行船,依然能如此快速!”
这支百多艘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上,不但有锦帆水军的将士,更有近5000名步卒。这些步卒,正是随我南下广陵平叛的。
按照诸葛亮的计划,我和二哥兵分两路——由我率少部兵马急袭广陵,负责平定叛乱。平叛之事,向来便是速度越快越好。拖的时间越长,叛军声势越大,附逆者越众;反之,若能在最短时间内重创叛军,便可将局势稳定住。如此一来,叛军便难兴起什么风浪。
从淮阴到广陵城,足有两百余里。若是走陆路,即便是急行军,恐怕也得花上近两天的时间。在这段行军的时间里,很容易被敌军察觉。但由于我军拥有一支强力的水军,便多了一种选择——走海路。由于现在是寒冬季节,西北风正劲,正是可资利用的大好条件。
为保证达到隐瞒进军的效果,甘宁非常大胆地选择了熄灯行船
所有船只不张一盏灯,不燃一根火把,只是凭借微弱的星光操船。
起初听到这一建议时,我也大感震惊,但甘宁却显得信心十足。这信心,就来自于甘宁对其麾下水军士卒能力的绝对信任。事实证明,甘宁并非是妄自尊大,舰队行进过程中,虽偶有危机,但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呵呵……”甘宁语中带着几分自信地说道,“这一带的海路,末将以前曾走过不下十次,熟悉的很。只要风浪不是太大,夜里行船应当不成问题。”
看了看天色,甘宁笑笑说道:“现在大约是丑时,再有半个时辰就可到达登岸地点。上岸后,如果一切顺利,将军明早就可以出现在广陵城下。到时,完全可杀叛军一个措手不及。叛军怎么也不会想到将军这么快就能赶到广陵,更想不到是乘夜从海路过来……”
笑了笑,我转头再次凝望起漆黑一片的大海来……
丑时四刻左右,舰队抵达一处名叫琼安的天然小湾。我领5000步卒登上了岸后,甘宁则率船队北上返回淮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一章(下)
隆冬清晨,淡淡雾气笼罩四野,平添几分寒意。
广陵城,东城楼上,顶盔束甲的郝昭忍不住身体的疲乏,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为防备叛军夜袭城池,郝昭整整巡守了一夜城池。
自叛军围城之日起,在这广陵城下,业已埋葬了双方3、4000将士的骸骨。
“校尉大人,您熬了一夜了,先下城去休息一会吧,这里交给我。如果叛军攻城,我立即让人叫您……”都尉师欢走到郝昭身旁,轻声说道。
“恩,当心点!”郝昭再朝城下看了一眼后,拍了一下师欢的肩膀,缓缓朝城下走去。
刚刚走到楼阶处,郝昭突然停下了步子,神色有些古怪地转过身来。
“校尉大人,怎么了?”师欢莫名地询问道。
摆了摆手示意师欢噤声,郝昭侧过耳,眼睛微闭,做仔细聆听状。
在师欢和数名军司马略显好奇的目光下,郝昭一言不发地倾听了小半晌后,面上神色变得更加莫名。
“大人,您听到什么?”军司马严申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似乎有兵马正朝这边过来……”郝昭也不是很确定地回道。由于雾气未散,能见度并不很高,两百步开外的东西就完全看不清了。
“大人怎么知道有兵马过来?”严申侧耳倾听片刻,却是什么都未能听出。此时天色尚早,城外的叛军尚未有所动静,除了零星的更声外,四野一片寂静。
“东面方向有行军的脚步声,但声音很小……”郝昭一面思索着什么。一面回道。“当年在河北时,我曾担任过斥候营的都尉,特地训练过听音辨声的能耐。你们没有练过耳力,听不出来!”
知道郝昭平时从不打诳语,师欢等人立时便相信了“有兵马过来”的消息。
“校尉大人,会不会是叛军地援兵?”思索了片刻,师欢猜测说道。
“卯时才刚过就赶到了广陵城,说明他们是在昨天夜里行军赶路的。如果是叛军。根本不需要这样连夜赶路……”郝昭似乎想通了什么,现出了一丝笑意。
“大人的意思……是咱们的援军来了?”另一名军司马黄坚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不大可能吧……”师欢张大着嘴,惊声说道,“咱们的求援使者派出去才不到三天,即使快马一来一回还需要两天时间,何况是大队人马。就算是最近的丹阳郡,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吧!”
郝昭不再说什么,只是仔细地凝望着东面方向,似乎想要透过雾气看个究竟。
忽地。震天的喊杀声从雾气中响起。
真是援军?师欢等人面面相觑,愣了小片刻后。脸上都浮现出了狂喜之色。
“敌袭。敌袭!”叛军营中,一名值营士兵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被飞矢撂倒在地,突然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声音甚至在微微发颤。
语音刚落,一支弩箭无情地击入那名士兵地咽喉之中。
“杀!”我高举手中丈八蛇矛,声如夏日惊雷一般平地响起,随即一策乌骓当先朝叛军营中冲去。
“杀!”5000余士卒齐声暴喝,紧紧跟随在我的身后,势如疯虎一般杀入敌营。
“怎么回事?”一名叛军首领人物衣衫不整地从军帐中跑出,惊慌而又莫名地询问道。
“袭营!”我策马冲到他的跟前。手中蛇矛化作刀势横斩过去,口中冷冷地回了一句。
“呃……”闷哼声中,一颗人头带着激喷的鲜血冲天而起,随即又重重落下,滚了几步后,恰好保持着仰天向上的姿势。
人头上,一对无神的双眼呈现出无比骇然之色,似乎仍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营中的叛军多半居然还未起身,听到营中异动后,不时有慌乱的士卒衣服也不穿地从军帐中窜出,另一些人虽然匆忙穿上了衣服,但盔歪甲斜,手中空空如也。面对如狼似虎地“敌军”,不少叛军士卒状如胆破,毫不犹豫地转身朝营外逃去。慌乱的人流相互冲撞,完全乱作一团,并引发规模不小地践踏。
“嘎吱!”骨肉被踩踏地脆响,令人毛骨悚然地响起。
关平、吕蒙的无当飞军、陈到的虎、熊二营、朱桓的狼牙营,排着整齐的队伍,分头冲向各自的目标,成扇状在叛军营中延展了开来,势如破竹地肆意冲杀着。
不多时,在阵阵狂暴的呼喝声中,郝昭率领广陵守军冲出城外,加入到攻杀之中……
突袭,加上两面夹攻,使得叛军迅速陷入崩溃状态中,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两万多人的叛军中,大半都是追随梁晶叛逆的豪族私兵,既疏于操练,又无战斗经验,加上缺乏有效地指挥,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少部精锐叛军受到其余叛军的冲击,也没能发挥出应有的战力。
这场以寡击众的突袭战,在一个时辰后落下帷幕。仅仅付出数百人的伤亡,我军便将叛军彻底击溃,击毙、俘虏一万六千余人,另有六千余人仓皇逃窜。
在郝昭的引领下,我再次踏入广陵城中。
广陵太守陈肃带着十余名文吏,长身伏在我的马前,头也不敢抬起地说道,“罪臣治下无方,乃至有叵测之徒兴兵逆反,请右将军治罪!”
翻身下马。我亲将陈肃扶起。和声宽慰道:“景冲不必自责,此事过不在你,一切皆是曹操诡谋!”
“曹操?”陈肃身体微微一颤,抬头看向我。
郡守府内
听我将诸葛亮对梁晶身份猜测的一番话道出后,广陵郡典学从事陈迎扼腕叹道:“梁晶贼子受家兄如此重任,不想竟是曹操所派奸细,着实可恨。”
“可恨曹操如此阴险,可恨梁贼如此无义!”陈肃以拳击掌。恨声说道,“家祖、家父先前效力曹操,纵无功劳,也有苦劳。不想曹贼居然用这等诡谋害我陈家。”
“陈太守且莫恼怒,眼下还是应当以平定叛乱为先!”郝昭接过口,恭敬地对我说道,“将军,叛首梁晶已经逃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其擒斩。恐生变化。”
“伯道,眼下已有几县叛乱?梁晶最可能逃向何处?”我向郝昭询问道。
“截止昨日。已有5县反叛。在这5县中。舆国仍驻有叛军数千人,此外溃退的叛军中也有一部似乎往舆国方向逃去,所以梁贼应当最可能逃往那处!”郝昭迅速回道。
“擒贼先擒王!梁晶是叛贼之首,只要诛除此人,余众便掀不起风浪!”我当机立断道,“即刻加派斥候追寻梁晶消息,并整顿军马准备进击舆国,一举将叛军铲除。”
举步走到陈肃跟前,我恳切地说道:“如今叛军实力大损,正可借此机会安定广陵各县。此事还得偏劳陈太守多多费心!”
虽然在叛乱中,陈族的影响力大大受损,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近十年来累积的深厚根基还是不容忽视地。
“右将军放心,陈某必尽一己所能!”陈肃立即躬身抱拳说道。
当日下午,陈肃接连向包括舆国在内地广陵11县派出快马,每骑快马都携有陈肃亲笔手书、并加盖我的右将军印绶的绢书一封。
绢书上的内容,几乎一般无二——凡受梁晶鼓惑而叛乱者,只要悬崖勒马,即既往不咎;如有谁能举报或是擒拿梁晶,更可获重赏。凡负隅顽抗者,即行格杀。
快马信使派出的同时,我亲自领军急袭舆国。
淮水,寿春段,两百余艘战船横亘河面,
一艘斗舰大船上,蒋钦正与丁奉及其他部将商议军务,忽有一名军司马急匆匆走入舱内,奉上一封绢书。
“公奕大哥,什么事?”丁奉向阅览绢书的蒋钦询问道。
“君侯命我等将西起寿春,东至光州一带淮水全部封死,断了于禁那厮的退路!”蒋钦将绢书递给丁奉,语带一丝恨声地说道。
当日于禁渡河时,耍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策,成功骗过了锦帆水军,让蒋钦等人大丢其颜。
“太好了!”丁奉迅速看完了绢书上内容,用力在身前桌案上一拍,“看来君侯是想将于禁那混蛋一窝全端了!”
“恩……”蒋钦一点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传令,将水军分为10部,每部6艘蒙冲,10艘走舸。自寿春至光州之间,每30里安一部,每部分两队,口时辰不间断轮流巡逻。剩余船只一分为二,一部随我随时准备策应各部,另一部由承渊率领,负责收缴淮水两岸地船只。无论敌军要从任何一部那里渡河,左右两部立即增援。其余各部船队则暂时不动,以防敌军再施诡计。凭借三部船队18艘蒙冲,30艘走舸,加上我的策应增援,任他于禁能耐通天,也休想过河。”
顿了顿,蒋钦恨恨说道:“这混蛋,既然过了淮水,就不要再想回去!否则咱们锦帆营的脸也就没地方搁了!”
一名信使自淮阴匆匆赶到寿春,向魏延传递了一封绢书。
魏延览信后,立即快马传书庐江。
与此同时,一艘快船沿淮水一路向西,往李通驻守的章陵郡义阳县而去(李通暂时驻守荆州,协助刘琦防御曹操)。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二章(上)
五万曹军滞停于淮阴县境,与驻扎淮水北畔的刘军形成了对峙局面。
仔细查看着地图,曹操眉头紧皱,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曹操抬起头,看向随军参谋荀攸、刘晔,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何他们还不渡河后撤?”
按照曹操、荀攸等人事先的预测,刘军必定会谋求在最短时间内渡过淮河,以应付于禁南侵和广陵叛乱的危机。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预料
刘军仍然停驻在淮阴境内,根本没有半点后撤的意思。这让原本准备趁敌渡河之机发起攻击的曹军感到有些茫然……
“广陵内乱,于太守也已确认渡过淮河,关羽、张飞实在没有理由留在淮北。”荀攸沉吟了片刻,分析道,“纵然准备放弃广陵,但他们决不应当将于太守的大军置之罔顾。于太守渡淮之后,近可攻寿春,截断关、张退路;远可奔袭庐江,直接威胁刘备。
刘备虽然新占扬州全境,但其连年征战不休,兵力应当有限,而且还需分驻各郡,稳固治安。这边关、张的大军不下五万,恐怕已占到刘备军力的半数,而且都是精锐之师。如此一来,寿春、庐江还能有多少兵马?难道关、张就笃定不回师也能挡住于太守的一万五千大军?”
“恐怕,这其中也有担心贸然渡河后撤会遭我军突袭的缘故……”刘晔拈须轻轻说道。
“会否关、张已经乘夜渡河,淮北仅是一座空营?”许攸突然接口,提出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不大可能……”荀攸摇了摇头,“四、五万人渡河,该会造成何等大的动静,岂会使我军一无所察?而且先前斥候还曾禀报,道遭遇敌军近千游骑的全面猎杀。如果敌军渡河,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战力留在淮北?”
曹操不想再作无谓的猜测。朝荀攸问道:“文和哪里去了?为何还不见有新消息传回?”
“主公……”就在曹操询问的当头,贾诩恰好掀帘进到帐内,“冀州有战报传来!”
“元让?!!!”曹操先是微微一惊。随即急声问道,“战报何在?”
贾诩从袖中取出一封仍带着些许体温地绢书,恭敬地呈递至曹操跟前。
“……渤海被攻克!”展开绢书,曹操第一眼就看到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
听到渤海被克,帐中众文武皆不由得精神一振。
渤海扼冀、幽两州的门户。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同时是袁谭在冀州最后一块根基,一直由袁谭麾下重臣审配镇守。审配智计出众,在他的统筹调度下,渤海城可谓固若金汤。在几乎得不到袁谭支援的情况下,审配硬是凭借一座孤城抵挡了曹操大军两年之久。而且审配对袁家忠心耿耿,在明知坚守也没有任何出路的情况下。他仍是毫无异心,曾斩杀多达六批前来劝降使者,让曹操对其彻底灰心。
这样一座牢不可破的坚城,终于也成为曹操的囊中之物了。得到渤海,通往幽州地门户便完完全全地打开了,怎能不令人高兴。
就在众人轻声议论此事之际。曹操的面色却突然大变。
荀攸、刘晔几人心细,立即就察觉到曹操的神情变化,知道必有下文,恐怕还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啪~!”曹操猛地一拍桌案,脸色铁青地说道,“好一个审正南!”
“丞相,何事动怒?”荀攸知道曹操已愤怒到了极点。谨慎地询问道。
曹操将绢书往桌案上一扔,示意荀攸自己来看,他却站起身来,背对众人,似乎在掩抑着自己的怒气。
荀攸拿起绢书,迅速地浏览了一遍,也不禁为战报上的内容所惊动。
夏侯惇虽然攻克渤海,却所受的损失也大地惊人
依照曹操的命令,夏侯惇率领大军对渤海发起狂攻。或许是因为在长达两年的围困中,渤海的战力业已消耗殆尽。夏侯惇惊喜地发现守军抵抗力度明显地减弱了。围城一月多后,渤海的防御多处出现漏洞,更有不少城中的将官宗族私下向夏侯惇表示了归顺之意。
四日前,渤海南门地守将开城献降,将曹军迎入了城中。由此,袁军彻底失去抵抗意志,大批大批地弃械投降。不得已,审配率少部人马退到了内城。
渤海是袁绍的发家之地,当年袁绍曾对渤海城进行过细致的修缮,特地以郡守府为中心修建了一座内城,以为囤积粮草金帛之用。
控制了外城局势后,夏侯惇立即率军包围内城。劝降无效后,曹军立即发起了进攻。由于追随审配逃进内城的士卒并不很多,一轮猛攻之下,内城失守。
站立在郡守府屋顶的审配,面对四面围来的曹兵,表现得出奇地冷静。下跪朝西南方向(袁绍被葬在了邺城,邺城在渤海西南方向)恭恭敬敬地叩了三首后,审配仰天长笑不已。
就在一众曹军惊讶疑惑之际,一支响箭自审配身后冲天而起,随即内城四门、各处建筑尽皆火起,借着强劲的西北风,片刻间将整个内城化为一片火海。而且审配还命人在城中埋放了许多硫磺、硝石之类地物品,引起一连串的爆炸。
整整6000多攻入内城的曹军精锐,除寥寥百多人见机得快、及时逃出外,绝大部分人都陪同审配葬身火海,其中甚至包括夏侯惇的堂侄夏侯德。
夏侯惇本人也是幸运,因被十数名献降的渤海豪族缠住,才没有亲自率军攻打内城才脱出了一劫。事后,从归降的审配亲侄审荣口中,夏侯惇得知渤海内城当初就是审配设计并负责修建的。但内城里究竟有什么机关密道。连审荣都不知道。
以一死,审配成全了自己对袁家的忠义,在临死前还狠狠地坑了曹操一把。
相继览毕绢书后。帐中众人面上再不露半点喜色。年轻的曹真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他与夏侯德份属同宗,关系也极好。
半晌后,曹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地怒气竟已消去:“好一个审正南。好一个审正南!”虽然说的话跟先前一般,但却已经没有了那份摄人的怒火杀意。
“他袁家何其幸甚!先有田丰、沮授,如今又有审正南,皆是河北忠挚义士啊!”摇了摇头,曹操长叹一声说道。
帐下许攸面色不由微变。许攸本也是袁绍麾下谋士,却在官渡战中暗降了曹操。如今听曹操夸奖审配等人为河北义士,许攸不免自感面上无光。隐隐觉得曹操在隐射自己。
曹操并非不知道许攸心中所想,但他没有去管这些,转头对贾诩说道:“文和,传我令于元让,让他莫要为难审配家眷,悉心护送到许都去。”
“审配的全家都在渤海内城被烧死了……”贾诩轻轻回了一句。
曹操微微一愕。片刻后摇了摇头。
“丞相,除冀州战报外,适才派出打探敌情的斥候也有回报……”贾诩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已确认关、张大军主力仍在淮水之畔,但昨天夜里似乎曾有敌军的船只调动,具体情况仍然不明!”
曹操眼中一亮,直直看向贾诩。急问道:“可曾发觉敌水军出海?”
见曹操一下便住了问题的要害,贾诩迅速回道:“诩已命斥候前往来安、李口(淮水入海的几个要冲地点)等地查探,暂时还未有消息。但若敌水军从广陵郡内寻觅河流绕行入海,恐怕斥候就难以查寻了……”
“文和的意思是……”荀攸也会过意来,“关、张已密派少部兵马搭乘水军南下广陵去了?”
贾诩微微点了点头。
“依这几日的风向、风力,如果搭乘船只南下,恐怕不消半日就可到达广陵。如此快的速度,而且走水路,广陵义军恐怕难以有所防备!”荀攸面色微变地说道,“如若广陵城局势已定。还不甚妨事;但若仍在僵持,恐怕……”
荀攸虽未言明,但众人都知道那“恐怕”意味着什么。
“水军……”曹操的右手重重地按在桌案上,口中意味复杂地喃语道。
凭借一支锦帆水军,刘备军无论在调动兵马辎重,还是作战方面,都占据了莫大的便宜。在锦帆水军的控制下,淮河就成为刘备军的一道天然防线。难以想像,如果哪一天锦帆水军控制了黄河,等待曹军地将是什么……
“命吕虔加紧水军操练……”
庐江,州牧府
“主公,文长将军刚刚传来君侯的急信!”徐庶将一封绢书奉给了刘备。
“呵呵……”刘备将绢书递回给徐庶,微笑着说道,“看来云长和孔明是准备将于文则留在淮南了……”近日来,有关于禁南侵准备寇犯庐江的消息,已在庐江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并引起了人心的慌乱,甚至有文武劝荐刘备到江东暂避些时日。
但刘备本人却是出奇的冷静,一纸诏令便将叵测之徒掀起的恐慌平息了下去,并笑着拒绝了“暂避”地好意。
“主公,九江陆太守(陆逊)、丹阳贺校尉(贺齐)、吴郡金郎将总共15000兵马正搭乘船只朝庐江赶来,最迟今日傍晚便可赶到。”徐庶迅速介绍着援军情况。
“寒冬腊月,不是个捕鱼的好时节啊……”刘备笑了笑,叹气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二章(下)
十二月初二,黄昏酉时
来自江东的最后一批援军——金畴率领的5000吴郡军搭乘船只,经纵阳河赶到了庐江。
州牧府议事厅内
徐庶向陆逊、金畴、贺齐三人详细地介绍着敌情动向,以及初步制定的作战计划。
“斥候刚刚回报,于禁军的踪迹暂时已经失去……”徐庶站在大厅中央,侃侃分析道,“但若不出意外,于禁应该就在寿县、合肥、安丰这一带。”
“暂时失去踪迹?”金畴略显疑惑地询问道,“军师,于禁有一万五千多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去踪迹?”
“于禁精通兵法,擅长用兵,更关键的是,他对寿春、乃至庐江的地形并不陌生。建安二年时,于禁曾随曹操攻打过当时占据寿春的袁术。”徐庶指着身旁摆放的庐江、寿春地理沙盘,不紧不慢地说道,“此外,寿县、合肥至安丰这一带的地形相当复杂,再加上于禁也有可能西向进入章陵郡,故而斥候的探寻有些不便!”
顿了顿,徐庶继续说道:“但我已命斥候加大搜索力度,相信不久便会有消息传回!”
一袭素色战袍、飘逸若仙的陆逊略一思索,和声询问道:“军师,斥候最后一次发现敌军踪迹是在何处?”
徐庶指着沙盘上一处地点说道:“是在合肥西北的紫蓬山附近,已经毗邻寿春,斥候在那里发现有埋锅造饭的痕迹……”
“伯言想到了什么?”刘备笑了笑,以期冀的目光看向陆逊。对才干卓著却谦逊温和地陆逊。刘备是相当看好的,当日便毫不犹豫地将位置极其重要的九江郡太守之职交于了他。
“主公,以逊之愚见,于禁恐怕是有意图谋庐江,或是准备以攻袭庐江为饵、钓魏延将军南下!”陆逊一拱手,带着淡然而从容的微笑,“从适才军师所说,敌军最先停驻的几处地点看似凌乱,但实际上都是以寿春城为中心,形成一个半环状。这说明于禁原本应当是准备攻袭寿春。不过。可能是察觉魏将军防卫严密,于禁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随后,于禁曾南下深入合肥境内50余里,便说明了这一点!”
指点着沙盘上的地点,陆逊以右手慢慢划出了于禁军的行军轨迹:“最奇怪的就是这最后探查到的踪迹,显然于禁又重新北返了。已知寿春难以图谋,却又再次摆出进击寿春的姿态,恐怕非于禁这等擅长用兵之人所会为之。”
厅里地一众文武对于禁军曾经留下地踪迹早有所知,然而他们却未能从中理出什么头绪来。如今被陆逊这样一分析,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陆逊自出仕后,一直都呆在江东,三年多时间只有过一次短暂的寿春之行,与刘备麾下许多将、官都不熟悉。许多人虽然听说过陆逊的一些事迹经历。但却对他年纪轻轻便担任九江太守、昭武中郎将这样的重职有所非议,认为他才不能符其任。
但眼前陆逊对军情细致而深远的分析,却让不少人对其另眼相看起来。
刘备与徐庶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眸中浮现的笑意。其实,徐庶先前已对刘备作过一番分析,结论跟陆逊基本相似。当然,徐庶并未将分析的结果告诉其余人。
不远处的鲁肃轻捋着颔下清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地看着小自己几乎小上一轮地陆逊,这个曾被故友周瑜极为看重的年轻人。
“那伯言认为应当如何抵挡于禁?”刘备凝目看向陆逊,和声询问道。
“以锦帆水军封锁淮水,断绝于禁退路。而后以寿春、庐江两郡兵马逼压敌军,寻觅最佳地点将敌围而歼之!”陆逊的声音依然温文尔雅,但语中流露出无比的肯定——刘备问的是如何“抵挡”。陆逊回答地却是如何“歼”敌。“同时,主公还可向荆州牧刘琦请求一臂之助,由荆州军和李通将军一道封锁于禁西向地道路。如此一来,于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束手就擒!”
刘备眼中一亮,不由得微微颔了颔首。陆逊的计划,几乎跟关羽急件中由诸葛亮所提建议一般无二。
刘备轻轻一拍身前桌案,正色说道:“伯言,我若将庐江25000大军(包括新赶到的15000人)交付于你,你可能为我击破于禁?”
听刘备竟有意让自己担任一军主帅,陆逊微微一愕后,随即拱手至额,慨然说道:“愿为主公效劳!”
“好!”刘备长身而起,从桌案上拿起自己的佩剑,走到陆逊身旁,“陆逊听令!”
“末将在!”陆逊单膝跪地,昂然看向刘备。
“晋陆逊为中护军(与偏、裨将军同阶)一职,并统帅庐江全郡兵马,会同厉锋将军魏延迎击于禁!”刘备下达了命令后,亲将手中配剑交在了陆逊手中。
“诺!”心神一阵激动,陆逊双手接过佩剑,便欲躬身施礼。
刘备先行将陆逊托起,轻轻说了一句:“好好干!”
陆逊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双手重重地合抱成拳,摆放在自己的额头处。
厅中一众文武对刘备的决定都感到有些惊讶——身在庐江的将领中,有数人的军职高于陆逊,征战经验也更为丰富,但刘备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最年轻的陆逊,更将自己的佩剑交付陆逊,表示了最大的信任。
急行两个时辰后,虎、熊、狼三营和无当飞军赶到舆国县南城外。
舆国。位广陵城西北方位约50余里。舆国令曲风与叛首梁晶交情莫逆,梁晶掀起叛乱时,舆国就是第一个附随地广陵治县。
叛军在广陵城下大败亏输后,失魂落魄地梁晶便仓皇逃到了舆国。
此刻,舆国城门紧闭,城上军卒慌慌张张地准备着守城事宜。
“惊慌失措,指挥无度……”吕蒙凝望了城头片刻,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转头对我说道,“这些叛军……全都是菜鸟!将军。舆国没有护城河。攻下这样的城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学问长进后,吕蒙这小子的眼力也越来越毒了。城上的叛军未必都是菜鸟,但毫无疑问,叛军统领者绝对是个才能平庸、缺乏战争经验的家伙。
“三叔,攻城么?”关平向我问询着意见。
“先休整!攻城的事,夜里再说!”我摆了摆手。虎、熊、狼三营和无当飞军,虽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急行军两个时辰后体力的消耗也是相当大地。不做休整立即攻城,所造成地伤亡将会大上许多。况且。也没有攻城器械。
“子明,将那些劝降文告射进城中。再从军中寻十几个大嗓门的士卒,给我去喊城!”奔袭舆国县之前,我曾在广陵城里准备了数百份劝降文告,正是为了实施攻心战所用。
“诺!”吕蒙应声领命。正待离去,突然却又停了下来,轻噫了一声。
“怎么了?”我拨转战马。向吕蒙询问道。
“将军,有些不对头……”吕蒙紧紧盯着城楼,踌躇着说道,“城上叛军的慌乱,似乎是在作假……”
“什么?”我微微一愕,立即转头再向城头看去。
仔细观察了片刻后,果然瞧出了些端倪——城上的叛军虽然在“慌乱”地乱窜,状似无组织地胡乱准备着守城事宜,但那些士卒的“慌乱”看起来却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在表演一般。而且。我留意到几名叛军士兵居然是在某段区域里做来回跑。
看来,倒是我小瞧了这些叛军。不知道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安营扎寨,休整士卒!”我看了吕蒙一眼后,大声下达着命令,随即策马转身。
“诺!”吕蒙大声应道,拨马缓缓跟随在我身后。
“安排人到四下查探一番,不要露了行迹!”我不动声色地轻声对吕蒙交代道。
“是!”吕蒙会意地策马朝大队人马驰去。
小半个时辰后,吕蒙的查探有了结果。
“将军,斥候适才在城东5里处寻到一名柴夫,这柴夫说两个时辰前曾见有一支兵马出舆国县,朝东面方向去了”吕蒙带着一丝坏笑说道,“而且,据末将观察,舆国城中的守军恐怕不足两千人!”
“叛贼难道想突袭我军?”朱桓略显讶然地说道。
“贼心不死!”我冷哼了一声。这些叛军显然不甘心失败,估计也是预料到我会来奔袭舆国,想通过在野外设伏突袭的方法扭转败局。
不过,这对我军而言,同样是个极好地战机!
深夜,亥、子之交。夜空中,一弯勾月高悬天际,光辉暗淡。
舆国南城外的一片军营中灯火点点,除却打更声外,营中无比寂静。
夜色中,数千兵卒口中衔标,摸黑朝军营方向潜去。
近至不到百步时,守卫营门的士卒突然发现有大队人马潜进,忙不迭地大声呼唤起来:“敌袭!敌袭!敌袭……”
那数千兵卒的为首者,见再也无法隐匿行踪,索性厉声狂吼道:“杀进去!”
一片喊杀声中,数千人一拥而进,杀入了军营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几十名发足狂奔地敌兵外,再也看不到半个敌人,所有的军帐都是空空如也。
中计了!那叛军首领心中一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震天的喊杀声从侧左、侧右两面响起。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三章(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喧嚣了大半夜的舆国城也彻底地安定了下来。
一队队虎枪兵巡逻在街头巷尾,维持着治安,城中四门也已尽被控制。
大部分被俘的叛军士卒被关在了城外的军营中,只有少部叛军中的为首者被捆缚住手脚后,堆置在县衙门口。数十名无当飞军的士兵手持劲弩,将这些叛首围在中间。
这些叛军首领人物,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气派风度,个个模样狼狈,神情绝望,面色惨白。有几人更是浑身瑟瑟发抖,裆内湿成一团。
舆国县衙
前任广陵太守梁晶颓然跪在堂下,头颅低垂,须发凌乱。两名军卒一人抓住一手,从后面死死摁压着梁晶,令其动弹不得。
在梁晶身旁,还跪有一人,正是舆国令曲风。曲风三十多岁光景,相貌不俗,此刻面上也是一片灰暗。
“梁郡丞,昔日你为座上客,今朝却成阶下囚,何苦来由?”我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中主位上,直直打量着梁晶,小半晌后突然出声询问道。
梁晶挣扎着抬起头,举目与我对视起来。他的眼中,虽不可掩抑地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但我却看不出畏惧、恐慌……看来他已对自己的命运有所心理准备。
“成王败寇,不用多说,只怪梁某谋事不周,以至功败垂成。你杀了我吧!”对视了许久后,梁晶忍耐不住地避开了我灼灼的眼神,口中却毫不服软地说道。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我面色阴沉。厉声怒喝道。
两名军士忽地发力,将手中紧握的双臂向后方高高拗起。“扑通”一声,梁晶的身体猛向前倾,脸庞与冰凉的地面作了一个“亲切”的接触。
“说!你受何人指使?都有哪些人与你是同谋?”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到梁晶身前。配合着步伐地移动,我以压迫性的杀气,将梁、曲二人死死笼罩其中,施加着强大的压力。
“哼~~!”梁晶身体轻轻一颤后。竟又恢复了正常,一声冷哼便算是他的回答。旁边的曲风却完全被震慑住了,浑身上下,抖似筛糠。
“不愧是曹孟德精心挑选的暗间啊!”我忽然大笑了起来,挥挥手示意军士放开了梁、曲二人。
梁晶身体又是一抖,随即缓缓直起身来,但头却始终未抬。
“连陈元龙这样精明的人物,居然也被你瞒了六年之久。以你的才能,若不当这暗间。在曹操麾下谋个太守也是绰绰有余。何苦做这吃力难讨好之事呢?”我居高临下逼视着梁晶,叹气说道。
“我所以兴兵,只是看不过陈肃小儿不忠不孝,妄自将广陵重镇交付给你等逆贼。”梁晶抬起头,面带愤愤之色,昂声说道,“张飞,虽然你今日猖狂一时。日后必被世人所唾弃!”
“说这话,你究竟想骗谁——张某?你自己?”笑了笑,我淡然说道,“只要找被你鼓惑的将官、豪族细加询问一下,一切皆会有水落石出之时!”
在我直直的注视下,梁晶支撑了片刻,终于放弃了狡辩:“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以你这样一个无根无基的郡丞,若无曹操为后盾。怎么可能鼓惑到这么多人?”
微微一怔后,梁晶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只恨某误了丞相大计!”
“你也莫要太高看自己了……”堂右侧的吕蒙嗤笑说道,“曹操自己都在彭城被我军重创,你这里一群乌合之众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将军亲自率军回来平叛,你以为你们还有一丝胜算?”
“什么?丞相也败了?”梁晶完全被这消息惊住了,眼中满是不愿置信之色。
吕蒙将淮阴之战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而后冷笑着说道:“如果你这里的叛乱早上一、两日,或许曹操的图谋还可能成功。只可惜,你这无能之辈自己坏了事情!”
“若不是那郝昭太过奸猾,让我无机可乘,又岂会误了时机?”被激起了情绪,梁晶愤然抬头争辩道。
忽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梁晶停止了适才的话题,冷声说道:“张飞,你莫以为你赢了?丞相神机妙算,又岂是你这匹夫所能比的?”
“哈哈哈……”我放声长笑起来。笑得梁晶一脸莫名,笑得曲风胆战心惊。
“你说的莫非是于禁侵入寿春之事?”我收敛笑声,诈言道,“我寿春驻军早已有所准备,于禁那厮半渡被击,伤亡惨重,早已狼狈逃回汝南去了?”
“什么?”梁晶又惊又恐,人一下子木住了。
“再问一遍,将你的同谋,与兴兵反叛的过程给我一五一十里说出来!”我冷冷地喝问道。
“我谋事不周,合该有此败绩。今日有死而已,不必废话!”梁晶将头一扭,决然说道。
“你妻、子皆在舆国,纵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他们想想,难道要他们为你陪葬不成?”我厉声喝问道,“只要你愿如实招来,张某担保不会伤及你的妻、子。”
“哼!”一声冷哼,梁晶头也不转。
“右将军大人,曲某愿说,曲某愿说……”一旁的曲风忽地开口,神情激动地说道,“梁贼叛乱之经过,罪臣知道十之七八……”
“你……”梁晶猛地转头,怒视曲风,眼中的厉色似恨不得将对方生吞下去一般。
“好!”我命士卒放开对曲风的摁压,沉声说道,“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若所说无虚,我可以免你死罪!”
“多谢右将军!”曲风大喜过望,忙不迭地说了起来。
自陈登死后,陈族原先对广陵的控制力被大大削弱,梁晶便利用其郡丞的身份,以曹操将会封爵赏官为饵秘密游说广陵地将官,豪族。而这一切,早在5、6月前就已进行。但直到我军夺取广陵后。才迟迟发动叛乱。其实,这叛乱的准备早就已完成,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我军夺取广陵!
由此,不得不让人惊叹曹操的智谋深远。5、6个月前,他居然就已经料到我军会攻略广陵!
由于与梁晶关系莫逆,而且本身又是叛乱的首应者,曲风对这场叛乱所知甚多。大致地过程,主要的参与者,都被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一旁的梁晶咬牙切齿。吼声连连,几次想要挣扎起来扑向曲风,却被军士狠狠地摁倒在地。
招供的过程中,曲风还提到了另一件事——两月前,曾有曹操地使者搭乘船只途经广陵南下,但最终的去向不明。
一听到这事,便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广陵再向南,便进入江东地界。如今孙家政权业已覆灭,曹操派使者南下做什么?而且有关曹操使者南下地消息,也未听锦帆营有过回报,这也就说明搭乘曹操使者的船只并未被截住。
联系到此次曹操的连环计策,这南下的使者不能不令人重视起来。
曹操究竟想做什么?掀起江东的叛乱?还是……
淮阴境内,曹、刘两军相隔不到30里,严阵以对。
由于刘军没有渡河后撤的迹象,在兵力相当(曹军稍多一些)、士气却有所不如的情况下。曹操无法寻觅出战机来,只能静观其变。
另一面,也因曹军虎视眈眈在后,关羽同样不敢轻易渡河后撤,以免为敌所乘。而正面进攻,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就这样,两支大军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对峙状态。
曹军大营。帅帐中
“丞相,已确认关、张军中确有少部兵马前天夜里乘船入海南下,他们走的是淮水南岸的一条支流,而且并未掌灯行船,所以悄无声息!”贾诩向曹操禀报着最新探回的情报,“但所幸在入海口处,有一夜宿河中渔民恰好曾听到动静……”
曹操面色陈肃,指节轻轻敲打着桌案,蹙眉呈思索状。
“如此看来,敌军南下广陵平叛之事已确认无疑……”荀攸拈须分析道。“我大军与关、张兵马成僵持状,对广陵实在是鞭长莫及,恐怕只能任由自生自灭了!”
“可有拯救之策?”曹仁急声问道。
“难!”荀攸叹气说道,“除非,能够击破眼前的关、张大军!”荀攸也知道这办法根本不算办法,若能击破关、张大军,一切问题都可解决,但关键就在于无法达成这一目标。
“丞相,不如再从兖、青两州加调兵马前来,以兵力彻底压过敌军!”年轻的曹真出言建议道。
“目下我方对刘备、袁谭两线作战,消耗兵力极多。兖、青两州地兵力北上南下,所剩已经不多,再行征调恐生变故。尤其兖州与寿春毗邻,不可不防敌军冒险深入!”荀攸摇头说道。
曹操转头在帐中巡视了一圈后,忽向贾诩询问道:“文和,你有何计策?”
“丞相,诩甚赞同荀大人之言。欲使全盘棋活,必先击破关、张兵马……”贾诩不紧不慢说道。
贾诩此言听似废话,但熟悉他的曹操却知道必有下文:“如何可破关、张?”
“诸公可知,那刘备比之丞相最为欠缺的是什么?”贾诩没有直接回答,却反过来向帐中众人问了一个问题。
“丞相雄才大略!”
“丞相有天子之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起来……
曹操沉思了片刻,似有所悟。
“诸公所言俱都在理,但诩以为刘备最缺的是——人!”贾诩面容平淡无波,“丞相雄据九州,刘备仅只一州,辖下百姓虽无9倍之差,但系4倍却绝无疑问。同样的兵力,丞相消耗的起,刘备却消耗不起!”
顿了顿,贾诩肯定地说道:“诩以为,最佳的策略,便是与关、张决一死战,哪怕最终是两败俱伤!”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三章(下)
“决一死战?”曹操低声喃语着,手指节在桌案上敲击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
“刘备占据扬州之后,既有地利之优,又多有智士良将相辅,气候已基本形成,想要在短时间内彻底将其击灭,不大现实。”贾诩以他那一贯的不紧不慢的语速说道,“最可取的办法,就是凭借土地、人丁的优势,与刘备进行消耗之战,将他的人力、物力、财力一点一滴地耗尽。
扬州虽然富庶,但连年战乱不休,直至去年年底孙家覆亡,才算暂告安定,这期间人丁损失颇为严重。而刘备得扬州时日不长,尚未得到太多休养生息的机会。以辖下人丁算,刘备逊丞相多矣。而人丁,便是兵员的保证。打个比方——若同样征十万兵,丞相这边虽然有些难度,但平摊到九个州,实际每州也仅只需要一万一千人而已,并不会损伤郡治、民生的根本;但若刘备要在扬州征募十万兵员,则必然会引起民怨沸腾,动摇他统治的根基,难免落的穷兵黩武之名。一直以来,刘备所以能与负隅顽抗丞相天威,依仗的便是他的仁德名声。”
帐中众人凝神静气聆听着贾诩的分析,思索着他话中的内容。
“而眼下,就是一个消耗刘备军力的时机!”贾诩一直注意着曹操的反应,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此次关、张攻击徐州所用兵马有近六万人,恐怕得占到刘备军力的半数。而且必定都是精锐,只从那不下6000的骑兵便可见一斑。若能乘这个机会,重创关、张大军,往远里看,将对刘备的实力将会造成极大的消耗,使其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法再对丞相构成大的威胁;而从近里看,则可将眼前战局的被动形势一举扭转过来。
我军尚有五万多人,关、张的兵马还要稍少一些。诩以为。只要能将关、张大军‘留’下八成,那即便我军这五万人全部填进去,也是划算的。”
听到这里,帐内一片哗然。
五万多大军。五万多条人命,在贾诩眼中,仿佛就跟没有生命的钱币一般,只要能换取想要地“东西”,就可以无情地舍弃。
“文和先生。你将军中将士看作什么了?”曹仁面色一沉,愤愤质问道,“以命换命,这仗还打了做什么?”
“子孝将军,虽然这仅是一家之言,但诩却认为这是最为可行的办法。”留意到曹操眼中闪过的一丝异色,贾诩心中有了数,面色不改地缓缓说道。“我军损失了这五万人,还可以从青、徐、兖三州就近再凑起五万人来,虽然相当勉强,但并不会影响整体战局;刘备若是丢了在淮北的关、张大军,一年内都不可能恢复元气。届时刘备只能龟缩自保,再无袭扰我军之力。利用这段时间。丞相可从容不迫地击灭袁谭,平定幽州,甚至解除北疆异族地威胁。只能消除后顾之忧,丞相届时坐领十州,稍加休整后,以雄兵百万南下,任刘备、刘琦都将无法匹敌。”
“难道除了以命死搏之外,便再无破敌良策吗?”曹仁犹自不甘心地说道。
“可以施火攻之计,如今北风正盛,敌军又处下风口。”曹真接口说道。
“火攻行不通!”荀攸捋着颔下清须说道。“虽然有风向、风力的便利,但却没有草木可供火攻之用,而关、张对火攻也是早有防备。先前听斥候的禀报,敌军在淮水北畔安营之时,就已将附近的草木砍伐割取一空。
而且,敌军安营处,地势宽阔,即便火起,也可向两翼移动。”
荀攸的这一番话,即否定了曹真提议地可行性,同时也隐隐表示了对贾诩计划的赞同。
曹真还待继续反驳,却被曹操打断:“传令于彭城太守毛介,命其征调琅琊、东海、下邳三郡驻军,会同彭城守军南下增援!”
曹操长身而起,锐利的眼眸巡望着帐中众将,而后右手重重地拍在身前桌案上:“通令全军,两个时辰后拔营南下,与敌决一死战。”
两个多时辰后,风骑营斥候将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回营中。
“斥候刚刚回报,曹军全营开拔,正朝我军驻地赶来!”关羽轻捋颔下长髯,凤眼微睁,熠熠的光芒自眸中现出。
“全营开拔?!!!”赵云英挺的剑眉微微一挑,略显疑惑地说道,“曹操想干什么?”
“如果不出预料,曹操大概是准备与我军决一死战了!”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说道。
“什么?决一死战!”帐中诸将左右顾盼,发出轻微的议论之声。
“军师……”赵云仍显不解地追问道,“曹军兵力与我军相当,又新遭败绩,士气估计受到不小影响,纯以战力而言,我军应当还略占上风,而且,斥候并未发现曹操有援军赶到。既然如此,曹操为何要与我军决一死战?”
赵云问出了不少将领心中的疑惑。
“子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诸葛亮对曹操地意图看得很透,“仅以此战而言,自然是我军略占上风。但如果曹操当真有意死战,最后结果必是两败俱伤,我军即便获胜,也是惨胜。说到底,曹操并不是想取得这一战的胜利,而是想我军打一场消耗之战……”
作了简单而明了的分析后,诸葛亮叹了口气,双手后负,怅然说道:“不比曹操的‘财大气粗’。我军消耗不起啊。曹操……果然不是一般人物,这么快就权衡出了利弊得失!”
听罢诸葛亮的分析后,诸将立时就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君侯,军师,是迎战,还是暂向东、西方向退一退?”赵云虽知情势紧急,却不显慌乱,沉着冷静地问道。
由于曹、刘两军本就相距不远。斥候回报消息又耽搁一段时间,如今曹军前锋距刘军大营恐怕已不足20里,急行军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如果是骑军,所需时间更短。此刻虽然甘宁水军就屯驻淮水之上。但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想要渡河南撤,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渡到一小半时,曹军疯狂掩袭而至。
赵云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提及南渡之事。摆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其一,迎战!如曹操所愿。两军就地决一死战;其二,暂避曹军锋芒,沿河向东、西两个方向撤退。
“既然曹公诚意‘相邀’,关某也不便做那扫兴之事!”关羽凤眼全睁,长身而起,慨然说道:“整军!迎战!”
“诺!”诸将齐声应命。
诸葛亮俯视着帐中央的作战沙盘,许久才抬起头来……
天气越来越冷,北风狂号。四野瘦骨嶙峋的树枝上传来阵阵“挲挲”声。
曹、刘两军列成十来个巨大的方阵,相隔近千步,肃然对峙。
近十万将士身体笔直地站立在北风中,悄然无声。
“啪嗒,啪嗒……”无数面墨绿、深蓝两色的战旗在风中剧烈地摆动着,发出巨大的声响。
“呜~呜~!”也不知是哪方的一支号角。吹奏出绵长悠远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久久不息。
忽然间,轰隆地战鼓声同时从两军阵中响起,激昂而狂放的鼓声直冲云霄。
“踏!踏!踏!”整齐而撼动大地的步伐声中,曹军前锋地三个方阵开始朝对方逼近过去,随后是中军三个方阵,再下去是后军三个方阵。
曹操毫不含糊,一出手便尽全力——九个方阵45000大军。只留张合2500余人的骑军和许褚的虎卫营,作为护卫和最后的预备队。
关羽一人一骑立于战阵的最前方。仿佛要一人挑战天下!
赤兔神驹修长而劲健的四肢上条状肌肉好似*铸就一般,光滑而富有活力的皮肤明亮鲜艳如炽烈的地狱之火,在狂风中随风摆动的赤色鬃毛犹如万道火蛇飞舞。马背上,关羽右手倒提青龙偃月刀,左手轻捋颔下长髯,淡绿色的战袍在强劲北风吹拂在竟然纹丝不动,仿佛被吸附在身体周围。
关羽、赤兔、青龙战刀浑然天成,与苍穹融为一体,仿佛立于此地已经千年万年!
关羽如此狂放的表现,使得士兵们士气飚升至顶点,
冷睨着曹军方阵的移动,关羽不发一言,竟似未将敌军越来越近的威胁看在眼中一般。
“前有敌军,后无退路。此战不胜,只能葬身异乡。”直至两军前锋相距约500步时,关羽忽将青龙刀缓缓举起,直指向天,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击破敌军,而后我等一起回家!”
灌注强烈气劲地厉喝声,随风扩散开去,回荡在四野之中,数万刘军将士竟无一例外地将关羽的话听在了耳中。
“破敌!回家!”周仓以手中巨硕的板门大刀重重地顿地,奋尽全身力气狂吼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破敌!回家!”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破敌!回家!”
先是几百人,接着是几千人,最后整整三万余人全部吼了起来。浑厚而激昂的声音像一个又一个的惊雷炸响在原野上,炸响在空中。震耳欲聋的吼声几乎要炸开厚厚地云层,冲天而去。
呼啸的寒风好像被这一阵炸雷击晕,瞪大了一双恐惧的眼睛,忘记了再去肆虐人间。
震撼无限的狂吼声中,所有的疲劳和恐惧一扫而光,只留下一往无前的战意。
“杀!”青龙战刀奋力前挥,刘军六个方阵,变幻成一个巨大锋矢之阵,毫无畏惧地向前迎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四章(上)
迎面而来的曹刘大军距离越来越近,冲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两股势不可挡的铁血洪流发生最为激烈的碰撞。
“杀!”带着强烈战意的怒吼声冲天而起。
无数刀枪剑戟被高高扬起,而后狠狠地朝前方劈、刺下去。片刻之间,热腾腾的鲜血飞溅而起,染红了大地,染红了双方将士的身体……
曹、刘两军的士卒都红了眼睛,舍生忘死地拼命搏杀着。血肉模糊的战场上,无处不是战刀飞舞,长枪厉啸,战马嘶叫。
成千上万兵器以最大力气相互撞击发出的刺耳金铁交鸣声,数万军士鏖战时的怒吼声,浑厚猛烈的战鼓声,激越高昂的牛角号声,受伤痛苦下的哀号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北风中。数里、乃至数十里开外都能听闻到这些震撼无限的声音。
身为军中主将的关羽,此次并未留在后阵调度指挥,而是冲杀在了第一线。大军的调度指挥之权,已被关羽委托给了军师诸葛亮。
青龙战刀大开大阖,卷起千层云浪,万般怒潮,甚至羽化成自九天翻腾而下的苍劲青龙,在曹军阵中翱翔飞舞,吞噬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刀身周遭数丈范围内,弥漫着一股令人慑服的浩然之气,甚至让不少曹军士兵产生不战而屈的情绪。
赤兔神驹天生便是战场的骄子,巨硕无比地身躯,强劲至极的冲击力。疾风闪电般的速度,令其在敌军阵中突入突出,游刃有余。
关羽的勇武令人恐惧,后方的军士跟着他,深深地感觉到一种热血喷张的滋味。神威无敌的主将,让刘军将士充满对胜利地信心,没有哪一个人认为这一战会失败。
周仓就如影子一般。率领500精锐校刀手,寸步不离地跟随在关羽身后。不消下达什么命令,周仓自然而然的为关羽护卫着侧后方。
这500校刀手,正是关羽的亲卫军。每一名军士都是关羽亲自从逃亡到扬州的青州籍流民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青州自古就是四战之地,民风极其剽悍,向来便是征募兵员的极佳去处(青州主要是在山东一带)。极佳的兵员素质,优良的武器护甲,加上关羽长达两年的悉心操练。使得这支500人的亲卫队战力强横的惊人。
大约两盏茶的工夫后,两支血肉洪流彻底融会在了一起。从南至北数里的土地上,7、8万军士进行着浴血拼杀。
陈武厉喝一声,挥刀将一名曹军军司马拦腰砍成两截。
还未等他有空喘口气。十数把兵刃已朝他全身各个部位飞来。
“杀!”夷然不惧地陈武虎吼一声。策马急纵向前,手中大刀挥舞如风泼一般,将所有袭来的兵器架飞。一个突斩下,两名曹兵身首异处。
这时,空中突然飞来一支长枪,直奔陈武后心。
“大人小心!”数名刘军士卒惊声喊道。
虽然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但陈武招式用老,一时根本就来不及格挡,一咬牙。身体急向左侧倒去。
“噗!”锋利的长枪突破护甲的阻碍,刺进陈武的右肩一寸有余。长长的枪身以伤口为中心,余力未消地剧烈晃动着,鲜血迅速染红了半边身子。
见有机可乘,7、8名曹兵呼喝着朝陈武扑去。不远处的陈武部卒奋不顾身地狂冲向前,拼死也要拦住那些曹兵。
陈武猛地转身,满面的疯狂厉色,刀横马上,右手急探,抓住刺入左肩的长枪。眼也不眨地拔了出来。热腾地鲜血立时激喷而出。
“杂鱼,去死!”血染长枪被陈武含愤出手,在强劲的力道驱引下,枪身毫不费力地穿过一名曹兵的身体,并带着这人继续向后飞行,直至再刺入另一名曹兵的身体,才勉强停了下来。两名曹兵如同串糖葫芦般,被紧紧地钉在一起。
但此时,另外三名曹兵已冲到跟前,三柄长枪奋力刺向陈武的身体要害。
空中飞来两支羽箭,钉入两名曹兵的颈部。陈武自己也猛一抬手,将另一支长枪的枪头抓住,随后硬生生连人带枪甩开数丈远。
“子烈,伤的怎样?”徐盛迅速挂地强弓,提刀驰至陈武身旁,急声问道。
“不碍事!”陈武从绦带上撕下一快布条来,咬牙将伤口草草一扎,摇头说道。
“快回到你的部曲中去,不要一个人乱冲。”徐盛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冲陈武厉喝道,“这里有几万敌军,不是几百人,陷进去你有十条命都不够!”
“恩!”知道老友的厉喝是为自己着想,陈武并不恼怒,但他却也还有自己的坚持,“宰了那个偷袭我家伙,我就回去!”
话音刚落,陈武便策骑向东北方向冲去。
“这个鲁莽的家伙!”徐盛恨恨地一甩手中大刀,实在放不下陈武的安危,策骑追了上去。
一刀将适才飞枪偷袭的曹军都尉砍成两截后,陈武也不顾自己身上再添出的两道伤口,拨马在徐盛的掩护下向自己的部曲驰去。
数百敌军的拦截围攻下成功追斩敌将,让陈武心头的愤懑一扫而空。
“子烈,你若再做这种混蛋事,我就先揍晕你!”徐盛一边打马飞驰,一边粗口大骂着陈武。
“哈哈哈……”陈武哈哈大笑,摇头说道。“不敢了,不敢了……”
“突击,突击……”
远处,潘璋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不时地响起。
各归部曲后,徐盛、陈武二人也相继狂吼起来,将阵势有些散乱的军卒重新列阵起来。
“锋矢,突击!”
大混战开始后。刘军原本地巨大锋矢阵已被打乱。但诸将却以各自部曲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较小的锋矢阵,相互策应着对敌军发起狂风骤雨般的进攻。
若能从战场上空看,便可看到十数个锋利的“箭头”如狂潮一般,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曹军。
刘军大营中,诸葛亮站立在一座高耸的木制箭楼上,居高远眺着远方的厮杀战场。北风呼啸,荡起一袭白衣飘飘。
“传令……”判断着战场的局势。诸葛亮忽地对身旁地号角兵下令道。
“呜~呜~!”激昂的号角直冲天际。
肃立在曹军后阵的张合忽然感到大地在微微颤抖,急忙举目向右侧看去。
西面的地平线上,迅速出现了一片阴影。阴影不断扩大,很快显现出了本来面目。
在一道白色闪电的引领下。数千骑兵露出狰狞的獠牙。这些骑兵绕过了混乱的主战场。直抄曹操的后阵而来。
“仲康,保护丞相,我来敌住赵云!”张合一眼就看出了那道白色闪电的身份,大声朝许褚招呼道。
“恩!”许褚也多说什么,瓮声瓮气地闷应道。
“杀!”张合将长枪奋力前指,狂吼一声,领着麾下骑军迎向赵云。
“二、三、四曲,随我缠住张合!”
“第一曲绕过去,杀了曹操!”
赵云迅速判明了战场形势。冷静地下达了攻击命令。
“诺!”数千骑军齐声狂吼,随即一分为二。
赵云亲领着主力骑军毫不犹豫地迎向张合,第一曲曲长赵影则充分发挥起风骑军迅疾如风的特长,北向做了一个迂回,而后直插曹操所在。
“赵云,有胆就与我决一死战!”张合眼见风骑军分兵,恼怒地喝骂道。
“如你所愿!”赵云长啸一声,跨下小白龙驹带着长长的残像,流星般划过战场。北风洗礼下的风雪银枪威势更盛以往,卷起无数尘土草屑。直奔张合地颈部而去。
猛一咬牙,张合不闪不避地直接相迎。
“锵~!”刺耳地金铁声中,全力一搏的两人都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同时后退起来。但小白龙驹小退两步便稳住身形,随即疾速启动,又如狂风一般扫向张合。仿佛心有灵犀,赵云几乎在同时再次将风雪银枪递出,攻击的仍然是张合颈部,方位与前次完全一样。
“轰~!”两支骑军也迎面对上,碰撞出最强烈的火花。
“收刀!换骑弓!”
“奔射攻击!”
已能看见曹操的聱旗迎风飘舞,赵影眼中厉芒一闪,纵声狂吼起来。
1700余风骑兵迅速完成更换武器的过程,牛角骑弓交于左手,右手抽箭上弦,完成了奔射的准备。
一直凝目留意前方主战场情况的曹操,似乎一点都未把将至地危险放在心上。只是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赵影部风骑,随即又转回到南面的主战场上,连面上的神色都没有一点变化。
但许褚却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无数的大车早就被陈列在曹操的四周,用来阻挡骑兵的冲锋。与此同时,身体剽悍的虎卫营士兵三人为一组,轻易地推着百多架床弩车,上箭开弦,其余人也个个持手弩,静候风骑军的到来。
许褚手持山君大刀,紧挨在曹操身旁,野性的双眸中满是燃烧的战意。
这时,西、北两面几乎同时响起轰隆的马蹄声。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四章(下)
床弩射程比之骑弓要远上不少,还未等风骑第一曲发动奔射,对方的攻击却已先到了。
百多支小指粗、半人多长的特制弩箭带着撕破空气的声响,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扎了过来。
“箭袭!当心!”赵影还没料到曹军床弩的射程如此之远,吃惊之下,一边放声大喊,同时自己也做出闪躲的动作。
尽管被赵影提醒,但刹那过后,第一曲还是损失了近30骑。中箭的骑士直接被强劲的弩箭从马上带飞,后面狂奔的战马随即将他们践踏得血肉模糊。士兵们愤怒了,吼叫声越来越血腥狂暴,仇恨在每一个士兵心中剧烈地燃烧着。
“跟着我,绕着打,绕着打!”虽然心痛损失,但赵影并未丧失理智,迅速而准确地判断着形势。
奔腾的骑兵洪流灵活地向南面转向,避开床弩车的正面,迂回接近着曹操的主阵。
虎卫营士兵反应也是极快,娴熟地转动弩车,调整攻击方向。
此刻,另两支以曹操为目标的骑军也相继现出了身形,不过目的却是截然迥异。
西面,杀气腾腾的马岱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狂吼着:“加速,加速,冲上去,杀了曹操!”
2000西凉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以不可抵挡之势。一路咆哮着怒吼着,挟带着万重风雷,兵锋直指曹操的帅旗。
北面方向,3000余曹军骑兵飞速奔驰在平原上,速度越来越快,斜向直插西凉铁骑的腰腹处。
“截住敌军!”徐晃一马当先,奔雷大斧在手中虚砍几下,中气十足地狂吼道。
大混战继续蔓延,由步卒的死战,到骑兵地狂飙猛攻……
跟张合了十来合后。赵云心中忽地产生了奇妙的感觉——张合骑军,以及随后赶到的骑兵援军,一直都是在跟风骑军和西凉铁骑纠缠,其目的似乎都是为了消耗风骑军的战力,反而对曹操的护卫显得有些轻忽。
灵活机动、又善于奔射攻击的风骑第一曲,随时都可能威胁到曹操的生命。赵云并不认为在第一曲的攻击下,许褚的虎卫营就能保证曹操百分百的安全。
而对于曹军而言。这次会战的胜负虽然重要,但无论如何也不比过曹操的安全重要。
“难道真被军师料中了?!!!”赵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即以眼睛的余光留意了一下战场的局势,心中做了决定。
苦苦支撑的张合。忽觉身上的压力成倍增加。
原本速度已经极快地风雪银枪,居然又进一步提速,长枪刺出的轨迹已超出常人眼力的极限,只能看到一片片虚影。
此刻张合居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哪怕再支撑三个回合。自己都有可能丧命。
不得已之下,张合借着错身的机会甩开赵云,略显狼狈地脱离的决斗。
赵云也不追赶,扭转身体对不远处的号角兵大喊道:“吹号,吹号,改变作战计划……”
节奏奇特的号角吹响的同时,赵云领着三曲风骑兵脱离与张合骑军的纠缠,折向迅速南下,直捣曹军步卒的身后。
率领第一曲风骑一直呈环驰状态、寻觅着战机的赵影听到东面的传来的号声。立即毫不犹豫地放弃原先击杀曹操的命令,一声呼啸后也向南面驰去,留下“莫名”的曹操和许褚。
徐晃的截击也阻挡不了马岱。无比高炽的战意充盈在马岱周遭,驱使他不顾一切地朝曹操帅旗所在处狂攻过去。
“军主,风骑军的号角,改变计划了!”庞德策马飞驰到马岱身旁,急促地大喊道。
“什么改变计划?”马岱转过头,赤红的双眼紧盯着庞德。此时的他,已经将其他事情全部抛在脑后,唯一所想的就是已在视线之内的曹操。
“诸葛军师的第二个计划……”庞德指着曹操帅旗所在。大喊道,“那里不是曹操,是假的!军主,曹军在引诱咱们……”
马岱的头脑忽然冷静了下来,回想起了一切,但他仍不愿放弃哪怕一丝的希望:“令明,你带人照计划行事,我过去看看!”
庞德挥刀将一名曹军骑兵砍为两截,无奈又焦急地说道:“军主,我陪你去一趟,让二军主先南下!”
“恩……”
片刻的工夫,西凉铁骑也一分为二,马休率主力摆脱敌骑军,折向与两部风骑军一道,形成三个巨大的锥形阵,猛冲入混乱的主战场。马岱、庞德领着两百余骑继续逼近曹操。
“不好!”徐晃见对手脱离战斗南下攻击曹军步卒,立时心知不妙,也不顾马岱、庞德,急忙招呼骑军尾随马休之后,稍晚盏茶的工夫也加入到主战场的混战之中。
然而,就是一盏茶的工夫,已经可以对战局的走势起到关键性的影响。
主战场的混战,原先基本呈僵持状态——曹军人数较多,刘军士气更盛!
但这一局面,被迅速南下的三支刘军骑兵(风骑军一分为二)打破。奔腾的骑兵洪流,如疾风怒潮一般扫过战场,狂攻曹军的背后,与南面自军的步卒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
很快的,原本坚实的曹军阵势开始动摇。溃乱……曹仁、臧霸、李典等人声嘶力竭地狂吼着,斩杀着一个个私自退却的士卒,但局势仍在恶化……
徐晃和张合分别率军加入混战后,却无奈地发现对方地骑兵根本不与自己纠缠。而刘军的步卒是正面进攻,遇上曹军骑兵的进攻,虽不占风,但绝对不像曹军步卒那样被动。
“忽~!”一杆投枪带着破空的风声,飞向帅旗下的曹操。
投枪速度极快,几乎眨眼的工夫,就已到了曹操的跟前。
“哼!”闷喝中。投枪被一柄巨大的山君刀斩落。许褚勒马横刀,怒目而视百步开外的马岱。几乎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曹操”面色如土,险些从马上掉下。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马岱、庞德的眼睛。
“军主,那是个假货!快走!”庞德将两支床弩箭矢砍落后,大声呼喊道。
恨恨地瞪了一眼后。马岱打了个呼哨,赶到虎卫营士兵下一轮弩矢攻击前,率剩余地一百余骑向南面退去。
小半个时辰后,曹军再也维持不住僵持局面。从步军开始,凌乱地朝北面撤了下来。
虽然很不甘心,徐晃和张合也只得放弃最后扭转局面的努力,且战且退地担当着殿后的重任。
曹军退却的那一刻。也不知在谁起的头,数万刘军将士齐声狂吼起来,宣泄着胜利的喜悦。随即,在诸葛亮的调度命令下,风骑军和马岱铁骑自两翼迂回包抄,大队步卒从中间穷追猛打。
追击了三十余里,直至溃败地曹军与其一部增援军相遇,关羽才率军撤出了战斗。
十天之内,曹、刘两军在淮阴进行的第二次大战落下帷幔。双方此战伤亡。全部过万,但曹军的损失却几乎是刘军的两倍以上。
出乎许多曹军将领地意料,获胜后的关羽大军并未乘机北上进攻,以扩大战果。反而果断地渡河,退进了广陵境内。
彭城
一骑快马飞驰进郡守府。
曹操面色阴沉地将曹仁的军情急报放在了桌案上。急报上的许多内容,令曹操感觉有些触目惊心。
对于会战地失败,曹操并不是非常恼怒。让他真正顾忌的是,自己所设计的一系列计策,居然都被对手洞察。其中,尤以那个替身计划最为关键。
曹操早就估料到对手可能会以骑兵奔袭自己的后阵。所以特地来了个将计就计——安排了一个极为肖像的替身,代替曹操本人居于后阵,借以吸引敌军注意力。曹操不相信敌骑军能够抵御住擒斩“自己”这等旷世奇功的巨大诱惑。
按照曹操的预想,内以许褚的虎卫营拖住敌骑军,外以张合、徐晃两支骑军攻袭,将极有可能重创敌骑军。在曹操看来,击杀一名骑兵,甚至比五名步卒给刘备带来的损伤还大……
然而,这一切最后都化为泡影!在曹仁地禀报中,敌军骑兵没多久就放弃了“击杀曹操”的努力,转而攻击起曹军步卒来。
很明显,这只有一个解释——计策被人家识破了!
“究竟是谁识破我计?”曹操低头揣度着,“张飞?诸葛亮?庞统?……”
淮水,甘宁的帅舰之上,一片欢声笑语。
“军师居然早就猜到那曹操可能有假,实在是神机妙算,云佩服!”赵云心悦诚服地向年龄比自己上许多的诸葛亮躬身行了一礼。
“是赵将军和马将军临阵机警,否则即便亮猜到也没有用!”诸葛亮摇着羽扇,轻笑着说道。
“此战之胜,孔明当居首功!”关羽面上微带笑意,捋髯说道,“淮北这边战事已了,三弟那里也已平叛成功,下面就该收拾于禁那厮了!”
“于禁机辨通敏,不拘一格,颇为擅长用兵!”诸葛亮点头说道,“而且他那边的情形,与曹操这里又大不相同。在淮北这里,曹操身处被动,要受我军进退所制。但在淮南,情形正好相反,我军要受于禁的进退所制,他主动而我军相对被动。若搞不好,倒可能被其反噬一口!”
九江郡,柴桑
一骑快马飞驰至城门外,守卫士卒正待拦住问话,却见马上骑士从怀中掏出一纸绢书,马也不停,语速急促地说道:“庐陵郡300里加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五章(上)
庐江,州牧府
议事厅内云集了在庐江的刘备方主要文武将官,气氛显得非常凝重。
“刚刚收到庐陵郡的500里加急。”刘备面上表情平静如常,将身前桌案上一纸绢书轻轻拿起,淡定地对厅中文武说道:“交州牧士燮以‘奉旨平逆’为名,兴兵寇犯庐陵。”
刘备话音刚落,议事厅内便出现了轻微的躁动。
士燮方与刘备方的关系虽然算不得很好,但也远未达到兵戎相见的程度。先前平定江东之时,刘备还特意派过使者造访交州,游说士燮不要出兵援助孙家。而士燮左右权衡之后,也答应了刘备的请求。而在随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刘、士两方也颇有一些往来。
然而,士燮却突然兴兵寇犯,而且选择的时机也让人很是头疼——眼下刘备军两大巨头关羽、张飞分别被缠身在彭城和广陵,究竟何时能够脱身回师还不得而知;同时,由于于禁的南侵,魏延和陆逊二人也正在率军设法围歼。这几方所动用的兵力超过九万人,已占刘备方所有军力的八成左右。
偏偏就是在这兵力捉襟见肘的时刻,士燮来了!
“军师,详细情形就劳你说与诸公知晓!”刘备冲徐庶微微点头,和声说道。
“是,主公!”徐庶躬身应诺,随即出列转身面向众人说道,“据现有情报,交州军此次动用兵力约有两万,但是否有后继援军尚不得而知。截止加急文书送出时,交州军已奇袭攻破定南,兵锋直指南野。交州军寇犯时所打旗号——‘奉旨讨逆’,这里的‘逆’指的便是主公。士燮还特意草拟了‘讨逆’檄文,试图命细作密传于江东各郡。”
待徐庶说到檄文时,刘备淡笑着从桌案上拿起另一份绢书。递向左首第二位的孙乾。
孙乾紧几步上前,接过那份檄文,退回自己的位列中,迅速阅览了起来。
“陈太守(庐陵太守陈震)已通传各郡,严堵檄文的散布。此外,士燮还命人四处煽风点火,意欲勾引孙氏遗老起兵叛逆。”徐庶接着说道,“除向主公传递加急文书。陈太守已先后向九江、豫章,甚至荆南求援。同时,陈太守还向赣县一带集结兵力,准备凭借地势之利阻敌待援!”
“军师,庐陵现有多少兵马?”孙乾将檄文递给下首的张懿,略显焦急地向徐庶询问道。
“不足5000人,而且至少还有2000人是新征募不到半年的新兵!”
听闻此言,厅中一片寂然。
“这封加急是陈太守两天前送出,照时间算来,交州军恐怕已攻至南野附近。”鲁肃略一思索。分析说道。
“恩!”徐庶点了头。认同了鲁肃的话。
“现在能调动多少兵马增援庐陵?”张懿再将檄文递给了鲁肃。
“除庐江、寿春外,丹阳、吴、会稽、九江、豫章五郡在不妨碍郡治地情况下,大约能够拼凑起两万兵马。”徐庶对刘备军的兵力情况了如指掌。很快便估算了出来,“但丹阳、吴郡、甚至会稽距庐陵过远,恐怕远水难解近渴!”
“军师莫非忘了越郡?”张懿忽然笑道,“往日山越全民皆兵,依懿看来,仅一越郡便可调动五万军力。而且越郡同时毗邻庐陵与交州,既可以西向增援庐陵,也可南下直接威胁交州,以围魏救赵之法迫使士燮撤军!”
“仲司说得虽然不错……”徐庶看了看张懿,点头说道。“但先前增设越郡时,主公已向毛太守允诺——五年之内绝不会增加越郡半丝半厘的徭赋。山越全民皆兵不假,但其投效主公时日不久,心尚未归。此刻贸然命其出兵,必会引起越郡内乱。庶相信,士燮既会对庐陵诸郡实施渗透,便没有理由会放过越郡。一旦乱起,正好给士燮细作以可乘之机!”
端坐主位的刘备微微颔了颔首,随即留意到鲁肃沉思的表情。出声问道:“子敬,你怎样看?”
鲁肃回过神来,说道:“主公,肃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哦~?”刘备并不恼怒,反而略显好奇地询问道,“什么事?”
“士燮为何会突然寇犯庐陵?为何会选择这个时机?他奉旨讨逆的‘旨’从何而来?交州军出兵寇犯的同时,士燮使出地包括‘讨逆檄文’、‘煽动内乱’这一连串缜密的诡计,当真是他亲自所出么?”鲁肃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一系列问题。
刘备微微蹙眉,似乎从中理出了点头绪:“子敬的意思是……”
“以肃之见,士燮的寇犯十之八九与曹操有关。或者说,他正是受曹操所鼓惑!鲁肃正色肯定地说道,“惟有如此,才能合理解释以上所有问题!”
顿了顿,鲁肃锁眉说道:“在彭城故布疑阵,以牵制君侯和将军的大军;随后东面以于禁渡准南侵,西面掀起广陵叛乱,南面则是交州军的寇犯,可使主公首尾难顾。如此一来,曹操便可从中取事,达到重创主公的目的。这恐怕就是曹操此次设计的完整计划!”
“呵呵呵……”刘备朗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没有一丝胆怯,只有无比的淡定从容,“曹孟德当真看得起刘某,设出这等环环相扣地计划来!”
刘备那沉稳如山地气度,奇迹般地将厅中众文武原本略显慌乱的心绪安定了下来。
“主公,是否请君侯和将军回师?”过了片刻,糜竺谨慎地询问道。
“云长、翼德军务紧要,不可轻扰!”刘备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此等小事,不必恐慌!”
“主公已有退敌之策?”孙乾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刘备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公佑,你即刻以我之名书信一封,命船马以最快速度送往交州,向士燮阐明曹操诡谋,及是战是和对双方之利害关系!仍以我之名书信一封,命快马送往襄阳,请刘荆州调动荆南兵马增援庐陵!”
“是!”孙乾急忙躬身领命道。
“尽一切可能,从丹阳、吴、会稽、九江、豫章五郡抽调兵马增援庐陵。同时,提醒越郡谨防交州军入侵!”刘备再转头对徐庶说道,“元直,此事就劳烦你了!”
“是!”
“联络江东各大宗族,游说他等莫要为士燮所鼓惑!子敬,这就劳烦你了!”
…………
做了一系列完备的安排后,刘备直了直身体,以舒缓筋骨地疲劳,随即竟然向张懿问起了政务:“对了,仲司!扬州各郡的水利、农田整修事务进行得如何了?”
“主公放心,除寿春、庐江略有停滞外,江东各郡都在迅速进行中。若不意料,来年可新增良田近万倾!”张懿看了看刘备,一丝复杂莫名之色从眼中瞬闪而过,躬身回道。
“辛苦仲司了!”刘备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刘备准备散议之时,一名征尘满面的士兵急步来到厅门口,跪地大声禀报道:“启禀主公,广陵急报。将军已在昨日彻底平定广陵叛乱,擒获叛首梁晶!”
这一消息,便如最为及时的甘霖,令厅内立时沸腾一片。
“哈哈哈……”刘备纵声长笑起来,笑声极其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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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携贺齐等二十余骑,驰进驻扎在安丰北20里处的魏延军中。
中军帅帐
“于禁这厮实在狡猾,我接连三次咬住他的尾巴,居然都被摆脱,最后一次还被反咬了一口,伤亡了千多人!”魏延面色微青,愤愤地对陆逊说道,“这次老魏的脸是丢光了!”
魏延与陆逊两人共事颇久,曾一同参与对会稽攻略、以及后来的江东西三郡平定战,交情斐浅。颇有些自负的魏延对小自己许多的陆逊却是相当地欣赏。
“文长将军不必恼怒,胜负本就是兵家常事,何况目前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陆逊温和地笑了笑,宽慰魏延说道:“那于禁是曹操麾下可数的良将,勇谋兼备,否则曹操也不会让他孤军渡淮南下,攻袭寿春、庐江!”
“恩……”魏延点了点头,尤自不泄愤地说道,“这次如果不把于禁这混蛋擒住,老魏我以后就窝在家里抱孩子算了!”
“呵呵……”陆逊忍不住呵呵大笑了起来。
“伯言,再笑老魏跟你翻脸了……”魏延将脸一板,故作生气地说道,“有什么办法圈住于禁,这家伙溜得太快!”
收敛了笑声,陆逊正色说道:“于禁闹腾的日子也快到头了。李通将军和荆州方面业已出兵向东逼近,我们这里只需要不给于禁留下空子,步步为营向西推进,便可将于禁的空间压缩起来。北面淮水已被蒋将军的水军封死,于禁根本后退无门!”
顿了顿,陆逊淡笑着说道:“先前是于禁主动,借着对庐江和寿春的威胁,带着咱们绕圈子。下面就该是咱们主动了,看一个落入瓮中的于禁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五章(下)
十二月初五,我领着关平、吕蒙等人赶到盐渎县,与暂驻于此的二哥会师。
广陵的叛乱已在昨日彻底被平息。随着叛军主力被歼、叛首梁晶的被擒,其余追附梁晶叛乱的广陵各县官吏和豪族也在陈肃的通牒下,明智地选择了归降。
由于广陵新归大哥麾下,大肆开起杀戮对于安定郡治民心相当不利,因此我对参与叛乱者的惩治倾向于宽松——以梁晶为主的十余名叛乱首恶者,已于昨日通告全郡后被处决。(作为有假节之权的右将军,我在战争期间可以斩杀2000石以下的将、官,身为广陵郡承的梁晶俸禄尚且不足千石。)斩杀这些首恶者,主要是为杀鸡骇猴,警示其他仍然心有不轨的家伙。
而其余参与叛乱的官吏,则将被处以降职、罢职之罚。对于广陵诸豪族,则将按照他们在此次叛乱中的表现,分别予以不同待遇——静观其变、或者是拒绝参与叛乱者,将予重赏,并从其族中挑选人才到郡中任职,以弥补处罚参与叛乱官吏后造成的职位空缺;而那些参与叛乱的豪族,则将被处以金帛、田地的处罚。而且,就是以这些金帛、田地的处罚来奖励那些未参加叛乱的豪族。
我采取这一系列措施,既是为了奖功罚罪,同时还存了一份心——让广陵郡的豪族彼此之间相互牵制。我以奖罚的名义,将一部分豪族的利益转移给另一部分豪族,必然会引起他们之间的利益上的对立。而这种可控制的对立,对于大哥在广陵的统治将会非常有利。
我赶往盐渎后,广陵政、军事务仍然交付予陈肃和郝昭。在这次骤起突然的叛乱中,郝昭表现沉着冷静,显示出极其优秀的独当一面地才能,值得托以重任。
此次在徐州长达一月的征战,我军虽然成功地牵制了曹操的大量军力。而自身的伤亡损失也相当地大。仅阵亡,以及重伤致残的将士便超过15000人,轻伤的也不在少数,幸而收编的广陵军在很大程度上能弥补损失。
对于袁谭,我军可算是仁至义尽。曹操的军力被我军大量牵制,目前幽州也已进入最寒冷地时节,利守而不利进攻,在这样有利的条件下。如果袁谭还是不能抵挡住曹操的进攻,也只能说是“天亡袁氏”了!
与二哥汇合后,彼此间通报了情况,我特意提到了曾有曹操使者经广陵南下的事。
诸葛亮对这件事也显得相当重视,认真思索后,他认为曹操极有可能是准备煽动交州牧士燮与我军交恶。在我军大量兵力被牵制在江北的情况下,江东的兵力处于一个空前虚弱的状态,如若士燮骤然发难,危害不小。
但比起士燮可能的发难,于禁对寿春、庐江的威胁更大。必须在最短时间里将其剿除。目前魏延和陆逊已经联手清剿于禁。但战况如何还不得而知。
十二月初六清晨,二哥领着无当飞军和狼牙营先行返回寿春,准备主持清剿于禁的大局。我则领着大军随后跟进。
而为了防范重新占据准阴地曹军渡河攻袭广陵。甘宁依旧率领水军巡驻淮阴、盱眙一带地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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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禁大军悄然屯驻在霍山。
霍山,位庐江、寿春、章陵三郡交界之处,以多竹而闻名。即使在隆冬,竹林依然傲寒常青。
于禁倚坐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下,闭目小憩。深入淮南这多天来,为与刘军周旋,于禁时常整夜地分析情报、思索作战计划,也亏得他身体强壮,换作常人早已垮掉。
一名曹军都尉急步来到了于禁身旁,但一看疲乏的于禁正在休息。犹豫了一下,转身正想轻手轻脚地离去。
“有什么情况?”于禁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问道。
“太守大人!”那名都尉立即转身行了一礼,说道,“斥候刚刚回报,魏延地兵马行到距离我军火攻陷阱不到10里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随后竟然折向东行了。”
“恩……”于禁点了点头,眉头却不自禁地深深皱起,想了想后对那都尉说道。“传各部校尉过来议事!”
“是!”
片刻后,5名校尉来到了于禁跟前。
将适才那都尉所禀报的情况说了一遍后,于禁不怒不忧地说道:“这事你们怎么看?”
思索了片刻后,其中一人说道:“大人,恐怕咱们的火攻之计已经被敌军识破了!”
从昨天傍晚开始,风向突然发生变化——由西北风变成难得的西南风。于禁很快意识到风向的变化可以成为一个极佳的战机,便以霍山为战场,设下了一条火攻的计策,准备引诱魏延入伏。
于禁自然知道计策被识破,但他所要问的并不是这个:“从设置圈套,到派遣兵马诱敌,包括猎杀敌军斥候,我自问并未留下任何破绽,那魏延究竟是怎样识破火攻计策的?”
5名校尉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说不出一个究竟来。
“那魏延用兵虽然有一套,但性格偏向急噪,被我三番两次挑惹之后,早应失去平常心……”周旋了多日后,于禁认为自己已经摸出了魏延地性格,“但奇怪的很,算上这次火攻,魏延这厮居然连续识破两次我的计策,好象他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般!”
于禁自然不知道,经过陆逊的劝说后,魏延心中原本被挑起的急火早已平息。正常状态下的魏延,跟于禁正是棋逢敌手。
“对了,另一路敌军情况怎样了?”暂将魏延的事放到一边,于禁又问起了陆逊军的动向来。
“正从舒县方向缓缓西进!”校尉于忠回道。
“这个叫陆逊的家伙更加奇怪,好象一点都不将咱们地大军放在心上!”另一校尉李楠拍腿说道。
“听说这陆逊就是个二十来岁的书生,他懂什么打仗!”外表粗旷的校尉张进笑着说道。
“不要小看这人!”于禁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刘备能用他来领兵,绝不是偶然。”
摊开地图,于禁比划着说道:“你们自己看,陆逊行军虽然缓慢,但他的兵马却正好将把魏延留下的空挡全部给补了起来。咱们根本就没办法从魏延、陆逊两军间寻出能够回旋的空隙来。也就是说,咱们正在被他们一步一步逼离寿春和庐江。”
紧盯着地图,思索着于禁所说的话,片刻后5名校尉不得不点头承认这一情况。
“大人,荆州军和叛贼李通(李通是从曹方转投刘备的,从曹军将领的角度看自然就是叛贼)的兵马也正从西面逼过来。章陵的地盘虽大,但如果被两面压迫,恐怕咱们的情况很不妙啊!”于忠忧色说道。
“也不知承相大人那里怎样了?”于禁无声地叹了口气,表情凝重地说道。如今淮水被锦帆水军封锁,更为过分的是,连淮水两岸的船只也几乎被征收一空,于禁现在想派个人过河了解一下情况都不能。
“承相大人智谋盖世,必可大破敌军!”张进对曹操信心十足。
“大人,下面该怎么办?”于忠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随着生存空间被逐渐压缩,于禁军的处境将会越来越困难。
于禁紧盯着地图,沉思了片刻后,沉声说道:“胜从险中求,先拿那陆逊开刀。”正因对曹操那里的情况不明了,于禁根本不敢随意放弃对寿春、庐江的攻袭,惟恐会影响曹操的大计。既然不能撤退,就只能进攻。权衡利弊之后,于禁还是认为身为文弱书生的陆逊要比魏延容易对付些。
众校尉精神一振,皆将目光放在于禁身上。
“我意将大军一分为二——一部自霍山向西移动,吸引敌军注意力;再由我亲率精锐潜行南下,而后折向西行,渡龙舒水,绕过舒县,经潜山(今天柱山)直插庐江城!”于禁在地图上比出一条路线来。
“大人准备突袭庐江城?”李楠惊疑不定地说道。
“呵呵……”于禁微微一笑,语出惊人地说道,“连你也这样看,想必可以瞒过那陆逊了。”
“啊~?”众人更显疑惑。
“我就是要让陆逊以为我要偷袭庐江,料想他也不敢不救刘备。只要陆逊回师庐江,我就虚晃一枪,迅速折向,攻其侧翼!”于禁冷冷一笑,杀气腾腾地说道“就看他到时有没有本事约束住兵马了。如果没那本事,就休怪于某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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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魏延领着数十骑来到于禁军先前设置火攻的地点。
看着一处处准备引火的装置,魏延咧嘴嘿嘿一笑:“于禁这混蛋,真当老魏是傻瓜了!”
“启禀魏将军,于禁军似乎正在向西行军!”一名骑兵斥候驰至魏延身前,大声禀报道。
“再探,加派人手向西、南两个方向搜索,不要漏过一点蛛丝马迹!”魏延略一思索,沉声下令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六章(上)
于禁率6000精锐军卒,在一名庐江籍士兵的引领下,选择户了一条较为偏僻隐蔽的道路,自霍山一路南下。
由于正值隆冬,而且有战事发生,一般百姓并不会擅自外出,加上于禁对对方斥候的防备、猎杀安排的相当谨慎,一直赶到天色昏暗下来,都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此刻,于禁所部从东、西平行位置来看,已经越过了舒县。
休息了半个时辰,于禁提军乘着夜色稍稍改道,偏西南朝龙舒水方向行军。
龙舒水,西连皖水入长江,东至巢湖,如一条弯弯曲曲的游龙,自西南斜向东北绵延近两百里。于禁(佯装)突袭庐江,要克服的两大难题,一就是必须渡龙舒水,二便是要翻越潜山。其中尤以渡河的难度为最大!
在夏秋季节,龙舒河宽可达近十丈,冬春季节水位下降后,河宽也约有六、七丈。不借助大量船只,实在难以施渡。
然而,于禁赌的也就是这一点——难度越大,敌方的提防之心就越小,就越能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为于禁担任向导的庐江籍士兵,恰好就家住龙舒水畔,知道有一小段河弯的宽度大大窄于正常河段。根据目前水位普遍较低的情况,于禁认为完全可以不依靠船只迅速渡过河去。
深夜子时刚过,于禁率军赶到那处河弯。先期派出的斥候已经探寻过河水的宽度、深度以及湍急情况,证实了于禁的估算。斥候甚至说,若不怕河水的寒冷,大军完全可以从那处河弯涉水渡河,因为最浅处只及成*人的腰处。
虽然对河水浅到这种程度稍有些疑惑,但于禁一时间也察觉不出什么太大的不对来。而那名庐江籍士兵离乡背土已有多年,也不知龙舒水近年来是否发生过什么变化。
为谨慎起见,于禁先派了数名斥候涉水过河探寻情况。
小半个时辰后。斥候回报在方圆三、四里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禁这才命令军士渡河。
为节约时间,以及减少可能产生的动静,于禁没有架桥,很干脆地命令军士脱掉全身衣甲,在最短时间内涉水渡河,而后再迅速擦干身体穿上衣甲。
虽然时值隆冬,夜深水寒,但被于禁操练得极为精悍的曹军士兵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起命令来。
士兵们在最短地时间里。将自己脱成赤条条的“光猪”,而后一手托着卷成一团的衣甲,一手托着兵刃,将心一横,跳进河里,忍着刺骨寒冷的河水,咬牙趟水而过。
“快快快……”于禁勒马横刀,不住低声催促着。
过了河的士兵,有些人根本就不等擦干身体,就忙不迭地将衣甲套上。而后跺脚的跺脚。抱团的抱团,想在最快的时间里,让自己暖和起来。
正加紧催促其余士兵渡河之际。于禁忽然隐隐听到什么奇怪地声音从西南方向传来。
策马沿河向西南面驰了百多步,于禁凝神想要听得真切一些。
“大人,怎么了?”校尉李楠策马来到于禁身旁,不解地询问道。
“你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于禁仍作侧耳聆听状。
“奇怪的声音?”李楠刚刚过河,确实没有留意到,“恩……好象真有……这是什么?”
“不好,这是水声!”于禁听出了这声音究竟是什么,不禁面色剧变,也顾不得什么隐匿行踪,拨转战马朝渡河处疾驰过去。口中不住地厉声狂吼道:“都上岸,都上岸,不要再下河了!”
正在渡河和那些尚未渡河的士卒听了于禁的狂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禁微楞了片刻。
这时,从西南面传来的异声变得越来越响亮,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即将来临。仍在河中的士兵慌忙地朝对岸趟去,慌乱中,不免就产生了碰撞。一名士兵脚下一滑。身体后仰,撞到了后面的同伴,随后竟像多米诺骨牌般倒下了一片。
就在这些士兵挣扎着起身的时候,灾难来临了。汹涌地河水从上游(西南方向)奔腾而下,无情地将50余名士兵吞噬了进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分列两岸地曹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更多地曹兵被昏暗的天色阻挡视线,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未知的恐怖,反而让人更生心慌。
连续的十几个巨大的“河峰”(洪峰?)过后,河水逐渐趋缓。但瞎子也看得出来,此刻的水位至少要比出现异变前要高出近两尺,而且也更显湍急。
可以说,现在如果还想趟水渡河,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于禁的额头的青筋很明显地爆突了出来,眼中厉芒不住地闪烁,恨恨地说了两个字:“好毒!”
于禁何等精明之人,立知适才龙舒水的异变不是偶然,必是有人故意为之。但于禁却搞不清楚,敌军怎会知道自己要渡龙舒水,又怎么能够如此巧妙地把握机会?
但眼下的情形,却已经坏到了极点——6000兵卒,除却损失了50多人,还有近1500人未渡河。要命地是,于禁自己也还没有过去。对岸的4500人暂时就算是失去了控制,失去了退路。如果敌军没有后着,还稍好一些,可以谋求架桥、扎伐渡河;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事情的发展,恰好朝着于禁最不愿意地方向而去!
西南方向突然有一支凄厉啸声的火箭跃空而起,将夜幕划破。
不多时,在河对岸,东、南两面的地平线上各闪现出一条长长的火线,那分明是无数人手持火把而形成地。
“究竟是谁?究竟是哪个混蛋,竟然这么……”于禁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
“快沿河向北撤!”于禁判断出敌军伏兵距离河畔至少还有7、8里路,仍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地朝对岸的曹军狂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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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阳地第一缕光辉开始驱散冬夜的酷寒时,陆逊地大军也完成了对4500曹军的聚歼。
那些涉水渡河地曹军士兵。按照于禁原本的计划。会在休整一个时辰之后才会继续赶路的。然而,变起突然,当陆逊安排的伏兵开始突袭时,很多曹兵还未恢复过来,颤抖地身体不要说战斗,连逃跑都有些困难。
曹兵这样的身体状况,加上骤变下心态地慌乱。在于禁不能直接指挥的情况下,大败亏输也就难以避免了。
渡过河的4500多曹军。除寥寥数十人乘混乱逃脱外,绝大部分都被斩杀或俘虏。
从亲卫手中接过被缴获地于禁的帅旗,陆逊将旗身轻轻地抖搂展开,凝目看了看,如鬼斧神工雕塑成的俊颜上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于禁本是准备与最后一批士兵一起过河,这一打算恰恰挽救了他;擎旗的亲兵很不幸运地先行过了河,最终成了俘虏,连带着将于禁的帅旗也送给了陆逊做战利品。
“老实点。走!”厉喝声中。贺齐领数名士兵押着一名曹军将领来到陆逊跟前,“大人,这是此次擒住的敌军最高品阶者。一个校尉。叫于忠!”
“跪下!”几名刘军士兵猛压于忠地身体。怒斥道。
于忠模样相当狼狈,但神情却颇为桀骜,硬挺着不愿跪下。
贺齐轻哼一声。右腿飞踢而出,正中于忠地小腿弯处。
“扑通!”受力不住,于忠不自禁地跪了下来。
“莫要为难于校尉!”陆逊将手中旗帜交于一旁的亲兵,温和地笑道,“于校尉莫非是于禁将军亲族?”
“哼!”于忠先是狠狠瞪了贺齐一眼。而后不屑地回道,“是又怎样?你休想以于某来要挟太守大人!”
“呵呵……”陆逊轻笑了起来,摇头说道,“于禁将军早已是我军瓮中之鳖,还有何要挟的必要!”
“哼哼……”于忠冷笑连连,反讥说道。“不过用诡计侥幸胜一次,也不怕牛皮吹破天。”
“于禁将军虽是当世名将,但孤军深入。早就犯了兵家大忌。如今连曹操都在彭城大败给了我家关君侯和张将军,于将军地使命根本已无可能实现。”陆逊摇头叹气道。
“什么?”听陆逊说到曹操败绩,于忠才第一次色变。
“除去此战的损失,于将军手中军力最多还有万人。如今东、西两面围剿于将军地兵马就不下八万人,以一敌八,毫无退路,而且缺乏补给。我真为于将军地前途担忧啊!”陆逊面带微笑。语调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给于忠无穷的压力。“眼下,能救于将军地人,或许就只有你了,于校尉!”
于忠面色阴晴不定,小半晌后,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渡龙舒水?”
“呵呵……”陆逊淡笑了笑,说道,“这里是庐江,不是汝南。于将军猎杀斥候的本事再厉害,也不可能猎光我军所有斥候。只要知道你们分兵两路,一明一暗,于将军的真实意图还不是很明了么?他大概是想借奔袭庐江来钓我军回援,再回过头攻击我军侧后吧。想摆出偷袭庐江的架势,又不想‘惊动’身在舒县地我军,就只有渡龙舒水,翻越潜山了。”
于忠满面骇然之色地看着陆逊,惊愕地发现眼前这个年轻文雅的敌将所说的一切居然跟于禁的计划几乎一般无二。
“其实,根据贵军目前的处境和于将军的性情,即便没有斥候的回报,陆某大概也能猜出个十之六、七来!”
“你……你就是陆逊?!!!”
见陆逊点头证实,于忠才悲哀地发现,包括于禁和自己在内,都大大地低估这个“二十来岁地书生”。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六章(下)
信心被沉重地打击后,于忠的精神都有此恍惚了起来。
待回过神来时,于忠才惊愕地发现,在与陆逊对话的过程中,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将许多于禁军中的重要情报给透露了出来。
直盯盯地看着陆逊,于忠心寒如冰,知道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书生将领,根本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一时间,于忠连自行寻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陆逊接下来的话却再次让于忠大大地吃了一惊。
“你要放我走?”于忠瞪大眼睛,又惊又疑地说道。
陆逊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校尉,陆某想请你给于将军带个话——请他以社稷黎民为念、以那万余将士的性命为念,果断弃暗投明,归顺我家主公。否则这淮南、荆襄大地,恐怕又会再添无数冤魂。”
“不要妄想了,我家将军不会背主投敌的!”于忠强自说道。
“是否要归顺,就看于将军是不是个明理明势的人了。”陆逊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道,“于校尉,你只要带个话就行了。于将军实在不愿归降,那只好兵戎相接了!”
思索了许久,于忠缓缓点了点头。
非到绝望之时,人终究是有求生之念的!
被送过龙舒水后,于忠跨上被对手交还的坐骑,回首看了一眼陆逊,而后打马飞驰离去。
“大人,就这样放他走?”贺齐看着于忠远去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向陆逊低问道。
“不然还要怎样?”陆逊转头看向贺齐,温笑反问道。
“大人难道不是想尾着于忠,进而寻觅到于禁的踪迹?”贺齐微惑地说道。
“想要寻觅于禁,靠这个办法行不通。”陆逊摇了摇头,“别看于忠现在有些糊涂,稍过片刻他就会冷静下来。倒时他一定会密切留意周围有无我军细作的追踪。要真派人跟着他,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咱们也不需要用这个办法,现在的于禁还能跑到哪里去?”
“恩!”贺齐稍一思索,点了点头,“那大人的意图是什么?”多天合作下来,贺齐对陆逊也已有些了解。
“也没什么……”陆逊轻轻笑道,“只是想用于忠去搅乱于禁的心,打击一下敌军的士气而已!”
贺齐沉吟片刻。想通了陆逊的意图,不禁在心中再对这位年轻上司地才能大感惊叹。
“公苗兄,你立即派人向魏将军知会这里的战况,并请他与我军保持协调一致,继续向西逼压于禁!再命金郎将即刻自舒县向西挺进40里,据占小金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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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陆逊所言,于忠向西北驰行了10多里,就感觉有些不安心,生怕狡诈如狐的陆逊会派人追踪自己。
故意做了几次试探,均未发觉有追踪者。于忠才算放下心来。寻觅起于禁所留的一些隐晦的蛛丝马迹来。
于禁、于忠都是来自泰山巨平的望族于氏,是堂兄弟关系。于氏宗族里,自有一套隐秘的记号。用于不便时的联络,旁人却是无法识破地。
于禁自龙舒水西仓皇撤退后,察觉堂弟于忠也陷在河东,为防于忠万一脱困后无法寻到自己,沿途也留下了一些记号。
利用记号,于忠虽然费了些力气,但还是寻到了于禁。
此刻于禁业已率残部与另一路兵马会合。
“你是被陆逊放出来的?”于禁收敛了喜色,乍惊还疑地看着自己的堂弟。于禁本以为于忠是死战逃脱的,没想到却是……
“恩!”于忠羞惭地略一点头,但随即急声说道。“大人放心,末将一路谨慎,并没有被敌军斥候盯上!”
随即,于忠将自己被擒、陆逊问话及最后被释的过程一一道了出来。
越往下听,于禁的神情变得越凝重。
“那陆逊居然能将我的计划完全猜透?”于禁语带疑声地说道,“这是何等的智慧,简直可与郭祭酒、贾中尉(贾诩)相比了?为何他居然如此声名不彰?”
于忠默然摇头。
与这样一个对手交锋,想想就让人有些骨子里发寒。当年于禁跟随曹操征讨张绣时,曾在当时还在为张绣效力的贾诩手中吃了不少闷亏。可说是有力无法使,苦不堪言。
于禁虽然自承勇谋兼备,但若是要与一个绝顶智者交手,却是很不情愿的。
“大人,大人!”张进见于禁神情有些恍惚,连忙大声呼唤道。
猛地回过神来,于禁惊骇地发现——由于昨夜一战地失败,加上此刻于忠地一席话,自己的心中竟然已经留下了一丝阴影,失败的阴影!
而这一切,恐怕正是那陆逊处心积虑谋求地。
释放于忠,所谓的劝降恐怕只是外表的幌子;真正的动机恐怕是为了动摇自己的军心!于禁看了看周遭的众将,心中一片骇然。
“丞相大人也败了?”
“有八万敌军?!!”
不安的情绪已在将领中蔓延开来……。
“于忠,你投敌背降,居然还敢回来煽动本将军,蛊惑军心,其心可诛!”于禁忽然色变,猛地起身,怒斥于忠道,“来人,将此贼推出去砍了,以正军法!”
“大人,我并未投敌,我并未投敌……”于忠立时楞住了,见四名军士上来拿自己,才忙不迭地争辩起来,“大人,大人……”
于禁转过身,根本不看于忠。
四名军士押了于忠就走,旁侧的众将想要求情,但于禁只是挥了挥手。
不片刻,一名军士捧着于忠血淋淋的人头,奉到于禁跟前。
于禁看着死不瞑目的堂弟,嘴角地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摆手说道:“埋了吧!”
只有极少的一两人知道于禁根本是以牺牲于忠来稳定军心——惟有造成于忠投敌的事实,才能推翻他刚才说的话,才能削弱那些话带来的负面影响。
就在众人轻声议论时,于禁却自己悄悄地步离了人群,仰头看向,满面的痛苦之色。
尽管于禁煞费苦心,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的堂弟,但军心却无可避免地呈现出低糜的趋势。
而此刻,于禁的对手却是咄咄逼人。
陆逊将自己手中地两万人,一分为二,金畴领一部偏北,陆逊自领一部偏南,两部互为犄角,成钳形步步进逼,压制着于禁。与此同时,魏延也暂时忘却了自己军职高于陆逊的事,积极主动配合着陆逊。
三路兵马,如同密布的大网,死死地罩向于禁这条大鱼。
关羽赶回寿春之后,分别派遣快马联络魏延和陆逊,了解作战的情况和计划。
获悉陆逊那近乎完善的的“捕鱼”计划后,关羽也不含糊,当即决定继续由魏、陆二人负责剿灭于禁。
随即,由庐江方面传来了交州士燮进犯庐陵的消息,关羽一面留关平驻守寿春,一面与诸葛亮、吕蒙策骑南下庐江。
接下来的数日,于禁费尽心力与魏延、陆逊二人纠缠,被逼迫得不住朝章陵郡内撤退。
运筹帷幄的陆逊,胆大果决的魏延,两人配合起来竟出奇的合拍。魏延如嗜血的头狼,带着手下狂暴的“狼群”,死死地咬着于禁的尾巴。两军在短短三日内,连续干了四仗,互有胜负,总共的伤亡都超过了3000口人。但同样的伤亡,换来的战局变化对双方却是截然迥异。在第四日,魏延主动挑起的第五次战斗中,于禁军原本已经不多的存粮又被烧毁了近半。
魏延的死缠,让于禁连退都退不了。
但最让于禁恼怒头疼的,却不是嗜血的魏延,而是冷静的可怕的陆逊。陆逊所掌握的兵力甚至超过魏延,但他却始终不主动进攻,只是时不时摆出个包抄的架势,逼得于禁根本没办法设计魏延。
较量的时间越长,陆逊对于禁的心理掌握的越透。很多时候,于禁才刚刚摆出点架势,就被陆逊识破。
随着李通和黄忠近三万人的联军赶到,(陆逊说有八万人包围于禁,其实带着诈的成分,真正的兵力不到七万人),于禁彻底被逼上了绝路。
为显示对刘备的尊重,刘琦接到请援要求后,毫不犹豫就派出了荆州军头号猛将黄忠,和最精锐的军卒。
李通居北,黄忠在南,三万大军成半扇形,将西去的道路封得死死。
……………………………………………………
十二月初十,我率大军赶到寿春。
本在盱眙休养的庞统,病情已有所好转,也随我一同回到了寿春。
翌日,巡防淮水的蒋钦传来消息,汝南曹军有较大规模调动的迹象,目标似乎是襄阳方向。
刚刚在徐州与我军进行了那样的消耗战,曹操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图谋荆州。最大的可能,是他准备接应于禁撤退了。
但以眼下的情况,这条“大鱼”恐怕难脱一网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七章(上)
面对荆、扬近七万联军的围剿,任于禁如何能耐通天,也只能徒呼奈何。在龙舒水憋屈地中计败绩后,于禁所部仅余万人出头些。而随后,魏延那势如疯虎般的缠斗,又给于禁带来了近4000人的伤亡。
察觉自行突围的可能尽似微乎其微,于禁索性就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打算,率军退入了九子山中(今九华山,位安徽省)。
九子山,位章陵郡固始县西,为黄山支脉。九子山山脉广博,占地方圆近400里,山中群峰众壑、溪流飞瀑、怪石古洞、苍松翠竹、奇丽清幽。
遁入深山,对于躲避敌军的围堵追击固然很有帮助,但面临的问题同样很多……
摆在于禁面前最紧要的问题便是粮食和药物的补给——前次与魏延的激战中,于禁因一时不慎,被魏延奇兵焚毁了半数粮草。这半数粮草的损失,使得于禁军本就捉襟见肘的粮草更显紧张。随着东、西两面敌军的迫近,于禁根本就无法再去劫掠粮草。
而此刻时值隆冬,山林凋敝,鸟兽隐遁,能够被用来食用的东西实在寥察。不得已之下,于禁一面下令将一日三顿改为一日两顿,并适当减少每顿的粮食,另一面又让军士猎取飞禽走兽,作为食物备用。
比之粮食,药物的短缺同样令人操心。与魏延激战中伤亡的4000军士,有近三一之数(1/3)并未阵亡,只是负较重的伤,但在这寒冷的时节,缺乏药物治疗的后果,便跟等死没有太大分别。
缺粮少药,实力远逊,士气低落……对军中现状非常清楚的于禁,其实也知道自己的的努力。只不过是聊近本份而已,对扭转战局根本于事无补。
九子山两座山峰之间,一支略显落魄的军队正停驻于此。
远离大队军卒地一处小竹林中,两名校尉和五名都尉环坐成一圈,神色都显得有些灰暗。有人垂头呆看着地上的石块,有人目光游离地望着远方的天空,也有人定睛看着上首位的于禁。一连串的战斗过后,军中校尉、都尉死的死。俘的俘,剩下的已不到原先一半。
于禁看着这几个情绪低落地部下,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失去了责骂他们的意兴:“都说说,下面怎么办?”
一阵沉默过后,性格直爽的张进首先开口:“大人,反正突围不成了。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死的痛快些,出去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还赚。”
于禁没好气地看了张进一眼。转头看向其他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名都尉小心谨慎地说道,“大人,末将的意思……”
于禁一抬手。止住了这都尉的话。虽然尚未说完,但于禁已知他的意思——投降。
“承相待我等恩重如山,若实在无路可退,惟有一死以尽忠心!”于禁虽未斥责那都尉,却也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一时间,气氛又恢复了原先的沉闷。
见也议不出什么结果来,于禁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众将散了。
“大人,末将有个法子,不知是否可行?”校尉黄正突然开口说道。
“说!”于禁来了点兴致。点头说道。
“敌军虽然众多,但却分成好几路。截断我军西进去路的,是荆州军和李通地兵马。”黄正踌躇着说道,“李通……将军虽然投敌,但末将曾在李将军麾下呆过段时间,知道他并非不念旧情之人。听闻大人过往跟李将军也有几分交情,说不定可以派人找到李将军,请他让出条路来。有九子山做掩护,其他敌军未必会立即察觉。只要有一天、哪怕是半天时间,我军就能甩掉后面追兵。荆州人肯定料不到我军能够逃出,再往西地防备就不会那么严,如果顺利,说不定可以从义阳那里退回汝南。”
黄正的提议引起一片哗然,立时有人认为这是妄想,但于禁却表示了认同。
事实上,于禁早有此想法,在他看来,既然无法通过其他途径脱逃,就只好冒一冒险,用李通来赌一赌了。然而,身为主将的他不便提出此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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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子山西北,一杆墨绿色“李”字旌旗迎风猎猎飞舞。
一座约能容纳刃5000人地军营内,李通正在提审一名被斥候擒拿的敌军细作。
李通与黄忠的联军截住于禁后,陆逊曾派快马与二人联络,将自己的作战计划做了通报。顾全大局的李、黄二将当即表示配合,并听从陆逊的建议,重新进行了兵力调配,将于禁的退路彻底封死。
帅帐中,只有李通和那双臂被捆、跪倒在地的细作。
事实上,李通本来并未打算亲审这细作,但斥候从细作身上搜出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短匕,李通抬看了看那细作,突然开口问道:“于禁让你来做什么?”
李通手中地短匕,正是于禁家传之物,锋利无比。往日李通仍在曹操麾下时,曾多次见于禁用过这把短匕,所以一看斥候将呈上此物,便立时认了出来。
李通深知这短匕是于禁珍爱之物,绝不可能随便赏赐一个普通士兵。
那左肩处有伤的细作还未来得及跟说上半句话,此刻听得李通相询,一时间竟然楞住了。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恭敬地回道:“小人有于太守亲笔手书,奉命呈给李将军!”
“手书?”李通惊讶地看了看帐下的细作。这细作被送进李通帐内时,已被仔细地搜过身,应当不可能留下什么东西。
“请大人解开小人肩上绷带!”
李通眼中现出一丝异色,走到细作跟前,将他左肩缠绕的绷带解了开来。
绷带的外几圈还有血印,但越往里反而干净了起来,到最后几圈时,李通又看到了血迹。血写的文字。
“血书?果然是于禁的笔迹!”李通展开绷带有字的部分,迅速浏览起来。上面内容并不很多,于禁先是简单叙述了往日的交情,和近年来曹操对李通宗族其他族人地照拂,而后又道出自己目前地无奈处境,并请李通念在往日之谊的份上,网开一面,暗中让出一条路让于禁军西撤。
“黄正黄校尉也在山里。他让小人代他向李将军问安。”那细作见李通神色稍有所动,谨小慎微地说道。
“这小子也在,居然做到校尉了!”李通嘴角微扬,轻声喃道。黄正曾做过李通的亲卫队长,当时还只是个都伯。
“李将军,放我们一马吧!”细作苦苦哀求道,“只要做的巧妙,不会被人发现的!”
李通却没有说话,举步缓缓走到帐口,掀开布帘。仰首向天。神色异常复杂。
虽然已经投在刘备麾下,虽然刘备对李通也是非常的信任、重用,但往日曹操的赏识重任之恩也不是轻易能够抛却的。跟于禁之间更有深厚地故友情谊。
那细作忐忑而又期待地看着李通,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
……
许久,李通步回帐内,迎着那细作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不行!”
一个时辰后,李通将那细作放回九子山,并让其给于禁带几句话。
“文则,如今你已身陷死地,绝无脱逃可能。为你的几千将士着想,降了吧!拖得越久。死的人越多……”细作将李通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叙了一遍。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于禁的面色一片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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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寒冷、伤病……无时无刻不再困扰于禁军。
与此同时,魏延也如嗜血的野狼一般,寻着血腥气息,迅速地追赶了过来。冷静得近似“保守”的陆逊,也突然展现出惊人的攻击欲望,两万大军分成四部,形成四个紧密相连地箭头,配合着魏延。如死神镰刀一般,斜向排割了过去。
西面,黄忠也将其所部,分成两部,一部继续封堵退路,一路进山进剿。
四路大军中,惟一不动地就是李通,他扼守着于禁西退的两条最关键的要冲。
伤亡与日俱增,有些死于撕杀,有些死于伤病寒冷。
在山中周旋了七天后,于禁所部7000余人(包括1000多伤者),只剩下不到3000人。而且军中存粮完全告罄,甚至连战马都被宰尽。
第八日,陆逊成功判断了于禁地退却路线,挥军将于禁所部包围在了一个山谷中。随即,陆逊派人再向于禁实施劝降。
望着几乎个个带伤、而且面带土色的士兵,于禁仰天长叹一声后,丢下兵刃,率军放弃了抵抗。
而在于禁投降之前的两日,自宛城、汝南“进攻”襄阳,借以策应于禁撤退的曹军就已放弃了努力,撤回了各自领内。原因无他,我给曹操送了一份大礼——陆逊在龙舒一战中缴获了于禁的帅旗,我只是命人将这杆帅旗送还给了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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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八年十二月十二日,交州军攻破庐陵南野县。
十二月十五日,交州军攻破南安县。(有两个南安,一个在凉州,一个在扬州)
十八日,交州军进攻庐陵第一次受阻。在集结了庐陵大部军力的赣县城下,交州军连攻三日不克。随即,交州军兵分两部,一部继续攻击赣县,一部绕路继续北上攻击于都。
而此刻,丹阳、吴、九江三郡的兵马已完成了在鄱阳的集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七章(下)
固始,县衙后堂内一片觥斛交错之声。
“承汉升兄援手,此次我军才能克尽全功!”我高举手中酒爵,话带感激地敬向对面的黄忠。
得到于禁投降的消息后,我便轻骑动身赶到固始。一者为庆贺战事胜利,同时也为向黄忠表示谢意。
“右将军说的哪里话?”黄忠忙摆了摆手,自谦道,“我两家身为同盟,本应相互援应。况且前次荆州内乱时,幸亏有皇叔仗义援手,才能速平战乱,我荆州自州牧大人以下,百万军民无不感恩戴德。再者说,此战黄某实际也未能帮上什么忙,于禁贼军多半皆为贵军所破,我方只是出了些微薄之力,实不敢当右将军之谢!”
“汉升兄太过见外了!漫说若无贵军迅速截断于禁退路,则此贼极可能脱逃,就冲贵军不辞辛劳远涉数百里来援,张某与兄长就该铭谢于心。”我摇摇头,大笑接口道,“汉升兄,我等都是武人,客气的话就不说多少,干了此杯!”
“谢右将军!”黄忠举起手上酒爵。
“诸公,都请满饮此杯!”我举爵向堂内的众人巡祝了一圈,随即先行一饮而尽。
“谢将军(右将军)!”
酒过三巡后,黄忠面上略带了些酒意,话匣子打开,变得健谈了起来。言谈中,黄忠对陆逊的才能大表赞赏。
事实上,黄忠与陆逊两人在此次围剿于禁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一面。但就在这短短不到十天的携手作战中,黄忠却对这个小自己两轮(一轮12岁)以上的年轻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陆逊也确实当得黄忠的赞赏。面对身经百战的曹军宿将于禁,陆逊表现出的老道沉稳,绝对无愧于他历史上“东吴四杰”的名头。
从被我发现并拉拢出仕,到今时今日,陆逊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由一名吴中少年,成长为一位出色地军中统帅。
看到我赞许的目光,陆逊沉稳得与其年龄不相吻合的面庞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略显青涩的笑意。
席散之后,我将魏延、李通、陆逊几人召到了一起。
“文长、文达,伯言、文安,这次辛苦你们了。所有出征将士的功绩,我会即刻向大哥上表!”听魏、李、陆三人分别将各自的作战经过叙述了一遍后。我点了点头,慰赞几人道。
“这次还是伯言的功劳最大!”魏延笑着说道,“任于禁那混蛋怎么折腾,都摆脱不了伯言的算计。”
“文长将军谬赞了!”陆逊保持着他一贯地温和谦逊态度,淡笑说道,“其实逊也就是拿准了于禁的性格和他所处的境况!”
“伯言善于知彼,又能知己,有名将之资啊!”我笑着称赞道。
“将军……”李通一向坚毅的面庞上呈现出为难之色,踌躇着说道。
“文达,怎么了?有什么话。但讲无妨。这里都不是外人!”我虽然好奇李通的神色,但还是放缓声音说道。
“将军,能否饶过于禁的性命……”犹豫了一下。李通还是说了出来。
“恩!”我知道李通跟于禁以往颇有些交情,以李通的为人性情,不为于禁求情倒显得不正常了。当然,我其实也没有打算要于禁的命。
于禁这人,以军事才能而言,即便在名将如云的曹操麾下,也绝对上数。他尤为擅长练兵,要是能收降了他,纵然不能上战场,也可让他在后方操练军卒。
“文达。过会我们一起去看看于禁!”
“是,将军!”
“庐陵的战事似乎有些吃紧,不知道需不需要江北地兵马增援。”转过头,我对魏延、陆逊交代道,“文长、伯言,稍后你们就回营整顿兵马,明天一早我们就返回扬州!”
…………
当我和李通来到于禁跟前时,他正顶盔束甲地坐在灯前发呆,甚至连我和李通地到来他都浑然不觉。看的出。他目前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被解除了武器后,陆逊也没有为难于禁,只是将他软禁在一座军帐内。在军帐四周,并无巡逻地士兵,只有数十名弓箭手潜伏于旁。
一直等我和李通坐下后,于禁才机械地抬起头来。
“张右将军——”于禁想要起身,却被我阻止了。
“于将军,你我也有数年未曾谋面了,不想竟在这里再会!”上次见到于禁,似乎还是是在汝南的时候。
于禁苦苦一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于将军,今后有何打算?”
抬头看了看我,于禁眼中没有半点生气:“于禁已是阶下囚,要杀要剐,听凭张将军决定。”
“文则正值盛年,年富力强,正是建功立业、蒙荫后世之时,此刻轻言死志岂不可惜?”根据原先历史对于禁的描述,他应该是个有强烈功业心的人,这样的人一般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最终选择死亡的。
听到我这话,于禁的眼神在一刹那有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死一样的寂然。
“文则……”李通轻轻唤了一声于禁的字,随即嘴唇微微颤动,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于禁看着李通,倒也没有说什么挖苦讽刺的话,只是拉出一丝苦笑,“文达,我不怪你,但我跟你不一样啊……”
李通低下头,同样苦苦一笑。
虽然于禁话没讲完整,但我大概也能猜出其中地意思。于禁表示不怪李通没有放他逃离的决定,但他也无法像李通一样选择归降。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很大程度跟家人有关。李通归降时,他的家人都在寿春;但于禁的亲人家族却都在曹操治下……
“将军!”李通向我使了个离开的眼色,我会意地宽慰了于禁几句后,领着李通离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于禁的目光在盯着我的后心,但很快又消失无踪。
步离于禁军帐地途中。李通地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
李通是个军政通才(当然军务才能远超政务才能),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日他在我个大哥三番五次的劝说下,才被打动答应归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完全抛弃了曹操对他的恩义,这也正是他最为难得的地方。
让李通与曹操、与他昔日的同袍对上,于他恐怕是个痛苦的煎熬。
等这次回庐江,还是建议大哥将李通调离对曹操作战地第一线。
“文达,你且宽心!”笑了笑。我宽慰李通道,“等此次回到庐江,我请大哥亲自劝于禁归降!”
“多谢将军!”李通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
翌日清晨,我军押解着俘虏,从固始起程返回扬州。
与此同时,黄忠也领军西向回师襄阳。李通由于仍要协助荆州防卫北面曹操的威胁,所以也随黄忠一道西返。
大军行进到寿春最西陲的寿县时,一分而成两部,一部随魏延继续向寿春行军,另一部而由陆逊统领。折道向南。返回庐江。
而我,则带着“俘虏”于禁,轻骑先行赶往庐江。
我赶到庐江时。大哥对士燮入侵的反击也已展开。
对士燮的近乎肆无忌惮的的北犯,大哥先前采取了忍耐的态度,一者是因为江东兵力短缺,二者是江北的危机还未消除,同时大哥也对劝说士燮退兵抱着一丝希望。
但大哥的亲笔手书送出已经超过20日,按时间算,若以最快速度传书于交州,大约十一、二天即可到达。但事实上,交州军对庐陵进攻始终没有停过,说明士燮根本无意停手。既然礼不成。就只好动兵了。
大哥也不是个拘泥于物地人,一旦认定某事,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下去。
大哥与二哥、徐庶、诸葛亮、张懿、鲁肃等人仔细商议后,以扬武中郎将吕蒙为主将,统丹阳、吴、九江、豫章、庐陵五郡共23000兵马,连同荆南地援军迎击交州军。
同时,大哥还采纳诸葛亮的建议,命越郡太守毛会大造声势,诈做要从越郡出兵直接攻袭交州腹地。借以迫使士燮回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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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右北平郡
袁熙神情沮丧地呆坐在位上,眼神游离,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乌桓王实在可恶,往日里我们给他无数金帛粮草,今日请他出兵援手一下,他都百般推脱!”袁谭面色铁青地咒骂道。
郭图看了看袁家两兄弟,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两兄弟竟然没有一人能够表现得从容镇定,一个只会骂爹骂娘,一个成天沮丧失落。主君都是如此,就无怪乎下面地官吏将士们会离心离德。
自从渤海沦陷后,夏侯惇和夏侯渊的两路大军一南一北,成钳形不断压缩着袁家的空间,夺占着幽州的土地。目前最外沿的代郡已经落入曹军之手,涿郡也已岌岌可危。而被寄予厚望的乌桓援军,却又来不了……
“看来曹操已经对乌桓动手了!”郭图暗暗摇了摇头,此刻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以前审配的无奈。
“说啊,有什么办法打退曹操?”袁谭冲厅中文武怒吼道。
厅中一片寂然。
就待袁谭准备大发雷霆之时,别驾辛评急匆匆地赶到议事中,语带惊喜地说道;“主公,大喜,大喜!刘征南在徐州大败曹操!”
“当真?!!!”袁谭眼中射出灼热的光芒,急追问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八章(上)
辛评的禀报如同一剂强心针,让郁闷至极的袁谭立时兴奋了起来。
“主公,消息确实无误!”辛评也很激动,连连点头,“从扬州刚刚抵达的运粮船队里,有刘征南的金曹从事糜芳,消息正是由他带来的!”
“快快有请糜从事!”袁谭挥挥手,心急火燎地说道。
……
待糜芳将他所知的战事经过大致地叙述了一遍后,袁谭欣喜无限地说道:“如此说来,曹操老贼非但在彭城连遭失败,就连广陵都丢了!”
糜芳面上也露出于有荣焉的笑容,点了点头。
“妙啊,妙,妙!”袁谭激动地连说三个“妙”字。近三月来,面对曹军的攻击,袁谭几乎处处被动,连袁军最后的擎天柱——审配都在渤海殉城身亡。一连几月的憋屈郁闷,让袁谭几有度日如年的感觉,而今总算听到了些好消息。
“糜从事,不知刘皇叔准备何时攻击许昌?”袁谭最关心的是怎样才能阻止曹军对幽州的攻击。而迫使曹军撤军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请刘备挥师直捣曹操的中枢——许昌。
“军务事宜由我家主公、关君侯和张将军总揽,芳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主公何时北伐许昌,芳委实不知。还请大将军恕罪……”糜芳躬身拱手,歉意地说道。
“袁某只是问问,糜从事既然不知,也不需介怀。请坐,请坐……”此时是有求于人,甚至说自家的命运就掌握在对方手中,袁谭也不摆什么架子,显得非常客气。
“此次芳奉主公之命,运来粮食五万石,以充大将军军用!”糜芳没有忘记此行的任务。乘着袁谭高兴,恭敬地说道,“此外,我家主公想向大将军求购战马千匹。”
“好,此事不成问题!”虽然千匹战马对目前的袁家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心情大好的袁谭还是爽快地一口应允道。
“芳代主公多谢大将军!”糜芳再度起身,向袁谭躬身施礼。
“以我两家之谊,这等小事何必言谢!”袁谭哈哈大笑说道。“来人,在府中设宴!我要为糜从事接风!”
…………
是夜亥时,大将军府长史、军师将军郭图府邸
大将军府上的宴席散后,郭图密将糜芳邀到了自己的府上。
书房内,除郭图、糜芳外,还有与郭图关系密切的崔琰、李享、尹楷等几人。
“糜从事,恕图冒昧,敢问先前的徐州大战中,贵军战损情况究竟如何?”郭图面色肃穆,谨慎地询问道。刘备与袁谭地粮、马交易一直都是由糜家商会全权负责。糜芳本人曾数次造访河北。与郭图颇有几分交情。
“公则大人,芳先前在袁大将军座前所说的战果并无虚假,全然属实。曹军伤亡不下五万人。我军伤亡大约为曹军一半上下。”糜芳疑惑地看看郭图,回道。
“曹操本人亲征,居然只战成这般光景?”尹楷将在坐众人的疑惑说了出来。
糜芳这才恍然,笑着说道:“曹操也是凡人,非神非鬼,战场上他岂能做到百战百胜。况且,我家关君侯和张将军也是勇冠三军、知兵善略的名将。”
“糜从事说的不错!”崔琰曾多次出使刘备方,对刘备军情况多少有些了解,“且不说关、张二位将军都是当世罕有的名将,皇叔麾下虎贲的战力也绝不下于曹军。”
郭图神色稍缓。点了点头,随即略显踌躇地说道:“图还想询问一事,也请糜从事据实以告。
徐州之战后,贵军还在与曹军交战么?”
糜芳诧异地看了看郭图。临来幽州之前,徐庶曾交代糜芳,向袁谭通报完徐州的战况后,要模糊刘备军此后地动向,最好给袁谭造成刘备军仍在进击曹操的假像。
而事实上,糜芳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但糜芳能够瞒得过袁谭、及大多数袁谭麾下的文武。却无法瞒过郭图。
思索了片刻,糜芳认为也瞒不过郭图,便摇头说道:“关君侯和张将军挫败曹操之后,便撤过了淮水。曹操派汝南太守于禁侵入寿春,君侯、将军必须回师清剿于禁。而且徐州大战中,我方损失也不小。”
糜芳的回答显得没有出乎郭图的预料,他怅然叹了口气。
“公则大人,袁大将军的情况很糟糕么?”糜芳也不是笨人,隐约猜出了些什么。
苦笑了一声,郭图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这多天来殚精竭虑,却始终无力回天的境况,让郭图原本骄纵的性情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十日前,代郡已被夏侯渊攻破。如今涿郡也只剩下一半土地仍在大将军手中……”李孚替郭图回答道,“一旦涿郡沦陷,曹军就可以直接攻入右北平郡。”
“大将军手中还有多少兵马?”糜芳很吃惊地问道。
“虽有八万之众,但真正可用的不足三一(1/3)!”李孚有些丧气地说道。
“本初公待图恩重如山,图此刻自当为大将军克尽全忠,虽死无憾!”郭图正色道,“如今,图最为担心地就是家中老父与幼子。他日若图不幸陨命,不知老父、幼子如此自处。”
站起身,郭图长身朝糜芳施了一礼,语带恳求地说道:“子芳兄,图有一请,不知可否应允!”
“公则大人但讲无妨!”糜芳慌忙扶起郭图。
“子芳兄可否将图老父、幼子送往扬州,托庇于皇叔治下!”
以郭图身份,说出这话分明是极不看好袁谭了。而且,如此作为若为袁谭所知,恐怕也饶不了郭图。
糜芳迅速打量了房内地其余几人,见他们面上并无任何惊色,心中有数了——崔琰其实早已知道此事,说不定他们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公则大人,这个不成问题!”糜芳点头说道。“但大将军那里……”
“子芳兄放心,图自有办法不令大将军生疑……”见糜芳应允,郭图展颜笑道,“季珪他们也想将家小托庇到皇叔麾下……”
糜芳爽快地点头。
…………
达成了心愿后,郭图显得非常开心,对糜芳承诺道:“子芳兄,图会在大将军面前为皇叔多游说些战马。2000匹如何?”
“如此多谢公则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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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州牧府
我在前。于禁缓步跟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州牧府的后堂厅。
“文则,一向可好!”早已等候在厅内地大哥迎了上来,爽朗地笑道。
“啊~!”也不知在想什么,于禁竟似不明身在何处,听到大哥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愣了片刻后,才想到下跪向大哥行礼,“败将于禁。拜见皇叔!”这几日。于禁的精神非常委靡,甚至有些恍惚。
“文则快快请起!”大哥亲自将于禁扶起。
大哥搀扶于禁时,我也向前迈了几步。离两人更近了一些。于禁虽然看起来委靡,但却也不可不防他会骤起对大哥发难。五步之内,只要于禁没有武器,我便可保证大哥万无一失。
“见过君侯!”但于禁显然没有什么歪念头,拜过大哥后,又向大哥身后的二哥施了一礼。
也隐隐护卫着大哥的二哥,难得地放缓面色,捋髯朝于禁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文则,不必有太多礼数。此刻我等非是你死我活地对手。只是一般的故旧!”大哥笑了笑,拉着于禁朝厅内走去。
厅内,早已摆上了四案酒桌。案上,有各式肉食,和正烫着的热酒。
大哥将于禁安排在了自己的对面,我和二哥陪在次列。
开席后,大哥毫不谈及劝降、及于禁此次南侵之事,只是劝进酒,并问及一些于禁的家事。
逐渐地。于禁也稍稍放开了一些心绪,痛饮起酒来。但看起来,还是借酒消愁地成分更大一些。
不过这也难怪,由堂堂的一郡太守、护军将军,沦为俘虏,如此大的落差,换做是谁也难以接受。
大哥也不阻拦于禁地痛饮,只是让一旁的侍女稍稍放缓些倒酒的速度。
饮了十数杯酒后,于禁已经有些上头,面庞上一片赤红。
忽然间,于禁放下了酒爵,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大哥。
就在我们三人不知于禁所欲何为时,他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长身伏地道:“请赐于禁一死,而后将禁尸身送回许都。若皇叔肯应允,于禁来世愿为牛为马,以报皇叔恩德!”
“大丈夫宠辱不惊,奈何轻言死志。”大哥缓缓站起身,盯着于禁片刻,摇头轻叹道,“文则正值盛年,以你之能,日后辟土开疆,博取万户之侯,青史留名,亦非难事。”
大哥走到于禁跟前,屈身缓缓将他扶了起来,叹气说道:“轻身一去,一切成空,文则当真甘心?”
于禁眼神呈现出片刻的茫然,而后还是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迫你……”大哥拍了拍于禁的肩头,宽慰笑道,“文则,先在庐江呆下吧!”
此时的于禁,跟原先历史上主动投降二哥地于禁有所不同。那时的于禁,已步入暮年,锐气尽消,而此时于禁正值中年,心中锐气未失。短时间里,想要让他抛下一切,投降大哥并不现实。幸好,大哥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也不急噪。
毕竟,时间多的是!
“……”沉默了片刻,于禁低声说道,“多谢皇叔!”
此后地十多日里,大哥依然日日看望于禁,每两、三日便邀他入府饮宴,我和二哥也是轮流作陪。
大哥做感化工作地同时,我也看准时机,适当地向于禁施加一些压力。有些事,大哥不便去做,但又必须做,自然就由我代劳。
半月后,于禁答应以客卿身份,在丹阳在大哥秘密操练新兵。但在名义上,他并未归降。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八章(下)
建安九年正月初五,吕蒙领军进入庐陵郡,自此全面接管庐陵反击战事。
初七,吕蒙军前锋及时赶到新兴县,与围城的交州军接锋,双方激战两个时辰后,交州军后撤数十里,新兴破城之危被解。
初十,吕蒙急书庐江,道交州军新有万余人的援军攻入庐陵。不过,吕蒙对于击退交州军,却显得非常有信心。
正月十四日,陆逊领军万人返回九江郡(陆逊是九江太守),一者为稳定江东局势,同时也准备着随时策应吕蒙。
………………………………………………………………
正月二十四日,糜芳圆满完成了交易战马的事务后,自幽州返回庐江。
大队的运输船只仍在南下的途中,糜芳自己却是先行搭乘船只返回。与他同行的,有郭图、崔琰等十余名袁家文武的家眷,老老小小近百人。
待糜芳将情况做简单说明后,大哥亲自出迎,将这些家眷接入庐江城,并命人为他们妥善安置了住处。
庐江,议事厅
“主公,大致的情形就是如此!”糜芳将幽州之行的所见所闻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子芳,辛苦了!”大哥冲糜芳点点头。
“照如此看来,幽州已是岌岌可危,恐怕未必能撑过今年!”徐庶捋着颔下几缕清须,不太乐观地说道。
“袁家内部人心惶惶,众皆思散,以郭图这等重臣都在为家人谋求退路,便可见一般。内尚不安,又何以御外敌?”诸葛亮摇着羽扇,轻声说道,“相形之下,曹操击灭袁氏之心极为强烈。即便渤海之战夏侯惇损失惨重。曹操依然命他继续进攻。而且此次曹操也吸取了前番的教训,似乎预先将北疆的异族都已拉拢到他那一边去了。
看来,曹操也是被南北两面作战的情况搞恼了,铁心想要先解决一边了。”
“曹操占据九州之地,战争的潜力果然不同凡响!”鲁肃叹了口气说道。
此前,曹操同时维持与我军和袁谭的两线战事,兵力上居然都游刃有余,这是他治下强大的人力物力作为支撑的。这一点。我军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看来得尽量从幽州多换取些战马了,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糜竺寻思着说道。
“曹操势力日盛,待其完成了对幽州地攻略后,我方形势将会变的更加严峻。届时,除非主公能得到荆州,以荆、扬两州之力,或许才能跟曹操进行全面对抗。”诸葛亮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说道,“但荆州一时间也急切不可图。主公。依亮之见。不妨先南下攻取交州。此次士燮被曹操蛊惑而兴兵北犯,虽然给主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换个角度看。也未尝不是个机会。至少,师出可以有名了!”
“恩!“大哥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但这段时间大军征战过频,军心已疲,恐怕得休养些时日才行!”
“庐陵之战如果顺利,一、两月内即可结束。以庐陵郡及交州的地形情况,只要交州军不是主动撤退,其一旦落败,至少得丢下半数的人马!根据目前已知军情。交州军动用的兵马超过了三万人。交州原本就人丁不盛,这三万人恐怕要占到士燮全部军力的半数以上。此战一败,交州人心必乱。到那时,我军乘势攻入,必可收取事半功倍之效。”诸葛亮淡定地分析道,“至于休养,主公倒也不需担心。我军完全可以采取轮换制,避免军卒连续作战。到庐陵战事结束时,江北的军士已有了三个月以上地休整。完全可以应付南征作战。”
“最好能在三月底、四月初南征,再往后交州的天气会非常炎热,对大军征战会有些不利!”鲁肃对交州的情况相当熟悉,提议说道。
“恩……”大哥微微颔首。
…………
正月二十六日,气温骤降。至黄昏时分,雪花纷纷扬扬地降落人间。
到第二天中午,大雪才停歇了下来。据报,这场大雪居然从淮北,一直下到江南,覆盖了半个华夏大地。
扬州全境在一夜之间,变成茫茫一片白色,某些县、亭积雪竟深达一尺有余。庐陵,自然也在其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颇多不便。有些地方,甚至因积雪而堵塞了车马往来。
但有弊必有利,有祸必有福。初降雪时,大哥正在召集重臣议事。当雪花飘落之时,一向沉稳自若的诸葛亮居然放声长笑了起来。
其时,包括大哥在内的不少人都感到有些莫名。但诸葛亮的解释,让众人恍然大悟。
诸葛亮肯定地说道,这场大雪,对庐陵的战事将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庐陵位置偏南,如今虽值隆冬,但当地地气候并不像江北这样寒冷,而交州地气候则更加温暖。大雪的降临,势必会导致庐陵气温的急剧下降,如果交州军没有相应地御寒准备,骤降的气温对他们将是极大的考验。但诸葛亮认为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
积雪,以及积雪融化后造成的泥泞地面,给粮草辎重运输带来的困难,才是交州军会遇到的最严峻的考验。只要吕蒙能抓住这样的良机,胜利将指日可待。
而随后的战事发展,充分证明了诸葛亮分析地正确性——士燮军虽然对扬州气候的寒冷有所准备,但一直都是生活在温暖如春的交州(交州,大致就在今天的广东、广西一带)的士卒们,显然没有料到降雪后的庐陵会变得如此寒冷。短短的两、三日内,便有大量的交州兵因感染风寒而病倒。有些军卒甚至为了抢夺御寒的衣物,而对百姓大抢出手,引起了庐陵百姓地极大愤慨。
同时,因为道路受阻,粮草辎重运输极为困难,因急于进攻而突入庐陵境内过深的交州军不到三日,就开始粮食吃紧。
与交州军关系恶劣的庐陵百姓自然不会向敌人提供粮食。无奈之下,交州军主将士壹(士燮之弟)只得命军卒向当地百姓征取粮食,后来直接变为强抢。
就在交州军为粮食之事闹的鸡飞狗跳之时,吕蒙出手了。
这次反击交州军之战,吕蒙的表现可以说是出奇的沉着稳健。刚刚步入27岁的吕蒙,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愣头青,行军用兵大胆中透着十分的慎重。
加上荆南的6000援军,吕蒙手中可用的军力基本与交州军相当。但他并没有采用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硬拼,来谋求击退来犯之敌,而是冷静地与交州军周旋,一面利用地形的熟悉,以游击的办法不断消耗对方军力,一面寻觅着决战的良机。
大雪降临给交州军带来的不便,吕蒙第一时间就把握住了。甚至,在天色刚刚起了变化,还未下雪之前,他便未雨绸缪,向当地的宿老请教下面可能的天气转变。
耐心地等待到交州军为筹集粮草而四处折腾的机会,吕蒙果断将手中兵马一分为三,以中路主力直捣士壹的中军,以左、右两路偏师阻击四处筹集粮草的交州军回援。另有一路偏师早按吕蒙的安排,走小路潜行到士壹军的侧后,也同时配合吕蒙中路军夹击起来。
士壹显然没有料到吕蒙会这样果决。在先前的战斗中,“保守”的吕蒙一直避免无谓的决战,倒给士壹造成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的对手是个无胆之人。这种认识上的偏差,带来了极大的灾难。
不动则已,动则如泰山压顶,令敌无可抵御。当日庞统讲授兵法时所讲的这些话,被吕蒙深深地铭记在心。
吕蒙亲自冲锋在前,率领挑选出来的最精锐的军卒,毫不费力地突入敌中军腹部。四散在外的其他交州军拼死想压迫回援,皆被阻截。抵抗了不到一个时辰,士壹率先崩溃,亡命后撤。
吕蒙毫不犹豫地领军紧追不放,将交州军一路南驱,由新兴赶到平阳,由平阳赶到雩都……
溃逃的士壹军,又冲击到了仍在围攻赣县的交州军士武部。士武虽然奋力想要约束住败军,但他的努力仍然被无情地击了个粉碎——由会稽远涉400余里赶来增援的廖化,自侧翼发起攻击。腹背受敌的交州军顽抗半日后,完全失去抵抗意志,一溃不可收拾。
吕蒙、廖化领军一路南驱,于二月十四日将交州军逐出庐陵。最后,二人深入交州境内40里后,放弃追击,撤回庐陵。
此役,三万余交州军得全身而退者,仅余万人。士燮之弟士武于乱军中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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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一件对农耕极为有益的器械——水车,在庐江问世。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九章(上)
水利,向来都是农业中最不可缺的一环。缺乏便利的灌溉,农耕便要受到极大的制约。
扬州的水网虽然较为发达,而且历代的治政者也相继修建了一些渠道,以方便灌溉。但不可忽视的是,扬州境内丘陵、山坡众多,不少高地离水源及灌溉渠道较远,灌溉相当困难,从而直接影响到荒地的开发。不少居住在丘陵高地的住民,往往需要徒步跋涉数里、乃至十数里,依靠肩挑手提汲水灌溉。
有鉴于此,以水车为代表的灌溉工具便应求而生。
在原本的历史上,水车本是由三国后期的魏人马均所发明,但如今却提前了二十多年问世。
“发明”者也由马均变成了黄月英。
诸葛亮这位胸有锦绣万千的夫人,平日里除操持家务之外,最大的兴趣就是鼓捣一些奇怪的器械。黄月英相貌虽不出众,但心灵手巧,制作出的器械非但精致,而且通常都有其独特的用处。
继前次成功仿制并改进了霹雳车后,黄月英又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水车做了出来。而制造水车的最初起由,只是因为在某次议事时张懿谈及某些地区因地势过高,灌溉不甚便利,我顺口提了一下“可以制造汲水灌溉的器械”。诸葛亮对我的提议相当感兴趣,回府后与自己的夫人谈论了一番。随后,黄月英便着手开始研制。
就在诸葛亮的府上,在十多名仆婢的帮助下,黄月英成功地制作出了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水车。
这架水车用木板作槽,长两丈,宽四寸到七寸不等,高约一尺,槽中架设行道板一条,与槽的宽窄一样,两端比槽板各短一尺。用以安置大小轮轴。在行道板上下,通周用龙骨叶一节一节地用销子连续起来。水车上端的大轴两端,各安四根拐木,作为脚踏之用。把它放在岸上的木架之间,人扶着木架,用脚踩动拐木,就带动下边的龙骨叶沿木槽往上移动把水提上岸来。而后,龙骨板叶绕过上大轴。又在行道板上边往下移动,绕过下边的轴,重新刮水,这样循环往复,水便从低处源源不断地被提上岸来,流入田间。
大哥亲自见识了这种人力水车之后,大为惊叹赞赏,立时厚赏黄月英,并命张懿勘察各地情况,准备在扬州全境加以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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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交州军地战事顺利结束后。吕蒙一面收拾着庐陵的残局。一面将以士燮之弟士武为首的十数名主要俘虏遣送至庐江。
从士武口中,证实了士燮所以会悍然出兵进犯庐陵,的确是受曹操所诱。曹操为了达到拉拢的目的。非但授予士燮安南将军之职,列南乡侯爵,并且承诺一旦击败大哥之后,会将庐陵、会稽(包括新设的越郡)交给士燮。在如此厚利的诱惑下,士燮自然无法拒绝。
相形之下,大哥无法给予如此优厚地交换条件,也难怪士燮拼死也要南犯。
不过,这次他真是偷鸡不成反折失把米了。
二月下,南征交州的准备事宜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大量的粮草辎重经水路向江东运输,江北的兵马开始南调。分别集结向庐陵和越郡。同时,吕蒙的大军准备北上做轮休。
按照徐庶、诸葛亮、鲁肃等人共同制定出的作战计划,我军将会从庐陵和越郡两地同时攻入交州。征讨交州之战,预计将要动用四万到五万人,以我为南征的主将。
三月下,南征的准备事宜已经完成大半,交、扬两州边境战云密布。期间,士燮曾三次遣使前来庐江求见大哥。第一次还是为请大哥释放以士武为首的主要俘虏,后面两次。士燮明显察觉到情况不对,主要是为向大哥解释他“贸然进犯是受曹操蛊惑”,并称愿意以厚偿我军的损失,只求双方能化干戈为玉帛。
除此之外,士燮还曾企图派遣使者北上向曹操求援。但非常可惜,加强了巡逻地锦帆水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将两批使者全部截了下来。
四月初一晚,大哥在府上设宴,为我南征饯行。
明日一早,我就将取道丹阳赶到越郡,指挥大军南下进攻交州。
为了不耽误我明日地行程,酒宴只进行到戌时就散了。
州牧府门口,我、二哥以及徐庶、诸葛亮等人向大哥躬身施礼后,正准备各回府邸。
无垠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忽地,一颗流星扫过天际,落向了西方。
见到这一星象,诸葛亮不禁轻噫了一声,随后仰天仔细观望起星空来。
“孔明,怎么了?”大哥看到诸葛亮的异举,不禁上前好奇地询问道。
“适才星有异象,恐怕近日会有要事发生!”诸葛亮转过头,神色略显凝重地回道。
“是何星象?”徐庶适才背对流星扫过地方向,因此恰好没能看到。
“星陨西方,虚宿闪耀,是主死之兆。看陨落的方向,似乎是在荆襄一带,若不出意料,荆州恐有要人亡故!”诸葛亮轻摇着羽扇,睿智的眼眸在灯火照耀下奕奕生辉。
“荆州有要人亡故?”大哥大感诧异地看向诸葛亮。
忽地展颜,诸葛亮轻笑着对大哥说道:“主公,恐怕暂时还不能让将军南征。”
“这是为何?”连我也好奇莫名,不自禁地追问道。
“若不出亮之所料,今后这十数日,将会对荆州的前途命运产生决定性影响。请主公与列位稍候一、两日,必可见分晓!”诸葛亮握扇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难道,死的是……”隐约地,我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诸葛亮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日,在诸葛亮的建议下,我没有渡江南下,而是留在了庐江,静候荆州方面的情报。反正以眼下的情形,仅只晚上一、两日,也不会对南征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至当日傍晚时分,巡驻于江夏、南郡一带江域的凌操,派遣锦帆快船送回了一条极具震撼性地消息——刘琦病故。
议事厅中
“孔明怎知是刘荆州亡故?”二哥凤眼微睁,大感惊讶地向诸葛亮询问道。
说实话,我心中同样有此疑惑。昨夜里,诸葛亮只是根据星象,就推测出了刘琦的死亡,绝对可称的上是“神算鬼谋”之能。而这一切,在“我”这个无神论者的眼中,简直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其实,亮也并未全靠星象推测!”诸葛亮轻笑了笑,说道,“两个月前,细作曾经回报,道荆州大小事务皆由异度大人执掌,刘荆州本人却难见踪影。其时,亮便留上了心,命细作紧要关注。事实上,这一个多月来,刘荆州便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据此,亮推测刘荆州极有可能已身染重病,无法出面理事。荆州内乱平息未久,又有曹操虎视眈眈在侧,想必异度大人也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只能尽量隐瞒。联系到昨夜异常的星象,亮才推测可能是刘荆州亡故!”
原来诸葛亮也并非完全是掐指算出来,不过,他所说的星象之学恐怕还真很大的玄妙在其中。
“刘荆州青年亡故,又无后嗣。而且除刘荆州外,刘景升也已别无其他子嗣存留。”鲁肃接口说道,“如此一来,有关荆州的承继者,恐怕难免又有一争。”
刘表本有两子——刘琦、刘琮,但因曾兴起叛乱地缘故,荆州内乱平定后,刘琮便被禁锢了起来。
去年年底,刘琮因病亡故。当然,这里亡故的真正原因,究竟是“病”,还是其他的什么,恐怕就只有刘琦等寥寥几人才能知晓了。
“但这对主公,却未必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诸葛亮摇扇说道,“如果能运用得巧妙,甚至可以让主公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轻松将荆州收入囊中。”
“计将安出?”不仅大哥,几乎厅内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诸葛亮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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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翳,乌云密布,天际间竟似隐有春雷低吟。
荆州,襄阳满城皆是白绫飘舞。
州牧府,正厅灵堂上,一众文武全然不顾灵堂应有的肃穆气氛,就继承权问题争吵得面红耳赤。
剻越静静地跪在刘琦的灵枢前,一言不发,仿佛浑然未将周遭嘈杂的声音听在耳中。
刘琦本身就不是一个身具雄心壮志的人,在荆州内乱平定之后,他便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太平君主。同时,又因年轻气血旺盛,不免会沉迷于声色酒宴之中。剻越等人虽有劝说,但皆未能见效。连续六、七个月下来,纵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何况刘琦的身子骨没有那么强健。
本来刘琦的身体还不会崩溃得如此快,但正月底的那场大雪造成气温骤降,正在嬉戏饮乐的刘琦一时未能留意,结果感染风寒而病倒。
随后,刘琦便一病不起,拖了两个月后,最终还是撒手西去,留下可能再度陷入混乱的荆州。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六十九章(下)
“叔业大人(荆州牧治中刘先,刘表族侄)才学深厚,品行高著,德高望重,素为荆襄士民所仰。荆州牧之职,舍叔业大人其谁?”典学从事王粲昂声说道。
“公权大人(安远将军刘磐,刘表族侄)历年来为安定荆州劳心劳力,功勋卓著,荆州军民无不交口称赞。公权大人才是继任荆州牧的最佳人选!”中郎将王威毫不客气地驳斥道。
“安远将军虽然战勋卓著,为国之良器。但善于行军作战,却未必能够统领一州。”典农从事傅干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
“公权大人曾掌荆南四郡军、政事务,期间百姓安居乐业,民生郡治有条不紊。有此明例,还需有何赘言?”王威丝毫不将傅干的推脱一言放在心上。
“若是州牧重任交给一介武夫,荆州不久必亡!”刘先之子刘华轻哼了一声,不屑地低语道。刘华二十三、四岁光景,与其父刘先颇为肖像。刘华天资聪颖,十岁时便名扬荆襄九郡,十六岁被察举为官,时至今日已是一郡之丞。少年得意,令刘华的性格不免有些张扬。
刘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不远处的刘磐听在耳中。眼中充溢着怒火,刘磐转头怒视刘华。
刘华浑然不惧地与自己的族叔对视一眼,眸中甚至还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还未待刘磐开口,立于一旁的文聘已经冷冷讥讽道:“景升公尸骨未寒,就蛊惑州牧大人靠向仇贼曹操。这样的人若也能做荆州之主,三万死于内乱中的荆襄将士如何能够安息,景升公如何能够安息?”
“文聘,你好胆?”刘华毕竟年轻气盛,怎么忍得住文聘的冷嘲,上前几步怒喝道。
“哼哼……”文聘冷笑了几声,直接将手摁在了身侧的剑柄上。以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看着刘华。
“文景,灵堂之上不得胡闹,快回来!”一直沉默的刘先突然开口,明为训斥,实际却是为自己的儿子解围。
刘华一甩衣袖,恨恨地回到了刘先身旁。
达到目地后,文聘也退回到刘磐的身后。
围绕荆州牧的继承权,荆州群臣已经形成了截然对立的两派——文官派和武将派。以韩嵩、王粲、傅干等人为主的文官大吏。拥戴治中刘先继位;以黄忠、文聘、王威为首的军中将领则拥立安远将军刘磐,并旗帜鲜明地反对刘先继位。
两派的对立,其实早在刘琦去世前就已存在。而起因,则是始自六个月前,刘先主张修复与曹操的关系。
刘先认为,虽然刘、曹之间矛盾颇大,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天子在许昌、曹操占据着大义地事实,刘琦若要稳定住荆州,与曹操改善关系势在必行。据此,刘先向刘琦提议。遣使至许昌修复与曹操的关系。
刘先还认为刘备对荆州存有很大的凯觎之心。因此不可一面倒向刘备,而应该想办法在曹操、刘备之间保持一种平衡关系,借其中一方牵制另一方。
刘先的这些提议。赢得大部分文吏的支持,但同时,却几乎激起了所有荆州军将士的反对。
军中将领一般性情比较耿直,他们只清楚刘表之死与曹操有着直接关系,更知道曹操曾经在荆州最危急的时刻意欲趁火打劫。而另一面,刘备却是大伸援手,将荆州从战乱中拉了出来,更解救了章陵数十万百姓。援手之后,刘备甚至没有索取半点报酬。就冲这份恩情,恩怨分明的将领们就绝对不会认同刘先的提议。
厅议时。刘磐、文聘等人不止一次地与刘先争执得面红耳赤,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幸亏有刘琦坐镇,剻越居中协调,才使双方的矛盾没有达到最终爆发地临界。
有这样地原因在内,那些荆州军中的将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认同刘先成为荆州牧。
如今,围绕继承权的争斗,刘磐、刘先两人各有其优劣,大致成秋色平分之局——刘磐拥有军队坚定地支持。但同时,军队的指挥权还要受到剻越的制衡(剻越在荆州军中的威望还要超过刘磐);刘先手中没有军队,但他却得到文吏、及荆州半数以上的士族支持。
在这种僵持的局面下,二刘谁能最终执掌荆州大权,就全看剻越的态度。
无论从剻族的强大实力,还是从个人的能力和影响力来看,剻越都可说是荆州数一数二的重要人物。但到目前为止,剻越对继承权之争却表现地比较冷淡,还未表示支持哪一方。
然而,换个角度看,也正因为剻越的中立,才使得文官、武将双方仍能保持较为克制的态度。
文、武双方的争吵仍在继续,剻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神色,但瞬间又归于平淡。长身伏地向刘琦的灵枢叩了三叩后,剻越缓缓站起身。
原本喧哗的灵堂迅速平静了下来,对立的文武将官齐将目光投向剻越。
出乎所有人地意料,剻越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出了灵堂,连看也没看其他人。
望着剻越的背影,众人一时间似乎也失去了争吵的意兴。
车辕停在了别驾府前,剻越掀帘缓缓下了车。
府门前的守卫士兵一齐单膝下跪行礼,剻越神色漠然微点了点头,步履略显沉滞走进了自己的府邸。
回到内堂,剻越拒绝了夫人刘氏的服侍,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
目光游离地静坐在书案前,半晌没有一个动作。这多天来,剻越实在太过疲惫,身体上疲惫,心理上更是疲惫。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荆州所经历的变故,已经超过此前十年的变故——刘表遇刺、蔡瑁反乱、马超篡权、曹操入侵……很不容易地平定了内乱后,剻越原以为荆州能够安生上几年。但刘琦一死,围绕谁来继承荆州牧问题,荆州已再度呈现出内乱的征兆。
剻越在荆州仍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可以说,他偏向哪一方,哪一方就可能赢得继承权之争的胜利。但若草率地偏向一方,又很可能会引起另一方的不满,如此一来,于维护荆州的安定并无实质性好处。
这几天,剻越状似在冷眼旁观两派的斗争,实际上却是在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时至今日,剻越还未能想出个妥善的法子来……
“兄长,莫非我荆州还是难免一乱么?”剻越仰天怅然长叹。
“父亲,父亲……”门外忽然响起剻越长子剻齐的声音。
“不是让你们莫要打扰我么?”剻越语中略带几分怒意地说道。
“父亲,扬州刘皇叔的吊唁使者到襄阳了!”剻齐谨慎地回道。
“哦~~?”剻越怒气稍减,起身打开房门,将长子迎入房内,“使者是谁?”
“是孔明兄!”往日诸葛亮在荆州时,一直都是跟剻齐平辈相交。
“他人在何处?”剻越面现一丝暖意,和声问道。
“孔明兄已去了州牧府,刚才是他的亲兵来府上通报的消息!”
“恩……”点点头,剻越略一思索,对剻齐说道,“你到州牧府走一趟,等孔明祭拜完毕后,邀他到府上来!”
“是,父亲!”剻齐应声离去。
………………
诸葛亮躬身而立,恭敬地向刘琦灵枢深施三礼。此时天色已晚,灵堂上除了刘琦正妻剻氏(剻良之女)和一些刘氏远亲,及守灵的士兵、仆婢外,再无其他荆州文武。原先争执的文武两派将官,皆已返回自己的府上。
神态哀戚地福身回礼,以答谢诸葛亮的拜祭。
恭劝剻氏节哀顺便后,诸葛亮先行离开州牧府。由于荆州主要大吏都不在,正式的祭拜暂时还无法进行。
“孔明兄,孔明兄……”刚出得州牧府大门,诸葛亮便听到有人呼唤。
“子清!”诸葛亮微笑着迎上剻齐。
寒暄了几句后,剻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孔明兄,父亲大人请你过府一叙!”
“好,我也正有此意!”诸葛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对身旁的一名相貌俊秀的青年军士说道:“定国,我去异度大人府上走一趟,你可先回馆驿……”
“军师,大伯再三交代我必须随身护卫你的安全!”只着普通军士衣甲的关平摇头说道。
“孔明兄,这位是……?”剻齐并不认识关平,但见两人如此对话,立知关平身份不凡。
“我主帐下荡寇中郎将关平将军,也是关君侯长子!”诸葛亮笑着为两人介绍道,“定国,这是异度大人的长子剻齐剻子清!”
关平、剻齐忙互见了一礼。
“子清,走吧!”应允了关平的随护,诸葛亮冲剻齐点了点头。
…………
两盏茶的工夫后,诸葛亮一行来到剻越府上。
剻齐招呼关平到偏厅休息后,诸葛亮举步进到书房内。
“孔明,别来无恙!”剻越迎上诸葛亮,笑着说道。
“承异度大人记挂,亮一切都好!”诸葛亮执晚辈仪行了一礼后,稍一打量剻越,不禁为剻越的苍老所惊,轻声道:“异度大人,您……”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章(上)
“孔明,来,坐下!”蒯越自然知道诸葛亮的惊讶是因为什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招呼道。
坐定,诸葛亮细盯着蒯越,片刻后摇了摇头,轻叹道:“异度大人,您为荆州操劳的……实在太多了!”
“乡梓难舍啊!”蒯越摆了摆手,随即笑着询问,“孔明,听闻前些时你随关君侯在徐州重挫曹操,却不知道详细战况如何?”
诸葛亮也知蒯越在转换话题,遂点头细述起征战徐州的情况来。
“当今天下,能抗曹操淫威者,非刘皇叔莫可了!”蒯越时而闭目倾听,时而微微颔首,待诸葛亮说完后,感叹着说道。
顿了顿,蒯越又道:“刘皇叔得孔明,正是如虎添翼:孔明投刘皇叔,也是伏龙飞天。”
诸葛亮自谦地一笑,随即感叹道:“刘荆州青春年少,正是大展鸿图之时,谁知天妒俊才,居然英年早逝如斯!”
蒯越眼中现出无比沉痛之色,怅然长叹一声:“都是天啊……”
诸葛亮默然点了点头。两人默然静坐小半晌后,蒯越忽然开口问道:“孔明,我这里有一难处,想让你为我参谋参谋!”
“异度大人请讲,亮愿尽绵薄之力。”
“好!孔明并非外人,我也就不晦言了!”蒯越面现些许喜色,随即缓缓将荆州目前的继承权之争道了出来。
“此事可谓关乎我荆州前途命运,关乎百万荆襄子民性命安危,若不能妥善处置,后果不堪设想!”蒯越期待地说道,“我深在局中。迷茫无计,还望孔明能不吝建言!”
诸葛亮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低头沉思了起来,许久才缓缓摇头说道:“异度大人,此事恐怕亮也助不上什么力……”
“为何?”
“常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正因此事极为重要,关乎到荆州前途命运,亮才不便插手……”诸葛亮歉然说道。
“再如何讲。亮也并非荆州臣僚,贸然介入此事,难免给我主惹下闲言碎语。”
“孔明,而今是在我内堂书房。而非在议厅之上,言不入第三人之耳。”蒯越正色道。
“你勿需忌言……”
“料想今日不少人留意到亮造访异度大人府邸……”诸葛亮淡淡苦笑道,“异度大人先前多日对刘安远和刘治中皆是不偏不倚。偏偏亮这一来,大人就有所倾向,有心之人必会从中看出些端倪。”
站起身,诸葛亮长身向蒯越深施一礼道:“异度大人,还请体谅亮的难处!”
凝望了诸葛亮片刻,蒯越喟然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我多日未见,今日就留在我府上用了晚膳吧!平儿,进儿(都是蒯越之子>他们也颇为想念你!”
“谢异度大人!”诸葛亮点了点头。用完饭后,诸葛亮辞别蒯越及其家人,携关平离开蒯府。马车不紧不慢地朝馆驿方向驰行。车内,诸葛亮微闭双眼,作养神状。关平手持配剑,靠坐在诸葛亮对面,耳朵微侧,聆听着车外的声音,专注地做着戒备。
“定国,这里是襄阳,又不是许昌,不必如此警戒!”诸葛亮睁开眼,笑着对关平说道。
关平应了一声,警戒的姿态却没有什么变化。诸葛亮看看关平,轻笑着摇了摇头。
“军师,事情有进展了吗?”忽然想到了一事,关平轻声询问道。
“有一些了!”诸葛亮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事急不来,急了反可能坏事!”
“哦……!”
翌日上午,诸葛亮得蒯越知会,再次造访州牧府拜祭刘琦。这一次的拜祭,与昨日大不相同,荆州所有地大吏将领都云集在了灵堂内。诸葛亮依足程序,进行了一系列正式的拜祭仪式,并在堂上诵读了刘备亲笔手书的祭文。最后,诸葛亮在灵柩前的火盆内,将祭文焚烧。正式的拜祭仪式结束后,诸葛亮婉拒了不少荆州文武的邀约,回到了馆驿内,再不出大门半步。关平对诸葛亮的举动大感不解,忍不住询问原由。诸葛亮却只是微微一笑,只道稍候可见分晓。是日,华灯初上之时,馆驿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数位荆州重臣,有文有武,分别遣人邀诸葛亮到府上赴宴。诸葛亮却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一加以婉拒。深夜,戌时,偏将军文聘秘密拜访诸葛亮。
“刘皇叔和我们荆州,比起曹操老贼,曹贼便是一头随时想咬人的恶狼,我两家就好比两只鹿。两只鹿只有齐心合力,才有可能不被恶狼咬死!如果一只鹿投靠了恶狼,另一只鹿必然难以幸免。但狼吃了一只鹿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那只投狼地蠢鹿。”文聘面有不愤地说道,“如今在我荆州,居然有人想做那只投靠恶狼地蠢鹿,实在是没有半点脑子,妄他们还自称饱读诗书!”
“诸葛军师,您明白我的意思吧?”文聘抬起头,看向诸葛亮。诸葛亮微微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诸葛军师,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在我荆州内部,对由谁继任州牧大人位置之事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文聘性格直爽,也不避讳直接切入到了正题,“那刘先根本不顾曹操早有吞并我荆州之心,不顾操贼是我荆州不共戴天的死仇。居然说什么‘为荆州百万子民计,必要与曹丞相修好’。这样的人,如果成了荆州之主,不出三年,荆州必亡于曹贼之手。”
“这些事亮前几日也隐有耳闻!”诸葛亮点了点头。文聘眼中忽地一亮,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诸葛亮昨日才到地襄阳,除去了趟剿府外,并没有私自接触过其他人。而先前文聘所说的一些话。只有荆州重臣才知道。
看诸葛亮如此波澜不惊地样子,分明是地确有所耳闻。如此一来,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蒯越对诸葛亮所讲。这样看来。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地蒯越,很可能是倾向于刘磐这一方的。
“诸葛军师。请恕文某斗胆,可否请皇叔借一臂之力。助安远将军登上州牧之位!”文聘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意图道了出来。诸葛亮略一沉吟,说道:“刘安远智勇双全,待人真切,若能登州牧之职,确是荆襄、乃至天下百姓之福。但此事系荆州内部事务,我主不便插手过过,也要请刘安远和文将军体谅。不过,依目前荆州的局势,刘安远只要能得异度大人之助,则成事必矣!”
“我等何尝不知,但蒯督似乎根本不关心此事!”文聘仍习惯性地称呼蒯越为“蒯督”。事实上,无论刘磐还是刘先,都曾三番两次地拜访蒯越,想赢得他的支持。但蒯越的表现,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漠然!仿佛他根本就不关心继承权之争。
“异度大人若是不关心,又岂会如此劳心伤神!文将军莫非没有察觉到异度大人的面容居然苍老如斯么?”诸葛亮摇了摇头,叹气道,“异度大人所以尚未介入,以亮之见,怕是在察鉴思索。文将军不妨与刘安远商量商量,看如何能从情、理、道等方面打动异度大人。”
“诸葛军师说地在理,我这便去见安远将军!”文聘立即起身,向诸葛亮行了一礼,“文某先告辞了!”
“文将军慢走,亮就不送了!”
文聘离去时,差不多已过亥时,但诸葛亮仍不休息,反而挑灯夜读起来,但又不时地朝门外看上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小半个时辰后,荆州劝学从事庞山民来到馆驿。庞山民是庞德公之子,庞统之叔,同时他还是诸葛亮地姐夫。(诸葛亮的长姐嫁于庞山民为妻)庞山民此来,却是为刘先说项。刘先虽知自己曾说过一些于刘备不利的言论,但他仍希望通过庞山民这层关系,说动诸葛亮,将先前的“隔阂”化解于无形,争取让刘备支持自己,最少也要不偏不倚。刘先知道,虽然刘备并不是荆州人,但冲着他曾援手荆州平乱、及赈济章陵三十万百姓这些事,其在荆州地影响力绝对不容忽视。此外,刘先知道诸葛亮与蒯越关系极佳,也想通过诸葛亮来拉拢剿越的支持。对着自己地姐夫,诸葛亮仍旧没有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是极其隐晦地流露出一丝倾向刘先地态度。送庞山民离开后,诸葛亮回到房中,却见关平正等候在内。
“军师,咱们到底偏向哪一方?”关平一直守卫在诸葛亮房外,凭他如今的耳力,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地将房内的对话听在耳中。
“都偏向,又都不偏向!”诸葛亮别有深意地淡淡一笑,“若是明确地偏向哪方,我等的机会也就失去了!”
关平费然不解。
“下面就该看曹操的动作了,希望丞相大人能‘配合’些!”诸葛亮轻笑道。
冀州一骑快马飞驰进邺城,将郭嘉的一封亲笔手书呈子曹操。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章(下)
邺城,议事厅曹操仔细阅览着郭嘉的亲笔手书,面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的神色。彭城之战结束后,因有锦帆水军巡驻淮水,曹操见无机可乘,便回了许昌,随后又来到邺城,统筹对袁谭的战事。
“丞相,奉孝信上说了什么?”荀攸略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近几月来,郭嘉的身体一直都未见太大的好转,已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理事,此刻他遣快马星夜兼程送来一封手书,不禁很让人感到惊讶。而除荀攸外,厅内的其他人同样也有此疑惑。
“是荆州的事……”曹操仍在思索着信上的内容,随手将绢书递向荀攸,“奉孝认为应对荆州继位之争隔岸观火……”
曹操说到这里,厅中立时兴起一阵细微的议论声。事实上,两日前从许昌传来刘琦亡故的消息时,曹操就已与随行在邺城的众文武商量过如何来应对此事。荀攸认为,刘琦之死将不可避免地再次引发荆州的乱象,这原本是个很好的机会。但由于曹操新在与刘备的交锋中受了不小的损失,同时曹军对袁谭的攻略也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目前根本不可能以武力谋取荆州。在这样的情形下,荀攸认为最佳的办法,便是努力在荆州扶持起一个亲曹的掌权人。据细作所探回的情报来看,最合适的人选,便是荆州牧治中刘先。荀攸提议可以与刘先秘密联系,若双方能达成一定的协议,便可全力扶持其成为荆州牧。曹操仔细思索之后,认可了荀攸的提议。并已派出密使潜往荆州。但此刻,郭嘉快马来书,竟提出了一个与荀攸大相径庭的建议。荀攸并没有因郭嘉意见与自己相左就生气恼怒,他非常认真地审读着绢书上地一字一句——在信中,郭嘉细致地分析了刘琦身死之后,荆州的走向、以及可能得益者。与荀攸一样,郭嘉也认为曹操近段时间无法以武力图谋荆州,但同时他又指出。目前曹操最紧要做的。不是去主动扶持谁成为荆州之主,而是防止刘备利用这个机会谋取荆州。凭借前次助力平定战乱一事,刘备已在荆州士民心中施下了莫大的恩惠。可以说,刘备谋取荆州的“人和”条件已经绝对充足。由于曹操与荆州方的关系一向不睦。如若曹操此刻对荆州继位之事表现的太过热心,一旦为有心人所察。很可能会激起荆州内部的极度反感,如此一来。非但扶持之事不成,更可能给刘备一个介入荆州、夺取大权地机会。郭嘉自己地建议是,除适当派人前去吊唁刘琦外,先不要插手荆州内部之事;与此同时,派遣细作在荆州散布谣言,道刘备会乘刘表后嗣断绝的机会夺荆州为己用。这样做,既可以钓起荆州内部对刘备的戒心,更可使刘备自己“厚不下脸”对荆州动手。看完郭嘉的信后,荀攸将绢书转递给了下首地刘晔,自己也陷入沉思之中。小半晌后,荀攸抬头看向曹操,诚恳地说道:“丞相,奉孝的提议比之攸先前地提议,确是更为高明。”
曹操微微点头,导思着说道:“虽然如此,但往荆州的使者已经派出了……”
“丞相,这个不妨!”荀攸迅速回道,“使者出发仅只一天多,若派快马星夜兼程追赶,应当还来得及。”
“那好!”曹操当机立断道,“公达,此事就由你负责操办一下!”
“是!”荀攸知道事急,告了个礼后,当即举步离厅而去。四日后,形形色色地有关刘备意欲乘刘琦之死图谋荆州的传言,先从章陵郡传出,并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荆北四郡。由于某些传言是从一些在荆州颇有名望的士族那里传出,其影响力倒是很不能小视。一时间,搞的荆州内部人心惶惶。甚至有官员提议向章陵郡增兵,防止刘备军可能的攻袭。身在襄阳的诸葛亮,几乎是跟蒯越、刘磐、刘先等人同时获悉了这些传言。
“军师,今天多了好几批人在暗中监视馆驿。我们这边只要有人出门,好象都会有人盯着!”关平沉着脸,向诸葛亮禀报着情况,“那些可恶的风言风语也不知是谁散出来的?”
诸葛亮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走动起来。半晌后,诸葛亮儒雅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除了曹操,还会是谁?没想到,‘丞相大人’居然会来这么一招……”
“军师,该怎么办?”
“以谤止谤,以谣言止谣言!”诸葛亮淡定地笑道,“定国,带来的鸽鸟还剩几只?”
“用了三只,还剩两只!”关平虽然还未搞清楚诸葛亮的意思,但还是迅速回道。
翌日凌晨,天色初蒙蒙泛亮。关平出房门,悄然走到馆驿后院,将一只绑着绢书信笺的信鸽放飞了出去。信鸽振翅,很快消失在略带雾气的晨霭之中。两年半前,在平定江东之战时,刘备方就开始在战场上试用信鸽传递信息。但由于当时的饲养、训练技术尚不成熟,信鸽不时会飞到别处,导致信件无法及时到底目的地,甚至有可能落在敌军之手。为确保信鸽这一“秘密武器”不会过早地暴露在外人面前,刘备方暂时停用了飞鸽传书。但同时,却又加派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于信鸽的饲训。并专门从军中抽调出一些可靠的军士参与训养,学习如何使用信鸽。此后,刘备方整整花费了两年多时间,建立了一整套完整地信鸽饲养、训练、使用的机制,第一批百只训练成熟的信鸽也在两月前正式开始使用。这次诸葛亮出使荆州,就特地让关平携带了五只信鸽。在馆驿四周潜伏了一夜、已经相当疲劳的细作们,谁也将那只信鸽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一只普通的飞鸟。因为谣言。不同程度上对诸葛亮一行留上心的荆州各方。吃惊地发现诸葛亮一行人等几乎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显得非常低调,或者说是平静。似乎他们根本就没有得悉那些谣言。就在襄阳城内一片疑云时,有关刘备存心不良、觊觎荆州的流言传得更加厉害。而且内容也越来越“恶毒”—有传言道刘琦的死,乃是刘备一手策划。或说是刺客刺杀,或说是毒杀,甚至有说刘备是用山越族地巫人诅咒死地刘琦;也有传言道,非但刘琦是被刘备所杀,甚至刘表也是如此。说什么“刘备与蔡瑁相勾结,共同刺杀了刘表,而后嫁祸给了曹操”。另有传言道,刘备先前出兵荆州,并非是为协助平叛,而是为夺取荆州。只是后来看没有机会,才迫不得已放弃。相反,曹操出兵荆州,却是奉旨勘平战乱,以防荆襄百姓受战祸之苦。甚至还有传言说,“所谓”赈济章陵三十万百姓之事,纯粹是刘备编造出来,以欺世盗名之用……种种流言,不一二足,皆是痛陈刘备的恶行,直将刘备说成是世上最为阴险狡诈的伪善之人、野心之徒。这些流言,听起来无比骇人,迅速在襄阳,乃至整个荆北掀起了一股渲然大波。别驾府,书房中蒯越手中捏着一份线报,长身立于窗前,凝望着夜空中。许久后,他轻摇了摇头,走到房内正燃的火盆前,将手中地绢书丢进了盆中。顷刻间,绢书化为一团灰烬。治中府刘先将韩嵩、王粲、傅干等人都请过府,商议近来愈演愈烈的流言之事。
“且不论流言是真是假,只要这一轮风波过后,刘备在我荆州将会名声扫地!”刘先长子刘华面带得色,自信说道,“孩儿早就说过,刘备纯粹一伪善之徒,本来面目迟早暴露,父亲若要登上州牧宝座,千万莫要与此人牵上关系。如今果然应验!”
“华儿倒也有几分远见,只可惜……”刘先看了看长子,不怒反喜地说道。
先前向刘先提议暂与刘备修缮关系地韩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迅速抬头看了刘先父子一眼。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王粲苦思良久,忽然说道。
“仲宣大人有何高见?”刘华眉心一挑,轻笑问道。
“这里的许多流言,确具有很大地杀伤力。但若细品一番,似乎没有几个能取信于人。”王粲踌躇说道,“以那赈济之事来说,刘备究竟有无赈济章陵八县,自有三十万百姓为其作证。纵然说的天花乱坠,却是铁证如山。再说州牧大人的死,究竟是何原由,怕荆襄九郡的官吏都有所知,流言中硬是说成被刘备所害,又怎能取信于人?”
顿了顿,王粲也不是很肯定地说道:“这样的流言,恐怕起不到什么真正的作用,反而容易让人怀疑流言的用意……”
“难道是那位所为?”傅干手指了指北面,疑惑问道。
一时间,厅内陷入沉寂。安远将军府“这都是什么鬼话?”文聘不屑而愤愤地说道,“景升公与州牧大人什么时候变刘皇叔所杀了?关君侯与张右将军那时麾下的战力远超我军,若真要吞并荆州,何必等到今日,还有章陵的赈济……这些鬼话都是谁传出来的。”
“除了曹操那贼,还会是谁?”黄忠微捋颔下花须,沉声说道,“此贼对荆州始终贼心不死。着实可恶!”
“业,晚上随我到馆驿走一趟!”沉思许久的刘磐对文聘说道。
三日后,章陵中、西八县县令,先后向州牧府上“万民书”,请禁中伤刘皇叔的流言。随后,以刘磐、黄忠、文聘等人为首的荆州军将领,公开痛斥意图不轨的恶毒流言。至此,荆北、乃至荆州全境士民,皆知流言乃是有人(曹操)恶意中伤刘备所使,同时又在一些“有心人”的引导下,知晓了曹操对荆州的险恶企图和威胁。四月十五日,刘琦的灵柩正式下殓。而刘磐、刘先围绕继承权的争斗,也变得愈加激烈。一面是曹操虎视眈眈在侧,一面是自家的内斗纷争,荆州上上下下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有识之士对此忧虑不已。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一章
许昌,军师祭酒府,书房“……事情大致就是如此!”荀或坐在房中软榻的旁侧,详细地向郭嘉叙述了荆州事态的最新进展,“刘备手下的能人不少,居然这么快就想出化解奉孝计策的办法来。这招以谤止谤,很不简单啊!”
“是啊……”郭嘉斜靠在软桶上,身盖一层厚实的锦被,轻点了点头。如今的郭嘉,早已失去了往日潇洒不羁的气度,病魔缠身的他面色苍白,形容消瘦,眼眶更是整整凹下了一圈,眉宇之间的黑色变得越来越浓厚,“文若兄,刘备前往荆州吊唁的使者是谁,探清了么?”
“刘备的右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荀或点头回道。
“是他……”郭嘉稍稍皱眉,“如果不出意外,化解此次流言危机之人,必是这诸葛亮。此人智谋相当不凡,无怪乎有鹿门学子第一人之誉。”虽然素未谋面,但郭嘉却也听说过近来诸葛亮的一些事迹,“有此人在,必会对丞相大业有莫大危害!”
“听闻这诸葛亮面如冠玉,气宇非凡,又有如此才学,倒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奉孝!”荀或叹了口气,随即恳切地对郭嘉说道,“奉孝,不能再服食五石散了。你年未至不惑,本应是身康体健之时,但看你如今……”
“……”郭嘉苍白的面庞上扯出一丝苦苦的笑容,摇头说道,“如今服五石散,只为镇身痛而已!”
“但服用此物,却是好比饮鸩止渴……”荀或痛心疾首地说道。
“文若兄,嘉自知天年将尽。就容我再放纵些时日吧!”
郭嘉早前服食五石散,主要是与友人饮乐之用。自去年病倒之后,郭嘉已将所有的饮乐停下,但此前对身体损伤却业已造成,而且情况非常严重。养病的日子里,郭嘉时常会感觉到身体各处的酸痛,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奈之下。五石散变成了镇痛的手段。见荀或还想劝说自己。郭嘉换了个话题:“文若兄,贾文和潜在襄阳地暗刺还在么?”
荀或暗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我有个主意,文若兄来参谋参谋……”郭嘉眼中现出往日的睿智光芒。侃侃而道,“……”
郭嘉说完自己的计划后。荀或仔细思索了片刻,抬头说道:“襄阳目前局势紧张。戒备也必然森严,恐怕此计不好施行!”
“所谓局势紧张,其实也可理解为‘据说混乱’!”郭嘉摇了摇头,轻笑说道,“乱中,岂不是更容易取事么?”
“但这样一来,刘磐将更可能上位成为荆州之主。此人是荆州主战一派,对丞相大人向来敌视……”荀或先是点点头,但随即又提出一个问题。
“刘磐、刘先,谁会成为荆州牧,其实在我看来并无太大分别!”郭嘉语出惊人地说道,“这两人都不是什么英雄之辈,而且任谁掌了荆州,短时间内恐怕都没能力彻底稳定住民心。这样的荆州,对丞相大人造不成什么威胁。待丞相平定幽州之后,虎贲所指,荆州根本无从抵抗。嘉最担心的是,荆州内部会发生大的波动内乱。接下来半年之内,丞相需要一心平定幽州,恐怕腾不出手来对付荆州,一旦荆州内乱,倒恰好是给刘备一个入主的机会。刘备素有仁德之名,对荆州又有莫大恩惠,他如果寻到入主荆州的机会,必是顺风顺水,轻松无比。所以,荆州之主若是能在尽快确定,对丞相而言非但不是坏事,反是件好事,至少刘备得不到机会了。”
“恩……奉孝说地在理!”荀或略一思索,即想通了内中道理,“我这便去传书于丞相,请贾文和实施此计!”
站起身,荀或关切地对郭嘉交代道:“奉孝,你好生休养。那五石散,能不用便尽量不用!”
郭嘉微笑点头。荀或随即举步离房而去。
“咳咳咳……”荀或走了没多久,郭嘉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几名仆婢急忙赶到房内,服侍郭嘉。
“哇……!”咳嗽到最剧烈处时,郭嘉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那血液中,充溢着奇特地腥气。荆州继位之争愈演愈烈,刘磐、刘先双方一面相互诟病,一面想方设法地赢取更多支持,以图压过对方。而双方争夺的焦点,正是仍旧保持中立的蒯越。两方的争斗,在刘琦下殓后地第三日达到高潮——此前一直没有直接出面相争的刘磐、刘先,在州牧府中大骂出口,两人争执得面红耳赤。武将出身而刘磐,在口才上自然不是刘先对手,一时急怒之下,刘磐竟按撩不住对刘先动起手来。随即议事厅内乱成一片,数十名荆州重臣卷入其中。最后,还是在蒯越地呵斥下,才勉强将局面稳住。刘先与另外五、六位文官大吏被揍得鼻青脸肿,幸好刘磐和那些武将们下手还有些分寸,没有伤及内腹。蒯越气怒交加,毫不客气叱责起两方来,喝骂他们“罔顾身份,居然如同市井匹夫一般撕打作一团,如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
痛心地巡望了一众文武后,蒯越甩袖愤然离去。但争斗,并未因此事而终了。刘磐倒是被蒯越的叱骂所动,暂时缓下了动静,但刘先却是更加变本加利。刘华利用乃父及几位文吏大员被殴之事大做文章,游说荆襄各大士族认清刘磐地暴虐面目,支持刘先登上州牧之位。刘华的这一办法,倒真是起到不小的作用。荆州几大士族相继派出族中长者拜访蒯越。请求蒯越尽早结束荆州的混乱局面。迫于各方压力,也因再看不过荆州地乱局,蒯越不得不采取行动。蒯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让人见识了他的厉害。他第一步,就是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巨大威望,迅速控制住了军队调动大权。四月二十二日晚,蒯越知会文、武两派,荆州几大宗族的族长。及刘备使者诸葛亮。明早齐聚州牧府,商议决定荆州牧的人选。二十三日晨,诸葛亮在关平的护卫下,登车前往州牧府。行至一拐弯处时。忽有一老者迎面而来。虽然架辕者努力勒停马匹,但那老者仍不幸被撞中。老者身虚体弱。如何耐得住如此冲撞,立时瘫倒在地。浑身是血。还未等诸葛亮一行有所反应,便见十数名百姓拥了上来,想要围住车辕。关平一看情况不妙,立时策马上前,指挥随行的士兵将车辕围成一圈,紧紧护卫起诸葛亮。那些百姓见有军士护卫,也不敢肆意冲撞车辕,但皆大呼让车中人出来,给个交代。诸葛亮轻轻掀开车帘,张望了一下车外的情形,随即缓缓步下车来。
“军师,事情有点蹊跷,您还是先上车,我让人找城卫军过来!”关平跳下战马,退到诸葛亮身旁,轻声说道。
诸葛亮仔细将外围地百姓打量了一番,随即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地老者,嘴角忽然泛出一丝淡笑。对关平低语了几句后,诸葛亮竟又回到了车上。外围的百姓立时恼了,大声喝骂起来。关平先是发出一声莫名的低啸,随后对一众百姓说道:“此事过在我等。我先让人送这位长者去就医,汤药费皆由我来承担。若长者身遭不幸,我等亦当有所赔偿。但此刻,我等身有要事,可否请各位乡亲先行让出一条道路。”
“不行!”
“现在放了你们,以后去找谁?”
“车上人下来!”
一众百姓仍自不依不饶。关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随即洪声说道:“来人,即刻去寻城卫军过来!”
“诺!”
看一名护卫军士领命飞奔离去,众百姓中最前地那人脸上现出阴色,突然发难:“动手!”
十多名百姓几乎同时从衣服中取出一张业已上弦的小巧手弩,瞄准关平等人,便要发射。
“呃……!”“呃……!”“呃……!”
顷刻之间,惨呼声此起彼伏响起。但出乎意料,倒下地竟是三、四名扮作百姓的“刺客”。其余刺客见势不妙,早一步放弃攻击,或跳跃,或伏地,躲过了来自对方地攻击。
“后面四个人护住军师,其他人随我杀!”关平配剑出鞘,身行急向前纵,口中厉声喝令道。
此次诸葛亮出使荆州,担任护卫的军士都是来自无当飞军。一个个对统领关平的暗号指示,早已烂熟于心。先前关平的低啸,正是命令那十数名飞军士兵做好动手的准备。双方几乎在同时下达了动手的命令,但飞军士兵抽弩射击的速度却是快上一筹,于是便有了以上一幕。
“杀!”彪悍的飞军士兵纵声狂吼,扔掉手弩,抽刀挺起特制小盾,狂冲向前。另外四名士卒各挡一面,护卫着马车缓缓转向朝后退却。那名倒在地上的老者,忽然跃身而起,冲向马车。这“老者”的身手矫健异常,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匕,三跳两跃竟然到了正面那名护卫士兵的跟前。那名飞军士兵虎吼一声,左手盾挡在胸前,右手的环首刀狠狠劈向“老者”。
“老者”如泥鳅般将身体一滑,从飞军士兵的腋下穿过,竟然来到他的身后。那飞军士兵心知不妙,但还得及闪躲,一柄短匕速度已极快地插入他的后颈。不待另外三名飞军士兵上前,“老者”抽出匕首,纵身一跃上了马车,随即猛地一脚踹坏车壁板,便要入内刺杀诸葛亮。
“噗噗噗!”五、六支小巧的弩箭从车内同时击出,瞬间将“老者”射成刺猬。这刺客至死都未明白,为何车内竟会有这么多弩弓。诸葛亮垂下手中那张结构奇特的手弩,面色不禁略泛苍白之色。显然,诸葛亮也未料到刺客居然如此强横。
“军师!”见到那名“老者”刺客居然登上诸葛亮的马车,关平目窒欲裂,虎吼一声,手中配剑迅疾无匹地将一名刺客斩成两断,随即不顾一切地向马车奔去。
“定国,我没事!速将刺客料理了,留下两个活口!”将至马车前时,诸葛亮清悦的声音忽然响起。听到诸葛亮的声音,关平心头的一块大石重重落下。
“给我护卫好军师,不得出一丝差池!”见远处似有城卫军朝这边赶来,关平对另三名飞军士兵交代了几句后,立即返身加入战场。扔掉了配剑,关平一脚将那名阵亡士兵的环首刀踢得飞起,右手一把抄过。刀如迅雷,带着无比凌厉的风声,斩向那一众刺客。见庶下所有刺客都被对方撂倒,襄阳城卫军也即将赶到,刺客头领知道任务已难完成,寻了个机会,撒腿就跑。刚跑出不到二十步远,一柄环首刀带着撕破空气的风声,疾飞而至,无可抵挡地自刺客头领的后心插入。那刺客头领还未觉得疼痛,便惊愕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飞了起来。
“锵……!”刺耳的声响过后,环首刀将那名刺客头领如同壁虎一般钉在了墙壁上。不多时,城卫军赶到,很快将刺杀现场控制了起来。如诸葛亮要求,关平擒住了两名刺客,其余刺客皆被斩杀。担任护卫的飞军士卒也付出了三死四伤的代价。暂将擒获的刺客交于城卫军后,关平留下几人料理死伤的士兵,自己则带着另外几人,在城卫军的护送下,继续前往州牧府。待到达州牧府时,诸葛亮才知道,遇刺的并非只有他。包括刘磐在内的6、7名荆州军将领同样遇刺,其中两名校尉被刺身亡,中郎将王威负伤,刘磐恰好与黄忠同行。那些刺客在黄忠的精妙的刀法和神射绝技下,无一人逃脱,全被格毙。刘磐一到州牧府,即红赤着双眼,提剑去寻刘先。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二章(上)
“刘叔业,就为个区区州牧的位子,你居然如此不择手段。”刘磐手提三尺青锋,双目红赤,一步一步地走向不远处的刘先,“子平、伯寻(被刺身亡的两名校尉)早年景升公,为荆州征战十年,护卫了多少荆襄百姓,立下多少勋功,他们没死在战场上,现在居然被几个刺客所害。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今天,我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怎对得住子平和伯寻,怎对得住十万荆州将士!”刘磐目光骇人到极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句话。刘先面上呈现出前所未有惊恐之色,他清楚地知道,愤怒到极点的刘磐绝对有可能做出任何事情来。一边仓皇闪躲逃避,刘先一边大声向议事厅内其他人呼喊求援,但却没有一个人出头——一众文官是根本不敢出来劝阻,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个身手去阻止,任谁也可以看出刘磐现在的愤怒。就连刘华,也在父亲的安危与自己的安危上,选择了后者。黄忠、文聘等武将虽然能够拦下刘磐,却根本不愿出手,个个冷眼旁观,有些人甚至恨不得能自己上前动手。
“军师……”关平侧身上前稍许,确保诸葛亮不会被波及,随后轻声询问道。
诸葛亮明白关平的意思,轻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通往大门的路已被刘磐封住,刘先自问没有能耐从刘磐身旁逃过去,只能不住地向后退却。刘磐步步紧逼,很快将刘先逼到了大厅的边角,随即将手中青锋高高举起,便要狠狠刺下去。刘先面色煞白。极度惊恐之下,终忍不住狂呼了起来。眼见血溅七步的惨剧即将发生,忽然厅外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蒯越分开人群,身后跟着几位荆州大族的族长,急步走入厅内。
“公权,你做什么?”蒯越毫不畏惧刘磐手中的锋利无比地配剑,大步走了过去,“快放下剑!”
刘磐愤怒至极。但在蒯越面前也不敢造次。手中青锋虽然没有放下,却也没有继续刺下去:“蒯督,刘先这厮实在太无耻,居然派人搞刺杀。子平和伯寻都已被他所害,君治被刺负伤。我若是未得汉升相助,恐怕也已丧命街头。为争权夺利。居然做出这等龌龊无耻的事来,我不杀他,如何向子平、伯寻、君治他们交代,如何向三军将士交代?”
“异度兄,我并未做这等事,我并未做这等事啊……”刘先见来了救星,忙不迭地为自己申辩道。
“不是你,还会是谁?”刘磐转头怒瞪刘先,若眼神可以吃人,恐怕刘先早已尸骨无存。
“都给我安静下来!”蒯越再次断喝一声,面色冰冷到极点,“是非皆有公断,都先给我静下来。”
此刻刘磐也稍冷静了些,同时也不想驳了蒯越的面子,冲刘先冷哼一声,收剑入鞘,怒冲冲地走了开去。刘先浑身一松,腿脚感觉发软,险些坐倒在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完全被汗水浸湿。在蒯越的约束下,文武两派勉强冷静了下来。因为这一连串的刺杀事件,原本议事的话题——荆州牧的人选,反而被放到了一边。
“这些刺杀当真与我无关,我可以对天起誓!”面对蒯越地询问,刘先只恨不得能将心掏出来。
“不是你,还会是谁?”刘磐忍不住走出来,毫不客气地驳斥道,“看看被刺地人,全是我军中将领,你那边有谁被刺了。子平和伯寻更是……”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这次被刺的人,除了诸葛亮外,全都是刘磐一派的人,刘先派的文官居然没有一人被刺。而且刺客选择地对象,都是跟刘先最不对头的人,如身亡地两名校尉都曾当众直斥过刘先,与其关系极为紧张。这样的结果,不由得不让人将怀疑地对象放在刘先身上。尤其,双方目前的关系如此紧张。
“那孔明先生遇刺又怎么说呢?”见蒯越在场,刘华不像先前那样畏惧,出声辩驳道。
诸葛亮出使荆州之后,行事一向低调,对荆州继位之争更是几乎不闻不问。从这个角度看,刘先确实没有刺杀诸葛亮的必要。
“那不过是你等的诡计!”文聘愤然出列,替刘磐说道,“若单纯是刺杀安远将军,三岁孩童都知道是你们动的手。如连带刺杀孔明先生,就可以转嫁给曹操。这等伎俩,想要瞒过谁?”
“荒谬,荒谬!”急气之下,刘先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军中将士的性命,在你眼中就只有荒谬两字么?”文聘丝毫不顾刘先的身份,慨然呵斥道。
“我父早已赢定州牧之争,何必做这等不智之事!”刘华倒比乃父冷静许多,阴恻恻地说道,“以我看,这刺杀不过是你们搞出的苦肉计……”
刘华确实心机聪颖,迅速整理出一套说辞,侃侃而谈,竟将这些刺杀事件说成刘磐悉心筹划的“苦肉计”,目的乃是为博取同情。说到最后,刘华也不禁为自己的这套说辞所叹,目带自得之色,瞧向刘磐、文聘。
“黄口孺子!”听了这话,一向沉稳持重的黄忠也不禁须发皆张,腾腾几步上前,锐利的双眼直直地怒视着刘华,厉喝道,“你将我荆襄将士看成什么人了……”
黄忠不怒则已,一怒而起的威势令人骇然。刘华在黄忠的逼视下,浑身如被针毡裹着一般难受。厅旁。荆州名望最盛的十数家宗族的族长,看着双方地争执,都不禁暗叹了口气,随即彼此间以眼神交流着什么。
“哈哈哈……”刘磐忽然纵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意味复杂,似愤怒、似哀戚……“刘叔业,刘子云(刘华),你们这两个利欲熏心之徒。为了权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偏你们又是鼠目寸光,若是由你们得了州牧之位,荆州迟早被他们送给曹操老贼。刘某所以要与你们争夺州牧之位,并非为贪恋权势。只是不想看景升公十多年的基业、不想看如此大好荆州,落在曹操佞贼之手。”
刘磐大笑过后。出离愤怒地冷眼看着刘先父子,慨然说道。
“你们道我为州牧之位谋害军中兄弟,好……”
刘磐忽地抽出配剑,左手提起身前袍角,宝剑挥过,一角锦袍飘落地面:“我刘磐今日割袍立誓,再不争这州牧之位。如违此誓,神人共灭!”
听了刘磐这一毒誓,厅中瞬间陷入一片空寂。片刻后,众人才回过神来,但神态各异——黄忠、文聘等荆州将领又惊又愤,不明所以地看着刘磐:韩嵩、王粲等文官在惊讶中,却是带着几分喜悦;蒯越和那十几位族长神色则非常复杂……诸葛亮头颅微垂,嘴角不为人见地先出一丝笑意。
“刘磐退出,荆州牧之位岂不是直接落在了自己(父亲)之手?!!”还未等刘先父子感受到这份意外的狂喜,刘磐激愤的声音再次响起:“刘某虽然不争这位,但也绝不会让一个出卖荆州向曹贼献媚的无耻之徒窃取荆州…”
刘磐的话再次引起一阵哗然,众人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惟有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扬州刘皇叔与景升公为同宗兄弟,且皇叔仁德无双、宽宏大略、知人待士,又对我荆襄九郡有再造之恩!”刘磐昂然说道,“刘磐愿举荐刘皇叔为荆州之主!”
此语一出,立时震惊全厅。谁都没有想到,刘磐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来。整整沉寂了半盏茶的工夫,文聘忽然开口说道:“若是刘皇叔接掌荆州,文某第一个赞同!”
黄忠虽未说话,但也站到了刘磐的身后。随即,一众荆州将校纷纷出声附和。自平定江东之战以来,荆州军与刘备军就时常协同作战,前不久黄忠还曾率军配合魏延、陆逊剿灭于禁。长期地合作中,两军将士地交情也变得深厚起来。从内心中,这些将领并不像文官那样,会为利益去排斥刘备,甚至,他们对刘备军的将领感到艳羡。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尽情纵横驰骋的平台。任何一个将领,都希望自己能身处一个英明的主君之下,而后率领虎贲之师开疆拓土,立不世之功,搏万户之侯。而刘备,完全可称地是一个英明的主君。从寸土皆无,到目前占据扬州全境,在一次次地战斗中,许多白衣庶民,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成为校尉、中郎将,乃至将军。昔日为黄祖所瞧不起地甘宁,就是一个最为明显的例子。如今官居横江将军的甘宁,仅仅从军职看,已与荆州军职最高的刘磐平级。再如被黄忠称赞有加的陆逊,年仅24岁,便已是将军一级。如此种种,怎能不令一众荆州将校心动。在往日,他们也仅只是闲聊叙话时,会开一开玩笑,道要转投刘备麾下。当然,没人真正做过。但此刻,刘磐的提议,无异于让许多将领感觉梦想即将成真。刘先、刘华、王粲等人回过神时,却发现他们的气势已完全被武将派压制住。蒯越双目微闭,流露出沉思之色,竟似在思索刘磐的话。
“若是刘皇叔执掌荆州,倒也是解决继位难题的上佳之策!”荆州五大宗族(原本是六大宗族,但蔡氏灭族)之一的习族族长习勋长身而起,竟也表示了对刘磐提议的认同。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二章(下)
习氏一族扎根荆州一百五十余年,无论是人、财、物力,还是人脉影响力,都可称得是荆襄翘楚。这一任的族长习勋,虽然平日里行事低调,并不显山露水,但在荆州却无人敢看轻他,纵然是往日嚣张至极的蔡蹭也同样如此。习勋这一表态,所带来的影响自然非同一般。
“仲平之言,也正合我意!”另一望族杨氏的族长杨睿站起身,对习勋的话表示赞同。随后,其余宗族的族长也纷纷起身,附和着习勋。在场的十六位大族族长中,竟有十人赞同由刘备接掌荆州的提议。荆州之主长期悬而难决,对各大宗族其实相当不利。虽然不少人原先支持刘先,但依目前的情形,由于军中将领的坚决反对,加上这次的刺杀事件,不管主谋是否在刘先,他想要登上州牧宝座几乎已是难于登天。相形之下,刘备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此,当习勋起了头后,其余人自然也不会反对。能担任这些名门望族的族长,谁不是心机巧变之人,观风望势的本领岂是常人可比。刘先这时完全慌了神,没想到事态居然发展成如此模样。刘华更是面色铁青,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变故,向来顺风顺水的他,终控制不住情绪,怒喝出声:“这里面有鬼,这里面一定有鬼……”
忽然,刘华转过身,腾腾走到诸葛亮身前,右手直指对方,声嘶力竭地喝问道:“诸葛亮。这一定是你的阴谋,一定是你想让刘备夺我荆州。所有的一切,肯定都是你搞出来的……”
诸葛亮神色不动,只是淡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在旁人看来,诸葛亮保持沉默,只是认为没有驳斥的价值。毕竟,众人都知道诸葛亮在襄阳这些日子。可以说是非常低调。除了必要的往来外,他几乎没有跟任何人做私下地接触。荆州情况复杂,几乎每一方势力都派遣了人暗中留意诸葛亮一行的举动。诸葛亮的淡笑落在刘华的眼中,却显得那么的碍眼可恨。
“诸葛亮,你休想诡计得逞……”
“来人。请刘郡丞先下去歇息片刻!”蒯越见刘华已完全失态,再也看不下去。几名士兵进到厅内。将尤自不甘的刘华强行带了出去。儿子被带出后,刘先神色颓然,仿佛预料到了什么。
“孔明,让你受惊了!”蒯越歉然地对诸葛亮说道。
“不妨事!”诸葛亮神色平静如旧,笑了笑说道。
“诸公都有些受惊了,今日议事就暂且到此吧!”蒯越显然并不准备就“由刘备继任荆州之主一事”继续讨论下去,果断地终止了议事。刘磐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众人鱼贯而出议事厅。朝州牧府门去的途中,不时有人轻声低语一番,更多的人则是面带沉思之色。今日一个上午所发生地事情,给众人所带来冲击相当大。议事厅内,蒯越独自一人肃然而立,半晌没有一个动作。
“兄长,我到底该如何去做啊……”仰天长叹一声后,蒯越摇了摇头,带着前所未有地迷茫之色步出了大厅。习府,书房“季常,这次的刺杀,究竟是否那位所为?”习勋抬手指了指西面,谨慎地向房内另一人问道。
“仲平兄但请放心,此事绝对与皇叔无关。”这人面目俊朗,只是生就一副白眉,正是马族的族长马良。去年荆州战乱时举族投效刘备后,马良被授为征南将军府主簿之职,随后马良便陆陆续续地将族中人、财、物力朝扬州境内转移。此次诸葛亮出使荆州,马良也奉刘备之命秘密潜回襄阳,在暗中配合诸葛亮行事。马族毕竟是荆州延续百年的大族,深厚地人脉关系仍然存在,加上城中各方势力都将目标放在诸葛亮一行的身上,马良没费多少工夫就潜进了襄阳城中。
“且不说孔明也遭刺杀……”马良蹙眉分析道,“若非刘公权一怒之下放弃州牧之争,转而举荐皇叔,此次刺杀可能带来地后果很难预料……”
“季常说的是!”习勋点了点头,“此次刺杀,本可成为刘公权上位地绝佳机会。若他能忍耐心性,州牧之位难脱他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被刘子云挑惹到这般地步。”在习勋看来,刘华那番近似狡赖的辩驳之辞根本就站不住脚,只要刘磐能冷静以对,化解起来绝非难事。但刘磐偏偏选择了最为极端的办法。不过,从此也可看出,刘磐的性情确实不适合担任荆州之主。马良思索了片刻,忽地笑道:“或许刘公权根本就不是一心到底地要争夺州牧之位。”
习勋眼中一亮,“季常这一说,我倒想起今日议事时,刘公权所说的一番话。据他所说,他所以争位,只是为了不让州牧重任落入刘叔业之手!”
“这样看来,也就不奇怪了!”
两人正叙话中,忽厅房外有人说话:“父亲,文羽公(杨睿)过府要见您!”
说话之人正是习勋次子习云。
“知道了,我这便过去!”习勋应了一声。
“仲平兄,还是将睿公请过来吧!”马良忽然提议道。
“难道连他也……”习勋略显得惊讶地看向马良。马良含笑点头。
“好你个季常,好个孔明!”习勋抚掌大笑道,“难怪睿公今日和得那么快,原来如此!”
杨睿五十岁开外。面目瘦削,但双眼却是炯炯有神。与马良有些相似,杨睿也是在不到20岁时便接任杨氏一族的族长。其时,杨族尚只是荆州的一个中等宗族,经过杨睿三十余年的苦心经营,终使杨族成为仅次六大宗族的存在。目前杨睿的长孙杨仪正在鹿门求学,与习勋长子习桢、马良幼弟马谡都是同窗。
“睿公,你将我瞒得好苦啊!”习勋佯作埋怨地对杨睿说道。
“仲平何尝不是如此!”杨睿爽朗地一笑。
“要怪。便只怪季常故作神秘!”
“睿公,仲平兄见谅,都是良地不是!”马良拱手向二人微施一礼,歉然说道。
入座后。三人很快言归正传。习勋、杨睿二人先前分别已被马良说服,待时机一旦成熟。便出面支持刘备接掌荆州。但出于保密需要,马良并未将他二人道明对方已经被说服之事。
“季常。除习、杨两族外,你还说服了哪几家?”杨睿正色地询问马良这些日游说的结果。马良淡淡一笑,也不再隐瞒两人,陆陆续续地说了出来。
“本作品1……6k独家,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ww.16……k.cn!什么?连这个老顽固也被你说服了!”习、杨二人的面色初时还算平静,越往下听,越感心惊。到最后时,连杨睿都不禁惊叹起来,“季常可知此老与韩嵩关系莫逆,韩嵩又属刘先一派,你未免有些太过大胆了。”
“睿公倒是误会我了。”马良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游说的人选,都是孔明给出的。初时连我也感到不可思议,但没想到,居然全都成功了!”
“是孔明?!!!”习勋、杨睿都大感吃惊。两人着实没有想到,几乎足不出馆驿、低调到极点的诸葛亮,居然才是刘备此次谋取荆州的主控者。先前在他们看来,诸葛亮的使团不过是个吸引人注意地幌子,马良才是真正地施行者。
“鹿门第一人果非浪得须虚名!”习勋虽数次听长子提及过师兄诸葛亮的才华如何出众,但先前并未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此时才算是眼见为实了。
“依今日的情形看来,皇叔入主荆州的时机已经成熟近半。”杨睿轻捋颔下地花白髯须,不紧不慢地分析道,“而另外一半,则在于一人!只要游说动此人,余众皆不足虑也!”
习勋和马良对视一眼,齐声说道:“蒯异度!”
“仲平,你让人到鹿门山走一趟。黄公(黄承彦)这几日应当在鹿门山,他于蒯族有恩,黄族与蒯族又是姻亲,若能请动他,加上我等,至少有六成把握说动蒯异度。当然,若是能请动德公(庞德公)下山,便可有八成把握。”杨睿点点头,对习勋说道。
“睿公放心,我这便安排人去!”
是夜,蒯越来到馆驿,约见诸葛亮。静坐了小半晌后,蒯越忽然抬头对诸葛亮说道:“孔明,今日的刺杀与你究竟有无关系?”
“漫说亮并无此心,纵然亮有此意,我主也不会允许行此险毒计策!”诸葛亮摇了摇头,淡笑道:“异度大人,今日刺杀亮地刺客被擒住了两人,审讯出结果了么?”
“都已咬舌自尽。不过,倒是从其中一人搜出件东西,似乎与刘叔业有些关系!”蒯越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嫁祸的可能不小!”诸葛亮轻笑道。
“公权立誓退出州牧之争,以叔业父子今日地表现,基本也已登位无望。想不到,我荆州之主居然会难产至斯!”
蒯越眼中忽**光,紧盯诸葛亮,沉声说道:“孔明,你我相交八载有余,今日我有一事相询,望你据实以告——你此来襄阳,究竟有无为刘皇叔谋取荆州之意!”
诸葛亮眸中平静如水,并不闪避地与蒯越对视,半晌后,轻点了点头:“跨扬据荆,才可有与曹操逐鹿之力!”
蒯越出奇地没有恼怒,只是怅然长叹了一声,而后起身离开了诸葛亮的房间。翌日正午,黄承彦赶到襄阳,同时还带来了庞德公的一封亲笔手书。晚间,习勋以黄承彦的名义,邀蒯越入府赴宴。建安九年四月二十六日上午,习、黄、庞、杨等十八家荆襄望族的族长联名上书,请邀刘备接任荆州之主。当日下午,刘磐、黄忠、文聘、王威等二十六位校尉以上的荆州军将领联名上书,请邀刘备接任荆州之主。晚间,蒯越知会荆州文武、各族族长及诸葛亮,于翌日晨再往州牧府商议继位之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三章(上)
州牧府议事厅在无数目光的关注下,蒯越从身后的桌案上拿起了两卷宽长的帛书,分别递子左列首位的刘先和右列首位的刘磐。展开帛书,粗粗地看了几眼后,精神原本就有些不振的刘先瞬间面色煞白。坚持着看完后,刘先手腕甚至有些轻颤地将帛书转递给下首的韩嵩。刘磐阅览完帛书内容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快意的眼神瞥了瞥对面的刘先。小半个时辰后,两卷帛书已在厅中众人手中大致地传阅了一番。但看过之后,每人的神态却是各异,有欣喜、有绝望,有惶惑、有茫然……这两卷帛书,正是幸陵太守代郡中百姓所上的“万民书”,章陵治下5县联名请邀刘备接掌荆州。待两卷帛书重新回到桌案上后,蒯越举目在厅内巡望了一圈,缓缓说道:“这是昨天深夜时送到襄阳的。此外,南郡、上庸两郡也有意上书,内容应该与你们刚刚看到的差不多。”
章陵、南郡、上庸,荆北四郡中居然有三郡要明确的支持刘备。这样看来,长江以南的五个郡,情况恐怕也是差不多。刘磐、黄忠、文聘等军中巨擎已明确站在刘备一边;习、黄、庞、杨这些在荆州最有名望的宗族也已明确支持刘备;再加上各郡县……厅中众人心中一片雪亮—刘备接掌荆州,几乎已成不可阻挡之势。刘先困兽犹斗一般地不停给韩嵩、王粲、傅干等人使眼色,希望他们能够出面想些办法,扭转目前极为不利的局面。由于蒯越不想让上次厅议时的闹剧重演,所以今日议事刘华根本没能获邀。少了儿子,刘先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韩嵩等人身上。但很快。刘先就失望了。韩嵩、王粲等人个个头颅低垂,默然无语,不知心中所想为何?“自先州牧故世,荆州之主已悬位近一月。期间各郡县人心慌乱,官无心治政、将无心治军,士卒无心操练、百姓无心农耕。使我荆州内有变乱之险,外有仇寇觊觎,长此以往。州将不州矣。”蒯越将一众人等的表情神态都看在了眼中。沉声说道,“故此,必须早定荆州之主。先州牧(刘琦)无嗣,又无兄弟。下任荆州之主惟有从刘氏宗亲中另寻。诸公以为何人适宜?”
“能但此重任者,非征南将军刘皇叔不可!”刘磐第一个出列。振臂昂声说道。
“惟刘皇叔可任荆州之主!”黄忠、文聘诸将齐步出列,紧随在刘磐身后。高声说道。
“我等愿推刘皇叔执掌荆州!”习勋、杨睿等宗族族长随即说道……不到片刻的工夫,厅内已有十之六、七地人出声举荐刘备接掌荆州。只剩下刘先和多数文官仍自默然无语,没有任何动作。但很快,这一局面就被打破。在刘先不敢相信的目光中,王粲缓步出列,加入到了举荐刘备的行列。有了一人起头,原本在做思想斗争的其余文官都不禁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相继出列,韩嵩、傅干……这些原先依附刘先的文官,本就不是坚贞不移之人,他们先前所以支持刘先,一者是不希望让武夫执掌荆州,二者也是想通过支持刘先,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但到了如今,形势的发展已非常明朗,刘备继任荆州之主几可说是板上钉钉,韩嵩等人自然不会在刘先这棵树上吊死,改投新主才是明智之策。不多时,整个议事厅中,只剩下刘先木然呆立。此刻的刘先,已由失望变成绝望。看着厅中的情形,蒯越百感交集,有种将要失去挚爱之物地伤感,但面上地表情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肃然。仅刘先一人,已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蒯越打起精神,当即宣布将邀刘备接掌荆州。随即,荆州群臣便与诸葛亮一起商议邀刘备入荆的一系列事宜。而刘先,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议事厅。议事完毕后,诸葛亮客气地与一众荆州臣僚以及各位族长道别,随即就欲返回馆驿。这时,忽见刘华怒气冲冲而来,手中提了一包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关平知道对方不怀好意,挺身上前,挡在诸葛亮的跟前。几位与刘先关系还算不错地文官一见情况不妙,惟恐刘华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忙上前准备劝阻。刘华丝毫不理会那几位地好意,一意向前,待走近时,猛地将手中的包裹扔向诸葛亮。关平眼疾手快,身形一闪,配剑出鞘,瞬间将包裹斩成两半。
“哗啦!”却没有想到,破开地包裹中喷出一团液体,将关平淋得全身都是。旁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狗血等秽物。惨遭“狗血淋头”的关平,怒瞪着刘华,被气得身体微微发抖,握剑的右手青筋都暴突了出来,锐利的眼神几可将刘华吞噬。但片刻后,关平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诸葛亮,你用妖法迷惑了这么多人,想夺我父州牧之位。现在看你如何使用妖法,荆州是我父亲的……”
刘华神情古怪,歇斯底里地狂吼道。
这几日事态的发展,对刘先父子越来越不利,执掌荆州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少年得意的刘华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气急之下,如同着魔一般地认为必是诸葛亮使用了什么妖法。适才刘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刘华才知道刘备接掌荆州一事已成定局。不甘失败的他便不顾一切提起先前准备好地秽物,前来导找诸葛亮,想要“破除”了对方的妖法。蒯越恨其不争地看了看刘华,随即挥了挥手。几名士兵急忙上前,架起刘华就走。恍如中魇一般的刘华拼命挣扎,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气度。
“孔明受惊了!”蒯越走到诸葛亮跟前,歉然说道。
“不妨事!”诸葛亮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投向刘华被架着远去的身影……刘华泼污事件。并未对刘备接掌荆州产生很大影响。四月二十八日。一封蒯越亲笔手书,由荆州臣僚、各大宗族族长联名邀请刘备入主荆州的信函,由黄忠亲自动身送往庐江。四月三十日,黄忠赶到庐江。议事厅待黄忠被孙乾领去馆驿后。厅内立时沸腾了起来。没有想到,短短二十来天。诸葛亮当日近似夸海口的计划居然真的达成了—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将荆州收入大哥囊中。(真正说起来,诸葛亮襄阳之行还是动了些刀枪地,便是应付刺客地刺杀,那时还阵亡了三名士兵。)在形势错综复杂的襄阳,面对包括荆州内外的多方势力,诸葛亮能够达成计划,简直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巧用荆州内部纷争,又借曹操的威胁给荆州施压,挑而斗之,分而化之。若大地荆州就被孔明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次他的风头是出尽了!”病愈复出地庞统不改往日的爽朗,哈哈大笑道。
“士元……”徐庶目视庞统,让他稍慎言辞。厅内人多口杂,庞统地一些话如果传到荆州臣僚的耳中,未免会产生些不良的影响。大哥再将黄忠所奉信函仔细看了一遍后,抬起头来:“元直,下面该当如何?“主公,今日刚刚得到信报,曹操已经夺占涿郡全境,渔阳郡也已岌岌可危。袁谭正准备集中兵力在渔阳与曹操决一死战。”徐庶没有直接回答大哥的问题,反说起幽州的战况来。
“恩……?”大哥轻噫了一声,略有些不解地看向徐庶。
“决一死战,恐怕是正中曹操下怀,渔阳之战若败,袁谭就再难有抵抗之力了!这样看来,曹操平定幽州的日子不远了!”我略一思索,想通了徐庶的意图。
“正如将军所说,曹操一旦北方一统,其实力之雄厚将绝冠无双。届时,主公将很可能被曹**迫在扬州境内,只有防守之力,而无进取之功。”徐庶点点头,接着我的话说道,“若要改变这一局面,主公必须尽快领有荆州,并力争在曹操北方一统之前,将荆州安定下来。荆襄九郡人丁不下两百万,而且各郡县极为富庶,据荆州则可使主公实力扩充一倍有余,足以与曹操想抗衡。而且主公还可以荆扬为根基,南攻交州,西取益州,以天下两分之势,图日后问鼎中原。”
顿了顿,徐庶肯定地说道:“故而,以庶之见,主公前往襄阳接手荆襄九郡,是宜速不宜迟,宜快不宜慢。”
“军师说的在理。曹操对主公一向忌惮,若他知主公将得荆州,必会有所异动。为免横声枝节,尽速接掌荆州大权为妙!”鲁肃接口道。
“恩!”大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今日将扬州的事稍做安排,我明日便起程赶往襄阳!”
“荆州群臣虽已奉主公为主,但目前荆州境内情况仍显复杂,一者可能仍有曹操的刺客,二者也不免会有对主公心怀不满之徒。”徐庶建议说道,“庶以为,君侯和将军,需有一人留镇庐江,以保扬州稳定;也需有一人随主公前往襄阳,以震慑荆州群臣。如此一来,才可保万无一失。当日孔明请将军缓攻交州,正是出于这一目的。”
“军师说的在理!”大哥低头思索了片刻,随即对二哥说道:“云长,由你镇守扬州,如何?”
“大哥放心!”二哥点点头,简要却令人安心地回道。
“翼德,你随我到襄阳走一趟!”大哥再转头看向我。
“好!”
翌日清晨,我告别蓉儿和两个孩子,随大哥踏上前往襄阳的征途。同时前往襄阳的,还有庞统和黄忠。赵云率领风骑军随行护卫。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三章(下)
五月初四,一行7000余骑赶到了襄阳近郊。早早闻讯的蒯越,率领荆州官员、各宗族族长出城20里相迎。
“荆州牧别驾蒯越,率荆州治下官员两百二十七人,士族领袖七十八人,并代荆襄九郡士民,恭迎皇叔驾临襄阳!”刎越撩起锦袍,双膝跪地,以臣属之仪恭敬地向大哥深施一礼。
“恭迎皇叔驾临襄阳!”一众官员、宗族族长,及随迎的荆州军士,几乎在同时双膝跪地,山呼海啸地喊道。
近三百名官员、宗族族长,两千名军士,跪成黑压压的一片。大哥翻身下马,紧几步走到蒯越跟前,伸双手将蒯越扶起:“异度快快请起,诸公都请起。如此大礼,岂不折煞刘备!”
扶起蒯越后,大哥又托起最前的刘磐、韩嵩、诸葛亮几人。
“谢皇叔!”高呼谢恩后,一众人等相继起身。
“恭请皇叔入城!”蒯越躬身再施一礼说道。
“异度可否与我并马同行?”大哥点点头,恳切地询问道。
蒯越微微一怔,随即摆手说道:“皇叔,尊卑有别,越怎敢逾矩!”
且不说再过不久大哥就将成为荆州之主,但就以目前的身份而言,大哥身为皇叔,又官居征南将军,确实要比蒯越尊崇得多。大哥此刻邀蒯越并马同行入城,算得上是对其极大的尊重和厚待。蒯越何等聪明之人,岂不知大哥的厚待之意。
“我以异度为知己,不论尊卑!”大哥温和一笑,说道。
“异度深负荆楚豪士之风,今日何必如此拘泥!”
“如此,谢皇叔厚待!”大哥话说到这里,蒯越也不再推辞,再一次躬身施礼。盏茶的工夫后,庞大的队伍开始朝襄阳城方向行进。至离城十里处时,黑压压的人群将官道两侧挤满,襄阳城内地百姓听闻“刘皇叔驾临襄阳”的消息。皆自发出城夹道相迎。十里长道。
怕不有十万百姓列于道路两侧,人声鼎沸到了顶点。与蒯越并骑而进的大哥,行到哪处,那里道路两旁的百姓便立即下跪。敬呼“恭迎皇叔”之语。大哥面带温和笑容,频频点头抬手。请下跪百姓起身。如此热烈气氛,连居荆州十几、数十载的荆州群臣都大感惊骇。我与刘磐并骑而行。紧随在大哥的身后,气机引而不发,谨慎地留意着道旁人群中有无异状。道旁有如此多的百姓,一旦稍有异动,就可能引起极大的混乱,某些心怀不轨之徒就有可能乘乱刺杀。当日临从庐江出发之时,二哥曾再三嘱咐我确保大哥安全。队伍地最后,7000余风骑兵在赵云地引领下,踏着点步缓缓前行,整齐的马蹄声几乎将大地憾动,引得道旁百姓惊叹连连。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炫耀武力,为大哥助势。去年率军协助刘琦平定荆州战乱时,我曾来过一次襄阳。那时的襄阳,刚刚在多方势力之中几经易手,死伤军民达数万人。为躲避战乱,城中超过半数的百姓外逃。城内一片萧条景象,我在襄阳呆地那几日,居然未见街市上有任何一家商铺开门营业。但这次再入襄阳,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逃亡百姓皆已回归、恢复繁荣的襄阳城,绝非扬州境内任何一座城池可比。做为大汉诸州中最为富庶地荆州的治所,襄阳拥有超过三十万百姓,而扬州半数以上地属郡,全郡人丁数也比不上襄阳一城,有些郡甚至只有其半数的人丁。襄阳的城池很明显也已重新做过整修,护城河甚至被拓宽了三分之一,宽度达到惊人的八丈,几乎是庐江和寿春的两倍宽。这样的护城河,配上近六丈高的巍巍城墙,想要从外面攻破襄阳,可说是难于登天。州牧府,议事厅原先的近三百名州郡官吏、宗族族长,只剩下了身份较高的百多人。在在场所有荆州臣僚的殷切请求下,大哥坐上象征荆州最高权力的州牧座位。蒯越、刘磐分棒一封印绶,恭敬地奉于大哥座前:“请皇叔受荆州牧(镇南大将军)印绶!”
大哥起身,面色肃然地接过了两封印绶,谨慎地放在身前桌案之上。
“拜见主公!”以蒯越、刘磐为首,厅内荆州群臣、各宗族族长,恭敬地屈身向大哥连施了三礼。领了印绶,接受群臣礼拜之后,大哥便算是正式成为荆州之主了。
“诸公请起!”大哥轻轻抬手。待众人立定后,大哥正色恳切地说道:“蒙诸位荆襄贤达厚爱,刘备得领荆州,心中实是忐忑不已。但既领其位,便担其责,备虽不才,愿尽平生之力,内使荆州安定富庶,外不令仇寇掳掠侵入。还请诸公莫嫌刘备愚笨,悉心相助,备这里谢过诸公了!”
说罢,大哥拱手屈身,深深地向厅下众人施了一礼。
“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包括我、诸葛亮、庞统、赵云在内,厅中所有人整齐地躬身回礼应道。
随即,蒯越将荆襄九郡的户籍文册全部交付于大哥,彻底完成了大权的交接。是夜,蒯越在州牧府内设盛宴,既为大哥接风,也为庆贺大哥接掌荆州。宴间,蒯越为大哥逐一引荐了列席的荆州臣僚和各大宗族的族长。诸葛亮信件中所提到与刘磐争夺州牧之位的治中刘先,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地没有出席宴会。宴散之后。已是深夜亥时。送别荆州群臣之后,大哥特意将我、诸葛亮、庞统留在了内厅中。赵云因为防范可能的变故,所以留在了风骑军中。
“孔明,辛苦了!”大哥走到诸葛亮跟前,轻拍了拍他的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一句“辛苦了”便道尽了所有意思。
“为主公尽力,本就是亮之职责所在!”诸葛亮并无自得之色。温和淡定依然地笑道。
“孔明。这次你风头出尽,让我好生羡慕啊!”庞统故作出一副懊恼之色,调侃说道。
“谁叫你当时染疾在身呢!”诸葛亮轻笑着回了一句。看他二人“斗嘴”,我和大哥都露出会心地一笑。坐定之后。大哥询问起接掌荆州的后继事宜来。
“主公若要在最短时间内稳定住荆州局势,最为紧要的就是‘安心’!”诸葛亮胸有成竹地说道。
“何为安心?”大哥接口问道。
“所谓‘安心’。乃指安Y心、安民心、安荆州臣僚之心、安荆襄宗族之心四者。安此四心,荆州当可速定。”诸葛亮不紧不慢地回道。
“安军心不难,荆州军中将士皆有向主公之意,加之有将军在此,更是可保无虞。将军威震华夏,又与荆州军中将领颇有几分交往,若由将军统领荆州十万大军,必无人有所异议。”
“这安民心,就更加容易了!”庞统笑了笑,接着诸葛亮的话说道,“主公本就于荆襄子民有厚恩,加之主公的仁德名望,只需命各郡县张贴几张榜文,便可收取民心。”
“恩!”大哥点了点头,“我意在荆北四郡今年赋税减半,以慰百姓去年所受战乱之苦!”
“这便更加好了,亮代四郡百姓谢过主公!”诸葛亮欣慰笑道,“要安荆州臣僚之心,便是行封赏之策,并对其中深得名望之人予以重任。这里面,当以蒯异度、刘公权、黄汉升、文仲业等人为重。”
“孔明,那刘先如何?”大哥忽然想到一人。
“主公,刘先此人却不属‘安心’的范围之内……”诸葛亮笑了笑说道,“此人功利之心颇重,觊觎州牧之位甚切。此次争位失败,必然记恨主公,此间矛盾短时间内难以化解。但刘先本人志大才疏,倒是不足深虑。需要留意的,反倒是其子刘华。”
“就是那位想用狗血破除孔明‘妖法’的刘华?”我好奇地询问道。
关平为诸葛亮挡灾而被“狗血淋头”地事,我和大哥也已有所耳闻。
“将军莫要小看此人!以亮看来,他恐怕是故意以此匪夷之举另有他图。”诸葛亮表情倒是很郑重。
“假痴不癫?”我讶然说道。
“恐怕是如此!”诸葛亮点点头“刘华此人少负才名,很有几分心机。他与乃父争位不成,必恐遭主公所算,行此假痴不癫之计,就可降低他人戒心。而他则可从中取事!”
“不过,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庞统捻着颔下短须,沉吟说道,“此父子留在荆州终不是稳妥之策,说不定可将计就计将他们逼出荆州!”
诸葛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显然,他早有此意。
“最后这安荆襄宗族之心,主要在察举出仕。主公可从荆襄各宗族中,多选拔有为之人出仕,如此就可将这各大宗族系于主公身后。当然,宣布出地人才,不一定非在荆州任职,可以转调扬州各郡,甚至是广陵郡任职。同时也可从扬州转调士子到荆州任职,不过这必须在荆州局势稳定之后才可施行。日后,便可形成官吏异地任职的传统,以防各宗族操纵地方政务。”诸葛亮继续说道。
“此‘安心’之策甚妙!”大哥毫不犹豫地认同了诸葛亮的策略,“三弟、孔明、士元,你三人商议细致槽施,尽快施行!”
“是!”
“主公,另有一事于稳定荆州当也有不小帮助!”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
“何事?”
“祭拜刘景升、刘子仁(刘琦)!”诸葛亮笑着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四章(上)
翌日正午时分,数十匹快马出襄阳城四门,各持一卷布告文书,分赴各郡县。大哥接掌荆州的消息,首先在荆北四郡传播开来,随即又在凌操水军的协助之下,迅速扩散到荆南四郡和江夏郡。虽然此前早已有大哥将要继任荆州之主的传言(有些传言是荆州官员和宗族彼此之间传播的,也有些传言则是由我方的细作散布的。),但当消息被官方证实之后,整个荆州还是陷入了一片沸腾之中。襄阳城的气氛更是热烈到了极点,城中百姓家家张灯结彩,鼓炮齐鸣,仿佛都想扫去月前刘琦去世所带来的阴翳。五月初七,大哥第一次以荆州之主的身份下达命令,宣布荆北四郡今年赋税减半,荆南四郡及江夏郡今年赋税减去三成。减税令一经发布,立时轰动全州,百姓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大哥的第二道政令,是宣布在近两月内将荆州大增察举,将新选拔五十名郡县官员,分赴荆、扬两州任职。在这时代,察举乃是士族子弟出仕上位的最佳途径,对于各士族豪门的延续发展可谓极为重要,简直可以说是他们的命脉所在。而察举,是有名额限制的,按照惯制,凡满20万人的郡国每年可举一人,不满20万人则每两年举一人,不满10万人则三年举一人。边境地区郡国人少,10万人以上则可以年举一人。故而,即便是荆州这样的人口大州,每年所能举荐的人才最多不过九人。大哥一次性地增举五十人,虽说有些逾矩,但对各宗族而言却是极为难得的机遇。五月初八。大哥设宴邀习勋、杨睿等十数位荆襄大族的族长。入主荆州的过程中,习勋、杨睿等人出力极大,大哥特意向这十几位族长表达了诚挚地谢意。经过数天的筹备,大哥于初十在襄阳城郊为刘表、刘琦父子举行了异常隆重的祭奠。五月十二日,大哥亲自宣读了对荆州群臣的封赏——原荆州牧别驾蒯越被授为荆州牧,同时大哥以皇叔身份代天子赏关内侯之爵;荆州典农从事韩嵩晋升荆州牧治中;典学从事王粲晋为荆州牧主薄;劝学从事傅干转典学从事;由于同时领有荆、扬两州,所以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大哥自己将不再担任某一州的州牧。而是征南将军衔。总督荆、扬两州军、政事务。荆州牧的重任,就被授予了荆州臣僚之首的蒯越。凭蒯越地名望、能力,加上大哥地拜授,应没有人会有所疑问。根据庞统的建议。原荆州牧治中刘先,则被晋升为征南将军府师友祭酒(开府将军的佐官。专事谋议,地位尊崇。与长史、司马相当,但实际上并无实权)。这样,便以明升暗降的办法,将刘先架空。安远将军刘磐晋升为平南将军,赏关内侯;中护军黄忠晋升为威远将军,赏关内侯;偏将军文聘晋升为镇远将军,赏关内侯;讨寇中郎将军王威晋升为裨将军;宣读完封赏之后,却发生了一点变故——蒯越态度坚决地向大哥推辞了荆州牧地任命。荆越言道,自去年刘表遇刺以来,他为荆州殚精竭虑,心力憔悴,身体状态已大不如前。而他蒯氏一族的男丁,似乎都不长寿。州牧需要统领一州军、政事务,事多责重,蒯越自认以其身体状况实在无法胜任。故而,再三向大哥推辞。虽然不知蒯越是真地不能胜任,还是故意推辞,但他既然以身体状况不佳委婉拒领荆州牧之位,大哥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仔细思索后,大哥应允了蒯越的请求,但同时诚恳地向他咨询能胜任荆州牧之位地适宜人选。沉吟半晌后,在议事厅中一众文武的关注之下,蒯越说出了他心中的人选。包括我在内,不少人都认为蒯越会在荆州群臣中选择一人,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说出的人选居然是——我!蒯越对我作出了极高的评价,称我无论是胆略、智计、威望、胸襟等各方面,都完全可以胜任荆州牧之位。而更为关键的是我与大哥之间的关系,由我出任荆州牧,可以保证荆州被大哥绝对掌控。刘磐、黄忠等人也相继出声赞同。大哥没有当场作出决定,暂且停止了议事。随后,大哥将我、诸葛亮、庞统、蒯越、刘磐、韩嵩,以及习、庞、黄、杨、向五家名望最重的宗族族长邀入内厅,商议州牧人选之事。内厅中面对大哥的询问,蒯越、刘磐等人仍力主由我出任荆州牧。
“如诸公所说,以翼德之能,虽足以担当州柬重任,但荆州新附,民心未定,需有荆襄德高望重之人坐镇,方可保无虞!”大哥的目光在厅内十数人身上缓缓移动,令每一人都感觉自己正被注视。
“主公勿须担忧!”蒯越郑重说道,“奉主公为主之事,荆州上下一心。右将军威震海内,又曾率虎贲之师解荆州于战乱之中。由右将军任州牧之职,正是顺应民心之举。若主公实在不放心,越与在座荆州诸公愿尽全力辅佐右将军!”
“我等愿与蒯公一道,为主公分忧!”刘磐、韩嵩、习勋等人相继起身表态。
“恩……”大哥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随即转头看向我这边,“三弟、孔明、士元,你们怎么看?”
“听大哥的安排!”我很干脆地说道。
对大哥的犹豫。我并不感到恼怒。刚刚接手荆州,就贸然任命一个“外人”掌控大权,确是容易引起内部纷争。这样的事情,历史上曾多次发生,不由得大哥不慎重。
“异度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主公不妨参考一番!”庞统明显是赞同由我出任荆州牧。
“荆州是连接扬、益、豫、司四州的重要枢纽,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主公欲与国贼曹操逐鹿天下。荆州地兵势可谓极为重要。若为全局计。由君侯掌扬州军势,由将军掌荆州军势,乃是最佳配置。一待时机成熟,君候身率扬州之众出于青、徐。将军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如此双管齐下。必可使曹操首尾难以兼顾。诚如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诸葛亮轻摇着羽扇,和声分析道,“从此层面看,亮赞同异度大人之议。”
诸葛亮的分析,已经超出眼前的思考,更加着眼将来。大哥深思良久后,缓缓点头。当日下午,大哥再次召集荆州群臣,任命我为荆州牧。第二日,大哥遣刚刚赶到襄阳的孙乾为使,前往许昌,向天子表奏自己受荆州士民之邀,接掌荆州牧和镇南大将军之职,并欲将征南将军和镇南大将军两衔合并,请授“征南大将军”。五月十六日,曹操自邺城返回许昌。自夏侯渊、夏侯淳的两路大军先后攻入渔阳郡后,隐忍(或者说是怯战)许久的袁谭终按捺不住,尽遣手中兵马,并向辽东的公孙度请援,准备与曹军在渔阳决一死战。为扭转实力上的劣势,袁谭还派出崔琰、田畴、李孚几人分别出使乌桓、鲜卑、匈奴三族,许以厚利,苦求三族出兵相助。如今地渔阳郡,曹、袁两家陈兵超过十五万人,大战一触即发。但就在这样紧要地时刻,曹操却不得不从河北返回许昌。根据荀或通报的消息,荆州的形势越来越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最让曹操担心地结果——荆州被刘备所得,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仅占杨州的刘备,已经成为曹操难以消除地心腹大患,如果再让他得到荆州,其后果……想想都让曹操觉得头疼不已。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另一个更让曹操不得不返回许昌地原因是——郭嘉已到弥留之际。作为曹操最为倚重的智囊之一,精于奇谋、擅长军略的郭嘉献计无数,对曹操今时今日的庞大基业居功至伟。而且在一众谋士中,郭嘉的年龄也是最小的,曹操对其寄望极深,甚至在自己百年后让郭嘉担任儿子的首辅。但生性不羁、才华横溢的郭嘉,最终却倒在了小小的五石散下。军师祭酒府,寝室曹操独自一人坐在床桶旁,强作欢颜地看着昏迷多时,却突然转醒的郭嘉。此刻,郭嘉原本苍白的面庞上奇迹般地变得红润起来,说话都很清晰。但曹操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宫中最好的太医已经告诉曹操,这是郭嘉最后回光返照。
天年已尽,不能再辅佐丞相了。未能看到丞相一统同宇之时,实是嘉平生最大的遗憾!”郭嘉表情平和,没有丝毫死前的恐慌,甚至还露出些许笑容。
“奉孝……”曹操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在郭嘉清澈的眼神下,嘴唇颤了颤,还是没说得出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四章(下)
“嘉本颖川一介狂生,放浪于形骸,常为世人所诟病。早年曾投效袁绍,被轻而忽之。本以为此生惟有纵情于山水之中,却幸被文若兄举荐于丞相麾下。丞相不以嘉轻狂,大胆任用,才得嘉得以施展平生所学。”郭嘉回忆起当年的景象,露出会心微笑,“能为丞相效力,实在嘉一生最大之幸!”
“奉孝……莫要说了,你定能康复,我已让人寻那神医华佗……”一代豪雄的曹操居然哽咽了起来。
“丞相不必安慰我了……”郭嘉勉强笑了笑,“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嘉最后还有一言,乞望丞相听纳……”
“奉孝但讲……”
“当今之天下,袁谭行将覆灭,而益州刘璋、汉中张鲁、西凉韩遂于丞相而言,只是疥藓之患。可以说,除刘备外,余者皆不足虑。”郭嘉面色微变,忽然咳嗽了起来。曹操忙不迭地将郭嘉身体扶起少许,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勉强抑制下了咳嗽,郭嘉继续说道:“刘备眼下必在谋取荆州,若其能够跨扬据荆,交州对其亦是囊中之物,如此一来,以实力论,他便足以与丞相抗衡。如若刘备当真占据荆扬两州,丞相他日剿灭袁氏、一统河北之后,切莫着急南下与其决战。若不能解决三大难题,贸然与刘备决战恐怕是有败无胜……咳咳咳!其一,是北疆的异族。乌桓、鲜卑、匈奴三大异族每逢天灾人祸,便以寇犯化解自身危机,对幽、并、司三州危害极大。而且这些异族尽皆见利而喜,不讲信义。平日里或许还好,但如若他们在丞相与刘备决战之时,背后插上一刀,结果难以预料。其二,乃是西凉韩遂。黄河九曲为人心机深邃,野心极大,为争权夺利兄弟情谊等皆可抛之不顾。而今韩遂虽然归顺,但丞相对其却也不可不防。其三。便是水土问题。丞相大军皆是来自北方。北人南下最易引发水土不服。此事乍看虽小,却往往能直接关系大战胜负,丞相不可不察。”
“恩……”曹操将郭嘉的话一一记在心中,动作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此前几日时昏时醒的郭嘉。此刻头脑出奇的清楚:“与刘备之战,重在消耗。适当时候。丞相不妨示敌以弱,引诱其主动北上进攻……”
“丞相!”寝室外突然响起了呼唤声。曹操正待发怒。但随即分辨出是荀或,压下怒火问道:“文若,什么事?”
“丞相,请出房片刻!”
曹操知道荀或必有要事,而且又不想让郭嘉为此事分心,遂放缓声音对郭嘉说道:“奉孝,你且稍事休息,我去去便回!”
郭嘉艰难地点了点头。曹操站起身,轻着脚步朝门外走去。就在他步出房门时,郭嘉面上那奇特的潮红突然消去,目光变地涣散……“文若,出了什么事?”曹操压低声音问道。
“刚从荆州得到消息!”荀或表情凝重地说道,“受荆州群臣之邀,刘备已经入主荆州,没有动一刀一枪!”
“还是……让他得了荆州……”曹操眼睛猛地一紧,身体不自禁地轻颤了一下,“就没有人反对么?”
“这个情况还不明。但以刘备的手段,加上有徐庶、诸葛亮、庞统这些智谋之士相助,即便有人反对,恐怕也兴不起什么风浪。”荀或明白曹操的意思,但并不乐观地说道。
“我这里劳师动众,才拿下不到半个幽州。他倒好,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整个荆州,好个刘玄德啊!”曹操怅然轻叹一声。
“另有消息,刘备似乎已派使者前来许都!”荀或补充道。
“无非是上表天子,说些‘他得顺应民心,不得已接手荆州’的话。刘玄德这人,最喜做面子上的事!”曹操勉强扯出一丝淡笑,摆了摆手说道,“文若,你先回吧!”
“是!”荀或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转了回来,轻声问道:“丞相,奉孝他……”
曹操黯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返回郭嘉的寝室。床榻上,郭嘉倚躺姿势依旧,眼睛似乎正在注视着房门口,但曹操却猛地心中一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紧几步走到跟前,曹操惊愕地发现,郭嘉那对往日里睿智深连的眼眸,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神彩。
“奉孝……”
建安九年五月十八日,绝代智者郭嘉郭奉孝因病逝世于许昌宅中。因常年服食五石散,导致郭嘉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而在过去地两年里,郭嘉曾先后随曹操在北抗鲜卑和南征上庸,并北和荆州地水土令他孱弱的身体极为不适应,更加剧了身体状况的恶化。对郭嘉的亡故,曹操极为伤心,为其举行了非常隆重地葬礼,并将郭嘉之子郭奕收养入府,亲自代为教养。郭嘉过世后的第四日,刘备使者孙乾赶到许昌。在襄阳呆了一月,待局势基本稳定下来后,大哥便告别了我,携诸葛亮返回了庐江。频繁迁移治所,对于人心地安定明显是不利的,而距前次迁治至今,不过才短短一年多时间。所以,尽管荆州比之扬州要更为富庶,但大哥并没有准备再次迁移治所。为便于我掌控荆州地大军,大哥将赵云和风骑军的大部留在了襄阳。蒯越辞任荆州牧之后,为对他有所补偿。大哥授其征南将军府长史之职(将军府事务主管,幕僚之长)。出于身体状况的考虑,蒯越向大哥婉请留在荆州,大哥应允后,又让他兼领原先的荆州牧别驾一职。领荆州牧的同时,我以右将军身份正式开府。征得大哥地同意,左军师中郎将庞统被拜为右将军府长史兼司马,马良被转为右将军府主薄。大哥返回庐江后。我便正式开始履行州牧之权。事无巨细大包大揽。不是我作风。将权力做了细致分工后,我便以庞统、蒯越、马良主掌荆州政务,以刘磐、赵云、黄忠、文聘主掌荆州军务,自己则统筹全局。六月初八。孙乾自许昌返回庐江,带回了郭嘉亡故的消息。此外。大哥请以征南将军与镇南大将军两职,转拜征南大将军的上表。也获通过。或许是知道反对也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曹操很干脆地做了次好人。六月初十,大哥拜二哥为扬州牧,并以前将军衔行开府之权。随即,二哥拜右军师中郎将诸葛亮为前将军府长史,崔宏为前将军府司马,步骘为前将军府主薄。六月中,陈到、朱桓率领虎、熊、狼三营赶到襄阳,重归我帐下。与他们随行的,还有吕岱、吕范、吾粲等人。与此同时,李通率领所部万人,自荆州返回扬州。七月上,曹、袁两军终在渔阳郡展开决战。此前,袁谭的军师郭图亲自出访辽东,以唇亡齿寒的利害关系,成功说服独立为政的公孙度出兵渔阳,协同袁军抗击曹操。袁谭动用手中所有能够动用的兵力七万人,加上公孙度地援军三万人;曹军方面,夏侯渊、夏侯淳地两路大军,兵力也达到了7万人。根据郭图所制订的计划,袁熙与公孙度率领联军八万人自蓟县,对两夏侯中位置突前的夏侯淳部实施猛攻,同时安鲜将军阎柔率军两万负责阻击夏侯渊所部。郭图的意图是,先以兵力优势先将夏侯淳击溃,将齐飞地曹军两翼中一翼斩断,而后再集中兵力击溃夏侯渊部。从七月初七开始,袁熙、公孙度联军对夏侯淳所部进攻一轮又一轮的猛烈攻击。但夏侯淳却让联军碰了一鼻子灰——连续十几天地进攻,占两倍兵力优势的联军居然无法从夏侯淳手中占到任何实质性地便宜。期间,夏侯淳虽有小退,但军容齐整,令对方无机可乘。另一面,阎柔按照计划死命与复侯渊纠缠,令其无法顺利救援夏侯淳。就在双方成僵持时,七月二十四日,战局突然发生变化。夏侯渊以曹休与阎柔纠缠,自己却率领精锐万人从渔阳郡外围秘密绕行而过,随后直插袁谭所在的右北平。夏侯渊素以用兵神速闻名,短短三日的时间,就连破无终、徐无等地,兵压右北平。袁军主力大军都在渔阳前线,后方兵力空虚,闻听夏侯渊逼近,袁谭惊骇不已,连发军令,召袁熙大军回援。袁熙无奈,急调三万人回援。了解到这一情况,夏侯淳的随军参谋程昱献计,利用三万袁军回撤,大肆散布谣言,道右北平已被攻克,袁谭业已投降等等。袁军军心本就不稳,被流言迷惑后更显慌乱。夏侯淳把握住战机,在新到张合援军的配合下,率军发起猛烈反攻。激战六个时辰后,将袁、公孙两家联军击溃。另一面,夏侯渊对右北平方向虚晃一枪后,便掉头转向,随即从侧面对袁熙的援军实施攻击。在两夏侯的夹击下,联军大败,死伤、被俘者无数。八万大军得已撤回右北平的,不到三万人。见主力败退,阎柔也率军撤回右北平。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五章(上)
渔阳会战的惨败,几将袁谭的家底葬送一尽,非但渔阳郡丢失,连手中的军力都缩水一半以上。而且惨败之后,军心、民心已彻底动摇,一股弃袁附曹的风潮,迅速在袁谭治下几郡刮起。曹操乘病要命,一面让贾诩加紧对袁谭治下士绅官吏的策反,一面命夏侯渊、夏侯淳两路大军步步进逼。末日穷途的袁谭,据城死守的同时,将扭转败局的希望完全放在外援上,一批一批的求援使者不停的外派而出——刘备、韩遂、匈奴、鲜卑、乌桓……八月上,渔阳会战的消息传到襄阳时,庞统当即断言,袁谭最多还能支撑到年底,且最终很有可能不是灭亡在曹军之手,而是亡于内讧。尽管袁谭再三派遣使者到庐江求援,但幽州的局势实在已是无可逆转,大哥出兵的可能微乎其微。至多就是稍尽人事,继续为袁谭提供些粮草军械。此外,也不大可能有什么大动作了。于我方而言,一者荆州新得,必须尽快安定下来;另一方面,对交州的战事,也已进入到最后的筹备阶段。若非因荆州生变,南征交州的战事恐怕早已如火如荼地进行之中了。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困扰孙吴政权的两大后顾隐患,便是山越族和交州士家。这两大难题,在很长的时间内束缚着孙吴的手脚。尽管在建安十五年,孙权以步骘收交州,但因内有山越的骚扰。外有魏、蜀的渗透(尤其是蜀国,蜀地南中郡与交州毗邻),结果孙权非但未能从交州得到多大好处,但被消耗了不少力量。直至公元232年,诸葛恪彻底平定山越之后,交州才算是真正安定了下来。而这时,天下大势早已成魏(晋)强吴蜀羸弱的局面,孙权其时也年事已高。再不复往日的进取之心。从争霸天下的角度看。收取交州对孙权可说是起到一定意义的负面作用。但这一问题,对今时今日的大哥却是不复存在的——山越族已被顺利收归大哥麾下,而益州刘璋只是一守户之犬,根本不可能主动来骚扰。夺取交州。不但可以得到大片土地(虽然未经开发),更可彻底消除后方的隐忧。类似去年交州对庐陵地进犯。若是发生在大哥与曹操全面开战之时,后果将难以预料。所以。大哥返回庐江之后,便在徐庶、诸葛亮地建议下,重新开始了南征的秘密准备。八月下,奉我之命,吾粲出使武陵五溪蛮,施以恩威兼具的手段,费时一月有余,成功说服其大首领沙摩柯受官归顺。五溪蛮的前身为盘瓠蛮,因以神犬盘瓠为图腾而得名。秦汉时,其族居住在武陵郡、长沙郡,故又称“武陵蛮”或“长沙蛮”:其地有雄、祸、辰、酉、武五溪,故又有“五溪蛮”
之称。其族人多居山鲁,从事农业,但也长于狩猎。能织木皮为布,以草实为染料。衣服五色斑媚,赤髀横裙,以泉束发,喜好歌舞,英勇善战。两汉时期,五溪蛮曾一度归于朝廷管辖之下,其首领被授予邑长、邑君之号。但由于官府徭役失平,妄增租赋,致使五溪蛮屡起反抗,杀长吏,烧官府,终汉之世,连绵不断。刘表担任荆州牧期间,曾以安抚手段收服五溪蛮,荆州最为精锐之师——黄忠地长沙兵,其中便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五溪蛮族。但随后因刘表之死而引发内乱,致使荆州政权失去了对五溪蛮的控制,刘琦继位之后,也未有时间去管及此事。在接受、整编荆州军期间,对蛮兵善战印象深刻地黄忠特意向我提出建议——重收五溪蛮于治下,吸纳蛮兵入军。有山越兵的优异表现在先,我对黄忠地建议自是很感兴趣。这些南方的少数民族,因其生活环境恶劣,无论男女,个个生性彪悍,加上精于狩猎,乃是绝佳的兵源。若能收编入军,悉加操练,战斗力要比一般军队强上许多。在说服过程中,吾粲虽然费了些周章,但得益于大哥的好名声,又有山越族的例子在前,由势力最强的沙摩柯部起头,五蛮溪四大部族全部答应奉大哥为主。我方则承诺以等同山越的待遇,对待五蛮溪族。八月二十八日,我亲自赶到武陵郡,会见五蛮溪四位部族首领。
“轰!”地一声巨响,沙摩柯(其实应该叫摩沙柯,《陆逊传》中对其名字记录错误,后世人就沿用了沙摩柯的叫法)被我一个过肩摔,第三次摔到了地上。
“勇士大人,我不是你的对手!”摆了摆手,灰头土脸的沙摩柯很干脆地承认了失败。
“只是喝酒时助助兴而已,不谈胜负……”我呵呵一笑,上前一步,伸手将沙摩柯扶了起来。会见完这些部族首领后,我特意命武陵郡守府设了隆重的酒宴来招待他们。宴上,沙摩柯突然提出要与我比试摔角。情知如果不露点本事震住场面,日后恐怕难以真正让这些五溪蛮族臣服,我便答应了沙摩柯的身材极为魁梧,比我还有高上一筹,差不多可以与二哥相仿。头发蓬张,粗旷的面庞上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看起来格外狰狞。上身只有一件色彩斑斓的粗布短衫,下身却是一件类似草裙的衣物,足上赤裸。乍看起来,沙摩柯至少是个三十岁出头的人,但实际上他才不到二十五岁。今日会见完这些部族首领后。我特意在武陵郡守府设了隆重的酒宴来招待他们。宴上,沙摩柯突然提出要与我比试摔角。情知如果不露点本事震住场面,日后恐怕难以真正让这些五溪蛮族臣服,我便答应了沙摩柯地请求。
“输了就是输了……”沙摩柯表情很郑重地说道,“我一直以为是盘瓠第一勇士,没人能厉害过我。但今天,才知道勇士将军是真正的勇士,我认输了!”
“扑通”一声。沙摩柯单膝跪在我的跟前。右手平放在胸前,语气显得很殷切地说道,“勇士将军,我听人说你在战场上是无敌的。请让我带我的族人到你的大军中去……”
“哈哈……”我哈哈大笑。双手将他托起,“正合我的意思!”
“呼呼呼…”沙摩柯仰天狂啸连连。声音似犬吠、似狼嚎,随即其余三位部族首领也附和呼号起来。狂放的呼啸。引得厅内其余人侧目不已,显然很有些不适应。不过,这在我来说,倒是没什么新奇地,毕竟曾在山越族中见识过。这些呼啸,只是在表达他们激动喜悦地心情。小半晌后,呼啸停歇了下来。沙摩柯开心又显尊重地向我询问道:“勇士将军,这次我带来了十几个族里的女人,能让她们上来舞刀助兴吗?”
“好!”我大笑应允道。
不多时,十三、四个赤裸着双足,身着单薄而裸露衣物的蛮姑进入厅内。这些蛮姑个个身形健美、面目秀丽,一手持小巧的弯刀,一手擎一面小盾,在五溪蛮特有乐器地伴奏下,跳起了奇特却颇富观赏性的刀盾舞。厅中作陪地武陵郡官员中,不少人也是第一次欣赏到这种蛮族舞蹈,起初有些人还感觉不堪入目,但逐渐也被吸引住了。欣赏舞蹈的同时,我也不禁有些惊叹于这些少数民族地全民习武。就眼前这些蛮姑的身手,比之我军的一般军士绝对是不遑多让。在武陵城盘桓了两日后,五溪蛮四大部族首领相继回到了自己的族中。沙摩柯倒是个信人,离开后不到十日,就亲自带着族中的青壮男子3000多人再次返回武陵城,投入到我的帐下。随即,其余三部族也根据达成的协议,分别派遣了千多人投入我军。以这7000五溪蛮族人为单位,我在向大哥通报过后,组建了第二支纯少数民族军队——无前飞军。新授威虏校尉的沙摩柯担任统领,同时我又从凌操那里要来了凌统,从陈到那里要来了傅彤,担任无前飞军两位副统领。九月中,荆扬两州的新粮收割基本完成,我军南征交州之战也正式展开。九月十四日,大哥拜新晋升威南将军的陆逊为主将,以左护军吕蒙为副将,领军三万南下攻击交州。全琮、贺齐随军出征。九月十六日,文聘领军万人出零陵郡,做为偏师协助陆逊攻交。九月下,幽州传来消息,辽东公孙度见袁谭穷途末路,抛弃了先前的协议,起兵从背后对往日的盟友反戈一击。苦苦支撑的袁军全面崩溃,安鲜将军阎柔首先率军投降曹操。面前抵抗了近两月的右北平城失陷,袁谭、郭图于乱军中被杀,袁熙仅以身免,逃往辽西郡,辛许、辛毗被俘。在外的崔琰、李孚、田畴等人,得糜家商会之助,等上运输船南下扬州。四世三公的河北袁氏,自此几可说是烟消云散。曹操即将结束河北战事,下面便可全力对付大哥。为做好应付将来曹操进攻的准备,我一面命赵云、黄忠加紧操练兵马,一面开始巡视襄阳防务。十月初三,我与一行百余名亲卫巡视至新野。不知什么缘故,一名亲卫的坐骑突然失惊,将马上骑士甩落后,一阵狂奔,险些将一名孩童撞死,幸好我及时追上,拽住那匹惊马。那个大约八、九岁的孩童直楞楞地看着惊马,仿佛被吓傻了。我下马仔细察看之后,才发现这孩童只是被惊着神了。过了片刻,小家伙恢复了过来,结结巴巴地呼唤自己的母亲。不多时,一名大概正在田间务农的中年妇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向孩子问明情况后,或许是看出了我的身份,也没有敢责骂我。代亲卫向这对母子致过歉后,我正准备离开。但鬼使神差之下,我忽然回头问了那孩子的名字。
“我叫邓……邓艾!”在母亲的鼓励下,那孩童结结巴巴地回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五章(下)
听到邓艾这个名字,不禁让我小小地吃了一惊。(注:邓艾最早所用名不可考,12岁时他自己改名邓范,后因有重名再改为艾。书中暂时就不考虑这些了,直接就称为邓艾)口吃的毛病,再联系上他早逝的父亲,我才断定眼前这个八、九岁的小家伙,确实就是一手覆灭蜀汉的邓征西。义阳有大族邓氏,邓艾之父便是其中的庶支。但非常可惜,在邓艾年仅三岁时,其父便早早过世,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后因受族人排斥,邓艾母子由义阳迁至新野境内定居。依靠务农纺织,邓艾之母含辛茹苦地抚养儿子。(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建安十三年曹操南征时,邓艾母子被强行迁往汝南郡,沦为屯田部民。这时邓艾才做了“放牛娃”。)得知我的身份后,邓艾之母恭敬而忐忑地将自己母子的经历道了出来。这个平凡却又不凡的妇人,似乎看出了我对她儿子的兴趣,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的期待。虽然因家贫无法就学,但邓艾之母并未放弃对儿子的教育。一旦稍有闲时,算是出身书香门第的邓母便自行教导邓艾,所幸小家伙聪明伶俐,学业倒也颇有长进。但很明显,仅仅依靠邓母胸中所学,已无法再让邓艾有什么进步了。一意为子着想的邓母,很清楚眼前就是一个机会,若是能得到我的看重,小邓艾必定可以得到很好的教育。就在我和邓母叙话时,我那百多名亲卫也寻迹相继赶到了。虎头虎脑却又透着一股灵气的邓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百匹战马及马上的骑士。流露出无比浓厚地兴趣。长期的生活困窘,让邓艾身上完全没有一般世家子弟的骄、娇之气,心性更为成熟的同时,却也保留了应有的灵气。而且看得出,他似乎对军伍很感兴趣。向邓艾简单地问了几个学问上的问题,小家伙虽然结结巴巴,但回答起来算是游刃有余。
“是个可造之材。”摸着颔下的刺须,我轻点了点头。当我表示愿将邓艾引荐入官学时。邓母欣喜不已地应允了。并急让儿子向我行跪谢礼。小家伙似乎也知机会难得,没等我阻止,就飞快跪地叩了三叩。礼毕后,邓艾居然出人意料地结结巴巴向我提了一个请求——他道自己最敬仰我“用兵如神”。希望能够拜我为师,学习行军用兵之法。听了这一请求。在场众人,包括邓母在内都大吃一惊。如果我当真收邓艾为弟子。对其而言,且不论会学到什么,但就身份来说,几乎就是平步青云。虽然我本人并不重门第之见,但其余人却不会这样想。在他人看来,这一请求,简直就是无礼之至。邓母面色大变,当即跪地,直称邓艾年幼无知,苦求我原谅她儿子无礼之请,莫要怪罪。邓艾的表情一片天真,似乎并不知自己“闯下了大祸”。连我地那些亲卫,看了他地模样,也以为他是年幼无知,但我却从他的略显稚嫩的眼中,看出些别样的意味—这小子地心理年龄绝对要超过他的生理年龄,这看似因年幼无知而提出地无礼请求,恐怕是他有心而为。这小子十有八九是看出了我对他的欣赏,希望以此一搏,若成功,就可以改变他母子二人地命运,若失败,想必我也不会跟他这个小孩子计较什么。这小子,不过才八岁而已,居然就有这样的心机,果然了不得。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心智应该早熟一些,但能做到他这样的,绝对是世间罕有。在我灼灼目光的逼视下,邓艾果然流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毕竟只是个孩子,再早熟,心理上也比不了正常成年人。其实,对邓艾耍的这点小聪明,我倒并不反感。换个角度看,也可以看成是他卓尔不凡。当然,日后适当的引导还是有必要的。气机紧紧地锁住邓艾,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无形的压力之下,小家伙身体微微一颤,流露出了畏惧之色。就在众人都以为我即将发怒之时,我突然展颜一笑,出人意料地答应了邓艾的请求。州牧府,议事厅庞统拈着胡须,上下打量着小邓艾,片刻后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邓……邓……邓艾!”尽管厅内只有三、五人,但初次来到这种场合之下,小家伙还是拘谨的很,话也越发结巴。
“呵呵……”听了邓艾的回话,庞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怒色,邓艾的小脸变得通红,很快将头垂了下去,倒没有说什么。
“恩……?”本意在逗弄的庞统,看邓艾如此表现,不禁轻噫了一声,随即转头对我笑道,“没想到将军这一巡视,居然巡出个弟子来。”
“士元,你看他如何?”我也将邓艾的表现看在眼中,笑问了一句。
“乍看还行,就是不知胸中有几点墨水?”庞统故意斜视了邓艾一眼,“敢让我考教一番么?”
“你……你……考!”毕竞只是个孩子,邓艾立时被庞统激得兴起,有些愤愤地回道。
庞统微微一笑,从简单的问题问起,随即将难度逐渐加大。邓艾虽然口吃依旧,但大部都还能回答出来。看得出,他母亲的教导还是相当不错的。
“马马乎乎!”当邓艾连续三个问题未能答出时,庞统停下了考教,不过还是给予了某种程度的肯定。很明显地在庞统那里品尝到挫折滋味的邓艾,小脸耷拉了下来。不再吭一声。
“将军,他的底子还没打扎实,先送去鹿门学几年,再让他跟着您!”庞统笑着说道。
身为荆州人,邓艾年龄虽小,但也知道荆州最富名望地鹿门书院。听了庞统的话后,小家伙的眼中不可遏制地现出激动的神彩。望着邓艾被带离的身影,庞统饶富兴致地笑道:“这小孩不错。学问比我侄儿还要好些。难得难得!将军是怎么看上他的?”庞统说的是庞山民的长子庞进,今年刚刚十岁,相当聪颖。以庞家地深厚家学,邓艾地学问还能够超过年长两岁的庞进。确实很了不起了。
“凑巧!”笑了笑,我自然不能告诉庞统——这小家伙就是原先历史上击灭蜀汉的邓征西。有这么一个天资聪颖的弟子。自然要好好教导一番,就当是日后为阿斗储备人才吧。在襄阳安顿了邓母之后。托庞统地“人情”,邓艾被送进了鹿门书院。庞德公最擅长因人施教,在鹿门进一步奠基,对邓艾的成长应该是相当有益地。陆逊南征交州之战,于十月中取得较大进展。交州苍梧郡太守吴巨,与大哥本是旧识。陆逊抓住这一点,奏请大哥修书一封,劝说吴巨归降。劝降信送往苍梧后,陆逊随即便命细作在交州境内大散谣言,将劝降信之事直接抖楼出来,并称吴巨正与大哥积极联络,准备举郡归附。事实上,早先士燮并非不知吴巨与大哥之间有旧交,但出于安定民心军心的需要,一直没有奈何吴巨,而吴巨也尽量表现出士燮地忠心。这样,双方尽量维持着事态的稳定。但当谣言满天飞时,这种本就不坚实的平衡顿时被打破。士燮次子士徽首先表示了对吴巨的不信任,奏请其父罢黜吴巨郡守之位,并自请率军前去拿人。士燮起先还能保持较为冷静的态度,但禁不住几个儿子的捉掇,终于决定对吴巨下手,以消除隐患。但士燮不想在外敌的进逼下,自家内部再动用武力造成无谓的消耗,遂命人召吴巨至州治所在番禺,意图一举将其拿下。但士燮的使者还未赶到苍梧,又有谣言兴起——道士燮有心杀吴巨以除后患此谣言在苍梧郡流传最广。就在吴巨心神惶惑之际,士燮的使者赶到,命其前往番禺议事。在这样的情形下,吴巨如何赶去,更有心腹猜出士燮的意图。为稍做试探,吴巨佯做推辞,却不料使者态度强硬。由此,吴巨也知流言极为可能属实。左右无计之下,吴巨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囚禁使者,主动派人与陆逊联系,请求归顺大哥。陆逊当即回讯,表示接纳吴巨,并请其接应大军南下。而另一面,士燮久不见使者返回,情知有变,立命正率军于苍梧郡北迎击陆逊的长子士庶返师南下擒拿吴巨,又命次子士徽率留守番禺的5000兵马急攻苍梧。这些举动如何瞒得过陆逊。陆逊识破士庶特意摆出的金蝉脱壳之计后,将计就计,一面自领一部兵马佯做中计迷惑对方,同时又让全琮领数千精锐在向导的引领下,抄小路绕行奔袭苍梧。就在士庶围攻苍梧郡治广信城时,全琮神兵突降,从背后发起攻击,激战后击溃交州军。得救之后,吴巨当即通告全郡,宣布归顺大哥。被击退的士庶,遭遇其弟士徽后,本有意反攻苍梧,但却无奈地发现陆逊的主力已经到达广信,只得暂且做罢。而此时,另一路吕蒙的兵马,也在万余山越兵的配合下,攻入南海郡龙川县,兵锋直指番禺。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六章(上)
建安九年十月中,辽东太守公孙度通过征北将军夏侯渊,向曹操表示了归附之意。为避免无谓消耗,曹操接纳公孙度的归顺,仍令其担任辽东太守,拜为辽东侯。十月下,在六万曹军的逼压之下,辽西太守管统举郡归降。原本有意据辽西、援引乌桓大军南下以对抗曹军的袁熙,在四面楚歌的失意绝望中,自杀身亡。袁熙身死后,被曹军俘虏的辛评绝食七天身亡,其余袁氏旧臣,多半归附曹操。自此,雄霸河北十年有余的汉末第一名门—袁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而曹操,在经过与袁家长达5年的战争后,终实现北方一统。袁氏彻底覆亡消息传到庐江后,崔琰、李孚、田畴等人尽皆伤感不已。为安抚一共十六名逃亡到扬州的袁氏旧臣,大哥为袁谭、袁熙举行了隆重的祭仪,并在庐江为二袁建衣冠冢。随后,崔琰等人拜领大哥授予的官职,开始受理政事。尽管袁氏的覆亡早已注定,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还对我军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近几年来,正是因为有袁谭和大哥北南呼应,一头一尾地牵制着曹操,才使双方的日子都能过得稍为舒坦些。而我军实力的扩充,很多时候就是趁着曹操北伐袁谭的时机完成的。如今,袁家已经覆亡,我方只能独自来对抗曹操了。不过,幸好在这之前,荆州已归于大哥麾下。双方还是一战之力的。从荆州到扬州,乃至广陵郡,都不同程度地加强了战备,以防范曹军可能的南侵。锦帆水军甘宁部和蒋钦部,更是日夜巡驻淮水。同时,锦帆水军凌操部,也奉我之命自长江北上,开始巡防于汉江、育水一带。襄阳议事厅“公仪。新野地城池扩建。就要劳烦你多费心些了。人、财、物力不需你担心,皆可有州牧府为你筹备!”我对新野令赵累说道。
“累必不有负所望!”赵累躬身领命道。
赵累25、6岁上下,本是南郡夷陵县的县丞,因绩效显著。新被擢升为新野县令。
“蒯公,新野、南乡两地的物资调拨之事。劳你多留些心了!”转过头,我客气地对别驾蒯越嘱咐道。
“将军放心!”蒯越轻轻点头应道。
南乡、新野是荆州的两大军事要地。一扼上庸门户,一扼襄阳门户。尤其是新野,如果能配合巡驻淮河、育水的水军,甚至也可以扼住章陵郡的门户。正因两地如此重要,我才有意对两座城池进行扩建加固。扩建的目的,并仅仅是为了防御,我更想让这两地成为日后北伐曹操地前沿根基。由于南乡城在去年曹军入侵上庸地行动中遭受极大的破坏,自去年六月起,刘琦便已命人对城池进行修复和扩建。但其扩建的力度实在有限,远达不到防御曹操大军入侵的要求。所以,我又命南乡令董和和驻守将领冯习对城池重新进行扩建。但新野,则似乎向来不为人所重视。终刘表、刘琦两代,从来都没有想过扩建新野,以此作为北抗曹操地据点。或许在他们看来,有汉江为屏的襄阳,才是更为适合防御北敌南侵地地方。安于守业的刘氏父子,自然也不会有心将新野作为北向进取中原地根基。据闻,蒯良、蒯越兄弟也曾不止一次提议扩建新野,但最后皆为刘表所拒。
“将军……”就在我对赵累就扩城交代一些细节问题时,庞统举步入厅。
“大人,下官告退!”赵累和另外几名官吏看庞统似乎有要事要与我商量,忙行礼告退。
“异度大人慢走!”见蒯越也有意离去,庞统急忙将他唤住。
“士元,有什么事?”见庞统的表情略带几分“诡异”之色,我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有人想要逃离荆州了……”庞统狡黠地一笑,随后说道。
“谁?”我先是惊讶地问了一句,随后会悟了过来。庞统说的,十之八九是刘先、刘华父子。因其子刘华得了“癔症”(精神病),担任征南大将军府师友祭酒这一虚职的刘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府理事。这段时间里,这对父子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实的很,让人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异样。由于我本身也比较繁忙,久而久之,也就将这对父子的事情放到一边。但很显然,庞统并没有放松戒备,一直在紧盯着他们。
“刘叔业父子!”庞统在回答我的问题时,眼睛却在看着蒯越。蒯越眼中现出一丝复杂之色,有痛心、有无奈……,惟独没有吃惊,似乎他早已知晓庞统说的是谁。
“将军,叔业父子虽是自入歧途,但能否饶他们一条性命!”沉吟了片刻,蒯越踌躇说道。
看来,蒯越也一直在关注刘先父子。依他对荆州群臣的熟悉,自然知道以刘先父子,特别是刘华的个性,根本不可能接受“大哥成为荆州之主,而他们父子只能投闲置散”的命运。在无力扭转荆州局势的情况下,刘先父子惟一的出路,就是外逃。而去处,自然就是曹操那里。这一点,当初诸葛亮早已分析过了。如今看来,蒯越似乎也很清楚。庞统对蒯越的能耐看得很透,知道瞒不过他,索性就开诚布公地跟他一起来商量如何处置刘先父子。
“蒯公放心,主公、将军宽厚为怀,不会为难刘祭酒父子的。而且,刘祭酒如果愿意北迁,对我等而言,其实是利大于弊!”庞统轻笑着说道。
“恩……”蒯越稍稍宽心地点了点头,随即对我说道,“叔业父子之事,若有用得着越的地方,将军尽可吩咐!”
“好!那咱们就来合计合计,如何‘礼送’他父子出境……”我点头说道……十一月初六,刘先以送其子返老家养病为名,携少数家眷出襄阳,南下南郡。但行至宜城附近,刘先以仆婢为掩护,自己则与十数名亲眷秘密改道北上,经安昌、湖阳,进入曹操治下的南阳安众县。而刘先能够如此“顺利”地实现逃亡,与我的“放行”有着直接的关联。甚至可以说,他这一行人就是在我的一路关注下,进入到南阳境内。当然,“放行”的事做的相当隐秘。为了增强效果,我甚至派人从安昌一直“追”到安众,其中有两次更是“险些”将他们擒住,“幸亏”刘华机警非常,施展无数手段,才勉强脱困。就在这种“默契”的配合下,刘先、刘华父子成功地脱离了虎穴,而我方,则是成功地将两颗“定时炸弹”送离了荆州。可谓是双方各得其所!此外,我也很期待庞统对刘先父子的一些设计,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进入十一月中,交州之战再传捷报。吕蒙所部在攻占南海郡龙川县后,一路南下,朝交州州治所在番禺迅速进逼过去,给士燮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士燮之弟士壹率军万人奉命阻击吕蒙,却接连两次遭遇痛击,折损近半兵马。百般无奈之下,士燮只得急招图谋反攻苍梧的长子士庶、次子士徽回师。交州军一退,陆逊随即收苍梧全郡,仍以吴巨为郡守。在陆逊、吕蒙两路大军的进逼之下,士燮听取士徽的意见,决意在番禺展开决战。若胜,则可扭转局势,若败,亦可向郁林、合浦、交趾方向退却。陆逊和吕蒙完成对番禺的钳制之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反而稍稍休整了几天,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就在士燮父子困惑不解、甚至有些浮躁之时,重耗突传——兵出零陵的文聘,在与陆逊取得联系之后,按照陆逊的要求,没有直接加入苍梧、南海两郡的主战场,反而率军跋山涉水,自营道、桂林,直插郁林郡。因路途险恶,文聘所部在行军途中,便付出了近500人的伤亡。所幸此时已是冬季,避过了交州最为令人畏惧的物事之一——瘴气,否则伤亡人数更可能倍增。显然未能料到“敌军”竟会绕行奔袭,郁林太守对文聘军的突然出现毫无防备。而城中守备兵马只有寥寥两千人,且战力极其羸弱。面对文聘的通牒,郁林太守明智地选择了投降。郁林的丢失,意味着士燮的退路被彻底截断。整个交州,被文聘所部拦腰砍成两断,一边是屯聚重兵却退无可退的南海郡,一边是地域广袤却几乎没有什么战力的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诸郡。(注: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已在今日的越南境内)郁林失陷的消息一经传来,立即在番禺城内引起混乱。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六章(下)
面对退路被断的窘迫情况,交州军内部意见极度不一。以士壹为首的一部分将官认为“敌军”战力强悍,统军“敌将”陆逊、吕蒙又极为狡诈,以力相敌绝非良策。士壹主张立即弃守番禺,夺回郁林郡,而后利用交州广袤的地域与“敌军”纠缠。士庶、士徽兄弟则坚决反对弃守,力主利用地利之便,与陆逊、吕蒙展开决战。士徽甚至还取笑叔父士壹连续数次栽在吕蒙手中,已经变得如惊弓之鸟。几番权衡之后,士燮还是采纳了两个儿子的意见,决定与陆、吕二人在番禺展开决战。士燮以士庶为主将,以士徽为副将,率拼凑起来的四万大军,首先向人数较少的吕蒙所部发起猛攻,意图利用人数之优先击溃一方,以占得先机。士家兄弟初生牛犊不畏虎,对胜利满怀信心。但等双方真正接锋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错的厉害。吕蒙麾下军力,即便包括山越军在内,也只有近一万七千人,甚至不到交州军的一半。但战争比拼的不仅仅是人数的众寡。吕蒙所部,都是连年与孙军、曹军交战而磨练出的精锐士兵,以及那些生性彪悍的山越军,战斗力之强绝非那些几乎没有经历过正式战事的交州士卒可以比美。即便是武器的优良程度看,双方也相差甚远。激战三日,占据人数优势的交州军,在吕蒙面前碰得头破血流,进退两难。士家兄弟骑虎难下之时,陆逊开始了对番禺城的进攻。士燮本准备凭借坚固的城池,阻挡陆逊些时日。以待二子奏凯,再内外配合,一举击败陆逊。但事情的进展,再一次让士燮失望,甚至绝望。陆逊所部随军携带了数十台经黄月英改良过的便携可拆式新型霹雳车。总共五十余台新型霹雳车,在三百余步开外一阵狂轰乱砸,将番禺城打得岌岌可危,将守城军砸得鸡飞狗跳。守军对陆逊军几乎连还手地机会都没有。无奈之下。士燮连夜命人出城。命两子速速回城解围。士庶、士徽接到求援后,大吃一惊,惟恐城池有失,连忙舍弃与吕蒙的激战。率领大军直奔番禺而去。然而,在急速回援的途中。士家兄弟再次遭遇奉陆逊军全琮部的伏击,全军立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尾随追击的吕蒙随即趁势而上。配合全琮痛击交州军。最终,士徽只得4000余人狼狈逃回番禺城。其余军卒非死即溃,被俘者无数,士庶于乱军中被吕蒙生擒。陆逊与吕蒙会师于番禺城下后,随即将城池团团围住。经过这场大败之后,士燮对击退“敌军”再不抱一丝一毫的奢望。面对对方发出的最后通牒,士燮派使者求见陆逊,表示自己愿意归附征南大将军刘皇叔麾下,但同时他又希望自己能够继续担任交州牧一职。听使者将士燮的请求说完后,陆逊淡淡一笑,将士燮地请降轻轻甩落到使者地跟前,简单明了地做了回复:“告诉士威彦(士燮),要么他自己开城投降,要么我让大军攻入城中。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顿了顿,陆逊带着和煦的笑容,却说出一句让使者从头寒到脚的话:“不要跟我提任何要求!”
使者回城转述了陆逊的话后,士燮彻底绝望,就欲出城投降。但士徽却坚决不同意投降,狂妄叫嚣要动员番禺全城百姓,与陆逊死抗到底。得到士徽地回复后,陆逊再不与士家交涉。他一面积极准备攻城事宜,一面命大嗓门军士环城诵读征南大将军府起草的劝降公告。同时,陆逊还让人将数百支附有文告地羽箭射入城内,鼓励城中将官军民出降,且称若能擒拿士家父子者,可受重赏。一时间,番禺城中鸡飞狗走,人心惶惶。交州平定战至此,大势基本已定!十一月下,刘先、刘华父子在曹军的护送下,转道宛城、颖川,抵达许昌,并立时被曹操赐见。
“……可恨刘磐一众叛逆,罔顾天子之命,不恤荆襄百姓之请,竟与国贼刘备相勾结,让刘备篡取了荆州。”应曹操地要求,刘先将荆州被刘备所得的情形详细地叙述了一遍。说到“愤慨”处时,刘先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荡,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地恳求道:“如今荆襄九郡之士人百姓,皆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翘首以盼丞相解救!先且代荆州上下,恳求丞相早日兴王师南下,驱逐国贼刘备,还荆州一片朗朗乾坤!”
“这里有荆州官员、各大宗族族长百余人联名的《请王师复荆州书》,恳请丞相亲览!”一旁的刘华也跪了下来,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双手托过头顶。曹真取过帛书,上前恭敬地呈递给曹操。曹操仔细地阅览了帛书的内容,以及最后附注的百多个姓名后,大为动容,起身走到刘先父子跟前,双手将二人扶起,慨然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荆州亦为大汉十三州一部(司隶校尉部,等同于一州,也被称为司州)之一。操身为大汉丞相,受圣上之托代理朝政,如何能看百万荆州黎民受此苦难。叔业、子云,你们尽可放心,但时机成熟,我当表奏天子,亲率百万王师南下,一举荡平逆贼,使荆襄百姓皆可沐天子之恩。”
“多谢丞相!”刘先、刘华父子热泪盈眶。再次深深施了一礼。
“我已为叔业暂置府邸,你等一路远来辛劳,可先回府歇息。改日,我为你等引荐入见天子!”
“谢丞相大恩!”
待刘先父子离去,曹操原先略显激动的表情迅速恢复了冷静,回到自己座位上后,转头向荀或询问道:“文若,这封《请王师复荆州书》你怎么看?”
刘先父子举步出厅后。荀或已自行从曹操的桌案上取过了那绢帛书。迅速看完帛书上内容后。荀或又再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突然间,他的嘴角浮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文若似有所得,请试言之!”
荀或将帛书转递给下首的荀攸。淡定地说道:“丞相,这封百人联名地请命书未必是真。”
“文若如何能确定?”曹操轻噫一声。好奇问道。
“丞相有所不知。帛书上的那些署名,笔迹虽然相似。却不一定是本人所署,很有可能是他人模仿。”荀或笑着说道,“以那第三个韩嵩的署名为例。仅从外观看来,虽然极为相似,但韩文畦笔风偏于凝重,此人的笔风却是偏于轻逸。早年我曾与韩嵩有过一些交往,对其笔迹颇为熟悉,就在今年年初还曾让人从荆州寻了一篇他亲笔手书的文赋。这署名十之八九是他人模仿而成。照此看来,其他署名也可能是模仿而成。”
“不错!”荀攸举起手中帛书,指着其中一处署名说道,“这里南郡太守来敏的署名也是模仿而成……”
“拿来我看!”曹操起先还未注意这一问题,听荀或叔侄这一说,才留意起来。
“虽不知这些署名是何人模仿而成,但能做到这样八、九分相似,也确实相当了不起了!”荀或捋着颔下清须,寻思着说道,“王仲宣(王粲)倒是有这本事,但以他个性,却未必肯为刘先做这等近似叛逆之事……”
“文若说的不错,这里许多署名都是形似神不似,尤其一些军中将领的字迹中全无金铁杀伐之气!”曹操自己也是书法大家,仔细辨别后,果然发现了不对头地地方。
“刘先搞出这么个百人联名请命书,既是希望丞相能够早日南下进攻荆州,但恐怕更多地,是想给自己提高地身价!”
程昱冷冷一笑着说道。
幽州战事结束后,程昱也结束自己的随军参谋使命,回到了许昌。
“他们竟敢欺骗丞相,实在罪无可恕!”曹洪愤然出列说道,“丞相,要不要将他们拿下!”
“子廉,勿恼!”曹操并不显恼怒地轻摆了摆手,笑道,“留着他们,我还另有重要用处!如今河北已然平定,除北疆异族外,便再无后顾之忧,正可尽全力对付刘备。先前为防他阻扰我光复河北,我对他得荆州之事几番容忍,如今也该与他算算帐了!”
“丞相难道是想让刘先……”荀或疑惑地问道。
“不错!”曹操点了点头,证实了荀或的猜测,“眼下虽然不适宜南下与刘备决战,但也不能让他过的舒坦。怎么也得让张翼德烦心烦心……”
“但丞相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荀或并不是非常看好曹操地办法。
“恩!”曹操点了点头,换个话题道,“从适才刘先所说来看,刘备能如此轻松得到荆州,似乎都是因为那诸葛亮在其中兴风作浪。不想此人竟然如此诡诈……”
“奉孝临去前那几个月,曾对诸葛亮做过细致留意,认为此人身具经天纬地之才,乃是第一等难以应付的对手。据回报,‘中马’地好几次计谋都是被诸葛亮化解。”荀或表情凝重地说道。
“倒也难为他了,刘备手下鹿门的那几位,都不是好惹地角色!”曹操轻点头说道。
“对了,那诸葛亮的亲族查得如何了?他可还有亲人在琅邪,或是徐州、兖州什么地方?”忽然想到一事,曹操转头对贾诩问道。
“诸葛亮父母早年就死于徐州,他只有一兄一弟,如今皆在刘备治下。孟太守和石郡丞也已证实这一点。此外,他似乎只有一房堂亲仍在徐州境内,不过想以此让诸葛亮投效丞相,恐怕难以奏效!”贾诩回答得非常详细。
“难得如此英才,居然落在了刘备手上!”曹操怅然长叹了口气。十二月上,曹操以天子诏,任命刘先为荆州刺史,于南阳重建刺史部。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七章(上)
得悉刘先被曹操任为荆州刺史的消息时,我正邀了庞统、赵云、陈到、朱桓等人在府中饮宴。今日是“我”的生日,但由于不是逢十的重要生日,我也没有对外张扬。大哥、二哥,以及蓉儿和孩子他们,都不在襄阳,若不是前天赵云提醒,我甚至都忘了生日的来临。没有准备大操大办,只是让人将从扬州跟随我而来的七、八位老部下请到了府中,办了个简单的酒宴,既是作为庆祝生日,也当是联络感情。原本我也请了蒯越,但他这几天身体不适。
“士元,这事你怎么看?”挥手让细作退离内厅后,我抬头向庞统询问道。
沉吟了片刻,庞统放下手中的酒爵,嘿笑着说道:“好个曹操,这样阴损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将军已经是荆州牧,曹操怎么还能让刘先做荆州刺史?”赵云略显疑惑地说道。
说实话,不但是赵云,厅中众人包括我在内,一时间都未能理清其中的头绪。我接掌荆州牧一事,在几月前就已上表许昌,并得到了天子亲诏承认,可谓名正言顺。但如今曹操怎么又搞出个荆州刺史来?“州刺史一职,始由武帝设,主督察郡国。巡视吏治。成帝时改刺史为州牧,后复为刺史,灵帝时又改为州牧,始传至今。然时至今日,各州既有称州牧者,亦有称刺史者,皆为一州之主官。”庞统知道在座众人里,对这其中的玄虚都有些莫名。笑着解释道。
“但因州牧与刺史职能基本相同,故向例是州中有刺史就没有州牧,有刺史就无州牧。”
“也就是说,荆州如今已是一州二主了?”朱桓很快反应了过来。讶然说道。
“正是如此!”庞统点了点头。
“但是军师,将军荆州牧之职乃是天子亲敕所封。曹操又有何借口夺将军州牧之位,再去改任那叛贼刘先为刺史。而且荆襄九郡实际都在主公之手。曹操即便任命再一个刺史,也改变不了荆州的归属,他又何必做这等无谓之事?”赵云思忖说道。
“曹操任命刘先为荆州刺史,却未必会削夺将军的州牧之职。”庞统的指节有节奏地敲打着身前的几案。
“这是何意?”连我都有些糊涂了。
“曹操地意图,自然是为了搅乱荆州。任命刘先为刺史,又于南阳重建刺史部,不可避免会引起部分荆州士民的混乱。若我猜得不错,刘先建刺史部后,必会大肆蛊惑荆襄士族百姓北迁入南阳。”庞统分析说道,“但另一面,曹操也不便强行削夺将军州牧之位。正如子龙将军所说,将军就任荆州牧,乃是得天子诏所授。而曹操所以能有今日雄据九州之地位,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若他此刻不分原由削夺将军州牧之位,无疑正是自损天子权威。如此一来,日后他人也就无需顾忌天子的存在。这等蠢事,曹操绝不会做。以我看来,曹操正是想给荆州造成一州两主的局面,刻意模糊荆州的归属权,使荆襄士民无所适从。至于任命刘先为荆州刺史,曹操完全可以称自己是循旧制而为。”
“恩……”经庞统的解释,我大致弄清楚了曹操的诡谋所在,“此事不能等闲以视……”
荆州臣僚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属于墙头草随风倒的性质。先前在大哥入主几成定局地情况下,他们选择了背弃刘先归附大哥,但面对实力更胜一筹、且占据天子正统之利地曹操,很难断定他们会否再来一次立场变更。庞统捻着胡须,轻点了点头……翌日,我召集文武将官商讨刘先被任为荆州刺史一事。带病参与议事的蒯越,对此事反应极为激烈,当场怒斥刘先父子视荆州安危利益于不顾的恶劣行径。以蒯越的眼力,自然可以轻松看出曹操再立荆州刺史会带来地后果。将荆州利益看得极重的他,自然不会允许荆州再次出现分裂。征得我地同意,并命快马急报庐江后,蒯越决意集荆襄九郡属吏、将校,以及各大宗族之力,联名上书许昌,请罢再立荆州刺史之事。与此同时,州牧府也不再隐瞒刘先出逃之事,罗列其父子二人罪名十二项,公告荆襄九郡士民。建安九年十二月十八日,陆逊大军围攻番禺城的第二十七日。在先前二十六天地战斗中,陆逊以战代练,让麾下的各部士卒,无一例外地轮流演练了一番攻城之城——弓箭手的攻城“云阵”:霹雳车的点射、覆盖;云梯架城、冲车撞击……到最后,就是各部的协调集成作战。这二十六天,对交州军却是无比的痛苦煎熬,伤亡还是其次,心理上的强大压力更为要命。铺天盖地的箭雨,雷霆万均的霹雳车齐射,无数同伴被射成豪猪,被砸成肉酱,那脑浆崩裂、残肢横飞的惨烈的景象,让为数不少的交州兵心理崩溃。士燮数次想献城出降,但皆被次子士徽所阻。在这26天的防卫战中,士徽非但没有被吓破胆,反而看出了胜利的希望。在他看来,“敌军”的战力也不过尔尔,只要能继续坚持下去,终有扭转局势的那日。但很可惜,他未能等到那一天。就在第二十七天,陆逊一改前些日和风细雨式的攻击,三万多大军狂风骤雨一般从四面对番禺城发起猛攻,让守城军手足无措,不知该重点防守那一边。一时间,城池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为稳定局面,士徽大肆喝骂,甚至还亲自斩杀了十数名心生退意的士卒。但他没有想到,这些举动非但没有达到意想的结果,反到给他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名心志丧失的士卒,遭遇士徽的喝骂之后,竟然突发癫狂之症,抬手一箭恰好射中士徽的面门,当场将其击毙。士徽身死后,番禺城的防卫立即陷入空前的混乱。一小部军士乘乱开启城门,迎陆逊大军入城,番禺遂破。当陆逊大军包围州牧府后,走投无路的士燮最终选择了投降。番禺一战,陆逊几将盘踞交州十数载的士家势力连根拔起。随后,陆逊利用缴获的交州牧印绶,以代交州牧身份,向各郡县发布文书,宣告交州的归属权发生变更,并令各郡县官员主动与南征大军联系归降事宜。与此同时,陆逊以飞鸽交替传递信息,急向庐江奏捷。建安九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北风打着呼哨,挟裹着无数雪花,铺天盖地而来。当天色将晚,狂风渐歇时,庐江迎来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大雪。大如鹅毛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撒落地面,不多时就将赘座城池变成银装素裹模样。虽然大雪连天,但城中百姓却依然兴高采烈,庆贺又一个丰年的过去,并预祝来年的丰收景象。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自申时就开始响起,为这冰雪之城凭添无数热闹气氛。
“皇叔,小人们先告退了!”
“诸位乡老慢走,外面雪大,且请小心!”大哥带着欣慰的笑容,送走了最后一批庐江乡老。因是除夕,庐江城中十数万百姓自发选出一些德高望重的乡老作为他们的代表,纷纷来到征南大将军府外求见大哥,一者向大哥的德政表示感恩之意,二者为给大哥献上今年新产的三牲、谷物,同时也有祈福求运之意。有三位乡老,还“大起胆子”,请大哥为他们新出生的孙子起了名字。
“总算忙完了……”大哥舒展了一下手脚,转身笑着对站在一旁的我和二哥说道,“二弟,三弟,今次我等兄弟终能聚在一起过个安生年了。你们大嫂应该准备好家宴了,我们这便过去!”
“我让人去叫上子龙。他在襄阳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能回到庐江后,还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我点点头,笑着说道。
由于荆州方面暂无要务,从情报看来,曹操目前也没有南犯的意思,乘着年关,我委托蒯越、庞统代掌荆州军、政事务,自己则携赵云回到了庐江。算是回家探亲过年吧!“三弟不必操心,我已让定国去叫子龙了,想必不久就会到了!”大哥笑着摇了摇头,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二哥,步履轻快地朝后堂走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七章(下)
雪依然在下,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落在地面的积雪上,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内堂大厅的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盆中的鲜活跳跃的火蛇吞噬着炭块,不时发出劈啪劈啪的声响。九张小桌案,以火盆为中心,环成一圈摆放。大哥、二哥、我,三家一共十二口,加上赵云,除了四个孩子外,九个大人分坐一张桌案。此刻,也没有什么尊卑之分,长幼之别,男女之妨,就如一家人般团聚一处,饮宴谈笑,共贺新年的到来。我切了一小片熟肉,蘸了酱后,就着匕首递至星彩的嘴前。窝在我怀里的小丫头,一直在跟一旁坐在赵云腿上的苞儿斗气,两个小鬼为了争一个我从襄阳带回的玩具,闹了大半天了,一直不肯消停。张开天桃般的小嘴将肉片吞下后,小丫头抬头回了我一个灿烂至极的笑脸,奶声奶气地说道:“谢谢阿爹!”
完全继承她母亲容貌的星彩,虽然才仅仅4岁,已经与蓉儿有六、七分相似,回眸一笑中,虽然还没有她母亲的无限风华,却也有十分的可爱娇丽。也难怪大哥和两位大嫂对丫头的疼爱,几乎都快超过阿斗了。每个月里,星彩差不多有五天以上的时间是在大哥府上度过的。
“阿爹,您带回的那只木鸢给小彩好吗?”丫头保持着她那可爱无邪的笑容,漆黑的星眸中满含着期待,小手轻轻拽拉着我地衣襟。一般人若是见了星彩这幅模样,很难不生出疼爱之心。但我却知道,这仅仅是小丫头的一种伎俩而已。当她想要什么东西时,就会做出这种表情。但知道归知道,却真的很难拒绝。那只木鸢是我从襄阳带回的玩具之一,乃是由荆州一位能工所制,制作极为巧妙,其以原始的发条为动力,鸢身可以在空中飞行小半刻钟。当时初见此物时,连我也惊叹到极点。由于制作难度很大。那位能工费了很大心力也只做成了一只。不出意料。这只木鸢成为两个孩子最喜爱的玩具。两个小家伙为了争夺“使用权”,已在家里闹了大半天。鬼灵精的小丫头,居然想到在我这里玩个“釜底抽薪”之计。星彩的“鬼把戏”没能瞒得过苞儿。赵云就坐在我地右侧,相距只有一、两步而已。丫头地声音恰好能够被大小子听到。见妹妹要争夺最喜爱的玩具,苞儿再也坐不住了。扭着身子想从他义父腿上站起来。
“阿爹,妹妹太赖皮了。说好一起玩的……”苞儿一下扑到我的身上,脑袋凑到星彩跟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混小子,有这么说你妹妹地吗?”我放下酒爵,在苞儿的屁股上似重实轻地拍了一下,随即大手一揽,将小家伙抱放在我地右腿上。
“妹妹答应一起玩木鸢的……”小家伙对我还是有几分惧怕地,啃啃嗫嗫地分辩道。
星彩丫头也不说什么,只是垂下小脸,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这丫头小小年纪,心眼就这么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听蓉儿说,丫头也只有在我们三家人和赵云这个义父的跟前,才会卖弄这些小把戏,对待外人倒是不会耍什么心机。将星彩抱放在我的左腿上后,一手环着儿子,一手环着丫头,我笑着说道:“苞儿,你是哥哥,平日里要让着点小彩;小彩,苞儿是你哥哥,你也该敬着点他。那只木鸢,过两日,爹让黄婶婶帮你们再做一个,也帮阿斗做一个,大家伙不就都有得玩了么?”
黄月英的手工极巧,霹雳车这种高难度的器械都难不倒她,仿制一、两只木鸢就更加轻松了。
“谢谢阿爹!”丫头露出甜甜的笑容,伸出玉藕般的小手环住了我的脖子。对面,坐在大哥腿上的阿斗,圆骨碌的小眼睛直直地盯着神彩飞扬的星彩。
“我家阿斗见到小彩,连眼睛都转不开了!”大哥把阿斗放了下来,轻拍了一下屁股,取笑道:“过去吧……”
我也将星彩和苞儿放了下来,示意他们去跟阿斗玩耍。三个小家伙,吃得也算不少,屁股早就坐不住了。小关兴才满岁不多久,虽能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但估计至少得再长大一岁,才能跟苞儿、星彩、阿斗他们玩的起来。二嫂把小关兴交给乳母后,席上就只剩下了九个大人,饮宴叙话也变得活络起来。酒过三巡后,大哥看了看赵云,忽然轻叹了口气。
“主公因何叹息?”赵云放下手中酒爵,先看了看自己,随后不解地询问道。
“子龙,你与我、云长、翼德相识多久了?”
“云是在初平三年(192年)四月十六日,第一次见着主公、君侯和将军。那时伯圭公(公孙瓒)正与袁绍决战于磐河,伯圭公战事不利,向主公求援。到今日,云与主公相识十二年八个月又十四天!”赵云几乎未经思考,就非常准确地说出了时间。
“都快十三年了!”大哥轻叹口气,面上浮现出一丝回味之色,“那时的子龙,还是一个白马银枪的英姿少年,如今,也已过了而立之年了。岁月不饶人啊,不知此生是否还有机会见着战事消歇、社稷安定、百姓安居的那一天……”
“主公惊世之才,德行威望天下所归,更有君侯、将军辅佐。云相信。天下终归将在主公手上得到安定,这一天并不遥远。”赵云神情激动地说道,“四年前,主公刚从河北脱身,仅有古城一县,而今却已据有荆、扬、交三州,辖下郡县以十以百计,百姓以数百万计。更有大军二十万之众。便是明证。以云料想,再有十年,主公必可力挫曹贼,再兴汉室。”
“子龙。说的好!”我将桌案轻轻一拍,激赞说道。
二哥轻捋颔下长髯。虽然没有说话,但含笑点头的动作。已经清楚地表达出他的意思。
“有子龙如此雄心,我又何愁大事不成,汉室不兴?”大哥举起酒爵,笑着说道,“子龙,二弟,三弟,饮了此杯!”
饮下酒水,大哥放下酒爵,恳切地对赵云说道:“子龙,你与翼德同年(沿用中华三国在线里的说法,赵云诞于168年,与张飞同年)。翼德本身已婚娶地极晚,不过幸得弟妹为妻,如今有子有女,后嗣得继。而你,过了今夜,便算是三十八岁,尚且是孑立一人,纵不为己,也当为你故去的父母着想。子龙别无兄弟,这一支的血脉难道要从你而断么?”
说到这里,赵云也知道大哥的意图所在了,但他只是垂下头,一句话也不说。这跟他战场上虽九死而不怯的豪情烈意,可谓是判若两人。
“死者已矣,想必那樊家小姐也不愿见你独自终老一生。”大哥轻叹说道。
“主公,你怎知?”赵云蓦地抬头看向大哥,面上表情显得相当吃惊。赵云在家乡常山,本有一房未婚妻樊氏,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极好。但赵云还未来得及迎娶,樊氏就在袁绍收取常山郡而引发的一场兵乱中,为避难失足落水而亡。正因如此,赵云虽身为冀州人士,却始终不愿响应袁绍的招募,先投公孙瓒,后来更是义无返顾地追随了当时居无定所的大哥。这一切,连身为赵云堂弟地赵影都不清楚,大哥也是最近才从冀州打探出来地。而我,更是昨天才知道。
“是我委托元直,派细作从常山打探出来的!”大哥缓缓摇头,“子龙,如若百年过后,你亦孤身而陨,九泉之下见着令尊、令堂和樊家小姐,该如何向他们交代。料想令尊、令堂必会深怪樊家小姐,害你赵家无后。为你父母,为樊家小姐,更为你自己……”
大哥直直地看向赵云,诚恳地说道:“子龙,该考虑婚娶之事了!”
赵云静坐在位上,目光游离,似思索,又似出神。
“干爹,干爹……”小苞儿突然一头扎到了赵云的怀里。赵云将小家伙身体抱正,放在自己腿上,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哄弄了小家伙片刻后,赵云抬起头,轻声对大哥说道:“多谢主公关怀,云会留意此事地。”
“好!”大哥欣慰地点了点头,笑道,“子龙既然有心便好,我已为子龙寻觅了一位良配。步子山(步骘)有一妹,年方二八(十六岁),才貌极佳,性情良淑,足可为子龙之妻。”
这件事大哥昨天已跟我和二哥提了一下。这位步小姐,其实就是原先历史中,孙权最为钟爱的步皇后。虽无粉黛三千,但孙权地女人何止百十,能让这位“吴国大帝”最为钟爱,便可见她的不凡。史载步皇后性情湿驯,不骄不妒,品德极佳。这样地女子,倒也配得上赵云这样的英雄。
“如此甚好,不妨就乘着这几日,先定下婚约。待明年,择吉日再行完婚!”我击掌大笑说道。
赵云愕然地看着大哥和我,俊颜微红,呐呐说不出话来。
“那就这么定了!”大哥呵呵一笑,举杯笑道,“饮了此杯……”
大哥对赵云的婚事极为上心,就在第二日,也就是正月初一,就与步骘商定婚事。显然,大哥对此事早有准备,连身为寿春郡丞的步骘也已早早地请到了庐江。最终,赵云的婚期定在了今年(新年了)三月初八。就在我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时,细作将一则消息传到了庐江——天子下诏改制,大汉十三州的主官将自诏书下达各州郡之日起,统复“州刺史制”,州牧一职将不复使用。这也就意味着,我的荆州牧职,再过不多日将成为过去时。而荆州名义上的真正主官,将是刚刚在南阳建立刺史部的“荆州刺史”刘先。好个曹操!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八章(上)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民俗一说“破五”前诸多禁忌过此日皆可破。自五更开始,庐江城中便有百姓燃炮鸣锣,以争先得到利市。百姓还沉浸在新年的欢乐气氛中时,大哥不得不将身在庐江的群臣召集起来,进行新一年里的第一次议事。所议的话题,自然是天子下令改制,统复“州刺史制”一事。
“曹操此举虽可能有多般意图,但最为关键处,恐怕还是在荆州。”鲁肃以其自信的目光扫视着厅内众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荆州为大汉十三州一部中最为富庶之州,无论人、财、物力,能比美荆州者也只有昔日的冀州,但自建安五年至今,冀州战乱连年,尤其官渡、平丘两次大战,冀州早已不复往日的繁荣。其余益州、扬州、豫州,皆与荆州有不小差距。而且荆州人杰地灵,英才倍出。综此种种,荆州正是成就王霸之业的最好根基。再者,荆州新归主公身下,人心尚未完全安定,而荆州内部也必然有小部心怀不轨之人。目前荆州在将军治下,政通人和,不轨之徒无机可乘,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一旦情势有变,这些人便会闻风而动。荆州如此重要,且内部又存隐患,以曹操之奸猾,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扬州有淮水为屏,锦帆水军为障,曹操急切不可图,而他必不会坐视主公基业日益兴旺,荆州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子敬说的不错!”徐庶点点头。接口说道,“曹操新近平定河北,战力有所损耗,眼下未必有实力直接进攻荆州。在如此情形下,分化搅扰荆州,自然就成了曹操的最佳选择。于南阳重建刺史部,立刘先为荆州刺史,这是曹操的第一步。为避引起主公的强烈反感。也为不让天子失信于天下而影响到他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并未立即削夺将军荆州牧之位。继而,曹操再以天子之名改制,统复“州刺史制”,不费吹灰之力。便为刘先地荆州刺史正了名,同时让将军的荆州牧职成为虚无。如此一来。名义上的荆州之主便成了刘先。这是曹操的第二步。”
“但此举也改变不了荆襄九郡的归属,曹操这样做又有何用处?”辅汉将军龚都不解地询问道。
“就眼前看。确实改变不了归属。但若从长远看,就不一样了……”徐庶笑了笑,解释说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曹操虽然屡次寇犯荆州,但其毕竟拥立天子,有大义名分。而刘先,虽然叛出荆州,但其居荆州十余载,与荆襄士族仍有千丝万缕之联系。这两方相勾联,当会蛊惑到一部荆襄士民。届时,若处理不当,甚至会动摇主公在荆州的根基,切切不可小视。”
“这么说,扬州岂不是也有些不妥了?”关平略显担忧地说道。
“扬州倒是无妨!”张懿笑着宽慰关平道,“扬州归于主公庶下已有两载,民心早定,曹操根本没有蛊惑搅扰的机会,即便他再任命一个扬州刺史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者,扬州和荆州的情况还有些不同,南阳本属荆州,而且曾是荆州治部所在,刘先在南阳重建刺史部,尚算是‘名正言顺’。而扬州全境皆在主公掌控之下,曹操总不至于在扬州之外重建刺史部吧。”
“如果他真这样做了,那就是天大地笑话了!”孙乾呵呵笑道。
厅内随即响起了一阵哄笑,原本有些沉闷地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这一次议事,由于庞统在襄阳,诸葛亮也留在寿春(二哥扬州牧、前将军府的治所定在了寿春,身为前将军府长史的诸葛亮在二哥返回庐江期间,留在寿春主持大局。),此次议事唱重头戏的便是徐庶、鲁肃和张懿等人。
“此事确不可等闲以视,但计将安出?”大哥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询问道。
“天子既已下诏改制,恐怕反对也是于事无补。闹个不好,反而有损主公声望,给曹操制造‘主公不尊天子’地口实。”鲁肃沉吟着说道,“为今之计,就是要在刺史的人选,以及荆州地人心上下工夫。”
淡笑了笑,鲁肃沉静自若地说道:“刘先虽被任为荆州刺史,但那是在改制之前,而且‘一州同时有一牧一刺史’,本身便是曹操刻意造成的一笔糊涂帐。改制之后,将军地荆州牧虽然不复存在,但天子也没有明诏天下改制后的荆州刺史仍是刘先……”
在场的不少人都被鲁肃的话给绕住了,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子敬的意思是……我们也装糊涂?”大哥眼中一亮,有些领会了鲁肃的意思。
“主公说的是!曹操装糊涂,在荆州搞出一牧一刺史,主公同样也可以装糊涂,让将军以荆州牧职,顺理成章地自行过渡为荆州刺史,而后上书天子,通告天下。”鲁肃点头说道。
“那刘先又当如何?”孙乾不明地问道。
鲁肃极为难得地露出一丝玩笑似的笑容,轻轻说道:“就当他作虚无吧!”
“妙,妙,妙!”徐庶呵呵大笑,连说三个“妙”字,“以‘糊涂’对‘糊涂’,造成将军转任荆州刺史的既成事实,那曹操也只能莫可奈何。有这刺史名分在,安定民心也就足够了,那刘先兴风作浪所成的危害便要小上许多。只要能拖得一、两年,待荆州民心彻底安定之后,便再也无需为这刘先操上半分心了。”
鲁肃和徐庶看的很准,刘先目前所以能对荆州造成危害,一是因为荆州归附日短,民心未安,二是在于刘先本人在荆州的人脉关系,再加上曹操假天子命授予其“荆州刺史”之职,让他有机会来混水模鱼。对付这厮,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采取什么强硬手段,关键就在于一个“拖”字。拖的时间长了,民心安定了,自然就不会有士民会被他蛊惑;拖的时间长了,荆襄官员士族与刘先的关系自然也就淡了,那时谁还会听他煽动?真到那个时候,刘先、刘华这两颗失去作用的棋子,自然也就会被曹操所舍弃。“主公于荆州百姓有大恩,民心可用啊!”张懿轻轻说道。
“恩……”大哥缓缓点头,已经有了主张。议事之后,大哥又将我、二哥、徐庶、鲁肃、张懿几人留了下来,继续商议应对措施的细节问题。
“若能安定好荆州,让那刘先留在南阳主事,倒也不是件坏事……”差不多将事情商定后,鲁肃突然笑着说道,“此人智谋有限,对主公,乃至将军更有刻骨之恨,若能利用的好,对主公日后北伐中原当可大有裨益。”
“呵呵……”我和徐庶一齐呵呵大笑起来,大哥和二哥也是捋须微笑。鲁肃先是微愕,随即恍然笑道:“原来将军当日放走刘先时,已有此意!”
“正如子敬所说!”我笑着点头道,“只是没料到,曹孟德居然动了如此大的手笔,简直有些失去控制了。若非元直、仲司、子敬合献奇谋,倒是不好处理这事。”
建安十年正月十四日,陆逊传书庐江,禀报交州最新情况。由于士燮业已投降,交州的军力也几被陆逊扫荡一空,再没有哪一郡还有实力对抗陆逊大军。时至正月初三时,交州七郡皆在陆逊布告通牒的喝令下,宣告归顺。陆逊随即派遣小部士卒分赴各郡张榜安民。但主力大军仍屯驻于番禺,保持对各郡的强大压力。同时,陆逊以代州牧身份,对那些先期归顺的交州士族厚加封赏,同时又延请出一些避居交州的士人(为躲避战乱,曾有不少士人逃到交州,其中就包括名士许靖等人),出任州郡大吏,以消除士家对交州的影响。就在一切向良性方向发展时,日南郡(今越南平治省)的土著占族领袖阮福桂(阮福是姓,后演变成越南的阮氏大姓)杀害象林县令田疋,并迅速连接各县占族土豪,起兵占据了日南半郡。随后阮福桂以婆罗门教为国教,自为君主,建国名“占婆”。(历史上确有其事,越南就是在东汉末年从中国版图上分离出去的)阮福桂甚至还派遣使者知会陆逊,称愿与大汉国以顺化为界,划界而治。并称,若大汉国能提供中原的先进农具和兵器,占婆国愿称臣献贡。听阮福桂的使者说明意图后,陆逊二话不说,命军士将其推出斩首。有归降的交州官吏劝阻陆逊,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陆逊淡淡回道“彼乃谋叛大汉之赋,必诛杀以正民心”。在陆逊眼中,所谓“占婆国使者”不过是一个叛贼而已。随即,陆逊一面飞鸽急向庐江传书禀报此事,一面亲自起草讨贼文书,通告交州全境。与此同时,屯驻郁林的文聘接陆逊之令,火速南下剿灭日南叛乱。吕蒙也率部万人自番禺出发,援应文聘。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八章(下)
正月十七日,我和赵云动身返回荆州。根据细作的回报,天子的改制诏书已经传递到豫、兖、青、徐诸州,预计也要不了多久就会送达荆、扬两州。扬州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大碍,若不出意外,二哥将会顺理成章地由扬州牧转任扬州刺史。但荆州情况就不同了,为破解曹操的阴谋,必须打一个时间差,要在诏书刚一到达荆州的时候,我便立即上书天子,并通告天下—我,荆州牧张飞,“奉天子之诏”正式转任荆州刺史。在这里,赌的就是曹操使者不会直接削夺我的荆州牧职,并在我的面前当众宣布由另一个人取我而代之成为荆州刺史。改制之后,各州州牧转任州刺史是想当然的事。任他曹操如何大胆,也不敢同时换掉九个州的州牧(大汉十三州一部中,有九个州的主官称州牧,其中有5个州来自曹操自己辖下)。而这,就是我的名分所在。由于是轻骑赶路,第三天正午我和赵云便抵达了襄阳。若非前几日下了一场雪,积雪融化造成道路泥泞,甚至还能够快上半天。不出意科,庞统、蒯越他们也已对改制一事有所讨论。当然由于此事非常关键,若被有心人士所知,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庞统和剿越商议之后,决定暂时将消息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同时为防止曹方细作潜入散布“谣言”,庞统借口曹军增兵南阳,意欲威胁荆州,调动兵马将边境封锁了起来。襄阳议事厅“此计甚妙!”听我将徐庶、鲁肃等人拟定的对策详细道出后,庞统轻一击掌。呵呵笑道,“管教曹操吃个哑巴亏!”
“恩!”蒯越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也不忘提醒道,“但曹操向来狡诈,也需当谨慎以对。”
“蒯公说的是!”我轻点头说道,“预计这几日天使就会赶到荆州,必须抓紧时间做好一切应对准备。此计的关键,就在于时间之差。若不出所料。天子诏书传达至荆州之后一、两日内。刘先那厮必然要兴风作浪一番,一定要抢在他的前头。”
“蒯公,士元,季常。准备事宜就劳你们多多费心了!”
我认真地对蒯越、庞统、马良三人交代道。
军放心,下官职责所在!”三人齐声应道。
“将军。交州的情况如何了?”荆州这边地事务商议完毕后,庞统不忘询问一下交州的情况。由于某些原因。包括交州诸郡归附、以及随后的日南叛乱等最新的情况还没来得及传递到荆州这边来。
“原本大事已定,后来又出点问题……”我将交州的情况说明一下后,转头跟刘磐开玩笑道,“公权,仲业在交州建立功业不小。等平叛战打完后,他的职位说不定都能赶上你了!”
刘磐性格直爽豪迈,又与文聘关系极好,对我的玩笑并无丝毫在意,反而大笑说道:“能得到主公和将军赏识,是仲业的运气。交州这一帮乌合之众,怎么会是我军地对手。这样好地立功机会,这小子如果还抓不住,我也饶不了他!”
“平定占族叛乱,仅靠攻杀恐怕还不够。若陆逊将军一味杀戮,一者有损主公名声,二来必会使汉占两族矛盾激化,到那时除非将其灭族,否则交州恐怕难息战乱。以我之见,还是攻心为上,”蒯越轻捋长髯,沉吟说道。
“蒯公放心,陆伯言不是个莽撞的人。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谨慎细心。”庞统笑着宽慰道。
就在我返回襄阳的第三日,屯驻边境的军士快马急报,有许昌来地天子使者——少府刘馥一行十数人要求进入荆州。得到我的肯定回复后,百多名军牟“护卫”着刘馥一行来到襄阳。
“……”当着荆州群臣,刘馥宣读了改制诏书,随后上前几步,将黄绫圣旨递向跪在最前列地我,“右将军,请领受圣旨!”
这家伙对我的称谓绝对有问题。无论如何,我“目前”还是荆州地主官,他不称我“州牧”或是“刺史”,只称我“右将军”,摆明是不准备承认我有转任荆州刺史的资格。
“臣领旨!”我伸双手接过圣旨接下,随即躬身行了一礼。厅内一众荆州文武官员齐呼“万岁”,随着我躬身施了一礼。
“右将军请起,诸公也请起!”刘馥急忙探手请我扶起,淡笑招呼道。
刘馥四十岁上下,身材颀长,样貌消瘦,别有一番儒雅的气质。在原先的历史中,他本来应当担任扬州刺史一职,但在这个变化了的时空,恐怕是没有机会了。(演义中,这人就是在赤壁之战前曹操吟赋时,触曹操霉头而被刺死的那位)“当年在许都时,馥曾有幸拜领右将军虎威。多年不见,右将军威名日盛,愈发教人景仰了!”带着和煦的笑容,刘馥状似亲昵地对我说道。
“刘少府客气了!”我对他倒是没有一点印象。原先的“张飞”在许昌时恐怕也不会留意这么一个人,而“我”更是从来没见过他。
“异度公,别来无恙啊!”刘馥忽作惊喜之色,上前几步迎上了蒯越。蒯越与刘馥当年曾同在洛阳为官,算是旧识。
“元颖风彩不减当年啊!”蒯越也是一副欣喜神色,热情招呼道。
寒暄了几句后,刘馥叹了口气,说道:“子柔公才冠荆襄,不科却英才早逝,惜哉。惜哉。当日在许都听闻消息时,馥亦是伤感不已。”
“劳元颖记挂了,越代亡兄谢过了!”蒯越轻施了一礼。
“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刘馥立时将捌越扶起,“异度身为荆襄士官之魁,此次于荆州推行改制之事,还要劳你多多费心了。刘刺史于南阳复建刺史部不久,麾下极为缺乏能士相助。异度身为荆州别驾。当助力一二!”
刘颓先前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最后这几句却是出人意料的响亮。当听到“刘刺史于南阳复建刺史部……助力一二”的话时,议事厅内立时响起一阵细微的议论声,许多人轻声交流着什么。只要是稍有脑袋之人,就能听出刘馥话中的“刘刺史”指地是刘先。他虽未说“明。但言下之意已相当明了。想来撬我的墙脚,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我眼中寒光一闪。一股凌厉的杀意笼罩上正侃侃而谈的刘馥,但很快又消散不见。刘馥忽然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我。我早已将心中的怒意驱散,上前几步,笑着对刘馥说道:“刘少府远来疲惫,且请至馆驿歇息片刻,晚间飞于府中设宴为刘少府接风。”
也不待刘馥表示什么,我直接对马良说道:“季常,劳你引少府大人前往馆驿!”
刘馥显然还有意乘着这个云集了荆州大部将官的机会,再搞些风浪来。但我这带着半强迫意味的“请入馆驿休息”,让他不得不收起满腹的话语,“乖乖”随着马良离开了议事厅。刘馥人虽然离开了,但他掀起地那股异潮却没有平息。照他先前话中地意思,分明就是表明新任荆州刺史将会是刘先。而我,将就此失去荆州主官之职。名不正就言不顺。无法担任荆州的我,日后再执掌荆州军政大权,就不免有篡权的嫌疑。虽然在这乱世,也时常有地方诸侯不顾圣命,自领州牧、州刺史,甚至自拜大将军的情况发生,但这对大哥却是不可行地。大哥抗衡曹操最大的本钱,无外乎就是绝佳地名望和汉室正裔的身份。在没有特殊借口地情况下,就不顾圣命自授一州刺史,大哥的名望势必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历史上大哥自立汉中王和称帝,分别是在曹操称魏王和曹丕篡汉的情况下进行的,可说有充足的理由)“按照其他各州的惯例,改制之后州牧顺理成章过渡为刺史。将军既为荆州牧,自当转任荆州刺史。”蒯越朝议论声最大的地方看了一眼后,朗声说道。
蒯越在荆州群臣中的名望最著,由他第一个开口是最适宜的。
“正是如此。此事关乎荆州民心、军心,一日不定,一日难安。还请将军即刻上表圣上奏明此事,再挑选吉日完成转任荆州刺史仪式。”庞统附和说道。
“但适才天使似乎称什么南阳的刘刺史……”有人期期艾艾的提出异议道。
“刘先自荆州叛逃,罪责深重,更枉顾荆襄士民,这等无耻之徒若能做荆州刺史,如何叫百万荆州子民臣服,如何让十万荆襄将士宽心。”刘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人的话。
“天子诏书中,并未言明由谁继任荆州刺史,这分明就是允许将军由州牧转任刺史!”庞统不给少数有心人士任何机会,带着些许强词夺理的意思,异常肯定地说道。
“请将军即刻就转任荆州刺史之事上书天子,通告天下。”蒯越长身行礼请命道。
“请将军即刻就转任荆州刺史之事上书天子,通告天下。”庞统、赵云、刘磐、黄忠等人亦随在蒯越之后请命道。
到了这个光景,其他人也知此事实际已是无可更改,不管情愿不情愿,先后躬身请命道。
“诸公好意,飞实不便驳拂!”我也不含糊,当即对蒯越、庞统说道,“蒯公,劳你为我上书天子。士元,你命人将此事通告荆襄九郡!”
“是!”
蒯越的“办事效率”极高(其实早已准备好了),小半个时辰后,前往许昌的使者便已动身。庞统也差不到那里去,数十匹快马飞驰出襄阳,急赴荆州各郡县。晚间,我在府上设宴款待刘馥。刘馥兴冲冲而来,却发现席上只有二十数位将官,如庞统、马良、刘磐、赵云、黄忠等。其余绝大部分将官,甚至包括蒯越在内,都已身体不适或是其他借口,缺席了此次接风宴。望着二十余位陌生的的将官,刘馥甚至不知该如何打招呼。当我为他一一做了介绍后,他基本也已明白我的意图——虽然不认识本人,但大部分荆扬将官的名字刘馥还是听过的。这里在坐的人中,除了来自扬州的七、八人外,其余几乎都是荆州的对曹强硬派。对这些将官,任刘馥舌璨莲花,也不能蛊惑到哪怕是一个人。但此刻,刘馥也无心计较这些,有一件事让他更加窝火。
“右将军,听闻您已将那件事通告荆州各郡了!”
“少府大人说的是哪件事?”我故作糊涂地说道,“张某是一个武夫,成天丢三落四,还请明言。”
刘馥嘴角的肉很快地颤动了一下,强自镇定地说道:“便是您由荆州牧转任荆州刺史一事。”
“哦……!”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事啊,确是如此!”
“右将军为何擅自将此事公之于众?”
“反正是迟早的事,张某又是个急性子!”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估计刘馥会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反正他的脸已经有点红了:“右将军怎敢擅称荆州刺史?”
“其余各州皆是由州牧转任刺史,我荆州不过是依例行事罢了。难道这其中还别有隐情?”庞统不冷不热地接口道。
“但荆州已有……”刘馥很不甘心地分辩道。
“哦,对了!转任荆州刺史之事,张某已命快马上书天子,并通传各州了。”仿佛没有听到刘馥的话,我自顾自地说道。
刘馥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面上青白之色不住变幻,最后起身对我说道:“馥身体不适,无法饮宴。有负右将军好意,实在愧疚!”
“可需大夫诊治?”我关切地问道。
“谢右将军,这倒不必!右将军,诸公,馥先告退了!”
说罢,刘馥头也不回地离厅而去。
“哈哈哈……”哄然大笑从厅中响起。两日后,刘馥实在无法改变什么,只得无奈地起程返回许昌。这里,毕竟是荆州,而不是他的许昌,而我,也算是半个‘地头蛇’了,他刘馥也不是什么强龙,凭什么跟我斗?!!!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九章(上)
日南郡,庐容县南,岑山山脉时至二月初,属于残冬季节,原本应是草木凋零。但气候怡人的交州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一眼望去依然是绿荫葱翠。往日里岑山的安憩,此刻已被鼎沸的人声完全打破。2000“占婆国”残军死守岑山最为险要的一座山峰,山下则已被万余平叛大军团团围住。乘着交州战乱的机会,阮福桂袭杀了与其交善的象林县令,叛汉自立为王后,原本仍抱着很大的想法。阮福桂不同于一般的占族土豪,他自幼喜好学习中土汉人文化,自认对汉人的那一套了如指掌。加上与士燮父子多年来交往的经验,他相当肯定地认为,只要能够“称臣”,并献上适当的好处,好面子的汉人断不会兴兵讨伐。这种错误的认识,为他的惨败埋下了伏笔。尽管“占婆国王”也做了一定的军事防备,但他绝没有料到,陆逊居然动手的那么果决,文聘、吕蒙的用兵居然如此神速。待到发觉文聘的兵马已在向导的引领下,乘着夜色攻入顺化“国境”时,阮福桂才匆匆忙忙地凑起了近万大军,其中不乏十岁上下的孩童和六、七十岁的老翁。这样的兵马,与文聘所率领的长沙精兵根本无法对抗。野战中,文聘以锋矢连环之阵,一个时辰就将“占婆军”击溃。随后阮福桂躲入庐容县城中,试图以城池之固据守。文聘围城的两日,期间击灭“占婆”援军3000余人。到第三日,吕蒙率军赶到,并随身携带了二十台新型霹雳车。两军汇合后。以霹雳车的狂轰乱砸为前奏,从三面城池发起狂攻,不到一个时辰并不算很坚固的庐容东城被砸塌,文、吕二人大军顺势而入,城池遂破。阮福桂只能率领千余残军从南门逃出,一路狼奔豕突后,被追兵截在了岑山之中。情知武力已无法对抗,阮福桂两次派人下山乞降。但皆因无法满足对方的要求而惺惺作罢。这位“占婆国王”仍然希望对方能承认占婆国的独立。但他愿无条件称臣上贡,献质子入天朝上国,并将“国土”削减一半。而事先得到陆逊指示地吕蒙,与文聘商议后给出的回复很是简单——“世上只有日南郡。从无占婆国。”而阮福桂及其首要附逆,必须由征南大将军府施以惩处。这个回复。阮福桂如何敢答应。他想据山死守,再拖上一拖。或许能赢来一线转机。吕蒙巡完军营后,回到帅帐,摘下头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大声对文聘说道:“才二月,这鬼地方居然就热成这样。不要说扬州,就是南海(南海郡,交州治所番禺所在)也比这里好多了!”
正在研究地图的文聘,直起身来哈哈笑道:“少抱怨了,没让你六月过来南征,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嗬……!”吕蒙先是重重喘了口气,随后摇头说道,“仲业,你这就说错了。行军作战,本就是讲天时、地利、人和。如果连这点气候因素都考虑不到,那几位军师也就别干了,干脆让我吕蒙做军师算了。”
“你小子口气还不小,就你也是当军师的科?”文聘笑骂了一句。几年前,文聘还在刘表手下、吕蒙还在孙权手下时,当时两人没少交锋,算得上是死敌。斗转星移之下,两人如今却成为了军中同袍。对对方能耐的熟悉,相似的性格,让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将领很快适应了彼此关系地转化,成了好友。
“我怎么就不那料?连将军都称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吕蒙也不生气,反笑着反驳道。
“瞧你美地!”文聘笑着摆了摆手,随即正色说道:“子明,阮贼又想派人下山求降,还是那陈词滥调,被我给轰回去了!”
“这混蛋不知天高地厚,夜郎自大。想自立为王,对我大汉称藩属,他有这资格吗?一个叛贼也敢提什么要求,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吕蒙也将笑容收敛起来,冷声说道,“算了,估计也没什么援可打了。解决他吧!”
“恩!”文聘点点头,“怎么攻?”
“这笨蛋自作聪明躲上山,想凭山据守,却不知自己已将坟墓挖好了!”吕蒙眼中寒光一闪,沉声说道,“今天的风好象不小……”
“恩……?”文聘一时间没会得过来。
“记得将军曾跟我说过一句话——风高放火天。今天南风大盛,正是放火的绝佳时节!”吕蒙嘴角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说道。
“火攻?!!!”文聘微愕地说道,“真放起火来,恐怕活不下几个人。其他叛军也就算了,那叛首阮福桂可也在上面呢。烧死他,其他占人恐怕会更咱们死抗到底地!”
“嘿嘿……”吕蒙嘿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仲业,你对占人知之不深。这些占人跟硬气的山越和蛮人不同,他们天生是欺软怕硬地种——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所以,他敢硬,咱们就得比他更硬;他敢玩狠,咱们就得比他更狠。将这些占人杀掉一半,另一半才会老实听话。”
“子明,今天才看出来,你小子够狠啊!”文聘重新将吕蒙打量了一番后,半笑半骂道,“行,听你的!”
“没空在这里蘑菇下去了。早点把这里地事解决,回荆州、扬州跟曹操干去!”吕蒙毫不迟疑,跟文聘商讨起火攻的细节来。正在山峰北麓阴凉处歇息的阮福桂,突闻山南呼号之声四起,正要命人去问。却已见一名“占婆国”将军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狂呼道:“大王,放火了,放火了……”
“什么放火了?”阮福桂四十来岁,身材稍矮。事实上,占人的身材就要比汉人为矮。
“汉狗放火烧山了……”那“将军”面带绝望之色地说道。
“什么?!!”阮福桂地心猛沉,随即声嘶力竭地狂吼道,“快把火扑灭,不能烧过来!”像这样草木茂盛的山峰。一旦起火根本是避无可避。借着强劲的南风。大火迅速蔓延开来,覆盖了南面山麓后,又转向北麓。虽然山上的“占婆军”拼命拍打火苗,想要扼制火势。但大火的蔓延速度实在太快。灼人的火焰,很快将一个又一个的占婆军士吞噬。痛苦的哀号声此起彼伏。恐怖地火人站起又倒下,并不停在地上翻滚。一股股恶心地肉焦味充斥在空气之中。尚是青翠的草木在燃烧时,散发出的浓烟是比之烈火毫不逊色的“杀手”,痛苦地咳嗽声为这烈火地狱平添几分恐怖。
“快,快,快下山,就说我们投降!”阮福桂心志尽失,带着数百人亡命朝山下逃去。
“嗾嗾嗾……”刚刚跑到山脚下,无情的羽箭如雨般落下,瞬间撂倒了数十人。
“降了,降了,不要射,不要射……”其余人不顾一切地狂吼道,恳求对方停止攻击。箭雨果真停止,阮福桂看见对方阵前地一名将官正是吕蒙,忙跪地以膝盖移动过去,泪涕齐下地哭求道:“将军饶命,小人知罪了,小人知罪了!”
吕蒙向前几步,冷眼看着这位“占婆国王”,却没有说什么。突然,癞皮狗一般的“阮国王”一跃而起,一把短匕自袖中出现在右手,竟是想擒下吕蒙。
“哼……,早知狗改不了吃屎!”吕蒙轻哼一声,身体一侧让过攻势,随即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对方地胸口。
“占婆国王”的身躯飞出一丈多远,才轰地落地。
“全部格杀!”吕蒙右手举起,随即重重落下。近千支羽箭激飞而出,将那两百多占婆军士无情地覆盖……岑山的一场大火,将占人建国独立于大汉之外的雄心化为了灰烬。
“国王”阮福桂的死,“国都”庐容的沦陷,以及近万青壮男子的死亡,吓破了这些色厉内茌的占族人的胆魄,再无人敢兴起一丝反抗之意。
“占婆国”就此覆亡,距其建国恰好40天。叛乱被剿灭之后,陆逊以代交州刺史身份,委任吕蒙为日南代郡守,负责震慑占族人。刘馥回归许昌后,为给曹操施加压力,我特命庞统派遣细作在荆扬、乃至曹操治下各州散布言论,为我转任荆州刺史一事造势。但曹操似乎也铁了心跟我玩拖字诀,始终未就荆州刺史之事做明确回复,但同样,他也没有正式确认刘先为改制之后的荆州刺史。就这样,我在襄阳称荆州刺史,刘先在南阳同样也称荆州刺史,维持奇特的“一州两刺史“的局面。在扬州方面,曹操倒是没使什么坏,很大方爽快地任命二哥转任扬州刺史。而在交州平定之后,大哥正式上书天子,以征南大将军衔,表奏陆逊为交州刺史。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七十九章(下)
剿灭了占族叛乱之后,交州的大势便基本安定了下来。其间,虽偶有不知好歹的占族人偷袭骚扰,但皆被吕蒙无情地镇压了下去。吕蒙明确无误地告诉那些个占族头领,如果有一名当地汉人被偷袭致伤,他就会格杀一名占族人;如果有一名汉人被杀,他就会格杀十名占族人;如果遭遇偷袭骚扰的是军士,惩罚加倍。
当看到吕蒙毫不留情地格杀了超过百名占族青壮男子后,一切骚扰完全停止了下来。占族上上下下,视吕蒙若杀神、若魔鬼,谈其名则色变,再不敢有丝毫异动。对吕蒙这绝对可称残忍的举动,陆逊采取了近乎包容的态度。
向庐江禀报情况时,陆逊虽未隐瞒吕蒙的杀戮,却为他做了非常细致的辩解。当士燮父子一行被解送到庐江时,晋陆逊为安国将军的命令也传递至番禺。但交州刺史的上书最终被曹操以资历太浅而驳回。
最终,大哥采取折中方案,拜张昭为交州刺史,陆逊以安国将军职掌交州兵事。吕蒙则战功,由左护军晋升行威南将军,暂署日南、九真两郡事(这两郡占族聚居较多);缜远将军文聘升俸百石。交州归入大哥麾下一事,自然不会为曹操所见。曹操以天子之谕质问大哥,肆意行征伐之事,擅自将一州刺史(士燮)变为阶下之囚究竟出于何心。大哥随即书表一封,命孙乾亲赴许昌,呈于天子阶下。
细叙了士燮勾结占人阮福桂,在交州擅起叛乱。妄图分裂大汉疆土之事。随大哥手书一同呈献给天子的,还有一系列的证据。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曹操也不便再说什么。况且,大哥身为征南大将军,本身就有总督荆、扬、交三州军、政事务的权力。经此事后,曹操明显地在两家边界加调了军力。与其相对应,二哥在扬州,我在荆州也分别将兵力北调。增强了对曹军的戒备。同时。大哥调魏延前往广陵郡,督统两万广陵军,李严则担任魏延的副手。
不到一月地时间,双方在边界陈兵超过二十万。大有全面决战的架势。但增兵归增兵,曹操和大哥都保持相对冷静的态度。努力控制着火药味。三月初八,局势稍有缓和后。赵云的婚事如期地举行了。除了担任边界戒备任务、以及身在极远地方(如交州>无法返回的人之外,几乎所有的军中将领都赶到了庐江。而脱不开身的人,也无一例外地奉上了一份大礼。无论是能力,军职,还是资历,赵云在大哥麾下都是上数之人,再加上他谦和的性格,军中将校对他一般都是佩服加敬重。
在婚礼上,跟赵云关系最好地我,将这个三十八岁地“老新郎”好生调侃了一番。赵云那一晚脸红的时间,估计得超过他以前半辈子。第二日一早,赵云携新婚娇妻向代行长辈之责的大哥敬茶时,我终见识了那位历史上有名的“步夫人”,地确是生的花容月貌,而难得有一种娇怯惹人怜爱地气质。而从赵云对步氏的态度来看,他们夫妻相处地可说是非常融洽。孤独半生的赵云,能得此如花美眷,我和大哥、二哥由衷的替他高兴。
六月十四日,关平这小子也成了亲。跟二哥联姻的对象,正是蒯越。而为他们牵这条线的人,正是我。一次到蒯越家中饮宴,席中庞统无意间提及了蒯越的的几个子女,说到蒯越的次女年已及笄,正在寻觅适合的婆家。剿越的次女我曾经见过一面,完全延承了蒯家良好的相貌,而且知书答礼。
想及关平那小子快二十六了,却还未成婚,我便在蒯越面前提了一下这事。蒯越也见过关平,对这小子印象相当好。两下一说合,没有费多大周章,联姻之事就达成了。建安十年,对大汉子民而言,绝对称得上是这么多年来最为幸福的一个年头。不但风调雨顺,各都大获丰收,更为难得的是,往年里频繁至极的战事,这一年几乎没怎么发生。大汉十三州一部,只有交州境内进行一些战事,但也就到二月下就彻底地安定了下来。曹操需要消化平定河北的果实,大哥也需要尽快安定荆州和交州,出于这样的考虑,双方都尽量保持了克制。天下大势,基本已成南北两分的局面。
大哥与曹操,以淮水为界,一居南,一居北,各占着大汉三分之一的疆土(荆、扬、交三州的疆土面积远大于中原、河北各州)。人口上,大哥治下三州有五百二十余万人(荆州三百二十万,扬州一百六十万,交州四十万)。而曹操治下的九个州,根据徐庶、诸葛亮、鲁肃、张懿等人估算,大约在六百五十万上下。应当说,双方战争潜力的差距,并不是非常的大。两家的争雄,只要其中一方不出现大的失误,恐怕得经过相当长时间的僵持才分得出高下。与这两只超级大鳄相比,其余的几方势力,如刘璋、张鲁等,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一面扩充自身军力,一面尽量与双方都保持交好。
韩遂这只老狐狸,也不顾马岱兄弟、庞德等人正在大哥麾下效力,派遣了使者转道荆州前往扬州,秘密求见大哥。希望双方能够交好。老狐狸虽然归附了曹操,但依他狐疑的性情,如何能对曹操放心,表面恭顺,其实暗地里提防。他向大哥提议,双方暗中结成盟誓——如若曹操兴兵攻袭凉州,则大哥出兵进攻曹操以减缓韩遂的压力;如若曹操兴举国之兵南下与大哥决战,则韩遂保证届时反戈一击。从背后攻击曹操。但如果大哥与曹操之间发生小规模的战事。韩遂表示则无法插手。同时,为对大哥有所补偿,韩遂承诺愿意每年提供凉州骏马500匹。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在内,韩遂的提议倒是值得考虑一下。但大哥没有忘却对马岱兄弟、以及那些凉州将士的承诺。断然回绝了结盟之事。事后闻讯地马岱兄弟,亲向大哥表示了感激之意。建安十一年的上半年。
天下的局势仍然保持相对平静。但从六月之后,曹、刘两家边境的摩擦突然多了起来。仅一个七月。在荆州,两军的巡逻队就接兵不下十次,各自伤亡了两百多人。在扬州方向,曹军水师于玄武池操练三年,终于成军。其规模之大,几乎能达到甘宁锦帆水军的两倍。也不知曹操从那里搞来的图纸,找来的船匠,青州造船坊居然造出了十艘巨型楼船。根据锦帆水军探哨地观察,这些巨型楼船每艘至少能够搭载2000人(这并不夸张,史载东吴建造地大楼船可搭载3000人)也就是说,这十艘楼船完全可以搭载一支两万人的大军沿近海南下,攻袭广陵乃至扬州腹地。成军后的曹军水师跃跃欲试,不时向锦帆水军发起挑衅。就在天下人皆以为曹、刘双方即将展开一场全面而大规模的决战时,随后事态地发展,却让世人惊地发现——这不过是曹操玩的一个鬼把戏。他真正地目的,居然是……襄阳,议事厅“最近汝南似乎又增兵了,是从颖川方面过来地,但具体有多少,暂时还未探明。南阳的曹军,也由宛城不断向安众方面调动。”
庞统指着厅中一张大桌案上摆放的沙盘,不紧不慢地叙述着最新的情报,“另据扬州刚刚传来的消息,毛介水师一部与锦帆水军交了一手,甘兴霸大概有什么意图,只小挫了敌水师,双方伤亡都不是很大。”
“看来曹操老贼快要动手了!”文聘肯定地说道。
交州局势稳定之后,文聘就率军返回了荆州。
“如果曹操以毛介水军夺取了淮水制水权,那他会从哪边动手渡河就难以预料了,防备起来的难度也会加大不少。”刘磐皱着眉头,带着些疑惑向我问道,“将军,锦帆水军能挡得住毛介水军吗?”
“公权尽可放心!”
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水军这东西,不是造上几百上千条船,随便找些人操练个两三年就练得起来的。曹操手下没哪个人精通水战,毛介什么人,掌管政务是他最擅长的,让他统军作战就有些勉强了,至于水军他更不是这料。当今之世,最精通水战的人,莫过于甘宁、蒋钦、丁奉、凌操,而这几位都在锦帆水军之中。兴霸这家伙,大概是不屑于抓小鱼小虾,想捕那条最大的鱼。”
“以新野和南乡两城的坚固,即便曹军同时动用十万人攻击,十天之内绝对不会出问题。其实只要能挡住一天,回旋的余地就有了……”庞统再次把话题转回到荆州防务上来了。
“将军,上庸刚刚传来紧要军情!”凌统急步匆匆地走入议事厅内。难道曹军对上庸下手了?怎么事前一点动静都没察觉?我脑中很快闪过几个念头。
“怎么回事?”
其他人同样也呈现出惊讶的表情。
“曹操突然攻入汉中,张鲁的情况非常不妙,派人向上庸求援!”凌统迅速回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章(上)
“汉中?!!!”这个消息委实太过意外,让我吃惊不小。根据细作近一段时间的禀报来看,所有的情报都指向曹操即将南征荆、扬。相反,几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曹操会对汉中动手。但没想到,曹操偏偏还就玩了一招暗渡陈仓,但事情会这么简单么?凌统上前几步,恭敬地呈上一封绢书。
绢布有些潮湿,大概是传递文书的士兵贴身保存所至。这封绢书是张鲁亲笔手书的求援信。阅览着信上内容,我的面色变得越发凝重。如果这封求援信不假,那么曹操对汉中的攻略绝对称得上是处心积虑了——因同时与曹、刘两方接壤,张鲁在军事方面还是做了很大准备的。
他几乎调集所有能够动用的兵力屯驻汉中几处最为关键的隘口,以防备外界的入侵。但很可惜,跟我这里一样,张鲁同样也没有发现曹操有对汉中用兵的迹象,以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同时,曹操又从内部对汉中进行了分化,收买的对象,自然是那位贪权好利的扬松。也不知被许诺了什么好处,杨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张鲁、投靠曹操。凭借杨家在汉中的庞大实力,杨松并不困难地获得了几处要隘的控制权,这让张鲁先前的安排付之东流。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曹操以我老丈人征西将军夏侯渊领军万人,涉险翻越沈岭,穿骆谷道,从最出人意料的地方攻入汉中腹地。
张鲁闻讯惊慌不已,匆忙调集各地兵马迎击夏侯渊。却不料。杨松与其弟杨柏突然引兵反戈。由于杨家兄弟的反叛,汉中的多数隘口形同虚设,夏侯渊长驱直入,不到三天就狂攻至汉中郡的治地所在——南郑的近郊。
内忧外患缠绕之下,南郑城内混乱一片,加之有杨松兄弟地诱降,张鲁根本无从抵抗。在主薄阎圃的劝说下,张鲁无奈放弃南郑。引部众退往巴中。与其弟张卫会合,以图抗击曹军入侵。但到达巴中绥定后,张鲁悲哀地发现曹操已经增兵,无数曹军从门户大开的阳平关、箕谷等方向攻入汉中。加上杨家兄弟的叛军。
张鲁手中军力处于绝对劣势,根本没有一丝胜算。就在张鲁已感绝望之时。阎圃献计向大哥和蜀中刘璋求援。
“公绩,将传信士卒叫进来。我要问话?”我一边将绢书递向蒯越,一边对凌统吩咐道。蒯越是荆州派的元老,让他第二个阅览绢书,是为了显示对他的尊重。不多时,一名满面风尘的士兵随凌统进到厅内,见着我立即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这名士卒是来自上庸的驻军。向那名士兵做了问询,才得知上庸守将黄忠已派斥候简单地进行了查证,确认汉中腹地有战事发生。
“将军,这确实是张鲁地亲笔手书!”庞统已从蒯越手中接过了绢书,飞快地看完后,抬头对我说道。
几年前,我曾经放了进犯上庸地张卫一马。后来张鲁曾亲自书信一封,解释了他所以出兵上庸是受曹操蛊惑,并允诺给予赔偿。那封信庞统曾经看过,虽然事情过了好几年,但他却有过目不忘的能耐。
“这样看来,张鲁的求援应该不假!”蒯越捋须说道。
“恩……”我点了点头,面色并未有所缓和,“但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曹操居然能在完全不惊动我方地情况下,出兵攻入汉中,这未免也有些匪夷所思了!”
“如果联系上曹操近两月来在荆、扬两州边境搞出的这些大动作,倒也能够解释……”庞统拈着颔下地几鬏短须,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说道,“增兵南阳、汝南以威逼荆州,增兵颖上、下蔡以威逼扬州,增兵淮阴以威逼广陵,再以毛介水军挑衅我锦帆水军。任何人见了这些举动,都会以为曹操准备引兵南下与主公决战。加上其他地方没有一点异常的动静,想生出疑心都难。”
不得不承认曹操完成了一次非常成功地战略欺骗。在双方战争潜力相差并不是非常悬殊的情况下,谁能先抓住时机扩充地盘和人丁,谁就将赢得日后的主动。
“汉中前接雍、凉,背靠蜀中,西临荆州,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曹操得汉中,则三巴不振,蜀中失却股臂,届时若曹军继续南下,刘璋根本无从抵挡。如此一来,曹军便可从西、北两面,形成对荆、扬的包围。而我军若是能乘此机会得到汉中,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益,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庞统眼中泛出灼热之色,略显兴奋地说道。显然,在他看来,曹操的入侵、张鲁的求援,根本就是为我方夺取汉中提供的条件。不过,人家来求援,你却想着如何去乘机夺人家的地盘。这事私下里几个人商议商议即可,当着这么多人直接说出来,未免有些不妥。我轻轻咳嗽了一下,借以提醒庞统。庞统何等聪明之人,迅速会意,知道自己有点太过形于色了。乘有些人还未来得及细品刚才的那番话,庞统迅速转换了一个话题:“但我也有些担心,攻汉中并迫使张鲁向主公求援,会不会是曹操的一个更大的阴谋?”
厅内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这几句话转移了过去。蒯越嘴边带着隐隐的笑意,接口问道:“士元说的更大阴谋是指什么?”
“曹操有可能计行连环,实施双重欺骗!”
“军师,是什么双重欺骗?”赵云讶异地问道。
“以威逼荆、扬,掩饰其攻打汉中的意图。是第一重欺骗。以攻打张鲁诱使我军出兵汉中,实际却以精锐主力攻荆、扬空虚处,是第二重欺骗。”庞统意味深长地说道,“第一重欺骗基本已被证,至于究竟有无第二重欺骗,目前尚难以确定。不过,如若万一我的猜测成真,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目前曹操陈兵超过十五万威胁荆、扬两州。或许可能更多……”
庞统思维地广度和深度。确实要比我厉害的多。至少在他说到这“双重欺骗”之前,我还没想到这第二重。由于汉中的重要性,其实已不容我军不实施救援。汉中一旦被曹操得到,对我方将是一场里梦。目前的关键就在于。到底应该怎样出兵救援,由谁领军。出动多少兵马,(由于地理位置原因。能够增援汉中的肯定是荆州军团)以及如何防备庞统所说的那“第二重欺骗”。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救援的事已是刻不容缓。面对曹军和叛军地联合,张鲁能坚持多久很成问题。最怕他在看不到希望地情况,会选择投降,所以必须尽快给他以坚持下去的希望。散议之后,我将蒯越、庞统、赵云、刘磐等人留了下来,继续商议救援之事。半个时辰后,我飞鸽传书庐江,通报汉中之事。庞统负责飞鸽传书于上庸,命黄忠尽快与张鲁取得联系,知会我军将以最快速度出兵援应他抗击曹军。同时要求黄忠在上庸做好战备,以防曹军可能的侵入。又有两羽信鸽分飞南乡、新野两地,传令守将冯习、陈到做好戒备。
与此同时,我命赵云、刘磐、文聘、王威等将整顿荆州三军,随时准备出征,又命蒯越、马良调配粮草辎重,向上庸方向运输。紧张的战备中,黄忠首先从上庸传来消息,他进一步证实了曹军寇犯汉中地事,并通过多方途径,探出曹军人数可能不少于四万人,也可能更多。细作从一些张鲁溃兵的口中,得悉曹军之中甚至有曹操本人地帅旗。若曹操当真亲征汉中,那么在荆、扬方面有大动作的可能就不大了,但如此一来,要将曹军驱逐出汉中难度将增地许多。此外,这也有可能是曹操在故弄玄虚,在汉中打出旗号,其实本尊仍在许昌,以图觊觎荆、扬。三日后,大哥飞鸽传书襄阳。显然,大哥他们也对汉中的战事大感吃惊。仔细分析了我呈递的情报后,徐庶、鲁肃等人认同了庞统对此事的分析。
再两日,张鲁再次遣使。这一次是由阎圃亲自出使,黄忠派人一路将其护送到襄阳。见面之后,阎圃首先对我愿意出兵救援表示了十分的谢意,但同时他也委婉地提出,张鲁面临的局势日益恶化,刘璋那里尚无回讯,希望我荆州能尽快出兵。阎圃造访襄阳的第二日,大哥再次飞鸽传书于襄阳。了解了汉中方面的最新情况和我所提的意见后,大哥与徐庶等人几经商议,迅速出台了战略对策,并决定予以实施。整个战略对策,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由我率军进入汉中救援张鲁,迎击曹军;二、大哥赶赴襄阳,负责坐镇荆州大局,以防曹军可能的进袭;三、二哥的扬州军团,以及魏延的广陵军负责北上佯攻,牵制曹军军力。同时,命甘宁牵制曹军水师,如有战机,可允许他聚歼曹军水师。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章(下)
建安十二年八月二十四日黄昏,大哥携徐庶,在马岱兄弟、庞德所率千余铁骑的护卫下赶到襄阳,坐镇起荆州大局。
庐江方面,则由征南大将军府司录孙乾,征南大将军椽、典农中郎将张懿,征南大将军属、军议校尉鲁肃,以及辅汉将军龚都,共同署理军、政事务。(注:同为开府将军的属官,长史、司马、司录“椽、中郎“属、列曹参军。所以,孙乾的职位要高于张懿,张懿高于鲁肃。诸葛亮和庞统比较特殊,既担任前、右将军府长史,而原先征南大将军府左、右司马的职位也没有卸任。)大哥赶到襄阳时,张鲁恰好第三次遣使求援。巴西的全境已经尽落曹军之手,目前曹军与杨松叛军正对巴中发起猛攻。
张鲁一面谴其弟张卫据险而守,一面正准备继续向东退却。情势已到相当紧急的关头,出兵救援已是刻不容缓。是夜,大哥列席,我主持了出兵前的最后一次议事,就随我出征汉中、及留守荆州驻防的人选、军队,粮草辎重的供应运输,战争期间荆州对内对外的一系列对策等做了详细的商议安排。
大约到戌亥之交,议事才告结束。众人散去后,我和大哥又在刺史府书房内谈了近两个时辰后,才秉榻歇息。翌日清晨,巳时一过,襄阳西城外大哥神情庄重地完成了祭祀天地鬼神的仪式,随即朝司仪官吏点了点头。沉闷雄浑的牛角声突然响起,声音直冲天际。我顶盔束甲,矗立乌锥神驹之上,听得号角声。拱手抱拳向祭台上的大哥行了一礼,大哥微笑着点了点头。
拨转乌骓,我将手中令旗轻轻前挥,整装待发的庞大战争机器缓缓起动,朝上庸方向行进而去。这一次自襄阳随我出征的大军有三万五千人,其中包括朱桓地狼牙营,沙摩柯的无前飞军,马岱的铁骑。此外。
到达上庸之后。我还会从黄忠的部众中抽调一部。从上庸进入汉中一路山路崎岖、地势险恶,一般骑兵无法适应这样的山路行军作战的要求,这次我索性就将赵云和风骑营留在了荆州。相形之下,马岱和他的铁骑由于以前有过不少山地作战的经验。所以不存在什么适应地问题。
而因陈到需要扼守新野,所以虎熊营也没有征用。庞统作为右将军府长史兼司马。随车出征参谋军机。向上庸行进地途中,我向阎圃询问了汉中的一些较为隐秘的情况。阎圃在转达了张鲁的迫切求援之意后。便带着点恳求催促意味留在了襄阳。
一直到大军真正出动,他才彻底地松了口气,回我话时面上满是感激之意。汉中地政权,很有些政、教合一的意思,张鲁既是朝廷任命地汉宁太守、镇民中郎将,同时又是一个宗教领袖。要了解张鲁,就不得不提及“五斗米教”。
“五斗米教”又称为天师道,创始人是张鲁的祖父张陵,又名张道陵,字辅汉,沛国丰县人,传为留侯张良九世孙,生于吴郡天目山。此人少小通达五经,曾入太学,举贤良方正,后任巴郡江州令。
不久弃官隐居洛阳北邙山。章、和二帝屡征不就,与弟子王长杖策入淮,经鄱阳溯流至云锦山炼丹,修长生之道,三年丹成。其闻巴蜀瘴气为害,遂与弟子赴蜀郡鹤鸣山传道。永和六年造作道书二十四篇,自称‘太清玄元’,奉其道者,须纳五斗米。所以称为“五斗米教”。
张鲁本人,其实也算个很了不得地人物。早年的他,曾通过依附刘焉夺取汉中,随后又与刘焉之子刘璋反目,凭汉中(包括汉中和巴郡两郡)割据一方。
张鲁以“五斗米道”教化百姓,辖下百姓几乎人人信教,供奉道君。在教义的劝导约束下,汉中社会稳定,道众安居乐业,几乎成了汉末的一方“乐土”。以张鲁的能耐,保守一方,与刘璋划地而治,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如果将对手换成曹操或是大哥,恐怕就不是他所能抗衡的了。无论谁占领了汉中,要想真正安定下来,倒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汉中政教合一的特殊情形,就决定了张鲁身份的重要性。想稳定汉中,就必须借助张鲁。想必曹操如今也在争取让张鲁投降,不过幸好,张卫、杨任等人都坚决的主战派,连阎圃也不希望就此归降曹操,这才坚定了张鲁抗战之心。
二十六日黄昏,大军赶至上庸。稍事休瞽半日后,我留下文聘、向宠二人镇守上庸,同时抽调黄忠本人和5000驻军,随后大军迅速折向西南,向巴中行进。巴中,绥定县心中惶惶的张鲁还没有等到援军,却先收到了曹方的劝降书。劝降信的落款处是曹操的大名,并加盖了大汉丞相的印信,曾与曹操有过几次通信的张鲁并不甚费力地认出了写这劝降书之人,正是曹操本人。
曹操表示,对汉中用兵并非是与张鲁有私人恩怨,而是为社稷大局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请张鲁不要心怀惊惧。同时,曹操向张鲁承诺,只要张鲁愿意投降,可以授其镇南将军,封阀中侯,而且张鲁几子亦皆可封侯。曹操的承诺不可谓不优厚,情知无力对抗的张鲁还真有些动心了,而他身边的一些近臣也劝其慎重考虑。
“谁敢再让我大哥投降曹操,我现在就剐了他!”张卫抽出身侧配剑,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近臣。几名近臣皆噤若寒蝉,再不敢说什么。
“公历。把剑收起来。堂上舞刀弄剑,成什么样子?”张鲁相貌威严有度,不过眼下精神却显得委靡,冲张卫挥了挥了手,有些无奈地说道。
“哼……!”不敢不听兄长的话,但张卫却不愿放过那几个近臣,冲他们怒瞪一眼后,用力将剑插回鞘中。
“大哥。曹操这人残忍好杀,又没什么信义,要投降他,那还不如投靠庐江的刘皇叔呢。什么镇南将军。什么阀中侯,现在说地好听。万一真投降了,是死是活全凭曹操一句话。上次曹操骗我们去进攻上庸。谁想他自己想要的也是上庸,完全是拿我们枪使,要不是人家放了一马,我那两万人根本就回不了汉中。我是不想把命放在他手上!”
当日拜对方仁慈所赐得以从上庸城下安然返回汉中这件事,最初虽令张卫羞惭,但后来想想对手是威震天下的名将关羽、张飞,也就释然了,反而逐渐对刘备方产生了些须好感。如果让张卫在曹、刘两方中选择,他肯定选择刘备。
“宁可相信一条狗,我也不相信曹操!”张卫赌气说道。
“嗬……!”张鲁叹了口气,颓然以手支额,“还夺得回汉中么?”
“怎么夺不回,只要荆州的援军到了,就不用怕曹操了!”张卫倒是很有信心。
“公历将军说的不错!”校尉杨任接口道,“曹操这几年虽然风光,但在刘皇叔手里倒是没占过什么便宜。”杨任虽然与杨松同出汉中杨族,但支系不同,而且关系一向不佳,并没有随杨松一起叛乱,反而击退过杨柏的一次进攻。
“但听说这些日子曹操也在威胁荆州和扬州,刘备未必会来救援。师君已经派了三拨人求援,还没见有一兵一卒过来。”一名“治头大祭酒”不太乐观地说道。(张鲁不置长吏,以教中祭酒管理地方政务)“阎功曹说过,汉中与荆州唇亡齿寒,他们不可能不来救援……”杨任安慰众人道。
“但愿如此吧……”那名大祭酒叹了口气。
“师君,师君,大喜,大喜……”一人急冲冲地跑进大堂内,手举着一封绢书,大声呼唤道。
“阳土,你回来了?!!!”张鲁一见这人,立即站起身,惊喜交加地询问道,“怎样了?”
这人正是奉张鲁之名前往荆州求援的一名祭酒,听得张鲁相问,也不顾气息的急促,连忙回道:“师君,荆州地大军已经出动了……”
“来了多少人?谁领军?”还未等那祭酒说完,张卫上前一把抓住他地胳臂,急切异常地问道。
“有四万大军,是由张右将军亲自领军救援!”
“张右将军?!!!张飞!!!哈哈哈……”张卫失态地狂笑起来,仿佛要将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尽。听了那祭酒的回答后,张鲁也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可以说,这已经是能够期盼到地最得力的救援了“张右将军地大军到哪里了?”张鲁恢复了精神,和声问道。
“应该已经过上庸了!”
“那也就说只需三、五日即可到达……”
八月三十日黄昏时分我率领大军前锋万人抵达绥定。而此刻,曹军也开始猛攻落旗山隘口,逼压绥定。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一章(上)
绥定县,临时汉宁太守府这座太守府,就是在原先绥定县衙的基础上稍加整改而成的。绥定本就不是富庶之地,县衙也自然显得有些破落。不过,这倒也跟张鲁目前的境遇有些相仿。
“汉中、巴西已落入敌叛之手,眼下曹军正在猛攻落旗山,只要过了落旗山,往绥定这里就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了。”杨任指着地图,介绍着最新的战况。
“落旗隘口的防守情况如何?”对着地图看了片刻,我抬头问了一句。
“落旗隘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杨昂校尉正领5000多人在那里据守,短时间里应当还守得住!”杨任看了看张鲁、张卫,迅速回道。横贯巴郡的大巴山属秦岭支脉,延绵数百里,山势雄奇。而落旗山,正是大巴山脉的支峰之一,扼守着巴西进入巴中、巴东的一条要道。
张鲁在落旗山修建了一座要隘,原本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荆州刘表通过巴东攻入汉中腹地,但多年来一直无用武之地。
如今虽然派上用场,但防范的对象是却是来自汉中腹地的敌人。不过说实话,对什么要隘之类的防御工事,我却并不是很放心。行军作战的老手,绝不会被一些要隘捆缚住手脚,即便正面无法攻破,还可以选择从一些小路绕行。山势,既是阻挡敌军的屏障,但同时也会成为敌军用奇兵的良好场所。而我的老丈人夏侯渊,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原先的历史中,我地便宜徒弟邓艾偷渡阴平关,行无人山路700余里,奇袭攻破成都。就是一个最为显著的例子。所谓的要隘,可以用来阻敌,但如果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上面,那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张师君手中还有多少兵马可用?”我略一沉吟,询问起张鲁仅存的军力情况。
“除了落旗隘的5000多人外,我手中还有一万人,士平手里也有3000多人。另外,从巴东大概也能抽出2、3000人。”张卫替他大哥回答了我的问题。
“如果不够用。还能再征些新兵来用……”
缓缓点头,我陷入了沉思之中。从张卫说的情况看来,张鲁手中可用地兵力也就两万人左右。行军途中,我曾向阎圃汉中战前地军力情况。大概是六万到七万人之间。这样看来,跟随杨松的叛军恐怕不会少于三万。若再加上曹军,我面前的对手估计在七万人以上。而我们这边。即使加上这些士气令人担忧的张鲁军,也只有六万人。人数上少一万,士气方面更加令人担忧。不过,决定汉中战局最终胜负地,肯定是我军和曹军。
“鲁驭下无方,错信奸佞,落得今日有家无处回,有苦无处说,惭愧啊,惭愧!”张鲁摇了摇头,面带苦笑之色叹气说道。
“师君不必过虑,奸佞小人能得势一时,未必能得势一世。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击退敌军,确保巴中的安全。稳固住巴中、巴东,才有机会图谋反攻。”我缓缓说道,安慰着张鲁。
“有劳右将军了。只要能退得曹军,收复汉中失地,右将军需要什么,尽可调用……”张鲁显然对他如此信任地杨松的反戈举动很是丧气。
张鲁这话,分明有将军队交给我指挥地意思在内。
张卫、杨任表情微变,很快又释然了。但也有一些张鲁的部属,神色变得很难看,张口欲言又止。对这些人,其实我心中相当不屑,他们做正经事没什么本事,但对于争权夺利这等龌龊事情却是非常上心。而且,以张鲁军的孱弱战力,我还真是不大看的上眼。
“曹军和叛贼虽然势大,但并非不可战胜。师君在汉中经营十数载,教众广泛,这便是师君破敌的最大倚仗。想那曹军虽然强悍,但毕竟是外来之人,且曹操本人嗜血好杀,早为世人所诟病;而杨松、杨柏之辈,背主投敌,为一己之私利陷汉中百姓于水火,必为世人所唾弃。夫战欲胜,无非依靠天时、地利、人和,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而师君拥有的,正是人和。其他天时、地利,比之敌叛也是五五之数!”
庞统看出张鲁意志有些消沉,为鼓舞其战心,也为把眼前较为敏感的指挥权问题避过去,笑着为他分析道,“以统之见,此次我两家能精诚携手,击退曹贼、光复汉中只是迟早的事罢了。师君可能不知,此刻我主刘皇叔正命荆、扬两州大军全力北上攻曹,使其无力往汉中增兵。”
“哦……?!!!”张鲁果然精神大振,目现喜色,“皇叔果真在调集大军北上攻曹?”
“不错!”我点点头,肯定了庞统的话。
“皇叔如此大恩,鲁真不知何以为报了。但汉中得复,鲁情愿为皇叔藩属!”张鲁激动地说道。这话,又引起了一阵色变。随后的商谈,直接进入如何迎击曹军和杨松叛军的问题上。
张卫看起来粗鲁,倒也是个知机的人,大咧咧地将那些不相干的人赶出了大堂。第二日,张鲁即以“五斗米教”师君的身份,声讨曹操无故犯境、杨松兄弟叛逆等等,并通告汉中教民勿要从敌助敌。落旗山隘,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息和有一股股的焦糊味道。隘口上下尸积成堆,放眼望去的一片暗红血色,几将山隘渲染成*人间地狱一般。有些破裂的大纛仍在空中迎风飞舞,发出巨大的“啪啪”
声。杨昂望着山下绵延数里的敌军军营,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几天前,从张卫手中接过驻守落旗隘地任务时。杨昂还是信心十足,拍着胸口道守个一、两月绝对不成问题。甚至,杨昂还曾想乘着敌军远来疲惫的机会,来一次夜袭破敌,以成就自己的不世功业。不过,现在想来,杨昂直感自己幸运,没有当真将奇袭的念头付诸实施。短短两日的防守战。杨昂充分地见识到了敌军的强悍和狡诈。至少有两次。隘口差一点就被攻破。不过,时至此刻,杨昂的心却是一点也放不下来。敌军攻击一次强过一次,伤亡也是一次大过一次。尤其是曹军所使用的霹雳车。更是守军地噩梦。汉中军也曾得到过曹操“馈赠”地三十台霹雳车,不过后来攻略上庸时丢失一尽了。虽然在使用时见识过这东西的威力。但当曹军以4、50台霹雳车一起朝隘口狂轰乱砸时,杨昂才算有了切身的体验。只能用“地狱”、“里梦”才能形容那场景。杨昂曾亲见一名交好的都尉被飞来地大石砸中,待搬开石头时,那人整个上半身已成肉泥,场面惨不忍睹。
“大人,咱们已经伤亡了一千四百人了。再打下去,迟早全得扔在这里!”一名杨昂的亲信都尉苦着脸说道。杨昂也不言语,只是沉着脸,抽出身侧地配间狠狠地插入身旁一棵树的树干里。
“大人,咱们还有没有援军?”一名军司马有些丧气地问道。
“援军?嘿……”先前地都尉嘿笑了一声,“有是有,但张卫将军未必舍得派过来。不过,就算援军来了,又能挡住几天,看看山下的曹军。娘的,大概有三、四万人……”
顿了顿,这都尉叹气说道:“这汉中,看来是保不住了……”
“那不如干脆……”另一名军司马朝山下努努嘴,意思已经很明显。
一众部将都将目光投向了杨昂。杨昂身体微颤,露出挣扎的表情,但就在这时山下战鼓声再起,曹军的攻击又开始了!“娘的!”杨昂恨恨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骂什么,一把从树上拔出配剑,恶狠狠地说道,“先打退这帮狗娘养的,其他什么的再说了……”
敌军攻击已经开始,刀箭飞石无眼,这时就算要投降,人家也未必相信。只能先扛过这一阵了。
“嘟……嘟……”
还未等杨昂下达命令,又是一阵牛角号声激荡在天际之间,雄浑而悠长。
“这号声好象不是那边传来的……”一名军司马指了指曹军所在方向,疑惑地说道。
“是从东面!”杨昂听了片刻,判断了出来,“难道是援军!过去个人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先前那都尉领命离去,杨昂这边不敢怠慢,继续指挥军士准备迎击曹军进攻。不片刻,那都尉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神色大异。
“来的是谁?有多少人?”杨昂回身问道。
“大人,您最好自己去看看……”那都尉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
“恩……?”杨昂惊讶地轻噫了一声,随即对那都尉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
领着几名军司马,杨昂急步来到山隘后方,入眼处,尘土飞扬。看这架势,得有万人上下。而且这支行军速度很快的军队,却能保持着相当整齐的队列。
“好一支精兵!”杨昂惊叹的同时,更清楚自家绝对没有这样的军队。
“大人,您看那旗帜!”
沿着一名军司马所指的方向,杨昂看到了一面墨绿色的大聱,迎风招展的旗面依稀可见几个大字。右将军——张!“竟然是他?!!!”杨昂身体一颤,露出了也不知是喜是忧的复杂表情。站在落旗要隘边口处,我注视着放弃了进攻正在朝山下退却的曹军,以及山下曹军主阵前的那面深蓝色大旗。征西将军——夏侯!虽然距离很远,但以我眼力,看清楚这几个字还是不成问题的。旗下似乎有一个金盔金甲的将领。
“右将军,那是曹军主将夏侯渊!”杨昂走到我的身旁,遥指着山下,为我介绍道。
“恩!”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泰山大人,又在战场上见面了!这里可是汉中啊……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一章(下)
落旗隘上空鼓声如雷,号角震天,士兵们高声呐喊。随着一声声喝令,无数长箭呼啸着飞射出去,来来去去的箭矢所形成的乌云,几乎将天空遮蔽。
“轰轰轰……”巨大的石块带着呼呼风声,以不可阻挡之势自高空坠下,击打在地面的声音震耳欲聋。鲜血四溢散开,每一轮轰砸,都免不了会增添几条石下怨魂。在这些人力无法抵挡的强力攻击面前,被一击毙命已是相当好结果,最惨的便是被砸得缺肢短体。杨昂声嘶力竭地呼喝着手下军士,他面上的表情已有些变形,额头全是汗。由于我军是刚刚赶到隘口,抵达曹军这一波攻击的重任仍是由杨昂军担负。不过,这场防御战实在让人难以恭维。杨昂军的防卫,全无层次感,完全就是将士兵堆积隘口前,分工、配合做得相当不够,尤其对霹雳车投石的防御更是极不到位。杨昂手下的军士,已经对曹军的投石攻击形成了很大恐惧感,往往一见大石飞来,就如鸟兽一般四处乱窜。我站在辅墙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杀戮战场。不时有大石、羽箭在我眼前并不算远的地方落下,血的气息充斥在鼻端。久违了的沙场味道。歇了有两年没有上战场,眼前的残酷景象非但没有让我不适应,反倒有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将军,曹军自己用的霹雳车,比给送给张鲁和孙……将军的霹雳车要远上不少!”朱桓站在我的身后,观察着石头飞行的轨迹,皱眉说道。
“这些霹雳车平地发射,最大射程大概能达到280步到300步,比曹操送出去地霹雳车要远上3、40步。”
以曹操这老奸巨滑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将自己最厉害的东西送给人,哪怕是他的“盟友”。不过,一向横行无忌的曹军霹雳车,今天得撞上铁板了。我转过头,后方不远处。4、50台黄式新型霹雳车正在快速的组装、调试之中。霹雳车的对轰战。即将拉开帷幔,估计我的老泰山会大大地吃上一惊。
“将军,小心!”在朱桓略显惊恐地呼唤声中,一块5、60斤重地大石。带着虎虎风声,出人意料朝我所站立的位置砸了下来。这块石头明显已超出曹军霹雳车的正常射程。至少比其他石块落下的位置远上2、30步。眼见石块即将临头,朱桓和我地几名亲兵急忙纵身上前。想要为我格挡大石。面色不改,我气机流转,转眼间倒插在身侧地面的蛇矛已握在了手中。无数气流附着在九曲成蛇状地矛尖,并以极快的速度不住回旋,我轻喝一声,蛇矛电般刺出。刹那间,强劲地气流极度聚缩成一点,沿蛇矛的矛尖向前延伸开去。
“蓬……!”蛇矛恰好刺中大石的中心部位,并在一瞬间释放出最强劲的力道。巨响过后,一团烟雾在我身前散开。完整的大石,片刻间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块。余劲未消的碎石,甚至檫破了一名亲兵的脸颊。周遭众人皆被这一幕所骇,有那么一刹那,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一齐将目光转向那弥散的烟雾处。从杨昂的军士那里,甚至能够听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将军,您没事吧!”朱桓明显松了口气,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地问道。
“没什么!”随手将蛇矛插回原来的地方,我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处的曹军霹雳车阵地。刚才那块大石,究竟是事出意外,还是曹军霹雳车已经能够达到这样的射程了。如果是后者,那就不太妙了。凝神观察了片刻,我的疑虑消除了。刚才那一下,纯粹是曹军操作上的意外,射程虽然暴增30步,但付出的代价是霹雷车的损坏。
“将军,四十六台霹雳车尽数组装完毕!”都尉刘旗来到我身旁,恭敬地禀报道。
“校对好距离,先干掉曹军霹雳车!”我点头沉声说道,“狼牙营,掩护好霹雳车队!”
在杨昂军士兵惊喜交加的目光中,刘旗一声断喝,下达了攻击命令。依着隘口工事和山势一字排开的46台霹雳车在一阵阵“嘎吱”声中,将46块大石抛上了天空。
“轰轰轰……”大石飞行了200多步后落在了地面,但因为地势仍然继续向前滚动,差不多在曹军霹雳车阵前20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有几名负责护卫的盾兵甚至被滚石砸断了腿。这一重量级的还击很明显地惊动了曹军,曹军的霹雳车手甚至停下了攻击。
“轰!”又是一轮飞石呼啸而出,射程仍跟刚才相仿。前面两轮只是调试和校对角度、射程,真正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甲六、甲七,右移半个点!乙二、乙四,抬高半个标只……”
目标,曹军霹雳车阵,射程300步!”
刘旗很快校对准备了方位和射程,呼喝着做了编号的霹雳车调整目标,最后以高昂至刺耳的声音怒吼道,“放!”
“呼……!”又是46块大石飞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后,简直有千斤之力的大石,以不可阻挡的威势地朝曹军霹雳车阵地狠狠地砸了下去。大石尚在空中,曹军士兵已发觉不对。这一次的射程,至少比前面两次远上50步开外。霹雳车手们几乎没有任何防备手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石临头。
“盾兵举盾,挡住飞石,保护投石手!”校尉郭淮不顾一切地狂吼道,自己也亲自提了一面盾对准一块落下的大石。曹军盾兵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如此威势的落石也不免显得慌张,但命令已下,只得猛咬牙举盾迎向大石。落石击打在盾牌上,发出一连串“蓬蓬蓬”声响。木盾、皮盾,用来阻挡飞矢或许绰绰有余,但拿来格挡挟千斤之力落下的大石,却根本是不堪一击。不少盾牌当场被砸裂、砸破,石头随后顺势砸在人身,将十数名士兵立时压成肉饼。余势未消的石头继续前滚,又轧伤了不少人。
一架霹雳车甚至被撞得散架。盾牌初一接触大石时,郭淮就知不妙,连忙向后撤步以减缓那巨大的力道,勉强躲过了大石临头的厄运。但饶是如此,郭淮仍被轰得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到了喉口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
“啪嗒!”一声,桐木制成的盾牌四散碎裂成无数块,掉落在地面。
“霹雳车反击,盾兵上前掩护!”郭淮抹了一下嘴边的丝丝血迹,厉吼道。隘口上下,双方的霹雳车开始互轰,大石乱飞,轰响如雷。惨呼苦号之声不绝于耳,鲜血残肢纷飞无止。没多长时间,郭淮明显发现不劲了。己方的霹雳车越来越少,被对方砸散架了占了半数以上,士兵的伤亡更是无计。相比之下,对方每次砸出的石头似乎一块不少。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没有损失投石车。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答案只有一个——对方投石车的射程要超过己方的霹雳车。投石车的轰砸,跟一般的搏杀不一样,射程可以决定一切!而且郭淮发现,对方投石车的居然还在向后延伸着射程。
“这到底是什么投石车?!!!!”拳头紧握,郭淮目窒欲裂地瞪着远处的关隘。这时,曹军后阵传来的鸣金声,将郭淮解脱了出来。望着潮水般退却的曹军,落旗隘上的杨昂军卒不自禁地狂呼乱叫起来。三天来,虽然多次击退曹军的进攻,但惟有这一次看到曹军退得如此狼狈,付出如此大的伤亡。曹军军营,中军主帐“本来只需再花上一天,就一定能攻下落旗隘!”郭淮面带懊悔之色,很不甘心地恨声说道,“张鲁的人马,原本拿我军的霹雳车没有一点办法。今天居然……真他娘的!”最后忍不住爆了粗口!“隘口上来了援军!”金盔金甲的征西将军夏侯渊沉着脸说道。
“张鲁手里没有那么厉害的投石车?”一名锦衣文士捋须缓缓说道,“看来是荆州的兵马到了,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来了多少?”
帐内众将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目前荆州军的那位主将,即便在曹军中也是威名赫赫,有段时间里简直成了曹军的噩梦。其他人来还好,若真是那位过来,这仗就不得不谨慎了。
“夏侯将军,还是先把奇袭队撤回来,探明情况再说吧……”锦衣文士正是荀攸。
“就算是荆州军来了,也不必这样慌张。奇袭队不用撤回,我信得过梁道这小子!”夏侯渊并不愿轻易放弃。
“……”荀攸默然点了点头,随即提议道,“必须尽快派人把关上情况探清楚才行!”
“恩!”
寿春郡临淮令胡综忽得信报,被移居在临淮小度亭的孙家突然发生命案,家主孙翊的堂兄孙贲遇刺身亡。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二章
孙贲的死,并没有引起临淮令胡综的太大注意,他只是将这事向刺史府做了普通的禀报。由于刺史关羽正在进攻兖州,刺史府将大部精力都放在了战事之上,一时间也没留意到这封普通的信报。但这事对孙家的影响却是极大。白绫纷飞的灵堂上,只能看见孙家族人,甚至连一个祭拜的外人都没有,显得很是冷清。孙贲的三位妻妾和两个孩子的哭泣声,为这灵堂凭添几分凄凉意味。孙翊肃立堂下,静望着堂兄的灵牌,略显苍白的嘴唇轻颤了几下。
“三哥,这事你说该怎么办?”年轻的孙皎红着眼睛,以略带稚嫩声音向家主询问道,“伯阳哥的事,是谁下的手,不用想也知道。”
“不要乱说!”孙翊的舅父吴景低声说道。孙皎所指的对象太过敏感,一个不好就可能给孙家带来灭顶之灾。如今的孙家,只是砧板上的肉而已,言行上稍有不慎,就可能族破人亡。
“除了是他们,还会是谁?”孙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一直都怕我们孙家东山再起,伯阳哥更是他们的眼中钉。除了他们,我想不出谁还会做出这等卑鄙的事来!”
孙贲是随着庐江的陷落而被俘虏,随后他便一直被羁缚在庐江。被俘之初,孙贲还对自己的脱困满怀希望,认为孙刘之争最终的胜利者必将是孙家。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孙家宗族亲眷以俘虏的身份被送到庐江,孙贲才知道情况不对了。终于,在建安七年的九月,孙贲居然在庐江见到了孙翊、孙匡兄弟。这才知道孙家地三代基业已经划上了休止符。被移居临淮之后,孙家虽然享受着良田大屋、锦衣玉食,但行动上却受着一定程度的约束。对此,孙家年轻子弟的态度迥异—以家主孙翊为首的一部分人,几乎全程见证了孙家政权的败亡,加之孙权、周瑜等人临终时的忠告,基本已经放弃了无谓的野心,只想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但也有一部分人。包括孙贲、孙辅、孙皎等人在内。他们仍然不愿放弃复兴孙家的努力。尤其是孙贲,长期地羁缚生活,没有使他意志消沉,反倒有些遇挫而勇地意思了。在小度亭。孙贲不住地鼓动着孙翊,试图令堂弟担负起率领孙家重振的重任。但任孙贲如何劝说。性格已变得沉稳的孙翊始终不愿答应。见无法劝动孙翊,孙贲便自己起头。鼓动起几位孙家年轻子弟跟随他进行所谓的“孙家再兴大业”。孙贲想方设法地联络孙家地旧臣,以及往日与孙家交好的各大宗族,以寻求帮助。但最终,孙贲失望了。出于种种目地,没有一位旧臣和一家宗族愿意提供孙贲需要的帮助。甚至,这些举动还为孙家引来了不必要地麻烦。实在不想家族再有任何损伤的孙翊,狠狠地叱责了私下关系很好的堂兄,并严令族中子弟不得再跟随孙贲胡闹。失落的孙贲,随后开始放浪形骸,终日饮酒作乐,饮到半醉时便借酒劲痛骂刘备、张飞等人。孙翊和一些族中长辈,对此既感担心,更觉痛心。
一次斗嘴后的负气外出,成了孙贲生前与家人所见的最后一面。待到家人再见孙贲时,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喉咙已被割断,一刀毙命。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能砍出这样又狠又准的一刀。
“叔朗,把嘴闭上!”孙翊突然发怒,冲孙皎低喝道。
“三哥……”看着面孔紧板的孙翊,孙皎身体轻颤了一下,低头不再言语。
“伯阳兄的事,我已经让人通报了县令大人,想必会查出个结果来。这几天,都给我留在家里不得外出,需要什么,就让下人去买。”孙翊不容置疑地对灵堂上的孙家老小说道,“我不想孙家再出什么意外了!”
但很可惜,孙翊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忠实的执行,至少孙皎就没有听从。年少气盛的他根本就不愿意相信临淮县令的调查会有什么结果。他认为,这些调查只会起到反效果,最终将掩饰事实的真相。相比起来,孙皎更加愿意相信自己。不顾孙翊的禁令,孙皎私自外出展开调查。但在两天后的一个夜晚,孙皎被一支暗箭射穿了喉咙,结束了年仅16岁的生命。
“皎儿……”孙皎的母亲张氏伏在儿子的尸体前,哭得几度岔过气去。孙皎是孙静的三子,长子孙皓、次子孙瑜已在江东争夺战中先后毙命。
张氏先丧夫,再接连丧三子,怎能不伤心欲绝。孙翊站在一旁,双眼红赤,面色煞白,在不为人见的地方,紧握成拳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大哥,这就是那支箭……”孙匡哽咽着声音,将一支头部带暗红血迹的箭矢递给兄长。接过箭矢,孙翊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遍,随后冷声说道:“这是曹军的制式箭支!”
“叔朗才十六岁,跟曹操没有半点交接,曹操为什么要杀他?!!而且这里是临淮,曹操的人有可能来吗?这分明就是有人在驾祸……”孙辅狠狠地在墙壁上捶了一拳,怒骂道。
“国仪……”孙翊几乎是吼着制止孙辅接下来的话。
“大哥(孙贲是孙辅的亲兄)死了,叔朗也死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大不了也是一死,总比死的这么窝囊要好!”孙辅状似疯狂地说道,“刘备。你这小人,有本事也杀了我……”
孙翊上前,一个手刀将孙辅击昏,随即托着堂兄的身体,仰天狂啸了起来。
一股暗流,逐渐自临淮蔓延开来……庐江,征南大将军府孙乾、张懿、鲁肃、龚都几人正为庐江、丹阳、九江数郡内突然出现的一股异流烦恼。不知从那里首先开始,有人假托神仙之名僭言。宣扬江东目前“伪主窃位。真主蒙难”。言下之意,刘备是伪主,窃占了江东六郡,而原本应当为江东之主的孙家却正在蒙难。另有人自称“孙权”。只道自己未死,只是受伤躲了起来。如今“吴侯”伤愈复出,号令孙家子弟和孙氏旧臣立即起事归附。共复旧日河山。这股逆流传布地速度,异常地惊人,目前虽然还没有真正的反乱出现,但任其蔓延下去,谁也不敢肯定会怎么样.尤其目前曹、刘之间正在进行全面的战事,扬州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经商议后,决定由孙乾亲自前往江东处理此事。大巴山峰峦叠障,山中云海茫茫,森林莽莽,遮天蔽日,更有悬岩绝壁,峡谷瀑布,极难通行。
一支4、5000人的曹军偃旗息鼓,在向导的引领下,艰难地寻着依稀难辨的小路,在山林中穿行。
“这鬼地方,让我自己走,八辈子也绕不出去!”一名曹军都尉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望着一眼难见天空的丛林,喘着粗气说道。校尉贾逵笑了笑,歇口气说道:“郝雄(书友好运熊猫客串一个),这里还只是巴郡,入了蜀你才知道什么叫行路艰难。”贾逵地长相,像文士多过像武将,但眼中不时闪现地睿智光芒显示出他的不凡。
“大人去过蜀地?”相貌粗豪的郝雄好奇地询问道。
“早年去过一次!”贾逵点点头,笑着说道,“入蜀,真有点像登天!比起来,这里的路倒也不算什么,只是方向辨不清楚。”
“如果没有向导,十有八九进来就出不去了!”另一位都尉魏资(书友紫葳剑客串)附和着说道。
“不过这样也好!”贾逵笑着说道,“敌人肯定料不到咱们会从这里绕道而行。等咱们突然出现在绥定城下,敌军必然混乱。到时若能擒住张鲁,也算是奇功一件!”
贾逵地话,很明显地调动起了这些部将的积极性。
一个个都回到自己队中,催促士卒加速行进。
“还有多远能出山?”命人把向导叫了过来,贾逵沉声询问道。
“大概还有半天地路程!”向导也说不出确切多少路,只能用时间来表示。轻出了口气,贾逵挥退了向导。在这山里走了两天多,简直要把人逼出问题来,幸好快走完了。继续前行了半个时辰,贾逵命队伍停下来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再继续赶路。九月初的天气,仍然相当闷热,不过山中高耸入云地树木起到了很好的遮荫作用。依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贾逵闭目休养着精神。林中清脆的鸟鸣蝉叫声,听来分外悦耳。不知什么时候起,林中的鸟鸣声似乎越来越少,到最后竟然只能听到蝉叫声。曹军将士还未感觉什么,但对山林中地形非常熟悉的向导却察觉出不对劲,忙让人带自己到贾逵跟前。向导表达出对鸟鸣声突然消失的担忧,贾逵还未来得及进行深入的思索,异变突然发生。曹军士卒的哀号声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响起。
一时间,仿佛到处都遭遇了袭击。
“不要慌张,镇静迎敌。”知道不妙,贾迭抄起身边的武器,厉声呼喝道。
“嗾嗾嗾……”弩箭飞行时撕破空气的声音,到处都是。随即,便是一阵阵的惨号声。曹军完全被打懵了头,损失了4、500人还未搞清楚敌人是谁,又在哪里?“到底怎么回事?”一把拉住郝雄,贾逵面目铁青地询问道。
“大人,有敌人偷袭!”郝雄胳膊上已经中了一箭,箭身还未来得及拔出。
“多少敌人,在哪里?”
“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在哪里,好象到处都是。
一个个衣服跟树皮一样的颜色,又批着树叶,脸上五颜六色,简直跟妖怪一样!”郝雄的表情有说不出来的恐惧,但随即他的表情凝固了,身体直楞楞地倒了下去。看着郝雄紫色的嘴唇,贾逵一把将他胳臂上的箭拔了出来,在鼻尖闻了闻。
“毒箭!”
“蛮……蛮…蛮人!”面无人色的向导以结结巴巴的声音,绝望地喊道。
“喔……嘿!”在奇异的呼喊声中,无数相貌外形更加奇异的人(更像是妖怪)从树上、树后跳了出来,挥舞着刀剑,发射着弩机,四面八方地攻向混乱的曹军。
“不要慌,不要慌……”贾逵徒劳地呼唤着。支撑了小半个时辰,心神俱失的曹军全面溃退,朝各个方向胡乱奔逃。遭遇无声无息的突袭,妖怪一样的敌人,中则必倒的毒箭……如此种种,让曹军将士的胆气完全消散。失魂落魄的贾逵领着数十人躲避着后方的追兵,亡命奔突。
“嗾……!”一支弩箭斜向插入贾逵身前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停下了脚步,贾逵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体型彪悍无比,耳带双环,穿着怪异皮甲,双脚赤裸的大汉从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贾逵面前压下心中的恐惧,厉声喝问道。
“我,无前飞军统领,沙摩柯!”大汉展开血盆似的大嘴,朝贾逵这边笑了笑,有些生硬地回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三章(上)
“蓬……”
贾逵身体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滚入一堆灌木丛中。但危险并没有消失,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贾逵忙不迭地站起身,准备后撤。对手实在太过强悍,仅那无穷的巨力就不是一般能够承受的,才不到十合,贾逵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像散了骨头一样。那数十名跟随在侧的亲兵,也已被对方屠戮了一半以上。哪怕再坚持五个回合,贾迭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从这蛮族大汉沙摩柯的手里逃出生天。抄起掉落身旁的一支长枪,贾逵猛地掷向正朝自己逼近过来的沙摩柯,随后不顾一切地掉头狂奔起来。遮天闭日的密林中,根本辨不清方向,贾逵也不知自己狂奔了多久,只隐隐感觉似乎已经甩开了敌人。
“嗬……嗬……!”贾逵停下步子,以手扶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跟随贾逵的亲兵已经一个不剩,也不知是跑散了,还是被敌军所杀。
“为何竟会有敌军在这里设伏?这些蛮兵又是哪里来的……”贾逵脑中满是疑问,但却无人能为他解答,而且他也无暇再深入思索。
“你,跑来跑去的,做什么?”生硬的话语突然从上方响起。贾逵迅速抬头,惊骇欲绝地看到沙摩柯正像大马猴一般攀附在上面的树干上。下一刻,那魁梧非常的身躯便从树上落了下来,不待贾逵有任何反应地重重地将其压在身下。跑得筋疲力尽的贾逵,挣了几下后放弃了无谓的举动。
“大山里,林里里,没人比得过我们盘觚勇士!”沙摩柯像提小鸡一样。将贾逵身躯拎起,随后咧着大嘴笑道。九月初五,无前飞军击灭贾逵部曹军的消息传到了落旗隘。从被俘曹兵地口中得悉,贾逵所部共有4200人,死伤被俘者有近3000,其中便包括贾逵本人,其余千余人逃逸于深山密林之中,不知所踪。但是很遗憾。依那一带的地形。若没有向导引路,基本上那些曹兵就只能被生生困死在山中了。对曹军的可能的奇袭,我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详细地了解了大巴山的地形情况后,我有针对性地安排了无前飞军和狼牙营。分三处(无前飞军一分为二)巡视驻守。没想到,其中的一路竟真的捕获到了猎物。狼牙营平日重点训练项目之一。就是山林战,而无前飞军地士兵。本身就是终日生活在山林中地五溪蛮人。这支飞军,绝对可称是山林战的王者。曹军虽然精锐,却是选择了一处极为不利的战场。
“没想到夏侯渊竟真想从其他地方绕过去,大巴山地势复杂,连我汉中军士也不敢檀入,他居然敢这样做?!!”看了无前飞军的军情禀报书后,杨昂不禁咋舌感叹道。
“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夏侯渊不过是效仿暗渡陈仓地故事罢了。”庞统在旁呵呵一笑说道,“不过,大巴山山势虽险,只有有充分准备,加上熟悉地形的向导引路,未必穿不过去。那贾迭不是就已经快要出山了么?若是他当真穿过了大巴山,突然出现在绥定城下,杨将军想过后果么?”
略一思索,杨昂地额头不禁渗出一层细微的汗水。
“张将军,还会有其他曹军企图穿越大巴山吗?”杨任略显担忧地询问道。前日,杨任领着5000人跟随黄忠大军赶到了落旗隘。而张卫,却仍留在绥定征召军卒。
“应该不会再有了!”我轻摇头说道,“曹军兵力有限,而夏侯渊也未必信得过杨松地叛军,4000人应当是奇袭队的上限了。”
“下面该当如何?一直与曹军耗在落旗隘也不是个正经事,得想办法夺回巴西和汉中啊!”杨昂焦急地说道,“有张将军的大军,加上我们的人马,也有四万多人了,应该可以反攻了。”
“不急。”庞统拈着那几绺短须,嘿笑着说道,“落旗隘这里的地形,不利于大军决战,而且眼前也还没到决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曹军和叛军逼回巴西,确保巴中的安全。”
“庞军师有什么计划吗?”杨任见识过庞统的厉害,态度尊崇地询问道。
“比之曹、叛,我军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人心。
张师君于汉、巴传教十数载,惠及数十万子民,而曹操与杨松等辈于汉中无恩无惠,人心向背不问而知。眼下曹、叛窃占汉中、巴西,百姓只是畏于兵威未敢反抗。但只要师君目前能稳住战局,日后登高而呼,必可使汉中子民闻风相迎。如此一来,以内外相呼应,曹、叛如何能在汉中立得下脚?”庞统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分析道,“匆忙之间决战,伤亡必大,即便能击退曹军,于我两家也相当不利。曹军军力雄厚,消耗得起,而我主与张师君却是消耗不起。”
“庞军师说的是!”杨任与杨昂思索片刻,一齐点了点头,“但如何才能逼退曹军?”
“这事却是再简单不过了!”庞统狡黠地一笑,“只要能将那贾迭亮给夏侯渊看上一看,估计他十有八九就会自己退了!”
“啊……?”杨昂轻讶了一声。
“强攻无法得手,奇袭又落空,落旗隘对曹军只是一块鸡肋罢了!”我淡笑了笑说道,“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将军的比喻,确是很恰当啊……”庞统拍案大笑道。落旗隘下,曹军军营“探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未探清荆州军的领兵之人是谁,真是一群废物!”夏侯渊愤怒地冲斥候营的都尉呵斥道。
“夏侯将军息怒!”荀攸和声劝慰道,“敌军据关死守不出,又不亮旗号,打探情报确实不易。”
夏侯渊轻哼了一声,稍稍平息了点愤怒,随即冲那都尉问道:“继续加紧打探。对了,奇袭队有消息了么?”
那都尉轻出了口气。赶紧回道:“启禀将军。奇袭队那里还没得到消息,末将正派人联络贾大人!”
“下去吧!”夏侯渊挥了挥手,叱退了那都尉。
“公达,奇袭队已出发了4天多。如果顺利应当穿过大巴山了!”待那都尉拱手离去后,夏侯渊转头向荀攸说道。
“你怎么看?”
“这几日落旗隘上又增加了不少兵马,这样看来。敌军应当没有察觉奇袭队。只要贾校尉谨慎些,攻破绥定未必没有可能。只要绥定受到威胁,张鲁一定会招落旗隘上的兵马回援。届时若能抓住机会,一举攻破隘口或许也有可能。”荀攸捋须分析道,“但也不可不防有所意外……”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郭淮急步走入帐内,神色略显慌张。
“镇定些!”夏侯渊对郭淮颇为赏识,平日里要求自然也严格些,“何事如此慌张?”
“将军,敌军在隘口上……在隘口上……,您还是亲自到帐外去看看吧!”郭淮张口欲言又止地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夏侯渊沉声厉色问道,“别像个娘们似的,快说”
“贾校尉正在落旗隘上,似乎……已被敌军所俘!”郭淮踌躇着说道。
“什么?!”夏侯渊虎目一紧,腾地站起身来,什么也不说,直接望帐外走去。荀攸等人紧随着夏侯渊,出帐而去。旌旗招展地关隘上,无数军士手持兵刃谨慎地做着守备。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名披头散发的曹军将官正被两侧的汉中军军士押在隘口墙前的景象。在这名曹军将官的身旁,是一杆破落的曹军军旗,依稀可见上面的字号——贾!夏侯渊出了营门,站在敌军投石车地射程外,一眼看去,便认出了那名曹军将官正是统军准备穿大巴山奇袭绥定地贾逵。
“怎么会这样?”荀攸走到夏侯渊身旁,也看清了贾逵的面目,惊愕地说道。
“嗬……!”其余曹军将校也不自禁地轻呼了起来。贾逵被俘,岂不是意味着奇袭队已经遭遇覆灭!但敌军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夏侯渊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将军,你看,关上打出了一面聱旗!”荀攸忽然指着隘口,急声说道。夏侯渊放眼看去,一面熟悉地墨绿色骜旗迎风高高飘扬在隘口上,“谁的战旗?”
“右……右将军—张!”郭淮辨认了一下,勉强认出了旗上字样。
“右将军张?!!竟然是他!”听了郭淮这话,曹军众将校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楞住了。
“竟然是张飞亲自来救援张鲁,这下麻烦大了!”荀攸神色复杂地轻叹说道。站在聱旗下,我直接将目光投在夏侯渊地身上,估计泰山大人这次也应该看到我了。前面几日,我一直处于“隐身”状态中,一没有当众露脸,二没有扬旗,目的就是为了制造点出其不意地效果。我们这对丈婿,关系实在有些奇妙,既身处敌对,辈分也有点乱。而且我成亲、诞子这样的大事,老泰山甚至都没能露上一面。这样的事,普天下恐怕也没有多少了。第二日,曹军便放弃了对落旗隘的攻略,开始朝巴西后撤。扬州孙翊实在无法容忍两位堂兄弟被杀之事,愤而直接命人投书于庐江,向征南大将军府申诉此事。孙翊没有科到,这封手书竟直接引发了一场风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三章(下)
灰蒙蒙的天空下,狂风鼓起阵阵风尘,无数战旗在风中狂舞,发出“啪啦啪啦”声响。策马驰行在曹军遗留下的军营中,我仔细打量着营中的景象。
“泰山大人”这一次撤得非常干脆,四、五万大军在短短一夜的工夫里退得一干二净。后退时的一应环节也做得相当完善——以曹军的素质,悄无声息地撤退并不算什么难事,但能让杨松的叛军也做的如此隐秘,便不得不让人敬佩了。此外,泰山大人对我军细作的刺探也做了很不错的防备。在曹、叛大军撤退了有十里路时,落旗隘上才得到消息。由于是深夜,又不知泰山大人是否会安排埋伏,我索性放弃了追击。
张鲁军方面,立功心切的杨昂本来有意出动追击,但在我和杨任的劝说下,他也略有些遗憾地选择了放弃。第二日一早,两家的联军就下关隘占领了空无一人的曹军军营。
“将军……”庞统策马赶到我的身旁,“斥候刚刚传来消息——曹、叛军已经退出了60多里,但仍未停下脚步,目前似乎正在朝南郑方向急退。”
“奇怪……”黄忠在旁捋了捋颔下的花白胡须,疑惑地说道,“即便是害怕我军追击,也没有必要退得如此迅速吧?而且还是退向南郑,难道夏侯渊不想要巴西了?”
“从人数看,夏侯渊虽然损失了贾逵这一支人马,但曹、叛的兵马比我两家大军仍不逊色,照理说,他们应当还有一战之力,如此匆匆的撤退。若不是另有隐情,就是其中有诈!”
同样也陪伴在我旁侧的杨任斟酌着说道。
“此外,另有细作从汉中郡(注:在此时,广义的汉中指汉、巴两郡,狭义的汉中即指汉中郡)传回一条消息,但尚未确认真伪!”庞统不动声色地紧接着说道,“南郑、武乡、城固一带,有大批五斗米教民举旗起事。攻破县亭。驱逐曹、叛。”
“原来如此!”黄忠面露喜色,恍然大悟道,“如果是汉中郡内生事,曹、叛地后路就将被截。难怪曹军会这般匆忙撤退。他们定然是想以最快速度返回汉中郡,以平定教民举旗之事。”
“曹、叛的主力大军先前一直滞留在落旗隘。汉中郡和巴西腹地的驻留兵马数量有限,如此一来。教民举旗未必不能成功。”杨任很是激动地说道,“张将军,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战机。如果我两家大军能立即起程追击,赶在夏侯渊平定汉中之乱前赶到,就可以与教民前后夹击曹、叛兵马。如此,则破敌有望!”
“将军,下令吧!”年轻的凌统脸上满是期盼之色,附和着杨任说道。年轻人始终不缺乏干劲!“士元,你看这消息有几成可信?”没有立即回答杨任和凌统,我转过头先对庞统问道。可能庞统在前来初一得到这消息时,就已经进行做深入的思索,此刻他咧嘴嘿嘿笑了笑:“这消息恐怕不假,但夏侯征西的撤退却也未必就真。”
“恩!”我点了点头,随即陷入更进一步的思索之中。
“这话怎么讲?”杨任一时间还未会过意来,略显得愕然地向我问道。
“夏侯渊是曹操麾下数一数二地名将,智勇兼备。他虎步河北,乃是曹操灭袁地头号功臣。以他为对手,不可不慎重行事,正所谓兵不厌诈。汉中郡教民举旗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并不很难确认,这方面夏侯渊应该做了不假。但即便汉中郡有乱,夏侯渊似乎也没有必要全军返回。所以,不可不防曹、叛以此为饵,诱使我军追击。”庞统拍了拍身上的锦袍,将灰尘抖搂,笑着解释道。思索了片刻,杨任点头说道:“庞军师虽然说的在理,但这的确也是一个战机,白白错过有些可惜了。
张将军,您看呢?”
张鲁军地将领之中,张卫、杨昂等人的性格都偏于急噪,做事情往往欠于考虑,惟有杨任算是个“异类”,行事比较慎重,善于思索。
“恩!”我微微颔首,表示对杨任话地认同,但随后又说道,“但我又想到另外一事……”
在汉中,我军毕竟是“客”,杨任他们才是“主”,目前他们虽然要倚仗我军退敌,但在态度上,对他们还是客气一些为好,免的引起不不要地麻烦。而且,这也算是为日后进军汉中所做的“感情投资”。
“什么事?”不仅杨任,连黄忠、凌统等人也好奇了起来。
“细作先前道曾在汉中见着曹操的战旗,但此次进击落旗隘,却只是由夏侯渊领军,那曹操本人现在又在何处?如果曹操正在汉中郡坐镇,教民举旗一事恐难以成功,夏侯渊如此迅速的撤退,就难免有些让人怀疑了!”
“这些天来,虽然细作曾多次看到曹操的战旗,却曹操本人却没怎么露过面,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杨任蹙着眉头说道。
“张将军,咱们追还是不追?”顿了顿,杨任谨慎地问道。此刻,我们一行数十骑已经来到曹军军营的西营门出口处。
“追,自然要追!”望着西边灰色的天空,我点头肯定地说道,“不追如何能夺回巴西和汉中。但到底怎么追,咱们还得合计合计。走,先回帐!”
半个时辰后,斥候再次回禀,夏侯渊军方向不变,依然朝南郑方向退却,而且速度似乎越来越快。得到这一消息后,我和杨任、杨昂等张鲁军将领稍做商议后,决定将大军一分为四—由新近赶到的5000张鲁军负责镇守落旗隘:由杨昂率本部兵马,加朱桓的狼牙营,进军巴川、西充,负责夺回巴西;由我和杨任率领联军近四万人进击南郑。同时,我还留下无前飞军一部,负责巡守大巴山几处隐秘的小道,以防曹军再次奇袭。分工完毕后,性急的杨昂当即率军朝巴川方向而去。说实话,这一路其实是我最为担心的。杨昂的性格过于浮躁,受不得激,也受不得诱惑,如果曹军有心设计,恐怕他很难不中计。但夺回巴西的任务,是杨昂主动要求的,我作为“外人”
不便驳回,而杨任的职位比杨昂甚至还要低上半级,他是无权驳回。为防意外,我只能让朱桓陪杨昂一同前去。临行前,我更对朱桓做了细致的吩咐。杨昂出发半个时辰后,联军主力也沿着夏侯渊军退却的方向,起程朝南郑而去。第一天,由于时日已过正午,大军只行进了20里,便停下安营扎寨。第二天,大军夺曹军遗留军营一座,得粮草辎重若干。我命大军行军50里后,就地安营扎寨,并以缴获的粮草辐重犒赏三军。第三天,接连夺曹军遗留军营两座,得粮草辎重若干。拒绝了部分将官要求急追的请求,依然是行进50里,而后安营扎寨,犒赏三军。与此同时,从汉中郡腹地不时有教民夺县占亭、曹军疲于招架的消息传来。而据斥候的回报,夏侯渊军业已退回南郑、武乡一带,正在忙于平定教民之乱。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九月十二日,张鲁从绥定传来消息—益州刺史刘璋命大将张任兵出江阳,西向进攻巴郡治地江州。
张鲁本是想向刘璋求援以对抗曹操,没想到前盼万盼的益州军虽然出动了,但目的却是为了趁火打劫。目前,张鲁已派出功曹阎圃前往成都,试图游说刘璋退兵,同时张卫亲自率一部兵马赶往江州方向,准备抗击张任。襄阳,刺史府“扬州方面,君侯和孔明正率军在兖州下蔡一带,与夏侯淳军对峙。五日前,夏侯淳遭君侯小挫后,近几日一直固守避战。水军那里,甘兴霸一直在寻觅战机以图重挫曹军水师,目前他正在设法挑惹毛介。但十天半月之内,估计不会有大战发生。汉中方面,将军前些日在大巴山击溃夏侯渊军贾逵部,破敌4000。目前夏侯渊正朝汉中郡方向退却,据闻是南郑一带的‘五斗米’教徒起事反曹。但此事尚未知是真是假,将军目前正以步步为营、反客为主的办法,逼迫曹军露出马脚来。此外,曹仁对新野的进攻已被遏止。子龙将军三日前率风骑军奔袭安乐县,随后迅速折返,在鹊尾坡击破敌军千余人,并斩杀敌将晏明。广陵方面,文长将军于八日前攻破盐渎,随后与青州刺史臧霸在淮安激战一场,双方各有死伤,目前也成僵持状态。这就是目前我军所有态势!”徐庶向刘备以及一众荆州臣僚介绍着各方面的综合战况。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四章(上)
由于信鸽在刘备军队系统中的广泛使用,军事方面的情报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汇总到徐庶这里来。听完徐庶的介绍,大厅中迅速响起一阵细微的议论声。在场的荆州官吏,虽然对战场上的态势进展略有耳闻,但由于职责所限,所知并不详细,有些信息也不免失真。当听到徐庶这番综合战报后,欣喜之余,也不免有些感到震惊。曹、刘双方虽然还未展开真正意义上的大决战,但此次的军事对抗也可以说是全方位的了。青、徐、兖、豫、扬、荆、益、雍,大汉十三州一部中,竟八个州牵涉其中,双方动用军力超过三十万人。不过由于战线漫长,两军并没有在某一点上集结过多兵力,因此少了一点大决战的味道在内。但饶是如此,大部分荆州官吏也是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局面。更让人惊讶的是,面对实力占优的曹操,刘备方在这场全面对抗中,似乎还占着点上风。散议之后,一众荆州官吏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口中谈论的自然是战局的情况。但议事之前那种凝重压抑的气氛显然去了很多。目送群臣离去之后,刘备冲徐庶笑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徐庶所介绍的军情信息,刘备和几位荆州重臣早已知晓。今日作这番军情介绍,主要是为了安定人心的需要。除徐庶外,另有蒯越、马良、韩嵩等几人被刘备留了下来。
“这几日,襄阳、南郡的宗族士人中颇有些不安情绪,若不能妥善处理,可能会波及各郡县。异度公和文硅是荆州士人的魁首。此事就劳烦你们多多费心了!汉中方面战局紧张,翼德那里的粮草辎重运输不能有所延误,季常,你多留心一下。”刘备向蒯越等人交代着事情,随后向徐庶询问道,“元直,刘季玉进袭巴郡之事可曾确认过?”
“确有此事。益州军大概出动了万余人,统军将领张任被称为蜀中第一名将。智勇双全。武艺出众,不是个容易应付的对手。仅靠张卫,恐怕未必能敌得住张任。”徐庶迅速回道,“江州若被刘璋所得。益州军就可顺流而下,直接威胁到我荆州。”
“此事确不可等闲以视!”刘备略一沉吟。说道,“元直。你看是否派人跟刘季玉游说一下。”
“刘季玉生性暗弱,此次对巴郡用兵未必就是他自己之意,很有可能是受他人蛊惑。主公若想阻止用兵,以理相劝固然有必要,但越以为也得给他施加点压力。”蒯越笑着接口道。
“蒯公说地在理!”徐庶点头说道,“主公不妨令陆伯言领军自交州北上,陈兵于永昌郡边境。命刘公权(刘磐)提荆南四郡之兵出武陵,陈兵于羊羊河郡边境。如此两面施压,就不由得刘季玉不慎重行事了。”
“好,就如此行事!”刘备稍一思索,即应允道,“但要知会公权和伯言,尽量莫要与益州军接锋。”
“庶明白!”
顿了顿,徐庶略显踌躇地说道:“主公,比之巴郡之事,庶更为担心扬州之事。前些日,庐江传来消息,道扬州三郡内有人散布谣言,意欲以孙家名义掀起反乱。”
“谣言止于智者,而且公佑不是已经到江东处理这事了么?”刘备笑了笑说道。
“不知为何,庶始终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徐庶面上露出难得的凝重之色,“如今主公和君侯都不在扬州,万一事情有变,能否及时收拾住,确实很难说。而扬州若有大的变故,恐怕会影响到各处的战局,就怕那时曹操会借机取事。主公,要不让庶回庐江去一趟?”
“元直不必过虑!”刘备摇头笑道,“张仲司和鲁子敬都是国士之才,有他们在,纵有意外,也应当控制的住。何况,我这里也离不开元直。”
徐庶默然点了点头,但面上的凝色未去。庐江,此刻已是满城风雨。自两日前孙翊的手书被送抵征南大将军府的那一刻起,一场渲染大波已在逐渐地酝酿之中。恰逢扬州数郡内传出孙家有意东山再起地谣言,孙家居然连死两位宗族子弟,而且都是孙家内部的强硬一派的人物。如此,不免给人以一种错觉——孙贲、孙皎之死,正是刘备方给孙家的警告。孙家虽然已经失势,但毕竟曾经统领江东,在扬州广博地人脉关系依然存在着。如今刘备方的许多文武将官,都是原先孙家地臣属,其中不乏像交州刺史张昭、征南大将军府属鲁肃、豫章太守顾雍,以及蒋钦、吕蒙这样的实权人物。如此轻易地“处死”孙家两位重要人物,不免给这些孙家旧臣以兔死狐悲地感觉,甚至会激起他们对故主的同情。这件事,随后也不知被谁给泄露了出去,弄得庐江城内几乎人人皆知,顿时一片蜚语之声。而且消息还有进一步想周边郡县传播的趋势。还未等张懿、鲁肃、龚都等人有空处理此事,另一件更大影响的事随即发生了——巡逻的斥候兵,在庐江城西十余里处擒住一名形迹可疑的人,并从其身上搜获一封密信。城门校尉全承查阅了信上内容后,惊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随后毫不敢迟疑地将密信送往大将军府。这封信,居然是孙翊邀贺景与其共同举事,光复孙家旧日河山的联络密书。
“这确实是孙叔弼的笔迹……”看完密信后,鲁肃面色黯然地说道。其实,张懿已经照孙翊先前传于征南大将军府的上一封手书做过对比,确认两封信同出一人。但此刻,由对孙翊非常熟悉的鲁肃再次确认,效果更加明显。鲁肃是很重感情的人,尽管在刘备麾下确实能更充分地施展才能,实现平生抱负,但他对旧主孙家也是很在意的。这些年来,鲁肃一直在关照着孙家在临淮的情况,只是最近这一年,因各方面的事务繁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另一方面,刘备给孙家的待遇确实也很好,这让鲁肃也颇为欣慰。鲁肃原本还想等孙家在江东的影响力削弱至一定程度后,再向刘备提议给孙家子弟以出仕的机会。但没想到,孙家的年轻一辈并不肯安于现状。以孙家最强盛的时期,尚且不是主公的对手,何况是如今的孙家?孙叔弼,你是在把孙家往死路上推啊!鲁肃无力地摇了摇头,黯然长叹一声。
“龚将军,鲁大人,这事你们看该怎么办?”张懿面色深沉,转头向龚都和鲁肃询问道。如今孙乾不在庐江,大将军府主事的就是张、龚、鲁三人。
“孙家是早有图谋,看来庐江、丹阳和九江三郡里的谣言也是他们搞出来的。”性格粗豪的龚都愤愤地说道,“主公待他孙家仁至义尽,这些混蛋居然还不识好歹,依我看,先把他们全抓起来,等主公回来发落。”
“这样做有些不妥,弄不好会在激起更大的混乱……”鲁肃的身份非常尴尬,但他又不得不为旧主申辩一二,“不如先命人将孙叔弼请到庐江,当面询问一番。”
“不知孙翊究竟联络了多少人?若仅是贺景一人,倒还不难处理……”张懿神情凝重地接口道。鲁肃眼角一挑,别有深意地看了张懿一眼。听了张懿的话后,龚都颇为疑惑地盯着鲁肃,上下打量了起来,显然是对鲁肃起了疑心。毕竟,鲁肃也是孙家旧臣,而且地位非常重要。
“还是听我的,立刻派人把孙家老小全部擒拿起来。
张大人,你看如何?”思索片刻后,龚都看也不看鲁肃,直接向张懿询问道。
“龚将军的办法有些过激,我看还是把孙翊请过来问清原由为好!”出乎意料,张懿竟然赞同鲁肃的提议。
“报!”龚都正待说话,厅外忽然传来士兵急促的禀报声。
“进来回话!”龚都恼怒地喝道,“什么事?”
“贺景都尉突然领军返回庐江城,全校尉请示是否放其入城!”
“什么?贺景?!!!”厅内三人六目相顾,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色。此刻已是戌时,天色早暗,城门业已关闭,一般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开启城门的。贺景本是领军驻守在庐江西北40里的潜山,如今在没有得到任何命令情况下,居然擅自带兵返回庐江。
全校尉可曾问清贺都尉返回庐江的原由!”张懿沉声问道。
“贺都尉说是奉命返回庐江平叛!”
“奉命?奉谁的命?恐怕是孙翊吧!”龚都冷笑说道,“贺景这混蛋,居然这么胆大,看我去收拾他!”
说罢,龚都也不顾张懿和鲁肃的反应,怒冲冲地直出大厅而去。
“怎么会这样?”张懿与鲁肃对视一眼,喃声轻语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四章(下)
黑夜中的宁静在一瞬间被打破,喊杀声、兵刃相交的声音,惨叫声,交织在一处。四年(注:前面有一章把时间搞错了,现在应该是建安十一年,不是建安十二年,特别感谢老德的提醒)没有经历战事的庐江,再一次被血火所洗礼。
“杀!诛杀叛贱!”交战双方的士卒呼喊着同样的口号,奋力挥舞刀枪、张弓开箭,朝昔日的同袍痛下杀手。
一抹抹的鲜血,遍地翻滚的残肢断体,让空气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血腥气息。由于双方士卒所着衣甲完全一样,又是在深夜,这场战斗全然是一场混战。起先,士兵们还能分清“敌我”,到后来根本就是机械的厮杀,也不管攻击的对象究竟是谁。龚都浑身上下溅满了血,两眼通红,一边挥舞手中大刀不住地劈砍,一边寻找着贼首贺景。斩杀了第十九“敌兵”时,龚都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目标。贺景此刻也正陷入苦战之中,七、八名“敌兵”将他团团围住,不住用长枪挺刺,让他招架起来很是费力。
“贺景,你这叛贼,看我不杀了你!”龚都暴喝一声,策马一阵疾驰,大刀当头劈下。
“我不是叛贼,我是奉命回庐江平叛的!”贺景逼退周围的敌兵后,奋力举枪架住龚都大刀。龚都官拜辅汉将军,军职比贺景要高上许多,同时他也是刘备军中的元老。面对龚都,贺景也不敢太过放肆,高声申辩道。
“你奉谁的命?征南大将军府都不知道有这道命令?你深夜带兵返回庐江,还攻击城池。不是反叛,还是什么?”龚都越说越恼,手中大刀一刀猛似一刀,一刀迅似一刀,将贺景劈得连连后退。龚都此刻对贺景已经彻底失去信任。龚都性子虽急,但为官多年后,比之以往已沉稳不少。但对于叛乱之事,他却是极为反感。老友刘辟就是因为叛乱而葬身于汝南。当龚都点提城中卫戍兵马来到西城门时。发现贺景居然已经与全承开启了战端,反叛的证据已经确认无疑,更是火冒三丈,当即毫不犹豫地率军出城。与贺景军混战在了一起。
“怎么可能?”在火光的映照下,贺景脸上瞬间变色。流露出无比的惊疑之色。就在贺景一失神地光景,一柄长枪刺中了他的坐骑。战马失惊猛地跳跃而起。让马上的贺景立时失去了身体平衡,龚都眼见机会出现,怎会放弃,纵马上前,大刀转了半圈,狠狠地劈向对手的脖子。刀锋临头的一刹那,龚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手腕猛地一翻,刀锋变刀背,重重地砸在颈脖处。
一声闷哼后,贺景跌落马下,人事不知。
“叛首贺景已经就擒,其他人都给老子丢下兵刃,投降不杀!”龚都高举大刀,厉声狂吼道。
“都停下,都停下!”不远处的全承,听了龚都的喊话后,也大声叫了起来。小半个时辰后,血腥的厮杀终于停息。士兵们清理着战场,并将一众俘虏押入城中,准备听候发落。龚都望着地上地一具具尸体,眉头紧皱,并没有多少平叛后地喜悦。
“龚将军,清理出结果了。我军将士阵亡了600多人,伤了500多人;叛……叛军阵亡500多人,其余900多人被俘。”全承走到龚都身旁,有些黯然地禀报道。
“叛军只有不到1500人,我军有6000多人,怎么伤亡比叛军还大?”龚都惊愕地询问道。
“很多人是在混战中误伤的,大家穿的都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全承无奈地说道。
“贺景这贼杀才!”心痛损失的龚都忍不住痛骂道。
“龚将军,贺景这人虽然行事有些莽撞,但要说反叛,似乎有些……”
“这混蛋已经被孙家迷昏头了,害死这么多兄弟,老子非宰了他不可!”龚都恨声说道。
“杀了贺景,贺公苗那里不好交代啊!”全承轻声提醒道。贺景之兄,正是官拜平夷中郎将地贺齐。
“贺景如果敢反叛,难保贺齐没有这心……”龚都越想越心寒,朝地上啐了一口,“娘的,偏偏主公不在庐江。”
全承曾看过孙翊给贺景地联络文书,知道这件事的厉害关系,默默点头。战事一了后,张懿当即会同、龚都、鲁肃提审贺景。
“贺景,主公待你兄弟不薄,你为何要听从孙家地蛊惑,兴兵作乱?”张懿面容肃穆,沉声向贺景询问道。贺景的双臂被反捆在身后,头上战盔已然不见,凌乱的鬓发披散在面颊两侧,刚刚被冷水浇醒的他此刻精神显得相当不济。听得张懿的喝问,贺景强打起精神,满面委屈之色地申辩道:“张大人,末将并无反叛。末将的确是接到命令,道庐江城内有军卒作乱,令末将领军回城平叛。”
“军令书何在?”鲁肃面色稍缓,接口问道。
“这……”贺景迟疑了一下,为难地说道,“末将接得是一道密令,文书最后令末将确认军令内容后即刻销毁,所以末将已将军令书焚烧。”
见龚都面上明显流露出不信的表情后,贺景赶忙说道:“但末将可以对天起誓,军令书上确实有主公的征南大将军印信。”
这话一出,连鲁肃的面色也变了。征南大将军的印信已被刘备随身带往襄阳,根本就不在庐江,甚至是扬州。贺景的这个发誓。恰恰证明了他在撒谎。
“这个你怎么说?”张懿神色不动,让人将桌案上的一封绢书送到贺景跟前。还没把绢书上内容看完,贺景已是面色如土,汗如雨下,惊恐不已地说道:“末将并未见过这封绢书……”
“看这封绢书上地内容,你与孙翊的联络绝对不止一次,还敢说没有见过!而且,我还查知孙贲一年前曾多次游说你协助他孙家东山再起。夺回江东。你敢说没有此事?”张懿不紧不慢地质问道。听了这话,不但贺景色变,连鲁肃也满是震惊之色。事实上,鲁肃也曾收到孙贲类似性质的手书。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游说鲁肃重归孙家复夺江东。鲁肃当时曾回书向孙贲说明利害关系,让他打消不现实的幻想。当然。这事鲁肃也没有瞒过刘备,曾特地禀报了此事。刘备得悉这事后。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让鲁肃多向孙家作些思想上的工作。后来孙贲在孙翊的叱责下收了手,鲁肃也就当这事已经过去,却不想张懿也不知从哪里将这件事翻了出来。
“张大人,虽然有这事,但末将并未应允。末将愿对天起誓!”贺景焦急地申辩道。
“够了。”龚都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怒问道,“你连庐江都敢攻打,还有什么好说地?”
“龚将军,是城上先有人射箭,末将以为是叛军占了城池,才下令抵抗地。”
越审问下去,鲁肃越感觉心寒。贺景的反叛之名已被‘确认‘无疑,继续追查的却是究竟还有哪些人也已生出反心—作为贺景的兄长,贺齐自然难以逃脱嫌疑。吕岱是贺齐地好友,也非常可疑……到了第二天早晨,张懿和龚都挖出的嫌疑人选已达二十余人,尽是往日地孙家旧臣。甚至连鲁肃本人,也被隐隐涉及。看着龚都隐带戒备的眼神,鲁肃虽感尴尬,但不得不提醒两人问题地严重性。因为这里已经牵涉到一个刺史,两个太守,四个郡丞,以及许多军中将领。无论事情是否属实,一旦揭露出来,必将在扬州、乃至整个刘备军、政系统内引发一场大动荡。鲁肃提议,暂缓对此事的进一步追查,立即传书襄阳,待刘备返回后再行处理。
张懿赞同鲁肃提请刘备速回庐江的提议,但龚都却不认同暂缓追查之事。昨夜的一场厮杀,让庐江城中一片人心惶惶,慌乱的情绪甚至开始向周边郡县蔓延。正在家中等候征南大将军府就孙贲、孙皎遇刺之事给出答复的孙家老小,没有等到什么回复,却“迎”来了全承统领的500军士。
“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孙翊面色铁青,冷声向全承询问道。在他身后,一众孙家子弟个个手持棍棒之类的武器,与全承的军士对峙。上前微施一礼后,全承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递给孙翊,沉声说道:“奉大将军府令。孙家勾连军中将领,有图谋反叛之嫌,特命全某请孙族长一族前往庐江受查。”
“你有什么证据?”孙匡愤然上前,厉声喝问道。
“都尉贺景昨夜起兵攻击庐江,现已查获煽动贺景反叛的文书一封。经确认,正是出自孙族长的亲笔。”全承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孙翊面色剧变,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一众兄弟。但很可惜,从他们的眼中,看到的也只有惊讶。
“全大人,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知道此事关乎孙家存亡,孙翊强耐焦急的心绪,放缓声音问道。
“是否有误会,并非全某可以说定。还请孙族长随全某往庐江一行,以我主的英明,当不会使孙家蒙冤。”
“刘备这卑鄙小人,分明是借此亡我孙家。宁可憋屈而死,不如与轰轰烈烈地战死,也不枉我孙家男儿之名。”孙辅两眼红赤,提起手中的长棍,昂声说道。十余名孙家年轻子弟也提棍棒于身前,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全承。随着整齐的“嘎吱……!”声,一百名弓箭手动作一般无二地上箭开弦,瞄准孙翊等人。
“孙族长不要为难全某,刀剑无眼,伤了谁都不好!”全承也没有制止身后军士的举动,不卑不亢地说道。孙翊面色数变,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但家母体弱,几位家嫂寡居,能否留在家中。”
“孙族长放心,此事全某已经有了妥善安排,定不会让老夫人她们在途中吃苦!”全承说的客气,但却是否决了孙翊的请求。全承确实做了很细致的安排,他准备了数辆马车,供孙家的老弱妇孺乘坐,其余孙家青壮男子,则是随军士们一起步行。临行前,忽有军士从孙家搜出一叠绢书。全承简单地浏览了一遍后,看了看孙家老小,轻轻摇了摇头。荆州,襄阳“主公,孙贲、孙皎的死,绝不一般。这两人向来是孙家的强硬一派,力主光复孙家旧日基业,在旁人看来,他们应当是主公的眼中钉。如今他们一死,最容易被人怀疑的主谋,就是主公。那射死孙皎的曹军制式箭支,反倒会让人怀疑是欲盖弥彰的掩饰。”徐庶面色沉重地分析道。襄阳这里刚刚得到庐江有关二孙被杀的传信。
“这两人之死,非但可能会损害主公的名望,更会引起扬州内部之乱,对主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马良沉吟着说道。
“但问题在于,旁人未必能想得如此透彻!”蒯越捋着长髯说道。
“主公,扬州之事绝不能等闲以视了,还是让庶回庐江一趟吧!”徐庶再向刘备提议道。刘备凝神思索片刻后,缓缓点头,正待应允徐庶的请求。
“主公,赵将军有紧急军报!”城门校尉黄卓在厅外大声禀报道。
“守风,进来回话!”
“赵将军急报,曹仁得汝南太守于禁增援,目前正集四万大军猛攻新野,另有两万曹军已转向进攻樊城。此外,赵将军得斥候回报,南阳太守满宠兵出宛城,正向上庸方向行进。若不出意外,一日后将可抵达南乡城。”黄卓迅速禀报道。
“曹孟德好大的手笔!”刘备沉吟片刻,微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看来我得亲自去会会曹仁了。”
曹操对荆州动用的兵力已达到八万人上下,够得上一次大决战的规模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五章
建安十一年九月十四日,我和杨任的联军进抵米仓山。米仓山,位于南郑之南60余里,山脉横贯东西,有连绵山峰十余座,最高处逾四百丈,是护卫南郑的一座天然屏障。在我步步为营、反客为主的战术下,被曹军侵占的汉中土地被一寸一寸地夺了回来。曹军如老鼠拉龟一般,根本无从下手,寻觅不出任何可用的战机来对付我军。面对曹军故意抛下一个个可能的陷阱,我以不变应万变,理也不理。到最后,我那泰山大人也无可奈何,派兵驻守米仓山,以阻止我军对汉中郡的进一步蚕食。中军帅帐“想到达南郑,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就是直接翻越米仓山,另一条路则是向东绕行,避开米仓山,而后经西乡、城固,也能到达南郑。”杨任指着桌案上的沙盘,比划出了两条路线。这个沙盘制作得非常简陋,是大军进入汉中之后,我命随军工匠比对张鲁手中的地图临时做成的。其实,在我军中还有另一个精制汉中地形沙盘,是在荆州时就已做好的,不过在张鲁军的将领面前,实在有些不便拿出来。
“如果绕道,要多走多少路?”我盯着沙盘,头也不抬地询问道。
“大约有两百八十多里!”杨任显然是一个称职的将领。对基本的军事地理情报了如指掌,“而且,西乡和城固本身就是两处屯兵要所,城防相当坚固,原本是用来防范曹操和……”
说到这里,杨任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了顿。
“恩……”我轻点点头。杨任的话虽然没有说全,但另一个防范地对象肯定是大哥。如果要从上庸直接攻入汉中腹地,确实是必须经过南乡和城固。
“在米仓山上。有两座屯兵营寨。扼守两处要隘,分别在这里和这里……”杨任再将右手转回到沙盘上标注米仓山脉的几座小土堆上,指了其中两处说道。
“这两处营寨建得不错,扼住了两条谷道。”我点头轻赞了一句。随即又指着另外一处地点说道,“不过。在这里应该再建一处小寨,驻守军卒不需要太多。但可以与前面两处营寨彼此相互策应。”
杨任以敬服的目光看了看我,轻叹说道:“不瞒张将军,这里确实有一座隐蔽的小寨。米仓山的营寨当时就是由杨某亲自督建的,原本主公只让杨某建两寨,但杨某仔细考察了山势地形后,私自修建了一座小寨。不过,后来因为杨松奸贼的缘故,这座小寨没能派上用场,久而久之就被废弃了,现在估计也多少人知道。”
“将军是想从直接翻越米仓山?”庞统与我相处甚久,很快就猜出了我的意图。
“恩!不过得先把地形和曹军驻守情况探清楚……”我指着杨任适才标注地那座小寨地位置说道,“这一战,或许就得从这里下工夫了!”
“伯建(杨任),你那里还有人知道这座小寨的位置么?”我向杨任询问道。
“督建营寨时,我帐下有几名亲兵当时就跟随在我左右,他们应当还记得。”
“那好,从你亲兵中挑两人,引斥候入山探察一下地形,特别留意那座小寨有没有被曹军所占。”
“好,我这便去安排!”杨任也不含糊,当即点头应道。杨任离去后没多久,凌统掀帘而入,行礼后看帐中没有张鲁军的人,将手中一张轻薄的绢书递给我:“将军,朱郎将(朱桓)刚刚有飞鸽传书到。”
信鸽作为我方特有地通讯工具,完全可以说是一种威力巨大的秘密武器。在这时代,信息地传递都依靠人、马,非但速度缓慢,而且容易受到地形因素的制约。而情报信息地准确和快慢程度,对战局的成败非常关键。试想,如若敌、我双方的斥候同时探到一条莜关战局的重要情报,敌方斥候用一天时间传回消息,我方斥候只用半天时间就传回消息,这多出来的半天时间完全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所以,对信鸽的饲养、训练、使用,我方都定下了一整套细致的制度程序。饲养、训练的地点,是绝对的机密,饲训人员更受到严格的保护。此外,使用信鸽都有专门的人员,他们直接由徐庶管理,不受地方官吏节制。除军中将领外,甚至连一些重要的文官都不能轻易接触到信鸽。而如此重要隐秘的工具,自然更不能为外人所知。此次入汉中作战,我随军携带了数十只信鸽,但从未在张鲁手下人面前用过。
“将军,巴西有什么变故么?”庞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出声问道。
“杨昂连夺巴川、西充两地,驻守的曹、叛兵马一触即溃。目前杨昂正率军马不停蹄地朝阀中进击!”随手将绢书递给庞统后,我眉头微蹙地说道。
“如果是杨松叛军一触即溃,还算说得过去,但曹军也如此,未免就太奇怪了。”黄忠捋着颔下的花白胡须,缓缓摇头说道。
“应该是曹军的诈败之计。”一直沉默的马岱突然开口说道,“当年在西凉时,大哥和我没少吃过这亏。曹军总是先连败几场,把你引到他预先安排好的战场后,再一举将你击溃。”
“马将军说的不错,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庞统很快看完绢书上的内容。又转递给马岱,点头道,“以杨昂的性情,连夺两县、连胜数仗之后,很可能会冲昏头脑。朱休穆肯定也看出这一点!”
“以休穆地身份,未必能劝动杨昂。”我皱眉说道。
“是否要派人过去接应一下?”庞德建议道。
“此地距离巴西不下数百里,就算派人过去,也未必来得及。反只会分散我军军力。汉中之战的关键……”我指着沙盘。肯定地说道,“仍然在于南郑!夺取南郑,则全盘皆活。我军与曹、叛军的决战,亦必是围绕南郑而展开。夺取南郑之后。再以中间开花的方式占领整个汉中郡。到那时,就算曹军占了巴西。也只能是瓮中之鳖!”
“巴西那边不管么?”马岱疑惑地说道。
“当然不是!”我摇头说道,“传书给休穆——杨昂那里劝得住就劝。劝不住就由他。但休穆和狼牙营一定要提十二分的醒,必要时可以拉开与杨昂的距离。如果杨昂遇袭,休穆可以适当救援,只要能确保杨昂的安全就行。随后如遭遇曹军反击,让他不必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紧要是保存自己,消耗敌军有生兵力。只要能将曹、叛军拖在巴西,就是胜利。”
斥候对米仓山地打探还未出结果,一羽飞鸽却带来了上庸地军情—据斥候打探的情报,文聘判断有一支万人以上的曹、叛军,正自城固朝上庸进袭。同时文聘还提到了南阳满宠对上庸的进犯。上庸郡内地驻军共有一万五千人,主要驻守在上庸城和南乡城。南乡驻有八千多人,凭借扩充过的坚固城防,只要冯习能够老老实实地死守,被攻下地可能性很小。上庸本有一万多人,后被我抽调了五千人,但目前仍有七千人上下。以文聘的能耐,守城战中以一敌二,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曹军对上庸地进袭,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被反客为主的滋味肯定不好受。逼急了的狗还会跳墙,何况是人呢!泰山大人,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荆州,襄阳郡,新野曹、刘两军对新野的攻守,已成白热化趋势。
“轰轰轰……”无数飞石在空中交错飞行,不时有石头在迎面撞上,发出惊人的巨响。在飞石的空隙处,是密集如雨的箭矢。箭矢划破空气时尖锐响声,无休无止地回荡在天际之间。扩建后新野城,规模比以往已不可同日而语,差不多达到原先的三倍面积。城墙高度和厚度虽然与襄阳城还不能比,但却已达到了庐江、寿春的标准,加上一条三丈多宽的护城河,绝对称得上的铜墙铁壁。在经受曹仁大军十数日的攻击后,新野城的坚固得到了充分的证明。青石建筑而成的厚实城墙,坚忍不拔地承受着百余架霹雳车一波一波的轰击,除增添了无数凹孔外,城体岿然不动。
“主公,刀箭无眼,还是先下城吧!”徐庶筹划的战事数不甚数,但亲历战场的机会却不多。眼前的飞石羽箭乱舞、血肉模糊的场面,还是让他有些心惊。但他更为担心的,却是亲上城楼坐镇的刘备的安全。徐庶原本已准备返回庐江出来孙家之事,但曹军对荆州突然增加两倍兵力实施的狂攻,让他又不留了下来。两害相权,只能暂取其重!女墙后,在数十名亲兵的护卫下,刘备淡定而座,目光平和自若地观望着惨烈的战场,仿佛战场上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到他。
“元直,不必担忧。”刘备呵呵一笑,安慰徐庶道,“比这危险百倍的场面我也经历过,这并不算什么。上天若不绝我刘备,纵刀枪临头也可化险为夷:上天若要绝刘备,吃饭喝水也能噎死。备征战十数载而能幸存至今,足可证明上天还是庇佑我的。”
“翼德这新野扩建的好啊!”顿了顿,刘备感叹说道。
“恩!”被刘备的豪情感染,徐庶也抛下了杂念,笑着说道,“扩建后的新野,扼襄阳和章陵两郡的门户,曹军想要进犯荆州,新野就是他们的梗喉之骨。偏偏这骨头还刺人的很!不过,子龙将军的守卫策略也极为恰当。有风骑军巡于外,曹仁无论如何也不敢三面,甚至四面围城。只围住两边,就像攻下新野,简直是痴心妄想!”
“铛铛铛……”随着一阵密集的鸣金声,曹军如潮水般地退出了攻城领域。留下了无数尸体和被砸坏的霹雳车、冲车残骸。残阳西下,天际艳红如血。又一天的战斗结束了。
“……今日阵亡了600多人,伤800多人,其中近700人并不会影响下面的战斗,另外损坏霹雳车6架。敌军损失的霹雳车应该在20台以上,伤亡暂无法统计。”陈到细致地向刘备汇报着战况。
“恩!叔至,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夜间说不定还得作战呢!”刘备点头,笑着说道。
“谢主公,末将告退!”
待陈到离去后,刘备轻叹说道:“我到新野短短三天时间,伤亡的将士就已达到近四千人,其中更有2刀0多人的阵亡。不知这仗打到最后,还要死上多少人。”
“主公,我始终觉得有些疑惑……”徐庶微皱着眉头说道,“曹操调集这么多兵力,在此刻猛攻荆州到底有何意图。如果说想要夺取荆州,他在兖州、汉中、乃至徐州却又都屯聚了大量兵力,战线如此之长,无论夺取哪一点都不容易。就以荆州来说,曹军虽动用大军近八万人,但要想夺下荆州机会却相当渺茫。如果说他想以对荆州的攻略来策应汉中之战,这里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他到底想做什么?”
“曹孟德有时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旁人确是很难猜透!”
刘备轻笑说道。
“主公,襄阳飞鸽传书!”刚刚离去不久的陈到突然又折返了回来。刘备把绢书的内容看完后,面色虽然未变,但眼中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
“主公,看来必须要回庐江了,事情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这其中阴谋的味道极重!”徐庶从刘备手中接过绢书,迅速浏览完毕,表情变的凝重,沉声说道,“另外,在许昌所作的安排,看来也得提前发动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六章
庐江内部态势的发展,甚至比徐庶所估计还要严重。全承自临淮押解孙家老小前往庐江接受调查时,其庶下士兵曾从孙家宅邸搜出一叠绢书。而这些绢书恰好正是孙贲以前与一些孙家旧臣和江东士族联络的文书,其中居然还有一部分是相当于效忠书之类的东西。里面无巧不巧地就有属于贺景的一份。有了这样确凿的证据,贺景的罪名根本已是辩无可辩。而根据这一些文书再顺藤摸瓜,又有另一些文武官员的反叛罪名被坐实。
一夜之间,庐江城内便有近十名文武官员被暂时羁押。他们的府邸当即被军士上门搜查,家人亲眷失去自由被禁于府中。镇守丹阳,正与于禁一同练兵的平夷中郎将贺齐,闻听贺景反叛之事后,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急忙过江返回庐江,意欲为胞弟洗刷冤屈。但刚一入城,就被龚都以勾结孙家、图谋反叛为名,下令羁缚。随后,被牵涉的官员数量越来越多。范围,也从庐江扩散到其他郡县,寿春、丹阳……乃至整个扬州,都陷入了恐慌之中,由原先的孙家政权归附而来的官员和江东诸郡中的各大士族人人自危。鲁肃府邸,书房“这才短短几日,居然已经在庐江、寿春、丹阳三郡中捉拿了二十七位将、官……”庐江郡丞诸葛瑾摇了摇头,痛心地说道。
“还没完呢……”鲁肃轻叹了口气,怅然兑道,“又有七位军中将校的府邸被封,亲眷被禁了。”
“子敬,这事何时是个头啊?”诸葛瑾皱眉说道。
“难道主公当真想把我们这些孙家的旧臣全部清除掉?”
诸葛瑾深夜造访,正是为了与鲁肃商议这愈演愈烈的“反叛风波”。
“这事应该与主公无关!”鲁肃轻摇了摇头,“连李文达、于文则这些曹操麾下的重将都能接纳,且委以重任,可以看出主公并不是无容人腹量之主。我们这些江东旧臣中,有一人任刺史,四人任太守,七人出任郡丞。军中将军、中郎将、校尉以数十计。各县令、长更是无数,足可见主公对我等并芥蒂。”
“还有你这个征南大将军属呢!”诸葛瑾苦中作乐地打趣道。
“子瑜,莫要取笑我了,我如今也是形同虚职。先莫说这个。言归正传……”鲁肃苦笑了笑,“就算主公有意清理我等江东旧臣。眼下也绝不是适当的时机。目前主公与曹操四线开战—关君侯与夏侯淳战于兖州、张将军与夏侯渊战于汉中、赵子龙与曹仁战于荆州、魏文长与臧霸战于徐州,更有锦帆水军与曹军水师一触即战。虽然眼下这场全面开战地局面。暂不能决定谁能问鼎中原,但只要其中一方稍有不甚,就有可能使双方的实力均势被打破。由庐江而起这场风波,必会引起主公治下各州郡民心和军心的紊乱。在眼下如此重要的情况下,民心、军心一乱,岂不是自取败亡。以主公之能,绝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子敬以为是何人动的手脚?”诸葛瑾带着求证的眼光看向鲁肃,“此事曹操固然极为可疑,但仅凭曹操的外力,绝不可能掀起这样大的风浪!”
“嗬……”鲁肃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忽明忽暗地月光,沉默了小半晌后,缓缓说道,“张仲司!”
“是他?!!!”诸葛瑾低头思索了起来。
“这些日来,所有与此次风波地事情,仅从外表看来,似乎没有哪一件与他有直接关系。但要是深究进去,你便可以发现,若无张懿的间接推动,事态绝不可能恶化到如此程度。”
鲁肃面色肃穆地说道,“若说龚辅汉看不清此事,倒也说得过去。但以张仲司之能,岂会看不出我刚才所说的利害关系。他既明知此事之害,还要暗中鼓动龚辅汉将此事闹大,其心便可倨了。”
“贺公禾(贺景)行事虽然有些欠思考,但若说他会兴兵反叛,实在让人无法置信。”诸葛瑾点头说道。
“而且是以1500人攻驻军近万人的庐江城,岂止是令人无法置信可以形容!”鲁肃叹气说道,“贺公禾是上了一个恶当啊!主公地征南大将军印信,是那么容易搞到的吗?也不知道处心积虑地准备多久了……”
“子敬地意思是,张懿是曹操的暗间?”
也难怪诸葛瑾有些难以相信,张懿投奔刘备地时间,比鲁肃和诸葛瑾都要长,而且多年来兢兢业业,政绩极为出色,很得刘备信任。在刘备的文官系统中,张懿的官职,仅居于徐庶、诸葛亮、庞统、孙乾几人之下而已(PS:龙凤二人除了担任关、张的长史外,同时还兼任着刘备征南大将军府的左、右司马,并不是某些书友所说的,已经成为关、张的家臣。),就连简雍、糜竺、陈震这些资历最老的重臣,近年来都被张懿的风头盖过。诸葛瑾相信,即使张懿转投到曹操庶下,也未必能够居于如此重要的位置。
“曾隐隐听闻过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道张懿投奔主公之初,张将军曾怀疑过他的身份,但后来不知如何了!”
“眼下要平息这场风波,除了主公和关君侯、张将军外,没有谁能有这个份量了。即便是徐元直此刻归来,恐怕也未必能够镇得住局面。”诸葛瑾忧心忡忡地说道。
“张将军远在汉中,根本不可能回来。主公坐镇荆州、关君侯出征在兖州,而且不久前得到信报,曹仁对荆州的攻势突然变猛,夏侯淳也转守为攻、正与君侯在下蔡激战。短时间里,恐怕很难回归。”鲁肃不太乐观地说道。
“怎么会这么巧?”诸葛瑾惊讶地说道。
“难道曹操是故意以战事拖住主公和关君侯?”
“这次曹操动用如此的手笔,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肯定不仅仅是给扬州制造地混乱。这里的消息如果传到前线,军中将士的战心必定动摇。如果被曹操抓住一点突破成功,整个战局极可能被逆转。
一战定乾坤,未必没有可能啊!”鲁肃眉头紧锁地说道。说到这里,两人突然都有点失去了谈话地兴趣。沉闷的气氛,充斥在整个房内。
“主公那里有回书了吗?”诸葛瑾打起精神问道。
“传书到襄阳都快三天了。飞鸽一来一去时间也差不多了!”
“还没有……”鲁肃无奈地摇了摇头。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鲁肃眉头一皱。举步出门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龚将军和张大人带官兵上门了……”一名府中亲兵急匆匆地跑过来回道。
“怎么会这样?”诸葛瑾微愕说道。
“终究还是放不过我啊……”鲁肃露出一丝明悟的苦笑。不多时,龚都和张懿领着数十名士兵来到了书房外。
“诸葛大人也在这里,那再好不过了!”龚都从身旁士兵手中接过两封绢书。上前递给鲁肃和诸葛瑾,“鲁大人。诸葛大人,你二位涉嫌谋叛之罪。龚某想请你们接受审查。”
“鲁大人,诸葛大人,形势所迫,张某与龚将军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二位见谅!”张懿上前两步,带着歉意的笑容,和声解释道,“不过二位大人对主公忠心耿耿,一、两日后应该可以安然归家,不必太过担心。”
鲁肃与诸葛瑾二人,尤其是鲁肃的身份,毕竟不同一般的将、官,要捉拿他,仅由一般的军士自然不成,所以龚都和张懿二人都亲自出面。鲁肃面上没有任何恐慌之色,别有深意地盯着张懿看了片刻,随后微微一笑:“张大人,扬州如今的局面,正是你所期望地吗?”
“鲁大人话里地意思,张某有些不明了啊!”张懿莫名地说道。
“荆、兖、徐与汉中等地激战正酣,前线将士浴血厮杀,后方却是内乱纷起,将士们的家门亲人都保全不了,这仗如何打得下去?张大人将这‘反叛’之事闹的越来越大,究竟是为谁着想?”鲁肃笑着说道,“主公乎?曹操乎?”
“鲁大人的话,张某无法接受!”张懿也不恼怒,淡然回道,“正所谓欲攘其外,必先安其内。大军征战在外,不轨之徒却在后方生乱,这仗如何打地安生?需知,这不轨之徒并非一般人物,分量重得很啊。”
“有些事情,遮得了一时,遮不了一世。”鲁肃摇头叹道,“而且,在张大人眼中,难道还有更好的梧桐良木么?”
张懿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犹豫之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快到除鲁肃之外,再无第二人看到。鲁肃和张懿跳跃性极强的对话,让龚都一头雾水。不过,他也隐隐觉得鲁肃地话有些道理,但情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鲁大人的话很有意思,如果日后有机会,不妨在深叙一番!”张懿已不想再跟鲁肃谈下去了。淡笑了笑,鲁肃回头对诸葛瑾说道:“子瑜,走吧!”
“好!”诸葛瑾也是一脸的坦然之色,跟着鲁肃朝前门走去,在经过张懿身旁时,轻叹了一句,“良禽择木而栖啊!”
“张大人,走了!”龚都正欲离去,见张懿依然肃立不动,招呼了一声。怔怔出神的张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抬头笑着回道:“走了!”
正门前,鲁府的家眷啼哭连连,哽咽不断。鲁肃反倒笑着安慰自己的家人。
“鲁大人,请吧!”张懿上前催促道。最后对家人吩咐几句后,鲁肃神态平和地携诸葛瑾出府,准备登上一辆类似囚车性质的马车。
“滴滴哒……滴滴哒!”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的夜色中传来,距离越来越近。很快,一骑快马出现在众人面前,马上骑士翻身落马后,向龚都、张懿,甚至是鲁肃、诸葛瑾各施了一礼,大声说道:“主公已经返回庐江,请各位大人速回大将军府议事。”
“呢……!”在场四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噫,但其中意味却有些不同。鲁肃和诸葛瑾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喜之色。而龚都,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张懿,却是面无表情。
“主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荆州的战况不是很紧张吗?”龚都认出那名骑士正是刘备的亲卫之一,惊讶地问道。
“主公接到传书之后,就立刻动身,星夜兼程赶了一天两夜的路!”
“徐军师回来了吗?”张懿和声问道。
“徐军师还在荆州,主公只带了我们二十余骑亲卫返回!”
米仓山的攻山之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之中。无数燃烧的火油罐,在霹雳车的驱动之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的弧线,砸落在山石草木之上。溅开的油料,迅速引燃周边的一切可燃之物。深秋枯黄的草木,更为火势的扩散提供了极大便利。山上的曹军,也不住以霹雳车朝山下倾泻着石雨。
“难得,晚秋时节居然还能碰到这样大的南风。”庞统以手遮目看着远处烈火燎山的景象,笑着说道,“夏侯征西果然也不是一般人物,居然把半山腰的草木割掉了大半。不过就算这样,也够曹军受得了!”
“无前飞军有消息了么?”我收回远眺的视线,转头对庞统说道。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七章(上)
米仓山,曹军西寨半山腰处烈火雄雄,远远看去宛如火红地狱一般。浓烟窒息,热浪袭人,山寨中的曹军将士个个汗流浃背,浑身上下如同从水中涝出一般。数十台霹雳车疯狂地朝山下倾砸着石块,山寨前的栅栏后,弓箭手们一边檫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动作整齐地重复着抽箭——开弦——放箭的动作,箭雨如蝗。
“嗬……!”夏侯渊从亲兵手中接过布巾,重重地脸上抹了一把,随后将身上束缚厚重的铁制盔甲的绦带松了松。在这样的情形下,盔甲跟蒸笼也差不到那里去。
“叔父,这样不是个办法啊!”平威校尉夏侯尚也被熏得够呛,俊秀的面庞已经有些变形,喘着粗气说道。
“再撑过一个时辰,火就会熄了!”夏侯渊虎着脸,沉声说道,“还好把山腰以上的枯草割掉了一大半。”
想到还要在这样痛苦的情形下熬一个时辰,夏侯尚不禁发自内心地哀叹一声:“叔父,妹……张飞他下手也太绝了吧。”
原本夏侯尚是准备说“妹夫”,但一看夏侯渊板着的脸,只好改口。夏侯蓉的这妆“孽姻”,在曹氏和夏侯氏两家人之中,早已是非公开的秘密。夫人崔氏虽有心保守秘密,但夏侯渊却没有打算瞒过自家人,在几年前就已找了个机会向曹操坦诚了此事。曹操听了此事后,倒是没有计较什么。反而呵呵大笑地跟自己的族弟打趣,称能让最让头疼的几个对手成为自己晚辈,倒也不算一妆吃亏的买卖。不过,为了保护夏侯渊的名声,曹操也曾对曹、夏侯两家人下达禁口令,令他们不得将此事向外人宣扬,否则必将重惩。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夏侯渊闷哼一声,虎着脸说道。虽然知道爱女这些年来并没有吃苦。反而可以说是婚姻美满、家庭和谐。但夏侯渊始终还是无法对此事介怀。夏侯尚自觉地闭上了嘴,不敢再触叔父地逆鳞。远远地眺望了山下敌军的军阵片刻后,夏侯渊有点狠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兄弟十几个里,要是有谁有他一半的本事。我和你元让、子孝、子廉叔睡着也能笑醒了!”
夏侯尚低声嘟囔了一句,也不敢反驳什么。
“伯仁。去看看东寨怎么样了?”夏侯渊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如释重负的夏侯尚领命而去。小半个时辰后,风势稍稍减弱。热浪似乎也没有那么灼人。敌军开始从旁侧无火的地方迂回着向山上发起进攻。
“叔父……”夏侯尚步履极为匆忙地赶到正在指挥军士抵御敌军攻山的夏侯渊跟前,神色极为慌张。
“怎么这么慌张,东寨有事么?”夏侯渊转过身,见到侄子如此表情,沉声问道。
“东寨无碍,但是有一支敌军跑到我们身后去了……”
“什么?”还未等夏侯尚将话说完,夏侯渊即色变说答:“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这个……”可能是心急的缘故,夏侯尚几次都未能将意思表达清楚,索性说道,“叔父,您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因山腰火势仍旺,夏侯渊也不虞敌军短时间内会大举攻上山来,交代了几句后,跟着夏侯尚直奔后寨而去。
“叔父,您看!”来到营寨的东北角,夏侯尚一指北面。复侯尚手指地方位,是米仓山脉地另一座山峰,位置大致与曹军西寨所在的山峰南北线持平,水平距离约有7、800百步。此峰高约400余丈,山势高险。夏侯渊派兵进驻米仓山东、西两寨时,就曾简单观察过这座山峰。当时他认为,除了扼守过山谷道这一点外,这座山峰根本没有驻守的价值。除北面稍易攀登外,这无名山峰的其余三面面简直可以说就是悬崖绝壁。此外,如果是防范自南而北地进攻,敌军必须先通过曹军东西两寨,而后才有可能到达这座山峰,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一旦两寨被突破,这座孤零零的山峰也没有办法阻挡敌军地进攻。有鉴于此,夏侯渊没有在此峰驻兵。不过,此刻这座无名山峰上,居然出现了飘扬的旌旗。实在太有些出人意表了!距离相当遥远,旗上地字号实在看不清楚,但夏侯渊还是能依稀辨明旌旗的颜色—墨绿色,正是刘备军特有的墨绿獬豸战旗。
“怎么可能?敌军怎么会出现在北面?”饶是夏侯渊身经百战,也不禁惊愕失色,“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在不久前。”夏侯尚也很是莫名,“我去东寨的时候还没有发现,回来时才看到的!”
“来人,速派斥候去探明情况,看到底有多少敌军潜过来了。”夏侯渊毫不迟疑,当机立断地命令道,“伯仁,速知会东寨,准备防御后山敌军偷袭。”
“速调一部兵马,加强后寨守备。”
“速命人传书南郑,防备敌军偷袭。”
一系列命令下达后,夏侯渊稍缓了口气,随即皱眉凝望着北面那座无名山峰。
“叔父,已经派人过去了。”半盏茶的工夫后,夏侯尚回到夏侯渊跟前,低声说道,“敌军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后面的?”
夏侯渊表情肃然,却没有说什么。两座曹军营寨将穿越米仓山脉的两条谷道死死扼住。而除这两条谷道之外,别无他路可供行走。虽然传言说有一些山民采药砍柴时所用的山道,也能翻越米仓山,但复侯渊亲自去见识过之后,发现这所谓的山道其实也就是攀越山岩。除了猿猴与那些经常翻山越岭地山民之外,常人根本是无法通行的。但为保万无一失,夏侯渊还是派遣了少数士卒在那里巡风驻守。在这样的情况下,身经百战的夏侯渊也搞不清楚了——敌军到底是怎样出现在营寨后方的?庞统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将一封薄绢递给我说道:“将军。刚刚接到飞鸽传书,无前飞军业已占领那座山峰。”
接过绢书,我迅速浏览了一遍。
“那座山峰比曹军两寨高出有50余丈,如此一来。曹军两寨中一举一动都将落入我军之眼,而且飞军还能扼谷道。截击曹军的粮草辎重补给,看夏侯渊怎么还坐得住!”庞统笑着说道。
“估计夏侯渊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飞军是怎么跑到他两座营寨后面去的!”
“杨任说的果然不错,那峰上地确有一眼隐蔽地山泉。以飞军所携带的粮草,支撑个十天恐怕不成问题。”我轻点头说道。
“不要说十天,恐怕五天夏侯渊都未必忍得下去。”庞统呵呵笑道,“只要乱了曹军的方寸,攻山的难度也就大减了!”
现在地情形,跟原先历史中定军山之战倒是非常相似。定军山之战中,黄忠和法正同样是占了一座高峰俯瞰曹军营寨,逼得我那“泰山大人”不得不强行攻山,最后被黄忠以居高临下之势斩于阵前。这一次,黄忠本来也是向我请命的,但最终被我驳回了。夺取米仓山之战,目前可说已经成功了一半。下一半,就看泰山大人如何反应了。庐江,征南大将军府议事厅“肃虽不敢断言,被羁押地将、官之中是否人人都是忠贞之臣,但也绝不会人人都有反叛之心。”鲁肃直视刘备,语态恳切地说道,“便如征夷中郎将贺齐。自归附主公之后,贺齐曾数次领军征战,期间不乏有独领一军的机会。如若当真要反叛,那时地机会岂不要好过现在?贺公苗原本正奉主公在丹阳练兵,手中兵马不小万人,如若当真要反叛,也该是提兵而动,为何要单身返回庐江,束手就擒。”
“再看遭羁缚的数十位文官武将,有哪一人在被羁拿时曾有过激举动,这岂是心怀反叛之人所应有的反应。”顿了顿,鲁肃继续说道,“凡此种种,还请主公明查?”
“主公,鲁大人的话虽有道理,但实在经不起推敲!”张懿轻轻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被羁押之人是否有反叛之心,鲁大人道无法确认,但懿与龚将军却是有明证在手。再说贺齐,其虽曾有单独领军的机会,但皆是在两年之前。其时,可能孙家尚未开始联络贺齐反叛。而且如果懿记得不错,当时贺齐一次受到陆逊将军节制,一次受到吕蒙将军节制,欲兴兵反叛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贺齐虽掌练兵之事,但丹阳诸郡归主公时日已久,江东子民安居乐业,民心稳固。贺齐如若骤然兴兵作叛,其庄下将士又能有几人愿意附逆?”
静观张懿与鲁肃针锋相对,刘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微微流露出复杂莫名的神色。
“仲司、子敬,此事我已大致明了。”久久,刘备轻叹一声说道。
张懿、鲁肃以及厅内的其他文武官员,立刻停止了争辩,一齐将目光投向刘备。站起身,独自在厅内走了几步,刘备突然摆手说道:“伯民(龚都),你先把被羁的人放回家,撤去各府外的禁守。仲司、子敬留下,其余诸公先散了吧!”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七章(下)
一众文武相继离去,厅内只剩下三人。
张懿和鲁肃静静地看着刘备,面上没有半点异样的表情。
“记得翼德曾跟我说过两句话,那大概是在五年前吧……”原本背对二人而立的刘备转过身,缓缓说道,“那时,连仲司还没过来,子敬呢,还在孙仲谋的麾下效力!”
张、鲁二人原以为刘备会直接说及眼前这桩闹得扬州风雨飘摇的大事,却不料竟然来了这么几句话。但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竖耳恭听。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偷窃了林公的名言,罪过!)”刘备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两句话,越是细品,越是觉得道理深奥。所以,我特地请元直把两句话写下来,作成匾额悬挂于书房内,以为时时鞭策!”
张、鲁二人也曾不止一次看过那副匾额,但直至今日才知道那两句话竟出自张三将军之口。
“心胸宽广如浩瀚之海,有容人之量,方可会聚天下英才、四方豪杰,为你所用,而后才可成就大事。备虽然是出身中山靖王之后,但家道早已中落,依靠寡母哺养和族叔救济才得成年。后黄巾乱起,因机缘巧合,得云长与翼德为弟,征战十数载,几起几落,奔走四方,勉强搏得这份基业。”带着几分回忆的意味,刘备轻叹说道,“由此内中,我一者深感创业之艰难,二者更知人才之宝贵。未得元直之前,备连一汝南都难保守;后得元直,在稳固寿春之基础上。得取庐江、丹阳诸郡;又因得孔明、仲司、伯言,方得领有扬州:随后又因得到子布、子敬诸公相助,竟能跨扬而据荆,如今竟连交州亦为我所得。若在六年前,谁说我能据有三州,我只会当这是这一句戏言,不想今日竟能成真。若非得仲司、子敬等英才相助,如何能有这份基业。凡天下英才。无论来自何方。无论是士族庶族,无论往日里曾为谁效力,但投刘备,但有为国为民尽力之心。备必量才适用,勿有偏重偏轻。以我所能,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顿了顿,刘备继续说道:“如今,征南大将军府下,荆、扬、交三州之中,有来自大汉十三州一部的各方英才。备最为希望的,就是各方英士能精诚为一体,勿要有所内斗。需知,以史为鉴,大汉两朝乃至先秦各国,皆是内争之祸大于外患。备实不想故事重演!仲司、子敬都是天下国士之流,备这些粗浅道理,二公自然能够理会得。”
刘备话中的意思,张懿和鲁肃已很明了。二人都是机智无比之人,自不会在此刻就“反叛”之事继续纠缠下去,皆微微点头。
“仲司,你即刻起草文书,且将此事解释为曹操恶意施计挑动我扬州内乱,他可从中取事,觊觎荆扬,但此次风波已过,让扬州、乃至其余各州士民不必惊恐。”刘备先对张懿吩咐道,“文书起草完毕,交与我审览后,即行通传扬州各郡县。”
“是!”
“子敬,你去将孙叔弼请过来,我要与他细谈一翻!”
鲁肃眼中一亮,点头说道:“领命!”
待孙、鲁二人离去后,刘备也不知盯着谁的背影,摇头轻叹了口气。待鲁肃引着孙翊来到议事厅时,刘备正在亲兵都尉寇封的随侍下,俯案写着什么。寇封本是罗侯寇氏地次子,也是平南将军刘磐的外甥,刘备此次入荆州,偶然见到寇封年少却颇负勇武,喜而收之为麾下亲兵都尉统领。多日的囚禁生活,让孙翊的形容更显消瘦,但他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屈的光芒。
“你们先退下吧!”抬起头,刘备搁笔轻轻摆手,示意负责押送孙翊的士兵先退出去。
“子敬,你留下来!”见鲁肃也想退出,刘备轻声说道。
“是,主公!”鲁肃收住步伐,静静地退到一旁。孙翊看了看眼前这个算得上是孙家“世仇”的中年男子,很惊讶对方居然敢在解开自己地束缚后,只留下鲁肃和一个眉目清秀地锦衣青年(寇封并没有穿盔甲)就与自己见面。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愤而行刺?“叔弼,子敬,都坐下吧!”厅内恰好摆放着两个座位,应该是刘备为孙翊和鲁肃准备的。也没有说什么,孙翊坦然坐了下来,而后有些放肆地看着对方。
“叔弼,咱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刘备像是与晚辈唠家常一般,笑着对孙翊说道。
“承皇叔厚爱,我孙家上下才能过的安生些!”孙翊冷冷地回了一句。静立在刘备身后的寇封神色微变,怒视孙翊。孙翊刚才那一句,细品下来其实极不客气,其言下之意便是“正因没跟刘备见面,孙家才能过得安生”,似乎就是将刘备当瘟神一般。刘备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计较太多:“我与你父文台公,自平定黄巾贼乱时就已相识。其后,又曾同讨国贼董卓。记得那时天下英豪倍起,虎牢关前竟聚起十八路义旗。令尊当时是长沙太守,我不过是公孙伯圭麾下一将,云长、翼德只是马、步弓手。十几年过去,当时地十八路诸侯,如今还剩几人?”
孙翊冷冷说道:“皇叔是在向我这败亡者之后,炫耀你的功绩么?”多日来地憋屈,让孙翊刚强的性格重现,甚至有些不顾后果。鲁肃面色几变,对孙翊地表现很是担心。
“备一生几起几落,最窘迫时。比之叔弼此刻可说无二。”刘备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叔弼可能很是记恨于我,恨我覆你孙家四代基业。但叔弼又想过没有,终文台、伯符两世,又有多少诸侯的基业覆没于你孙家之手?”
听到这里,孙翊面色一滞。如今地孙翊,早已不是当日的莽撞青年。多年的半软禁式的生活。让他更多地学会了思考。单就孙策这一代,就有严白虎、刘繇、王朗、刘勋等诸部豪强,而被孙策击灭的大部豪强,几乎是举族被诛杀。不留后患。这些事情,孙翊虽未亲自参与。但却也很是清楚。对比起孙策,刘备给孙家的待遇。如果不算这次的事,确实要好上许多了……想及此处,孙翊不由得气势稍减:“皇叔先前既然已放过我孙家,为何如今又来追究?伯阳、叔朗行事虽然冒失,但稍施戒惩即可,何止于死?除伯阳兄外,我孙家并无一人有心反叛,皇叔为何要将我一家老小拘于庐江?”
顿了顿,孙翊激愤地说道:“翊可以孙家列祖列宗之名起誓,我孙家绝无心起事反叛,若有虚言,叫孙翊受天诛地灭。”
“叔弼,此事系出误会。备前些日正在荆州督事,不在庐江。此事极可能是许昌曹操借机生事,以造成扬州之乱。”刘备收敛笑容,恳切地说道,“我既返回,定还你孙家清白。”
“如此多谢皇叔!”孙翊先是勉强谢了一句,随后又说道,“伯阳、叔朗之事,还请皇叔给个交代!”
“叔弼仍以为伯阳和叔朗是我下令所害?”刘备轻摇了摇头,叹气说道,“若我要害你伯阳、叔朗,乃至你孙家,何必行此拙劣之策?杀人却弃尸于众,又是在临淮之地,我如何能摆脱凶嫌之名?叔弼可知此事已闹得扬州一片混乱,人心惶惶,此刻我军正与曹军四线开战,扬州如若内乱实是自取败亡。”
因为受条件所限,孙翊并不知此事所造成的巨大影响,更不知此刻曹、刘两方所进行地全面对抗。得到刘备同意后,鲁肃将一应地情况向孙翊做了细致的说明。两盏多茶的工夫,鲁肃才将情况说完。听罢后,孙翊也是满面震惊之色。仔细思考后,孙翊心中的疑惑也是倍生,先前对刘备所怀地巨大愤恨也淡了许多。
“此事还请皇叔为我孙家主持公道!”孙翊站起身,躬身向刘备行了一礼,恳切地说道。
“叔弼放心!”刘备颔首,微笑说道,“我先让人为老夫人和叔弼你们在庐江安排一个好住所,待过几日后,再送你们回临淮,如何?”
“多谢皇叔!”孙翊略一沉吟,说道,“翊有一请,还请皇叔应允!”
“叔弼请讲!”
“若此事了后,能证实我孙家清白,翊愿举家迁往荆州,不知可好?”
刘备微怔,随即明白孙翊的这个提议,正是为了让孙家彻底地避开政治风暴地旋涡。孙家与扬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荆州却是一片空白,迁到荆州,孙家就失去东山再起地可能性。
“可以!”刘备轻笑着点了点头。鲁肃也是颇为惊喜地看着孙翊,很惊讶这个当年屡屡为意气与自己胡搅蛮缠的青年居然变得如此成熟。待孙翊随士卒离去后,刘备轻叹口气,向鲁肃问道:“子敬,你看此次的风波,会造成多大损害?”
鲁肃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主公雷霆处理此事,已将损害降至最低。扬州内部的危害,在主公的应对策略下,过些时间当可消祢于无形。目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前线了。此事必由曹操所谋划,曹操也断然不会放过这个足以影响战场局势的机会,就看君侯、将军他们怎么应对了……”
鲁肃想说出对张懿的怀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恩!”刘备轻应了一声,举步走到厅外,仰望着苍穹,不为人听地轻叹道:“仲司,你叫我如何处置你啊……”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八章(上)
征夷中郎将贺齐府邸刚刚被释放归家的贺齐正在安慰自己的家人。这些日子里,有关贺齐、贺景兄弟叛乱的流言早已传遍全城,随着贺齐被羁、贺府被禁等一系列变故,贺家人早已心惊胆寒,惟恐哪一日那些驻守在府邸外的军士会突然闯入府内,将一家老小全部送上刑场处死。贺家本就是江东大族,对官场上事情自然要比一般人家知道得多些,若贺齐兄弟被坐定叛乱之罪,那仅诛杀三族已经是很宽容的了,更有甚者便可能是诛杀九族。被禁闭于府中的贺家人有冤也无处伸,只能坐等命运的裁决。但出乎意料的是,贺齐竟突然被放了出来,怎能不令一家人喜出望外,妇孺们更是痛哭流涕不止。贺齐在安慰家人的时候,自己心中其实也完全没底,不知道此次的风波是否已经真的过去。就在这时。忽有家仆来报,刘备亲自登门看望贺齐。
“公苗,这几日委屈你了,也委屈你一家老小了!”上前几步,刘备弯身亲自双手将跪地行礼贺齐扶起,语带无比歉意地说道。
“主公……”刘备如此亲和的语言、歉然的态度,令贺齐这铮铮汉子只觉眼中发酸,两行男儿之泪自虎目中无声溢出。
“你们都退下吧……”冲身后的寇封等人摆摆手,刘备只留自己一人面对贺齐。
“公苗,坐下!”将贺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刘备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去荆州不到一月,居然就弄出这样的事情来……幸好一得到消息就星夜兼程赶回来。否则也不知会怎样了。让你们吃这么多苦,都是我之过啊!”
“此事不怪主公,齐也不恨龚将军和张大人。他们也只是忠于职守,尽心维护主公的大业。但当着主公的面,齐可以对天盟誓……”贺齐离开座位,单膝跪地以手指天说道,“我贺齐对主公是忠心无二,绝无反叛之心。若有异心。愿人神共灭!”
“公苗,我相信你!”刘备起身将贺齐扶起,淡笑着说道。只这寥寥几字,却令贺齐心中一暖:“主公。我弟贺景行事虽然有些卤莽,但若他会兴兵作乱。齐是万万也能相信。以区区1500人进攻庐江城,且又无其他策应兵马。含弟也算久经沙场,应不会做出这等愚笨的事来。齐可以全家上下为我弟担保,请主公命人彻查此事,若我弟罪行属实,齐愿携全家老小共受斫刑。”
“公苗放心,这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地。”刘备轻轻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在贺齐之后,刘备几乎是逐人逐府地登门,对四十余位先后在这场风波中受到牵连的文武官员进行抚慰。数十匹快马、数十艘快船出庐江分赴各方,将张懿起草、刘备亲自属印的文告通传扬州各郡县。与此同时,刘备还亲自书函几封,命人送往几家受此次风波影响颇大的江东大族,以解释事由,安慰人心。兖州,下蔡在诸葛亮的谋划之下,关羽以四万大军将拥有七万大军的夏侯淳死死压制在下蔡,令其动弹不得分毫。近日受命发动反攻的夏侯淳,无论是正攻,还是运用奇战,都碰的一鼻子灰。但凭借地利之便和兵力之优,夏侯淳还能维持住僵持地局面。关羽和诸葛亮也有些感到遗憾,扬州军中目前缺乏骑兵。若是能有赵云地风骑军在手,凭借其强大的机动力,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百里奔袭兖州腹地,以此来调动夏侯淳的军力,进而创造出更好的胜机。但关羽对夏侯淳地压制性局面,随着一些流言的出现竟然发生了动摇。中军帅帐“君侯、军师,末将对主公绝无反叛之心……”平虏校尉陈武跪在帐下,表情焦急异常地向关羽和诸葛亮申诉着自己地清白。扬州内部的那场“反叛”风波,业已传遍关羽军中。而陈武,正是风波地涉及者之一,据从扬州传来的消息,陈武的家人已被军卒禁闭在府,更道征南大将军府已传书前来请关羽擒拿陈武本人。
“陈校尉尽可放心,君侯与我从未怀疑过你,主公识人重人,也绝不会令任何一人蒙冤。庐江之事,君侯与我虽然还不是十分清楚,但可以担保此事终会有完满解决。”诸葛亮上前,轻轻地陈武扶起,和声安慰道。
“关某的部将,关某信得过!”关羽也没有说什么长篇大道理来安慰陈武,只是微微点头,很简单地说了十个字。
“多谢君侯!”
陈武虎目含热泪说道。诸葛亮好言将陈武劝回军中之后,眉头微微一皱,轻摇羽扇回到帐中。
“君侯,情况不太妙啊……”诸葛亮面上呈现出难得的肃然之色。
“龚伯民到底作什么,居然把这种东西传我前线大军中来!”关羽怒气盈面地将一绢帛书丢掷在桌案上。这封绢书,正是从寿春刚刚飞鸽传递而至,信上内容主要是龚都称陈武、潘璋等六名军中将领涉嫌反叛之事,请关羽将这几人擒拿。原本关羽大军已被这反叛风波的流言搞得极端被动,龚都的这封传书更是起到火上加油的反作用。如今军中原江东系(即从孙家政权归附而来)的将领,已经人人自危。将心已乱,兵心自然难以稳固。若起先关羽大军的战力为十分,眼下地大军最多只能维持六分战力。对面的曹军并不是木人泥偶,夏侯淳更是身经百战的曹军上将。以十分战力可以压制住对方,但若仅有六分战力,情况就可能完全颠倒过来。
一个不好,身在下蔡的四万多大军就有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命运。
“这次的事情,绝对是曹操的诡谋,而且是精心设计、意图恶毒的诡谋。曹操所想获得地,恐怕不仅仅是扬州地内乱……”诸葛亮轻摇着羽扇,皱眉分析道。
“徐州、兖州、荆州、汉中。这四处的战场,应该才是他真正的目标。由庐江而起这场内乱,时机选择得如此巧妙,偏偏主公、君侯都不在扬州。偏偏主公与曹操在四线开启战端的时候,出现了这场风波。若说仅是巧合,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恩……”关羽凤眼微闭。点了点头。事实上,流言首先是从曹军那里散播过来地,随后从寿春方面传来的一些消息,证实了流言地真实性。
“目前事态已经有些失去控制,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收拾住局面,兖州这边的战局是受损害最大地。而一旦兖州战场失利,荆州、徐州,乃至汉中这三处的战场势必受到波及,甚至可能由此引发我军的全面溃败。搞不好,这场风波就会成为主公与曹操之争的转折点。”
关羽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显然也是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仅由曹操外力挑动,应该搞不起这么大的风波,难道庐江内部也有人……”一直静立在关羽身旁的关平疑惑地说道。
“恐怕正如少将军所言……”诸葛亮叹了口气道。
“孔明可知是何人?”关羽沉声询问道。
“亮也不敢确定!”诸葛亮摇了摇头,眼中却现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此事平抑下去!”关羽也不想进行无谓的猜测,转而说道,“孔明可有良策?”
“以眼下的情况看,能平此次风波者,恐怕只有三人……”诸葛亮看着关羽,缓缓说道,“主公、君侯和将军。只有在主公、君侯和将军中,得一人返回庐江以雷霆手段平息此事,才有可能立竿见影地收取效果。若是其他人,至多能稍稍滞缓此事的恶劣影响,但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大伯要在荆州坐镇应对曹仁的大军,父亲这里也脱不开身,三叔更是远在千里之外,这如何是好?”关平愕然说道。
“眼下看来,能回庐江解决此事的,只有主公了!”诸葛亮蹙眉说道,“君侯,以我军目前的情况,再滞留在兖州已非良策。看来,得想办法回师了!不过,夏侯淳未必会放过我军!”
“恩!”关羽微微点头,“孔明,你传书文长和兴霸,知会一下回师之事!再传书荆州,看大哥有没有回庐江?”
“是!”诸葛亮点头道,“要想安然撤回扬州,必须得借助锦帆水军。君侯,看来要请甘兴霸来转移曹军的注意力了。”
“君侯,有紧急军情!”帐外传来了徐感的声音。
“文乡,进来禀报!”
徐盛掀帘入帐后,分向关羽和诸葛亮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君侯,斥候刚刚有回报,夏侯淳军中有大动静,似乎准备向我军发起进攻,而且规模相当的大!”
“果然来了!”关羽凤眼圆睁,沉声说道。
“轰隆隆……!”伴随着无数石块滚落时的巨大声响,曹军对无名山峰第七次进攻再以失败而告终。失魂落魄的曹军士兵顾不得收拾阵亡同袍的尸体,仓皇地逃到山下。
“一群废物!”夏侯渊的急噪性子被激了出来,虎着脸厉声怒骂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八章(下)
这座无名山峰实在过于陡峭,形同绝壁的东、西、南三面不说,即便是稍易攀登的北面,也很不利于进攻。山道过于狭窄,最多只能容四、五人同时向上攀爬,士兵根本无法有效地躲避敌军的滚石和箭袭。除强攻之外,只要是能想到的办法,夏侯渊都已试过。如火攻。这座无名山峰三面如悬崖,根本没有多少草木,北面虽有草木,却又是逆风,一旦放火只能反过来烧自己。又如断绝水源。但近两日下来,还没看出对方有任何的异样状况出现。先前根本看不上眼的无名山峰,此刻被敌军占据后,导致曹军东、西两寨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脱对方的窥视。这山峰已成了喉咙口最尖锐的一根刺,让夏侯渊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惊骇的声音自身旁响起,夏侯渊猛地抬头,发现两块大石自近百丈的高空雷霆万均般重重砸下,其中一块更是直奔夏侯渊落脚之处。
“快朝两边躲开!”一边厉声断喝,夏侯渊一边朝左侧急闪。这样的高度,这样的大石,真正落地时的力道怕不有万斤之重,任谁也无法抵挡,闪躲是惟一的选择。只是转眼的工夫,两块大石已经重重落地。石块击打地面时,所造成的冲击力,让地面也仿佛摇晃了起来。炸裂似的巨大声响,直让人心神剧烈悸动。
一个闪躲不及的士兵,当场被砸成肉酱,血液、肉糜、脑浆,全部混杂在一起,令人不忍看上一眼。巨大的撞击。让两块石头分裂成无数块。飞射的石砾将许多士兵的脸面檫伤,但石头地主体依然不屈不挠地向前疾滚,这也正是夏侯渊提醒身旁军士向两侧,而不是向后方闪躲的原因。撞伤了6、7个人后,石头才因碰着障碍物而完全停了下来。惊魂未定的军士,不敢置信地抬头仰望远处的山峰。
“霹雳车!居然还有霹雳车?”夏侯渊恨恨地低吼道。夏侯渊所在的地方,距离那座无名山峰的峰脚约有300步。以人力从山上丢下的石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这里。更何况是以这等雷霆万均的势头狠狠地飞砸下来。惟一地解释。就是以霹雳车投射出来地。从四百余丈高的峰顶,将六、七十斤的大石投掷下来,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此前的六次进攻里,敌军并没有使用过霹雳车。让夏侯渊以为是对方并没有携带。而事实上,执行这样地奇袭任务。携带霹雳车这等重型器械确实也很难想象。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无情地说明对方确实拥有霹雳车。不过似乎并不多。攻,攻不下:放任不管,己军地动静将毫无秘密可言。夏侯渊一生十数载,历经数十战,还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尴尬地局面。
“将军,您看东寨方向?”一名亲兵忽然指着东南方向,惊愕地说道。
“恩……?”夏侯渊蓦地抬头,却只见曹军东寨所在一片浓烟。
“郭淮到底在做什么?”情知东寨必是遭遇进攻,而且敌军很可能已经攻进寨内,夏侯渊气恼交急,厉声叱骂道。
“留1000人,给我看住这里。其余人,随我回援东寨。”
“来人,给我去西寨,令夏侯尚严守营寨,不得擅离职守!”
迅速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后,夏侯渊抄起自己的大刀,率军直奔东寨方向而去。曹军东寨里,浓烟、烈火四处蔓延,惊叫声、喊杀声响作一团。
一部分曹军士兵在忙于救火,但更多的曹兵则在郭淮的率领下,拼死抵抗着敌军的进攻。营寨里,少部身穿曹军衣甲的无前飞军士兵,混杂在真正的曹军之中,不时地阴杀着对手,试图制造出更大混乱,策应大队人马的进攻。
“你是哪一曲哪一屯的?叫什么名字?”正在指挥人灭火的曹军都尉郭德(书友GOODINGEN客串,呵呵)拦着一名形迹可疑的曹军什长模样的人,厉声喝问道。
“我叫……”那什长年纪看来并不是很大,但相貌却颇为英武,抬起头来看着郭德,张口正准备回答。但忽然间,他的眼睛直视郭德身后,面上露出无比惊骇的表情。郭德急忙回首,却只看见来来去去提水灭火的士卒,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东西。情知不妙,郭德正待纵身后撤,却感觉小腹处一凉。艰难地转过头,那什长的年轻面庞近在咫尺地出现在眼前,郭德听到了这一生中最后一句话:“我叫凌统,是无前飞军的副统领!”
抽回了短刀,凌统轻轻架扶着郭德朝没有着火的地方而去。乍看上去,旁人还以为郭德受伤,凌统扶他安全的地方躲避。营寨中的混乱,自然对曹军的迎战造成了很大影响。漫说霹雳车,就连弓箭手也无法心绪安宁地射击。
“擂石滚木,全给我丢下去。”
“弓箭手,不要停!”
郭淮挥舞大刀,声嘶力竭地喝令连连。箭矢如蝗,在空中不断地交织着。箭头撕破空气的厉啸声不绝于耳。擂石、滚木、箭矢、刀枪,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从营寨到山脚,堆积了无数尸身,前几日刚刚遭遇烈火焚魂的山峰,此刻再次被鲜血所洗礼。攻山的兵马很明显也是久经沙场的劲旅,长年累月在沙场中磨炼出的纯熟技巧和战场直觉。使许多士兵灵活地闪躲着各式各样地袭击。
一支前锋人马甚至已经攻到距离曹军寨门不到200步的地方。
“来一队人,随我把最前面的敌军给我赶下去!”郭淮断喝一声,提到一跃而出,直扑敌军而去。
“杀!”红了眼的双方士兵,短兵相接在一处,彼此嘴里“招呼”着对方的女性亲眷,不顾一切地奋力砍杀。
“把他们赶下去!”郭淮大刀挥舞如风泼一般,一连斩杀了六名敌兵。正待扑向另一名军司马模样的敌人。眼睛的余光却突然发现一名白髯老将正弯弓开箭瞄准自己。箭矢还未出弦,郭淮就只觉自己心头剧颤。这是极度危险的征兆!心知不妙,郭淮立刻放弃了攻击,急欲闪身躲避。
“蓬……!”在这一瞬间。战场中纷杂无比地各种声响似乎全部消失,郭淮发觉自己竟然清楚地听见了那一声清脆地弓弦震动声。弦声响过。
一道白光奇迹般地从混战人群的间隙中穿越而过,弹指的工夫就已近在眼前。惊骇至极的郭淮发觉自己地身体居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羽箭即将穿胸而过。
“呃……!”“呃……!”
两名兵刃丢失、赤手空拳扭斗成一团的士兵身体失去平衡,无巧不巧地挡在了郭淮地身前。狼牙羽箭瞬息而至,自曹兵的后脑中穿入,随后又自与其扭作一团地刘兵后脑穿出。
一支羽箭,竟将两名士兵的头颅变成了串糖葫芦。余劲未消的箭矢,竟同时带着两名士兵的尸体前行了三、四步的距离,正好在郭淮身前不到半步的地方停下。不敢置信的郭淮不自禁地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更是心惊胆寒。那支箭竟无巧不巧地穿过了一人的左眼和另一人的右眼。这样的神射绝技,已经超出了郭淮的想象能力之外。情知上天能保佑自己一次,但无法保佑第二次,郭淮再不敢直面那员老将。领着人马朝寨中退。见未能射杀郭淮,黄忠也没有放在心上,随即收弓提刀,乘着郭淮退却的当头,领军朝敌寨发起猛冲。就在郭淮苦苦支撑之际,夏侯尚的援军赶到。两部兵马聚在一处,奋力死战,终于勉强挡住了黄忠的进攻。三盏茶的工夫后,夏侯渊所率兵马也赶到了东寨。率领士卒与敌军厮杀一处后,夏侯渊突然惊愕地发现……原本应在驻守西寨的夏侯尚居然也在这里。、杀到夏侯尚跟前,夏侯渊一把揪住侄子的衣襟,厉声喝问道:“我不是传令让你严守西寨吗,你到东寨来干什么?”
“叔父……”听了夏侯渊的质问,夏侯尚微微一楞回道,“我是收到郭淮的求援才带人过来的,没有接到叔父的命令啊?”
郭淮恰好也在不远处,愕然回道:“末将没有西寨求援……”
“蠢才,你中计了!”夏侯渊很快会了过来,狠狠煽了侄子一个耳光,“快带你的人回去,一定要守住西寨!”
夏侯尚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高声招呼自己麾下人马,准备返回西寨。但就在这时,一支狼牙长箭疾飞而至,狠狠扎入夏侯尚的肩窝,劲力强劲的箭矢竟将整个人带得飞起,随即重重地落在地上。
“伯仁!”夏侯渊目窒欲裂,寻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黄忠手上的宝雕弓的弓弦还在颤动。
“老匹夫,我要杀了你!”怒吼一声,夏侯渊提刀径向黄忠扑去。眼中精光一闪,黄忠随手将大刀丢弃于地,提起凤嘴刀直迎夏侯渊。
“开!”我怒吼一声,丈八蛇矛雷霆刺出,裹挟着强大气流的矛尖重重地击在木质的栅门上。
“轰!”地一声,坚实的栅门变成无数碎木。失去最后一道屏障的曹军顿时变得慌乱起来,在缺乏得力指挥的情形下,抵抗变得毫无章法。成千上百的军士紧随在我身后,斗志狂飚地杀进了曹军西寨。
“点火,能点的地方全部点上。”将蛇矛插入身旁土中,我厉声喝令道。到了这种地步,曹军西寨的归属权已铁定发生变更,就算我那泰山大人亲自回援也是于事无补。命无前飞军一部攀山袭占无名山峰,占据战略主动权一一反客为主:挑惹我那泰山大人去夺回无名山峰—调虎离山;以黄忠诈攻东寨,我则亲自领军实取西寨—声动击西。其间,还包括了安排无前飞军对曹营渗透破坏,安排人诈作郭淮信使向夏侯尚求援等等伎俩在内。这一次夺取米仓山的连环计策,到目前算是成功了九成。最后一成,就是将西寨失守的消息传递给其余曹军,加速曹军的军心涣散。失去了西寨,米仓山的防御体系已基本崩溃,加上自军士气的败坏,“泰山大人”如果还没有被噩耗气昏头,明智的选择就该是果断地率军退出米仓山,撤回南郑以图扭转战局。而烧毁营寨,正是告诉泰山大人西寨已失的最好办法。当然,这里面我还抱着点“私心”—这两座营寨的存在,对我军将来入住汉中,可能会造成阻碍。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它毁掉。都尉张式领着两千曹军来到西寨东麓,惊愕地发现寨中守军亡命朝山下奔突,寨中更是浓烟四起,情知西寨的情况不妙。
一面急命人返回东寨向夏侯渊禀报此事,张式另一面命麾下军士收拾自西寨逃下的败军,图谋反攻。这时,轰隆的马蹄声忽然沿着南面的谷道传来。伴随在蹄声中的,是一阵阵苍凉凄劲的羌笛声。
西凉铁骑!”曾经历过当年雍司大战的张式,对这种羌笛声实在太熟悉了。并不宽阔的谷道中,一千余西凉铁骑以五、六骑为一排,如同一道湍急无比、势不可挡的洪流,急涌而至。原本依靠东、西两寨,曹军完全可以将这条谷道扼守如铁,但如今,却是根本无暇顾及。
“往两边山上去,往两边山上去……”看着越来越近的铁骑,张式面色苍白地狂吼道。以没有准备的步卒对抗西凉铁骑,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使是在这样的谷道。
一马当先的马岱看着那名喝令连连的曹军将领,眼中厉芒一闪,很快从马侧提起一柄投枪,在断声中奋力投了出去。左侧的庞德一声狂啸,千余铁骑同时提起马侧的投枪。躲闪不及的张式,被马岱的投枪生生地钉在了地面上。铁骑呼啸而过,千余柄投枪破空而出,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八十九章
“镗……!”两柄大刀的相撞,再次引发巨大的声响,耀眼的星花即使在白昼依然清晰可辨。对战中的两人各自退却了两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子。不过,夏侯渊的面色却要比黄忠难看上一些,显然是在刚才的力拼中吃了些亏。初时,因侄子被射伤而怒火中烧的夏侯渊,凭借一股气势还能压制住黄忠,但时间渐长后,情况却逐渐地逆转了过来。刀法老练、气息绵长的黄忠,并不像一般人那般因年龄老迈而气力衰竭,反而有一股老而弥坚的劲头。而夏侯渊久战无功之下,原先凌人的气势却开始减弱,加上对西寨情况的担忧,越战越显被动。
“忽……!”一股凌厉的刀风自旁侧袭向黄忠。头也不转,黄忠单手持刀挑斩挥出,面不改色地将郭淮奋尽全力的一刀架下,苍老却锐利依旧的双眸紧紧盯着对面的夏侯渊。郭淮身形急闪,纵跃倒夏侯渊身侧,低声说道:“将军,张飞已亲自领军将西寨攻下,派去救援的兵马也被西凉铁骑击溃……”
“什么?”虽然知道西寨的情况可能不妙,但夏侯渊仍未料到居然已到如此地步。
“敌军正从西面攻山,东寨也快守不住了,乘张飞还没截断退路,将军您快领军撤吧,我来殿后!”郭淮紧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黄忠,不动声色地轻声说道。
“可恶!”夏侯渊右手紧握大刀,额头上的青筋完全爆突出来,原本就有些丑陋的面庞变得更加狰狞。老辣的黄忠敏锐地把握住了对手的这一表情变化,手起一刀将两名不知好歹地曹兵斩杀后。冷然说道:“夏侯渊,想不到我这边只是佯攻吧,你的西寨还在么?现在弃械归降,老夫可向我家张将军求情免你一死,否则夏侯尚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老匹夫!”夏侯渊的心绪再被一阵狂怒所占据,狂野的虎目中一片血红之色,纵身就要上前。
“将军,您肩负丞相所托重任。汉中的大局离不开您。米仓山已经守不住了。将军只有退回南郑才能稳住局势,不要被这老匹夫激将法所骗。”郭淮一把拉住夏侯渊,苦苦劝荐道,“将军。您快撤吧!”
“来人,跟我宰了黄忠老贼!”见夏侯渊还没有什么动静。郭淮将牙猛咬,狂吼一声后。招着数十人疯狂地攻向黄忠。夏侯渊目窒欲裂地怒瞪着黄忠,面上神色不断变化,最后愤懑地狂啸一声:“留下两千人跟随郭淮殿后,其余随我撤!”
“撤……”
东寨中的曹军很快分成两股,较少的一部奋力阻击着西、南两面敌军地疯狂进攻。更多地人则紧随在夏侯渊身后,潮水般朝北面撤了下去。夏侯渊没有就近从西面的那条谷道撤退,反而费了些周章,领军退入了东面那条较狭窄、也较为难行的谷道,但却因此避开了马岱铁骑的截击。而那1000名被留驻在无名山峰下地军卒,也成了吸引敌军注意力的棋子。闪过郭淮全力劈出地一刀,黄忠欺身上前,刀交左手,右手直取对手的颈脖。来不及收回大刀,郭淮情急之下,右腿飞出踢向黄忠地腹部。黄忠嘴角带出一丝微笑,身体轻偏,右手由前探变下压,触及对手的右腿后,猛一发力,顺势将整个人带得飞起。最后竟将郭淮这个七尺男儿生生在空中抡了半圈,重重地砸在尸体堆中。被摔得七晕八素的郭淮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得起来。随后,颈脖处所受的一下重击,直接让他失去了人事。击晕了郭淮后,黄忠直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越来越多的刘军士卒涌上了东寨,殿后的2000曹军基本已被淹没。不多时,喊杀声越来越小,渐渐的归于了平静。此刻,日近黄昏,夕阳西沉,暮色苍霭,尸横遍野,腥风阵阵。四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胜利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山上山下到处都是士兵们欢庆胜利的声音。
“汉升,情况怎样?”我携庞统、杨任等人登上东寨,向迎候的黄忠的询问道。四下里,都是打扫战场的军士。
一队队俘虏被军士押送下山,军中大夫正为一些重伤的双方士卒施治,阵亡将士的尸体则被分类……凡我军士兵的尸体皆由军中记事辨认并登记在册,再被运送下山准备火化。等战事结束后,这些阵亡将士的骨灰将被标上姓名后送回荆州和扬州,归还给他们的家人。曹军士兵的尸体则无法享受这种待遇,只能被堆积起来加以焚化。
“擒住了郭淮,伤了夏侯尚,可惜走了夏侯渊。杀伤、俘虏曹军大概有5000人,自己的伤亡也有近2000。”黄忠捋着花白的胡须,不无遗憾地说道,“开始攻山的时候伤亡太大,夏侯渊麾下精锐战力果然不一般。”
顿了顿,黄忠拍了拍身旁仍穿着曹军衣甲的凌统的脑袋,笑着说道:“要不是有公绩这小子混在曹军中点火作乱,能不能攻得上来,还是两说!将军,今日的大胜,你要给公绩记上一大功!”
“嘿嘿……”凌统有些不好意思地嘿笑几声,随即惊叹着说道:“将军,您是没看到啊,黄老将军的那手神射绝技,简直比宁叔还要厉害。”
我笑了笑,上前拍了拍凌统的肩膀。黄忠的神射绝技我岂止是知道。简直是如雷贯耳。在将星璀璨的汉末三国时代,并不乏箭术高超之人,但如果说最出神入化的神射手,就不得不提两个人……东莱太史慈,南阳黄忠!其余像赵云、甘宁、李通,也可称得上箭术通神,但比这两人却都要逊上半筹。不过,更让我感到有意思地。却是凌统和甘宁这对原来历史老冤家的关系。由于凌操没有死在甘宁之手。凌统自然就失去了与甘宁交恶的“机会”。跟随父亲加入锦帆水军后,凌统深深被甘宁高强的本领和豪迈的性情所折服,早将甘宁当成自己的偶像一般。更因甘宁与凌操平辈论交,凌统甚至还要叫称一声“宁叔”。
“嗬……!”杨任轻轻触模着营寨中的栅栏。感慨着说道,“没想到还有机会夺回米仓山……”
“不但要夺回米仓山。接下来还要夺回南郑,夺回整个汉中!”我转过头。笑对杨任说道。
“皇叔、张将军和诸位的大恩大德,师君大人与数十万汉中百姓莫齿难忘。请受任一拜!”杨任长身向我和黄忠等人深深施了一礼。
“伯建,等曹军被赶出汉中时,再称谢不迟!”我托起杨任,笑着说道,“即刻命人向绥定报捷。”
‘加派斥候打探曹军动向。”
“传令,大军休整半日,随后北上夺取南郑!”
整个米仓山之战,联军付出了4000余人地伤亡,但战果却也颇为辉煌。驻守东、西两寨地一万六千余曹军,泰山大人最后只完整地带出了5000多人,其余人非死即俘,也有不少人溃逃入深山之中,一时半刻恐怕难以归队了。夺取米仓山两寨后,通往南郑的障碍已被清除。接下来,只要能夺回作为汉中治所、也是中枢的南郑,继而再攻克阳平关,那侵入汉中曹军的退路将被彻底切断,汉中之战地大局也就将尘埃落定。我这边进展还算顺利,不知道其他几处战场情况如何?淮水,淮阴段,数百艘大小战船遮断河面,漫长的船队绵延数里有余。悬挂帅旗地一艘斗舰大船上,甘宁、蒋钦、丁奉,锦帆水军四大巨头除凌操身在荆州外,三人聚在一处商议军情。
“踏浪,不要担心家里的事。主公已经回到庐江,事情一定会解决地。君侯、诸葛军师和老甘我都没有怀疑你,你自己愁个什么劲呐!”见蒋钦情绪有些低落,甘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说道。身为原先孙家水军统领的蒋钦,也在这次的“反叛风波”
中受到了波及。
“老大说的不错!”丁奉附和着甘宁,“公奕大哥尽管放心,以主公的英明,绝不会让一个人蒙冤的。”
蒋钦勉强笑了笑,也不想老伏伴为自己担心,转化话题道:“还是商量正事吧!”
“恩!”甘宁看了看蒋钦,点头说道,“君侯大军和文长的岳马回师之事已是迫在眉睫,尤其是君侯大军,受这次风波的影响很大。但眼下,君侯和文长都被夏候淳和臧霸突然而起猛烈攻势拖在了下蔡和淮安,贸然直接后撤,损失一定不小。能否保证君侯和文长安然退过淮水,就看咱们的了。诸葛军师的意思是,让咱们在最短时间内寻找出战机,重创乃至聚歼毛介的水军,对徐州腹地形成威胁,以此吸引曹军的注意。”
“毛介那能叫‘水军’?叫他们水鱼都是抬举了,一群旱鸭罢了!”丁奉嘿笑着说道,“不过,那十来艘大楼船倒是好东西。老大,得想办法搞过来,咱们这么大的锦帆水军,居然连一艘楼船都没有,太没面子了!”
“那水上棺材要了做什么?”甘宁轻笑说道,“那东西,在内河根本用不上,扔到海上去,风浪稍大些就得整个翻。也就曹操这个没有打过水战的旱鸭子才看得上眼,换了我,送给我,我还得想想要不要。”(注:秦汉时期的楼船,虽然是水上的巨无霸,运输能力和战斗力也很强,但最致命的弱点就是禁不起风浪。历史上东吴大将董袭就是因乘坐的楼船,在洞庭湖遇上大风浪覆没而亡,当时东吴五艘楼船无一幸免。这还是在洞庭湖,如果在海上就更难想象了!)“锦帆,怎么干?”蒋钦看甘宁似乎已有了主张,直接询问道。
“我有个主意,咱们一起合计合计!”甘宁摊开地图,沿着海岸线一直上移,“毛介这厮船和人都比咱们多,而且他的船上都安了床弩,斗舰和楼船上甚至还有霹雳车。内河周旋的余地小,而且毛介这厮又谨慎的很,想火攻也很难成功,直接硬扛又不是个合算的买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引到海上去。现在正好是潮汛期,我昨晚到入海口看了看,就这几天海上会有大浪。只要能把到战场设在海上,不用咱们动手,海神爷就能把毛介那厮送去喂鱼。”
“是个好法子!”蒋钦略一思索,立即点头说道,“但要怎么引毛介上勾?”
“很简单!”甘宁指着海岸线上的一点,笑着说道,“这里是曹操在青州的造船坊,曹军水师里有七成的船是从那里造出来的,如果咱们把它端掉,你们说毛介会怎么办?”
“肯定像条疯狗一样地盯着咬着咱们不放!”丁奉嘿嘿说道。
“恩!”蒋钦也点了点头,同时丁奉的说法。
“老大,事不宜迟,那就动手吧!”丁奉兴奋地说道,“装了这么天的孙子,都快憋出病来了!”
“那好。咱们就这样……”甘宁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在刘备多管齐下的应对策略下,庐江及附近郡县的慌乱逐渐地安定了下来,至少表面看来是如此。继亲自致函安慰江东几大宗族后,刘备又先后亲书十余封信函,命人急送予交州刺史张昭、庐陵太守顾雍等十余位受风波牵涉的州郡大吏,以安众人之心。同时,关于孙贲、孙皎被刺,贺景提兵夜“攻”庐江等一系列存有大量疑点事件的调查也在鲁肃的主持下仔细地进行中。
“……目前调查出的情况大致如此。”鲁肃向刘备禀报着最新的调查结果。
“恩!”刘备睁开微闭的双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辛苦子敬了。”
顿了顿,刘备换了个话题问道:“子敬,前线战局你怎么看?”
鲁肃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以眼下的情况下,兖、徐战场最迫切的问题,已不是继续与敌纠缠,而是如何保证大军安然回师。尤其是君侯的大军,受此次风波影响太大。曹操这次的计划非常庞大。不可能单是扬州受其设计,在荆州内部,他可能也有什么安排,荆州的战局也需要非常谨慎。而一旦荆州出现问题,将军在汉中的处境就很困难了。从安全角度考虑,如果将军现在能撤回襄阳才是最为保险的。”
刘备未置可否,沉吟许久后,缓缓说道:“子敬,你先退下吧。对了,叫仲司过来,我有点事跟他商量!”
“是!”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章
张懿举步走入内厅,眼睛先将厅中打量了一番。整个内厅里,除刘备外,别无他人。上前几步,张懿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拜见主公!”
正在阅览文书的刘备抬起头,见是张懿,轻放下手中简书,微笑着说道:“是仲司啊,过来坐下!”
厅内放置了多张木椅,这种新奇的座具是由黄月英所主持的器械坊新近制成的。起先人们还很不习惯,但时间稍长后,才发觉坐在此物上确实要比以往席地而坐的方式舒适的多。(注:三国时期确实没有椅子)“谢主公!”张懿自己寻了一个较为靠近刘备的椅子坐了下来,随即询问道:“主公唤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刘备笑笑说道,“只是此前一直过于忙碌,今日终于稍有宽闲,想跟仲司叙叙话!”
“扬州之事是因懿处理不当而起,连累主公如此费心,皆懿之罪也!”张懿面现惶恐之色,连忙起身请罪道,“还请主公降罪!”
“仲司,适才我也说了,只是找你叙叙话,并无问责之意。”刘备摆摆手,淡笑说道,“快快坐下!”
“谢主公!”张懿感激地行礼说道。
“自高祖斩白蛇而建基业起,我大汉历经二十四朝,期间虽有王莽篡权、外戚内宦干政乱朝、匈奴鲜卑异族袭扰等种种磨难,但汉家江山绵延至今也已有了四百余年。”刘备流露出一丝缅怀的表情,感叹地说道,“不过,到了今时今日。大汉的容光似乎已成过眼云烟。而今天子虽在,但却权柄毫无,内外之事皆决于……曹操一人。”
说到这里,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昔日陈吴起事于大泽乡之时,曾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其豪迈。而这天下社稷,其实早先也不姓刘。也不称汉。若非高祖有天纵之才,又恰逢秦末之乱,可能我刘氏至今也就是沛县一豪族而已。”
张懿不清楚刘备说这些话有什么意图,也不擅自插嘴。只是静静聆听。
“夏延四百年,为殷商所代:商延五百年。为姬周所代;周延八百年,为秦所代;秦因暴政。三代亡于我大汉。而今我大汉也绵延了四百余年,或许也到了被他朝所代的时候……”
听了这话,即便是张懿镇定无比,也不禁大吃了一惊。刘备这番话,简直可称得上是叛逆大罪,更何况他还是汉室的宗亲。不过,幸好这里只有刘备和张懿,言不入第三人之耳。
“但,饶是知道如此,我身为高祖之后,亦不能如其他人一般,坐视汉室衰微。自黄巾之乱起,我与云长、翼德奔走四方,寄人篱下,数次数落,最困难时刀斧已经架脖,只待一声令下,便是人头落地。”刘备摇了摇头,叹气说道,“那段日子,虽然艰苦无比,但我九死不悔。为汉室再兴,为重现武帝时之辉煌,纵然让刘备粉身碎骨,也是再所不惜。到如今,总算熬出了头。我领有荆、扬、交三州,治下沃野万里,百姓五百余万,大军二十余万,更有云长、翼德二弟,与元直、孔明、士元、公佑、仲司、子敬你们这些英才相助。纵然曹操强悍如鬼神,我也有那份胆量与豪气,与他斗上一斗,争上一争。不怕仲司笑话,大汉能否再兴,最后一丝希望恐怕就是落在我身上。若我败亡,能与曹操抗衡者再无第二。到那时,曹操恐怕就要再行新莽(王莽篡汉)之事了。”
“以主公的仁德名望,以君侯、将军勇冠三军之能,更有徐、诸葛、庞等诸公相佐,懿相信,汉室再兴只是迟早地事!”张懿略显激动地说道。
“恩!”刘备笑着点点头,顿了片刻后,又换了个话题说道,“仲司,你到我这里有多久了?”
“懿是在建安六年九月投在主公麾下的,到今日也有五年出头了!”张懿略一回忆后说道。
“五年了!”刘备轻叹口气,感慨说道,“记得仲司刚到寿春时,还是一个风华青年,如今倒也快及而立了。这些年,实在是有些委屈仲司了。”
“主公说的哪里话?”张懿急忙说道,“懿本一介无籍无名之人,初投主公即得重用。短短五年,即授征南大将军椽、典农中郎将等职,普天下也寻如此殊厚之待。”
“备自身虽无旷世之才,但胜在年长又颇有几份阅历,自认在看人上还颇有些心得!”刘备摆了摆手,阻止了张懿的话,正色说道,“仲司精晓军、政,仅以才论,绝对可称国士。与元直、孔明、士元他们相比,恐怕也是难分伯仲。”
“主公谬赞,懿怎当得起……”张懿还待自歉,却被刘备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仲司,以你之才,当真看不出前线战端与孙家谋叛两事,孰轻孰重么?”刘备轻轻地询问道,温和却隐有一种摄人力量的双眸紧紧盯着张懿。
张懿先是一楞,随即辩解道:“主公,内不安则外自乱。正因此刻前线战端大起,后方军力空虚,如若不轨之徒乘机兴叛,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一个不好,非但前线战事会受影响,甚至后方基业也会丧失殆尽……”
“仲司,你当真没有看出此次扬州内乱中的那些蹊跷地方么?”刘备盯着张懿看了许久,轻轻叹气说道,“早先庐江、丹阳、九江诸郡中的那些流言,当真是孙家所散布地么?江东平定已有四年,孙家一直都在临淮。除了孙伯阳曾搞出一些事端,孙家上下并无什么异动。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改变人地心了。且不说还有人留意着,就算孙家想搞出些流言,会有多少人帮他们散播消息呢?再者,贺公禾虽曾与孙贲有过些书信来往,但贸贸然起兵攻击庐江,也有些不合常理。公苗就在丹阳。麾下有近两万新兵。贺公禾当真要兴兵作乱,照理也该让其兄响应一番。而且,贺景究竟是擅自调兵作乱,还是奉命返回庐江。只需找相关人询问,看贺景到底有无收到一封军令书模样的东西即可。此事先前竟无人过问。待我让子敬前去探查时,却发现潜山县中有几名官员县吏莫名暴亡。此外。那孙贲虽心有不甘,但若我要杀他,何苦等到今日。
一年前他秘密联系子敬等人时,我就能光明正大将其诛杀,何必用出这暗地里刺杀的手段。而那年仅16岁地孙皎,本就是中庸之才,孙贲做不成地事情,他就更无法做成。若并非我下令诛杀此二人,还会有谁有这等能力潜到临淮,无声无息地杀人弃尸?恐怕,舍曹操,再无第二人!”
“这一些并不难发现的疑点,连我都瞒不住,何况是仲司……”站起身,刘备缓缓走到张懿身旁,叹气说道,“明知如此多地疑点,并清楚我军与曹军正四线开战,明智的选择便是先将此事压下,封锁消息,暗中展开调查,避免为外人所知。如此才能确保后方地安定,使前线将士不受影响。但是,仲司偏偏却选择了最为激烈的手段,搞得此事举城、举郡,乃至举州皆知。其结果便是民心、军心极大动摇,将领官员人人自危。”
张懿满面冤屈之色,呆坐在位上,直直看向刘备,半晌才想起申辩:“主公,处理此事之时,乃是以龚将军为主,懿只是为副……”
“伯民性情简单急噪,有时做事确实欠缺思考……”刘备看着张懿的眼睛,淡淡地说道,“但仲司你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以伯民之能,做得出这么复杂地事来么?”
直到这时,张懿地表情才出现了一丝异色。
“仲司,你我相交五年,难道还不能让你真正归心么?”
刘备叹气说道。
张懿沉默了许久,才抬头说道:“主公怎知我不是中途变心?”
“以仲司之能,分得清轻重得失……”刘备轻声说道。刘备这回答,听似有些不着边际,但张懿却明白内中意思。以张懿在刘备这里的地位和权力,虽然称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却是在顶端的权力层中。而且,随着刘备实力的不断扩充,张懿地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的。日后如果刘备有机会问鼎天下,张懿位列三公、封万户之侯,也未必不可能。相反,如若张懿中途变节,从刘备一方背叛到曹操一方,且不说能否位列顶端权力层,能不能得到曹操地真正信任还是个绝大的疑问。以张懿这等身具大智慧地人,这样的利弊得失并不难分辨。
“多谢主公对懿的赏识……”张懿露出一丝苦笑,有些失落也有些好奇地问道,“主公既然已经怀疑我,为何不令人直接擒拿?”
“我想赌一赌,看仲司会不会自己对我坦诚此事?”刘备也露出一丝失落的淡笑,“所以,适才才会说出那么一通‘废话’,不过希望似乎是落空了……”
“仲司,不要拿出掖在身后的手弩,我虽然很久没上过战场,但这些年身手倒也没有撂下太多。”刘备突然盯住张懿的右手,叹气说道,“有云长、翼德这样武艺超群的兄弟,我的反应也比常人要快上不少,何况是仲司这样没有练过武的人。而且,我身上还穿着翼德送的那具龙鳞软甲,手弩是根本射不透的!”
张懿知道刘备有一具“龙鳞软甲”。说是龙鳞甲,其实是以南疆一种异蟒的皮革所制。这种异蟒在南疆也很是罕见,往往能长至两丈余长,外皮坚韧无比,刀枪不透,捕捉极为困难。
张飞也是从山越族里得到了一张蟒皮,随后命能工巧匠精心制作成一副全身盔甲,送予刘备防身。此甲质地颇轻,而且柔软异常,完全可以贴身而穿。因蛇也称“小龙”,故此名为龙鳞甲。据闻,张飞曾命人以三石强弩在百步远处射击此甲,却无法穿透,足见此甲的坚韧。
张懿身体一颤,看了看刘备,随后缓缓从身后抽出一具小巧的手弩,丢在了地上。
张懿一直认为没有看轻过刘备,但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这位“主公”的眼光还是大大地超出了想象。
“仲司,以你这样的才能,还能被曹操所束缚,恐怕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吧!”刘备也没有对张懿暗藏凶器并准备行刺自己的举动,表现出什么愤怒之色,和声询问道,“张懿应该不是你的真名,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姓名么?”
张懿沉吟片刻,起先的慌乱反而褪去,取而代之以平和之色,坦然说道:“懿确是真名,但我的姓并不是张,而是司马。我名司马懿,字仲达!”
“司马懿!仲达……”刘备轻轻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这么说你是吏州刺史别驾司马朗之弟了。没想到,翼德五年前的怀疑居然成了真……”
司马懿也苦笑了一下,无奈说道:“原来皇叔也知道此事,懿还以为张将军没对您提过此事呢……”
此刻,司马懿也不好意思再称主公。
“翼德没有直言,当时也只是隐晦向我点了点!”刘备摇了摇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一章(上)
“胡乱猜疑来投奔的人才,只会绝天下英才相投之念……”刘备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翼德他定是顾忌到这一点,怕损及我的名声,才没有对我直接相告!不过,他似乎曾吩咐元直派细作潜往河东(司马懿的老家)和东平(司马懿化名时所报的老家所在地)打探,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我与曹孟德虽是不共戴天之敌,但对他的智谋机变却是极为佩服的。他既然能派仲达来作暗间,想必善后的事宜肯定早已安排妥当。想来,元直未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倒也在情理之中。这些事情,翼德和元直虽未对我提及,但只要我稍稍留意,还是能看出些端倪来的!”
“皇叔当时既知懿身份可疑,为何还要重用于我?”司马懿沉默了片刻,出声问道。
“原因有二……”刘备笑了笑说道,“其一,仲达你确实惊才绝艳,腹有锦绣,是世上罕有的国士之才。便如我先前所说,备为兴复汉室奔走半生,所遇逢之人数不胜数。但以才华论,仲达之才绝对当翘楚之流,可与元直、孔明、士元比肩,比之曹孟德麾下二荀一郭等人也绝不逊色。其二,便是在初见面时,我在仲达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啊……?”司马懿看着刘备,略有些惊讶地轻噫了一声。
“寂寞……”刘备感慨说道,“仲达可能已经没有印象,但我却记忆犹新。公佑初将你引见给我时,你外表虽然书生意气,雄辩如河,但在这外表之下。我却看到了一丝寂寞廖落之意。那是一种空负大志,却无法施展才能的寂寞。除了我这个颠簸半生的人外,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而且,这也不是能够轻易伪装得出来的……能够被曹操派来做暗间的人,自然应该是极为可靠的人。而这样地人,应当不可能会有如此的寂寞寥落之意。如果联系上你当时所说的身世情况,倒是可以让我理解。”
“不过……”刘备苦笑了笑,“我自诩善能识人。那一次却是看走了眼。只能说是仲达的掩饰太过成功了!”
“虽然皇叔可能不信……”司马懿沉默了小半晌后,有些艰难地说道,“但皇叔所说的那种‘寂寞寥落’,其实并非懿有心伪装出来的。说起来。应该是无心插柳的意外吧……”
“怎么说?”刘备略显好奇地询问道。刘备与司马懿此刻的对话,根本就不像一般情况下发现敌方间谍时应有地表现。乍看上去,倒好似是好友间地闲聊叙话。
“懿自幼饱读诗书。待成年后自谓所学不输于人,族中长辈和家兄对懿也是所望甚厚。借着家兄的关系,懿自然不乏机会面见曹丞相。但皇叔知道懿初见曹丞相时,他是什么反应么?”司马懿带着苦笑说道,“戒心!曹丞相面上虽然没有什么,但他看懿的眼神中却有深深的戒心,或许是因为懿地这副长相吧。懿展现出的才华越高,曹丞相对懿地戒心就越重。两次会面后,懿已知在曹丞相麾下绝难受用,甚至可能有杀身之祸。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家潜心修学。所以,懿曾特意伪装风痹,以躲避曹丞相征辟。躲了大半年,最终还是没躲得过去,郭奉孝安排的一条暗间计,居然又想到了懿,而且他根本不给我回绝地机会。潜心从学十余载,不能堂堂正正为官为吏,却只能做这暗间的角色……这五年里,懿虽倍受皇叔信任,但每日里都是心怀忐忑,晚上睡觉前最担心的事,就是第二日醒来,人已在监牢之中。除心中惶惑,只好在忙碌麻痹自己。如今身份暴露,也算是一种解脱!”
说到这里,司马懿长长地出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
“仲达这些年曾向曹操输送过多少情报?”听完司马懿的话后,刘备露出沉思之色,半晌后才继续问话道。
“前两年里,徐军师似乎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于我,所以我几乎未跟曹丞相做过任何联系。不过曹丞相也算开明,倒没有为难催促我。因懿一直安分,徐军师随后便不再安排人监视,懿才有了些机会。但前前后后相加,也不到十次。”
“这次的事是仲达策划的么?”刘备点点头,继续问道。
“不完全是!”司马懿身份败露后,倒也没有像一般的“奸细”那样守口如瓶,很坦诚地回答着一个个问题。有些事情,即使不说,只要刘备有心追查,最终还是瞒不下去的。坦诚一点,在此刻并不是什么坏事。
“那是由谁所策划?”
“计划应该是由贾诩所策划,懿只是奉命设法在扬州内部掀起混乱。”司马懿摇头说道。
“不过,仲达这手釜底抽薪,确实是厉害得紧啊!”刘备感慨着叹气道,“除仲达外,曹操还有多少暗间潜在我魔下?”
“在将领官员中究竟有无其他暗间,懿并不知晓,这些年也未有将、官曾与我有过这方面的联系!”司马懿轻摇头说道,“至于潜伏进扬州的一些细作刺客,懿倒是知道一些!”
“孙贲、孙皎,以及潜山县那几位官员,都是由这些刺客所杀吧!”
“不错!”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刘备怅然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对司马懿说道:“仲达,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啊?”
司马懿的眼角不自禁地轻轻颤动了一下,低头说道:“懿自知所犯罪责深重,任凭皇叔发落,绝无怨言!”
“放。是肯定不能的。以仲达在我这里担任的职位,所掌握的机密实在太多。如果让你回到曹操那里,征南大将府和荆、扬、交三州,将无任何秘密可言。”刘备感慨说道,“当此事没有发生过,自然也是不可能。这样看来,可供选择的路,其实也不多了!”
说着。刘备将目光紧紧盯在司马懿身上。司马懿地头颅低垂,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恭敬地说道:“听凭皇叔发落!”
“听凭我发落,那就…………死吧!”刘备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是那一丝淡淡的苦涩怅然笑容,“死。才能让你从命运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司马懿浑身一颤,缓缓抬头。内容复杂的双眸紧紧盯着刘备,连身体都有些不自禁地朝丢弃于旁的手弩微靠过去了一些。兖州,下蔡之南20里,刘、曹两军的攻杀越来越激烈。察觉到关羽大军的军心出现问题后,夏侯淳毫不犹豫地挥师发起一波一波的猛烈攻击。最疯狂时,夏侯淳甚至将自己地大军分成四批,每个时辰一轮换,不间断地连续攻击十六个时辰。到最后暂停下攻击时,在方圆不到30里地土地上,双方总共丢下不少于一万具的尸体,负伤者更是无算。尽管从庐江连续有几封飞鸽传书过来,将刘备如何处理此次的“叛乱”风波,以及目前庐江、乃至扬州状况作了详细的说明。但受牵连将领地心绪,还是未能彻底平静下来。耳听只是为虚,若不能亲自看一下家人的情况,如何能真正安下心来。而先前所造成地军心散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这一切,都致使关羽军的战力被大打折扣。若非关羽在军中威望卓著,平日里治军又严谨,再加之诸葛亮苦心绸缪安抚人心,情况可能会更为糟糕。在关羽亲临一线地指挥下,人数处于劣势的刘军将士勉强支撑住了曹军的疯狂反扑。此外,又由诸葛亮运筹帷幄,关平率无当飞军奇袭了曹军一处屯粮营寨,才将局势稍稍扭转了一些。
“今日又有2000余人的伤亡,若不是有无当飞军设下的那些陷阱,伤亡可能还要更大!”诸葛亮摇着羽扇,蹙眉说道,“夏侯淳是铁心与我军进行消耗之战了!”
关羽表情肃穆,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兴霸和文长那里有消息了么?”
“甘兴霸还没有消息,魏文长那里刚刚收到一封传书。那里情况跟我们这里差不多,臧霸纠缠得也很紧,魏将军暂时也找不出好的撤退机会。”诸葛亮回道,“不过,魏将军特别提到一事,原先有一部增援臧霸的徐州兵马,在将至淮安又突然回撤了!”
“怎么回事?”关羽一时还没会过来。
“若亮所料不差,恐怕是锦帆水军那里闹出动静了!”诸葛亮猜度说道,“按照甘兴霸的计划,无论是成是败,也该有结果了。不过,从徐州军的这一动向来看,甘将军成功的可能更大。”
“在水上,没有人是甘大哥的对手!”关平对甘宁很有信心也说道。
“呵呵……”诸葛亮淡淡一笑,点头道,“只要甘兴霸能重挫曹军水师,就能从水路和海路直接威胁青州与徐州的腹地。眼下曹操的兵马十之七、八,集中在下蔡、襄北(襄阳郡北部的新野、樊城等地>、汉中和淮安。再除去守卫北疆和西疆的兵马,曹操腹地的驻军必然寥寥。甘兴霸这一威胁,曹操绝不敢等闲视之。只要夏侯淳和臧霸得到这一消息,我军撤退的机会也就出来了。”
“恩……”关羽微微颔首。许昌深夜里,国丈伏完的府邸里迎来了几位客人。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一章(下)
国丈府,后堂书房周遭不见一人,外围隐有府中家兵巡视。
“今天子衰微,圣令不出黄门;权臣当道,凡军政要务皆由曹氏一人决断。昔日董后与国舅董车骑(即董承,跟刘备、马腾一起签衣带诏的那位),乃是帝后、皇亲是也,只因对曹某稍有不满,即遭屠戮。而今朝堂之上,百官见曹某之面丧胆,闻曹某之名心寒。如此行径,与那王莽、董卓何异?”国丈、大鸿胪(掌管接待宾客之事,九卿之一)伏完面色激愤地说道,“若朝纲不得扶正,权奸不得铲除,则公道何在,天理何存?”
书房之中,除伏完外,另有四人,乃是散骑常侍耿纪、兵曹椽韦晃、长水校尉吴建(书友无箭射手客串)、议郎金祁。这四人与伏完关系莫逆,并皆不愤曹操把持朝政之事。
“伏大人说的是!”耿纪点点头,痛心说道,“曹某权柄日重,长此以往,其篡政代汉之日必不远矣!”
“如今朝中百官,不是附贼以谋取荣华富贵,便是惧淫威而畏缩言行,敢于抗争者实是少之又少,否则曹贼何至于猖獗如此?”吴建性情刚烈,毫不客气地将曹操称为贼。
“只恨我等是有心正纲,却无力除赋!”韦晃叹气说道。
“只要有心,未必便无力除贼……”伏完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耿纪等四人精神一振,隐隐感觉伏完将要切入正题。伏完深夜将四人同时邀入府中,不可能仅是为了发几句牢骚。
“国丈莫非已有妙法?”吴建眼中一亮,略显惊喜地询问道。
“诸公当知此刻曹贼正与征南大将军刘皇叔战于兖、徐、荆、益(汉中属于益州)四州,目下双方陈兵数十万。激斗正酣。”伏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到了曹、刘之间的大战。耿纪等四人微微点头,却有些不明所以。
“曹贼几将大半的兵力都调集于前线,目下腹地的兵力相当空虚……”见众人还未会意,伏完继续点拨道。
“这倒是不错,目前许昌的驻守兵力也不足万人!”吴建身为长水校尉,对京畿的防务自然知道地比较清楚。
“国丈莫非是乘此机会,自许昌起事反曹?”韦晃突然会了过来。略显惊愕地说道。
“不错!”伏完点点头。如炬的目光紧紧盯着四位好友,缓缓说道,“如今曹贼大半兵马正被刘皇叔大军牵制于前线,连曹贼本人也不在许昌。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许昌守将曹休黄口竖子,可虑者惟有荀文若一人。但荀或统揽政务。繁忙无比,不可能事事俱到。只要行事缜密,未必会被其察觉!”
耿纪等四人平日里虽对曹操把持朝政极为愤慨,私下里也经常以言语对曹操加以痛斥,但真正要起事反曹,却没怎么想过。
一时间,书房内竟然出现了冷场。
“哎……”等候了半晌,不见有人回应,伏完怅然长叹说道,“罢了。诸公既然无心,便当伏某没有说过此事,都请回吧。若是哪位想飞黄腾达,也尽可向曹贼出首,伏某一颗大好头颅在此,随时皆可取去。”
“国丈将吴某看作什么人了?”吴建勃然作色道,“若国丈不弃,吴某抛却身家性命,愿为匡扶朝纲出一份力,纵死无憾。”
吴建表态后,其余三人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也相继出声附和。
“得诸公相助,此事便算成功了一半!”伏完大喜说道,“且不说公先(吴建)手掌长水营,就以我五人府中家兵也有3、4000人。
一旦事起,科想必会有其余忠于汉室的同僚响应。”
“国丈也莫要太看得起我这长水校尉!”吴建苦笑着说道,“许昌各部兵马如今皆归曹休掌控,若无曹休手令,我连长水营一兵一卒也调不动!”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耿纪既然已答应随伏完起事,索性也抛开了一切,“曹贼与他在前线的大军才最值得担忧,否则就算许昌这里起事成功,曹贼大军一回,恐怕又会功败垂成。关键就看刘皇叔那里能否将曹贼拖住!”
“耿兄说的不错!”金祁点头附和道。
“呵呵……”伏完突然笑了起来,举掌轻拍了两下,“这个勿用诸公担心!”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名样貌极为平凡地中年男子从书房内间走了出来。
“这位便是刘皇叔也使者,正为许昌之事而来……”伏完笑着为四人介绍道。
“小人甘悟(书友我是感悟历史客串),拜见各位大人!”这乍看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恭敬地向四人行了一礼。此刻,耿纪四人才知道伏完对起事反曹是绸缪已久,居然跟远在扬州的刘备都牵上了关系。不过,惊讶之后,众人却是更显喜悦。毕竟,有据领荆、扬、交三州的刘备配合,成事地可能性便增大了许多商议了许久后,伏完决然说道:“五日后为天子寿诞,正是起事的最佳时机!”
怒潮掀海立,大浪挟山来r进入潮讯期,深不可测地大海变得异常狂暴。天空中,乌云密布,暴雨即将来临,在潮讯和大风的驱引下,滚滚怒涛排山倒海一般地涌向岸边,一轮一轮地击打着着海岩。习惯于逐风追浪地海鸟们灵活地紧贴浪尖,作着危险的低空飞行。毛介的水军已陷入彻底的慌乱之中。数百艘大小战舰,在风浪中上下起伏,随时有沉没地可能。
“快。快传令,朝岸边靠,不……不要再追甘宁了……呜……哇!”一艘悬挂帅旗的巨型楼船战舰上,毛介声嘶力竭地下达着撤退命令。上下剧烈起伏的船身,令毛介头晕目眩,面色苍白无比,心中强烈的悸动感令他呕吐不止。奉命组建曹军水师后,毛介强迫自己去适应水上的生活。如今的他。也算有了一身不错的水性。但北方的河流湖泊,毕竟跟南方无法相比,更休说是浩瀚无垠地大海。由于天然地理位置地限制,曹军水师几乎没有承受大风大浪的经历。虽然也曾到近海进行过攻杀操练,但那都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像这样的狂风大浪。根本是碰也没碰过。毛介如此不适,其麾下地水军将士更有甚之。每艘曹军战舰上。随处可见俯身狂吐的士兵。不少呕吐地士兵,因没能抓住一些固定物,在船身起伏时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滚落到海中,连呼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海所吞没。不到两盏茶地工夫,曹军已有四十余艘战舰沉没,一艘楼船巨舰甚至齐腰被大浪折成两截。2500余士卒落水,在无法施救的情形下,等待这些落水士卒的命运,只有死亡一途。大约两百余丈远的地方,百余艘锦帆水军战舰掉转了船头,绕着曹军水师,谨慎而灵活地朝海岸边驶去。与曹军水师从楼船到蒙冲、走舸类型各异的战舰不同,锦帆水军的舰队是清一色蒙冲中型战船。在大风浪初起之时,各艘战船就得到甘宁的命令,将牛皮舱蓬全部封起,只留下十余个射击孔透气。船上士卒除留水性最好的一人在外负责指引方向外,其余人全部躲入舱内。(注:蒙冲战船比之其他各式战船,最大的特点就是以牛皮将船身包裹,目的主要是为了防箭。但以抗风浪性而言,蒙冲的性能绝对要超过斗舰、楼船)每艘蒙冲战舰上的风帆全部将落,完全凭借风浪和船浆行驶。在最靠近曹军水师的一艘蒙冲战船上,未批战甲、仅着粗布麻衣的甘宁傲立船头,右手拉着船桅,无惧无畏地迎接着一拨又一拨海浪的洗礼,古铜色的面庞上满是豪迈之色,锐利的眼眸紧盯着远处的曹军水师。
“旱鸭终归是旱鸭,毛介这蠢才连落帆都想不到!”看着一艘又一艘的曹军战船被海浪所吞噬,甘宁面上泛出一丝戏谑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在海上遭遇风浪时,扬帆的船只最易被打翻。所以,一旦遭遇大浪,通常最先采取的措施就是落帆。
“哗……!”一波前所未有的大潮汹涌地击打过来,狠狠将甘宁所在的战船吞没。片刻后,蒙冲战船又顽强地从海浪中冲出。
“娘的,海神爷还真给脸!”甘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转身张望了一下其余的战船,见没有什么大碍,哈哈大笑了起来。远处,数十艘曹军战船被刚才那波大浪吞没后,再也没能浮现在海面。若不出意外,十之八九是直接沉入了无底的海渊。海面上,无数曹军士兵作着垂死前的挣扎呼唤,但曹军其余战船自顾不暇,锦帆水军的战船有力却无心。带着无限的惊恐、遗憾,一个又一个的曹军士兵沉了下去。眼见自己的战船一艘接一艘的沉没,毛介心痛如绞,但此刻他实在是顾不得这些了。再继续这样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出击的曹军水师就将全军覆没。到了这个时候,毛介自然知道是上了甘宁的恶当—甘宁袭击位于下密的青州造船坊,根本就是引诱曹军水师出海的恶毒阴谋。毛介本就有心寻机教训甘宁,又见海上风平浪静,就果断地率主力舰队出击。没想到,海上天气居然如此多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一片宁静,下一刻已是乌云密布,波涛汹涌。但现在懊悔已是不及,惟有先设法减少损失。
“把帆降下,把帆降下!”损失了近百艘船后,毛介才算回过神来。强自压下胸口翻腾的感觉,毛介拼命地招呼号角兵和司旗兵给其余战船传递落帆的命令。
“啪啦啪啦”豆大雨点从空中倾盆而下,给曹军水师火上再浇了一瓮油。
“苍天,你当真要让毛某死在这里么?”毛介绝望地抬头看天。
“嘎吱!”就在此刻,恐怖的声音自毛介脚下响起。庞大的楼船战舰在波浪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制的船底再也承受不住巨大船身的压力和海浪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扭曲。
“船……船要裂了!”操船士兵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惧,绝望地呼喊了起来。
“大人,这艘楼船撑不下去了,快上其他船吧!”一名军司马焦虑地对毛介说道。,“哈哈哈……”毛介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周围人一阵莫名。
“花了三年多时间,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建起的水师,就如此葬送。我还有何颜面再见丞相大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大笑毕,毛介失魂落魄地说道。
“大人……”那军司马还待劝荐……“咔嚓!”再一次遭受海浪的猛烈冲击,楼船已显脆弱的船体彻底崩溃,巨大的船身齐腰处断裂成两截。惊恐无比的士卒在绝望的呼喊声中,纷纷掉落海中。毛介带着一丝迷茫的表情,被汹涌的浪头吞没。三个多时辰后,得到满意祭品的大海,终平息了自己的咆哮。曹、刘两家的水军,也在这场由海神爷主宰的战斗中,彻底地分出了胜负。这场有史以来罕见的海战中,实力处于劣势的甘宁水军,却赢得了绝对性的胜利……锦帆水军参战蒙冲战船124艘,损失战船12艘。毛介水军参战船只350余艘,包括13艘楼船,百余艘斗舰。最终只得不到50艘战船脱困,13艘楼船更是无一幸存,毛介本人也葬身海底。这一战的消息一经传播,立即震动青、徐两州。建安十一年,九月二十九日,征南大将军椽、典农中郎将张懿于厅议之时,自承被曹操细作所散布的假情报所惑,在未能查明究竟的情况下,妄疑同僚和江东士族,致引发扬州内乱,向刘备引咎请辞征南大将军椽、典农中郎将等职。
张懿的请辞,立时引起了群臣的热议。最终,刘备应允了张懿的请辞,将其贬为江夏郡丞。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二章(上)
张懿请辞之后,自感对此次无妄的“叛乱”风波也负有重大责任的辅汉将军龚都也向刘备请求责罚。但由于张懿已主动将责任全部揽下,刘备仅对龚都处以减俸半年的责罚。之后,鲁肃向群臣通报了他奉命彻查此事的结果。所有鲁肃掌握的证据都将这次环环相扣的“反叛风波”的制造者,指向了曹操。当贺齐带人将刚刚擒杀的一批奉命潜入扬州制造混乱的奸细、刺客的尸体抬入议事厅外时,群臣尽皆哗然。列席旁听的孙翊更是认出刺客所携带的兵刃与割断孙贲喉咙的兵刃系出一辙。由于负责擒杀刺客之人是同样在风波中受牵累的贺齐,加之对贺齐本人的熟悉了解,孙翊知道这些刺客应当不是刘备特意安排出来敷衍了事之用的。尽管这些刺客在被擒杀前,拼死想将所有证据销毁,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证明他们确实是来自曹操那里。由此,一切‘真相大白‘!随即,刘备当众宣布孙家并无谋逆之举,并即刻解除了对孙家上小的软禁。孙翊代孙家上下谢过刘备后,恭敬地提出请求……请求刘备准许孙、周两家(周瑜家眷)老小自临淮搬迁至荆州长沙郡定居。刘备当即应允,并以征南大将军、大汉皇叔身份,授孙翊安城亭侯之爵。同时,对所有在此次风波中受到牵连的官员、士族,皆赏赐田地。金帛,以为安抚。就在张懿(司马懿)将前往江夏赴任的前一天夜里,刘备再将他邀入了府中。内厅中。除刘备、司马懿外,并无第三人。刘备与司马懿对视了许久,怅然叹了口气,轻声道:“仲达,我这样的安排,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了!”
“主……”司马懿张口想称“主公”,自感不妥后又改口道,“皇叔对懿已是格外开恩。懿怎敢称委屈!”
“仲达……”刘备面色一温。和声说道,“只要你自己愿意,还像以前那样叫主公吧,听你叫‘皇叔’。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多谢主……公!”司马懿身体不自主地轻轻一颤,犹豫了一下说道。
“五年前在寿春初次与仲达见面的情形。仿佛就是在昨日一般:仲达畅谈成就王霸大业的策论,我此刻依然记得很清楚。”刘备面上浮现出回忆地表情。感慨说道,“五年……弹指一挥间的五年啊!”
司马懿头颅低垂,眼眸中神色复杂异常,置在腿上的双手不住轻颤,不似畏惧,反像是激动。
“如果上苍能给予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刘备所想要的不是长命百岁,也不是汉室能重现往日辉煌……”刘备恫怅中带着几分洒脱和豪情,低声说道,“寿元者,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难强求。似我这等见惯生生死死的人,死算不得什么可惧的事,即便此刻我知明日一早自己将长睡不起,我也不会有半丝畏惧,有的也就是一丝遗憾,遗憾汉室无法在我手中复兴,遗憾无法再见云长、翼德一面。含此之外,再无其他。至于汉室再兴地大业,备有这样地胆气和信心,只要再有20年时间,最多20年,那时我大概是66岁。用这20年,我能依靠云长、翼德,依靠元直、孔明、士元他们的协助,亲手再将汉室的社稷扶上正道,让汉家江山重现武帝时的辉煌。所以,我不需要靠上苍地赏赐,我能够自己达到这一愿望。”
听这些话时,司马鲒能切身地感受到其中所蕴涵的豪情和霸气。仁德兼济天下,识人量才任用,决断而不刚愎,豪情直冲云霄……这样地刘备,才是能够与曹操抗衡的绝代雄主。
“如今地我,想让上苍赐予的,只是一个东平寿张的张仲司……”刘备直直地看着司马懿,轻叹道,“而不是一个来自河东望族的司马仲达!”
“主公……”一向自认心硬如石的司马懿,发现自己竟抑制不住心头的剧烈颤动,声音哽咽了起来……刘备拍了拍司马懿的肩,举步缓缓走到厅门口,抬头看向被乌云遮蔽的夜空,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司马懿。许久,两人都没有一点动静。这时,一弯勾月顽强地从乌云的遮蔽中挣扎了出来,将清冷皓洁的月光洒落到人间。
“仲司,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动身前往江夏呢,回去休息吧!”转过身,刘备和声对司马懿说道。不知是有意无意,刘备喊的竟是司马懿化名时的字号。
“主公,懿告退了!”司马懿躬身向刘备深施一礼,随即缓缓离去。翌日清晨,张懿(除刘备及寥寥几人外,其余官员并不知道司马懿的真名,在公共场合还是称张懿)动身前往江夏。送行的人,只有刘备、鲁肃和刚刚从丹阳返回的孙乾。刘备没有知会其余文武官员,而这些官员大都曾在先前的叛乱风波中受到牵连,他们对曾带给自己无数麻烦和恐惧的前任“征南大将军椽”心中的不满还未消散。尽管已“知道”张懿也是被曹操的诡计所骗,但既然刘备没有要求,他们也懒得去送行。就在众人以为这次的风波已经彻底过去、正准备群策群力应付曹操的武力威胁时,第二日突然传来了张懿遇刺身亡的消息。因张懿本人极不习惯坐船,所以他原本是计划先策马赶到黄州,再搭乘船只过江直抵江夏。但就在第一日晚,张懿一行落脚峡山休息时,给没有被贺齐铲除干净的曹方刺客余孽盯上。虽然随行护卫的士兵拼死抵抗。将三名刺客全部斩杀,但张懿却在拼斗中被一支弩箭射中胸口,当晚便断气而亡。当鲁肃将这一消息告之刘备时,刘备闭目许久,轻叹说道:“涅磐了,才能重生!”
“主公,何为涅磐?”鲁肃自认通晓经史,但对这个词却大感陌生。不禁好奇问道。
“这是翼德给斗儿、苞儿、星彩讲过的一个故事……”刘备淡笑着说道。
“神兽朱雀每逢千年会假死一次。每次假死后,朱雀地尸身即会全身燃烧,直至化为灰烬。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朱雀神兽又会在这堆灰烬中。再次重生。这里的烈火焚身,化为灰烬。就是涅磐。”
“原来如此!”鲁肃思索了片刻后,突然也展颜笑了起来。
“没想到将军除了用兵如神,学识也如此的渊博!”
“呵呵,翼德确实是我们兄弟里最好学的一个!”刘备带着温和的笑容,微微点头说道,“子敬,仲司的后事要劳你多多费心了!”
“主公放心!”鲁肃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下蔡之南30里用了两天时间,夏侯淳硬生生以强攻的办法,将关羽大军逼退了1O里有余。在这种完全不顾损失的猛烈攻击面前,什么计策都派不上用场。吃了诸葛亮不少算计地夏侯淳,学会了以不变应万变,以最简单粗暴却也最为有效地办法来对抗关羽。两天时间里,双方又各自付出了5000人以上的伤亡。与稍稍能得到周边州郡郡国兵增援的夏侯淳不同,深人敌境的关羽实在经不起长期地消耗战。四万三千多大军,在与夏侯淳死战六、七日后,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其中不乏重伤而丧失战力的军士。而夏侯淳地大军,在得到郡国兵补充后,仍能保持在六万人上下。战事的主动权越来越向夏侯淳倾斜。不得已之下,关羽只能传书急令寿春地留守驻军渡淮北上增援。就在关羽军苦苦支撑时,夏侯淳的攻势突然减缓。
“父亲,军师……”关平急冲冲地走入帅帐中,带着异样喜色说道,“甘大哥那里有消息了,锦帆水军重创毛介水军!”
关羽并没有太过惊讶于这个消息,只是点头说道:“兴霸的传书何在?”
“父亲,传书在此!”关平将一张薄薄的绢书递给自己的父亲,随即看了看一旁的诸葛亮,见他也是一脸的平静,不禁大感惊讶。仿佛看出了关平心中的疑惑,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说道:“少将军不必惊讶。夏侯淳的进攻突然减弱,必是事出有因。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甘宁将军那里有了结果。”
“军师果然神算!”关平佩服地说道。
“孔明,你自己看看……”看完绢书上内容后,关羽面色不变,随手将绢书递给诸葛亮。
“好个甘兴霸,水上霸王果然名不虚传!”迅速看完传书后,诸葛亮抚掌轻笑道,“我虽料到水军能胜,但却没想到会胜得如此干脆利落。曹操三年的绸缪,一朝化为泡影。”
关羽微微点头。虽然甘宁的传书上说的很简单,但曾见识过一次海潮的关羽知道大海之威深不可测。能一次将300艘曹军战舰葬送,足可见这一次的海潮是如何的骇人,甚至连准备充足、存心设计的甘宁都付出了12战船的损失。
“曹军水师主力尽丧,锦帆水军便可随意侵袭青、徐腹地。以锦帆水军近万军力,足以将军力空虚青、徐两州闹个天翻地覆。夏侯淳估计也已得到消息!”诸葛亮眼中泛出睿智的光芒,轻笑道,“君侯,以进为退的机会来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二章(下)
重创曹军水师之后,甘宁即刻汇合蒋钦、丁奉,沿海岸、内河对青、徐两州发起疯狂的攻击。丁奉甚至领了不到2000人,仅搭走舸小船,乘夜色经汶水潜入微子湖,而后登岸直叩徐州治所下邳。其时,徐州刺史吕虔正安排民夫向淮安、下蔡等地运送粮草。夜袭而至的丁奉,立时打了吕虔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吕虔还算沉稳老练,当机立断地放弃了城外的粮草车辆,命军卒掩护民夫退入城中。而后,城门紧闭只待天亮。丁奉乘乱击杀了数百名曹兵后,见再无机会可乘,便放火烧毁了粮草车辆,随即果断撤离。由于是深夜,吕虔不知敌军到底有多少人,是否有什么阴谋,不敢轻易出城追击,只能眼睁地看着丁奉纵火离去。遭遇锦帆水军近乎疯狂的骚扰后,手中兵力捉襟见肘的青、徐两州主官实在无法抵御,往往“拆了东墙、西墙立即堪危”,不得不向许昌和夏侯淳、臧霸两路大军发出了求援急书。建安十一年十月初三,留驻寿春的横野将军李通率军万人渡过淮水,北上增援关羽。得到李通的增援后,关羽一改先前数日的被动态势,主动向夏侯淳发起进攻,大有与对方死缠到底的架势。与此同时,得到郝昭所率3000广陵军的增援后,魏延也以异常积极的劲头,向臧霸发起了挑战。沉闷了有两天的兖、徐战场,再次杀声震天。荆州,襄阳刺史府徐庶、蒯越召集了荆州的重臣大吏,商议刚刚由上庸传来的紧急军情。刘备返回庐江之后。荆州地大局便由徐庶和荆越二人掌控。
“诸公,适才刚由上庸传来一条紧急军情……”徐庶神情严峻地拿起一封绢书,让人递给了厅下的众文武,“新城(上庸郡下的一县,毗邻南乡县)令申耽,内通曹操,以输送粮草为名,将2000余家兵伪装成送粮民夫混入南乡城中。随后与驻守南乡的其弟破贼都尉申仪里通外合。兴兵作乱。叛兵打开城门,迎攻城的曹军入城,目前南乡城业已失守。冯校尉(冯习)与董县令(董和)率残军正退往上庸城。”
“什么?”还未能见着绢书的官员,乍听这个消息。都抑制不住震惊而轻噫出声。这震惊,既是因为申家兄弟的的反叛。也诧异于南乡地失守,更蕴涵了对上庸、襄阳。乃至整个荆州局势地担忧。申氏本是上庸大族,申耽、申仪的父亲便曾担任过上庸的太守。这兄弟二人自幼便颇为聪颖,成年后一人习文,一人习武。申耽25岁便是一县之令,申仪23岁也在军中任都尉之职,前途可谓无量。而且,这两兄弟在荆襄士族中声誉一向不错,并无什么劣迹。乍一听申氏兄弟投曹叛乱,在场的多半地官员都感到难以相信。
“军师,申公时、申公亮兄弟通敌叛乱之事,是不是有所误传?”荆州治中韩嵩与申氏兄弟的亡父乃是故交,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幼看着长大地故人之后居然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叛乱事来。
“韩公,此事确实无误。”徐庶缓缓摇头,打破了韩嵩地幻想,“冯校尉与董县令都已经证实此事。此外,斥候也刚刚回报新城县内出现异状。”
“这两个孽畜……”韩嵩将申家兄弟当作自己的子侄一般,不由得痛心地摇头道,“申家百年基业,就要毁在他们的手上!”
“元直,南乡城固若金汤,怎么会失守?”荆州典学从事庞山民更为关心南乡城失守之事。庞山民是庞统的堂兄,更是徐庶恩师庞德公之子,且年龄又长于徐庶,所以一般都是直称徐庶表字。其实,不但庞山民,在场的不少人也同样有此疑惑。南乡城依山而成,又经两次扩建,绝对可称铜墙铁壁,在此前冯习已据守南乡抗击满宠攻击20余日,没有遇到一丝危险。徐庶知道庞山民精于政务,却不通晓军务,耐心地解释道:“南乡的城防是防外不防内,用来抗击外敌攻击,绝对可称固若金汤,但如若背后遭遇攻击,防卫能力就要大打折扣,更何况这次是叛军在城中作乱。变起突然,冯校尉能率部分人马撤出城池,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
“南乡扼上庸门户,一旦此城告破,曹军即可长驱而入上庸腹地!”王粲不无忧虑地说道。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两个月前刚从鹿门书院出师,现任荆州典农从事椽(典农从事的佐官)的习桢接口说道,“只要上庸城不失,上庸郡即可暂保无虞。有文将军镇守上庸城,仅是防守应当还不成问题。更为令人担忧的是,曹军很可能自南乡转道新城,渡汉水直接南下攻击襄阳腹地。”
在场的不少文武只想到南乡失守后,上庸将会遇到的危险,还没想及襄阳其实是更加危险的。
“这如何是好?”王粲慌乱地说道,“速请赵将军将曹军赶出上庸!”
“赵将军需要迎击曹仁。”习柱面色肃然地摇头说道,“新野、樊城集结了六万多曹军,赵将军离开后,一旦被曹仁抓住机会,情况更加危险。”
直到此刻,一众荆州官员才愕然发现,其实跟曹操腹地的情况一样,荆州腹地也是一片空虚。西征汉中,动用了四万大军:赵云迎击曹仁,动用了四万大军:原本上庸和南乡两城的驻军共有一万五千人:刘磐所率逼压刘璋的兵马又有近一万五千人。庞大的荆州,十二万多的大军,眼下除了襄阳城中还有近万人外,居然已经抽不出像样的兵马来。
一旦被上规模地曹军攻入襄阳腹地。那绝对将是一场噩梦。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些还不是我最担心的……”徐庶叹了口气说道。
一众文武齐将目光投向徐庶,不知他还会说出什么“可怕”的顾虑来。
“曹军攻入上庸,由荆州向汉中输送粮草辎重的补给线就被切断……”徐庶看了看西面方向,沉声说道,“将军已攻到了南郑。只要夺取南郑和阳平关,汉中之战的大局即定。但大军所需粮草辎重。多半是靠荆州的补给。
一旦粮草告急。将军那里的情况堪忧啊……”
汉中本来也是相当富庶的地方,粮食并不缺乏。但可惜地是,因夏侯渊攻入汉中地速度太快,张鲁仓皇撤退时。根本没有机会将囤积在南郑、褒城等地的粮草带走,结果全部便宜了曹军。目前张鲁能够筹集到的粮草。连维持自家兵马都保证不了,更湟论补给荆州大军了。所以。
一直以来,都是由荆州源源不断地将粮草输送入汉中,保证大军征战之用。但如今,这条关键的补给线即将不保。听完徐庶地话,厅内一阵沉默。原本平稳的战局,竟然只因申家兄弟地叛乱,陷入了极度的困境之中。
“向扬州求援么?”许久之后,襄阳郡丞向朗谨慎地提议道。
“关君侯那里情况也吃紧,扬州还出了乱子,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蒯越缓缓摇头说道。
“军师和蒯公有什么对策么?”习桢看向主事地两人,这两位也是素以智计出名的。徐庶和蒯越对视了一眼,面上流露出犹豫的表情。小半晌后,徐庶叹气说道:“眼下可行的办法,恐怕只有一个了……”
“什么办法?”数名文武禁不住同时开口问道。
“请将军放弃汉中之战,即刻回师荆州!”徐庶无奈地说道。
“这……这可行么?张鲁那里不管了么?”王粲乍喜还疑地问道。徐庶命人将一座汉中地形的沙盘抬到厅正中,指着标注南郑的那一点,随即在南郑和上庸直接划了一条直线,“将军已经攻到南郑,若要回师,不需绕道太多,可以直接取道赤陵、安阳,返回上庸。以行程来算,四天就能赶到。”
“曹军不会追击么?”向朗疑惑地说道。
“曹军没有飞鸽传书,料想上庸的消息传递到南郑需要些时日。凭将军的威名,如果大军突然后撤,敌军十有八九会以为是诱敌之计,绝对不敢贸然追击。只要能岔开半天时间,就足够了!”徐庶迅速回道,“虽然暂时夺不回汉中,但只要能够凭借大巴山和落旗隘口,张鲁据守住巴中、巴东应该不成问题。”
沉吟了片刻后,韩嵩踌躇着说道:“将军未必会回师,而且主公那里怎么交代?”
“将军精晓军略,只要了解了荆州的情况,肯定分得出利弊得失。主公那里,由我传书解释此事!”徐庶回道。
一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都点头表示赞同。
“好,既然如此,我即刻命人传书!”徐庶转头对蒯越说道,“蒯公,其余事请您交代一下!”
蒯越点了点头,徐庶向众人微一拱手,便举步匆匆离去。
“此刻已关乎我荆州存亡,愿诸公精诚团结,共度难关。仅一申氏叛乱,就将我荆襄百万士民陷于危乱之中,此等贼子,纵夷灭九族也难辞其罪。越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等,为一己私利,陷我荆州于水火。此刻若悬崖勒马,尚不为迟,如若执迷不悟,便休怪越不顾往日情面了。”蒯越眼带锐利之色,巡望厅中众人,意有所指地告戒道。文武官员列中,有一、两人难掩惊慌之色。告诫完毕后,荆越继续说道:“方此危急之际,最需民心安定,民心不安则军心难定。劳诸公……”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三章(上)
徐庶分别向庐江、上庸和汉中发出了传书,再回到议事厅时,厅内群臣已散,只余下蒯越一人正在处理政务。
“元直,文书传出了?”见徐庶进来,蒯越抬头搁笔说道。
“恩……”徐庶轻应了一声,随即问道,“蒯公,那两位告诫过了么?”
蒯越点了点头,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都是荆州的老臣子,家族也在荆襄立足了近百年,居然就一点不顾乡土。曹操那里能给多大的好处,让他们甘之如饴地为一己私利置百万荆襄士民于战火之中。”
“这两位跟南阳的那位‘刘刺史’关系似乎不错,看来很可能是受了他的蛊惑!”徐庶叹了口气说道。就在荆北战火正盛时,襄阳内部也出现了一些不和谐迹象—有一小部荆州官员私下与曹操方面有所联系。徐庶、荆越也正是因为关注此事,加上还要留意近在眼前的新野、樊城攻防战,所以对其他方面稍有松懈,这才给了申家兄弟以可乘之机。
“今日我已经把话挑明,前情可以不咎,但谁敢再有任何异动,就休怪我无情。”蒯越面现愤然之色,轻叹了口气说道,“叫元直见笑了。往日还是景升公执掌荆州时,就总是有这些不争气的人搅扰,否则以荆州之力,何至于十数年未有半土之增。如今皇叔统领荆州,正是大有作为之时。绝不能再有枉纵了。”
“眼下战事紧张,荆州的大局要劳蒯公多费心了!”徐庶恳切地说道。虽然已目前的官职而言,徐庶并不比蒯越低(除荆州别驾外,蒯越还另有征南大将军府长史这一重身份),但以在荆州的人脉和名望而言,却是拍马难及。有些事情,如果徐庶做了,可能会引起荆州官员士族的强烈反感。但换做蒯越。可能就是再正常不过地事情。对这位荆州士族之首,徐庶也是相当的客气。
“元直放心,在将军回师之前,你我二人一定要稳住荆州的局势!”蒯越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说道。
“这一次主公与曹操的四线开战,再加上扬州内部的乱事。乍看是各行其是,但细品起来,内中却有很大的关联。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是曹操所设计的一个庞大的计划。而起先进击汉中,大概就是曹操计划地第一步。无形中,我们居然都被他牵着线走了……对了,元直!许昌地事怎样了?”
挑动许昌内部对曹操不满的官员起事反曹之事,是由徐庶直接负责。以蒯越的智计,自然能从徐庶平日言行里察觉出一些迹象。当然,徐庶也没有瞒蒯越,反而开诚布公地与这位长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
“如果一切顺利,就在这两天了!”
“只要许昌一乱,荆州、扬州的压力就要轻上许多了……”
“恩……”徐庶轻点了点头。对南郑地攻击进入第六天,局势正逐渐朝我方倾斜。虽然张鲁可能算不得什么英雄人物,但至少在人心这点上,他做得相当不错。当我和杨任的联军攻克米仓山,兵锋直指南郑时,汉中腹地地反曹民乱变得越发频繁。非但如此,甚至南郑周边有两县的令长遣使联系了杨任后,直接宣布回归张鲁麾下。此外,杨松叛军地军心也从根本上发生了动摇。大多叛军士兵原先根本就不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盲目地听从命令,待到回过神时,却发现汉中的政权已发生了变更,“师君”张鲁被驱逐到了巴中,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向认为是敌人的曹操。因曹操在汉中的名声实在算不得好,加之张鲁的反攻正在稳步推进之中,许多叛军将士根本就不愿为曹操卖命,执行命令时阳奉阴违。杨松、杨柏虽然竭力缓和士兵的不满情绪,但这两兄弟在汉中军民中的威望相当有限。到最后,缓和变成了弹压,但被杀的人越多,军心也变的越发离散。当联军攻至南郑时,便不时有叛军士兵回投。从一开始几十人、几百人,后来甚至有一名派驻在外的都尉直接拉了麾下两曲人(2000多人)来投靠联军。到第六天时,杨任手中的兵马硬生生由8000人扩充至15000人。当然,这其中有无故意派来潜伏的奸细,就不得而知了……我那泰山大人,随时要担心杨松麾下兵马反戈,根本无法出城迎击,只能盘踞在南郑城中。另有抚彝将军姜叙领一部曹军驻守阳平关。但就在这局势一片大好,杨任甚至已经派人知会张鲁准备回返汉中的时候,由襄阳和巴西而来的两封传书,彻底地改变了一切。中军帅帐中,前几日的轻松喜悦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先得到的是巴西的消息,先前的顾虑果然成真……起先,杨昂反攻巴西进行的异常顺利,很快便收复了半数的土地,依靠收编降军,其手下人马竟也扩充到了万人以上。但胜利也滋长了轻狂心理,杨昂竟然将曹军看成了不堪一击的鱼腩之师,不顾朱桓的劝荐,一路猛冲猛打。在这样无休止的行军作战中,军卒的体力被耗尽,锐气被磨光。终于,在将至巴定时,曹军大将高览率潜伏于侧的万余精锐突然发动反击。面对以逸待劳的曹军精锐,杨昂的疲兵根本不堪一击,万余人马非降即溃,连杨昂本人都险为高览所杀,幸得朱桓及时来援。勉强击退高览前锋后,朱桓即刻携杨昂后撤,躲入山中玩起了游击之战,以阻止曹军的反攻步伐。同时,朱桓急速传书给我这里、以及率军巡守大巴山的无前飞军傅彤部。接到朱桓传书不到半个时辰,来自襄阳的传书便到达了大营中。这一次的消息更加震撼……南乡失守,曹军攻入上庸腹地,并直接威胁到襄阳的安全。同时,我手中大军的粮草辎重补给线也由此而断。因情况异常紧张,徐庶已经直接建议我放弃汉中之战,回师以确保荆州安全。帐内,除了我军将领外,还有杨任及其所部的将领。这一次的军议,已经关乎到了整个汉中之战的战略全局。庞统将荆州、扬州以及的汉中的情况做了总体介绍后(庞统没有提及扬州内乱的事情。扬州内部出现的叛乱风波,几天前我就已经得到了大哥的传书。但因此事会影响我军心,除了黄忠等寥寥几人外,我并非对外公开。),帐中数十人都将目光投在了我身上。从徐庶传书中说明的情况来看,回师荆州已是迫在眉睫了。但就眼下汉中的战局而言,却叫人很不甘心。数十天的奋战,无数将士的伤亡,终于攻到了汉中的中枢—南郑。南郑的城防虽然坚固,曹军防卫虽然顽强,但却并非是无懈可击。
一旦攻克南郑,只要驱曹军的败兵,就能乘乱再攻下阳平关。到那时,就算高览击破了杨昂,也注定只能作一只瓮中之鳖。但如今,取含之间的抉择着实让人很不甘心。
“伯建……”打定主意后,我抬头看向杨任,有些艰难地说道。尽复汉中有望,此刻我突然要回师,实在有些不好开口很显然,离开了我的大军,杨任休说攻下南郑,自保都成问题。
“今日能攻到南郑,全是拜张将军所赐。若无皇叔和张将军仗义援手,此刻我等还不知身在何处。既然荆州有难,张将军理应回师,以保荆州安全。”杨任看出了我的难处,倒是没有计较太多,很理智地回道,“若荆州有失,即便能夺回汉中,单凭我方,也难抵挡曹军反扑。只要荆州安全,他日师君大人仍可向皇叔借师收复汉中。”
杨任确实是张鲁军中难得的有勇有谋的将才,行事冷静可靠,分析得出利弊得失。若此刻换作是杨昂,可能得费上我不少唇舌。
“张师君那里,还要劳杨将军代为解释了!”庞统替我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杨任轻咳一声,止住了身后几位部下的轻微喧哗,随即说道:“张将军、庞军师放心,此事我亲向师君大人道明情况!”
“好!”我轻拍桌案,当机立断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商议一下撤军的事宜……”
就在徐州、兖州、荆州、汉中等地烽烟四起之时,与刘备一样,曹操本人也没有亲临其中任何一处战场指挥作战,而是携贾诩、刘晔等谋臣呆在了汝南。不过,为给对手造成错觉,曹操还是命人在汉中和荆州两处亮出了自己的战旗。汝南正好位于荆、汉和兖、徐战场的正中位置,虽然本身没有处于战事之中,但作为统筹全局的中枢,却是再好不过了。这些日来,来自各处战场的消息,不断汇集到汝南,以便曹操根据情况变化修改战略方针。但最让曹操关注的,却并不是荆、汉、兖、徐中的任何一处战场,而是扬州内部的那场“叛乱风波”。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三章(下)
“这么说来,此次的风波已经被刘备所平?”听完贾诩的禀报后,曹操以指节轻轻敲打身前桌案,低声说道。
虽然尚未得到最新的详细情报,但据下官推测,应该是如此!”贾诩点点头说道。‘为何未能得到详细情报?”曹操皱起眉头,一股摄人的气势自然而然从身体中流露出来。贾诩面色不变,仍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扬州内部最近对我方细作的搜查力度加大许多,不少细作因身份败露而被擒杀,余下不多的细作只能暂时潜伏了。所以,只能得到一个大概的情报。”
曹操知道贾诩的情报搜集、分析能力很强,往往能从最细微的地方一击抓住要害,他的分析应当有七成的把握。
“呵呵……”沉吟了片刻后,曹操突然笑了起来,“不愧是刘玄德。平素里不显山,不露水,一旦有变,却又能变得雷霆万均。原本以为能让子孝把他拖在襄阳,没想到他目光如炬,一下就看出了孰轻孰重,居然利马抛下荆州的战事,星夜兼程回到了庐江。如果他能晚回个三、四天,扬州的情况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不过,能将此事如此化于无形,恐怕也只有他有这本事了。如果换成是袁本初,扬州早已是乱成一锅粥了!”
顿了顿,曹操带着些怀念的意味,仰天轻笑说道:“本初兄,刘玄德是如此的无趣。怎教操不念你得紧啊!”
“‘风痹子’那里有消息么,这件事他恐难脱牵连。”片刻后,曹操想起了什么,再向贾诩询问道,“原本以为这次事了,就可以让他回来,但现在看来,恐怕还得让他再呆上些时日。文和。你怎么看?”
“其实以制造内乱来说。他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正如丞相所说,若非刘备处理果断,他的计划绝对可让扬州天翻地覆。至于他能否从此事中脱身,机会在五五之算。”贾诩略一思索后说道。
“能否脱身,一看他自己手脚是否干净。二看刘备对他的信任程度如何。如果刘备对他信任有加,再加上他自己没有露出大的马脚。旁人最多以为是他处事不当。再不行时,他还能将责任推给丞相,道是被丞相地设计所骗。这样一来,最多被处以失职之罪,而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份。”
“恩!”曹操微微点头,“其他不论,风痹子的智计倒是颇为不凡,否则奉孝也不会选中他。”
想及郭嘉,曹操不禁怅然长叹一声。
“丞相,这几日关羽与魏延突然反守为攻,大有与夏侯将军、臧刺史纠缠到底的架势,其中恐怕有些阴谋!”见曹操情绪有些低落,贾诩换了话题道。
“无非是玩以进为退的把戏……”曹操想到惨遭重创的水师,有些不快地说道,“孝先(毛介)的水军被重创,甘宁那厮的水军如今肆无忌惮地袭扰青、徐两州,目地肯定是为吸引我前线大军回防。如若云长、魏延那里表现地太过软弱,他们又害怕我会忍一时之痛,铁下心来先解决下蔡和淮安的战事。如果云长和魏延发起反攻,表明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反能打消我聚歼这两路兵马的念头,使我不得不先抽调兵马回援青、徐腹地,云长和魏延就能乘机撤过淮水。这不是什么阴谋,纯粹是一个阳谋。诸葛亮这小子,对我的心倒是看得很准。”
先前曹操虽然常听及诸葛亮地事迹,但毕竟耳听为虚。但这次,曹操算是见识到了诸葛亮的能耐。先前未受扬州内乱风波影响时,关羽以四万大军将夏侯淳地七万大军压制得动弹不得,是铁一般的事实。会出现这样地结果,其中固然有关羽本身威名和出色统军本领的原因,但更为重要的,却是关羽身边的那个为他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之人。而这人,正是诸葛亮!要知道,夏侯淳本就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身边更有智计出众的程昱为参谋,以他二人之能,在诸葛亮的智谋面前占不到任何便宜不说,反而屡屡受挫。程昱在给曹操的书信中,对诸葛亮的才能极尽溢美之词,称若能得此人,足可抵已经过世的郭嘉。曹操虽然也想收诸葛亮为己用,但却知道可能性不大。先前他已让人去找了诸葛亮在琅邪的那一房堂亲,但却失望地发现,诸葛氏的这两支已有五、六年没有联系,想要以此来说动诸葛亮,根本不太可能。
“丞相准备如他所愿么?”
“任甘宁这样闹下去,青、徐两州恐怕要出大乱子。算了,就当再给云长一个人情吧,反正眼下我看重的是荆州和汉中。”曹操眼中现出一丝凌厉之色,似轻实重地说道,“张翼德向来纵横无敌,这次他被妙才缠在了汉中,我看他怎么解荆州之围。若能乘此机会夺了荆北,就算给刘备平抚了扬州内乱,这次的计划也就不枉了。”
贾诩微微点头。荆北四郡的人丁占了整个荆州的六成以上,得到荆北,曹、刘之间的实力对比将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文和,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新野,这一次,我要亲自取下荆北。”曹操长身而起,慨然说道。
“丞相,那下官先下去做安排!”
“恩!”曹操点了点头。贾诩拱手施礼后,举步离开厅而去。不到半盏的茶的工夫,正在阅览文书的曹操发觉贾诩去而复返。
“文和,有什么新情况么?”抬起头,曹操略感疑惑地说道。
“丞相,刚刚得到一条消息……”贾诩表情沉肃地回道,“张懿被刘备贬为江夏郡丞,但在往江夏赴任的途中,遇刺身亡!”
“什么?”曹操眼睛一紧,手中简书一下落在了桌案上。曹操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张懿,正是派往刘备麾下做暗间的司马懿的化名。
“那里的刺客?”曹操微楞了一下,急声问道。贾诩神情古怪地说道:“从扬州传来的消息说,刺客来自我方。”
“这如何可能?文和,你派人动手了?”曹操看向贾诩,疑惑地问道。在曹操麾下,掌管情报刺探、分析,以及暗杀事宜之人,正是贾诩。而曹操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下属行事狠辣,为消除扬州内乱事宜的后患,也不是没有可能暗中刺杀司马懿。
“丞相没有吩咐,诩怎敢擅自下令。而且此事也关乎到司马伯达(司马朗)和河内司马族!”贾诩摇头说道。
“文和,把你得到的消息详细地说一遍!”曹操表情认真地说道。
“是……”
待贾诩将他所知情况做了完整的禀报后,曹操闭目思索良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恨声说道:“世人都道曹某行事狠辣,他刘备比我又好到那里去。明明是他杀了‘风痹子’,最后居然还架祸到我头上。”
贾诩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中所想却也跟曹操差不多。到了这一步,事情已很清楚。司马懿的身份一定败露了,而刘备有心诛杀奸细,却又不想在自己内部造成混乱(再怎么讲,司马懿都是前征南大将军椽,典农中郎将,随便将这样的重臣斩杀,势必会在人心不稳的扬州再兴起一股风波。而刘备又不能公开承认司马懿是奸细,这样一者对他善于识人用人的名声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而且还有可能被人认为是有意转嫁矛盾。),所以就明里将司马懿贬职,暗中却派人在往江夏的途中将其斩杀。在自己的地盘上,刘备想杀一个人是再轻松不过了。杀了司马懿,再嫁祸给曹操,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偏偏曹操这边经常用刺杀的手段,这罪名就算是坐实了。既达到了自己杀人的目的,又可以不引起内部的混乱,在贾诩看来,刘备这一手的毒辣绝不下于自己。至于曹操这边怎么想,刘备根本就不用管。曹操既不敢主动承认司马懿是自己所派的奸细(一旦承认,势必会引起荆、扬士族最为激烈的反感,甚至可能波及到曹操治下的州郡),又无法说司马懿不是由己方派人刺杀(说了又有谁会相信?)。也就是说,曹操在司马懿这件事上,只能认命地吞下这个哑巴亏。而河内司马氏就算要记恨,最大对象也该是曹操,而不是刘备(杀死一个潜伏在自己内部多年,并险些造成弥天大祸的奸细,对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嗬……!”曹操缓缓起身,仰天长叹一声,“刘玄德啊,刘玄德,曹某还是小看了你!”
“丞相,丞相……”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晔急匆匆地走入厅内。
“子扬,什么事?”曹操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
“许昌兵变……”刘晔只说了四个字,就惊住了曹操和贾诩。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四章(上)
“究竟怎么回事?”一听许昌有变,曹操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沉声急问道。
“丞相,这是荀公的加急文书!”刘晔上前,将一封绢书呈递给曹操,“国丈伏完勾结散骑常侍耿纪、兵曹椽韦晃、长水校尉吴建、议郎金祁,乘天子寿诞之际突然起事反叛。事起后,又有侍中卢敏、尚书郎刘助、太史周宣等人附从贼叛。叛军占据许昌未果后,已裹挟天子往武平(豫州谯郡一县)方向而去。”
“不好!”贾诩略一思索,惊声说道,“丞相,伏完等叛贼是准备南下投奔刘备。武平毗邻颖水,一旦刘备派麾下水军接应,伏完等人极有可能裹挟天子叛逃成功。”
汉天子虽然早已无实权,近年来威望也大大降低,但对曹操而言,这仍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工具。有了天子,就有了大义名分。尽管汉室已经衰微,但不可否认仍有很大一部分士族大儒忠于汉天子。而且,与偏安观念较重的南方士人不同,曹操治下的北方士人对天子大义更为看重。在曹操的麾下,就多有这样心系汉室却才华卓著的人才。甚至,连曹操的头号臂助荀或荀文若,也是这样一个人物。否则,在这次伏完起事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朝臣附随。无论曹操如何权倾朝野,如何的架空天子。但只要有天子在手,曹操就能将这些人才聚拢在自己的手中。
一旦天子走脱,甚至逃到刘备治下,对曹操将无异于一场噩梦。试想,若是刘备以天子名义,召唤那些忠于汉室的官员大吏南下,曹操恐怕除了以武力威逼,也拿不出什么有效地办法来。(注:历史上曹丕代汉时。曹操已经在北方经营了二十多年。根基早已稳固,而那些有影响力的反对以魏代汉者,如荀或、荀攸、崔琰都已相继被曹**死。更重要的是,经过二十几年。忠于汉室的那一辈人已大都过世,或者说被思想改造了。可以说。至曹丕代汉,阻力已基本被曹操先行消除。但在本书中。情况大有不同。曹操平定北方才不到三年,根基还远谈不上稳固,天子对他仍然非常重要>更有甚者,曹操这权倾朝野的丞相位置,恐怕也将失去。天子如若南逃成功,势必在荆扬重建朝廷,署理朝政的丞相总不至于游离于都城之外。届时,曹操不能丢下北方的基业,到刘备治下去“行使”丞相大权,那便只能换个人来担任丞相。失去了这一系列的名分,曹操如何能够吸引人才前来投靠。跟刘备不同,曹操既不是帝室宗亲,也没有那么好地名声。
“曹休干什么吃地?让他统领许昌事务,他却让几个叛贼闹了个天翻地覆,居然连天子都被裹挟出了许昌!”曹操一恼之下,将手中绢书狠狠地甩了出去,右手重重地桌案拍了一下,面色铁青地怒吼道。其实,曹操的话里,连荀或也骂了进去。毕竟,曹休只是执掌军队,荀或才是真正的主事者。不过,荀或倒是受了无妄之灾。伏完等人起事前的几日,荀或因感染风寒,一直卧病在床,不能理事。许昌地大小事务,是由卫尉董昭和曹丕主管。又因天子寿诞,许昌上下一片忙碌,伏完等人的起事准备就被掩饰了过去。而曹休,其实也是受了他人地牵累。曹休本是将手中兵马一分为二,每六个时辰一轮换巡守许昌。其中曹休自己负责一轮,另一轮则由他的亲信校尉王必负责,而这王必与起事主谋之一地议郎金祁关系颇佳。当晚,恰好是由王必巡守,金祁借口有要事将其邀入府中,并在游说不成的情况下将其拘押。随即取得王必兵符的长水校尉吴建,诈称城中有人谋叛起事,王必被刺客所伤,业已昏厥。王必昏厥前,“委托”吴建统领巡守兵马镇压“叛乱”。巡守兵马中本有一部就是来自长水营,加之兵符又在吴建之手,而恰好此时城中确实起了混乱。最终,竟真让吴建暂时骗取了巡守兵马的指挥权。后来,这一部兵马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竟成了伏完等人起事的助力,给平定“叛乱”制造了巨大的阻碍。由于伏完等人行事尚算隐秘,当变乱骤起时,曹丕、董昭立时被搞了个措手不及。伏完等人第一步便是控制皇宫,取得天子的诏书后,直称曹操为权奸篡臣,号令京中百官应诏除贼。以卢敏、刘助为首的一部朝臣也对曹操早有不满,见有人起头也率府兵响应。如此一来,许昌内部的乱战,变如滚雪球一般,规模越来越大。除了少部精明的朝臣躲在府中,闭门不出以逃避这场可能招致灭门之祸的乱事,大半以上的官员竟然都被卷入其中。局势完全失控,曹丕、曹休等人甚至已经有心暂且放弃许昌,先携曹氏亲族和另一些重臣大将的家眷外出避难,而后再请曹操率军回师平定叛乱。就在最困难的时候,抱病在身的荀或拖着病体出现在曹丕等人跟前。了解了情况后,荀或态度异常坚决地反对退出许昌。在荀或的筹谋下,曹休召集了曹彰、曹泰(曹仁之子)、曹彬(曹真之弟>、夏侯充(夏侯淳之子)、夏侯霸等曹氏宗亲子弟,统领各自府中的家兵,加上仍受曹休掌控的一部兵马,与“叛军”进行了坚决的拼杀。与此同时,荀或以尚书令身份,张榜通告许昌的文武百官,勒令所有人即刻返回自己府中,但凡仍继续在外之人,皆以叛乱大罪格杀勿论。在荀或的这一系列的得力措施下,局势逐渐逆转了过来。尤其当被吴建蛊惑的那一部巡守兵马搞清楚了情况重归曹休麾下后,伏完等人夺取许昌的希望彻底落空。不得已之下,伏完、卢毓等人携天子逃出了许昌,吴建则统领各大臣的家兵负责殿后护卫。由于许昌局势仍很不稳定,人心极度不安,加之混战中兵马损失惨重,荀或阻止了曹休的追击,急谴快马300里加急向曹操通报情况,同时又遣快马分赴青、徐、兖三州,令三州主官通力合作截住伏完一行。愤怒到极点后,曹操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寻思起对策来。
“丞相,为今当务之急是先稳定许都局势,以及救回天子,其他战事比起这两者都显得微不足道。”尽管贾诩知道这场叛乱很可能天子早已知情,甚至就是由他指示伏完等人所做,所以天子十之八九是主动是逃出许昌,但此刻贾诩还是用了一个“救”字。
“贾大人说的不错!”刘晔点头说道,“天子之事绝对不能稍有迟缓,一旦刘备知道此事,派遣甘宁水军接应,天子很可能被叛贼裹挟南逃进入扬州。而且印玺也在叛贼手中。”
“子杨,即刻与我传书元让、宣高(臧霸),命他二人不必再与云长和魏延纠缠,各自退兵50里。留下防范兵马后,元让派遣骑军即赴细阳与武平一带,不得让伏完等贼有机自颖水南下。宣高即遣一部兵马返回青、徐两州腹地,严防甘宁的袭扰。”不多时,曹操打定了主意,沉声对刘晔说道,“传书子孝、俊义、伯宁,令他三人仍照先前计划行事,全力夺取荆北。再传书妙才,令他务必将张飞拖在汉中。”
顿了顿,曹操又想起了什么,对正准备离开的刘晔说道:“对了,子杨!准备好行程,一个时辰后,我等动身返回许都。”
“晔明白了!”刘晔拱手施礼后,迅速离去。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后,曹操面上表情未见丝毫舒缓,紧蹙眉头思索着什么。
“文和,这事你怎么看?”抬头看向贾诩,曹操沉声问道。
“丞相,我总觉得这次的许昌叛乱,没有那么简单!”贾诩拈着颔下稀疏的山羊胡须,缓缓说道,“丞相应当发觉了,伏完等人叛乱的计划可说是相当完善,就算让诩来筹谋,也未必能制定出比这更好的计划来。首先,丞相不在许都。夏侯征东(征东将军夏侯淳)、征西(征西将军夏侯渊),曹镇东(曹仁)等军中宿将也不在许都。加之目前丞相大军与刘备四线开战,许都兵力空虚,可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其次,利用天子寿诞,许都内外忙碌的空子,进行谋叛的准备确实很难为人察觉。再者,以诡计窃取许都近半兵马的指挥权。成事则可掌控许都,即便失败也使得许都驻军实力大损,无力追击。再加上一发觉情况不对,就果断地弃许都外逃,而且所逃的方向正是颖水附近。凡此种种,皆可说明这叛乱计划的完善。诩虽不能断定这计划由谁筹谋,但却绝非伏完、耿纪之流所想得出来。除却丞相庶下之人,能搞出这样计划的人,恐怕也只有刘备帐下徐庶、诸葛亮、庞统等人了。”
“没想到,我设计刘备,他也在设计我……”沉吟片刻后,曹操微微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下手同样狠辣!”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四章(下)
下蔡“父亲,军师,曹军后撤了,曹军后撤了!”关平掀帘进入帅帐,兴奋地对向关羽和诸葛亮禀报着夏侯淳大军后撤的消息。
“撤了多少?”关羽眼中一亮,沉声问道。
“全军开拔,夏侯淳亲自领军殿后!”关平激动地说道。这几天由于得到增援,,加上李通亲自带来的庐江方面的消息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徐盛、朱然、陈武等人,关羽大军一直在保持着攻势,甚至将夏侯淳军回推了近五里。但实际上,大军也已到了强弩之末,能坚持多久连关羽自己也说不准。
“看来孔明以进为退的计策奏效了!”关羽转头看向诸葛亮说道。听到夏侯淳大军退得如此干脆利落,诸葛亮心中反而起了点疑问,凝神思索了起来。
“走,出去看看!”关羽长身而起,朝帐外走去。诸葛亮微微点头,跟在了关羽身后。
“居然一连退了50里?”听了斥候的禀报后,关羽也不禁有些疑惑。这样彻底的撤退,几乎可以说是放弃了对关羽大军的威胁。50里的路程,步卒急行军也得有两个时辰才能赶到,骑军差不多也需一个时辰。这样长的时间,只要有足够的船只,完全可以让关羽大军有惊无险地撤过淮水。联系上夏侯淳此前有心将关羽军困死在淮北的举动,如此彻底的撤退确实很难不令人生疑。
“少将军。你说斥候发现夏侯淳分兵,分出来的兵马朝什么方向而去了?”诸葛亮更关心地是关平提到的另一件事。
“往西北方向去了,而且似乎全是骑军!”
“西北方向?”连关羽都被吊起了兴龟“若是要增援青、徐,曹军应该是往东北方向去,如何去了西北?”
“君侯,莫非其中有诈?”徐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或许夏侯淳是故意后撤。以引诱我军渡河回师。而后他乘机半渡而击。”
“文乡的看法倒也有几分道理……夏侯淳这厮分出的是骑军。以骑军实施突袭,确实很有可能。”关羽沉吟了片后,微微点头说道,“孔明。你怎么看?”
“目前情报不足,暂时难以下论断。不过。再过些时候,等魏文长那里的消息传来。我大概就能猜出些端倪来了……”
诸葛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并没有立刻说出来,“不过君侯,我看可以跟寿春联络渡河之事了。把船只准备好,一旦寻到机会,便可开拔渡河。”
“恩……”关羽轻应了一声,。三个时辰后,魏延的传书飞鸽飞入关羽军营。与下蔡这里的情况相似,一直纠缠魏延不放地臧霸也开始后撤。
“君侯,可以撤军了!”诸葛亮带着一丝淡定地微笑,相当肯定地对关羽说道。
“军师何以如此肯定?”关平略感愕然地说道。此刻帐内只有关羽父子,诸葛亮也没有什么顾忌,笑着说道:“君侯还记得前些日子亮跟你提过个那个搅扰许昌的计划么?”
“恩……”关羽点点头,会过意来,“孔明是说那个计划成功了?”
事实上,在许昌内部联络反曹的朝臣起事的计策,是徐庶和诸葛亮共同策划而成地。甚至,首先提出这个方案的人就是诸葛亮。
“成功与否暂且不知,但许昌肯定是乱了。”诸葛亮轻笑说道,“夏侯淳派出地那支骑军,不是为了寻机突袭我军,而是为了赶回许昌安定局势。虽然曹仁的兵马距许昌更近一些,但曹操对荆州有想法,不会轻易让曹仁回师地。所以,曹操才会放弃兖、徐战场,大方地后退让我们撤军。君侯,事不宜迟,即刻通令大军后撤渡河。只要我们这边和魏文长那里安全了,才能策应荆州。”
曹军攻入上庸和荆州战局恶化的消息,昨日已由徐庶飞鸽传书而至。但虽然知道情况危急,扬州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扬州如今的可用兵马也不多,除寿春和庐江还能凑起万余人外,就只有正在丹阳操练的两万新兵了。而且一日关羽大军未能脱身,扬州的兵马就不能调动分毫。
“平儿,速传我将令,全军即刻开拔,缓缓后撤,由你的无当飞军殿后,多布置些陷阱以防曹军追击!”关羽也不含糊,当机立断道。
“诺!”关平领命后,急步离去。
“孔明,你速传书于文长,令他即刻渡河撤回广陵,但也需小心谨慎,莫要给臧霸可乘之机!”转过头,关羽再对诸葛亮交代道。
“领命!”
汉中,南郑“将军,看来张飞十有八九是真的撤退了!”荀攸看完刚刚由满宠那里传来的文书后,满面肃然地说道。
“荀公,你先前不是说张飞是诈退引诱我军追击的么?”
左肩处紧缠布带的夏侯尚不解地说道。也算夏候尚的命大,黄忠的那一箭如果再往下移半寸,此刻恐怕他的尸身早在运回许昌的途中了,但饶是如此仍让他躺了六天,才勉强能起身。
“以目前汉中的战局来看,不可否认的确是张飞占据了主动。此人的用兵,颇令人难以猜度。
一般人用兵,总有些格式可寻,要么偏稳。要么偏奇,但张飞却是时而稳重的近乎保守,时而又大胆到令人咋舌。不到一月时间,他居然能把汉中战局扭转到如此地步,着实令人惊叹。”荀攸叹气说道,“虽然高将军那里可能已经得手,但却改变不了汉中战局的总体态势。如今我军在汉中完全不得人心,杨松地兵马更是随时可能反戈。若不是有丞相的大计。攸必定建议夏侯将军暂且撤出汉中。既然完全占了上风,张飞有什么理由会撤退?攸初时也以为他撤退是为了以退为进,引诱我军出击以图夺取南郑。”
“但有了伯宁的这封传书,我改变了看法……”荀攸举起手中的绢书。沉声说道,“张飞定然是先行得到了荆州的消息。所以即刻回援荆州了。”
“这如何可能?”夏侯渊虎目圆睁,无法相信地说道。
“从上庸到南郑这一路地形崎岖,更何况荆州那边即使传书,也不可能先于满伯宁。伯宁的传书今日才到,张飞如何能在昨日就得到消息?”
“听闻刘备那里可以通过飞鸟传递消息,或许就是这种方法!”荀攸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由于信鸽的饲训、使用在刘备方也是极为隐秘的事,曹操这边没有办法获得更详细地情报。部分人甚至根本就不相信能够用鸟来传递消息,“这样看来,我军斥候遭遇疯狂猎杀,恐怕正是张飞为了掩饰自己地真正意图。”
虽然无法完全认可荀攸的分析,但夏侯渊也知张飞回师荆州的消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初曹操给夏侯渊的指示是,荆州军不入汉中救援则已,只要进了汉中,就一定得死死将其拖住。尤其在得知竟是由张飞亲自领军进入汉中时,曹操更是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当然,如果夏侯渊能够击败张飞,自然是再好不过。此刻,一旦让张飞大军回师,曹操夺取荆北地计划就将遇到莫大的变数。
“来人,即刻加派斥候搜寻敌军动向。”
“传我将令,大军随时准备出击!”
敌军撤退已有近一天地时间,此刻就算要追击也已为时过晚。但夏侯渊作为一名统帅,还是要做出必要的应对。
“当断则断,当弃则弃,用兵如此果决,张飞此人……确实是丞相地大患啊……”荀攸轻叹道。荆州,上庸东城楼上文聘望着山下的曹军,目中射出恼怒的光芒,右手恨恨地在扶墙上捶了一下。上庸是座山城,易守难攻,文聘丝毫不怕曹军的进攻。相反,他最怕的是曹军不进攻。曹军攻破南乡后,正如徐庶、蒯越等人所担心的一般,没有继续上庸城,而是迅速地渡过汉水,经新城直接南下攻进了襄阳郡。由曹军大将张合统领的两万精锐曹军,直叩整个荆州的心脏—襄阳城,立时在荆襄九郡引发巨大的慌乱。当然,以襄阳城防的坚固,莫说只有两万曹军,即使有十万,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攻破城池。但如果张合不攻城,而是绕道至赵云的身后,配合曹仁将赵云的大军击破,那结果将更加可怕。此外,让这样一支精锐曹军钻进荆州腹地,很可能会引起人心的极大慌乱。有鉴于此,徐庶不得不派遣兵马迎击张合。但留驻襄阳的将领中,根本就没有人能敌得住张合。仅仅三日时间,校尉陈应阵亡,校尉鲍隆身负重伤,伤亡军士达到6000人以上。襄阳的防守,甚至都需要借助一些官员的家兵。而另一面,赵云也被曹仁的疯狂进攻死死缠住,无法脱身回援。文聘通过飞鸽传书了解到这些情况,自然极想率军前去救援。但偏偏满宠率领了万余曹军和申仪的叛军将上庸城通往襄阳的道路给封住。加上冯习从南乡带回的残军,上庸也只有8000多人马。只有若是出击的兵马少了,根本无法突破曹军的阻拦,若是多了,上庸城又很有可能保不住,这让文聘完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三、四天时间,对文聘而言,简直度日如年。
“文将军,再拖下去,赵将军和襄阳的情况就很危险了!”冯习走到文聘身旁,难掩焦急之色地说道。
“娘的,拼了!”文骋一发狠,厉声说道,“把城中官员的家仆凑起来,大概能有3000来人。文度,你能用这些人守住上庸么?”
“能不能守住,末将不敢保证!”冯习已知文聘准备冒险出击,慨然应道,“但末将愿以性命担保,人在城在!”
“人不在,城也要在!”文聘一捶冯习的胸口,厉声说道,“上庸交给你了。老子倒要看看张合那厮,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就算他是一头老虎,老子也要搿它几根牙下来!”
文聘正待下城集结兵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楞立不动。
“文将军,怎么了?”冯习惊讶地问道。
“文度,你听……”文聘一指西边方向,露出一副惊疑莫定的神色。
“听什么?”冯习侧起耳朵,却没有听出什么异常的声音。
“号角,号角,是号角,是我们的号角!”文聘突然流露出无比狂喜的表情,急冲冲地跑下城楼,直奔西城方向而去,“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冯习楞了楞,片刻后才会过意来,一时竟忍不住狂呼起来,“将军回来了!”
一旁的守城士兵看着莫名失态的校尉,先是一阵惊愕,随即听了狂呼的内容后,也都会过意来。在刘备军中,会被直接称呼“将军”的人,只有一个!“将军回来了!”整个东城楼立即沸腾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士兵高声狂吼,声音惊天动地,回荡在天际之间。山下,曹军将士听到这一阵狂呼,不禁莫名惊愕,不知道城里的敌军发什么疯。有人甚至以为守军准备出城攻击,急忙向满宠禀报此事。披挂整齐的满宠急步来到山前,身后跟随着数名部将和申仪。此刻城上守军的狂呼已经停息,向身边士卒询问了情况后,满宠一时还未会过意来,但熟悉刘备军中情况的申仪已是面色大变。
“申将军,你怎么了?”察觉到申仪的异状,满宠疑惑地问道。
“张……张……张飞……回来了!”牙齿打着颤,申仪面色如土地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五章(上)
“什么?”满宠也立即色变,惊疑交加地急问道,“张飞真的回师了?”
“如……如果他们确实喊的是这句话……”申仪指着上庸城,强自想压下心中的强烈的寒意,但冷汗却不可抑制地在短时间内布满了他的额头,“那就肯定是张飞回来了。在刘备的军中,直接喊‘将军’而不冠姓的人,只有张……张飞!”
“不可能!”满宠一改平日的沉稳之色,不住摇头,难以置信地说道,“张飞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师?我军攻入上庸才不到五天时间,就算文聘一得到消息就立即传信给张飞,也至少得有三天时间。他的兵马就算要回来,起码也得走上6、7天,而且还有夏侯将军的拦截。他怎么可能回得了上庸?”
“但是……”申仪看着城池的方向,欲言又止道。如果此地只有申仪一人,他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旁的不敢说,申仪很肯定一旦张飞当真回来,自己如果不能躲得远远,等待自己的命运,绝不是死那么简单。事实上,申仪与其兄所以会被曹方细作游说动心,一是因为对方许诺了极大的好处……申耽将被晋为太守,申仪则会由都尉直接年攫升为偏将军,而且兄弟二人都能得到关内侯的爵位。而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知道张飞不在荆州。满宠长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对身边的一名校尉说道:“速派斥候给我将把情况探清楚,一旦发现异常,即刻回禀!”
“是!”
踱步了几个来回后,满宠终打定了主意:“传令全军,准备应战!”
“将军,总算盼到您回来了!”上庸西城下。文聘带着向宠、董和等十数人急步匆匆地迎了上来。躬身行礼后,神色异常激动地对我说道。
“仲业,辛苦了!”扶起文聘后,我点了点头。随即又对董和、向宠等人抬抬手。
“幼宰、叔怀……都起来吧!”
“谢将军!”
抬起头,我迅速地将西城楼打量了一番。城门和城墙上看不出任何新近造成的破损,城墙脚下也没有血迹。上庸城确实没有受到攻击。不过。文聘等人喜悦地表情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焦虑,这样看来,襄阳的战局恐怕已经到了极为困难的境况。这几天一直忙于赶路,往往是有什么捷径就从那里走,翻山越岭、涉水渡河,除必要的休息外,几乎没有做什么停留。与荆州这里的联络也受到了影响,最近接到的一封传书还是在两天半前。因而,我并不了解上庸、襄阳最新的战况。
“先进城……”拍了拍文聘地肩膀,我不显丝毫惊惶之色,以一副胸有成竹地语气对文聘等人说道。
“是!”文聘、向宠等几人对视一眼后,皆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随即举步跟随在我身后,朝城内走去。上庸郡守府,议事厅内文聘简单明了地将襄阳的战况和上庸这边攻守两难的尴尬处境向我做了说明。应该说,真实地情况比我所预料的还要严重。
张合地统军作战能力,在曹军之中绝对上数,即便是文聘镇守襄阳,在必须迎击而不能坚守的情况下,恐怕也难以挡地住他。更何况如今的襄阳城中,连一个文聘也没有。陈应、鲍隆等人比之张合,差的不是一筹两筹。短短三天时间,襄阳的守军已经锐减了6000人。
一、两天内,徐庶恐怕就拖不住张合了。以运筹帷幄来说,张合拍马也赶不上徐庶、蒯越,但以临阵指挥作战而言,情况却是调了个位。徐庶从未亲临过战斗,蒯越虽然曾数次统帅大军作战,但以他的身份,肯定也没有亲临过第一线。
张合(更确切说应该是曹操)的这一击,恰好是找着了徐庶、蒯越的软肋。不能在最快时间里赶到襄阳,荆州的战局很可能恶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末将正准备尽率上庸兵马冲破满宠那厮的阻拦,到襄阳去截击张合,没想到将军竟然回来了!”文聘乍喜还惊地说道,“将军,末将奉徐军师之命传书给您还不到4天时间。除去信鸽飞的时间,您居然只用了3天时间就赶回了上庸。不要说曹军不信,就连末将和文度他们有不敢相信。”
“我知道荆州情况紧急,所以带了铁骑和无前飞军先行赶路。汉升带了大队人马在后,大概还得有一天时间才能到。”
我一边思索,一边微点头说道。
“莫说有铁骑和飞军,就算只是将军一个人赶回来,也得让曹军好好掂量一下!”文聘嘿笑着说道,“庞军师没有随您回来么?”
“士元随杨任撤往巴中了,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这一次,我没有让庞统随我赶路,甚至没有让他跟随黄忠的大军。庞统的身体比不得军中将士,经不起这样高强度的长途行军,更何况这一路颠簸起伏。上一次在徐州,庞统已经有过类似的经历,虽然最终无恙,但我实在不想再冒任何风险了。出于这种考虑,我安排了庞统随杨任先退回巴中。当然,这样做还有其他的好处。让庞统亲自去向张鲁解释撤军之事。显得更有诚意。而且朱桓的狼牙营和无前飞军傅彤部也需要有人负责调度。
“幼宰,你即刻为铁骑和飞军安排饭食。两个时辰后,我亲自领军救援襄阳。”我转身对董和吩咐道。
“领命!”董和行礼后,当即离去。
“仲业,你在上庸挑选5000精兵,准备随我回襄阳!”
“诺!”文聘神情激动地长身而起,以手抱拳,慨然领命而去。
“叔怀。你即刻向城中官员和宗族大户借调家仆。协助上庸防御。”
“诺!”
“公绩,你去城头,插上我的战旗。”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我对凌统说道。
“告诉满宠、告诉张合,告诉曹仁……我回来了!”
“诺!”先行随我返回地凌统一跃而起。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一直在帐中等候斥候回报消息的满宠,忽听士兵禀报上庸城头出现了状况。急忙领着申仪等人来到了营外察看。
“大人,您看!”一名都尉指着城头,急声说道。满宠顺着所指方向极目看去,一杆适才还没有的巨大聱旗正迎风飘扬在上庸东城的城头。旗面上,有几个较小的字虽然看不清楚,但中间那个斗大而张扬的字却是看的很清楚“张”!在巨大聱旗之旁,长身傲立着一名年轻的将领,正弯弓搭箭瞄准满宠这里。从上庸城楼到满宠所在之地,除去山地坡度,就算是平行距离也有800余步,漫说是弓,就算是踏张强弩也飞不了这么远。不待曹军将领嘲笑那年轻敌将,一支羽箭已经破空而出,并在视线中越来越近。
“锵……!”最后,约在满宠身前近百步地地方,那支狼牙箭失去力道,落了下来。箭锋碰及坚硬的岩石所发出尖锐声响,悠悠扬扬地回荡在天际之间。看到这一幕,几乎所有的曹军将士都说不出话来了。虽然是居高临下,虽然是顺风,但仅以臂张弓,那年轻将领居然能射出700步远,这份力道足以让人瞠目结舌了。
“是凌统!”申仪对那人端详许久,突然见鬼一样地高喊了起来,“是无前飞军的副统领凌统。
张……张飞果然回来了!”
年不及20,便已居校尉之职,凌统在刘备军中也是声名雀起地少年才俊,而且目前同在荆州军团之中,申仪自然认识他。但真正让申仪感到恐惧的,并不是凌统本人,而是他“背后”
那人。凌统和无前飞军已随张飞进入汉中,但此刻凌统居然出现在上庸,岂不是说明张飞也已经回来了。如果先前还仅是怀疑,现在申仪已经是确信无疑了。强烈地恐惧涌上心头,让申仪呆立如木偶。凌统收起强弓,瞥了一眼满宠所在方位,重重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随后不顾一旁军士的惊叹目光,走下了城楼。凌统地箭术,师承甘宁这位神箭手,随后又得到箭术更加通神的黄忠精心指点,虽然还不能与这位相比,但绝对可称出类拔萃。勉强向申仪问明情况后,满宠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回到帐中,满宠来回踱步,脑中思绪万千。让他疑惑的是,张飞到底为什么竟会这么快赶回荆州。虽然很不愿相信,然事实已在眼前。但最让满宠担心的却是己军的处境。
张飞归来,曹军夺取荆北的计划也就等于失败了一半。满宠不认为凭自己手中这万余人能挡得住张飞。
一旦张飞杀回襄阳,如果张合还没有配合曹仁击败赵云,或是夺取襄阳城,那他的处境也将变得极为危险。
“大人,怎么办?”一名校尉谨慎地询问道。满宠未做回答,依然来会走动,许久后,他突然止步,面露决然之色,沉声说道:“拼死一战,阻击张飞南下襄阳。只要能为曹仁将军夺取荆北赢得时间,拼光这一万多人都值得。”
帐下,申仪眼带绝望之色,如同看白痴一样看着满宠。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五章(下)
“咚咚咚……”
战鼓声若巨雷,狂猛而激昂,直冲九宵云上,如同一个站在空中的天神,鼓舞激励着无数将士拼死搏杀。杀,杀,杀!至死方休。伴随着“嘎吱……”之声,二十余台霹雳车整齐地完成了发射,巨大的石块在空中划出死亡弧线,带着千均之力重重地砸向敌军。
“弓箭手,抽箭上弦!“开弓!”
“放……!”年轻的向宠,以与他俊秀相貌不符的洪亮声音,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麾下弓箭手,击射出一波一波的箭雨矢云,无情地覆盖向曹军阵列。在沙摩柯和凌统率领下,数千无前飞军将士呼喝着五溪蛮人特有的战斗口号,如同一群群凶狠的猛兽扑向自己的猎物。五溪蛮人自幼生活在山林之中,越是崎岖的地形越是他们擅长的战场。常人无法立足的山岩树木,对身手极为矫健的他们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曹军士兵个个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是否遇上了什么妖物,不少人甚至暂时忘记了攻击。这些生活在中原北方的曹兵,根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奇怪”的敌人。这些五溪蛮人被组建成无前飞军后,并没有被强制要求改变自己的习惯。除了必须进行正规的战阵训练,必须要严守军纪军令外,他们可以像以往一般蓬头披发,可以在脸上涂划他们图腾象征的彩色,甚至可以在衣甲在画上一些的恐怖地图案。无论是谁。第一次在战场上碰到这样一支形容奇怪可怖、怪啸连连,却又身手矫健无比的军队,吃惊、愕然,甚至恐惧都是再正常不过了。满宠所部曹军此刻就陷入这样的窘境之中。眼见麾下军士被敌军所骇,满宠虽然心中也是忐忑无比,但仍强自镇静地喝令连连。虽然才刚刚接锋,敌军那种排山倒海式的立体进攻已让满宠产生了莫名的无力感。半盏茶的工夫后,手持特制藤牌的无前飞军士兵左避右挡着曹军的石轰箭袭。成功地攻至敌阵前不到五十步地地方。
“嘭……!”身材异常魁伟地沙摩柯挥舞他那比其他人大上许多的藤牌。硬生生将一块30来斤重的飞石挡了下来,而后仰天长啸一声。4000余飞军士兵几乎在同时暴啸呼应起来,刹那后,4000余把特制连弩露出了狰狞的面孔。自诸葛亮夫妇发明出连弩后。这种恐怖地武器就成了无当、无前两部飞军的制式配备。根据飞军地需要,黄月英还特地进行了改制。使飞军配备的连弩可以连发和单射,而且劲力和射程会有所不同。并大大简化了安置弩箭地难度。每把连弩上弦四支弩箭,转瞬之间,近两万支箭飞上了天空,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射向对面曹军之中。如此多的弩箭撕破空气时的啸叫声,几让人怀疑世界末日降临。这一轮突然而近乎疯狂的箭袭,将曹军打了个晕头转向。发射弩机后,飞军士兵丝毫没有停下脚下的步伐,一边厉啸狂奔,一便动作娴熟整齐地完成了收弩换刀的动作。猛烈的撞击声,惊天巨浪撞击在坚硬如铁的磐石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随着无前飞军攻入曹军阵中,远处山丘上的司旗兵迅速挥舞手中红、白两色的小旗,传递出了下一波的攻击命令。激昂的号角冲天而起。由文聘率领的5000军随即出阵,乘着曹军远程攻击被滞缓的机会,整齐而快速攻向曹军阵列。满宠指挥曹军拼死抵抗之时,申仪却是心生异念。亲眼看到最顾忌的“那个人”的身影后,申仪已对这场战斗的胜利不抱任何的希望。再眼见如此猛烈的攻击,更是心生胆寒。与申仪相似,其麾下3000余叛军士卒也是心惊胆寒,抵抗的意志一点一点被削弱。
“申仪在做什么,告诉他……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张飞不会饶过他。不想死,就把自己的阵地看好!”满宠察觉申仪那边的异常,满面愤怒地命令道。接到命令后,申仪也明白事实确实如满宠所说,猛一咬牙,强压下恐惧,急忙厉喝连连,准备指挥自己的人抗击。
“呜……!”一阵苍凉凄劲的羌笛声从申仪军的右翼响起,随后便是轰隆的马蹄声。
“西凉铁骑!”申仪绝望地哀叹出声。当年马超盘踞上庸时,申家兄弟对西凉铁骑的威势见识得太多了。但更大的恐惧还在后面。当看清狂涌而至的铁骑最前列那人的身影面目时,申仪几乎魂飞魄散。
“给……给我射,射……射死张飞!”指着那如同黑色死神一样的身影,申仪颤声说道。数百名勉强能保持镇静的士兵手忙脚乱地开弓射箭,但在那间不容发的瞬间,铁骑军仿佛空气中舞动的精灵,猛地掉转了马头向回跑去。居然没有一支箭中的。申仪目瞪口呆,这种骑术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很轻松地绕了一个小圈后,铁骑军再次换了个方向猛攻而来。
“射,射,射……”申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机械地喊着命令。1400余铁骑灵活如同手臂。在黑色死神的指挥下,突进退回,戏耍着申仪,折磨着申仪。不少申仪麾下士兵的心神已到崩溃的边缘,忽然有一名士兵狂叫一声后,丢下兵器,发疯了一般朝后方逃去。其余士兵先是一楞,随即恍然大悟。丝毫不顾申仪的呼喝。潮水般狂泻而去。忽然,申仪发现身边地亲兵面露无比惊恐的神色,不顾一切地逃逸开去。心头涌起极度恐惧的情绪,机械转过身时。却发现黑色死神居然已如旋风一般攻到跟前,头部九曲成蛇状的丈八神矛。带着无可抵挡的威势,电般刺击而来。下一瞬间。申仪感觉自己胸口一凉,异样的热腾液体从胸口激喷而出,随即整个人居然倒飞了起来。
“将……将军,饶……饶命……”艰难地说完此生最后一句话后,申仪看到了对方毫无感情的眼神,随即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如落叶一般被甩向了空中。
“大哥,快逃,逃得越远越好……我们申家完了!”在空中,申仪闪过最后一丝念头,此刻地他深恨为何竟会被一时眼前利益所蒙蔽,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之路。
“啪……!”破布一样地躯体重重地落下,头颅恰好撞在石上,如西瓜四分五裂,红白液体溅满一石。申仪军失魂落魄的全线溃败,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拼死抗击的曹军心志顿时被夺。正面无前飞军和文聘所部狂攻猛击,侧翼西凉铁骑无情践踏冲突,任满宠如何呼喝,溃败无可避免。在敌军攻击上来之前,几名部将架起满宠仓皇逃逸而去。
一溃如潮!策马矗立,我冷静地判断着战场的情形。马岱、庞德、马休、马铁勒马静立在我身后,随后便是不动如山地铁骑。完成了击溃敌军意图后,铁骑便停止了攻击。南下救援襄阳,铁骑是极为重要的战力,必须要保持体力。
“传令,停止追击。整顿军队,稍事休整后,即刻南下襄阳!”我对一旁地亲兵说道。虽然追击溃兵是极为畅快的事,而且可以轻易地扩大战果,但眼下我没有这个时间去浪费。号角悠长地回荡在山谷天际之间。追击逐渐停息了下来。这一战杀伤、俘虏了4000余曹、叛军,更多地敌人其实逃跑了。比之被我一击而毙的申仪,满宠的运气不错,成功地逃脱了。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上他了。战果虽然不算辉煌,但战略意图完全达成,南下襄阳的障碍被扫除,并在一定时间内能够保证上庸的安全。
“满宠这杂碎,压了我这么多天。将军一回来,他就变兔子了,逃得真他娘的快……”文聘带着快意地恶笑,难得地在我面前爆着粗口。
“这一仗得感谢他,没有他‘帮忙’,不会胜得这么轻松……”带着冷冷的笑意,我轻瞥着被抬至跟前申仪尸体。满宠毕竟也是文士出身,他的智谋虽然不错,但领军作战时想法往往有些理想化。让申仪的人也参与此事,就是一个绝大的败笔。战斗时,并不是人多就一定有用,申仪的叛军就好象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拖累曹军的战力。开战时,我一发现申仪的人也参战了,就毫不犹豫地定下了这个突破点。
“便宜这小子了!”文聘啐了一口,恨恨地说道,“该擒了他,然后一刀一刀剐死!”
“仲华,令明,你们跟我先行南下。”我转头对马岱、庞德说道。
“诺!”
“仲业,你的人和飞军休息半个时辰后,即刻跟上。俘虏和打扫战场的事,交给文度他们!”再对文聘说道。
“诺!”
“走!”我一夹马腹,乌骓如风一般朝东南方向驰去。马岱一声厉啸,1400余骑带起一阵狂尘,紧随在我身后呼啸而去。
“传令,就地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发,咱们跟将军去教训曹仁和张合那些兔崽子!”望着铁骑远去的身影,文聘眼中满是狂热的战意,狠狠地以手中大刀顿地,昂声高喊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六章(上)
接到徐庶的知会,襄阳城内的重臣大吏齐聚刺史府议事厅。由于这些日的战事实在不顺,不少人满面忧色,厅内的气氛异常凝重。偌大的襄阳城,居然已经沦落到需要官员和士族的家兵来防御的地步。虽然众人也知道徐庶迎击张合的决定,是为确保全局而不得已采取的措施。但如此大的伤亡,却叫人难以接受。在不少人看来,徐庶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西征大军回师上的做法,实在是值得商榷。正是在这一意图下,徐庶拼尽全力与张合纠缠,就是为了赢得大军回师的时间。在襄阳驻军几将拼尽的情况下,徐庶已经下令南郡、章陵两郡太守抽调所有郡国兵增援襄阳。有些官员私下议论,就算将荆襄九郡的郡国兵全部抽调来襄阳,也未必能填饱张合这只恶狼的肚子。到那时,很可能西征大军还没回到襄阳。届时,襄阳城的安全就成了绝大的问题。有人向徐庶提议,即刻让赵云放弃新野和樊城,而后不惜损失回师固守襄阳。但这一提议,被徐庶当即否决。演变到这一步,有人已经怀疑徐庶的智慧,更对襄阳、荆州的命运充满忧虑。
“韩公知道徐军师此刻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么?”见徐庶和蒯越二人还未过来,向朗低声向韩嵩询问道。
“我亦不知!”韩嵩轻轻摇头说道。
“大概又是想抽调家兵家仆了……”王粲带着一丝苦笑,轻声说道。‘嗨……!”韩嵩轻摇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刺史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传书才几日?南郑到襄阳该有多少路程,何况还有曹军的追击阻拦……”王粲不太乐观地说道。
“再有三天能赶回,就该谢天谢地了。不过到那时候,也不知战局成什么样子了……”
“徐军师和蒯公出来了!”向朗突然低声说道。众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从旁侧偏门走入厅内的徐、蒯二人,略显惊愕地发现两人的表情似乎很是轻松。有人甚至隐隐猜到了什么。
“诸公,庶刚刚接到传书……”徐庶扬起手中一封绢书,淡笑说道,“将军星夜兼程,目前业已率军赶回上庸!”
“什么?”厅内立时喧哗了起来。
一众文武表情各异。惊喜、诧异、甚至有人隐现不信之色,以为徐庶是故意以此消息来稳定人心。
“诸公……”徐庶轻轻抬手,止住了众人地议论喧哗,“庶以身家性命向各位担保。这个消息绝对属实,并非虚言以安定人心。”以徐庶的智慧。自然能轻易看出某些官员心中的顾虑。
“若不出意外,快则今晚。迟则明日午前,将军即可赶回襄阳!”带着淡定的微笑,徐庶很有信心地说道。有了徐庶这样的保证,就不容众人不相信了。
一切的怀疑顿时都被狂喜和轻松所替代。此前的荆州,虽然内有徐庶、蒯越坐镇,外有赵云抵抗外敌,但一众文武始终感觉缺少一个主心骨,尤其是在战事方面。赵云虽然用兵不俗,但在全局战事的统筹指挥上,却令荆州群臣无法完全放心。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能力,更大地原因是身份。统领如此规模地大军作战,在赵云是第一次,能否让一众将领悉心听命,对他也是一个考验。但如果换成张飞,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且不说以往辉煌的战绩,就以军中威望而言,除身在扬州的关君侯外,也绝对无人能与“将军大人”比肩。
“曹操此次处心积虑,设置无数诡计要谋取我荆州。为保全荆州,主公与我等已付出沉重代价,故而,绝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徐庶目光熠熠,巡望着厅中众人,以鼓动性极强的语气说道,“最多只要能撑到明日晌午,一切都将扭转。这不到一天一夜地时间,就是荆州战局的关键,还望诸公能尽力助我拖住张合。”
“军师,良愿尽出府中家兵500人,以助军势!”马良毫不犹豫地出列说道。
“庶代主公和将军,谢过季常了!”徐庶长身向马良行了一礼。
“份内之事,不敢当军师之礼!”马良急忙回礼道。
“某亦愿出家兵200人,以助军势!”
“某亦……”
有了马良起头后,其余文武也不再犹豫,尽相表态。而更主要地原因,则是因为希望的乍现。徐庶转头看向蒯越,随即两人都微点了点头,会意一笑。寒风阵阵,将直冲天际地血腥气息吹得散溢开来。
一场战斗刚刚落下帷幔。面对荆州军又一次的顽强反击,张合并没有费上多大力气就将其击退。
“张将军,荆州人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带着不屑地笑意望着遍地的死尸,横野校尉焦触挂起大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张合说道,“明知不敌我军,躲进城里死守算了。他们倒好,不停派人来送死,现在居然连郡国兵和家兵都用上了!真是一帮蠢材……”
焦触和张合一样,原先都自袁绍的麾下,后转投曹操,他一向看不起南兵的战斗力。而如今荆州军的表现,更让他确信自己的看法。
“才四天,差不多已经干掉了近万荆州军。这样下去。光咱们,一个月就能把荆州军全部杀个精光。”破虏校尉张南笑着附和道。(注:这个张南是河北人,另有一个刘备军中的张南是荆州人)张合神色肃穆,面上并没有多少得色,看了看尸横遍地地战场,又掉头看了看远处依稀难辨的襄阳城,缓缓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啊……?”焦触、张南等一众部将略显惊讶地看向张合。
“荆州人好象是故意用这种不计损失的手段……来拖住我军!”张合心机一动,越发确定地说道。
“对。就是要拖住我军。”
“为什么要拖?”张南不解地问道。
“一方面大概是怕我军绕过襄阳,配合曹仁将军夹击赵云。”张合捋了一把颔下长髯,沉吟着说道,“另一方面。恐怕是在等援军……”
“援军?他们哪里还有援军?关羽和张飞都已经被缠住,远水不解近渴。其他人就算来了,还是送死……”焦触倒是毫不担忧。缓缓摇头。
张合很快打定了主意道:“不能再跟他们耗下去了,明日一早即刻绕过襄阳,开赴新野攻击赵云。”
“敌军要是依然拦截呢?”
“不管他们了,就算多绕点路也成。不过,要是他们不知死活地追上来,我也不介意先吞了他们!”张合决然说道,“只要能一口全部吃掉,拿下襄阳差不多也不成问题了。”
就在这时,都尉张穆领着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急步来到张合等人跟前:“将军,满宠大人有急书!”
“急书?”张合眉心微微一挑,探手说道,“快拿来我看……”
那满面风尘的士兵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小心谨慎地递给张合。
“张将军,有什么要紧事么?”焦触略感好奇地问道。
张合并没有即刻回答,但越看脸色越显凝重。焦触、张南等人对视一眼,皆知事态可能比较严重。
一把将绢书揉捏成团,张合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低声喝骂道:“汉中那边怎么搞的,居然让张飞撤回上庸了!”
“什么?”
“张飞回到上庸了?”
“这怎么可能?”
“张将军,消息属实么?”焦触等人面面相觑,一时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个消息。
“这是满宠的亲笔手书,不会错的。”张合毕竟身经百战,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先回营,合计一下此事!”
帅帐中“满宠准备全力阻击张飞,为曹仁将军和我们这里赢得时间。”张合沉声说道,“不过,对手是张飞,恐怕满宠也撑不了几天,我们这里必须抓紧时间了。要么就配合曹仁将军击败赵云,要么就得夺下襄阳。强攻襄阳肯定不成,只能照我先前地计划行事。不等了,就在今晚准备绕过襄阳。即刻通令全军就食休整,亥时出发。”
“张将军,就算张飞能回师,他也肯定远来疲惫。只要咱们能抓住战机,说不定能一战将先其击溃。若能击败张飞,整个荆州地人心军心必然动摇,届时无论是击败赵云还是夺取襄阳必然是易如反掌。”焦触倒是并不畏惧这刘备军中的两大巨头之一,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太冒险了。”张合摇头说道,“张飞不是一般人,肯定会注意这一点,万一我们这边不能将其一战击溃,陷入困境的就将是自己。”
焦触还待再说什么,忽见都尉张穆掀帘入帐。躬身行礼后,急声禀报道:“启禀将军,斥候回报,从西边方向传来马蹄声,似乎有骑军朝这边疾驰过来。”
“骑军?”张合猛地起身,“大概有多少人?”
“那斥候一听到马蹄声,就即刻回报了,详细情况另有其他斥候已经前往打探!”
“出去看看!”张合大步朝帐外走去。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在极西的方向,一支肃立如山地铁骑映照在落日余晖之下,铁制的铠甲反射着光芒,便如同披了一身赤红地战甲一般当前一杆迎风飘杨的战旗上,张扬地挥洒着几个大字。
“右将军……张!”
张合虎目直视前方,咬着牙齿,双拳紧握,恨恨地从口中甭出了六个字。
“张飞!”
“西凉铁骑!”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六章(下)
起先虽然惊讶于斥候关于一支骑军接近的禀报,但张合那时还是没能想到会是张飞回到襄阳。毕竟,接到满宠的传书才仅仅小半个时辰而已。无论如何,张飞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败满宠。
张合虽然对满宠阻击张飞之事并不乐观,但在他看来,挡个一天两天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而张飞如果想绕过满宠的阻击,就得多走不少路程。正因如此,张合怎么也没科到会是张飞赶到。但是,有一件事张合并不知晓。满宠所派的信使,因在途中遭遇由南郡北上增援襄阳的郡国兵,不得已躲避了一个多时辰。这一件事,造成了张合判断上的一大误差。如今,在几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看到最为顾忌的敌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张合沉稳的心境立时被打破,原先定下的计划也变得再不可行。焦触、张南等人惊愕地看了看对方,不自禁地吞了口吐沫。难道满宠那一万多人,已经被……击溃了?紧盯着远处的张合军营,我一边平缓着气息,一边大大地松了口气。
张合还在这里,说明襄阳城没什么大碍,而赵云那里也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命运。尽管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气。说明襄阳今日可能又付出了很大的损失,但拖滞张合的战略意图已经完全达成。
“多谢了,元直。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掉头看了一眼襄阳城所在方向,我暗自忖道。
“叔扬(马休)、季羽(马铁),你们留下压阵。令明,告诉襄阳—我们到了。”转过头,我对马休、马铁、庞德下达着命令。最对马岱说道。
“仲华,咱们先去跟张合打个招呼。”
最后这“招呼”两字,我说地特别重。
“诺!”马岱眼中闪烁着灼人的精芒,轻点了点头。
“走!”一声轻喝后。
一黑一白两骑张合军营方向疾驰而去。在我的身后,苍劲的羌笛声冲天而起。悠长地回荡在天际之间。驰至张合军营营门两百步左右的距离,我和马岱勒马伫立。这时。
张合也领着十余名曹军将领来到营门外,营内的曹军士卒不住地来回走动,看来正在整军准备迎战。策马前行两步,我提起马侧的蛇矛,随即平指前方。这一举动,立即在对面引起了一阵慌乱。有几名曹军已经在高声招呼着什么,营门内两侧的箭楼上地弓箭手也已经开弓上弦,做了攻击地准备。
张合一抬手,止住了部下的慌乱,徒步上前几步,无惧无畏地与我四目相对。
“不经主人的同意,擅自窜入他人家院之中,这叫做什么?”我冷冷地喝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荆州,什么时候姓张了?”张合毫不示弱地冷言相讥道,“张某奉天子之命入荆州公办,何时需要经过你这叛贼同意了?”
“哈哈哈……”我仰天狂笑起来,蛇矛在手中风车般转动了几圈后,重重地插入身侧的土中,“这大汉江山什么时候姓曹了?张合,你把着心好好地问问自己,你到底奉地是天子之令,还是曹操的命令?自甘堕落附随一个视纲常为无物,视人命为草芥地权奸篡臣,你张合有什么脸面自称奉天子之命?”
张合的面庞一阵扭曲,显然驳斥不了我地话,但仍不甘示弱地说道:“张飞,旁人惧你如虎,我视你为小儿。你们兄弟被丞相大人的妙计耍的团团乱转,这一次你救不了汉中,同样也救不了荆州。丞相大人业已调集了数十万大军,即日就会南下,届时你等跳梁小丑必将化为齑粉。如你还识时务,即刻弃械归降,张某在丞相面前为你求个情,饶了你的性命。”
“除非你张合是神仙,才能帮曹操再变出数十万大军来。”我冷冷一笑,厉声喝道,“满宠和申仪叛贼那一万多人,就将是你张合和曹仁那厮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如果让你和曹仁全身退出荆州,张飞此生就永不上战场!”
听我提及满宠和申仪,张合面色微变。而这,也正是我的意图所在。我和张合的这番对话,既是互下战书,同时更是一场心理战,为了打击对方的军心士气。
“仲华!”我头也不转地对马岱低声招呼道。
“恩!”马岱轻应一声表示会意。几乎在同时,我和马岱都从马侧提起了一杆投枪,随后奋尽全力投掷了出去。带着让人的心脏阵阵抽搐悸动的厉啸,两柄投枪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破空击出。
张合一见情况不对,顾不得再骂什么,急招呼身后将士闪身急退。但他的顾虑是多余的,我的意图根本不在伤人。比起会动的人,一些不会动的目标更容易成为立威的对象。
“啪……!”由马岱掷出的那支投枪自栅栏上方呼啸而入张合的军营,而后继续飞行了几十步,准确无误地钉在了悬挂张合帅旗的木柱上。紧接着,伴随着炸裂声,旗杆自投枪钉入的地方齐腰而折,深蓝色的“张”字战旗如秋后落叶一般,无奈地飘落在地。几乎在同时。我掷出的投枪穿过栅栏的间隙,钉入了营门左侧箭楼地一根支木中。劲力强绝且带着螺旋气流的投枪并没有被阻住势头,穿过一根支木后,又接过是另一根……无巧不巧地穿过四根水平位置平行的支木后,投枪又飞行了几十步后,才狠狠地刺入土中。每一根被穿过的支木都无一例外地被投枪附带的螺旋气流直接炸断,失去了四根重要的支木后,原本颇为稳固的箭楼顿时松散了起来。箭楼上方的军士心神俱失。惊慌之下。加剧了箭楼地摇晃。片刻后,整座箭楼居然重重地坍塌了下来。受到波及地曹兵,哀号阵阵。拔出倒插入土的蛇矛,格飞十余支袭来的箭矢。我不带任何感情地对张合军营方向喝道:“张合,洗干净你的脖子!”
随即招呼一声。与马岱一齐拨马返驰回铁骑军阵。
“嚯!嚯!唁……”1400余铁骑同时用兵器击打地面,口中齐喝出声。暴风雨一般声音,撼动着荆襄平原。军营中一片狼藉。
张合看了看折断地帅旗,又看了看坍塌的箭楼,随即愤怒地转头盯视着疾驰而去地两骑,终忍不住仰天狂啸起来。帅旗断,主战事不祥。不少曹军将士心有余悸之余,也不禁泛出了不安的感觉。襄阳城中,徐庶和蒯越正在探望抚慰负伤将士,忽听有一阵隐隐约约地羌笛声从西南方向传来。两人略有些不敢置信地互看了一眼。
“蒯公,听到了么?”徐庶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迟疑着说道。
“没错,是羌笛声。”蒯越点了点头。曾有段时间里,蒯越几乎听腻、听怕了羌笛声,因此印象非常深刻。
“难道说……”徐庶看了看天色,乍惊还喜地说道。
“元直,去看看!”蒯越也不愿乱猜,直接说道。
“好!”向随从官员简单交代了之后,徐庶和蒯越联袂策马直奔西城方向而去。还未及到达城楼,两人便听到了阵阵呼喊声。声音中喜悦之情,远远便能听得出来。两人加速驰至城楼下,早有城门校尉黄卓迎了上来。
“守风,怎么回事?”徐庶急声问道。
“军师,蒯公……”黄卓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将军回来了,铁骑已经赶到襄阳,庞德将军就在城下。”
“将军人呢?”一边急步向城楼上走去,徐庶一边向黄卓询问道。
“庞德将军说,将军正在跟张合打‘招呼’……”
来到城楼外沿,徐庶放眼看去,果见庞德单人独骑立于城下:“庞将军,你们何时赶到的?”
庞德抱拳欠身施了一礼,高声回道:“回军师,末将等1400余骑随将军先行驰援襄阳,刚刚抵达,无前飞军和文聘将军所部兵马正往襄阳急赶。另有黄忠将军所统大军主力,正朝上庸急赶。”
徐庶面色大缓,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阻梗于上庸、襄阳之间的曹军满宠部如何了?”
“已被击溃。叛贼申仪业已被将军击杀!”
“好啊!”徐庶击掌大笑道,“庞将军,我这便开城迎你进来!”
“军师,暂且不必了,末将还要先回铁骑那边,看将军是否另有指令!”庞德行了一礼后,打马飞驰而去。
“蒯公,荆州无碍了!”徐庶回首看向蒯越,笑着说道。蒯越微笑点头,轻叹道:“不想将军居然能这么快就赶回襄阳。这几日来的巨大伤亡,总算不枉。”
“即刻通告全城,并传书新野、樊城前线,及荆州各郡——将军业已回师,以安军民之心。”徐庶恢复了冷静,沉声下达着命令。进入襄阳城后,我让马良即刻为铁骑安排饭食和休息。如果不出意外,恐怕张合今晚就会有动作。目前襄阳城中军力不足,惟有利用铁骑的强大机动力和冲击力来威慑张合,以拖延他的行动,从而后继兵马赶到赢得时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七章(上)
回到刺史府后,我即刻召集了荆州群臣进行了一次紧急议事。
一则是为荆州战局做些安排,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为安定人心。从徐庶口中,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襄阳的情况。扭转荆州战局的第一步,就得先从稳定民心军心开始。有一个安定的后方,我才能将曹仁驱逐出荆北。此外,从徐庶那里,我还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徐庶所安排的搅扰许昌计划,已取得极大的成功。根据细作刚刚飞鸽传回的消息,以伏完为首的起事反曹者虽然没能占据许昌,却成功地携天子逃了出来。不过,在我看来,这样的结果比占据许昌还要好。以曹操在许昌的经营,就算伏完等人能一时夺占城池,也绝对经不住反扑。届时,恐怕不需曹操率军返回,光许昌内部忠于曹操的势力就能将局势反转过来。但如果伏完等人携天子出逃,这其中的变数就太大了,无论如何也不由曹操不重视起来,反而能在最大程度上牵制住曹操。出现这种状况,曹操铁定得回许昌稳定局势。不需要面对曹操。对手仅是曹仁,胜算自然大增。
“我不在荆州的日子里,亏得有诸公并力携心。方能挫败曹操阴谋,力保荆州无碍。飞这里代兄长,代荆襄九郡百姓,谢过诸公了!”说罢,我长身向厅中群臣深施了一礼。
“份内之事,不敢当将军大礼!”数十位文武官员一齐出列,躬身回礼说道。
“诸公都请起!”我抬抬手,恳切地说道。
“今曹仁所部仍在寇犯新野、樊城。
张合贼子更是窃入我襄阳腹地。
一日不能将他们铲除,荆州一日不得安宁,还望诸公能继续助我击溃曹军。”
“愿效死力!”又是整齐地回应。
“元直,传书公权(刘磐)。令他自武陵、羊可边境抽调一万兵马,搭乘船只即刻北上襄阳。再自荆南四郡抽调部分民夫。佯做士卒继续震慑刘璋。传书伯言,令他调子明北上桂林。随时准备策应公权。”
传书予覆(凌操),令他统水师自樊城南下,将北起襄阳,南至当阳的汉水段给我封死。再传书子龙,令他调风骑军一部策应樊城防务,另一部南下蔡阳一带,准备截击张合。新野方面,以固守为主。”
迅速向徐庶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后,连那些不通晓军事的文官们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我反攻的决心,武将们则个个神情激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一系列地命令中,有一些不乏冒险,如抽调凌操水军南下。依樊城的地形、城池的坚固程度和驻守军力,在抵挡优势曹军的进攻时,很有些难度。先前正是凭借凌操水军的全力策应,守将吕岱才能确保城池不失。但我为了聚歼张合所部,不得不冒一下险了。就在我继续交代一些事宜时,庞德忽然走入厅内,来到我的跟前,低声说道:“将军,张合动了!”
我眼中隐现凌厉之色,微点了点头:“仲华他们准备好了么?”
“随时可以出击!”
“那就先陪张合耍耍……”
月黑风高,残星寥落,四野一片漆如墨染。借着夜色和大风的掩饰,张合领着大军人衔标、马去铃,不点火把,悄然离开军营,朝南面方向而去。而军营中,依然灯火通明,不见任何异状。
张飞那近乎神迹的突然出现,让张合更加坚定了绕襄阳南下地念头。也不想再等到深夜亥时,张合便想乘着西凉铁骑可能远来疲乏可能需要休息地机会,尽快南下至宜城,而后渡汉水北上。因而,戌时未到时,大军便悄然而出。亲自领了一部人马殿后,张合精神高度集中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不知为何,大军出营后,张合便隐隐感觉心中不安,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情会发生。联系上目前的处境,最有可能地自然是行军途中遭遇敌方的突袭。
“告诉焦触,耳朵一定要听真些,不要漏过一丝动静,谨防敌铁骑偷袭!”越想越觉担心,张合叫过一名亲兵,让他向统领前军地焦触传话。到目前为止,斥候没没有发现另有敌军来援。以目前的敌军而言,能让张合顾忌地也只有那支西凉铁骑。因受地形限制,随张合率军攻入襄阳的曹军几乎全是步卒,应付起骑兵来,如果准备充分,阵地战可能还不太畏惧,但最怕就是在这样的行军途中遭遇突袭。
“张将军已经做了疑兵之计,而且这么黑的天,敌人的骑军当真会出动么?”张南略感疑惑地说道。
“张飞用兵用兵诡奇大胆,不拘于常,连丞相大人都称赞其为当世用兵大家,越是不可能,越要小心提防!”此刻,张合并不像白日里那般“轻视”自己的对手,言语中流露出无比的谨慎。听了张合的提醒后,焦触并没有真正小心起来,反而认为张合有些过于谨慎。西凉铁骑的奔袭固然可怕,但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轰如雷鸣地马蹄声。1000余铁骑疾驰时的马蹄声,两、三里外就能听到。有这样的时间来预警。足够大军列阵迎敌了。满不在乎地传令前军、中军加速行进,焦触甚至掩口打了个哈欠。继续前行了五、六里,离襄阳城已有20里开外,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异事发生,甚至连张合都认为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但,就在这时,前军遭遇了突袭……“敌袭。敌袭!敌骑袭……”负责在前探路的斥候发足狂奔。嘴里不住高喊,声音中的惊恐之情丝毫也掩饰不住。夜色中,一团巨大的阴影在斥候身后不足两百步处,狂卷而来。与之相伴的。是一阵沉闷而压迫感极强的声音。
“什么?敌袭?”焦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愕然惊问道。完全没有听到应有地马蹄声。敌骑军却是如何突袭而至的?直至狂卷而来的骑兵洪流近至百步左右时,算是沙场老手的焦触才脑中灵光一现。会过意来……敌军骑兵并不是没有发生蹄声,而是在马蹄下包裹了什么东西,将声音最大限度地掩盖了下去。
“列阵,迎击,迎击!”焦触略显惊慌地急吼了起来,“告诉中军、后军,敌骑来袭,准备迎战。请张合将军过来,快……”
就在焦触喝令连连,曹军士卒慌忙列阵应战地当头,奔腾的骑军狂潮已经席卷而至。苍凉凄劲地羌笛声,彻底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挡住敌骑!”焦触声嘶力竭地狂吼着,领人迎了上去。
“轰……!”一分为三地西凉铁骑,分别从正南、东南、西南三个方向插入了张合的前军。在这一刹那,巨大的撞击声,将一切声响都掩盖了下去。就只一瞬间,热腾的鲜血飞溅而起,随即落入冰凉的泥土之中。吼叫连连的焦触,迎上的是敌骑军中最当先的那一骑。出乎意科,向来自负勇力的他,惊愕地发现竟然只与对手的兵刃撞了一下,居然不由自主地连人带马疾退了起来。倒退的过程中,更是被自家的兵卒绊了个人仰马翻。
“娘的……”爆着粗口,焦触强忍剧痛,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正准备暂避敌军锋芒。但刚刚抬起头,焦触便惊骇欲绝地发现适才交手的敌骑居然已经到了跟前。那巨大的黑色战马犹如地狱而来的梦魇,无情地将来不及反应的焦触撞飞。焦触只觉胸口如遭雷击,眼前金星飞舞,身体不自主地在空中飞翔,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飞行了十余步后,如破布一样的身体重重地落了下来,但仍是来自同一个敌人的第三击也已来临。那匹破风劈浪的黑色巨马,几乎是算准了时间一般,就在焦触身体落地的一刹那,疾驰而至,如铁锤般的巨硕马蹄无巧不巧地踏在焦触的面门之上。如同脆弱的西瓜一般,焦触的头颅完全承受不住战马和马上骑士的体重,只一瞬间就被踏得头骨粉碎,脑浆崩裂,甚至来不及发出半声惨呼,便已一命归西。完全不知乌骓已经击杀了一名曹军校尉级人物,我只是感觉到战马稍稍迟滞了片刻,随即又策马继续前冲过去。以张合身经百战的老道经验,即便是准备夜间转进,也不可能是毫无防备。而且,很可能就是由他自己亲自殿后。赌上这种可能,我带着铁骑抄到了张合军的前面,并毫不犹豫地对其前军发起了攻击。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一次的赌博似乎是成功了。
张合前军的应变实在不够档次,很明显不是张合本人在指挥。惟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张合留在后方殿后。如此良机,怎能错过?1400余骑,已被我分成三部……我领一部从正面突破,马岱领一部从西南方向突破,庞德领一部从东南方向突破。三部铁骑,如同巨大的镰刀,无情地在曹军中一次次的划过,收割的不是粮食,而是鲜血和生命。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七章(下)
将张合前军击溃,再继续攻击中军时,所遭遇的阻力却明显加大了。
张合确实不凡,在前军遭袭时,居然能忍下那惨重的损失没有即刻去救援,而是先稳定住了中军和后军,在最短时间里列成了阻击骑兵的战阵。再不顾什么隐秘行军,张合军中火把齐燃。中、后军士卒在各自都伯、军司马的指挥下,以枪、戟等使用长兵器的士卒阻击骑兵的冲锋,以弓弩兵为远程杀伤力量,以刀盾兵侧翼掩护,组成一个重重相叠挤压的巨大鱼鳞阵。见张合军已变成一个无法下手的铁背乌龟,而手中又缺乏风骑营这样的破壳工具,我果断地传令马岱和庞德,中止对张合的继续攻击。携伤亡士卒撤出了战斗。遍地狼藉,哀号无数,浓郁的血腥气息连晚风都吹散不去。保椅着高度的警惕,张合所部曹兵一面谨防可能的袭击,一面收拾着战场的残局。适才的敌袭太过突然,太过猛烈,不少曹兵仍然心有余悸,面上、眼中满是惊色,还不时地左右顾望,惟恐西凉铁骑又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许多人的心中,已经生出了悲观情绪,更对那个黑色死神一样的人产生了恐惧。百万军中斩上将首级!这是曹军中流传已久的话,也是对那黑色死神威名的高度认可。每一名新入伍的曹兵,都会从老兵那里听说这一传言,这些年来,那黑色死神的威名不但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反而变得愈发响亮。
张合军中地一些士卒,以前还不是很相信这传言,但经过白日里“飞枪断楼(箭楼)”,和适才的铁骑突袭之后,不得不转变自己的观念,甚至由此胆寒。
“啊……!”望着被践踏不似人形的焦触尸体,张合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仰天狂啸起来。
“张飞。老子饶不了你!”
焦触的头几乎已经不在了,只余下一些皮肉连着几块脑壳一样的东西,若不是有那身盔甲,恐怕连认都认不出来。
“哦……哇!”一名都尉忍耐不住心中剧烈的恶心感觉。俯身狂吐了起来。并不是没有见过难看地死相,但如此恶心地场面有些人还是第一次得见。
“伤亡了3000多人。其中阵亡的就有2000。此外还有7、800人失去了踪迹,估计是逃散了。”张南沉重地禀报着战损情况。先前四天的全部伤亡还不到3000人。这一次居然伤亡就超过了3000,加上失踪的人,竟已接近4000人。如此损失,如何不叫人骇然,更叫人对此战地前途感到担忧。
“将军,下面该怎么办?”张南低声问道。强忍下心中愤怒,张合仰天长出一口气,似要把心中的烦闷全部倾吐出去:“就地扎营,等到天亮再说。”
“将军,等到天亮,恐怕还会有其他敌军赶到襄阳,不如现在继续……”张南心中原先地骄狂情绪早已消失不见,老友焦触之死,让他心中戚戚的同时,也产生了巨大地惶惑。
“张飞熟悉荆州地形,西凉铁骑又擅长夜战。而夜间视力受到限制,我等无法提防敌骑的突袭,继续行军很可能再遭其攻击。只要等到天亮,就不用怕西凉铁骑了,我军人数比他们多的多,只要有准备,他们奈何不了我等!”张合一边解释,一边也在安慰众人。
“加派斥候,搜寻敌军动向,但有发现,即刻示警……想办法联络曹仁将军。告诉他张飞已经回到襄阳……驰出了近十里后,我领铁骑停了下来。除派出斥候继续留意敌军动向外,其余铁骑将士都下马休息。由于这里是荆州,我比之张合要有许多优势。地形熟悉是一方面,信息的获得也肯定比张合要方便。在荆州,庞统本就设下了一套完备的细作网,在先前的日子里,徐庶已从其中获益颇多,能紧紧缠住张合,细作网功不可没。
“刚才杀的真痛快!”下马坐定后,年轻的马铁立即兴奋地说道,“曹军开始完全没防备,杀进去时根本没有一点阻力。”
“要是能再继续攻下去,说不定能一战击垮张合那混蛋。”马休略显遗憾地说道。
“将军的决定是正确的……”庞德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张合的中军、后军已经列阵,再进攻,就由突袭变强攻了。就算能攻进去,铁骑的损失也会很大,得不偿失了!”
“令明说的不错!”马岱微一点头,打消了马铁下面的话。马岱的西凉铁骑,在我军序列中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虽然只有1400余骑,其中却包括了四个将军级人物。其实,以马岱和庞德的身份和经验,完全可以带更多的兵马,但他们都坚持留在铁骑之中。而且铁骑中是清一色的西凉人,马岱并不拒绝战马的补充,但人员的补充却总是婉拒。大哥和我都曾跟他谈过,但马岱坚持要保守由马腾、马超传递下来的只接受凉州人和羌人进入铁骑的传统。了解了情况后,大哥和我也就不再坚持。虽然为铁骑配备了好的大夫,但每次的战斗中,伤亡总是难免的。因此,我也只能尽量让铁骑避免那些会造成无谓伤亡的战斗。
“将军,张合会不会继续南下?”庞德捶了捶大腿,舒缓一下肌肉,抬头向我问道。
“夜里能见度低。无法及时预警骑兵的突袭,太过危险。如果我是张合,只会等到天亮再行动!”我缓缓摇头说道。
“到天亮时,飞军他们也该到襄阳了。”马岱除下头上的狮面盔,檫了檫盔上的灰尘,“将军,这一次咱们一定要把张合这混蛋留下来!”
“这是当然!”我带着些许恨意地说道,“不这样。怎么能让曹操长点记性。”这一次。本来很有机会解决汉中战事,并为大哥将来入主汉中做好准备,却无奈地被张合和满宠逼回了荆州,让我很是有些不甘心。在上庸溜了满宠。满腔地怒火就“只好”让张合来承受了。而且,白天的时候。
“狠话”都已经撂下,如果真让张合全身而退。岂不是太下面子。
“抓紧时间休息片刻,说不定稍后又得出击了……”靠着一棵大树倚下来,我微微闭上双眼。半个时辰后,斥候传来了消息……张合果然没有连夜继续赶路,而是就地安下了营。再一个时辰,从襄阳传来消息—无前飞军和文聘所部业已赶到襄阳,目前正在休整。预计在天亮时,即可恢复八成战力。面对张合这样的对手,仅靠千多人的铁骑,充其量只能滞缓和拖延他的行动,想真正将其击灭却是很难达成的。但如果加上近万步卒,情况就不同了。何况后面还会有黄忠和刘磐的兵马源源不断地赶到襄阳。武平以西,颖水之畔向来宁静的颖水河畔变地异常热闹,数千人云集于此,正焦急地等候着什么。人群中,最引人注意地,便是一架代表天子身份的龙辇车。国丈伏完恭敬地聆听完车内天子的话后,急步走到一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地身旁,焦急地询问道:“立时(甘悟),皇叔所派的水军战船何时能够赶到?此处都是平原,别无遮拦,一旦被曹贼兵马追上,情况堪危。我等还没有什么,但陛下地安危关乎大汉社稷,万万不能有失啊……”
“国丈,小人何尝不知道情势危急。但您看今日的风向怎样……”被派来协助伏完等人起事地刘备使者甘悟恭敬地回道。
“是西北风……”一旁的伏完之子伏德接口道。
“而且风力很大!”甘悟接口道,“为躲避曹贼兵马注意,水军战船不能过早进入兖豫(颖水经兖豫两州)。而今日西北风又盛,战船速度必然受制。但国丈放心,我主必会食言。”
“哎……!”伏完仔细思索后,也知甘悟所言在理,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不便恼怒发火,只能返回龙辇车向天子解释此事。但就在此刻,从北面突然传来轰隆之声,随之便是惊恐的呼喊。
“怎么回事?”伏完离开龙辇之旁后,急切地呼喝询问道。但此刻,慌乱已经蔓延开来,到处都是乱窜的人群,连伏完都险些被撞倒。
“都给我静下来,不要乱,不要乱!”知道可能是追兵赶到,伏完愈发急切地呼喊道。但这一众人中,多有随天子出逃的朝中大臣,更有许多朝臣的家眷。这些人如何经历过此等场面,哪里有应变的能力和经验,只知胡乱涌动,完全没有头绪。不远处的甘悟看了这一幕,虽知危险却又很无奈。如果是对象是刘备治下的官员及其家眷,他完全可以用徐庶所赐的手书强行下达命令,以约束行动。但面对这些朝中大臣,甘悟却是没什么办法。但情急之下,他却突然看到了一线希望。分开人群,赶到伏完的身旁,甘悟大声喊道:“国丈,国丈……我水军战船来了,战船来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八章(上)
“什么?”嘈杂的人声中,伏完听了几遍才弄清楚甘悟话中意思,随即精神立即大振,“战船果然到了?在何处,领我去看……”
甘悟迅速拖着伏完来到河边,向南面指去。顺着手指的方向,伏完果然在极南的地方看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虽然距离很远,但依稀能辨出似乎是船桅……“国丈,您必须把局势控制住,否则恐怕无法坚持到战船赶到……”
“怎么控制?”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伏完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
“可以如此如此……”甘悟快速地交代道。按照甘悟所说的办法,伏完迅速找到了领家兵护卫龙辇的尚书郎刘助,向其说明情况后,两人即刻向天子禀报了此事。弱不禁风的天子,再这生死关头,倒是显露出决绝的一面,当即同意了伏、刘二人之请。得到天子之允后,伏完、刘助即刻命士卒齐呼“镇静”,同时又以杀立威,一连斩杀了十数名朝臣、眷属后,终于勉强镇住了局势。随即,伏完急说明了接应战船将至的情况,给众人以希望。施展这一硬一软的手段后,伏完再告之众人必须听从吩咐,才有可能安然脱困,否则都将成为追兵的刀下之鬼。同时,付完还警告众人,他已得天子之诏。凡不听从安排者,可即行斩杀。镇抚住局面后,伏完即刻联络领军殿后护卫的长水校尉吴建,命其坚决阻击曹军一个时辰,以策应天子脱困。正与追兵苦战的吴建,听了伏完的传话后,只能苦笑不已。追上来地曹军是一支骑兵,数量不下于3000骑。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久经战阵。与之相比。吴建手中可供使用的兵马才仅止4000人而已,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各朝臣府中的家兵家仆,论战斗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当日在许昌城中,因是乱中混战。这些家兵家仆还能派上用场。但如今是在野外,面对野战中的王者……骑兵。吴建明白溃败覆亡只是时间问题。漫说阻击一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都极为困难。从接锋到现在,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吴建已经折损失了近千人。当然,阵亡的占少数,多半人是畏惧曹军骑兵的威势,亡命溃逃去了。若不是吴建早以“曹操从不放过叛逆者”的话语进行过告戒,恐怕更多地士卒已经弃械投降。虽然苦笑连连,但吴建还是以援兵将至地消息,鼓励其余士卒苦战纠缠曹军追兵。在伏完、刘助、卢毓等人调度下,上千人的朝臣及其眷属队伍,迎着北上而来的战船,缓缓向南行去。龙辇车上的天子,不住探头出车,顾望后方追兵地情况,白皙的面庞上完全掩饰不住焦虑之色。
“快,快,快……”伏完不住地催促队伍前进,又让甘悟派人先行迎向接应的战船,督促他们快些行驶。
“国丈大人,国丈大人……”一骑快马从后方急驰而至,马上骑士焦急地说道,“吴大人让末将告诉您,他已经支撑不住,请您护卫陛下先行……”
“什么?”伏完心中一个咯噔,面色如土。吴建地意思已很清楚—抛下其他的朝臣和眷属,带着天子先撤,这样还能稍稍延缓追兵的步伐。伏完仍在左右犹豫的时候,曹军骑兵已经突破阻拦,如狂潮席卷而至。
“伏完叛贼,即刻放还陛下,饶尔等全尸!”曹军骑兵的为首者正是曹真。年轻的曹真一眼就瞥见了天子的龙辇,也看到了伏完等人,当即厉声断喝道。
一听得曹真的“点名招呼”,伏完心神剧震,身体竟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再不犹豫,伏完当即与卢毓、刘助等人护卫天子龙辇向南面急行而去,将其余的朝臣、眷属完全地抛了下来。但这一决定,却带来了极为恶劣的后果,甚至连伏完自己都未能料到。其余朝臣一见如此举动,立知伏完是有意抛弃他们,如何能够心甘,一个个发了疯似的,亡命追在天子龙辇之后。原本还算有序的队伍,立时混乱一片。到处都是拼命奔突的人,而且多有老弱妇孺。这些过往的王公贵妇,以眼下的举止行动而言,比之落荒逃难的乞丐亦不遑多让。曹真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声断喝居然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四散奔突的人群,将骑兵冲锋的道路全然堵住,更有许多装放财物衣服的车辕四处横列。心中暗骂伏完无耻,曹真面上也流露踌躇之色,一声令下,喝止了骑兵的追击。临行前,夏侯淳和程昱曾特地交代,让曹真不要过于嗜杀,最为主要的任务是确保天子的安全,其次便是尽可能将伏完等一众人等活捉,而后交于曹操处置。安定许昌的局势,很可能会用到这些外逃的朝臣。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局面可说已完全失控,面对狼奔豕突的人群,曹真也不知该怎样才能将他们生擒活捉。
“子丹兄,天子要被伏完他们带走了。你看,那是刘备的水军战船队……”一旁的骁骑都尉夏侯奉(夏侯尚之弟)一指前方,焦急地对曹真说道。曹真猛攥手中大刀,目射凌厉之色,咬牙喝道:“不管了,杀!”
“杀!”战意盎然的骑兵们齐声呼应。紧随在曹真身后,策马狂奔起来,残血未干的刀锋再次扬起。势不可挡的骑兵狂潮毫不费力地将前方奔突地朝臣眷属淹没,无情的杀戮开始上演。平原上,到处都是狂野的战马在纵横飞腾。面对这些几无还手之力的老弱妇孺,曹军骑兵根本就不需做什么结阵之类的事情,只要纵马飞驰,只要挥舞刀枪即可。如同穷凶极恶的野狼。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
张着一张张血盆大口,残忍地扑向一堆又一堆的猎物,撕咬,啃杀。无休无止。血肉模糊地杀戮场上,战刀飞舞。长枪厉啸,战马嘶叫。吼叫声。惨号声,角号声,战马奔跑撞击地轰鸣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蓝天下,尘雾里,随风飘荡在空荡荡的大平原上。浓烈的血腥味冲天而起,连天空中地太阳也仿佛被熏染,正午的阳光一时间竟也呈现出殷红之色。屠戮这些往日里高人一等地朝臣贵妇,尤其能激起了骑兵们的凶性,尤其是那些出身贫寒地士卒,更是感到一种格外的快意,手上的战刀和长矛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一条条生命。有些骑兵甚至就直接用战马冲撞、践踏人群。血腥的杀戮,更引起极度的恐慌。无论男女、无论老弱、无论长幼,几乎所有人脑中只存了一个念头……逃。很多平日里路都走得很少的朝臣女眷,此刻居然也发足狂奔起来。其间,自然也不乏失足跌倒者,但没有伸手搀扶,没有人去管他们。等待他们的命运,不是被“自己人”踩死,就是被后面的骑兵践踏。伏完蓦地回首,不禁被身后的景象所骇……狂奔的人群和骑兵狂潮,居然已近在眼前。甚至来不及说什么,伏完一行人等就被这股人潮所淹没。生命受到极度威胁的情况下,没有人再会顾忌什么天子,什么国丈……护卫天子的兵仆根本挡不住这几近疯狂的人群,龙辇车左右摇晃,便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倾覆的危险。面白如纸的天子从车辇中探出头来,眼中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慌之色,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大声音,对着即将驰至的曹真骑兵颤声高喊道:“曹将军,不要杀朕,朕跟你回去,朕跟你回去……”
但就在这时,御辇的马匹被人群冲撞而失惊,一阵狂嘶后,不顾御者的阻拦,牵着龙辇车突然转向,直冲骑兵狂潮而去。即将迎头的那一刻,速度异常的车辇被路上石块咯碰,剧烈晃动后,竟将天子从车中甩出。天子柔弱的身体在地面上急速滚动了十余步后,刚刚停下,神智还未清醒,就见夏侯奉的战马疾驰而至。完全没有科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夏侯奉虽然竭力勒止战马,但先前冲锋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立时停下。天子刚刚睁开眼睛,就见一个矫健有力的马蹄重重地踏了下来。
一声短暂的惨呼后,天子竟被踏至脑浆崩裂,当场薨毙。
“陛下……”亲睹这一切的伏完、卢毓等人目窒欲裂,凄声高喊道。尚书郎宗亲刘助甚至当场昏厥了过去,扑通一声从马上落下。曹真、夏侯奉也完全被这一变故所惊,勒马而立。刚刚“踏毙”天子的夏侯奉甚至呆立如木鸡,浑然忘却该让战马从天子的尸身上退开来,手中大刀一时失力,在完全不自知的情况下,掉落了下来。片刻后,曹真回过神来,眼中浮现出无比决然的杀意,以冷若寒冰的语气怒吼道:“杀,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八章(下)
“杀!”
骑兵到处奔驰,刀枪肆意飞舞,一条又一条的生命消逝在了颖水之畔。来自伏完等人家兵家仆的一丝微弱抵抗,对这些曹军骑兵而言,根本够不成实质性的威胁。犹如蹂躏一个全无反抗的美女一般,这些久经沙场的骑兵根本不会吝啬手中刀枪,无论对老人孩童、男人女人,一律格杀。在天子被踏薨毙的那一刻,曹真已知开弓再无回头箭。非但夏侯奉要背上弑杀天子的弥天大罪,就连曹操也难脱大责。这一件事,已不仅仅是关系某一个人,而是关乎到整个曹氏宗族,关乎整个曹操政权,关乎到天下格局的演变。无论曹操如何权倾朝野,如何雄据九州,一旦背上了弑杀天子的极大恶名,曹操的名声、人心将会降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曹操的地位,所夺取的地盘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变数。天子的死,就如一个被打开的魔盒,一切恶劣的后果都会涌现出现。究竟会恶劣什么地步,曹真连想都不敢去想。但曹真却知道为今惟一可行的补救办法,就是将在场的人全部杀光,这里面包括伏完一行人和……曹真自己麾下的骑兵。杀光所有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罪名推推卸出去。到那时,可以对外宣称伏完等人见逃跑无路。绝望中将天子杀死。甚至可以将罪名推给前来接应的刘备水军身上。但总而言之,必须将在场人的嘴全部封上。而封口地最好办法,就是死!要斩杀自家这不到这3000人的骑兵,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回到大军中,随便找个理由就能他们灭口。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伏完这一帮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逃到刘备的水军战船上。在乱军中。散骑常侍耿纪、议郎金韦、太史周宣、西曹属刘阜等人相继被杀。
“啊……!”曹真策骑抬手一箭,正中伏完肩窝,将其射落马下。几名伏完的亲兵死士拼死护卫着主人向后退却,满怀恨意的曹真收弓取刀。紧随不放。这时,颖水上的水军战船业已赶到。由蒋钦统领的一部水军将士当即架板靠岸,招呼亡命奔突地朝臣、眷属登船。同时。船上士卒也张弓开箭,准备狙击曹军骑兵。有床弩地战船,更将床弩车推到了船沿,开始了攻击。蒋钦本人甚至领了一部精锐士卒,亲自登岸接应。
“立时,救我,救我……”几名可靠的亲兵死士皆已被杀,放眼望去竟无一人可施手,身体无法动弹的伏完眼心中一片死灰。但就在绝望之时,伏完却惊喜地看到了一个熟人……那看似文弱的刘备使者甘悟,此刻竟身手矫健地战场上奔走,手中还提着一样东西。听到呼救,甘悟略感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到是伏完,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闪身急纵了过来。那近在数十步之内地曹军骑兵,竟似不被他放在眼里。
“国丈无碍乎?”来到伏完跟前,甘悟急声问道。
“无碍,无碍……”伏完连连点头,“立时,快救我一救。”
“恩……!”甘悟点了点头,随手就将伏完背在身后,而后朝着水军战船停靠的方向疾跑而去。背负了一人地甘悟,其脚步居然比起战马也慢不了多少,而且身体左闪右腾,灵活地躲避着曹真的箭袭。
“这是玉玺?”伏完心神稍安后,惊讶地发现甘悟手中所提地东西居然是天子印玺。出逃之后,玉玺原本是由伏完保管。但先前中箭落马时,伏完已将玉玺遗失,不想竟被甘悟拣获。不过,这未免太巧了些。伏完遗失玉玺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而且后方还有众多的骑兵追击。甘悟能够如此准确地寻获玉玺,恐怕不仅仅是巧合能说明的。
“立时,刚才我落马时,你就在附近?”伏完疑惑地说道。
“恩……”甘悟也不回答,只是轻恩了一声。
“那为何……”伏完本想质问甘悟为何只顾去寻玉玺,却不顾他的生死。但一想现在的处境,如果问出来,对方一个不高兴说不定就能将他扔下。只能在脱困到了扬州之后,再向刘备好好问究此事了。打定主意后,伏完也不再询问。在甘悟的闪躲腾挪之下,两人很快便靠近了一艘较大的战船。侍中卢毓、尚书郎刘助和伏完之子伏德皆已登上此船。眼见自己父亲即将到达,而后面的骑兵也即将追上,伏德焦急无比,高呼连连。紧追不舍的曹真,知道有一部朝臣逃上了战船,心中已是恼恨不已,此刻再见伏完也行将逃离,如何能够放过,立即招呼身旁的夏侯奉一齐射杀前方两人。两支羽箭一先一后地袭向甘悟、伏完两人,先前身手一直灵活无比的甘悟不知为何脚下居然绊蒜,一个踉跄后左肋部中了一箭。但此刻,在无人能发现的角度,中箭的甘悟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低声对伏完说道:“伏国丈,您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伏完一阵惊愕,还没会过意来。却发现自己的后心中了一箭,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句话,当场气绝。不远处地战船上,伏德看到两人先后中箭,肝胆欲裂,失声惊呼起来。以伏完中箭的部位来看,绝难幸免。但更让伏德伤心的是。父亲非但陨命。更可能连尸身都寻不回来,受伤的甘悟恐怕已没有能力将伏完的尸体带回来。
一旦伏完尸体落在曹操手中,能简单地戮骨扬灰已经是好的结果了,更可能会被悬城示众。但很快。伏德竟发现勉强站稳身子的甘悟居然没有放弃伏完的尸身,继续背负着向前急跑。就在行将被曹真追上时。战船上怒吼地床弩车为甘悟解除了围困。
“哗……!”业已掉转船头地二十余艘战船同时将船帆扬至最高。强劲的北风立时将风帆鼓起,驱引着战船如离弦之箭一般南下而去。岸上。曹真恨恨地将手中大刀插入土中,对着战船离去的方向怒吼起来。骑兵虽然是野战中的王者,但对于战船却是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对于那些逃上船地朝臣,曹真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子丹兄,下面该怎么办?”夏侯奉带着十分的谨慎,低声向曹真问道。此刻,夏侯奉早已回过神来,更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或者说是大罪)。虽说是无心之失,但旁人根本就不会管你是无心还是有意,这大罪,恐怕连曹操也庇护不住。
“叔献,不要担心,会有办法地……”说这话时,曹真自己心中也没有底。现在的他,脑中所想地,是该如何向曹操禀报此事。天子……居然死在了曹家人之手!南下的战船上“父亲,父亲……”幸运脱险的伏皇后趴在伏完的尸体上痛哭不已。
“国舅,都怨小人无能,未能救下国丈大人……”正由人处理肋侧伤势的甘悟满脸歉疚之色地向伏德说道。
“若不是甘大人相救,恐怕家父早已葬身曹贼兵马之手,今又幸得甘大人携回家父尸身,德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怨怪!”伏德哽咽着说道。当时的危急情形,伏德和一些脱险的朝臣都是亲眼所见,甘悟“确实”已经尽力。
“曹家这帮逆贼,篡政谋权倒也罢了,居然连陛下也敢擅杀……这等逆贼,非诛杀九族可恕……”刘助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仰天恨声说道。
“此去扬州,惟有请玄德公匡扶正义,起王师诛杀曹贼了!”卢毓眼中含泪,沉声说道。说这话时,包括卢毓自己在内的几位朝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帝位的承继!当今天子无嗣,虽听说伏后有了三、四月的身孕,但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尚且不得而知。就曹操方面而言,肯定会另立天子,要想与其对抗,这边也必须确立帝位承继之人……从许昌逃出的数十位朝臣,及他们的眷属、仆兵数千人,最终只得不足十位朝臣和两百余名眷属安然脱困。而为首起事的伏完、耿纪、韦晃、吴建、金祁五人,皆无一幸免,葬身于乱军之中。襄阳,宜城县北“你说什么?”张合上前,一把揪住斥候的衣襟,厉声喝问道。
“将……将军……”那斥候面色如土,心惊胆颤地回道,“敌人的水军已经把北至襄阳,南……南至当阳的汉水封了起来……”
一把甩开那斥候后,张合楞立了片刻,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张飞,你狠。”
一旁,张南等部将面面相觑。汉水被封锁起来,张合军与曹仁汇合的希望几乎就破灭了,等待他们的命运,要么就是在襄阳跟张飞死拼到底,将希望寄托在曹仁能够迅速击溃赵云之上:要么就只能西向从上庸那里撤退。不过,从上庸撤退,跟死拼到底几乎也没什么区别。短短一天多的工夫,居然就让张合军的处境,由天上转到地下。
“张飞,你想玩狠,我张合就陪你玩个不死不休!”两眼赤红的张合宛如从地狱出来的杀神,恨声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九章(上)
黄昏时分,斥候飞驰禀报,张合在渡汉水无望的情况下,率军一路攻击南下,兵锋直指南郡。
“将军,是不是该让水军让出一条过河道路……”文聘沉吟着说道,“把渡河的可能完全断绝,张合北上汇合曹仁无望,西向从上庸退却也几乎没有可能。逼急了,他极可能会狗急跳墙,把荆北闹个天翻地覆。如今新野和樊城的情况依然吃紧,必须要尽快解决张合这厮。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如果选择好地点,让开一条道路,再乘张合渡汉水的时候,给他来个半渡而击,说不定能一举将其击破。”
“张合是曹操手中可数的名将,兼备智勇,如果水军封锁住其他地方,却刻意让出一条道路,他定然会生疑。想对他半渡而击,几乎没有成算。”我摇了摇头,摊开地图说道,“被铁骑夜袭了一次后,张合这厮明显变得谨慎,寻常的计策肯定瞒不过他。从眼下的情况看来,他似乎是有心以自己为饵,吸引我军南下追击,进而为曹仁赢得时间。
一旦子龙那里被曹仁突破,荆州战局就难以预料了。”
说这话时,我心里暗暗冷笑了笑……张合不知道许昌生变,肯定还以为曹操会亲临荆州主持战局,以为他自己的绝处求生的计划有成功的希望。但是,很可惜……曹操十之八九是来不了了,而张合自以为是的计划,其实正落在了我的算计之中。南郡。对张合而言,不会是什么福地,只会是坟墓。
“将军有什么计策对付张合么?”庞德略一思索后,带着几分疑惑询问道。
“汉升地大军最迟明日晌午之前就能抵达襄阳,等汉升一赶到,就由他北上增援子龙,先稳定住新野、樊城的战局。至于张合,就由我们来收拾……”我指着地图上标注荆南的方位。转头看了看周遭的马岱、文聘、庞德等一众将领。沉声说道,“我们这里已经有一万人,再加上从荆南过来的一万人,以两万人对付张合。绰绰有余了。我的计划就是,不断将张合向南驱赶。他不是想钻到荆州腹地去骚扰么?如他所愿。我们就一直将他赶到长江边……”
“但是将军……”凌统摸着还没有长出多少胡须的下巴,不解地说道。
“张合被赶到长江边后,见再无退路,必然会背水与我军决一死战。这样下来,我军的伤亡肯定会很大!”
“而且,任由张合南下,襄阳和南郡这一路地城池百姓肯定会遭殃……”文聘不无忧虑地说道。
“仲业不必担心,我已命斥候快马先行知会沿途各县紧守城池不出,并通告周边百姓暂且躲避。南郡那边也已飞鸽传书,做了安排。”我胸有成竹地安慰文聘道,“只要我们这里再逼得紧迫一些,张合没有机会去攻略城池,袭扰百姓。”
“至于公绩说地背水一战……”我转头看了看凌统,笑了笑说道,“我会让张合连背水一战的机会都没有!”
“啊……?”马岱、文聘等人惊讶地轻呼一声,很是不解地看向我。
“将军是准备坚壁清野,困死张合?”庞德似乎想到了什么,踌躇着说道。
“对付张合这万把人,还不值得我来坚壁清野……”缓缓摇头,我手指着地图上异常显眼的长江,眼带一丝锐利之色,“其实,张合自己已经选择了一条死路。他只顾南下荆州腹地来牵制我,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还未待我说完,年轻地马铁就按捺不住好奇心理,急切地询问道:“将军,是什么事情?”
“水土!”我淡笑了笑,缓缓说道,“张合的兵马都是来自北方,而且是较北地冀州和幽州。”
事实上,我曾特地察看过张合军阵亡士兵的尸体,发现其中至少六成以上地人是来自河北(黄河以北)。
“河北的水土,跟荆州特别是荆南的水土相差极大。前几日,张合在襄阳这里可能还没感觉到什么,这是因为襄阳已经毗邻中原。”我继续说道,“但是越向南,特别是到达南郡南部毗邻长江边时,水土基本已跟荆南没有太的区别,一般中原、河北人士,若是突然来到荆南,至少有一半人会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已是轻的,有人甚至会一病不起!”
这绝对不是胡说。(古代情况跟现代有所不同)当初我攻取江东时,就曾为了一个水土问题,在合肥、巢湖苦心准备了好几个月。刚开始的时候,那些来自汝南的士兵(汝南的位置已经比较靠南了)就曾出现过很严重的水土不服,幸好当时准备比较充分,逐渐地克服了这一问题。而如今,张合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时间和过程来适应的。
“啪……!”马休轻轻一击手掌,点头说道,“将军说的极是。当初我们刚随大哥来到荆州时,就很不服这里的水土,我和阿铁就在上庸躺了半个月,当时连令明兄都差点病倒。呆了两个月后,我们才适应上庸那里的水土,但后来到了南郡,还是有不少人马身体出现异状。”
“咳……!”马岱轻轻咳嗽了一下,止住了马休的话头。适才马休说的话里,已经牵涉到了当初马超搅扰荆州的事情,很可能会引起在场的荆州籍将领的不满。
“马将军不必介意,事情也已经过去很久了!”文聘自然知道马岱咳嗽地意图,笑着摆手说道。马岱带着几分感激之色,朝文聘点了点头。
“咱们现在就顺着张合的意。陪他一路南下。而且,要步步紧逼,不能给他回味的机会……”握手成拳,我在地图上标注南郡的那一片区域轻轻捶了一下,“十天之内,就在南郡,咱们要将张合这厮一锅全端。”
如果张合没有耍这点小聪明,直接寻找机会逼迫我跟他决战。以他麾下士卒的战力。绝对有可能跟我拼个两败俱伤,使我即使能吞掉他,也得付出很大代价。但现在,他却是自己选择了一条寻死之路。这怪不得别人了……寿春关羽亲率阖城文武官员。出城十里,将伏皇后、卢毓、刘助等一行两百余人迎入寿春城中。听得天子被夏侯奉踏薨的消息。连一向沉稳如山的关羽、智珠在握的诸葛亮都难掩心中地巨大惊讶,面色大变。议事厅中“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且身怀陛下惟一血脉,且莫因悲伤身。”诸葛亮出列,长身向端坐厅中主位、垂泪不止地伏皇后劝荐道,“还请保重凤体!”
虽然贵为皇后,但伏后毕竟年岁尚轻,且连遭丧父丧夫之痛,如何能停息的下来。厅下,尚书郎刘助朝伏德使了个眼色,伏德微楞之后,终会过意来,上前对伏后劝说了起来。小半晌后,伏后在其兄和几位侍女的扶持下离开了议事厅,望刺史府内院而去。由于还未来得及做安排,关羽就暂且将刺史府的内院辟为伏后地临时行辕。
“关君侯,皇叔何时能抵达寿春?”待伏后离去后,刘助似乎轻出了一口气,急切地向关羽询问道。
“一得到消息,关某就已快马急禀兄长。算上路程,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即可到达!”关羽不紧不迫地回道。
“而今陛下蒙难,权贼肆虐,大汉社稷已到危急存亡之际。能力挽狂澜、诛除国贼之人,只有皇叔了。”刘助泪流满面地说道,“我大汉绵延四百余年,历经24朝,从未有天子横死之事,而今居然……”
“刘尚书但可放心,匡扶社稷正是我兄夙愿。陛下之事,我家兄长必不会等闲以视。只要兄长有令,关某和舍弟翼德即可统领扬、荆两州大军,北伐为陛下报仇!”关羽慨然说道。
“多谢君侯!”刘助、卢毓等十余位朝臣一齐向关羽施礼说道。让寿春郡丞步骘为刘助等人安排居所后,关羽也挥退了其余文武,只留下诸葛亮一人商议事情。
“天子薨毙之事,确是出乎了意科之外。”诸葛亮轻摇着羽扇,蹙眉说道,“原本在计划之中,我和元直筹划了两种可能。其一,将天子救到扬州,随后只要能够稍稍做些‘安排’,主公便可以皇叔之尊,行周公之事:其二,就算实在无法救出天子,然搅扰许昌、缓解先前战局困境的目地也算达成,虽比不上前者,但也算不枉了。但着实没有料到,天子居然会曹家人所杀……”
诸葛亮俊秀的面庞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淡淡地笑意,“不过,这样的结果,看起来似乎比前面的两种可能,都要有利……”
“怎么说?”关羽轻捋颔下长髯,沉声问道。
“天子之薨,于大汉虽是极大的损失,但未必不能成为汉室再兴一个转机……”诸葛亮从来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淡淡一笑说道,“这多年来,曹操正是凭借‘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取得大义名分,不断吸纳人才,最终得已横扫六合,雄据九州之地。但如今,天子驾崩,而且等于是直接死在曹操之手。这样一来,曹操的大义名分将荡然无存。只要能利用得当,曹操恐怕此生也难脱弑杀天子的恶名,纵然他再立新君,这大义名分也将永远地与他无关了。相反,主公则可乘此机会,取得大义名分……”
关羽思索良久,微微点头,随即又带着几分疑惑对诸葛亮说道:“孔明,以你的智谋,是否早已料到天子会死在曹军之手?”
“君侯,这的确是个意外……”诸葛亮轻摇手中羽扇,轻笑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九十九章(下)
收到曹真有关天子薨毙的密报时,曹操正在着手处理许昌内乱之事。本有意乘着这次的良机一举拿下荆州,彻底改变与刘备之间的实力对比状况,但突起的内乱,却让曹操不得不返回许昌来稳定局面。可以说,这件事让曹操极为恼怒。
一回到许昌,曹操就将曹休由中领军(将军级别)降成了校尉。而那被夺取兵符却侥幸未死的校尉王必,则直接被曹操贬成了庶民。了解到实际情况后,曹操并没有责怪荀或,反因其临危抱病扭转局势的表现大加赞赏,赏赐了大量的金帛田地。而夏侯霸、曹泰这些曹氏宗族的年轻一辈,也因在许昌之乱中有出色表现,被曹操予以重赏。对于内乱中有所涉及的朝中文武,因牵连面太广,曹操不便施以雷霆手段,只能在其中选择有从逆迹象的十几人进行严惩,从而达到杀鸡警猴的目的。在前线激战正酣,天子出逃在外的情况下,稳定确实要大于一切。在安定局势的同时,曹操也命贾诩展开严密地调查。但曹真密报的到来,让曹操再也无心理会这些事。
“陛下驾崩了……”手拿着曹真的密报绢书,曹操整个人竟然楞立住了,口中不禁地轻声喃语道。幸好此刻周围并没有第二人,否则必会立时引起渲染大波。关于这次许昌内乱的最终结果,曹操曾设想过许多可能,当然其中也包括天子在出逃途中可能会伤损、甚至亡故。但这也仅仅停留于设想阶段,曹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子真的会薨毙,更想不到居然还是死在曹氏宗族的手中。在极短的时间内。曹操脑中泛出许多念头。而其中的焦点,则是如何处理应付此事会带来地恶劣后果。思索良久后,向来好谋且果断地曹操也无法定下一个应对措施来。不得已,曹操只能找信得过的人一齐来商量此事。被第一个告之天子驾崩消息的人。不是曹操的头号臂助荀或,也不其子曹丕。反倒是贾诩。
“天子驾崩?!!!”乍一听到消息,连贾诩也微吃了一惊。但曾亲历少帝(献帝之兄刘辨。死于董卓之手)之死地贾诩,还是很快由震惊转为冷静,思索起对策来。见到贾诩的反应,曹操立知自己找来商议地对象的正确地。如果论智谋,荀或并不逊于贾诩。但如果是荀或听到这一消息,反应绝不会如此平静。同样是顶级智者,两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荀或虽然忠心于曹操,但对汉室社稷也相当看重,而贾诩却是一个视天子如草芥的人物。
“丞相,天子驾崩之事无论如何是掩盖不住的。且不说天子关乎国运,朝臣百姓不可能对天子被裹挟之外一事视若无睹,就算我方有心暂加隐瞒,刘备那里也会将此事捅漏出来。而且,以徐庶、诸葛亮、庞统等人的智谋,必会以天子驾崩之事大做文章,借以攻击丞相,为刘备谋取大义名分。甚至说,不排除刘备有可能借此机会,自立为帝……”思索片刻后,贾诩缓缓说道,“为今当务之急,是丞相自己先将天子驾崩之事公诸于众,并将谋害天子的罪名坐实给伏完等一众叛贼以及刘备的身上……”
“如何坐实?”曹操眉头深皱,微微点头说道。
“就称伏完等叛贼与刘备相勾连,意欲挟持天子南逃入荆、杨,但因遭遇丞相追截,叛贼逃脱无望之下,丧心病狂弑杀天子……”贾诩很快理出了一套说词。曹操以指节敲打身前桌案,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问道:“但是文和,那些外逃的叛贼中,有一部分人业已被刘备水军接应脱逃。有这些人在,想要将罪名坐实给刘备恐怕难以成事……”
出人意料地,贾诩竟然轻笑了起来:“人总是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只要丞相能以最快速度将叛贼勾结刘备谋害天子的消息通传各州郡,那刘备想不坐实这罪名都不可能。只要能将我方的知情者全部禁口,那些来自刘备一方的消息,丞相完全可以用敌方流言骚扰的借口加以解释。而寻常百姓和一般官员,根本没有这能力来探寻事实真相;有能力的人,通常都是丞相的亲信重臣。为丞相大业,他们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对外张扬。”
看到曹操的眼睛在泛亮,贾诩心中更加笃定地说道:“现在所比拼的,就是丞相和刘备到底谁能以最快速度将各自的消息传播开来!”
曹操起身在厅内来回走动,面上呈现出沉思的表情。贾诩再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曹操做出决定。良久后,曹操突然止步,转身对贾诩说道:“文和,将天子遭伏完等一众叛贼谋害的消息通传天下之事,就交给你了,具体如何做,由你自己斟酌。我要找文若、子扬他们好好谈一谈!”
“领命!”贾诩也不含糊,当即领命准备离去筹划此事。
“丞相可在?”就在这时。厅外居然传来了荀或的声音。
“文若,我在这里,进来吧!”虽然惊讶于荀或的到来,但曹操仍放缓语气,尽量表现得跟往常一般。荀或步履匆忙地走进厅内,向来沉稳持重的面庞上此刻居然有异样的焦急之色。
“文若,何事令你如此焦急?”曹操略感吃惊地问道。
“丞相,陛下……是不是已经驾崩?”荀或微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以曹操心机之深。听到这一询问,也不禁色变,随即不自主地与贾诩对视了一眼。看到如此表情,对曹操极为熟悉地荀或。已知自己所得的消息十之八九是准确的,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左手竟然微微颤动了起来。同样对荀或熟悉异常的曹操,自然知道这左手微微颤动的举动。正是荀或心情最为激动时的下意识动作。不过,荀或已经有7、8年没有过如此表现了。
“文若,天子确已驾崩……”知道瞒不过这个最得力的臂助,曹操无奈地微微点头,但随即又很惊讶地询问道,“我是刚刚从子丹那里得到消息,正准备让文和去请文若过来。文若又是如何得知地?”
曹操并不认为这一消息是荀或自己猜出来地。荀或痛苦地摇了摇头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勉强收拾住心情,低声回道:“丞相,或也是刚刚从汝南得到的急报。天子驾崩之事,恐怕已在汝南,甚至其他州郡传开了……”
一听这话,曹操立即楞住了,满面惊愕之色,片刻后,他才有些艰难地看向贾诩。
“刘备居然已经先下手了……”贾诩惊愕地低语道。如果不是曹真的亲笔密函中承认天子是由夏侯奉的战马“踏薨”,贾诩甚至会认为天子真是由刘备地人所杀,否则怎么会反应的如此迅速?“文和,速请子扬(刘晔)、公仁(董昭)、子鱼(华歆)、长文(陈群)、季弼(陈矫)过府议事!”知道事情再不容迟缓,曹操当机立断地对贾诩说道。
“是!”贾诩知道曹操是要先跟荀或解释此事,立即举步离去。
“文若,这是子丹地传书……”曹操从桌案上拿起一封绢书,递给荀或……寿春得到关羽的传书之后,刘备急将庐江之事托付于孙乾,携鲁肃、寇封等人星夜兼程赶往寿春。同时,又因庐江初经变乱,局势尚未完全安定,刘备传书关羽,急调关平地无当飞军南下,以协助孙乾稳固庐江局势。伏后一行人等来到寿春的第二日晚,刘备也赶到了寿春。先行拜见了伏皇后后,刘备又连夜亲至刘助、卢敏、伏德等人的临时居所拜访,厚加宽慰。拜访完毕时,已是凌晨三更时分,但刘备仍然没有休息,而是急召了关羽、诸葛亮、鲁肃等几人继续议事。
“竟会有如此变故,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刘备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之死,我至少该承担起一半的责任!若没有这次的计划,陛下在许昌虽无自由,但至少性命无碍啊……”
“主公不必自责,陛下的驾崩纯粹是一个意外。若要追究责任,曹操该首当其冲,而后则是那曹真、夏侯奉,再者就该是亮与元直。而主公所想的,只是救出天子,主公所做的,也只是准许了亮与元直兄所定下的计划……”诸葛亮长身而起,躬身说道,“所以,陛下的意外驾崩,主公确实没有任何责任。”
“诸葛司马说的是……”在刘备的面前,鲁肃仍以征南大将军府右司马的职位来称呼诸葛亮,“曹操挟天子把持朝政已有多年。历年来,曹操一面对外征讨各镇诸侯,一面对内铲除异己。如今的许昌朝廷,朝臣中十之六、七皆为只知有曹操而不知有天子。以肃料想,不出十年,恐怕曹操或是其子便会行新莽之事,篡汉自立。到那时,天子的遭遇可能会更加凄惨。能如此而薨,对天子或许也是一种解脱,所以主公完全不必自责。肃以为,主公所能慰藉天子在天之灵的,便是尽早诛除曹氏,再兴我大汉天威!”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章(上)
“兄长,孔明和子敬说的都极为在理。”关羽微微颔首,接着诸葛亮和鲁肃的话头,劝荐刘备道,“眼下天子驾崩,扬州内乱初平,荆州战局又尚未了结,兄长更要振作精神,稳定大局。
“恩……”刘备沉吟许久,轻应了一声,随即向关羽、诸葛亮询问道,“二弟,孔明,陛下驾崩的消息有没有通传出去?”
“荆、扬、交三州还没有正式通报,不过,亮业已动用细作网,将陛下被曹操追兵所害的消息通传于曹操各州郡,以及两川和凉州。若不出意外,目前较近的兖、豫、青、徐诸州恐怕已经传开了消息,司、雍、并、冀、幽、凉、益等六州会稍迟一些。但有前面四州为介,曹操弑杀天子之名半月之内,必会为天下人所知!”诸葛亮向刘备禀报道,“曹操如果得到天子驾崩的消息,在无法隐瞒的情况下,十之八九会将弑杀天子的罪名转嫁给主公和伏国丈,以逃避自己的弥天大罪。所以,目前最关键的就是,主公与曹操到底谁能先将消息散布出去,将罪名坐实给对方。”
看刘备略呈疑惑之色,诸葛亮和声解释道:“主公,请恕亮直言。尽管我等皆知陛下是被那夏侯奉所弑,但要让天下百姓知道此事,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真相如何,而在于到底谁先将消息传播出去。曹操如果先将‘他的消息’传播开来,那弑杀陛下的主谋很可能就会变成主公;而我方若能先将消息传播开去。则可让曹操再无法抵赖他的弥天大罪。鉴于这一考虑,亮便先行自做了主张,未先得主公同意,亮之罪也,请主公降罪。”
说罢,诸葛亮一撩衣袍,就欲下跪。
“孔明不必如此,你做的很对……”刘备起身上前。探手一把托住诸葛亮。将其扶起,苦笑说道,“虽然有时不愿去想,但事实确实如此!”
“兄长。此事并非孔明一人自专,弟也是应允地!”关羽也开口为诸葛亮辩解道。回到位上。刘备换了一个话题说道:“这第一步已经做好,接下来又该当如何呢?”
“主公。亮以为在千头万绪之中,有三件事当为重中之重……”诸葛亮显然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说道。
“哪三件事?”刘备饶有兴致地问道。
“其一,声讨曹操。仅以细作散播消息,还不足以完全坐实曹操之罪。主公还需亲草檄文,怒斥曹操弑杀天子之极罪,并广邀天下士民讨伐曹操。同时,遍请荆、扬、交三州之大儒名士,及刘(刘助)、卢(卢毓)等公著文声讨曹操。如此双管齐下,必叫曹操难以辩说抵赖。其二,为陛下殓葬。若不出预料,曹操必会以殓葬之事,图谋缓和其所处被动局面。故而,主公要尽量在曹操之前,为陛下主持风光大殓,如此一来,非但可使曹操图谋难成,更可为主公赢得大义名分,收取天下士民之心。其三,便是帝位承继。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虽然驾崩,大汉却不能无主。陛下目前身前无嗣,惟伏皇后所怀龙胎可望。而曹操为稳定人心,必然会再择宗亲之后继位,但无论是谁,论血脉,比不上伏皇后腹中龙胎,论名望,比不上主公。可以说,在大汉帝位承继大事上,曹操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主公。这一件事,如果处理得当,可以再给曹操以致命一击,而更添主公大义名分。这便是亮所认为的三件重中之重的大事,一己之见,请主公勿要见笑!”
刘备凝神思索起来,良久后,缓缓点头说道:“孔明所言极为在理。前两件事,并不难办,难办的是第三件事……”
“主公,关于帝位承继,肃以为有两种选择。”鲁肃沉吟着说道,“其一,由主公承继帝位。主公身为帝叔,有高祖血脉,且名望更是天下所归,承继帝位合制、合情、合理。第二个选择则较稳一些,便是等候皇后腹中龙胎诞出,若是皇子便承继帝位,若是公主,便可另做他图。在龙胎尚未诞出之前,由主公暂摄朝政。若诞出皇子,在其成年之前,同样亦由主公以皇祖之身,行周公之事,代摄朝政。”
“还有其他选择么?”沉默了片刻,刘备看向诸葛亮和鲁肃二人,出声问道。
“若是要另寻其他宗室子弟继位,便不如选择子敬所提的两议之一了。”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
“此事暂且放到一边吧,等三弟和元直从荆州回来后,再行商议决定!”仔细思索后,刘备还是没有立即做出决定,叹了口气说道,“三弟虽然回到荆州,但战局恐怕仍然吃紧,是否要派兵增援?”
“主公尽可放心,以将军统军用兵之能,加上西征大军全部回师,击退曹仁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将军目前似乎正有意聚歼张合,以亮科想,张合覆灭之日,就是曹仁退兵之时。”诸葛亮宽慰刘备道,“荆州的战事,再有半个月必能了结。”
“恩……”刘备微微点头,随即道:“那扬州这里。就先行筹备实施孔明所说的前面两事。”
天明之后,刘备正式召集寿春城中文武官员议事,并邀伏皇后、刘助、卢敏等人列席。率众文武面北遥祭天子之后,刘备痛斥曹操弑帝地极恶大罪,说到动情处时,更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随后,刘备当厅命诸葛亮代笔起草声讨曹操地檄文,并在即日通传各州郡,使天下百姓熟知曹操的罪行。又决定在寿春为天子修建衣冠大冢,由刘备本人与鲁肃,及刘助、卢毓等人黄同筹备天子大葬之事。议事后,数十匹快马急出寿春,分赴荆、杨、交三州。正式将天子驾崩之事公诸三州士民。同时。通告除正在处于战事中荆北四郡外,三州其余二十余郡进入国丧期。接到徐庶有关天子薨毙的传书时,我正率军抵达当阳。对于天子的死,我虽然有些吃惊。但什么痛苦伤心之类地情绪,却是与我没有一点关系。不同于这时代的任何一人。我对天子可以说没有一点点地感情。他的死,于我而言。只是一件可能会影响到天下大势发展地大事件而已。这位一直被当作傀儡的可怜天子,从一出生到最后横死于马蹄之下,恐怕没过过一天不受他人控制的生活。死,对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随着他的死亡,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地“势”将不复存在。如果能在这方面做好文章,大哥与曹操之间地对峙,将会出现很大的变故。不过,这一切暂时不需要我操心。我所要关注的,就是如何先击灭张合,继而将曹仁那斯赶出荆州。这几日,我没有给张合多少袭扰沿途城池、百姓的机会。
张合想通过攻入荆州腹地地方法来牵制我,但我手中有西凉铁骑这样一支强大的机动力量在,想要对张合形成反牵制是再容易不过了。往往张合一对某座城池形成包围进攻,我就率领铁骑游击到他地外围,对他形成极大的威慑,迫使他解除攻城。
一旦张合派出人手去劫掠百姓以补充粮草,铁骑就会一口一口地将他派出地小股人马蚕食掉。这里是荆州,张合再怎么谨慎,也不可能比我熟悉当地的地理人情,也不可能拥有我这样全面的细作网络。虽然每日都会有一定损失,但张合仍然坚持着不断南下。为防止他可能会突然向西逃入巴东,我命由荆南而来的一万兵马进驻永安,将进入巴东的要冲给截断了。
张合这只大鳖,已经逐渐地自己抓进了瓮中。
“将军,这种事情交给下面人做就行了,您何必亲自来查看呢?”文聘难忍粪便的恶臭,捂着鼻子,苦着验对我说道。我没有说什么,用手中的木棍拨了拨地上一团团曹军遗留的粪便,甚至主动用鼻子嗅了嗅,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意。倒不是有什么怪癖,我只是想确认张合的兵马到底有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以及到底是真的水土不服,还是张合故意设下的陷阱。虽然张合本人应当从没到过这么靠南的地方,一时间没有想到水土不服可能会带来的恶劣后果,也实属正常。但对于这样级别的对手,必须保椅冷静的头脑,绝不能得意忘形。搞不好,张合也有可能早已认识到水土不服问题,却故意设圈套对付我。不过,有些事情是伪装不起来的,譬如这些粪便。
张合的军士已经出现了水土不服的早期症状……下泻。当年在合肥、巢湖时,这种场面我见识得太多了。到底是真是假,一看便知。上吐腹泻是相当伤元气的,正常人只要泻上半天,手脚就会发软,不要说作战,恐怕连兵器都拿不起来。
“快了!”我扔掉木棍,拍了拍手说道,“再有三天,大概就能解决张合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章(下)
“呜……哇!”
百多名士兵同时俯身狂吐,由于已半天没有进食,吐出的都是黄水,乍看上去似乎连胆水都被吐出来了。这些个士兵个个面色腊黄,神情极度委靡,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栽倒在地。在他们身旁,另有无数士卒瘫坐在地,脸面上是同样的腊黄之色。地面上,随处可见呕吐后的残留物。空气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酸臭气味,再加上隐隐的粪便臭味混杂其中,更令人闻之翻胃。
张合行走在人群之中,巡望抚慰着自己麾下的将士,虽然面色平和,但其眼中却有掩不住的忧色……坐在一块大石上,张合仰头望天,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在他身旁,围坐着张南等六、七名校尉、都尉级将领。有一名校尉、三名都尉,已经先后病倒,在场的将领中,也有人开始出现呕吐腹泻的迹象,连他们自己也不敢担保还能撑过几天。
“到今天,已有四成*人下吐下泻,而且人数每天都增加……”张南忧心忡忡地对张合说道,“张将军,再这样下去,不用张飞动手,咱们自己就垮了!”
张合垂下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到了此时,张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个绝大的错误—没有想到荆州的水土与中原、河北居然有那么大的差异。事实上,临出征前,曹操就曾提醒过曹军众将要注意天时地理的变化。但无论在上庸,还是在襄北,军中将士都没有怎么受到水土问题地困扰。故而张合在制定作战计划时,就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中。然而,事情却比张合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刚一到达襄阳、南郡接壤处时,军中就出现了部分士卒下吐下泻的问题,当时张合还没怎么在意,只以为是吃坏了东西,但后来发现不对劲。越是向南,军中将士上吐下泻的问题越是严重。而且人数也变得越来越多。
张合自己的身体素质绝佳。倒是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状况,但如果军中四成以上的将士无法作战,这仗基本也就不用打了。而那狡诈的对手张飞,却似乎是吃准了这一点。只看张飞军这些日来地行动。
张合渐渐也摸出些头绪来了……在一般情况下,如果被敌军攻入自家地腹地。正常的表现自然应该是想尽一切办法将敌军歼灭,或是驱逐出去。而要想歼灭或驱逐像张合这样一支万余人的精锐曹军。至少也得动用三倍左右的兵力才可能达成。
张合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希望能吸引张飞调集大军南下来围剿自己,进而为曹仁那里减轻压力。只要曹仁能够突破新野、樊城,整个战局将立刻变活,如果曹操再能亲携一部兵马增援,一举夺取荆北地战略意图将极有可能实现。而且,如果张飞着急围歼或驱逐,就有可能在行动中露出破绽,只要能利用得当,反而有可能将其一举击……但张合却深深地失望了……这些日来,张飞却似乎一点不为这支深入荆州腹地的“敌军”所动,非但没有增调兵马来围剿,甚至连决战地意思都没有,只是领着那支万人上下的兵马紧紧跟在张合军地后方,在适当的时候骚扰一下,以阻止张合夺取城池。起先还有些不解,但到了此刻,张合终于会过意来……张飞并不是不重视自己,而是他有信心就以手中的近万兵马来达成聚歼自己的目的。而其手中的筹码,自然就是自己没有想到的水土不服问题。想到这里,张合就感觉一阵心惊和悲哀,自己苦心筹谋的计划,居然完全落在了对手的设计之中,被对手牢牢地反制住了。
“难道我当真就不是他的对手么?”张合一阵怔怔出神。
“张将军,张将军……”见张合似乎没能听进自己的话,张南接连呼唤了几声。
“张飞到了哪里?”张合眼皮一抬,低声询问道。
张南微微一楞,随即回道:“斥候最近的回报,张飞军主力业已到达纪南,距我军还有70余里。那支西凉铁骑,则正在我军东北大约20里的地方游弋……”
“恩……”张合轻应了一声,又继续问道,“派往巴东方向的斥候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张南摇头说道,“张将军,巴东正被张鲁盘踞,就算我们能撤到那里,恐怕情况也难有改善……”
“以用兵来看,张鲁比起张飞,差得不是一点两点,只要能进入巴东,我们就有六成希望能撤到汉中,与夏侯将军汇合。”张合转头看了看西面方向,沉声说道,“而且如果能够联络得上夏候将军,里应外合夺下巴中、巴东也不是没有可能……”
远方,隐隐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张合略一聆听,就分辨出只有一匹马,“云飞,大概是往巴东方向打探情况的斥候回来了,你过去看看!”
“诺!”张南当即起身离去。
一盏茶的工夫后,张南带着一名斥候回到了张合身旁,不过面色显得更加凝重。
“张将军,永安城驻有大批敌军,数量不少于一万,西退入巴东恐怕难以成功……”
“什么?”张合心中一悸,有些无法置信地说道,“一万人?南郡怎么还会有一万兵马,就算郡国兵全部调集起来,也未必能凑到一万……”
起身走到斥候跟前,张合肃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探清?”
“回将军。小人没有探错,永安的驻军的确不少于一万人。这支兵马似乎是刚刚从荆南过来的!”
“荆南……原来如此……”张合知道荆州军确有一部正在荆南威慑刘璋,微楞了楞后,喃喃自语起来,“张飞,你当真是一点退路都不肯留下啊……”
张合缓缓步回先前的大石处,侧身坐了下来,双目微闭。
一众部将面面相觑。轻声议论了片刻后。都将目光投向了张合。思索了良久后,张合突然睁眼,以决然的语气说道:“不向南去了,掉头北上。既然已经没有退路。就与张飞决一死战。”
“张将军……”没有想到张合思索良久地结果居然是决一死战,而且以目前军中的情况来看。恐怕这一战确实是“死”
战……有死无生之战。
张南等人微愕之后,略显慌张地说道。
“如今我军战力锐减,如若决战恐无胜算……”
张合神情坚毅,没有半分惧色,慨然说道:“纵然一死,也正好得报丞相赏识重任之情。更何况,能死在张飞这样的对手手中,我张合也算无憾了!”
“可是张将军,我军中有四成士卒身体虚弱至极,恐怕连刀枪都举不起来,让他们上战场,全然是枉送性命啊……”张南对“决一死战”显然顾忌很大,想要劝荐张合打消念头。转头看了看远处的士兵,张合也是满面不舍之色。这些士兵中有半数以上,都是当年跟随张合从袁绍一方转投到曹操一方的,在张合麾下征战已有六、七年时间,彼此间已颇有些感情。往日里,这些幽州精兵曾为张合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来到了荆州这边,却因水土不服全无用武之地。
“上不了战场的,全部留下。”在众将惊讶的注视下,张合沉声说道,“张飞此人虽然可恶,但听闻他从不擅杀俘虏。让他们留下投降,反能有一条活路。”
不给众将异议的机会,张合一摆手,“都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北上寻张飞决战!”
取下绢书后,我将“呱呱”叫信鸽递给一旁地亲兵,迅速展书看了起来。
“将军,有什么情况么?”文聘好奇地询问道。
“张合掉头北上了!”我随手把薄绢递给了文聘,嘴角微扬说道。
“难道他想跟咱们决战……”凌统毕竟年轻,头脑很灵活。
“十有八九是如此……”我点点头,说道,“张合地反应也算比较快了,否则再等几天,他就算想决战,也没机会了!”
“将军,打不打?”凌统兴奋异常地问道。
“公绩,不要着急,有你杀敌的机会……”走过去,拍了拍凌统的头,我笑着说道,“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凌统嘿笑着点了点头。小半个时辰后,斥候再次传书,比较详细地说明了张合军的情况。
“张合留下那么多上不了战场地人做什么?让他们等死?”了解了情况后,凌统略显惊愕地说道。
“是让他们投降……在这件事上,张合倒还算有点人性。”我拍了拍头,轻笑说道,“时机也差不多了!”
“传书铁骑,命他们一分为二。马岱领一部游弋于张合军左后翼,庞德领一部游弋于张合军右后翼,暂时不要进攻,保持对敌军的震慑!”
“通令全军,起程南下。”我昂声下达着命令,“就此一战,击灭张合!”
“诺……!”
雄浑地号角声迅速响起,直冲云霄,悠长地回荡在天际之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一章(上)
南下和北上的两支兵马,终在乌扶邑遭遇。战鼓轰鸣如雷,狂猛而震撼人心;号角沉浑激昂,悠长回荡在天际之间。身着不同衣甲的两支军队,相隔近千步,列阵而峙,士兵们紧攥手中兵刃,眼睛直视前方。队伍中,军司马、都伯等基层军官不住低声呼喝着什么,试图将士卒的斗志鼓舞至最高。
一旦战端开启,比拼的将不仅仅是人数的众寡,战术的优劣,治军的紧松,斗志和士气同样至关紧要。北风忽猛,卷起一阵狂尘,吹得纛旗舒展开来,猎猎作响,旗面上的猛兽图案仿佛也有了灵性,远远望去,仿佛在驾着乘风翻腾跳跃,确是威猛无比。
“锋矢阵……”立马横矛,我极目远眺,很快就分辨出张合军所列阵型,“连身后不顾了,看来张合决死之心已经勿用怀疑了!”
锋矢阵的攻击性极强,无论是骑、步军,用来正面突破敌阵是再合适不过了。锋矢阵可分为大锋矢(即全军列成一个完整的巨大锋矢>和小锋矢(将全军分成数部,每一部列成一个锋矢阵,而后每一部相连相扣,构成连环锋矢攻击),锋矢阵用至高境界时,可以使得攻击如同怒涛狂潮,一浪高过一浪。直至将敌军全部吞没。而眼前张合所列成的,就是一个小锋矢连环阵型。不过,正所谓物极必反,在锋矢阵绝强正面攻击能力的背后,便是其极为孱弱的侧后方防御。
一旦遭遇对手以机动兵力迂回到侧后,尤其是后方发起攻击,则脆败是难免的。很不幸,我手中恰好就有一支机动力极强、攻击力绝悍的骑军。
张合明知这一点。他甚至清楚马岱和庞德地两部骑军已经分别游弋到他的左后和右后方。但仍然摆出这样一个一往无前的攻击阵型,只能说明一点……这一战,他已存决死无还之心。
“传令铁骑,前逼一百步。加大威慑!”我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号角兵一令道。
“呜……!”苍劲的羌笛声同时在东南、东北两面响起。彼此相互呼应,又与战鼓号角声混杂在一起。显得那么奇特却又异乎寻常地合拍。
一东一西两部西凉铁骑,静静地列阵站立,除却羌笛声外,整个军阵鸦雀无声,没有一丝喧嚣。随着羌笛声的节奏越来越来急促—呜、呜、呜、呜。每一个回旋声调都能激起心头的震撼,像来自西北苍狼骨肉内嗜血的吼叫。
“杀……!”,马岱和庞德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几乎是在同时狠狠顿砸手中的银枪和板门大刀,厉声长啸微微催马向前。
“杀,杀,杀!”骑兵们随之呼应,厉声狂吼,滚滚地铁流缓缓地移动。玄衣玄甲地骑兵步调近乎一致地前踏着点步,整齐的马蹄声憾动地面,憾动着人心。
张合军中将士虽然早已心存必死之志,但无比的阴翳和巨大的压力还是让他们喘不过气来,马岱和庞德地举动更是加剧了这一状况。西凉铁骑的威名,并不是靠他人吹嘘而成地,而是在一次次的鏖战中,依靠铁与血造就地。当年的雍司大战中,曾有万余西凉铁骑一战击溃五万曹军的战例,那一战只杀得曹军尸横遍野、洛水几近断流。
张合军的士卒中,便有一些人曾参与过当年的雍司大战,对此仍记忆犹新。在平日的贤良叙话中,他们也不可避免地会将这些事情讲给自己的同袍听,如此无形中便使得西凉铁骑的威名变得愈发响亮。若先前还有人对此将信将疑,襄阳城外的那场夜袭,便将所有的疑惑消除。
张合面色平静如常,只有锐利的眼眸中不时闪烁着精光,缓缓抬起右手,厉喝道:“擂鼓,传令全军,攻击向前,击溃张飞!”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吼出来的。
“张将军,不留下人防备后方?”额头隐现汗珠的张南蓦地转头地看着张合,惊愕地说道,“西凉铁骑在我们身后啊……”
“没有什么后方!”张合奋然说道,“这一战只需向前,不必顾后。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说罢,张合提起长枪,第一个跃马出列,缓缓朝敌阵而去。
“咚咚咚……”狂暴的战鼓声冲天而起。列成七个连环锋矢阵的曹军士卒,紧随在张合之后,步履整齐地缓步向前逼近。
“前军转列鱼鳞阵!”
“无前飞军暂时不动!”
“传令铁骑,保持与敌300步距离,听令攻击!”
看张合军有了动静,我迅速下达了一道道命令。文聘所率的前军,迅速地转换着阵型,长兵器士兵重叠列阵,位在最前方,随后是便是千余弓弩兵,刀盾兵列在两翼,以为策应护卫。距离越来越近,张合军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近至三百步时。变小跑。近至两步时。已成标准的冲锋状。
“弓箭手,上弦开弓,仰射标尺七!”都尉师欢站在一临时堆起的小土台上,目测着与曹军的距离,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大声音,向麾下的弓箭手喝令道。
“射……!”一见敌军进入射程范围之内。师欢几乎是喝破喉咙般地怒吼道。
“蓬……!”整齐的弓弦震动声后,1000余支羽箭带着凄厉地啸叫,在天空中织出一片死亡阴云,而后前仆后继地朝敌军阵中猛扎下去。
一朵朵血花绽开,一条条生命消逝。
“不要停,继续四轮连射!”看也不看射杀的成果如何,师欢声嘶力竭地狂吼道。
“杀……!”两军前锋相距已不足50步,万余名士兵同时怒吼起来。长枪挺刺向前。战刀高立如林。‘传令铁骑。自两翼插入敌军侧后,展开攻击!”就在两军发生激烈的那一刹那,我对铁骑下达了攻击命令。接到攻击命令后,凄劲的羌笛节奏变得极其高昂。
一支支长枪依次放平。片刻之间,铁骑变作了一丛移动的钢铁长林。泰山压顶般的向张合军扑来。
“杀”,马岱发出了最后的攻击令。顿时,像一只巨手狠狠地推动了一把,看似沉静的1400西凉铁骑陡然间变为愤怒地火山,似岩浆奔涌,轰鸣向前。人如饿虎马似癫,凶猛地铁骑撞入张合后阵,如同两块千钧巨石同时敲打一只鸡蛋。只一眨眼功夫,就从左右两翼洞穿了疲弱的张合后阵。
“不要顾后,只管前冲!”战甲上已经沾染了数片血花的张合,一枪将敌军一名枪兵挑到空中,而后狠狠地甩了开去,声如惊雷地怒吼道。以最精锐的士兵为箭头,张合军七个锋矢狠狠地扎入文聘军那厚实地鱼鳞防卫阵中,立时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锋矢如矛,鱼鳞如盾,这是一场锐矛与坚盾地战斗。文聘亲临第一线,与枪兵、戟兵一同生扛敌军,如同磐石抵御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弓弩手则一刻不停地重复着抽箭一一上弦一一松弦地动作,将箭雨倾泻给对手。刀盾兵们顽强地护卫着侧翼,避免弓箭兵遭遇敌军的近身攻击。如果说前方是矛与盾激烈碰撞,西凉铁骑对张合军后阵的突击则利刃切入豆腐一般。后阵那脆弱的防御,面对冲击力绝悍的铁骑,完全是不堪一击。迷惑、慌乱、恐惧、惊忪、绝望,随着铁骑怒涛般狂猛攻击,张合军将士的表情变幻不定。
一片又一片的士兵,被铁流吞噬,逐渐地,一些后阵士兵忍受不了巨大的压力,停下了前冲,转身与铁骑返战起来。马岱与庞德率领各自铁骑灵活地驰骋在战场之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令曹军士卒防不胜防。随着返身迎击铁骑的人越来越多,曹军的冲击力也迅速地减弱。眼见就能突破枪、戟兵的阻拦,攻入敌阵腹地,却突然发现后继力量跟不上,张合如何不心急如焚,厉声狂吼道:“不要管后面,跟我向前冲!”
看到张合军攻击势头减弱,我已知全面进攻的时机来临,当即下令道:“传令,无前飞军加入攻击!”
早已等待不耐烦的沙摩柯和凌统,一听到出击的号角声,立即兴奋地领着同样热切盼战的飞军士兵,一路狂嚎着攻入敌军。从身边土中抽出蛇矛,我一拍乌骓,领着十八骑亲卫,加入了战阵。手起一矛逼退张南后,我不给他一点缓冲的机会,策马疾攻上去,蛇矛如旋转的风车,将他死死笼罩在矛影之下。不片刻,张南已是手忙脚乱,惊恐之下,手中大刀更是全无章法。寻得一个破绽,我奋力一矛倒刺下去,锋利的矛尖毫不费力地将张南穿胸而过。挑起张南的尸身,我声如鸣雷地断喝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已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我军将士齐声怒吼。回应着……“张飞,我要杀了你!”愤怒的厉喝从我右侧响起。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一章(下)
“张飞,我要杀了你!”愤怒的厉喝从我右侧响起。拨马转身,正见张合策骑分开人群,劈波斩浪一般疾冲过来。
“只要你有这能耐!”我冷冷回了一句,随即一拍乌骓,挺矛直迎张合。
“锵……!”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后,张合连人带马稍退了一步,随即又挺枪狂攻上来。我眉头微微一皱,轻夹马腹,乌锥会意地骤然起步,并在瞬间将速度加至最快。配合乌锥的疾冲,丈八蛇矛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急速前刺,异样的寒芒从矛尖激射而出。
张合将枪速提至最快,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刺出十余枪,每一枪都击在蛇矛的旁侧,居然这样很巧妙地我这劲力十足的一矛化解。紧接着,乘我招式用老的当头,张合运枪自蛇矛上方滑过,直刺我的面门而来。
“恩……?”轻噫了一声,我右臂奋力一振,蛇矛疾速上荡,将距我脸面不到一尺的长枪架飞,随即矛作棍式,狠狠下压,砸向张合右肩。
一拨战马,张合急向后退却了几步,让了开去。看了看双目尽赤、势如疯虎地张合,我心中不禁泛出了些微叹的感觉。并非未跟张合交过手,但他适才那几手表现,确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尤其那一连十数枪化解蛇矛突刺的招数,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赵云使出的一般。而且,似乎是陷入疯狂状态下的他,力道都比以前大上不少。不过。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一战。
再来!”眼中充斥着热切地战意,我断喝一声,急纵乌骓疾冲向前。
一人一马,如同一道狂烈的黑色旋风,朝张合径袭而去。
“怕你怎的?”张合厉声狂吼,跃马相迎。
“铛铛铛……”金铁相击声不绝于耳,片刻之间。蛇矛与张合长枪以极快的速度连续撞击三、四十下。两匹战马死死纠缠在一起。乘着一个错身的机会,我以左手持矛封住张合的长枪,右手急探伸向他腰间的绦带。
张合眼见收枪不及,身体顺着我手伸来的方向往下一倒。随后以单手牵拉马缰,另一手急转长枪支地借了一把力。始终没有脱离马身地双腿带着身体猛地一转,居然又从马腹地另一边荡了出来。借着这股荡力。
张合运长枪毫不犹豫地刺向乌骓的腹部。不需要我指示,乌锥自己感到极大的危险来临,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在一刹那完成了急停地动作,随即前蹄猛地发力,竟将它庞大的身躯支得跳跃起来,以毫厘之差躲开了长枪刺腹地危险。不待张合再有其他动作,我居高临下,双手运矛斜刺向他的心脏部位。矛尖急速旋转地螺旋气流,吸附起附近的灰尘,如同一条淡灰色的长蛇,张开锐利的獠牙,狠狠地噬向自己的猎物。似乎是知道这一击非同小可,张合也没有硬扛,纵马急闪了5、6步,避了开来。落下之后,乌骓似乎记恨着想要伤他的事,铜铃一样的眼睛怒瞪着张合和他跨下的坐骑,铁锤般硕大的前蹄重重地击打着地面,鼻中出着粗气。猛地将前身奋力抬起,乌锥仅以两只后腿来支持它自己和我的重量,仰天长嘶一声后,铁锤一样的前蹄重重跺下,地面竟似微微一颤。随即只见一道速度惊人的黑色闪电,带着长长的残像,径直冲向前去。
“死来!”我狂吼一声,以人马合一之势,将蛇矛挥舞成车轮状,狠狠地将张合罩入其中。
张合额头青筋暴突,面红耳赤,口中如野兽般厉吼连连,手中长枪以惊人的速度左格右挡。
“锵锵锵……!”
激斗三十余合后,张合那近似疯狂的势头终于被压制了下去,力道出现减弱的趋势,速度开始下降,基本上只能进行防守而无法对我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与此同时,他坐下那匹战马可能也有水土不服的症状,身体居然出现微微的颤抖。奋起一矛将张合击退三、四步后,我勒马挺矛指向这“宿命”中的对手:“张合,你不是我对手,而且你已再无退路,敬你是个豪杰,不想枉兴杀戮,归顺我家兄长,如何?”
张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乘着这个机会恢复自己的体力,片刻后哈哈大笑道:“想我投靠刘备,亏你也想得出。丞相雄才大略,奉天子令勘平乱世,乃是真正的明主。
张飞,你等兄弟皆是叛贼,早晚必成丞相阶下之囚。今日我张合有死而已,休要图费口舌。”
“哈哈哈……”我纵声长笑,收回前指的蛇,矛,横在身前,“张合,亏你年近不惑,你这话若是让天下人听了,恐怕九成*人会笑你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蠢物。”
“哼!”张合不屑地冷哼一声,“张飞,休要卖弄你兄弟那些假仁假义的说辞!丞相大人绝对要比你等兄弟忠于陛下!”
“一个胆敢封杀天子的人,你居然说他忠于陛下,这或许是我此生听过最荒谬不羁的话了!”我冷笑一声,讥讽说道。
“你说什么?弑杀天子?谁弑杀天子?”张合眉头一皱,厉声喝问道。
“除了曹操,还会有谁?”我知道张合肯定还不知道这事,冷冷说道,“天子出走许昌,曹操派军追击,途中骁骑都尉夏侯奉纵马踏薨天子!”
“这不可能……”张合果然不知此事。乍听之下完全不能相信,勃然作色怒叱道,“张飞,休想以这等拙劣手段来欺骗我,你当我张合是三岁孩童不成?”
阻住了张合下面的话,我冷冷地对他说道:“张合,有种你我打个赌,若此事属实。你便归71顷我家兄长。若我所言有虚,即便今日擒了你,我也担保荆州战事一了,就放你回许昌……”
张合听了这话。不禁微愕,但面上却依然满是不信之色。我嘴角不为人见地微微一翘。随即带着一丝轻蔑喝道:“张合,你不是不信么?你还是血性男儿么。是就就跟我打下这个赌!敢么?”
“如何不敢?”被激之下,张合脱口而应道。
“好!虽然并未击掌立誓,但你我都是一言九鼎的人,料想不会食言!”我不待张合翻悔,当即将其套牢。
一答应赌约,估计张合就已产生悔意,只从他面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不过他那阴晴转变的面色,说明他还是不相信曹操会弑杀天子。与张合不同,我心中却暗觉一丝好笑……短短几句话加上一个赌约,我就将张合给套牢了。无论张合是不是忠于汉室,心存社稷,至少现在的他还不至于会对天子地死视之如常。这个赌约,我肯定是赢定了,因为事实本就如此。且不管张合日后会否真得答应归顺大哥,就从他答应这个赌约的那一刻起,他的斗志就已被削弱,战力也必然下降。如果之前的他还有两成胜算,现在的他,恐怕连半成希望都没有了。微一甩头,张合似乎是想将杂念抛诸脑后,随即不顾一切地纵马狂攻上来。
“架式虽然依旧,内在的东西却已经荡然无存!”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轻轻一夹乌骓的腹部。感受到我战意地乌骓,似乎也雀跃不已,轻嘶一声后,以近乎诡异地速度朝对面狂冲过去。丈八蛇矛被迅速地如车轮一般舞动起来,在空中带出异样的光华,强劲的气流被凝聚在矛身周遭,并不断地旋转起来。矛、枪再次相撞。只听得一个沉闷的声响,自蛇矛上传来地强大的吸力,将张合地长枪死死粘住。我狂吼一声后,蛇矛奋尽全力外扬,硬生生将长枪从张合手中带脱。这时,与敌骑相交的乌骓忽地扬蹄狠狠踹出,竟将张合战马地一腿当场踹断。失去平衡的战马一声哀鸣后,轰然仆倒,张合勉强从马上跳脱,身体在地上急滚了数圈以躲避我的攻击,待他刚刚立起半边身子,就见乌骓的铁锤巨蹄已直踹其面门前。乌骓也是一个“善于记恨”的家伙,张合适才想要杀它的事,一直被它记在心中。
一抓到机会,立即就要置张合于死地。我对乌骓心性极为熟悉,自然也猜到它可能的举动,就在张合难逃一蹄(被乌锥的巨蹄踢中,绝对是十死无生)时,我及时勒住马缰。巨蹄重重跺地,引起地面微微颤动。
张合清楚自己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个来回,正待闪身急退,蛇矛已伸到了他的颈后,一记重击将其击晕。看了看卧伏在地的张合,我不知怎地,竟轻出了一口气。这个历史上的宿命对手,终被我彻底击败。无论最终他选择死还是投降,想再成为敌人几乎已是不可能了。乌骓甩了甩尾巴,巨大的头颅不停左右晃动,似乎是在向我表示不满,原因自然是因为张合了。
“老伙计,别抱怨了,回去给你三槽最好的黑豆!”我拍了拍乌骓的大脑袋,呵呵笑道。这时,战场上的局势也越发的明显。面对无前飞军和铁骑的两面夹击,曹军士卒虽依然顽抗,但败势却是无可逆转。
“张合业已就擒,余众再不投降,格杀勿论!”我探矛挑起张合的头盔,高举向天,以最大的声音厉喝道。如雷鸣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战场上空。这场战斗该收尾了!荆州的战事,同样也该结束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二章(上)
约半个时辰后,战斗终落下了帷幕。当张合被擒的消息被证实后,曹军的斗志便如开闸的洪水,一泄千里,再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余下的战斗,其实更多是围绕追剿溃兵而展开。此战,曹军参战7200余人,阵亡2400余,伤、降4000人,另有近八百人溃逃。但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南郡,这些溃出的曹兵最终也无处可去。曹军主将张合被擒,校尉张南被杀。而我军方面,虽然在战前的布局、战时的战术运用方面、以及军卒的人数上,可以说都是占了绝对上风,但最终仍然付出了1600余人的伤亡,其中阵亡者就接近千人。
张合所部的战斗力确实相当强悍,尤其在正面交锋时,比之我军并不处下风。如果不是因为水土不服造成张合大量的非战减员,恐怕这一战要拿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事实上,经我察看,那些参战的曹军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呈现较轻的水土不服症状。能打成这样,他们已经做的相当不错。虽然最终全军覆没,但张合攻入荆州这么些天,从上庸到襄阳,再到南郡,光兵马就给我军造成近两万人的伤亡,平民百姓的死伤还不计在内。仅从损失来看,我军跟张合算是半斤八两,但不同的是,从战略层面来看,我因击灭张合而赢得全局形势的扭转,张合却因自己的覆灭而葬送曹操夺取荆州的计划。战后,马岱见了昏迷未醒的张合,虽然目现愤怒之色,却没有向我请求斩杀张合,只是恨恨地踢了几脚。以他的性格。只会在战场上杀死张合,而不会去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地敌人。不过,如果是曹氏宗族的人,恐怕就一定了。当然,要是马岱真的提出了请求,说不定我也就真的答应他。毕竟,马岱、庞德已经成为我军重要一分子,几次作战功勋卓著。而且对马超的事情我也心怀歉疚;相比而言。
张合虽然被激答应了赌约,但真想让他投降恐怕也不件容易的事情。清点俘虏、打扫战场的过程中,我命斥候急赴江陵,督请南郡太守蒋琬调郡国兵来接管看押俘虏。除了乌扶邑这里的4000俘虏外。在乐亭那里还有4000多水土不服症状极为严重、以至无法行动地曹军。如果不能及时对他们施治,恐怕不消半日就会人员死亡。这些事情重要而细锁。而我眼下却没有工夫来亲自打理,只好交给蒋琬。
一个时辰后。我留文聘所部和无前飞军看押俘虏和照拂伤员,自己则领着铁骑先行北上赶赶回襄阳。翌日正午,我回到了襄阳。进入城中,我颇有些惊讶地发现城中居然张灯结彩,颇有些喜庆地气氛。(因为战事,襄阳暂时还没有进入国丧期,不忌喜庆)“寇敌张合覆灭,襄阳重归安宁,故而百姓张灯结彩,以示庆祝。”看出了我的疑惑,前来迎接的徐庶笑着说道。
“还早了点,等曹仁也被赶出荆州时,才真正值得庆祝!”看着街头百姓欣喜的表情,我心中同样也充溢着一阵轻快。
“这一天也不远了!”徐庶轻轻打马,笑道,“如今许昌局势紧张,曹操肯定已经为天子驾崩之事而焦头烂额。这便决定了荆州地战事无法维继,料想只要曹仁一得到张合覆灭的消息,撤军也就是这几天地事情了!”
前些日一直忙于战事,无暇关注天子驾崩的后继事宜,此刻听徐庶提及,倒是让我留意了起来:“元直,天子驾崩之事如何了?”
“呵呵……”徐庶跟我是并骑当先而行,其余迎接地官员都离得较远,所以说话时没有那么多顾忌,“曹操这次有难了……”
“恩?”我轻噫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向徐庶。
“目前曹操弑杀天子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虽然他竭尽全力制造言论,称天子是由主公和伏完等人谋害,但其治下各州郡已是一片混乱。据闻,许昌朝廷上,十余位朝中重臣向曹操质询天子究竟是如何驾崩?大鸿胪孔融更是当面直斥曹操为权奸篡臣,曹操一气之下,已将孔融收入天牢……”
“孔文举果非常人……”听到这里,我也不禁轻笑了起来,“在如今的情形下,曹操将孔融收监,实是自取混乱!”
孔融乃是孔子第二十世孙,家学渊源,为当世名儒,继蔡邕之后为文章宗师,而且他生性耿介,扬善嫉恶,名重一时,世称“海内英俊皆信服之”,他在天下士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如今孔融因质问天子驾崩之事而被入狱,且不说他一向崇高的声誉名望,就以事论事,曹操此举也会给人造成故意掩饰的印象,非但无法缓解他所处的窘境,甚至会进一步恶化局势。“将军所的不错。”徐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曹操估计也是气极了,不过待他冷静下来,十之八九还是会将孔融放出来的。”
“就算放出来,孔文举也未必会领情……”我脑中还残留着一些对孔融的印象,知道此人几乎可说是嫉恶如仇,一旦认定某事纵死不改,“这个蹩,曹操是吃定了!”
“不但是朝中,而且连曹操治下各州中,也有许多州郡大吏和地方名士大儒、宗族领袖上书质询……”徐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主公的亲笔檄文(内容由诸葛亮代草)业已通传各州郡。以蒯公、张子布、许文休(许靖)为首的荆、扬名士也相继著文直叱曹操弑杀天子的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恶行……”
“这下子有得曹操忙了。”我轻摇了摇头,心中一阵感慨。以诸葛亮那细致缜密、料敌先机的思维。所安排地计划肯定是一环扣一环,务必让你没有机会来扭转局势。如果设身处地,换我作曹操,面对这样的复杂痛苦局面,我肯定是束手无策。
“天子的大祭就在四天之后,如果能够在这两天里结束荆州战事,将军还能赶回寿春参加大祭。”徐庶又想起一事,对我说道。参不参加大祭。对我来说倒是没有什么。我更关心的另一件事:“元直,帝位承继之事有什么意向么?”
就我来说,自然是希望大哥能够登上汉天子之位。但这件事的最终决定,却并非是看我的希望如何。而是要综合内外的形势来做决断。
“三日前孔明给我来了一封信,提到了此事。”徐庶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回道,“目前主要有两种意向。
一是由主公继位。另一种则是等候伏皇后腹中胎儿出世,如若是皇子,则由其继位,由主公辅政;如若是公主,则再作决断。主公目前还未置可否,大概是准备等将军回扬州一起商议。”
这时,一行众人已经来到了刺史府前。
“曹将张合领兵寇入我荆州腹地,致使荆北诸郡难得安宁,幸得诸公相助,至昨日终将其击灭。”我长身而立,巡望着厅中众人,“但荆州还尚未了结,曹仁大军依然威逼新野、樊城,满宠残部仍盘踞上庸北部,若不能将他等驱逐出去,荆州士民难的真正安宁。还望诸公继续尽力助我!”
“愿随将军(刺史大人)诛退曹寇!”数十名文武将官一齐出列应道。
“有诸公相助,不愁贼寇不破。诸公多日来地功绩,飞必会上禀兄长。”我抬了抬手,诚声说道,“今日晚间,我就会前往新野,乘此机会,将一些事宜交代一下。接下来,击退曹仁和收复上庸北部地战事将同时进行,由我亲领子龙和汉升的大军迎击曹仁,由文聘领军负责上庸战事,期间的粮草辎重调拨,请蒯公与季常多加费心。此外,这些日来,张合贼军对我襄阳、南郡造成一定百姓、田地、财物的损伤,请德高(韩嵩)、仲宣与各郡守、县令并力携手,厚加抚恤安置……”
“领命……”
议事完毕后,我又与徐庶单独商议了一些事情,随后在襄阳城中休息了近两个时辰。黄昏,申时左右我与马岱、庞德携铁骑搭乘水师战船,渡汉水北上,至晚间戌、亥之交,赶到了新野。业已得到飞鸽传讯地赵云,率陈到等将领,将我迎入新野城中。议事厅中“将军回荆州不足八日,就击退满宠,击灭张合。而末将费时一月有余,仍是击退曹仁,连襄阳城遭袭都无法增援,实在惭愧!”赵云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躬身向我请罪道。
“曹仁有七万多人,子龙只有四万人。以四万敌七万,能让曹仁寸步难进,就算换作我,也未必能比子龙做地更好。”
我将赵云扶起,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笑着说道,“刚才地话,实在不像是子龙会说出来。顿了顿,我继续说道:“曹仁也蹦达不了几天了,如今我军在新野、樊城的兵力已经不逊于他,识相些,他自己滚出荆州,否则干脆他也就别想离开了!”
“叔至,你帮我给曹仁送份礼物!”我抬手让亲兵拿来一个木盒,转头对陈到说道。
“礼物?”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二章(下)
新野城北5里,曹军军营,中军帅帐天色初蒙蒙泛亮,镇东将军曹仁便召集了麾下将领进行军议。
“斥候适才急报,似有一部骑军由南面而来,进入新野城中!”看了看帐中精神有些不振的众将,曹仁眼中闪过一丝不豫之色,沉声说道。
“曹将军,是不是赵云的风骑军?”中郎将吕旷打起精神,疑惑地问道。
“风骑军从来都是在外游击,罕进城池,依我看可能不大!”曹仁微捋颔下虎髯,缓缓说道,“我也担心会否是西凉铁骑北上了?”
这些日来,赵云的风骑军给曹仁造成了极大的威胁。风骑军本就是来去如风,加之又擅长骑射,往往是在外线游击,但只要发现任何战机,这支骑军就会如草原上的野狼一般,毫不犹豫地张开自己的獠牙,而且通常是一击便退,曹仁也曾以麾下骑军追击过一、两次,最终都被风骑军的骑射打得毫无还手之离,只能惺惺作罢。而其他的步卒,即使想要追击,也没有这个脚力。可以说,新野、樊城其余三万多驻军,给曹仁造成的麻烦,还比不上只有7000骑出头风骑军。如果不是有风骑军无休无止的牵制袭击,即便攻不下城防坚固的新野,夺取樊城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一旦樊城告破,襄北的防御体系即告崩溃。曹仁完全可以抛下新野,转道樊城直接威胁襄阳城。但很可惜,这一战略意图始终无法成为现实。打了一个多月,曹军上下几乎已经有点谈“风”色变了。
“西凉铁骑?”这四个字立时让近半地将领完全从早起的昏沉状况中清醒过来。
“可是,曹将军,西凉铁骑应该正在随张飞与张合将军交战啊?”吕旷之弟吕翔微愕地说道。
“目前新野、樊城的敌军兵力几乎已与我军相等,张飞完全没有必要在抽调西凉铁骑过来增援,除非……”平寇校尉夏侯兰有些踌躇地说道。
“除非张合已经覆没!”曹仁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其实。自从得到满宠关于“张飞兵返荆州”的急书之后,曹仁夺取荆州的信心便发生了动摇,而随后黄忠率以万数计的大军进援樊城之后,希望也变成了失望。加之许昌发生的种种闹心之事。让曹仁早有退兵之心。不过,一则曹操还没有下令。二则张合那里情况不明。如果张合那里取得进展更好,就算无法成事。曹仁也必须接应其撤退。如果擅自抛下张合退回南阳,恐怕曹操也不会答应。
“这……不大可能吧!”吕旷愕然地说道,“张合将军勇猛善战,又精通兵法,就算奈何不了张飞,全身而退肯定不成问题。”
“对手是张飞。俊义又深入到荆州的腹地……”曹仁以手轻击桌案,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确实是不太乐观。
“这该死地赵云,如果不是他死缠,丞相地的计早已成功,荆北也已是我军囊中之物!”破锋校尉夏侯杰怨气极重地说道,“还有那张飞,也不知他怎么这样快就回到了荆州?”
“将军,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想使战局有所进展,恐怕不是易事,是否请……丞相大人再调拨援军?”似乎顾及着什么,夏侯兰斟酌着说道。听罢族侄的建议,曹仁一阵沉默。虽然曹仁有意保守秘密,但在敌方地刻意散布下,天子驾崩的消息已经无法阻止地传入了南征大军之中。由于曹仁治军严谨,军中虽不至于出现大地混乱,但军心却的确受到了不小影响。而像夏侯兰这样头脑比较好地将领,更隐隐猜到南征之战恐怕无以为继。不过,即使是对族侄夏侯兰、夏侯杰,曹仁也没有透露许昌及曹操治下各州郡的最新情况,否则对军心肯定会更大。曹仁心中其实很清楚,攻略荆北之战已无援军可盼……一如今的曹操根本无心打理战事。直到现在,曹仁还是有些想不通……原本形式一片战局,怎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几近天翻地覆的变化。
“文中,你给我加派些斥候,一定尽快把情况探清楚,昨夜进新野的骑军到底是风骑军还是西凉骑兵!”曹仁沉吟片刻后,对夏侯兰交代道。知道曹仁是不想再谈援兵之事,心思缜密的夏侯兰自不会再寻不自在,急忙应道:“诺!”
“传信给樊城李典那边,务必要小心谨慎……”
就在曹仁下达命令之际,一名曹军都尉谨慎地在帐外禀报道:“曹将军,巡哨斥候擒住一名敌兵,此人称是奉命求见曹将军!”
“敌兵想求见我?”曹仁眉头一蹙,随即与帐下的诸将对视了一眼。跟曹仁一样,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敌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带他进来!”略一思索后,曹仁沉声回道。
“是!”
半盏茶的工夫后,一名不足20岁的敌兵被那名曹军都尉及几名曹兵押进了帐内。曹仁只打量了一眼,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一名普通士兵,厉声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有半句虚言,曹某叫你当场人头落地。”
“厉锋校尉凌统!”那敌兵不卑不亢地回道。
“校尉……”曹仁冷冷一笑,森然喝道。
“一个区区的校尉,见了本将军还不下跪!”
“我虽职卑,却不屑向敌人下跪!”凌统是个天生胆大之人,居然不为所动地回道。
“推出去砍了,把脑袋送回新野!”曹仁面寒如水,微一摆手。那几名曹兵当即就要推人出帐。
“我家将军说了,只要曹将军砍了我的脑袋送回去,他就还1000个脑袋给曹将军。其中至少有一个将军、两个校尉。”
凌统似乎浑然不惧。咧嘴一笑道。
“你们哪个将军?”曹仁眼睛一凛,厉声询问道。
“自然是我家张飞将军!”报这名字时,凌统完全不掩饰语中的自豪之惜。
“张飞到了新野?”曹仁立觉不妙,急喝问道。凌统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却没有开口。似乎是不屑回答。强忍着心头怒火,曹仁恶狠狠地瞪着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敌军校尉:“张飞让你来做什么?”
“送一份礼物!”凌统挣脱羁缚。随即对身旁的那名曹军都尉说道,“把我带地盒子拿进来!”
那名都尉估计也是没看过如此嚣张的俘虏,微楞了楞,直到听到曹仁的命令后,才怏怏地出帐,再回来时手中捧了个长大的木盒。待木盒被放在地上后,凌统便上前开启。不料这一举动却引起了不小的误会,几名将领以为凌统有心行刺,忙做出戒备。
“曹将军,盒中没有利器,人也搜过身了!”那都尉已经简单地检察过凌统和盒子,忙向曹仁禀报道。曹仁目视凌厉之色,微一摆乎,示意众将不必大惊小怪。凌统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布状物,抖搂了几下,双臂一展张了开来:“我家将军命我给曹将军送战旗一面,并‘恳请’曹将军在三天之内离开襄阳和上庸,否则……”
说到这里,凌统故意顿了顿,抬头先看看曹仁及一众曹军将领的表情。凌统收口的一刹那,帐内几近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那面有些残破的战旗。荡寇将军……张!是张合地聱旗,而且绝对不是假冒。看那聱旗地残破状况,分明是在激战中破损的。再联系上张飞和那支“神秘”骑军深夜进入新野的时事,一个冰冷的事实已无情摆在了面前……张合十有八九是全军覆没了。
“我家将军说了,曹将军是聪明人,收了这份大礼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凌统将聱旗交给曹仁地亲卫,随即带着戏谑的轻笑说道。
“这面战旗地主人怎样了?”曹仁面色不变,仍以那平静的语气说道。
“正和他另外8000多弟兄在襄阳休息。”
“刚才你说让我三天之内退出襄阳、上庸,否则怎样?”
曹仁居然还没有生气,冷冷问道。
“那就只好请曹将军这里所有人在荆州安居落户了!”凌统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意。此刻,任谁也知道这“安居落户”地意思是什么。
“曹将军,礼也送到了,话也带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凌统拱了拱手,带着一脸的笑意,旁若无人地掀帘出帐。
“这厮将我军大营当作什么了,看我去宰了他!”夏侯杰本就是急性子,立即就要出帐去寻凌统。曹仁一拍桌案,止住了夏侯杰的异动。
“将军,您相信这事么?”夏侯兰低声问道。曹仁虽没有说话,但其表情和肢体动作却表明他张合已经不抱希望。
“曹将军,为何不留下刚才那小子,他好歹是个校尉,不定能换回些人!”吕旷疑惑地问道。
“已经没有脸面了,还想更丢人么?”曹仁沉声说道,“各自回营整军,一个时辰后跟我去新野看看!”
站在新野城头,我面无表情看着城外气势汹汹的曹仁大军,心中却是冷了一声。曹仁也只是在撑场面了,估计得到凌统所送的“大礼”后,还不太相信,想来求证一下。摆出如此骇人的架势,其实下一步就是……“滚蛋”。与曹仁打了一个照面后,我也不想再看什么,随即便下了城楼。作势半日后,曹军果然没有真正进攻,又整齐而谨慎地退回了营寨之中。翌日正午,似乎又得到什么消息,曹军终开始后撤。先是进攻樊城的李典军,随后便是曹仁自己。两支曹军合而为一后,很谨懊地堤防着追击,一日后彻底退出襄阳地界。从上庸而来的传书显示,满宠也无意盘踞所占不多的上庸土地,开始缓缓后撤。这场险些导致荆州归属变更的战事,终于落幕。下面,该回扬州一趟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三章(上)
建安十一年十月二十七日,满宠率军撤离南乡,干脆利落地退出了上庸。步步紧逼的文聘,乘势进驻南乡,将这个上庸的门户重新夺了回来。满宠是明智的,南乡城虽算得上是座要塞山城,城防极其坚固,但在扩建时我就有意地将其改成“防北不防南”的构造……在防御北方曹军的进攻时,南乡城可以成为一个里梦般的存在(事实上,被申仪、申耽献城之前,南乡城抗击曹军二十余日而岿然不动):而在防御由南面而来的进攻时,这座山城要塞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即便满宠想盘踞这座城池作为日后进犯上庸的跳板,也绝对无法如愿。让我感觉可惜的是,导致荆州危机的另一名元凶申耽,未能被擒杀,已经先行逃入了南阳。算他狗运了,不过希望他能长命,至少也要活到我逮住他的那天。随着满宠的撤退,徐、兖、荆、益(指汉中战场)四州的战事全面消停了下来。根据已知的情报,徐庶初步估计这次刘、曹之间的全面对抗,双方的兵力损失总和可能要超过r2万——曹军的伤亡数预计达到七万人左右,我军的伤亡也要逾五万人。虽然从损失情况来看,我军占了些优,而且还粉碎了曹操图谋荆州的诡计,但从整个战场的战略全局来看,输的却是我军。因为。关键地战略要地……汉中,最终还是落在了曹操手中。凭借汉中地理位置,曹操南可以进击西川,东可以袭扰荆州,这实在让人有些头疼。不过,曹操也算不得是真正赢家。天子驾崩所带来的损失,于他而言绝对要超过得到大半个汉中(巴中、巴东还在张鲁手中)所带来的补偿。我相信,如果能让曹操自己选择。他会宁可放弃汉中。也要避免出现许昌内乱。天子驾崩之事。就在满宠撤退从上庸退出之际,从寿春传来大哥六天内的第三封信书。信中,大哥一面询问荆州战事的进展。另一面也吩咐我战事一旦结束,就立刻携徐庶、蒯越等几人返回寿春。力争参加天子的大祭。给了襄阳、上庸百姓一天时间来庆祝曹军被击退、家园重现安宁的喜事,在十月二十八日。我颁令荆北四郡进入国丧期,一月内禁喜庆之事。召集荆州群臣安排相关军政事务之后,我携徐庶、蒯越、赵云、韩嵩、王粲、傅干等十余名文武重臣动身赶往寿春。荆州政务方面,暂由马良、庞山民等人代掌;军务方面,则由黄忠负责统领全军。而庞统也正在往襄阳回赶的途中,只要他能回到襄阳,就可以统筹起全局来。临行前,我特地嘱咐黄忠务必对曹军保持高度戒备。照理讲,曹操目前应该没有心思来理会荆州,但这位丞相大人是不能以常人视之地,谁敢说他不会兵行险着,再来一次突袭?万一真被他突袭成功,我人又在寿春,那战局就难以预料了。二十九日地深夜亥时,我和徐庶一行人等搭乘水军快船赶至寿春,也亏得这几日西风正盛,才能如此快地到达。被步骘迎入城中时,我略显惊讶地发现,虽然已是深夜,但城内依然是忙忙碌碌,街市上灯火通明,更有许多人将一些祭祀之用的物品陆陆续续地向城外运送。
“将军,明日辰时就要为陛下入葬,正午时主公要为陛下主持大祭,必须抓紧时间把最后的准备完成!”看出了我的疑惑,步骘低声解释道。
“大哥歇息了么?”我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主公还未歇息,正跟君侯、诸葛军师他们在刺史府内商议明日陛下入殓和大祭地事情!”步骘摇头回道,“不过,下官已派人向主公禀报了将军赶抵寿春之事!”
正如步骘所言,得知我返回寿春的大哥、二哥他们,早已等在了刺史府外。
“大哥,二哥,我回来了!”跳下乌骓,随手将马缰丢给身后地亲兵,我急赶几步迎上前去。
“回来就好……”大哥托住我的手,欣慰地笑道。
一旁地二哥也带着平日难得一见的微笑向我点了点头。灯光下,大哥明显比两月前荆州一别时要消瘦许多了,感觉就跟当年刚从河北袁绍那里逃出来时情形差不多。看的出,先是扬州的内乱,随后是荆州战场出现的危机,紧接着又出现了天子驾崩的惊天大事,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大哥所费的心力很多。
“大哥,元直他们都在后面呢……”我侧过身,一指身后。
“恩……”大哥微一点头,随即放下我的手,向正在下马的徐庶等人走去,笑着招呼道,“元直,异度,子龙……”
进入议事厅寒暄片刻后,大哥便安排步骘领韩嵩等人到馆驿休息,而留下了我和徐庶、蒯越和赵云。此外,厅内还有诸葛亮、鲁肃和从广陵刚至寿春不到半日的魏延。详细地听我介绍了汉中和荆州之战的经过后,魏延不无遗憾地叹道:“可恨曹操老贼设置奸谋,否则将军早把汉中拿下来了。君侯和末将付出近三万人伤亡的代价,居然就被张懿一个人给搅掉了,可惜他被刺客害了,否则我真想当面揍他两拳!”
很明显。魏延还不知道“扬州内乱”事件的真相,也不知道张懿的真实身份。不过,说实话。连我得知这一消息时,也小小地吃了一惊……“张懿”居然还真是司马懿!先前我让徐庶做过那么仔细地调查,随后徐庶又紧盯了司马懿近三年时间,楞是没有发现半处疑点,令我不得不打消对他的怀疑。能够三年不与曹操联系,足见司马鳃的隐忍能力。不过。更让人惊叹的却是曹操。他居然能三年不动用这个重要的暗间,并为司马懿做了那么完美的掩饰。结果,这个暗子不动则已,一动便险些天翻地覆。我看大哥将目光投向我。似乎是询问我有无将司马懿的事告诉蒯越和赵云,遂微摇了摇头。尤其这件事关乎紧要。在整个荆州知道真相的,也只有我、徐庶和庞统。大哥轻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蒯越、赵云、魏延等人,缓缓说道:“异度,子龙,文长……有件事该告诉你们了!”
见大哥如此表情语气,赵云等人也知事情可能非常重要,凝神静气倾听起来,但蒯越却似乎已隐约猜出了些什么。当听到司马懿地暗间身份后,饶赵云、魏延都是沙场宿将,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张……司马懿居然是曹贼地暗间??!!!”魏延低声说道,“主公,那他被曹贼刺客刺杀的事岂不是……”魏延的脑子也很灵活,很快就想到了司马懿对外公开的死讯。
“他没有死,目前人正在庐江……”大哥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那死讯是我特意散布出去,欺瞒曹操之用地!”
“此人是曹操所派的奸细,主公为何不杀了他?”魏延微愕地询问道。
“虽然此次他为害甚大,但其中毕竟也有身不由己地原因,所以……”大哥轻叹口气说道,“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司马氏是名门望族,从司马防(司马懿之父>到司马朗皆是河内名士魁首,日后主公若是要进击中原河北,司马氏确可成为一支助力。从这方面看来,留下司马懿也无不可,而且此人才智也的确出众。”蒯越微捋颔下清须,沉声说道,“不过,以越之见,在收服司马氏之前,主公就算要暗中使用他,最好也不要令其手握实权。宗族子弟往往视家族重于社稷,越自己就是出自荆州宗族,对此颇有感受!科想司马懿也不会例外,他虽为主公所慑服,但却难保日后主公北伐时,一旦触及他家族利益,不会令其倒戈相向!”
虽然蒯越自己就是荆州五大豪族之一地蒯族族长,但谈起宗族问题时却丝毫不避讳“大哥,蒯公说的极是!”我点点头,出声附和道。虽然知道历史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我内心中对司马懿还是有些顾忌的。
“恩……”大哥沉吟片刻,轻点了点头:“此事先放到一边,我们先来商议一下陛下驾崩之事。孔明,劳你将此事的经过详细地给翼德他们介绍一下!”
诸葛亮应了一声,随即轻摇羽扇,将一应事情的前情后续做了详细说明。当然,我业已很清楚的许昌内乱那一段(从筹谋内乱到出逃那一段,算是由徐庶直接遥控的,他自然非常清楚,也给我做了详细介绍。而从天子驾崩之后的事情,则主要是由诸葛亮接手,徐庶则需分心处理荆州的危机,所以他也知道大概)诸葛亮讲的比较简洁。
“……曹操虽竭力想要洗脱弑杀天子的罪名,但因我方细作已先将此消息散布至各州各郡各县,多半士民皆已确信曹操弑主之事。曹操乃‘王莽’、‘董卓’第二的传言亦是风生水起,据闻已多有州郡官员辞官归里,朝中亦是如此。大鸿胪孔融被曹操从天牢中放出后,当即辞官。”诸葛亮带着淡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诸葛军师怎么对曹操治下的情况知道得如此详细?”赵云诧异地说道。
“目前曹操治下大乱,想要探听消息是再方便不过了,甚至有地方官吏士族主动要与我方联系!”诸葛亮轻笑说道,“曹操似乎是准备在明日为天子入葬,恰好比寿春这边晚上一天。”
不用说,这一天时间肯定是也是诸葛亮计算好的。
“不知帝位承继之事,有什么结果了?”蒯越带着一丝疑问,似向诸葛亮,实对大哥询问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三章(下)
“子敬甸主公提出了两个帝位承继的方案……”诸葛亮简洁明了地介绍了那两个方案,表面是在回答蒯越的询问,实际却是为赵云和魏延作介绍。蒯越实际上对两个方案已有所耳闻,仍一无所知的是赵云和魏延。
“末将以为第一个方案较好,以主公的名望和身份,承继天子之位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如果主公继位,必能大大鼓舞荆、扬、交三州军民之心!”一听罢介绍,魏延当即表态道。见大哥没有点头表示认可,蒯越斟酌着说道:“魏将军说确实在理,但不知主公的意思如何?”
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大哥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此间都非外人,我也就不讳言了!以眼下情形,由我承继帝位并不适宜……”
“大哥说的是……伏皇后腹中龙胎?”我微蹙眉头,略带疑惑地说道。
“这也是原因之一……”大哥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陛下新近驾崩,若我心急于承继帝位之事,难免会予人以口舌。”
“伏……皇后的龙胎至少还得有6个月才能出世,如果主公不愿继位,那许昌曹操必然会先行更立新帝,到那时岂不是将大好的局面葬送?”魏延不太理解地说道。
“文长将军,你说错了……”诸葛亮轻摇羽扇,轻笑说道,“以目前的情形而言,先行策立新帝,反而不是件好事。”
“孔明说的不错,这件事上。确实是后发者制人,先发者制于人……”徐庶笑了笑,接着诸葛亮的话说道。
“这是为何?”魏延虽然头脑不错,但对战场以外的事情毕竟还是比较生疏。
“曹操弑杀天子之名虽然已是人尽皆知,但却未必是人尽皆信。目前仍有不少人对此持观望态度,希冀能从主公和曹操随后的行动中看出些端倪来。”徐庶缓缓解释道,“而帝位承继之事,正是一个可资考察地由头。谁在这事上表现得过于热切。就越容易惹人怀疑。”
“如此说来。这件大事岂不是要无休止地拖下去了?国不可一日无主,大汉怎可经年累月而无天子?”赵云愕然地说道。
“子龙不必担心!”诸葛亮带着温熙的笑容,和声说道,“曹操拖不下去的……”
“为何?”赵云问这话时。连我都好奇为什么诸葛亮会得出“曹操拖不下去”的结论。
“比之曹操,主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伏皇后身在扬州……”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道。
“以名分看,最有资格继承帝位之人。自然是陛下的皇子。虽然目前尚不知伏皇后腹中龙胎究竟是男是女,但终究有五成的可能。这五成的可能,对主公并不会造成太大地影响,即便伏皇后诞下地是公主,主公还可以另有备用的方案。但对曹操而言,这五成的可能却是极为致命的。
一旦伏皇后诞下皇子,而如果那时双方都未能策立新帝,则帝位之争将毫无悬念。所以,曹操无论如何也不敢与主公打这个赌。若亮所料不差,只要有耐心等待,曹操在五个月之内必然会另寻宗室子弟策立为新帝。届时,民心必将更加倾向于主公,如若最终伏皇后未能诞下皇子,那时便是主公地最佳时机。p诸葛亮最后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所谓的最佳时机,指地正是大哥承继帝位。仔细思索之后,不得不承认诸葛亮这计划简直可说是完美。逼迫曹操先行立帝,使民心更向大哥,如果再确认天子无男性子嗣,大哥登基为帝就不会有任何障碍。只是,不知道诸葛亮的计划里,有没有包括一个关键地问题……在条件成熟时,保证伏皇后只能诞出公主……我特意将目光投向诸葛亮,却只见他那温和柔熙的微笑面庞,连眼中都看不出任何异色来。
“孔明此策甚善!”厅内沉默了片刻后,蒯越首先开口附和了诸葛亮的计划。
“不错!”我与大哥、二哥对视一眼后,随即也点头表示认可。又继续商议了另一些事情后,大哥让徐庶、诸葛亮等人先行回府稍事休息,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准备大葬之事了。广阔的大厅里,只留下了我们兄弟三人。
“嗬……!”大哥话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之意,“当日定下搅乱许昌的计策时,实在没想到会造成如今的结果。要是没有孔明、子敬他们筹谋,仅以我,恐怕真要束手无策了。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态进展,对大汉究竟是祸是福?如果此事最终导致汉室加速倾覆,来日九泉之下怎有面见高祖、武帝!”
说到这里,大哥仰头看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确信此事必会成为汉室重振的契机,大哥也必会成为光武第二。”我起身走到大哥的身后,肯定无疑地说道。
“三弟说的正是,大哥不必忧虑。我与三弟必会助大哥成就大业!”二哥也缓缓走了过来,应声说道。
“恩……”大哥消瘦的面庞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一手握住我的手,另一手握住二哥的手,微点了点头,随即缓缓闭上了疲惫的双眼。片刻后,轻微的酣声从大哥鼻中传出……夜空中,乌云逐渐散去,皓洁的月光洒落在大厅外,清清冷冷……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就是紧锣密鼓的天子入葬和大祭仪礼。全程参与的我,在大感疲劳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些许感慨。
这几天。或许就是这位可怜天子一生中最为风光地时候了。寿春和许昌,同时在为他进行隆重的大祭。从继承帝位的那一刻起,献帝就成了一个受人操纵的傀儡,从董卓到李催、郭汜,再到曹操,没有哪一刻他能真正行使自己作为天子应有的权力,甚至,连他的皇后都保全不了。不过。这一切的屈辱。都随着大葬而化为一掊尘土。与他做伴的,是埋葬在寿春地我军六万将士。(献帝地大陵是由诸葛亮亲自设计。诸葛亮巧妙地将帝陵与阵亡将士陵园连接起来,让六万阵亡将士成为献帝的卫戍军,这样就省去了生祭陪葬。)即使在大祭的时候。刘、曹双方的舆论互攻都没有停下。
曹操麾下有名地文学大家、官拜五官将文学的陈琳陈孔璋。著文一篇攻击大哥枉称仁德,实乃奸佞。并指天子驾崩之事乃是由大哥直接谋划,称大哥是有意自篡帝位。故而设计弑杀天子,并驾祸给曹操。陈琳地文笔绝对一流,他这篇带着檄文性质的文章,通篇上下不见半个激烈地文章,但隐藏于其中的却是无比犀利的锋芒,而且里面还隐隐涉及到大哥的身世。(陈琳也算是文坛骂手流的始祖>见到陈琳的这篇文章,连沉稳持重的大哥都不禁有些微微气怒,诸葛亮则当即动笔,在半个时辰内写出了一篇洋洋洒洒三千多字的《驳陈孔璋书》,酣畅淋漓地将陈琳的文章痛批了一通,更将其斥为无德无行,无羞无耻的士人败类。
陈琳与诸葛亮的两篇文章,随后便引发了荆、扬士人与北方士人的激烈口水仗。而在北方士人之中,同样也发生了激烈的内战。建安十一年十一月八日,大哥携伏皇后、卢毓、刘助一行返回庐江。回到庐江后,就帝位承继之事,大哥与以卢、刘为首的南逃朝臣进行细致的商议,征求了伏皇后的同意,并拒绝了部分官员提请大哥继位的建议,最终决定……暂不立新帝,等候伏皇后腹中胎儿的诞生。在伏皇后临盆前,先在庐江组建起临时朝廷,以对抗曹操的许昌伪朝廷。大哥由征南大将军晋升为大将军、大司马,录尚书事,负责总摄朝政。同时,爵位也由宜城乡侯晋为楚公;卢毓由侍中晋为司徒,位列三公:原尚书郎刘助晋为司空,位列三公:国舅伏德晋为太常(九卿之首,掌管礼乐社稷、宗庙礼仪);二哥由前将军晋升为征东将军,汉寿乡侯:我由右将军晋升为征西将军,东乡侯;益州刺史刘璋拜为宗正(九卿之一,掌管皇族与外戚事务),仍兼领益州刺史;名士许靖出任光禄大夫:蒯越拜为光禄勋(九卿之一,掌管宿卫宫殿门户);交州刺史张昭拜为廷尉(九卿之一,掌管刑法狱讼),横野将军李通晋平南将军,领交州刺史。徐庶领暂行卫尉之权(九卿之一,掌管宫门警卫),兼前军师;诸葛亮暂行大司农之权(九卿之一,掌管租税、钱谷、盐铁和国家财政收支),兼领左军师:庞统暂行少府之权(九卿之一,与大司农一同掌管财货),兼领右军师:孙乾暂行大鸿胪之权,(九卿之一,掌管接待宾客之事);鲁肃暂行太仆之权,兼领后军师:平南将军刘磐晋升为前将军(刘磐本来官职就高);荡寇将军赵云晋升为左将军;马岱晋升为右将军:黄忠晋升为后将军;魏延晋升为平北将军:甘宁晋升为平东将军;陆逊晋升为平西将军;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四章(上)
庐江临时朝廷的建立,不出意料地引起了曹方的激烈反应。谏议大夫王朗由许昌急赶至庐江,代曹操传书,严“令”
大哥以最短时间解散“伪朝廷”,上书请罪,并奉还伏皇后和天子印玺。这王朗倒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胆气极大,居然当着大哥和我方文武百官的面,直斥大哥“妄立朝廷”是为祸乱社稷的谋叛之举,道若不能幡然悔悟,日后必将遗臭万年。但是,他的这一言行,很显然是引火上身。徐庶、诸葛亮、蒯越,甚至许靖等人,无不是舌辩高手,当场对王朗的谬论进行了无情的驳斥。
一时间,朝堂之上激辩如潮。很可惜的是,王朗还不具备“舌战群儒”的本领,很快就在诸葛亮的连续几个软钉子下,硬生生被“刺”的哑口无言。让“观战”的我颇为感到遗憾的是,今时的诸葛亮似乎还没达到传说中能“骂人于死地”(“骂死王朗”是演义中的情节,大家就不必深究了>的境界,虽然让王朗面红而赤,颔下胡须几乎被气得翘起,但他最终总算是平平安安地离开了庐江。其实,自在庐江建立临时朝廷的那一刻起,大哥就已与曹操彻底地翻了脸,彼此间再无任何情面可言。而在此之前,因孝献皇帝(汉献帝的谣号)在许昌,至少在表面上大哥要服从那些明出天子、实系曹操的政令。
而且,许多时候在任命军政要职是,大哥也必须向许昌上书。但随着孝献皇帝的驾崩、临时朝廷的建立,这最后一层面纱也被彻底地揭去。以曹操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他之所以仍派遣王朗前来庐江,实际上也是被形势所迫不得已采取地措施……派出使者而未能取得成功,只能说明曹操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大哥的约束力,联系起先前双方的关系情况,这并不算得什么;但如果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朝廷建立起来,却连半点反应也没有,那便很容易给世人造成曹操已经默认庐江朝廷存在的事实,这绝对是曹操所不愿意见到。所以。说到底。王朗庐江之行的结果,其实双方早就已心知而肚名,却仍然要做这样一个形式。相比起曹操的激烈反应,北方各州郡的士人对于庐江临时朝廷的建立。以及大哥就任大将军、大司马之事并没有那么反感。虽然也有一部曹操地“御用”文人著文大肆攻击,但更多地士人反应比较平淡而荆、扬、交三州的士人。则以一种近于欢呼雀跃的态度,表示了对庐江朝廷的认可。若非仍是处于国丧期。恐怕大江南北都会鼓炮齐鸣,张灯结彩来庆祝了。在这段期间内,庞统从襄阳连续传来了几封文书,有些与荆州地军政事务有关,有些则关乎到张鲁那边的情况。我返回扬州后地第四天,庞统就赶到了襄阳,并在黄忠和马良的协助下,总揽起了荆州地军政。在致力于弥补各郡县先前因战乱造成损失的同时,庞统也在防务上狠下了工夫……修复城池,整顿兵员,安排细作紧盯汝南、南阳曹军的动向……总之,荆州的一切皆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而有关张鲁那边的情况,庞统特别提到……进犯江州的益州军大将张任,连续给予张卫以重创,但就在行将破城之际,却突然解除了围城,开始向江阳方向后撤。联系上刘璋四日前遣从事王累至扬州吊唁孝献皇帝之事,张任的撤军也就情有可缘了。很明显,刘璋短时间内是不想与我军交恶了。当然,刘磐、陆逊、吕蒙的武力威慑,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而张鲁也派遣了阎圃为使赶来扬州吊唁天子,同时也是为向大哥一道感激之意,并表达出了加强双方关系的意向……由于荆州方面一时风平浪静,我也就安心地呆在了庐江,一则为协助大哥安定局势、处理事务,二则也是为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履行我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职责,好好地补偿一下蓉儿和孩子们。
征西将军府,内院庭园之中已经进入隆冬时节,寒风吹去园林中的一望绿色,放眼多半是枯黄景象,惟有那一小片的梅花林展现着难得的花白叶绿之色。淡淡的香气随着爽净清凉的风荡漾,颇有一番怡然之意。握着那宛如温玉的柔夷纤手,我半拥着蓉儿缓步于梅花林中。虽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蓉儿那清新淡雅的气质却丝毫没有褪去,岁月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乍看上去,已过完24岁生日的她,犹似当年初见时一般,只不过多了几分成熟风韵。
“夫人,记得六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一片梅花林中……”
我停下脚步,带着回味之意,低头对怀中玉人说道。梅花正是蓉儿最喜欢的花,所以由寿春搬迁到庐江后,在新府邸内我也特地命人栽上了一片梅花树。
“恩……”蓉儿泛出一丝轻笑,似水的明眸变得朦胧起来,似乎在回忆当年的景象。
“六年了,连苞儿和星彩都已经五岁多了……”面带歉疚之色,我低声说道,“这六年里,我们总是聚少离多,苞儿和星彩也多半是靠你一人来抚养……我实在是亏欠你太多了。”
不知为何,看到那如雪的梅花,竟让我想起了天子大祭时那白幡如林的景象。贵为一朝天子,居然死得那么凄惨,不由得令人感叹生命无常。生在这乱世之中。谁也无法确定自己会何时死去,尤其像我这样的统军将领,更是随时可能会在战场上阵亡。再如何精通兵法,再如何身经百战,在战场上总难免会遇到一些无法估测的因素,如若运气好些,尤能安然脱身,如若运气差些。恐怕就得马革裹尸了。生命的无常。更让我感受到家庭亲情地宝贵。如果我当真能够辅助大哥终结这乱世,待完成天下一统的那一刻,我一定会抛下所有职位,安心地与爱妻儿孙共享天伦之乐。
“相公。遇上你之后的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蓉儿轻轻摇头。转过身与我四目相对,眼中的柔情几乎可以将人融化。
“嗬……!”轻叹了口气。我正待拥住这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爱妻,却被一个“突袭”而至的肉球给打断了。
“爹,妹妹欺负我!”苞儿拉着我的衣袍,气鼓鼓地抱怨道。
“恩?”我诧异地转过身,看了看腿边的苞儿,又看了看不远处正与侍女锦儿玩耍地星彩,不禁泛出些许好笑地感觉。如今的苞儿,在身高体重上都要超过星彩许多,乍看上去,至少要比星彩大上三、四岁。以苞儿如今的体型和气力,居然会被星彩欺负,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看到我的目光投向她,星彩丫头回了一个甜甜地微笑。想及丫头的鬼灵精性格,我忽然有些恍然。苞儿虽然壮实,但论心计却比上他妹妹,自然在玩耍时会吃些小亏,而且即便吃了亏又不能对星彩动手,只好向我来诉苦。
“苞儿,让着些星彩,你是哥哥嘛!”我俯下身,一把抱起沉甸甸地苞儿,笑着安慰道。
“小彩总是耍小心眼……”苞儿鼓着嘴,仍自不甘地说道。这小子,原来也不像外表看来那么直楞,其实也挺有头脑的,知道星彩在耍鬼灵精。
“好了,别跟妹妹计较那么多了。我让诸葛婶婶(黄月英)给你做个会自己走地木马,好不好?”我含笑哄弄着苞儿,转移着他的注意力。
“爹,真有会自己走的木马?”小家伙果然被吸引住了,急切地询问道。
“当然有,爹不会骗你的!”我把小家伙放下来,轻轻一拍他的屁股,笑说道,“去跟妹妹玩吧,记得别在闹别扭……”
看着苞儿扭扭捏捏地向星彩那边走过去,不多时就在锦儿的哄弄下和他妹妹戏闹在了一切,我转首和蓉儿莞尔一笑。
“相公,你收了锦儿吧!”看着远处嘻闹的孩子,蓉儿突然开口道。
“恩……?”我先是微微一愕,随即才会意……我这夫人是想让我纳锦儿为妾。
“大伯家有两位嫂嫂,二伯也是(二哥在去年纳了一房妾室),妾身知道的文武官员家中少说也有一妻一妾,只有相公,到今天也只有妾身一人……旁人定会以为妾身善妒……”
蓉儿语中带着几分怅然,几分为难,“锦儿跟随妾身也有十多年了,相貌、人品、性情都很好,而且现在年纪也不小了,相公不如就收她入房,也算与妾身做个伴。”
听了蓉儿的话,我只是淡笑了笑。
“相公是什么意思?”蓉儿一时似乎摸不清我笑容中的意思,轻声问道。凭心而论,锦儿那丫头的容颜确实不错,可算上人之姿,而且这些年来府中的许多的事务都是由她来操持的。但,我确实已没有再娶的意思了。
“锦儿确实到了婚嫁的年龄了……”我看着笑容有些勉强的蓉儿,轻笑说道,“不如……让我收她做义女,再为她寻个好些的归宿,夫人看如何?”
“啊……?”蓉儿轻噫一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从年龄来看,23岁的锦儿做我的义女倒也不离谱,而她虽然先前是侍女身份,但只要成了我的义女,并不愁嫁不到一个青年才俊。
“我这一生,能有夫人为妻,能够有苞儿和星彩,已是承天之幸了,不敢再奢求太多……”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玉人轻掩着檀口,娇躯微微颤抖起来,随即不顾一切地投入我的怀中……轻轻叩击了木门几下后,从房中传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是谁?”
“仲达,是我!”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四章(下)
片刻后,房门嘎吱一声开启,司马懿那略显清瘦的面容呈现在我的眼前。
“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懿未能远迎,还请恕罪!”司马懿长身行了一个大礼,语极恳切地说道。
“仲达不必多礼,是我突然冒昧造访,怪不得你!”探手将司马懿扶起,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司马懿闪身将我迎入房门内,随即恭敬地说道:“将军,下官……”
说到这里,他突然改口,自嘲似地笑了笑,“懿让人为您寻张椅子过来……”
此刻,我早已将房中的情况迅速地打量了一番。虽然只是一间书房,但空间却是颇为宽敝,房内只有一些简单的摆设,一张大的草席上摆放着一张书案,案上有数十卷简书,在里间还有一张床,就仅此而已。见我盯着草席,司马懿似乎猜到了我心中所想,说道:“房内本有椅子,但懿还是更喜欢席地而坐,就让人搬出去了。将军请稍侯,懿这就让人……”
看司马懿准备叫人搬椅子,我摆了摆手:“仲达,不必了,席地而坐即可!”
司马懿微楞之后,在我招呼下,两人隔着书案对面跪坐了下来。
“仲达,这些日过得如何?”调整好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些后,我开口询问道。司马懿先是略感诧异地看了看我,随后露出苦涩、自嘲的复杂表情来。缓缓回道:“懿本是一介罪人,虽九死也难释己罪。幸得皇叔宽厚为仁,饶恕不死,懿已感恩于肺腑,这些日闭门勤修学问,虽有些闷,但心中却是感觉这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不需再过那终日担惊受怕的生活,对懿而言。就是最大的乐事。”
自“被刺”事件之后。大哥就将司马懿安排在了庐江城内一处隐秘的宅院中。除了被禁足不能自由走动,以及有数十名细作明里暗里地对其作监控外,司马懿地一切就跟常人一般,而且也有侍女仆人服侍他的起居。全天下的人。恐怕都猜不到“业已亡故”的前征南大将军椽“张懿张仲司”居然就安然无恙地“隐居”在庐江城中。我看了看张懿,摇头轻叹道:“仲达。
一想到被你瞒了那么多年,我心中着实有些不快啊……”
“将军……今日是来追究懿的罪名么?”张懿苦苦一笑说道。
“懿只想请将军再宽限三日,待我完成手中策论后,无论将军是杀是剐,懿别无一言。”
“策论?”我微愕地看向司马懿,“什么策论?”
“乃是懿有关军政方面的一些心得体会,以及天下大势的可能走向和应对策略。”司马懿从身前桌案上挑出一份简书,恭敬地递给我。接过简书,我展开粗粗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果然如司马懿所讲。不得不承认,司马懿地才能确实非常出众,更为难得地是他敏锐的眼光和深邃的分析能力。
“仲达知道那个搅乱许昌的计划?”放下简书,我挑选了内容中一个最引起我关注地问题询问道。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司马懿地策论中,居然隐约地提及了由徐庶与诸葛亮共同筹谋的那个搅乱许昌地计划。照道理讲,那个计划所知道的人应当不超过10个,除诸葛亮、徐庶外,也就只有大哥、二哥、我、庞统、蒯越、鲁肃这几人知晓而已。此外,伏完、耿纪那几位计划的直接参与者,已相继在乱军中身亡。如今身在庐江的那十几位南逃朝臣,甚至包括伏完之子伏德在内,都不知道许昌内乱的真正发起者其实是我方,他们只知道是伏完等人有心起事反曹,随后找到了大哥作为外援。但这样一件隐秘的事情,居然会被司马懿猜了出来。我并不认为司马懿是事后从什么人那里获知此事,因为是在司马懿身份败露之后,许昌的内乱才被发动的。其后,司马懿就一直被幽禁在这处偏僻的庭院之中,根本无从获得任何信息。
“将军,那个计划是不是已经发动成功了?”司马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回问了一个。
“恩……”紧盯着司马懿片刻后,我轻应了一声。
“这件事是懿猜出来的……”司马懿微点了点头,“懿身份尚未败露时,曾察觉徐军师似乎在许昌安排了什么计划。联系上懿自己的情况,大致就想到徐军师可能也是准备在许昌来个釜底抽薪之计。再加上居然此刻见到将军,我就猜想皇叔与曹丞相的战事应当已全面停歇。而据懿所知,曹丞相对他此次的计划是势在必得,但如今战事结束得如此之快,而将军又面无忧色,说明此战后皇叔形势并未吃紧,以懿之猜想,十有八九是因为许昌生事,致使曹丞相不得不放弃他先前的计划。”
果然有着绝强的洞察和分析能力,在无法得到外部消息的情况下,仅凭只鳞片爪的线索,居然就能被他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沉吟了片刻后,我淡淡说道:“仲达,我不是来跟你追究什么的,你尽可放心地完成你的策论。你的事,大哥已跟我详谈过了。跟大哥一样,我最大的遗憾也是仲达为何出自河内司马氏,为何会是曹操所派的暗间。仲达的才能,与大哥的识人用人正是绝配……”
司马懿低下头,沉默不语,许久才叹气说道:“将军,只能说人命天定。身不由己……”
“成事虽然在天,但谋事却可在人。如今,你已不再受任何羁束,不知有什么打算?”
“懿不敢奢求许多,但愿得静含一所,潜心修学即可……”说这话时,司马懿的眼睛还是不自禁地微闭了起来。
“……”听了司马懿的回答,我不语思索了许久。突然说道。
“有件事忘了告诉仲达,天子在从许昌外走途中,惨遭曹操宗族将领夏侯奉飞马践踏,已经驾崩。”
“什么?”司马懿完全被这一消息所惊。愕然地看着我,“天子已经驾崩?将军能否给我细细地说一说此事……”
“恩……”我点点头。有选择地将大致地过程说了—遍。
“看来皇叔重振汉室的日子又近了一些……”以司马懿的智慧,自然很轻易地就推算出了天子驾崩之事将会带来的影响。我淡笑了笑。又接着把庐江临时朝廷建立之事说了出来。听到诸葛亮、庞统、鲁肃等人都得暂行九卿之权时,虽然很隐秘,但司马懿的眼中还是迅速地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神色。如果他不是曹操所派的暗间,这临时九卿的名位中,肯定也会有他一席。以未及30岁之身,得位居九卿(虽然是暂行)之职,虽说不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也绝对是世间罕有地殊荣了。司马懿之前十数代先祖中,也没有人能够官居九卿。懿兄司马朗身为河内名士魁首,在曹操麾下为官十余载,仕途一帆风顺,但至今也才是兖州别驾,司马懿原本是最有希望成为创造司马家历史地第一人……我一直紧盯着司马懿,自然不会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要说司马懿心中没有遗憾,估计是不可能的。原先职位比他低的鲁肃,如今都已官居后军师,暂行九卿之权……同时,从大哥与曹操之间地实力对比来看,虽然最终谁能赢得胜利尚不可知,但经孝献皇帝驾崩之事后,胜利的天平应当向大哥这边重重地倾斜了过来。如果不出意料,徐庶、诸葛亮他们头衔上地“暂行”二字去除掉也只是时间问题。让司马懿感到遗憾惋惜,这正是我此次造访的目地之一。只有感到遗憾惋惜,他才会珍惜自己再次面临的机会,才会下定决心真正为大哥效力……“仲达,我再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且我保证日后不会再有人问这样的话……”我直视司马懿的眼睛,极其郑重地询问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这确实是司马懿最后的机会。大哥爱惜司马懿的才能,不但没有杀他,还有心重新起用他,但熟知历史的我却对他颇怀顾忌。因此,当大哥有意重新起用司马懿理事时(当然不是担任那种见得光职位),我便主动要求来试探一下。如果司马懿能够坦诚以对,我就给他一次机会,建议大哥再次起用他;如果他想玩类似假痴不颠的把戏,那他这一辈子就水远地“潜心修学”吧。与我似乎能穿透他内心的锐利眼神只一接触,司马懿的身体就微颤了一下,面上浮现出挣扎的表情。片刻后,见司马懿没有什么表示,我站起身,缓缓朝房门口走去。我即将出房门的那一刻,司马懿略显羞惭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将军留步。”
我转过头,看向司马懿,他面上呈现出与前不同地决然表情。
“若皇叔和将军还能见容,懿愿尽毕生所学,效犬马之劳!”
“真心话?”
“不敢欺瞒将军!”
“在司马族转投之前,你永见不得光明,不后悔?”
“最多十年的光景,懿耐得住!”
“恩……”我点点头,“可愿去荆州么?”
望着那远去的魁伟背影,司马懿长长地出了口气,似要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倾吐出去,随即轻快地跪坐在书案前,提笔急书起来。建安十一年十二月上旬,幽州辽东太守公孙度遣使至庐江吊唁孝献皇帝,痛斥曹操不忠不义的极恶罪行。但公孙度的真正意图却是希望与大哥结成盟约,南北共击曹操。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五章(上)
公孙度所派的使者正是其次子公孙恭,由此也可见他对这次结盟看得极重。
“公孙度其人,颇有野心,且生性反复无常,先前曾归附袁氏,但一见袁氏式微,便倒戈而向曹操。如今再见曹操因弑杀天子而人心离散、众叛亲离,又想转而与主公结盟……”孙乾很显然是不赞同与公孙度缔结什么盟约,“此人如此反复,一者难成大事,二者也极有可能寻机背反,与其结成盟约,无异于与虎谋皮!”
“孙公高看公孙度了,他哪里算得上一只虎……”诸葛亮轻摇羽扇,笑着说道。
“也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狼罢了!”徐庶接口玩笑道。听了徐庶难得的玩笑之语,厅内立时响起一阵轻笑声。孙乾也是一阵莞尔,待收敛笑声后,略带疑惑地问道:“元直和孔明赞同主公与公孙度结盟?”
“其实未必是公孙度的意思……”诸葛亮轻笑说道。
“怎么说?”大哥稍觉诧异地询问道。
“主公,是这样的……”诸葛亮笑着回道,“据亮所闻,公孙度已经卧病在床两月有余,恐大去之日不远,如今在辽东主事之人,似乎是公孙度长子公孙康。公孙度其人虽然反复,但行事还算老练沉稳,而公孙康年轻气盛,行事之间恐怕有失慎重。如果是公孙度请求共击曹操,倒是值得考虑,至于公孙康,亮并不看好!曹操眼下虽然为陛下驾崩之事而焦头烂额,但以他之能,加上有荀或等人在旁谋划。断不可能对辽东之事一无所知。恐怕公孙康那里一有异动,曹操便会察觉。所以,公孙康若想起兵,绝对难逃覆灭命运。如若主公与公孙度结成盟约,他势必会向主公请求粮草辆重,乃至士卒以助其扩充军力。在其与曹操开战时,也必会要求主公出兵策应。也非亮低看公孙康,以他之能盘踞一隅或许还算有余。但想跟曹操抗衡却差得不是一点两点。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结交这么一个对主公没有多大臂助的盟友。怎么看也是一笔陪本的买卖。而且,亮更担心。结盟后,一旦曹操对公孙康施以先兵后礼的方法,他是不是会抛下主公。再投向曹操。”
“原来孔明也不赞成与辽东结盟啊!”孙乾这才回过意来,呵呵笑道。大哥很明显地对诸葛亮的话做了深入地思索。许久才缓缓点头说道:“如此说来,便婉言推拒吧!”
“主公不妨给公孙康点希望!”鲁肃轻捋颔下长髯。建议道。
“子敬此议绝妙!”诸葛亮笑着附和道,“虽然不与公孙康结盟,但却要让他心存希望。惟有如此,他才能给曹操添些乱子来。而且,以曹操治下各州郡的情况来看,只要有人挑头,恐怕会不止一个辽东会乱。”
“这里面就贵在一个尺度了,看来必须要做的不蕴不火……”大哥突然展颜笑了起来。
“正如主公所说……”诸葛亮含笑点头道。被大哥再次约见时,公孙恭明显地心怀很大希望,运用他不错的口才,舌璨莲花地对双方结成盟约后的“美妙”前景做了夸张的描述。在他的口中,曹操似乎已经成为待宰的羔羊,随时都可以成为盘中之餐。但可惜地是,大哥没有被他糊弄住。看着一脸微笑却始终不靠口表态地大哥,公孙恭绝对有使不上劲的感觉,最后只好一脸尴尬又满是期待地看着大哥。待公孙恭“安静”下来后,大哥先是温和地询问了公孙度的情况,又了解一些辽东目前的情况。就在公孙恭左右摸不着头脑,再三询问结盟之事时,大哥略显含糊地表示了应允,但却没有明确地下文。公孙恭又不便追问,只好悻悻作罢。随后的几日里,都是由诸葛亮与公孙恭交涉“结盟”地详细的问题。不出诸葛亮所料,公孙康确实希望大哥能够在人力、物力上给予一定地支持。等到公孙恭离开扬州返回辽东时,诸葛亮也没有明确代大哥答应公孙康任何一个条件。我是不清楚诸葛亮具体是如何交涉的,但公孙恭离开时却是一副喜悦的表情。诸葛亮根据从公孙恭那里所“探”出的情报进行预测,公孙康很可能在半年之内就会起兵。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肯定可以对曹操形成一定的冲击,而我方所需做的,就是在这半年内,进一步制造舆论攻势,更加彻底地挑起北方士民对曹操的离背之心。如此一来,一旦辽东事起,就有可能以“烈火燎原”之势,在曹操治下掀起一股“反曹”大流。如果时机成熟,大哥甚至可以乘机举行北伐。就算无法一举击败曹操,但却很大希望可以攻州夺郡,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
“啪……!”一支小箭准确地命中了20步开外的木靶。
“爹,义父……”苞儿举起手中的小弓,转身欢呼雀跃道,“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好小子,比爹行!”我俯身一把将沉甸甸的小家伙举了起来,放在我的颈脖上,以此作为对他的奖励。
“射得好!”一旁的赵云也是含笑点头给予了高度肯定。兴奋的小家伙,在我脖子上手舞足蹈。苞儿的身体成长远超常人,才5岁就已有8、9岁孩子的身量。小家伙的力气也大的惊人,虽然还远不能跟我比,但1、20斤地东西对他而言也不算吃力了。除了对玩具仍兴趣十足外,他也表现出了兵器的爱好(当然有我刻意“引导”的成分在内)。有鉴于此。我就开始教授他简单的搏击之术,而身为义父,赵云也毫不含糊地担当起了教头的角色,非常尽心地指导着箭术。跟我那只能算二流的箭术资质不同,苞儿这小子对箭术极有天分。仅仅跟赵云学了不到10天,20步以内的靶子几乎已能箭无虚发。看来,小家伙日后成为神箭手的可能很大。闹腾了一阵后,小家伙自己要求从我肩上下来。随即急匆匆地跑向内院去了。
“肯定是去向星彩炫耀了……”看着小家伙消失地背影。赵云带着温和地笑容说道,“苞儿的箭术天分确实很高,能坚持练下去,到20岁说不定就能超过我了!”
“呵呵……明师出高徒啊!”我呵呵一笑。上前几步轻拍着赵云的肩膀,“子龙。你家的也快了吧?”
赵云略显腼腆地一笑,点头说道:“大夫说就在这一月内了。阿茵(赵云地夫人步茵)这几天胃口很不好。连末将都有些心神不宁起来了……”
“都一样,当年苞儿和星彩还没出生时,我也跟你一样,比在战场上还让人心惊肉跳!”我笑着安慰赵云道,“所以有了苞儿和星彩,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要第三个孩子了。现在这一家四口最好了!”
赵云婚后的生活相当地幸福,才貌双全、性情温婉的步茵与赵云关系极为和谐,连带着让赵云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确实比上战场还要让人担心……”赵云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子龙,你地感谢元直和孔明,要不是他们的计策,恐怕荆州的战事还有得打,到时你连孩子出世都看不到!”我笑着说道,“晚上请他们到你府上饮宴如何?还有,刚才你又自称‘末将’了。我不早说了么,私下里不必如此拘礼。就为这,也该罚你!”
赵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在我暗访之后的第六天,司马懿的那份策论正式完成。随即,他通过一定途径谨慎地先呈递到了我手中,再由我转呈给大哥。看完这封多达八页绢书的策论后,大哥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许久后才长叹了一口气。看得出,大哥对司马懿的才能是颇为看重的,故而才如此遗憾。当然,这份完成后的策论,也的确非常精彩,深入浅出,观点新颖,目光深远。但更让大哥看重的,却是另一份附随策论呈上绢书。这份绢书的内容,主要是司马懿有关帝位承继问题的一些看法。司马懿认为,虽然曹操在弑杀天子之事上大失人心,但他在中原河北经营多年积累的根底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彻底动摇。而且凭借曹操和荀或、贾诩等人的智谋,肯定会有一定的应对策略来化解危机。所以,为能更好的赢取北方士民的人心,庐江朝廷这边最好还是拥立孝献皇帝的遗腹子继位,而由大哥摄改。这里,司马懿没有提伏皇后可能会诞出公主。很明显,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这点……此外,司马懿还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大哥暂不称帝的益处。他认为,大哥如果称帝,虽然能够极大地鼓舞民心军心,但同时也会产生一系列的问题。其中,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在称帝后,很难肯定上下君臣仍能保持现在这种积极进取的精神,这对于将来的天下一统可能会产生不利影响。司马懿最后也提到,只要大哥能完成横扫六合,一统大汉社稷的伟业,帝位问题自然也会迎刃而解。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五章(下)
在许昌,围绕帝位的继承问题,同样兴起了一股渲染大波。天子驾崩之后,出于种种原因,在荀或的建议之下,曹操没有着急策立新帝。这一举措,的确为随后曹操缓和许昌内外诸般“谣言”而引起危机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凡事有利必也有弊,孝献皇帝驾崩,新帝却又难立,使得许昌朝廷的正统性受到极大挑战。在起先的一段时间内,凭借曹操的积威,加上大军的震慑,许昌内外还没有出现太多“不和谐”的声音。但随着庐江临时朝廷的建立,迟迟难立新帝的许昌,便逐渐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皆是有关朝廷的正统性问题。在孝献皇帝死因难决的情况下(曹操方自然死不承认弑杀天子的罪名,在刘、曹双方都竭力将罪名推向对方的情况下,自然就造成了“死因难决”的局面。),朝廷久无天子,兼之玉玺又流落在外,实在是难以在长时间内稳定住朝廷内外官员的人心。相形之下,庐江的“伪朝廷”却是旗帜鲜明地拥立孝献皇帝的遗腹子(虽然还未确认是男是女),一旦日后伏皇后当真诞出皇子,凭借这正统继承人的血脉,加上刘备那名重天下的声望,恐怕天下士人中至少有六成会偏向于庐江“伪朝廷”。如此一来,即便是“伪”朝廷,到时也会成为“真”朝廷。面对散布速度越来越广的流言。以及逐渐浮动的人心,曹操不得已之下,只好在朝议时将策立新帝之事提了出来。虽然此前曹操已与荀或、荀攸、贾诩等人就天子的继任人选做了商议,但庭议地结果还是让曹操有些被动。曹操所属意的人选,是已故陈王刘宠的长孙刘进。无论从血脉亲疏、还是性情等方面,刘进都极合曹操的意,而更为关键的是,他才只九岁。拥立这样一个少年天子。对曹操掌控朝政极为有利。然而。事实却不如曹操预想的那么顺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下,朝臣们对曹操的顾忌似乎少了许多,部分朝中老臣和宗亲重臣认为刘进年龄太幼,难以服众。纷纷提出了自己地心中地人选,令曹操不胜其烦。最要命的反对声音还是来自业已辞官退隐的前大鸿胪孔融。孔融似乎完全不将自己先前曾被入狱的遭遇放在心中。与另一些名士大儒联名上书,直称孝献皇帝并非无嗣。在天子尸骨未寒之时,妄言更立其他宗室子弟为帝,简直是荒谬至极。孔融丝毫不给曹操面子地直接指出,就算要更立其他宗室子弟继位,也必须等候伏皇后腹中龙胎诞出。孔融不但连同其他大儒上书朝廷,而且还著文将自己地主张广传于中原河北士人之中。孔融与那帮大儒,在天下士人中的名望极高,他们地这些举动,不可避免地形成一股影响力强大的旋流,令曹操恼到极点,却又无可奈何。丞相府议事厅中“孔融腐儒简直可恶至极,我若不杀之,怎消心头之狠?”曹操将一册简书狠狠地甩落在地,面色铁青地怒吼道,“文烈,你即刻领城卫军将孔融全家送入天牢!”
荀或不声不响地向曹休使了个眼色,让他接令后暂不要采取行动。待曹休离厅后,荀或上前轻轻将那册简书拣起,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这册简书是出自孔融之手,内容依旧是关于反对更立其他宗室子弟继位之事。在近段时间里,孔融几乎是每日一文,篇篇犀利,让曹操不厌其烦。
丞相,孔文举行径虽然可恶,但其在士人中名望极高,值此人心未定之时,若将其诛杀,恐于大局无补。”荀或随手将简书转递给荀攸后,缓缓劝谏道,“还请丞相暂息雷霆之怒!”初闻天子死讯时,荀或同样也是非常震撼,甚至对心中地理想产生了很大动摇。但从曹操这里了解到真实情况后,荀或虽然感慨,但也知曹操绝不可能故意命夏侯奉去弑杀天子,这纯粹是一场意外。逐渐地,荀或的心绪也平定了下来,开始竭力为曹操谋划扭转被动局势,但可惜的是,对手实在不是一般人物,他们所采取的手段环环相扣,一波接一波,几乎不给曹方什么喘息的机会,即便是曹操、荀或等人的智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不利局面。
“任由这腐儒如此下去,中原、河北永难得安宁!”曹操确实被孔融激出了怒火,大有不杀不足以平愤的意思。
“主公,杀之不如遣之!”荀攸建议道。
“何为遣之?”曹操怒气难消地询问道。
“丞相可以寻个名义,将孔融一众人遣出许昌,分赴各地。他等若聚在一起,则众人成智,一旦分开,便孤掌难鸣。只要能将他们遣至偏僻之地,便不觎他们再兴风作浪。”
“恩……”曹操也知道荀攸其实是想为孔融等人留条活路,沉吟许久后,缓缓点头道,“此事宜当速行,我再也不想在许昌看到孔融腐儒。公达,这事就交给你了……”
“领命!”荀攸应声后,离厅追曹休而去。
“呃……!”摁着额头,曹操紧蹙眉头,轻哼了一声。
“父亲,您无碍吧,要请太医么?”厅下的曹丕一见如此表情,便知曹操的头风宿疾发作了,急忙询问道。摆了摆手。曹操闭目休息了片刻后,缓缓抬起头说道:“帝位承继之事已刻不容缓,眼下许昌内外人心难定,皆因此事。”
“但如今朝中异见颇多,短时间内要要使此事成定局恐非易事!”议郎、参司空军事华歆不太乐观地说道。
“异见?!!!”曹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缓缓说道,“忍气吞声了几个月,他们当真就以为曹某良善可欺了不成?文若。你今晚就将刘恭先(郎中令刘异。宗亲)他们召入相府,我要亲自问一问他们有什么异见?”
“是!”荀或应声领命后,又谨慎地谏道,“丞相。对刘恭先等人,最好还是施以威恩并加的手段为好。若过于苛责。恐反为不妙!”
“恩,我自心中有数”曹操微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向刘晔问道:“子杨,俊义、文则的事,跟刘备交涉得如何了?”
“回丞相!”刘晔从跪坐中起身,“刘备似乎无意放还张合、于禁二位将军,下官照丞相之意,命使者将条件开至最优厚,但依然被拒。不过,从孙乾口中得知,张、于二位将军目前倒是没有大碍。”
“俊义和文则所以陷入刘备之手,皆是因我计策有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二人赎回来!”曹操眉头紧蹙,沉声说道,“子扬,设法再与刘备联系,就算他要一个郡,只要能换回人,也是值得地!”
“下官领命!”
“文和,荆、扬两州有什么新动向吗?”转过头,曹操再对贾诩询问道。
“荆州最近并无异状,只是在襄阳和上庸继续整军,修复城池。扬州方面,目前关羽、张飞似乎都在庐江,不知刘备是不是有什么大的计划,下官派在扬州的细作在先前的几个月里损失极大,暂时也探不出什么详细情报。”贾诩似早有准备,一听曹操询问,即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起来。
“九、十两月的战事里,刘备的军力消耗颇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起兵事。”曹操沉吟着说道。
“下官也是如此想的!”贾诩点头说道,“比之刘备,另有两处反而更值得丞相留意!”
“恩……?”曹操轻噫了一声,诧异地看向贾诩,“哪两处?”
“辽东和西凉!”贾诩拈着颔下的山羊胡须,略显担忧地说道,“近些日,下官察觉辽东、西凉两地都有不寻常地动静,整军变得频繁,而且似乎都在筹备粮草辎重。”
贾诩说到这里,曹操和厅内众文武也都领会了他地意思。东和西凉的位置,除了北疆、西疆的异族外,根本不与什么敌人接壤(由于汉中落入曹操手中,西凉实际也成了后方),而最近,无论是鲜卑、匈奴、乌桓,还是羌族都没有对大汉用兵的意图。这样看来,辽东和西凉这不寻常地军备,其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
“公孙康、韩遂这两个狗贼,丞相待他们如此之厚,他们居然还敢兴起反心……”曹洪怒不可遏地咒骂道。
“他们本就是两条野狼,无论如果也养不熟的!”荀或轻叹说道。
“丞相,请赐洪一彪兵马,洪愿提二贼首级献于丞相座下!”曹洪慨然请命道。
“子廉将军且勿焦急!”酋或冲曹洪摆摆手,随即对曹操说道,“以眼下情形,实不宜对辽东和西凉用兵,以或之见,可以行先兵后礼之法,先将二人稳住,待局势稳定后,再徐图之!”
“恩……”曹操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道:“元让,你即刻北上,引冀、幽两州兵马,屯于右北平,给我震住公孙康那只小狼惠子。传书长安,命国让(雍州刺史田豫)引军屯于天水,再传书汉中,命妙才调高览引军一万北上增援国让。”
“诺(领命)!”
贾诩静静地等候曹操做完安排后,禀报道:“丞相,西川之事已有所进展,诩已寻觅到几人,皆愿为丞相效命!”
“现在不是图谋西川地时候,先放一放吧。对那联络上的几人,好生加以安慰,可许以厚利!”沉思良久后,曹操还是放弃了诱人地念头。
“是……”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六章(上)
天下的大势,酝酿着无尽的变数。继公孙康遣使邀击曹操之后,西凉韩遂也再一次地派遣使者来到庐江。而他的目的,同样也是为了利用曹操目前所遇到的危机,邀请大哥一起出兵夹击曹操。吸取前次交涉失败的教训,韩遂似乎也知道马岱兄弟在大哥心目中的分量,这一次再来交涉时,使者特地带来了一份礼物……马腾以及马家最嫡系的十四位族人的骸骨,想以此来缓和与马岱兄弟的关系。但可惜的是,韩遂对马岱兄弟的仇恨还是做了太过简单的估计。马家上下一百三十余口,包括马腾在内,皆被韩遂所杀的仇恨,对马岱、马休、马铁而言,除了死亡(要么韩遂死,要么马岱兄弟死绝),再无第三条路可选。当大哥命人将马腾等十五位马家族人的骸骨小心谨慎地抬出时,马岱兄弟三人和庞德热泪纵横,马岱甚至当场哭得昏厥过去。待马岱等人情绪逐渐平息后,大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对他们做了说明。了解了情况后,马岱也不多说什么,只请大哥为他马家做主。应该说,与韩遂达成共击曹操的协议,从战略的全局来看,对我方是有很大好处的。但大哥也早已允诺日后必会征伐韩遂为马岱兄弟复仇……就在大哥打定主意准备回绝韩遂的请求时,诸葛亮提出了一个建议—可以暂时先答应韩遂的共击请求,但必须以归还马家其余族人的骸骨为条件。诸葛亮详细地解释了他这个建议的意图……通过这个办法,先让马氏族人的骸骨得到妥善地安置殓葬。由于归还骸骨也需要有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这几月里,可以给韩遂造成一定的假象。让他放心大胆地去进行攻击曹操的准备。在此期间,我方可以派遣细作在曹操治下散布有关韩遂即将起兵的谣言,如此便可以牵制曹操的军力,对曹操治下形成极大的困扰。而韩遂这个人,是非常善于见风使舵的,只要他见到曹操有了充足地准备,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到那时,我方自然可以理由十足地中止与韩遂之间地约定。应该说。诸葛亮的这个计划。考虑的相当周到。马岱仔细考虑之后,也表示了认可。十二月十七日,得到肯定回答的韩遂使者心满意足地起程返回西凉。进入建安十二年(27年,因为新天子未立。仍暂时沿用建安年号),大汉社稷正面临着重大地变故。据从兖、豫两州传来的消息。曹操似乎已下定决心策立新帝,一切准备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以孔融为首地反对曹操更立其他宗室子弟继承帝位的一众大儒名士。纷纷被曹操以各种名义遣出了许昌,原本许昌朝廷内部存在地多种“异音”也相继消失。此外,效忠于曹操的一部士人开始著文立说,为新帝的策立不遗余力地做着舆论上的准备。诸葛亮预测,曹操开春三月之前,恐怕就会正式策立新帝。在庐江,经太医再三确诊后,已基本将伏皇后的预产期定在了五月中旬左右,而且太医预测伏皇后腹中胎儿为皇子的可能性极大。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到今年的六月份,大汉将会同时存在两位天子。这种情况,在汉室400余年的悠长岁月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像袁术这样的自立为帝者,都有自己的国号,不算是汉室的天子)。正月初八的凌晨,在大哥和我的陪同下(二哥已回到寿春),焦急等候了4个时辰的赵云终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子嗣……个八斤来重的胖小子。从产婆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孩子时,战场上一向无所畏惧的赵云,竟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荡,双臂轻轻颤抖了起来。十一日,大哥在庐江大摆宴席,广邀文武百官,以庆祝赵云喜得麟儿。宴上,赵云恭敬地请求大哥为其子赐名。经过慎重思索后,大哥为其赐名广,取广阔之意,意指希望孩子将来能够前程广阔。平日里甚少饮酒的赵云,全然放开了酒量,凡敬酒者皆来者不拒。特意从广陵赶回的魏延,心怀“叵测”地一敬再敬,大有不灌醉赵云就势不罢休的架势。全琮、丁奉这些平时对赵云敬慕有加的小字辈,此刻也毫无顾忌地随着魏延大“闹”特“闹。”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只觉好笑。赵云虽然平时很少饮酒,却不代表他的酒量差。以我的了解,赵云的真正酒量比魏延要大上许多。不知道这些的魏延,存心想要灌倒赵云,最终虽然达到了目的,但却付出了他自己、全琮、丁奉三人醉倒不醒人事的巨大”代价。
“今天气色不错么!”举步跨入房内,我笑着向正在倚案阅览简书的张合招呼道。
“承你三天没有上门,否则张某气色怎会这般好!”张合随手将简书丢在一旁的桌案上,抬头冷笑道,“如果还是来劝张某投降,你就不要浪费口水了!”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己在房内寻了张椅子坐下。
张合原本是被羁押在襄阳,但半个多月前被锦帆水军送到了庐江。在半个多月里,大哥和我多次造访劝说,希望能让张合归顺,但收效甚微。
张合倒也硬气,在大哥第二次上门劝说时,直接向大哥挑明……要么杀。要么放,但却不要打让他投降的念头。当我提及先前所打的那个赌时,张合就索性来个闭口不言。半个多月,仅大哥就上门游说了三次,我自己也造访了五次,但楞是无法让张合松半点口。在这期间,曹操曾两次派遣使者前来扬州,想与大哥协商放还张合和于禁的事宜。至第二次。曹操的条件甚至已经开到一个郡—只要大哥肯将张、于二人放还。便可以在兖、豫两州任挑选一郡做为交换条件。这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张合根本就不愿投降,于禁虽然在丹阳为我军练兵,但想让带兵上战场作战却不大现实,用这样的两个人换取兖、豫两州中地一郡。仅从表面看来,应该是相当划算的。但如果往深里思索后。却发现这里面的猫腻极大。
张合、于禁都是曹营中难得的名将,他们所以会兵败被擒。很大程度是因为孤军深入,而且是吃了曹军大战略上的亏,跟他们自身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虽然他们在我方手中没有什么用(或者说是用不了),然一旦回到曹操麾下,就有可能再次成为我军的大患。此外,曹操所允诺地兖、豫两州任挑一郡地交换条件,就更是一个绝大的陷阱。眼下大哥与曹操划淮水而治,凭借淮水的阻挡和锦帆水军的强悍战力,曹操想要南下进攻会面临很大地困难。同样,如果我军要渡淮北上进攻兵力占优的曹操,也会遭遇很大地困难。先前二哥和魏延几乎被困在淮北而无法撤退,就是明证。兖、豫两州的诸郡都在淮北,即便大哥能通过交换能得到孤零零地一郡,日后恐怕也难以抵挡曹军四面而来的进攻。如果大哥要死保那一郡,就必须不停地添兵增援,这反会正中曹操的下怀。曹操完全可以利用围点打援的办法,将我方的军力一点一点地耗尽。有鉴于此,大哥最终还是回绝了曹操的交涉提议。
“先前总是以为燕赵男儿都是一诺千金的汉子,但俊义却是让我大大地失了一望!”摇了摇头,我轻叹说道。
“张飞,不要再对我用激将法,同样的伎俩使两次就没用了!”张合拿起简书,再次阅览起来,“如果张某心甘情愿地许下诺言赌约,就算死也要兑现。也算我不察,居然中了你激将法的把戏!”
“曹操当真就那么值得你效忠么?”
“刘备就那么值得你效忠么?”张合头也不抬地说道。简直就油盐不进!我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前日曹操又派人来交涉,想用一个郡来换你回去!”
见张合流露出震惊激动的表情,我笑了笑,立即泼了一盆冷水:“你也不必太过激动。这个交换,根本就是玩弄人的陷阱。而你,不过就是曹操用来设计的一颗诱饵罢了!”
也不管张合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自顾自地将曹操想借那一郡来消耗我军军力的企图说了出来:“我是不知道俊义在曹操心中是什么地位,但他若是当真爱惜你,就不该用你来设计这么一个拙劣的计策(其实并不算拙劣,至少我方大半人都未能洞察出来,还是亏诸葛亮一语道破天机>。”
张合仍然持着手中那册简书,但眼神却有些游离。
“明日我就要回荆州了,临行前有一言相劝……”我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口处,望了望碧蓝的天空,低声说道,“俊义如果仍坚持己见,那么在我兄长和曹操分出最终胜负前,你就只能过这样的隐居生活了。或许是五年,或许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不知俊义是怎样想的,但我以为,身为一名军中将领,不能驰骋沙场,饮马边疆,便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坚持己见固然是好,但退一步或许就是海阔天空!”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去。
“啪!”简书再被扔回到桌上,张合面上再不复漠然的表情,略带困惑地仰头看天,随后一阵怔怔出神……我回到襄阳的一月后,建安十二年二月二十五日,曹操在许昌正式拥立陈王宠长孙刘进为天子,改元黄武元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六章(下)
曹操拥立陈王宠长孙刘进登基为帝的消息一经传出,大哥即以孝献皇帝之叔,大将军、大司马的身份急遣使者赶赴许昌,并通告天下,厉辞叱责曹操不顾孝献皇帝子嗣尚存的事实,大逆不道妄立天子,乃有分裂大汉社稷的图谋,其心可诛。大哥戒告曹操,若能及时悔悟,即刻撤消擅立天子的谋逆之举,尚为时不晚:若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日后必会成就千古奸佞恶名。曹操毫不示弱,直称国不可一日无主,大汉若长时间无天子坐镇,必会引发士民之乱,而他拥立新帝,正是顺利民心、安抚社稷的苦心举措。曹操反讥大哥在庐江擅立“伪朝廷”才是祸害大汉社稷的谋逆之举。收到曹操的回复后,大哥即命诸葛亮起草《讨曹操檄》,昭告天下。在檄文中,诸葛亮从曹操把持朝政、残害忠臣、屠戮百姓等等恶行谈起,随后直指曹操有意篡取汉政。诸葛亮巧妙地将从许昌内乱到孝献皇帝驾崩,从孔融等一众名士大儒被贬出许昌再到曹操拥立新帝……这一系列的事情全部联系在了一起。檄文将许昌内乱说成是曹操故意设下的一个陷阱,其目的正是为随后弑杀孝献皇帝。曹操弑杀孝献皇帝之后,本有意将此极恶罪行驾祸给大哥,不过因伏皇后一行人等侥幸逃脱,才使其阴谋未能尽数达成。弑杀天子后,继而通过驱逐孔融等大儒、命附逆文人著文造势等手段。曹操逐步地达成其更立天子,谋朝篡政的不轨企图。
一个年仅九岁的少年,自然要比孝献皇帝更容易控制,更容易实现其代汉自立的目地。巧妙的事件组织,加上极为出色的文笔,饶是我初看到这篇檄文时,也不知不觉地被诸葛亮的思路所牵引。可以想见,其他不知道真相的士民在看到檄文内容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这篇檄文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徐、豫两州的三起地方官员士族地反曹兵事。虽然起事地规模都未能超过一郡,虽然每次起事都未能坚持过十天就被镇压,但燎原的火种已被埋下。由此可以看出,在先前几月里。我方所作的舆论攻势已经取得极大的效果,曹操治下地民心发生了极大的动摇。而他政权稳定所倚仗地士族力量也在潜移默化中开始了离心。诸葛亮所草檄文通传天下半月后,被派遣至(发配)至并州北部抚恤灾民的孔融拖着自己因水土不服而病倒地身体。
一夜写就五千余字的文章一篇,主题直指新帝登基之事,文中笔锋尖锐至极,毫无顾忌地将曹操斥为乱臣贼子。完成这篇文章之后七日,忧愤交加的孔融因病逝世于云中郡。孔融之死,让他临终前所著的最后一篇文章更显震撼,中原、河北的士人举众哗然。由大儒王韫起头,七十余位名士联名上书,请曹操罢拥立陈王之孙为帝的念头。站在风口浪尖的曹操,并未被面临的重重危机所骇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诸般应对措施……荀或、荀攸、程昱、华歆、陈群等人相继著文,为新帝拥立之事辩解,并厉辞反驳诸葛亮檄文中的“无稽胡言”。而曹军也频繁调动,加大了对各州郡的控制。同时,曹操以新帝的名义宣布大赦天下,并允诺各州郡一年税赋减半,再三年内减去五一之数。同时,许昌朝廷特赐三年内各州郡征辟名额增倍,为各士族子弟出仕大开方便之门。月上梢头,光华似水襄阳刺史府的书房内,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春夜寒意仍浓。为驱散寒意,房内点着一个火盆,木炭燃烧时,发生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
“今年春天比往年似乎要冷上许多,真让人有些吃不消……”颇不耐寒的庞统将双手放在火盆上方烘烤着,有些无奈地感叹道。
“要说寒冷,荆州比起幽州和并州差的远了。士元,你这身子骨,日后到了北方该怎么活?”我垂下手中的绢书,笑着回道。
“那只好听天由命了!”庞统无奈地摊手说道。
“不如从明天起,你每天随我早起晨练。我传些强身技巧给你,只要你能坚持练下去,包你身强体壮,疾病难侵。”我笑着提议道。
“将军,当真那么有效?”庞统似乎也来了兴致,好奇地追问道。
“那是自然,你看我平日里可曾有过什么小病小灾。再看看汉升,他年近六旬,仍身强体健如壮年,也是托平日里勤练之功!”
“这么说来,统倒是真要练上一练了!”庞统笑应道,“却不知每日要练上多久?”
“每日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不等,练上半年便可见效,日后贵在坚持!”
听到这里,庞统连连摆手:“若是需要练如此长的时间,怕是还未练出什么效果,我的身体就已先垮了!”
见庞统打了退堂鼓,我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即换了个话题道:“士元,你看这次的危机,曹操能应付过去么?”
“虽然有些遗憾,但统还是认为曹操不会因‘立帝’之事受太大损失,至少在近期内是如此!寄希望于曹操会自己崩台,有些不太现实!”
“恩……”我轻轻颔首,随即转头对静坐一旁阅历情报绢书的司马懿问道,“仲达怎么看?”
“庞大人说的极是!”司马懿抬起头,缓缓说道,“曹操采取的一系列软硬兼施的对策,针对性极强,对稳定人心很有帮助。再者,西凉韩遂、辽东公孙康都受曹操军力震慑所制,一时间恐怕无法对曹操反戈。如果没有外力的刺激,曹操治下恐怕也难以掀起太大的波澜来。凭借曹操的能力,只要能有半年的时间,大概就能将局势控制住。当然,这里的‘控制’也仅仅是表面上和近期内,中原、河北士人与曹操的隔阂业已形成,这隔阂没有十年八年是无法彻底消除的。这段时间内,主公若是在实力积蓄充足的情况下,倾全力北伐,将有很大可能借助到中原、河北士人的力量。”
司马懿随我来到荆州,充当起了幕后参谋的角色,主要负责情报的分析和提出相应策略。当然,在使用司马懿时,我也是相当谨慎的,暂时并没有给他掌握实际权力的机会,而且还有智谋不下于他的庞统在旁监督。应当说,这一个多月来,司马懿的表现是相当称职的。相对于以前他主要负责的政务事宜,我发现军略上的事反而是他更加拿手的。庞统的思维方式偏“奇”,司马懿的思维方式偏“稳”,若是能将两人的看法综合起来,往往能够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惜在去年的战事里我军损失过大,否则眼下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北伐机会。以荆州为主攻,北上宛、洛,席卷许昌;以扬州为副攻,攻兖、徐以为策应……”庞统轻叹了一口气,稍显遗憾地说道,“相当好的机会啊……”
“只要做好一应准备,机会会再来临的!”我淡笑了笑说道……“对了,将军……”庞统似乎想起了什么,“沙校尉(沙摩柯)今日禀报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与沙校尉的‘五溪蛮’系出同源的‘南中蛮’首领(位置在越乔、羊可一带,毗邻五溪)派人联络沙校尉,希望蛮族诸部能够合而为一,独建一国。沙校尉所在部族,在五溪蛮中是最大的一部,而且他还执掌无前飞军……”庞统带着几分笑意说道,“那位‘南中蛮’的首领,希望沙校尉能够与他共谋大业,带无前飞军脱离我军!”
在去年的汉中、荆北之战中,无前飞军因其强悍的战力而闻名敌我双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的存在。而且,与‘五溪蛮’系出同源的‘南中蛮’人若是有心要打探飞军的情况,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位心气颇高的南中蛮首领,他居然有“合并蛮族诸部成一国”的远大理想,很是不简单。
“知道那南中蛮首领的名字么?”我略一思索,向庞统说道。
“姓孟,年轻颇轻,似乎是接任南中蛮首领之位不久。沙校尉进入飞军有段时间了,对南中蛮的情况了解也不是很多,那人叫什么名字说不大清楚!”
“孟?”我心中突然泛起奇异的感觉。难道是孟获?!!联想起历史上孟获曾想率南中蛮部离蜀而自立的举动,就可知此人确实是很有些“雄心”的人物,从时间来看,他如今的年纪差不多也就20来岁……居然想撬我的墙角,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七章(上)
“南中的部族跟我们盘觚部族(五溪蛮以神犬‘盘觚’为图腾)虽然有来往,但关系并不怎么密切!他们多在越乔、羊可那里活动,我们大多呆在武陵……”沙摩柯仍是那副蓬头彩面的样子,不过看惯后,倒也习以为常了。我以手触额,仔细倾听着沙摩柯介绍“南中蛮”的情况……南中之地虽归属益州,但历任益州主官都无法有效地掌控南中……险恶的地形,遍地的蛇虫鼠蚁,恶毒的瘴气……而最令人头疼的,还是那些凶悍不羁的蛮人。被派驻南中的汉人官吏,随时都有可能丢失性命,甚至会沦为蛮人的盘中之餐。所知广搏的庞统曾提过这样一件麸事……每当有益州官员接到往南中任职的调令时,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托人送礼,只求能够不必赴任。如若实在无法推脱,这些官员在动身之前,会先向家人交代后事。南中情况之复杂,由此便可见一斑。现任益州刺史刘璋之父刘焉,可说是一个颇有手腕心计之人,但终他执掌益州的八年时间之中,也未能解决得了南中的问题。在刘焉死后,刘璋更是几乎等于放弃了南中的两郡,任由蛮族豪帅首领掌控地方……然而,刘璋自认放弃的南中,对我方而言却是颇为重要的存在。且不说我军日后要进入益州,就以眼前的情况来看。南中地越乔、羊可两郡,东接武陵,南临交州,可说是深处我方的腹地。如果南中蛮族各部当真被孟获(具体情况还未查明,就暂且当是孟获>合而为一,建立起一个南蛮国来,那势必会对我方形成极大的威胁。南蛮人虽然性悍善斗,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南中没有被侵入。他们也很少主动与汉人为敌。但是,如果有孟获这样一个年轻气盛又颇富野心的人掌控南中蛮族,情况将会截然不同,孟获很有可能会主动向我方发起挑衅。骚扰边疆,乃至夺土杀人。若是曹操再与他联结。那日后荆、益、交州恐怕就难有宁日了。
“以前南中的各部族里,孟坼的那一部人最多。实力最强,所以就由他做各部的大首领。十多年前,我跟父亲见过孟坼一次,他是个难得地勇士,很受南中各部地尊敬。现在这个姓孟的年轻大首领,大概就是孟坼的儿子……”
听沙摩柯说到这里,我眼睛猛地一亮,接口问道:“震虎,南中有多少部族,各部之间关系如何?”
“震虎”是沙摩柯的表字,由我亲自为他所取。原本沙摩柯并没有表字,但自组建无前飞军之后,他发觉汉人将领都有表字,所以就寻了个机会请我为他取个字。最终挑来选去,“震虎”这个通俗得有些鄙漏(庞统语>地表字,成了沙摩柯的最爱。
“恩,南中地部族比我们盘觚部族要多的多,有好几十个……”沙摩柯点了点头,“各部之间也常为牛羊、水源争斗,以前孟坼做南中各部大首领时,情况还好些,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我转头看向庞统,只见他也正抬头看我,眼中浮现着一丝了然之色。如果沙摩柯所说情况无误,那孟获那所谓地“大首领”身份,也就相当于一个部族联盟的头领。情况若真是如此,要解决孟获,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分化,进而拉拢一部分以对抗另一部分,就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无论是什么联盟,都不可能真正做到铁板一块,汉人如此,蛮人料想也为不例外。与庞统商议之后,他也认为分化的策略可行。而且,他还提出,有五溪蛮这样现成的榜样在,要想吸引南中蛮的一些部族归附,难度应该会小上许多。自两年前五溪蛮部归附之后,我颁布了多道政令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确保他们的利益不受损害。如汉蛮之间往年常有争斗之事发生,而一旦造成死伤,必然加剧双方矛盾的激化。为减少这类事情,我特意设立一部监察司,主管监督判决汉蛮之间的争斗,一旦有争斗事发,莫论汉蛮,只问是非,凡挑起争端者一律严惩。在一连严惩了十数起争斗之后(大部情况下,主动挑起争端的都是汉人。相对于精明的汉人,头脑较为简单的蛮人容易吃亏。),蛮人虽也有一部族人受惩,但在看到监察司不偏不倚的判决后,非但没有生恼,反而由衷拥护。此外,为改变他们落后的生产、生活状况,先进的中原农具、耕作方式,以及产量较高的优质农作物被相继传授给五溪蛮人。如今的五溪蛮各部,虽然还不能与荆、扬两州汉人的富庶相比,但比之他们以往的生活,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正因为感受到自己族人生活上的极大改善,沙摩柯一接到孟获那边传来的消息后,就毫不犹豫地向庞统做了禀报。有了基本的方略后,庞统就开始布置对南中蛮各部族情报的搜集,为日后的分化拉拢做准备。我则让沙摩柯给南中回了一个消息—邀孟获前赴沙摩柯的部族一行,以共商“大事”。倒不是想摆什么鸿门宴,我只是想借此机会来会一会这位“雄心勃勃”的年轻大首领。(以南蛮的情况,擒贼擒王的手段是行不通的。不能收服其心,就算杀了孟获也没有用,反而会激起南中蛮人地反抗之心)建安十二年五月初四(由于不承认曹操拥立的新帝,我方仍采用建安年号>。伏皇后在庐江行辕中临盆,并于晚间戌时,诞下一个八斤余重的男婴,母子平安。皇子一经诞生,立即轰动庐江,举城上下张灯结彩,鞭炮齐鸣,以示庆祝。五月初五。大哥命快马将孝献皇帝遗腹皇子降世的消息通传荆、扬、变三州,并令细作将此消息散而于其余各州郡。得到皇子诞生的消息时,我正在笑看庞统考教小邓艾的学业。已经11岁的邓艾,因为生活不复往日的艰辛,身量比之两年前要壮实了许多。个头也拔高了不少,依然稚嫩地眼眸中有着不比寻常少年地睿智光芒。庞统一连考教了四十余个问题。内容涉及经史子集、军政韬略等各个方面,小家伙虽然仍有些结巴。但回答起来却是颇为快捷正确。到后来,有些好奇邓艾的学问到底长进到什么地步的庞统,故意将难度加大,小家伙在认真思索后,倒也能说出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来。而更难得地是,面对庞统故意的苛责,小家伙也不再像两年前那样容易被激怒,能够较好地平息住自己地心绪。邓艾的天资可说绝佳,连庞德公都曾对我感叹,称邓艾是除诸葛亮、庞统、徐庶三人外,他此生所教授过最好地弟子。这次邓艾从鹿门山回到襄阳,正是按照庞德公的安排,在我身边实践军政韬略。从今年下半年起,邓艾至真正从出师前,每一年将有一半时间在鹿门书院求学,一半时间在我身边实践。
“将军,果然是得道者天助,皇子诞生,对主公的大业极有裨益啊!”庞统挥了挥刚由庐江传来的绢书,笑着说道,“主公让将军回庐江一趟,看来在未来一月内,皇子很可能就会继位了……”
“恩……”我点了点头,“士元,新天子继位如此大事,你这少府也不能缺席,随我一同回庐江吧?”
“荆州这边暂时也没什么要事,统就陪将军走一趟……”
庞统笑应道。
“小艾,你也随我一起回庐江看看你师娘和弟弟、妹妹……”摸着邓艾的头,我笑着说道。
“好……”
简单对荆州的事务做了安排,并吩咐赵云稍稍留意司马懿后(手无实权的司马懿,即使有不轨企图,也绝难在人生地不熟的荆州闹出事来),我携庞统和邓艾动身返回庐江。赶到庐江时,城中的庆贺仍未停止,邓艾大概是从来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看得几乎目不转睛。先让亲兵把邓艾送回我的征西将军府,我则携庞统直奔大将军府。刚到府外,恰好碰上了急步匆匆的徐庶。
“将军,士元,你们回来啦!”徐庶一见是我和庞统,又惊又喜迎上前来,冲我微施一礼说道。
“恩!”我将徐庶托起,笑问道,“元直适才步履匆忙,难道有什么急事?”
“细作刚刚传回一条消息,我正待向主公禀报,不想竟然遇上了将军!”徐庶也笑着回道,看样子那条消息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事情?”我略显好奇地问道。
“辽东公孙康联结三韩兵马,起兵攻击幽州!”
“公孙康真的动手了?”我和庞统几乎在同时轻叹出声。据先前得到的消息,曹操已派遣征东将军夏侯淳屯重兵于右北平,以震慑辽东。面对这样重量级的对手,公孙康居然还敢动手,也不知是该夸他无畏呢,还是说他愚蠢?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七章(下)
“公孙康五日前自辽东起兵,除动用了自家兵马外,还从三韩、高句丽、沃沮(都是辽东周边的藩属国和部族)征调了大量士卒。公孙康诈称‘起大军三十万’,实际人数虽然没有这么多,但八到十万人应当还是有的,具体数目细作正在探查之中。”徐庶指着悬挂在屏风上的一幅幽州地图,从标注辽东郡方位的那一块,手指迅速向左移动,随后定在了一点上,“辽东军的攻击方向是昌黎。至细作传讯时,大致已到达医巫闾山,距离昌黎不足百里。”
“小看公孙康了!”庞统呵呵笑道,“这位镇北将军(镇北将军本是公孙度的职位,但两月前公孙度因病而亡,正式继位的公孙康顺理成章地承继镇北将军之职)非但胆气十足,连一出手也是十万大军的手笔,当真是不、简单……”
“乌桓和鲜卑有动静么?”诸葛亮轻摇羽扇,沉吟着问道。
“暂时还没有!”徐庶知道诸葛亮问这个问题的意思,摇头回道,“不过,自去年十二月起,鲜卑的拓拔、慕容两部就为争夺水源、草场而大打出手。几月来,两部的人畜死伤颇大,这场战事鲜卑恐怕不会参加了。而乌桓与辽东公孙氏关系一向不错,公孙康起兵攻曹,料想必会向乌桓请援,但眼下确实还没有什么动静,可能是在等待适当的出兵时机。”
在北疆所进行的战事,鲜卑、乌桓、匈奴等族都是不得不考虑在内的因素。这些游牧民族的战略素养可能并不高到哪里。但动辄上万的骑兵,精妙地骑击战术,凶悍好战的性格,让他们成为一支绝对无法令人忽视的力量。前些年,日薄西山的袁家所以能够勉强维持,很大程度上就是借了乌桓、鲜卑的势。而袁家最终走向覆亡,也是因为曹操对北疆游牧民族实施拉拢,从而斩断了袁谭最为得力的一支臂助的缘故。但即便曾被曹操拉拢。乌桓、鲜卑这些北疆草原上的狼性民族。从内心中也很难真正臣服汉人政权。安稳了没多久后,天性使然,他们又开始对幽、并两州开始了频繁地劫掠袭扰。连曹操这样地不世豪雄,短时间里无法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
“乌桓参战与否。对公孙康也是双刃之剑,用得好能伤敌。用不好也可能会砍伤自己!”庞统收敛笑容,正色说道。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控制问题,看公孙康能否牢牢将乌桓军控制在自己的战旗下。乌桓王蹋顿是个贪婪之辈,很有可能会被收买,而曹操又是个善于搞阴谋诡计的人。若辽东之主是公孙度还好,以公孙康地年轻气感未必能控制好乌桓军。”
“照先前所达成协议,公孙康既然已经起兵,我方是否出兵策应?”听罢徐庶几人的分析后,大哥先是微微颔首,随后又询问道。
“主公,以肃之见,出兵策应之事是宜迟不宜早!”鲁肃微捋颔下地几缕清须,出声说道。
“此话怎讲?”大哥略感愕然地问道。
“从表面看来,公孙康重兵叩击幽州,曹操必会调集大军北上迎击,进而会造成其余州郡兵力空虚,这似乎正是主公北伐的绝好机会。”鲁肃缓缓分析道,“但若往深里思索,肃却以为眼下并不是出兵地良机,原因有二其一,此战的详情不明,前景不清,贸然出兵对主公并无实质帮助!公孙康虽然调集大军进袭幽州,但目前我方仍不知其真实战略意图……他究竟是想彻底打垮曹操,还是想攻城夺地扩充实力,又或是想以大军对曹操施压、以达到某种要求?第一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公孙康再如何自负,也不至于会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彻底击败曹操。较现实的,是后两种可能,如果公孙康是想攻城夺地、扩充实力,倒也罢了,最怕就是最后一种情况。如果真是那样,主公无形之中就成了公孙康向曹操施压的筹码,一旦出兵,劳师费财不说,主公的颜面也势必受损。其而,在去年的战事中,我荆、扬两州军力折损颇大,眼下正是休养生息、恢复军力的紧要关头。与其为这样一个未必是机会的机会贸然出兵,还不如先将实力积蓄好。”
“但这的确也是个很好的战机,虽然有些风险,但若白白错过,岂不可惜?”前日刚由淮水返回庐江的甘宁略感遗憾地说道。
“所谓战机,即使遇不到,即使错过了,其实日后也可以自己再创造出来。”鲁肃轻轻摇头说道,“肃以为,主公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若公孙康遣使前来催促,又待如何?”一直聆听不语的孙乾突然开口问道。
“明里做出兵准备,暗里……拖延!”
“主公,子敬说的在理!”徐庶点点头,接着鲁肃的话头说道,“此战隐隐里就透着些蹊跷。公孙康明知曹操已屯重兵戒备,还强要起兵,实在有些悖乎常理。”
“其实,想要模清曹操和公孙康的底,倒也不是件困难的事!”诸葛亮轻笑说道,“幽州的战事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见分晓的,只要试上一试即可……”
“如何试?”大哥好奇问道。
“两件事。”请葛亮探左手,伸出两指,“其一,奉皇子登基,其二,请将军提荆州大军摆出进攻汉中的架式来。”
“唔……”大哥沉吟许久后。散议之后,大哥将我单独留下,稍稍了解了荆州的情况后,便详细地询问起司马懿在我那里的情况来。
“司马仲达是个国士之才,只可惜他的身世……”听完的介绍后,大哥微感怅然地叹了口气,“三弟替我多敲打敲打些他,我实在不想让如此人才葬送在我手上。”
“大哥放心……”我知道大哥话中“葬送”是什么意思。大哥虽然以仁德著称。却也不是一个滥好人。司马懿因身不由己地缘故“背叛”了一次,大哥还能原谅他,但如果再有第二次,大哥恐怕就不会对他再有任何心软。
“算一算。自从涿郡起兵到现在,也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那时三弟才是刚刚及冠,如今也快年及不惑了。你二哥四十有二。我四十有七。”大哥惆怅地说道,“虽然很有些不甘心,但我们兄弟确实都老了。稍有空闲时,对镜看看自己,便发现头上又多了许多白发。再有20年,我们恐怕就会相继化为尘土,那时斗儿、兴儿、苞儿、星彩、广儿他们年纪都还小,未必能撑起社稷大业。元直、孔明、士元、子敬、仲达都有国士之才,比我们也要小上十多岁,我确实很希望他们能够扶斗儿这些小辈再走上几年,直至都能独当一面。”
我能体会出大哥的心情,事实上有些时候也感觉自己已年轻不在,虽然力气精神并没有衰减,但眼角浮现的皱纹却昭示着岁月的无情。
“三弟,20年,就用这20年,我们兄弟一定要将一个国泰民安的大汉交给斗儿、兴儿、苞他们。”大哥眼中泛出希冀的光芒,“20年后,如果天下真的太平了。我跟你,还有你二哥,咱们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儿辈们,咱们兄弟回涿郡去过几天逍遥日子。”
“恩!”我激动地点了点头。
“对了……”大哥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问道,“三弟,听说你在荆州收地那个弟子也回庐江了,是叫邓艾吧?”
“恩!”我点点头,笑道,“这小家伙相当聪颖,德公都赞不绝口,而且才11岁,日后正好可以给斗儿做个伴。”
“哦……?”大哥也来很大兴趣,“比之马幼常如何?”
自徐庶、诸葛亮、庞统出师后,马谡就一直被誉为鹿门继前面三人之后最有前途地弟子。大哥也对马谡之名常有耳闻,此刻不由便拿马谡跟邓艾做起比较来。
“论天资,恐怕不相上下:论机变,马谡更胜:论稳实,邓艾更胜。!”思索了片刻,我说了自己的感受。
“那还真要见上一见了!”大哥兴趣更甚,“三弟,今晚就在我府上设个家宴,你把弟妹、苞儿、斗儿和邓艾都带带过来。”
我回到家中时,惊愕地发现邓艾已经跟苞儿、星彩玩得滚熟了。无论看起来多么老成,他也不过是个11岁的孩子而已。箭术技艺越发长进的苞儿得意洋洋地教邓艾如何射箭,似乎他已成为如赵云一般地神射手了。到目前为止还未学过武的邓艾倒确实对箭术流露出无比地兴趣来,也不在乎苞儿年纪比他小得多,认真地学习着。星彩这鬼灵精却不时在一旁捣乱。蓉儿本静坐一旁含笑看着几个孩子玩耍,突然眼睛的余光瞥见了我,惊喜地起身:“相公,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笑了笑,大步迎上前去。
“阿爹,阿爹……”苞儿一把扔掉小弓,飞也似地跑了过来。星彩丫头也毫不示弱地跟在后面飞奔。
一手一个,我稍一用力就将两个小家伙同时抱了起来。
“阿爹,我地箭射得更远了……”
“阿爹,阿爹,带什么玩具回来了?您上次答应小彩的……”
两个小家伙如何小麻雀一般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不过却丝毫不令人厌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欣慰喜悦。邓艾将弓箭放好后,谨慎地我一家四口保持着距离,大概是不敢打扰。我抱着两个小家伙走向邓艾,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弓箭,笑着问道:“想学武?”
迟疑片刻,邓艾还是低应了一声。
“明天早点起来!”
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邓艾眼中迅速闪过惊喜交加之色,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八章(上)
是夜,大将军府的内厅中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我和大哥浅斟慢饮,不时地转头笑看着斗儿、苞儿他们几个在厅内来回跑动,嘻笑打闹。只要有这几个小家伙在,什么地方都会变得热闹异常。几个孩子里,最小的关兴也已经四岁,成天跟阿斗、苞儿、星彩他们混玩在一切,小家伙们的感情好到极点,虽然彼此间也会闹一些小矛盾,但小孩子没有记仇的天性,闹过后不久又会玩在一起。比较有意思的是,据说阿斗从来没跟星彩闹过别扭。跟“我”所熟知的历史不同,现在的阿斗天资相当的聪颖,而且性格也很是活泼好动,跟我家大小子有得一拼,但他跟苞儿打闹过,跟小关兴打闹过,但就是在星彩面前出乎意料地老实,很有些“惟命是从”的感觉。大哥也曾开玩笑地说,星彩就是阿斗天生的克星。甘、糜两位大嫂,胡、陆(二哥的妾室,陆逊的旁支堂妹)两位二嫂,加上蓉儿她们几个早已将桌案拼在一处,言笑妍妍,根本就不似在饮宴,而是在闲聊家常。甘大嫂和两位二嫂都有了身孕,特别是大嫂,估计再有两月左右就会临盆,面庞上满是母性的光辉。惟一让人感到遗憾的,就是二哥和关平因为整军之事仍然留在寿春,否则三家人就凑全了。大哥抬眼看了看拘谨地独坐一角的邓艾,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在鼓励的目光中,邓艾小心谨慎地起身走了过来,稍楞了楞。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行礼以及怎样称呼大哥。虽说大哥很是平易近人,但在不自觉间他还是会流露出一种令人摄服的气势,这是长期身为上位者所积累起来的。到邓艾目前为止的阅历还是相当有限地,恐怕还无法不受大哥的气势影响。但他毕竟也不是一般的少年,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便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口称:“小民邓艾,拜见大将军!”
大哥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之色。笑着跟我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缓缓起身,走到邓艾跟前,亲自将他扶起:“你是翼德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子侄辈。以后就不必叫什么‘大将军’了。就叫‘伯父’吧!”
邓艾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没有立即应承。而是小心谨慎地看了看大哥,又将目光转向我。在鹿门书院求学两年后。邓艾的性格变得塌实很多,不像跟我初次见面时那么轻躁了。若换作那时的他,恐怕此时接口便答应了,但现在他也知道谨慎以对了。无论天资如何聪颖,少年时期如果太过张扬卖弄,日后很难成就大器,原先历史中的马谡、诸葛恪就是典型。邓艾能有如此变化,我心中确实很感到高兴。见我笑着点了点头,表示默许,邓艾才恭敬地喊了一声:“伯父……”
“好,好,好!”大哥含笑摸了模邓艾地头,随即让他在我们地一旁坐下,随口问较起几个问题来。回答每一个问题时,邓艾都显得很谨慎,思索片刻后才给出答案。
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后,大哥满意地冲我点了点头,随后把阿斗他们几个叫了过来,指着邓艾说道:“苞儿、星彩、斗儿、兴儿,以后就把小艾当做你们的哥哥……”
几个小家伙眨了眨眼睛,相互交流了片刻后,乖乖地叫了一声“艾哥哥”。大哥再为邓艾介绍了几个小家伙后,温和地说道:“小艾,以后要照顾几个弟弟妹妹!”
抑制住心中的激动,邓艾当即跪伏道:“大将军……亻台父放心,邓艾一定誓死护卫少主!”
听到这话,我也不禁微笑了起来。邓艾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待邓艾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后,大哥轻叹着说道:“此子前途无量,打磨得好,日后一定能成为斗儿他们地绝好臂助。三弟,你要好好地磨练他啊!”
“恩……”我轻轻点了点头……建安十二年五月十八日,正值小皇子出世半月。朝议之时,光禄大夫许靖上表,提请由孝献皇帝嫡嗣皇子继任天子位,以正社稷之名,使篡臣奸党(指曹操)无法搅扰人心。许靖上表之后,光禄勋蒯越、廷尉张昭等人相继附奏。大哥与司徒卢毓、司空刘助、太常伏德等人商议之后,决定采纳许靖、蒯越、张昭等人的奏请,正式将小皇子继任九五之事纳入日程。随即,太常伏德急召太史令(主掌天时星历,是太常地属官)、太祝令(祭祀时掌读祝词及迎送诸神,太常的属官>、太卜令(国有大事时主卜问,太常属官)共同卜算天时,择定继位吉日。至第二日,三令上奏,择定六月初八巳时为最为适宜地时辰。日子时辰一旦敲定之后,一应的准备便紧张地进行之中。由于距皇子继位之日不远,我索性就留在了庐江,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向赵云、马良、韩嵩等人了解荆州的军政要务。为试探出幽州战事中曹操和公孙康的真实意图,根据诸葛亮所筹谋的计划,我传书赵云、黄忠二人在确保荆北防务的前提下,朝上庸大量调集兵马,运输粮草辎重,并命他们有意无意地对外流露出一些信息。以便让曹方探知。同时,我又让马良遣使与张鲁联络,请他也向大巴山一带集结兵马,摆出反攻巴西和汉中的架式来。五月二十五日,公孙康再遣其弟公孙恭赶到庐江。公孙恭此行有两个目的。
一是希望大哥出兵北伐,策应辽东军对幽州地攻略:二是请求大哥提供粮草,以备辽东军长期作战的需要。对第一个请求,大哥毫不思索地应允了。并由我亲自向公孙恭说明了荆州大军正向上庸集结。准备进攻汉中的动向。公孙恭听罢后,似乎有所不满,沉吟片刻后,委婉地向大哥请求能否让荆州大军由西进转向北伐。他极具蛊惑性地提出。由于曹操兵力北调,南阳、汝南方向的驻军必然大减。只要荆州大军全力北伐,极有可能直捣许昌。而若是能攻下许昌。以如今曹操所处的形势,全盘崩溃就指日可待了。大哥听后,只是笑而不语。公孙恭一阵错愕,搞不清大哥的意思,又不敢以言语相逼,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我这个荆州刺史。我笑了笑,向公孙恭说明曹军在南阳、汝南方面的守备力量并无减少,北伐强攻地难度极大,而汉中方面地曹军却是有所减少,加之曹操在汉中的根基不稳。对汉中的进攻更能对曹操形成威胁。公孙恭的口才虽然不错,但军略方面显然是个外行,见我说地头头是道,根本无从辩驳,只得颓然放弃。但微顿后,他又恳求大哥从扬州、广陵方向对曹操发起进攻。大哥略一思索,点头应允。第一个要求基本达成后,公孙恭满心期待地提出粮草的请求。但这一次,大哥却没有那么干脆地应允,委婉地将此事推给了暂行大司农之权地诸葛亮。听及要与诸葛亮协商,公孙恭立马变成一脸苦色。前一次与诸葛亮打过交道后,估计公孙恭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我还清楚地记得,上次公孙恭离开庐江时,分明是一脸喜色……接下来的关于提供粮草问题地商谈,完全就是由公孙恭与诸葛亮,大司农丞糜竺(掌财政收支的统计财会事,大司农的主要佐官)之间进行。三日后,公孙恭带着吃鳖的表情离开庐江,分别与我方一众送行的官员道别时,惟独漏了个诸葛亮,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不过,他登船时,颇有些避之惟恐不及的架式,似乎岸上有老虎一般。待船只出发时,我好奇地向笑吟吟的诸葛亮询问了一下,才知道原委。公孙恭原先的“提供粮草”里的“提供”,其实是想不付出任何代价,让大哥白白赠送,而且数目还不小……十万石。十万石粮食,对产粮极丰的荆、扬两州倒也不算太大的负担,但公孙康和公孙恭分明有拿大哥当冤大头的意思在内。诸葛亮笑着说道,公孙恭原本不但想要粮食,甚至还想让大哥无偿提供扬州兵器坊的出产的优质刀枪弓箭。但很可惜,公孙恭碰到的是诸葛亮。舌璨莲花的公孙恭,在诸葛亮面前全无施展口才的机会,几天的商谈下来竟被诸葛亮反“蛊惑”成功,答应了以战马交换粮食的买卖。虽然获取粮食的目的达到了,但这样的交易很明显不是公孙恭所希望的,难怪他最后把诸葛亮当头洪水猛兽一般。建安十二年,六月初八,隆重的天子登基仪式在庐江进行。
一应前情程序后,至巳时,伏皇后将襁褓中的小皇子谨慎地放上龙御宝座。随即,大哥以大将军、大司马、皇祖身份,宣读秉国诏书,孝献皇帝独嗣刘永自即日承继汉室正统,登基为帝,改建安十二年为章和元年。秉国诏书宣读完毕后,即由大鸿胪孙乾接下,再付予十四位鸿胪文学(大鸿胪的属官)抄录后,继而遍传天下。随后,太常卿伏德亲奉玉玺交于年未足岁的新天子,伏皇后再代替新天子将玉玺转付大哥。意为在天子成年之前,由大哥代为执掌玉玺。最重要的程序完成后,又是一应圣旨相继昭示群臣。
一道圣旨是关于加封后宫和犒赏拥立之臣的。皇后伏氏晋为太后。司徒卢毓、司空刘助官位不变,皆列公爵。我和二哥爵位再升一级,晋县侯。(侯爵有亭侯、乡侯、县侯之分,由低到高)。太常伏德、光禄勋蒯越、廷尉张昭晋县侯爵徐庶、诸葛亮、庞统等人九卿官位前的“暂行”二字正式去掉,晋乡侯。…………(不一一列举了)伏德原本提议大哥受王爵,但大哥坚定地回绝了!此外,因新帝继位,实行天下(其实就是荆、扬、交三州)大赦,凡非死囚者一律赦免。各州郡百姓三年内拖欠的税赋一律免除。自章和元年起,三年内各州郡税赋减半……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八章(下)
许昌,丞相府“……传诏天下,改元章和元年!”贾诩详细将庐江新帝登基的事宜做了禀报后,便小心谨慎地抬头看向曹操,不再多说什么。以贾诩的智慧,自然这件事将会对曹操和许昌朝廷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尽管先前也知道庐江方面拥立新帝将是一个必然,但当此事真正来临时,还是不免让人感慨万千。自六月初八起,大汉终于开始了一国两天子的怪异状况,而这种状况或许在今后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时间内都会继续存在下去,直至曹、刘分出胜负,其中的一方彻底倒下为止。曹操历时十年、凭借“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赢来的大义名分,从此以后将不复存在。虽不能说丧尽,但面对拥有孝献皇帝血脉正裔的“章和天子”(刘协之子刘永),许昌的“黄武天子”(陈王刘宠长孙刘进)确实是占不到什么优势。根据贾诩所掌握的消息,自孝献皇帝驾崩、孔融身死、黄武天子继位等一系列的事件之后,中原、河北等地已有不少官员辞官归里,甚至有部分士人开始渡淮南下扬州。可以肯定的是,章和天子的登基,必然会使这一趋势加剧。
“嗬……!”许久后,曹操缓缓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感慨。还是遗憾,亦或是愤怒……“文若,文和,公达……”曹操对自己麾下的智囊一一点名后,沉声询问道,“计将安出?”
“丞相,洪以为,为今之计只能出兵讨伐刘备。将庐江伪朝廷一举剿灭!”没有曹操点名的曹洪反而第一个出言说道。
“东北、西北都不安稳。去年的战事对我军又有颇大消耗……”荀或摇了摇头说道,“,眼下并不是对刘备用兵地好时机。”
“文若之言在理!”曹操对曹洪摆了摆手,显然是否定了他的提议。
“眼下对于刘备和那庐江伪朝廷,只能智取。不能力敌!诸公可有佳议?”
“丞相可著檄文,声讨刘备妄图以拥立天子的办法分裂社稷。颠覆汉室,使天下士民认清其面目!”丞相司直(丞相的主要佐官之一,负责检举不法)陈矫献计道。听得此言,从武将列中传出细微的的嗤笑声,很明显是对这所谓的“檄文披露面目”的方法不太认同,就连曹操也眼中也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丞相,或以为可采用双管齐下之策,以化解庐江伪朝廷拥立新帝之事!”见曹操地目光投向了自己,荀或自然不便推托。但在提及“伪朝廷拥立新帝”地话语时,荀或的眼中还是迅速地掠过了些许痛色。
“‘伪朝廷拥立新帝’一事,危害主要在于会动摇社稷正统,惑乱民心,尤其是对于丞相治下的各州郡。所以,当务之急就是稳定人心。”顿了顿,荀或继续说道,“百姓愚昧,只知为衣食奔忙,只要一日三餐无忧,能温能饱,社稷大事其实他们并不关心。最需注意的,还是朝廷及各州郡官员,以及中原、河北地士人宗族。这些多是知书有礼,重纲重常,关切社稷前途之人,而且他等人脉广博,家力雄厚。丞相的根基稳固,绝离不开这些人。丞相若能将这一部分人稳住,任刘备搞出天大花样,也不足虑。”
“当何以为之?”曹操沉吟片刻后询问道。
“以德义说之,以恩利动之!”荀或简单地以十个字概括道。曹操听罢后,闭目沉思良久,而后缓缓点头,表示领会了荀或地意图,又抬抬手,请荀或继续说下去。
“安官员士人之心乃是对内之策,此外还需辅以对外之策!”荀或会意说道,“这对外之策,就是设法削弱庐江伪朝廷的对天下士民地影响力……”
说到这里时,荀或突然停下了话头。曹操正听得入神,见荀或无原由地沉默下来,不禁惊讶地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号臂助,心中忽然明悟了过来。要削弱庐江朝廷的影响力,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从那出生不足一月的“章和天子”身上下工夫。可行的手段虽有不少,如称章和天子年龄过幼,根本无法打理朝政。但凭借“章和天子”乃孝献皇帝嫡子正裔的这一重身份,刘备方便可冠冕堂皇地粉碎大部分手段。如此一来,实际真正可行的手段,其实就只有一个……从“章和天子”的身份上入手。而具体的施为,无非就是宣称登基帝位的小皇子,并非是伏后所生。伏后所诞其实是公主,刘备一方为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私下寻了男婴来替换公主,并伪称是皇子……这一手段虽然可行,但以荀或对汉室社稷的感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曹操对此并无不满,他与荀或相交十数载,对荀或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将目光投向贾诩,曹操不出意外地从这个以“毒士”著称的智囊眼中,看出了与自己相同的的主张。
“恩,就照这双管齐下之策行事!”曹操一打定主意,就毫不犹豫地付诸实施,“此事就由文若和文和共同筹划一下!”
“领命!”荀、贾二人齐声应道。
“子孝……”处理完这件最头疼的事后,曹操又转头对曹仁询问道,“元让那里的战况可有进展?”
“禀丞相,辽东军自夺取昌黎后,便一直呈稳守之状。元让的大军屯驻柳城,与辽东军前锋虽仅只有不到四十里。但始终无法寻觅出战机,而且乌桓骑军正集结在卢龙要塞外,随时可能攻入辽西、右北平两郡,所以元让兄没有轻举妄动,仍在观望。”曹仁迅速回禀道。
“公孙康这小狼崽子在等什么?”曹操很快就判断出公孙康所以稳守,并不是因为避战,而是另有所图。
“若不出意料,公孙康大概是在等待刘备和韩遂的策应。”荀攸捋须说道。
“韩九曲(韩遂有‘黄河九曲’的外号。形容其心机狡诈)老谋深算。有田豫、高览屯兵天水,料想他也不会趟这浑水!”曹操正色说道,“最可虑地还是刘备!文和,荆州军有什么新动向?还在往上庸增兵么?”
“是的。丞相!”贾诩应口回道,“就在前几日。似乎又有一支兵马开驻进了上庸,人数不下万人。”
“又是万人?”曹操惊讶地说道。
“似乎已有好几支万人的兵马开驻进上庸了!”
“总共是四批,如果情报无误,总数应该在四万五千人到五万人上下。还听闻有大批荆南军正在北上。不过,也不能排除荆州军虚张声势,以同一支兵马重复进驻上庸,以迷惑我方细作的可能!”贾诩点头道,“此外,据从细作最新传回的消息,扬州军有大量朝淮水集结的动向,锦帆水军最近几日对我方腹地骚扰的次数也增加不少!”
“难道刘备当真准备如前次檄文中说的那样全力北伐?”
许攸拈着山羊胡须说道。听到许攸提及“北伐”这个词,厅下曹丕地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豫之色。
“讨伐”之对象,一般皆是寇,刘备方这样说倒也罢了,许攸也这样说,分明有承曹操为“寇”地意思在内。
“去年的战事中,刘备的损失也颇大,短时间里应该没有力量全面寇犯,而如果荆、扬只动一点,根本无法对丞相形成实质威胁。这里面虚张声势的可能比较大……”程昱略一思索说道。
“公孙康如果真向刘备请了援,他那点狼子野心地鬼把戏未必能瞒过徐庶、诸葛亮、庞统之流。”一说及公孙康,曹操就有些出离的愤怒。曹操自认对公孙度父子可说是相当优厚……镇北将军地官职,辽东侯的爵位,辽东、玄菟、乐浪三郡地土地……但这对父子似乎从来不知收敛野心。公孙度还稍好些,知道委婉地请求:而公孙康简直是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这一次居然借着孝献皇帝驾崩、新天子继位造成的人心慌乱机会,直接出兵以逼迫曹操封其为骠骑将军,燕公,并要求得到辽西、右北平、渔阳三郡土地。
“荆、扬军北上未必是真,但西进寇犯汉中却是很有可能。”荀或提醒曹操道,“汉中连荆、益、雍、凉四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刘备对此地亦是觊觎已久。前次若非荆州事急,逼迫张飞不得不回师自救,很可能汉中已被其夺下。眼下丞相军势紧张,刘备很可能命张飞再入汉中。
张飞治军严禁,用兵精妙,可称当世罕有的名将。而汉中人心未附,军力也不十分宽裕,夏侯将军未必就能挡住张飞!或以为,丞相最好还是尽快了结辽东之事,增强对汉中的戒备。”
曹操蹙眉沉思片刻,微点了点头:“文若说的极是,对汉中确不能等闲以视。但曹某也不能让公孙康这狼崽子小瞧了。传令乌桓中郎将牵招,命其依托卢龙塞,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务必将乌桓军钉住十五日。命元让汇合徐晃后,即刻对辽东军发起猛攻。切记要以三韩、高句丽的乌合之众为突破要点,突破一点后即以骑军奔袭辽东腹地,逼迫公孙康回师和谈。以昌黎为界,往西的土地他一寸也别要,想要做燕公、骠骑将军,叫他公孙康自己滚到许昌来。”
说最后一句话时,曹操忍不住将身前桌案重重地拍了一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九章(上)
“按照将军的吩咐,云增调了两万大军进驻上庸,又以其中一万人夜出昼进,做出重兵集结的假象,汉升兄也已在上庸打出了将军的战旗。”赵云指着沙盘,细致地解说道,“根据细作最新的回报,曹军似乎开始有所反应,南阳与上庸、襄阳边境上的驻军正在增多……”
“汉中有什么动静么?”我点点头,继续询问道。天子登基的事情一了,我在庐江又稍做停留,便携邓艾起程返回襄阳。庞统则在将自己身为少府的职权暂时托付给少府丞(少府的主要佐官)简雍后,随我一并动身,继续辅佐我打理荆州事务。
“汉中曹军有向安阳集结的动向,应该是在防备我军攻入汉中,但暂时还未发现有其他曹军增援汉中的迹象。”赵云略有些疑惑地说道。
“这并不奇怪……”庞统笑了笑,为赵云解释道,“曹操目前既要与公孙康纠缠,又要防备韩遂可能的反戈,当然还有我军的威胁。西凉、幽州、扬州、荆州……每一处都要牵制曹操的兵力。曹操就算有九州之地,辖下百姓数百万,兵力也总还是有限的,一时间抽调不出兵力来,也实属正常。而且如果仅仅是坚守,以夏侯渊的能耐,两、三个月还能撑得住……”
“军师说的在理……”赵云点点头,仍习惯性地称庞统为军师。
“不知道曹操与公孙康的战事会有怎样的进展?”
“照实力说,自然是曹操要比公孙康强地多,不过这次他们的战事也透着古怪,结果也不那么容易预料……”庞统拈着颔下的短须,笑笑说道,“不过,这正是咱们佯攻汉中的目的所在!”
“子龙,传书于汉升。命他接令后即引军两万攻入汉中。保持每日15里的行进速度,但不必着急进攻,只需将声势造大即可。”我沉思片刻,对赵云下达命令道。
“此外,你亲引风骑军北向对南阳展开袭扰。必要时可以攻入汝南,以牵制消耗南阳、汝南的曹军军力为目的。具体如何做,不必事事回报,由你自己临机决断。”
“诺!”赵云慨然应道。在正常情况下,汉中一旦遇袭,我那泰山大人可以请求到最近地援军,就是长安和宛城两地驻军。长安地兵马目前似乎已被调往天水用来震慑韩遂,如此一来,实际可盼的也就只有屯驻在宛城的南阳曹军。以风骑军对南阳、汝南展开袭扰,目的正是为增强我军夺取汉中地可信度。
“士元,你即刻草书一封,命快马送往绥定,请张鲁摆出我军已进入巴中与其汇合的假象!”
“将军这戏可说做足全套了……”庞统很快就明了了我地用意,点头呵呵笑道,“这样一来,曹操更是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了,不用多久,幽州的战事应该能看出些端倪来……”
接下来地日子里,荆州的细作网络完全地运转了起来。大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不断地向曹操治下传递过去。凭借曹操和他麾下一众谋士的能力,应该可以从这众多的消息里得出一个“结论”……我军“确实”要对汉中动手了!不管曹操相不相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敢对此无动与衷。风骑军对南阳、汝南的骚扰,虽然并未取得多大的战果,但这两郡的曹军却被牵制得不轻。南阳太守满宠和汝南太守李典多次试图以优势兵力对风骑军形成围歼,但赵云完全贯彻了我的战略意图,对曹军的袭扰总是一击不中,即远遁千里。以步卒为主的南阳、汝南驻军,根本无法对存心游击的赵云形成实质性威胁。头疼不已的满宠、李典,在跟随风骑军的节奏行动了6、7日后,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围歼意图,将兵马化整为零后,分驻前沿的几座城池,开始实施消极防卫。在汉中,由于模不清汉中和巴西哪一处才是我军与张鲁的主要进攻方向,我那“泰山”大人不得不分散兵力,同时对两地进行防御。可能是顾及到兵力不足,曹军几乎不主动出击。与他们相对应,黄忠所率领的两万大军行动是异常的慢条斯理,而张鲁在落旗隘囤积了重兵后,也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一点实质行动。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半个月下来后,汉中居然没有发生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就在我准备命已经潜入大巴山深处的无前飞军对汉中来一次真正的突袭,以免让曹操看透我军的实际意图时,细作传来了幽州的战况……一直对公孙康有所隐忍的夏侯淳,突然对辽东军发起猛攻。在夏侯淳的亲自策应下,徐晃率领曹军精锐骑兵避开辽东军主力,对附庸于公孙康麾下的三韩、高句丽等部兵马实施突袭,未费多大力气就将这些只能被称为乌合之众的附庸军击溃。随后徐晃毫不停留地率军绕过主战场,直插辽东腹地而去。公孙康虽有心回援,但却被夏侯淳死死地拖在昌黎,加之三韩、高句丽军的溃败对军心造成了极大影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晃杀入辽东郡。当连续两座城池告破(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这两座城池估计十有八九是被“吓破”的,毕竟骑兵并不擅长攻城>,徐晃的兵锋已经直指辽东治所襄平时,公孙康再也坐不住,连忙派遣使者向曹操求和。至消息传回时。辽东军和曹军的战斗似乎已经停息。伴随着战况一起传回的,还有一条暂不知真伪的消息:公孙康所以会进攻幽州,并不是为了打倒曹操、也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是为了逼迫曹操答应他地一系列条件……公孙康想做骠骑将军、燕公,还想得到辽西、右北平、渔阳三郡……“还真被鲁子敬说中了……”庞统用指节弹了弹手中的情报绢书,轻笑说道,“公孙镇北居然真想拿咱们当枪使。又是蛊惑主公北伐,又是想让主公提供粮草军械。原来不过是为了这么点鬼心眼而已。这下好。狐狸尾巴全露出来了……”
“士元兄确定这消息是真?”马良略显疑惑地看向庞统。
“庞少府说的不错!”沉默了小半晌的司马懿突然开口说道,“这条消息应当不是空穴来风。若不出意料,这消息很可能是由曹操亲自散布出来的。”
司马懿的身份虽然还不能曝光,但隐瞒的对象肯定不包括已晋升为征西将军府长史的马良(庞统身为九卿之一地少府,自然不能再担任征西将军府地长史>。
“如果是由曹操散布。为何他要拖到现在,要是消息属实。料想公孙康必是早就将条件提与曹操知晓?”马良不解地说道。
“呵呵……”庞统呵呵一笑,解释说道。
“如果曹操一早就将这条消息散布出来,会有多少人相信?旁人很容易以为这只是曹操为阻止主公出兵而采取的手段。但现在情况就不同了,公孙康主动求和停战,无形中就加大的了消息的真实性。而且眼下汉中、南阳、汝南面临我荆州大军地威胁,彭城也面临扬州、广陵大军的威胁,曹操需要用这条消息来缓解局势。”
“原来如此!”马良思索片刻,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对我说道,“将军,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让赵云、黄忠二位将军撤回荆州了?”
“不急……”我从沉思中回醒过来,沉声说道,“曹操短时间内还无法将北疆地兵马调回来,不会对子龙、汉升形成大的威胁。而且,公孙康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说到这里,我嘴角带出一丝笑意:“至少,表面上地文章还是要做足的!”
庞统与司马懿对视一眼,随即两人都不禁呵呵笑了起来。马良微愕之后,也会过了意来,展露出一丝微笑。至少,在此次对曹操征伐战中,我军坚持得比公孙康要长。即使最终撤回来,道义上也不理亏了……随后的数日里,有关幽州战事的消息不断传到襄阳。辽东军与曹军的停战,已经确认无疑,辽东军已经开始狼狈回撤。根据从辽东内部传来的消息,公孙康求和成功的条件,是将其次子公孙渊作为人质抵押给曹操。而曹操似乎也有意将辽西郡的小部土地,作为安抚的条件割让给公孙康。这场阴谋味十足的荒谬战事,就如此落下了帷幕。而初为辽东之主的公孙康,也由此显露其两面三刀、野心满满却志大才疏的面目来。章和元年(207年)七月十二日,赵云撤回襄阳。七月十五日,黄忠撤回上庸。与此同时,二哥和魏延也解除对徐州彭城郡的佯攻,分别撤回寿春和广陵。随后,天下进入短暂的休战期……曹操需要借此机会稳定内部人心,而我方则需要积蓄军力、为下一步的攻略做好准备。被夹在曹、刘两条大鳄之间的其余几方势力,自然更不敢有什么异动……八月中,天气出现反常变化。整个六、七两月都没见几滴雨的中原各州郡,突然从八月初四开始出现大量降雨,而且连续七、八日不断,淮水、颖水、汉水、汝水、育水、洛水、汶水等诸条水系河水暴涨,大面积的农田被淹,即将收获的粮食面临绝收境地。而更严重的后果还在后面……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零九章(下)
风声撼山翻怒涛,雨点飞空射强弩!闷雷阵阵,似乎昭示着上天余怒未消,对人世间的惩罚仍将继续。密集的雨点无休无止地击打在房檐窗台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清脆的声音听在人的耳中,却似在鞭笞心灵一般。站在厅口,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不住子天空落下的雨线,眉头深深皱起。这已经是第九天了!九天里,降雨几乎没有停过,每天最多只有不到两个时辰雨势能稍微缓一缓。亏得此前的五、六、七三个月没有怎么降雨,使河流湖泊的水位下降不少,蓄水的能力也因而大大增强。但饶是如此,荆、扬两州境内各条主要河流水系的水位都已达到极为危险的地步。而这,还是托各郡县这几年内兴建了大量水利设施,泻洪能力有了很大提高的福,加之有荆扬境内有长江以及洞庭湖、鄢阳湖、巢湖这些天然的蓄洪河湖。但如果上天仍然不肯放晴,最多三天,荆、扬大地将变成一片泽国,无只脚立足之地。比起荆、扬两州,曹操治下的青、徐、兖、豫、司诸州的情况要严重得多。在突降暴雨的第六日,颖水、汝水全面泛滥,沿岸各郡县哀鸿遍野。已经开始成熟的大批粮食在暴雨中化为乌有。据庞统估计,包括荆、扬在内。今年至少有七个州会全面歉收,乃至绝收。大面积的饥殍将无可避免!不过,比曹操治下幸运地是,扬州自庐江以南、荆州自南郡以南,在六月底时已完全了一期稻的收获,这一次被淹的只是二期晚稻。从民间而起的谶语,已将此次的暴雨狂灾,跟今年大汉相继拥立两位天子之事联系了起来。称正是因为发生了这种有悖天地纲常的罔逆之事。才惹得上天震怒降下天灾。以惩罚获罪之人。这种配合天灾而生的谶语,让倍受摧凌的百姓格外容易相信,甚至通晓经史地士人也难免不受影响。而事实上,历史中借助天灾散布谶语。以举旗反事地例子可谓多不胜数。几乎不用怀疑的是,大哥和曹操之间。若是谁能尽量在这场天灾中减少损失,就有可能赢得谶语之争的胜利。进而更一步赢得天下士民之心。但是,如果双方都在天灾中损失惨重,也未必不会便宜另外一些心机叵测之徙。
士元,你当真肯定未来一两天内会放晴么?”转过身,我语气沉重地向庞统询问道。
“据统的观察推测,应该是如此。”庞统也不是非常肯定地说道,“不过,说到天文,还是孔明最擅长,就连家叔都自承不如。只可惜大雨阻了跟扬州地信件往来,否则便可向孔明确认一下了……”
由于天始终不见晴,本来极为便利的通信工具……信鸽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
“照这样下下去,不用两天汉水恐怕就要决堤了!”马良忧心忡忡地说道。
“汉水一旦决堤,襄阳、南郡、章陵三郡将不堪设想……”韩嵩愁容满面地说道。在无情地天威面前,任你智计无双、勇悍绝伦,都显得那么力从心。
“将军,长沙太守张机(医圣张仲景)连遣三批使者前来襄阳传书,前两批人都在过江时倾覆,第三批人很不容易地在今日早些时候赶到襄阳城!”庞统忽然想起一事,从袖中掏出一封有些潮湿的绢书,奉到我地跟前。
“长沙?”我心中微微一沉,展开字迹已略显模糊的绢书,迅速地阅览起来。还好,并不是长沙境内河湖泛滥的信报。看了开头的内容后,我稍出了一口气,不过,旋即我就再也无法轻松了。
“将军,长沙有什么要紧事么?”马良见我面色沉重,谨慎地询问道。
“不是长沙出事……”我摇摇头,将绢书递给庞统,“张机推测一月内各州郡会有大疫发生,提请刺史府做好应疫准备。”
张机医术精湛,尤擅疫病防治(史载张仲景的家人有八成是死于各种各样的瘟疫,所以他对防治瘟疫特别上心,在《伤寒杂病论》中记载了上百种治疗疫病的方法。>,其“神医”
之名,丝毫不逊色于被民间称为“扁鹊重生”的华佗。由他亲自做出的疫病预警,自然不会是无根据的虚妄之言。
“瘟疫?”厅内马良、韩嵩等人不禁面色微变,齐惊呼出声。在这时代,瘟疫比战争所造成的危害还要大上许多。由于防疫、医疗水平的低下,加上百姓卫生观念的淡薄,每每在旱涝灾害之后(尤其是涝灾),就会发生各种瘟疫,而且极难治疗。就我所知,由黄巾之乱至今,这20多年里便至少发生过六次规模各异的瘟疫,曾经富庶无比的兖、豫、徐诸州所以衰微下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瘟疫的频频发生。因此,一提到瘟疫,马良等人不禁有些谈虎色变的意思在内……以荆州多达三百余万的人口,一旦发生瘟疫,后果实在让人不敢想象。
“此事无论如何不能等闲以视。不论是否会发生,还是小心谨慎为妙……”韩嵩眉头深锁说道。
“但问题在于,不是我荆、扬两州小心谨慎就有用,如果曹操治下诸州发生瘟疫。很可能会蔓延过来。”王粲不太乐观地说道。
“瘟疫虽然可怕,但也勿需过于紧张。只要预防、应对得当,控制住并不成问题……”见厅内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我面色平和地说道。
“将军有防治瘟疫的妙策?”不但马良、韩嵩等人,连庞统都大显诧异地询问道。庞统虽然学贯天人,但也并不可能做到样样精熟,医术方面他就是一窍不通,加上医术水平限制。我这貌似“夸海口”
的安慰话语难免让他们感到惊讶。不过。在“我”曾经身处的那个医术已相当发达的时代,一场引起全国恐慌地突发“非典型”传染疾病,让我对防治类似瘟疫性质的传染病的基本方法也算有所了解。简单来说,也就是预防重于治疗……“恩。是有些法子……”我带着安慰性质地点了点头。
“将军,将军……”伴随着一路急呼。城门校尉黄卓两步并做一步地进到厅内,躬身行礼后。急促地说道,“汉水宜城段决堤,宜城已半县被淹,死伤数百人!”
“什么!”我面孔紧绷,厉声喝问道,“陆旬(宜城县令,陆逊族兄>干什么吃的,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偏偏就他那里出了事?”
“禀将军,陆县令在河堤决口时,就已落水殉职……”黄卓神情有些黯然地说道。我神情微滞,随即放缓语气问道:“宜城现在情况如何了?”
“县丞在疏散百姓至安全地点,县尉正在率县中青壮封堵河堤……”
“士元,襄阳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亲自到宜城走一趟。”我眉头深蹙,略一思索后对庞统说道。
“此事不必将军亲往吧……”韩嵩微愕后说道。
“此事关乎宜城、乃至荆北诸郡百万子民的安危,我必要亲往!”我微微抬手,阻止了韩嵩等人的劝说,随即对黄卓道,“子风,即刻从城卫军中抽调精兵千人,随我赶往宜城。”
“诺!”
“将军务必小心!”庞统倒是没有劝阻我,只是恳切地低谏道。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狂泻了十一天的暴雨终于彻底停止。阴翳的乌云散去之后,一轮圆月高悬天空之上,显得格外明亮皓洁。这场雨,停得很不是时候,如果能早半日停下来,仅荆北将会有两个县免于被淹:但同时却又很是时候,因为荆北地各条主要水系已经到了全面泛滥地边缘,只要再下一夜,除了地势较高的上庸郡外,荆北其余三郡成一片泽国。但不管怎样,雨,总算是停了。然而,危机却并未过去,为数不少的人畜伤亡,已为瘟疫的爆发埋下了伏笔。
“……宜城、当阳、夷道三县被淹,死伤两千六百余人,毁坏房含五千余间,数千倾农田尽数被毁。其余各县情况好些,但也有数量不等地百姓伤亡。此外,荆北四郡除少数地势稍高的农田外,秋收已经无望……”马良神情黯然地向我禀报着新近统计上来地荆北损失情况,“荆南各郡暂时还未有确切消息传来,但长沙郡的巴丘、巴陵两县因洞庭湖泛滥受淹,损失恐怕也不小!”
以手托额,闭目沉思了许久后,我抬头对马良说道:“季常,你即刻会同韩公,组织各郡县安置灾民,开设粥棚赈济百姓,及排泻洪水。此外,切记一点,务必要求百姓不得饮用河湖之水。可命军士就地开挖深井,取井水食用。饮水时,尽量煮沸。如若发现有百姓出现寒热疫病,即行隔离安置,命专人看顾,不得散于人群之中。传令水军,迅速打捞河湖中地人畜死尸,而后择地淹没或是焚化。其余人畜尸身亦是如此处置。”
马良将我的话默记了一遍后,再谨慎地询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么?”
“药材的筹集事宜进行得如何了?”
“业已筹集了一部分,下官派出了大量人手,分赴各地筹集,应当可以应付疫病之用!”
“做的好!”点点头,我又想起一事,接着吩咐道,“对了,即刻传我之令,请长沙太守张机急赴襄阳。让锦帆营派战船负责接送,不得出半点差池!长沙赈灾事宜,暂由郡丞接管!”
“是!”见我再无其他吩咐,马良立即举步离厅而去。马良离去之后,厅内只剩下我和庞统。
“将军,这些办法真能防住疫病么?”庞统有点不相信这些看似简单的方法能够克制瘟疫的肆虐。在这时代,甚至有不少人认为瘟疫是上天对世人的惩罚。
“若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奏效!”其实,我也不太肯定。
“如果我荆、扬两州真能从大涝和大疫中脱险,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个绝好的北伐机会!”庞统眼中闪过一丝睿智之色,轻轻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章(上)
“如果我荆、扬两州真能从大涝和大疫中脱险,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个绝好的北伐机会!”在天灾之祸未消的情形下轻谈战事,原本确实容易给人造成枉顾民生的感觉,但此刻厅内只有我们两人,庞统说起话来也没有太多顾忌。
“怎么说?”我转头看向庞统。
“此次的涝灾规模之大,可说是统此生二十余年来仅见,以我荆州如此完备的水利,尚且损失如此惨重,曹操治下中原诸州情况必然要严重得多。但大涝之后的大疫才是最为可怕的,如果曹操未能如我荆、扬两州一般有效遏制住瘟疫的扩散,恐怕这一次豫、兖诸州又要重现白骨露于野、家家生僵尸、户户闻哀啼的凄惨景象了。”庞统轻叹了一口气,感慨说道,“若民间瘟疫猖獗,曹操麾下军士也必难保不受祸害。搞不好,就这场瘟疫,便可让曹操折损数成军力……”
“对了,士元,你昨日不是夜观星象了么?今后一段时间天气将会有什么变化?”忽然想起一事,我打断庞统的话询问道。
“将军放心,降雨已经过去,今后应该会一直放晴……”
庞统对我问话的意思有所误解,笑了笑说道,“若统所料不差,天气恐怕会回暑一段时间,或许会延续到十月……”
听到这里,我心中不禁一凉。时过中秋。居然还会回暑,实在有些反常。而天气的反常变化,最容易导致传染疾病的蔓延。尤其是死亡的人畜尸身,若不能尽早妥善处置,在高温的天气下最容易滋生出各种传染病菌,大涝过后肆虐地洪水更为病菌的蔓延传播提供了天然的条件。这时代的百姓,缺乏的必要的安全卫生常识,一旦饮用了被病菌感染的河湖水。瘟疫也就由此传播开来。正因此如此。我才特地以带着强制性的命令,要求荆州百姓只能取地下井水饮用。而在曹操治下,恐怕不会有人知道这样去做。(以取食地下水,来预防控制瘟疫传播地措施。是近代才出现地)酷热的天气,可以说是瘟疫流行的天然温床。所以。听得庞统说及天气会回暑时,我已明了一场大瘟疫恐怕已是再所难免了。凭我的影响力。或许能让荆、扬两州少受瘟疫之苦,但对于曹操治下地各州郡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将军,怎么了?”庞统见我神情黯,略显惊讶地询问道。我轻轻摇头,示意没有什么,随即抬手让庞统继续说下去。
“非但曹军军力可能会在瘟疫中严重受损,更关键的一点是,今年曹操治下半数以上地州郡,粮食绝收恐怕已成定局,而且,偏偏这几州都是曹操的产粮大州。这便意味着,至明年秋收,中原、河北各州地粮食匮乏已是必然。比之曹操,我荆、杨两州虽然也面临绝收境地,但扬州有八个郡、荆州有六个郡,六月底时已经完成一轮粮食收获。再加上此次幸脱涝灾祸害的交州,今年我方的新粮收成,满足军民生活所需应当不成问题。而且,此前两年,荆扬都大获丰收,存粮也是非常充足。”庞统相当肯定地说道,“单就粮食而言,便是主公对曹操的一个极大优势。此外,若曹操在涝、疫大灾中损失惨重,而主公治下却是民生安保,先前流传的谶语便可成为又一大臂助。世人多有愚昧,只是灾害天定,却不知人力亦可扭转。只要能利用得当,这小小的谶语,便足可抵十万大军。”
“有如此多的便利条件,真可谓是天赐的北伐良机。”庞统眼中浮现出兴奋之色,昂声说道,“纵然无法一战定乾坤,夺占一州数郡绝对不成问题。”
“若瘟疫未退,贸然北伐是否有失妥当?”我疑惑地问道。
“将军放心,统已查阅无数典籍,发现通常入冬之后,瘟疫就会退去!”
是了!天气转冷后,肆虐的病菌就会死亡,或是进入潜伏期,如此瘟疫自然就会退去!听庞统这一说,我脑中灵光一现,会了过来。正如庞统所分析的,这场原本祸害无穷的天灾,确实可以转化成一个绝好的战机。但这有一个前提……得先保证荆、扬两州能够平安地度过瘟疫的浩劫,否则一切都是空话。两日后,在一艘蒙冲战船的护送下,长沙太守张机赶到了襄阳。或许是因为担心瘟疫的缘故,这位儒雅的“医圣”太守显得很是忧愁。当马良介绍了我所下令实施的预防瘟疫措施后,张机先是一阵愕然,随即也不顾上下身份之别,有些失态地急向我询问起这些举措的依据来。虽然有些班门弄斧的意思,我还是耐心地将“半调子”的现代传染疾病防治常识向他做了介绍。
张机不愧“医圣”之名,虽然对我偶尔冒出的“现代词汇”会感到不解,但对我要表达的意思却还是很快地弄懂了。尽管短时间内,他还无法全部接受,但看我信心满满的样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根据他自己平日里的经验提出了一些建议。在医学方面,张机才是真正的行家,我不过是粗通些后世的常识罢了。瘟疫预防治疗的重任,最后自然还落在行家的身上。与张机就如何组织预防、及一旦出现瘟疫后如何治疗的事宜做了详谈后,我毫不犹豫地请他挑起了重任,一应人手、物资地调拨使用。完全由他自主决定。当日下午,一羽白鸽出襄阳直飞庐江,给大哥带去了我以张机名义书写的预防瘟疫的条陈。三日后,荆南也传来了涝灾损失的汇报。荆南的五郡中,毗邻洞庭湖的长沙郡损失最为沉重,三县被淹,死伤3200余人,损失良田房舍无数。武陵郡伤亡700余人、零陵郡伤亡500余人。桂阳郡伤亡400余人。江夏郡伤亡1100余人。加上荆北四郡最新统计出的伤亡,在这次的特大涝灾中,荆州总共失去了近万人。田地房舍地损失更是难以估量。扬州方面,情况估计也跟荆州方面不会相差多少。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次浩劫了。但这一损失。比之曹操治下司、豫、兖、徐、青诸州,却要好上很多了。仅就我所了解地南阳、汝南二郡。死伤的百姓恐怕就不下于万人。大决堤的汝水、颖水、漳水,几乎将这两郡变成了一片汪洋。如庞统所推测的一样。暴雨过后地天气异常的晴朗,也是异常反常地酷热,简直跟六月盛夏没有区别。在酷热中,瘟疫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首先传来消息地,是在涝灾中损失最为沉重的宜城县。县中有十数名老人孩童,出现严重地腹泻和高烧。但所幸发现的及时,又早有相应安排,在最短时间内这十多名老人孩童都被隔离安置在一处,并派遣大夫和身强体壮之人负责照料。为防疫病传染,大夫和照料之人事先便服用由张机所调配的药物和姜汤蒜汁,以增强免疫能力。紧随着宜城县,当阳、夷道、巴丘等受淹严重的县也相继出现疫病早期症状。而从大哥的传书中,我了解到扬州的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庆幸的是,我以张机名义传去的预防条陈上的建议,都被大哥、二哥采用了。已被拜为太医丞的华佗,更是奉大哥之命亲自组织预防治瘟疫的重任。
一个孤零零的院落外,云集了不下千余名百姓。这原本该是嘈杂无比的场面,此刻出乎意料地安静,百姓们屏气收声,自发地站为两列,空出中间一条道路,两千多双眼睛都紧盯着院落门口。
“里面都是染疫之人,暂时还未知病情是否已被控制住。将军身系荆州百万子民安危,还是不要轻身犯险了……”张机看了看周遭的百姓,谨慎地再次低声劝谏道。
“不妨事……”我轻轻抬手,阻止了张机劝说,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这座被用来隔离感染疫病者的院落。这座规模不小的院落本是宜城县内一名士绅的避暑偏院,因其位置偏僻,远离人家聚集之地,因此被临时征用。宜城县内总共百余名感染疫病者都被隔离在此。或许是因为没怎么经历过隔离之事,不少百姓难免产生怀疑,认为被隔离者都已被秘密处死。由此,也给地方官吏的瘟疫防治产生了不小困扰。我此次特地亲至隔离之处探望,正是为了消除百姓的疑虑。也不知被谁透露了消息,竟然从四乡八里聚集了千多名百姓前来观望。早知我将会探望,负责治疗的大夫和看顾病人的青壮百姓,早已躬候在前院中,一见我进来,立即下跪行礼。
“诸位都是于我荆州有莫大功绩之人,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我上前将一名须发花白的大夫轻轻扶起,随即和声对其余众人招呼道。
“谢大人!”
详细地了解了诊治情况后,我微微地出了口气。应该说,就目前情况来看,治疗的情况还算不错。除几位年事过高的老人,因身体实在虚弱没能熬过去外,大部分病人都被控制住了病情。随即,不顾张机的劝说,我亲自进房入舍,逐一看望了数十名疫情有所好转的病人。半个时辰后,当我怀抱一名疫情本就较轻、如今差不多行将痊愈的五岁男童出现在院落门口时,两千余名聚集在外的百姓(逐渐聚集过来的)立时沸腾了起来。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尽数消去。由男童的父母起头,两千余名百姓跪成一片……八月中下之交,严重的瘟疫自豫州汝南郡起,迅速席卷中原大地。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章(下)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中原大地上,一片凄惨景象“嗡……嗡……!”厌人的嗡鸣声中,无数飞蝇盘旋飞舞,贪婪地盯食着一具具尸体,有人,有畜……多半的尸体都是刚刚死去不久,还未来得及掩埋处置,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无人科理业已腐烂的尸体。腐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闻而欲吐。辽阔的大地上,放眼望去,是一片死样的空寂。阵阵凄凉的哀哭声,随着潮湿的暖风,回荡在悲伤的平原中,久久不散……身为帝都的许昌,同样也被瘟疫的阴影所笼罩,城中的官员百姓若非有迫不得已的需要,只愿躲在家中,根本不敢外出。往日繁华的街市,变得冷冷清清,偶尔见着行人,也是步履匆匆。丞相府,议事厅中“汝现、……”这十一郡,瘟疫已经相当严重,每日皆有不下千人疫发而死。其余各郡县虽然已调动兵马封锁郡县边境,以染疫之人四处流动,但收效并不明显,疫情仍在不停蔓延,恐怕到九月下来,青、徐、兖、豫、司五州之中,无一郡县能够幸免。只希望不要再扩散到河北三州和雍州地界。”尚书令荀或一改往日的从容不迫,面色肃然,甚至有些哀戚地向曹操禀报着各州郡的疫情。
“军中也多有将士感染瘟疫,已经有千余人只能自行照料了……”曹仁颇显无奈地接口说道。所谓“自行照料”,其实也就是被抬到野外荒地,给予一定的食物。而后放任染疫者自生自灭。在通常情况下,等待这些人的命运,只能是死亡,“瘟疫若是再持续一、两月,恐怕青、徐、兖、豫、司诸州就再无可御敌之兵了……”
曹操以手托额,眉头深皱沉默不语,鬓角间的白发似乎也多了不少。在无情地天灾面前,曹操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无奈感。
“此外。由于今年这五州粮食绝收已成定局。加之在涝灾中百姓家中存粮损失严重,已有数县出现饿殍,而且为数不少。其余郡县情况虽然稍好,暂时还能开设粥场赈济百姓。但恐怕不能维持多久。”
“冀、幽、并三州还能调出多少粮食来?”打断了荀或的话,曹操沉声询问道。
“这三州原本的存粮本已不多。而今年的收成情况看来也算不上好,除了需要征调上来的军粮外。估计余粮也只能勉强三州自身的供用,无法对其他州郡提供多少粮食。”荀或的眉头几乎已经扭成了几字形。
“无论如何,让河北三州和雍州挤出些粮食来,以赈济青、徐等五州地百姓。再想办法,向益州刘璋求购些粮食。”
曹操以指节轻敲身前桌案,缓缓对荀或吩咐道。点了点头,荀或继续说道:“另据满太守和李太守传来地消息,南阳、汝南二郡已经出现百姓南逃荆州的迹象……”
“荆州那边是何反应?接纳还是驱逐?”曹操眉心一挑,沉声问道。
“似乎是接纳了。也因此,南逃的百姓人数正在增加……”
“张飞居然敢接纳?难道荆州就没有出现瘟疫?”许攸大感诧异地说道。南阳和汝南都是瘟疫的重灾区,南逃地百姓中难保不会有人身染疫病。就算此前荆州没有出现瘟疫,贸然地接受这些可能身染瘟疫的难民,也绝非是一个明智地决定。而且,同样是受到洪涝天灾祸害,中原五州会出现瘟疫肆虐,照理说荆州也不可能脱免。非但许攸,厅内的其余文武也同样存在疑惑,甚至连曹操都是如此。
“文和,可探出荆州地情况?”曹操转头看向贾诩,略显疑惑地问道。
“洪水未退,细作的情报搜集受了些影响,目前只探到些只鳞片爪的消息……”贾诩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就已知情报来看,荆州似乎相当安定,并没有瘟疫出现时的慌乱景象。以诩猜测,就算荆州发生了瘟疫,恐怕范围也很小,或许还得到了控制!”
“控制住瘟疫?”厅中有数人同时惊叹出声。自古以来,瘟疫就如同山崩海啸,狂风暴雨一般,令世人对其望而生畏。更有人杜撰出所谓的“瘟疫之神”,认为每当世人向恶违善时,上天就会降下瘟疫以示惩罚。尽管也有人试图寻出办法控制瘟疫,但往往都是收效甚微。所以,当贾诩猜测荆州能够控制住瘟疫时,自然让众人惊愕莫名。
“这如何可能?”议郎王朗连连摇头,表示无法相信。
“另据细作的回报,扬州方面似乎也没有出现应有的慌乱……”面对质疑,贾诩并不为所动,仍是平静无波地禀报道。虽然贾诩没有直接挑明,但曹操、荀或等人已经明了他的意思。如果仅是荆州还说明不了问题,再加上一个扬州,就不得不令人直面一个问题……刘备方或许真有了控制瘟疫传播的手段。
“不妙……”许攸突然惊呼起来,立时吸引了其余文武的注意力。
“子远,怎么了?”曹操拧眉问道。
“丞相可还记得先前民间流传的谶语……”许攸没有留意到曹操变冷的面色和荀或的轻咳,自顾自地说道,“我青、徐诸州先遭大涝,死伤无数,而今又出现大疫;而刘备庄下荆、扬两州竟能从瘟疫中脱免。如此一来,那谶语无形中便为刘备长了势头。于丞相却大大不利啊……”
见许攸带着卖弄意味地侃侃而谈,荀或心中暗叹了口气。其实,曹操如何不记得这谶语之事,像荀或自己、荀攸、贾诩等人对此也清楚的很,但在此时的特殊情况下,妄谈谶语很有动摇人心的意思。可能在场地不少人起先还没记起这码事,但许攸这一提,却正是让所有人都恍然过来。在最需要人心安定的时候。提及这种容易动摇人心的事情。如何能不激怒曹操?“文和,你即刻加大对荆扬两州的打探力度,务必在短时间内模清刘备是如何控制瘟疫的?”果然,不待许攸说完。曹操就接过了话头,分别对贾诩和刘晔吩咐道。
“子杨,你即刻遣使至扬州。传我的意思……请刘备以天下苍生为念,若当真有控制瘟疫的办法,务必不吝传授,他要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这事一定要快,此外派出使者时,可以适当将消息散布出去,好叫世人知晓。刘备此人极好名声,如此一来或许能对他有所逼迫。”
“领命!”贾诩、刘晔同时应声。
“丞相,若荆、扬两州在瘟疫中损失不大,恐怕最迟到明年开春,战事又得重起了,需得有所提防啊……”荀攸语调沉重地提醒道。
“嗬……!”曹操神色复杂地轻叹了口气……至九月下时,荆州的疫情基本被控制住。由于预防、治疗等一应措施实施得力,各郡县地染疫人数被控制在了最低限度,除了最早出现疫情地人外,后继再被感染的人已是相当的少。而染疫者,在隔离后的精心治疗下,虽然也出现了部分死亡,但多半人还是逐渐地好转了起来。扬州方面,情况虽然比荆州稍严重些,但比之往年里瘟疫出现时所造成地损伤破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随着疫情的缓和好转,荆、扬两州地民情高涨至沸腾地步。在适当宣传的推波助澜下,大哥地名望飙升至当世无二。民间传出的一些流言,已将大哥称为是由上天所派拯救苍生的“圣人”
出于躲避瘟疫、饿殍等种种的原因,豫、兖、徐三州都出现了南逃的难民潮。无数心惊胆寒,面有菜色的百姓,不顾艰难险阻拖家带口逃入荆、扬两州。最令人瞠目的是,兖、徐两州的百姓为能逃入扬州,不少人甚至涉险泅渡暴涨后的淮水,仅淹死的就不下数百人,一时间淮河水面尽是浮尸。若非大哥及时得到消息,传令锦帆水军搭载难民渡河,也不知会死上多少人。至十月初时,仅逃入荆州的难民,就达到了五万余人。若在往日,能有北民南迁入荆州,我是求之不得,但在这特殊的情况下,大量南迁的难民,给荆州带来了许多问题。五万多张嘴的吃饭问题,就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但最要命的,还是在瘟疫的防治问题上。来自重疫区的难民,几乎每一人都有可能身染疫病,稍不谨慎就有可能造成瘟疫的大量蔓延。十月二十四日,两个多月的秋后回暑天气恢复了正常,气温开始迅速下降。短短三天的时间,天气似乎就由残夏进入初冬。天气的变冷,让猖獗肆虐两月有余的瘟疫杀手逐渐“老实”了下来。至十一月中,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后,中原诸州终于彻底摆脱了瘟疫之苦。虽然在瘟疫肆虐的后期,大哥不计与曹操的嫌隙,应其请求提供了大量的药材以为治疗之用,但青、徐、兖、豫、司五州在这场浩劫式的瘟疫中,死亡的人数不下30万人。此外,还另有超过8万人南逃入荆、扬两州。而荆、扬两州,也在瘟疫中付出了三千余人的死亡,其中多半是老人和孩童。这一年,对大汉子民绝对是不堪回首的一年,但却又是带来转折契机的一年……章和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大哥亲草檄文,声讨曹操倒行逆施、无纲无常,以至激得上天震怒,连降天灾,使得社稷蒙难,生灵涂炭。为正天理纲常,为救社稷生灵,大哥传檄天下,决意起兵北伐,号召天下士民响应王师。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一章(上)
章和二年正月初五虽然已是新年的第五天,但庐江城中的百姓仍然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停业了数天的商铺重新开门迎客,街市上小商小贩云集,杂耍艺人翻腾跳跃,不时勾惹起阵阵欢声笑语。自去年八月突降暴雨开始,直至十二月初,整整四月的时间百姓们都在恐慌心惊的环境下度过。
一些阅历广博的老人介绍道,若在往年里遇到这样规模的大涝、以及随后产生的瘟疫,一城人能活下七成已是万万之幸,一个不好,十去其七、八都有可能。而在今年,像庐江这样的大城,十多万人居然只死了不到百人,简直是不敢想的事,这都是亏得“有皇叔庇佑”!相比之下,北边死得人就多了……在死亡的威胁下艰难地度过了几个月后,让百姓们更加感受到安居乐业的可贵,也因此,这个新年似乎变得格外热闹。与外面的热闹不同,庐江大将军府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除了二哥和我之外,刘磐、赵云、黄忠、魏延、陆逊、甘宁……荆、扬、交三州的主要将领全部云集在了庐江,这在近年来可说是非常罕见。尤其是陆逊,远涉八百余里,搭乘快船也走了近十天才赶到得庐江。说起来,我与陆逊也已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独立统掌交州军务几年后,陆逊明显成熟了许多。但儒雅谦和的性格却是丝毫没变。这一次,大哥大费周章地聚集各部重将于庐江,正是为了商议安排今年开春时的北伐战。成功地渡过了瘟疫危机之后,正如先前庞统对我分析的一般,一个绝好的战机已经出现在眼前,各方面地条件都对我军极为有利……人心向背上:刘、曹双方在涝灾、瘟疫中天壤之别的损失,已让先前的谶语之争毫无悬念。尽管曹操想尽办法削弱谶语的影响力,但改变人心的种子已经埋下。只待“浇水施肥”
就会迅速地成长起来。而我方不计前嫌。对中原诸州瘟疫治疗上的大力援手,更是在人心之争上给大哥重重地添上了一笔。军力上:我军在连续的天灾中虽然有所损失,但这损失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相形之下,曹操治下的豫、兖诸州地军力却受到了沉重打击。更要命地是。近40万百姓死于洪涝、瘟疫之中,这可以说对曹操的战争潜力已经造成伤筋动骨的影响。同样。在粮草辎重的充裕上,我军也要远胜曹操……可以说。在力量地对比上,大哥与曹操之间原本的优劣之势已经发生了逆转……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地北伐之战会非常轻松。面对曹操这样的对乎,丝毫地轻忽大意都可能会带来战场上的灭顶之灾。且不说曹操目前麾下的实际军力未必就逊色于我军,同时也莫要忘了,曹操最檀长的就是在以弱胜强,在逆境中抓住哪怕是一点点的机会,一击中的。只看官渡之战,就可见一斑。接下来为确保北伐战事的顺利进行,还需制定出正确的全局战略。并认真做好一应准备。大将军府议事厅周遭一片空寂,二十余步开外,百余名士卒紧持军械外围戒备,谨防闲杂人等会干扰厅内的重要军议。
“……我荆、扬、交三州加广陵郡,目前可用常备之军大概在21万人,其中荆州九万余人,扬州七万余人,交州三万,广陵郡两万。除此之外,各州郡的郡国兵(类似民兵性质,战力较弱,往往从事军屯)累积应该不下十万。”身为前军师的徐庶当仁不让地担负起总介敌我军情的使命,站在大厅正中,指着身旁屏风上悬挂的巨大地图,不紧不慢地说道,“曹操方面,根据细作探查的结果汇总后估测,在去年开春的总军力应在三十五万上下。但由于豫、兖、青、徐、司五州连遭洪涝、瘟疫大灾,曹操麾下军民伤亡颇大。初步预计目前可用军力大概在三十万人。此外,由于曹操在冀、并、豫、兖四州实施大面军屯,其麾下用于军屯的郡国兵可能不下二十万人。郡国兵虽然战力羸弱,但以如此庞大的人数,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听到这里,厅内的多半人才略显惊讶地发现—饶是受了如此严重的天灾,曹操麾下的军力居然仍比我方为多。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这场形同天罚的巨灾,想要寻觅出北伐的良机将是多么的艰难。似乎是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徐庶笑了笑说道:“在绝对的军力上,虽然仍是曹操为多,但需知,他的实际兵力也要受到诸多制肘。其一,在建安十一年(前年)的大战中,曹军的精锐战力折损颇大。在去年,曹操虽然大肆地扩充了军力,但新编的士卒几乎没有经历过战事,战力应当有限。其二,军力过多,对眼下的曹操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今年豫、兖、青、徐、司五州粮食几近绝收,曹操根本拿不出过多的粮食来维持如此庞大的军力。如果曹操大肆搜刮百姓食粮以供军用,则必然激起民变,到那时不消我军征伐,恐怕他自己内部就垮了。其三,曹操的军力分布过散……”
指着地图,徐庶侃侃说道:“汉中、西凉、辽东、并北。都需要牵制曹操的大量军力。
张鲁、韩遂、公孙康,以及鲜卑、匈奴、乌桓异族对于曹操,都是潜在的巨大威胁。而相形之下,我方的后顾之忧就要小上许多。巴东张鲁与主公为盟,可以作为防范汉中曹军的藩篱,西川刘璋目前也已无意与主公为敌,能对主公构成一定威胁地,也只有存心一统南蛮诸部的孟获。这样一来。我方便可集中大半以上的军力用于北伐。如此。我方的军力未必逊色于曹操。”
不得不承认,徐庶很懂得把握人心……先以曹操麾下强大的军力让众人认清问题的严重性,打消部分人的轻浮心理,继而再以细致的分析鼓动起大家地信心来。
“经与主公、君侯、将军商议后认可。此次我军地北伐,将以荆、扬两州齐头并进。若不出意外。二十一万大军将会全部动用。北伐期间,各州郡的治安防务。将由郡国兵担负!”
徐庶继续说道。
“二十一万大军全部动用?”魏延首先轻声惊呼起来。不光是魏延,连较为沉稳持重的赵云、黄忠、陆逊等人眼中都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惊讶,而片刻地惊讶之后,更多的却是兴奋。
一直以来,受实力之限,我军征战通常也就数万人地规模而已。前年与曹操四线开战之时,动用了十五万大军,这已是我军最大的手笔了。这一次,居然能动用上二十万地大军,就连我都觉得很是感慨。若不出意外,这一次的北伐之战,将是继官渡之战后,近7、8年来最为规模宏大的战事。双方参战的军力,极可能达到五十万以上。而今年,章和二年,原本历史上的建安十三年,也曾发生过一场震惊后世的恢弘决战……赤壁大战。刘、孙联军以弱击强,让“号称百万”的数十万曹军雄师折戟沉沙于长江之畔,并由此拉开了三国鼎立的序幕。而今,孙吴政权早已成为被翻过的历史一页,“风流倜傥、雄姿英发、胸怀甲兵百万”的一代儒帅周瑜周公谨,也已过世5年有余。虽然物是人非,但上天或许注定了,要安排在这一年安排一场决定大汉命运的鏖战。或许无法一战定乾坤,但经此战后,无论谁胜谁败,大汉的命运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若我军获胜,大哥将可能在实力上彻底压倒曹操。紧接着,或五年,或十年,大汉再次走向一统将只是时间问题。而曹操若是获胜,以目前的形势而言,十有八九也是惨胜。实力同时严重受损的刘、曹双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将保持南北对峙鼎立的局面。如果出现这样的结果,将来大汉的命运如何,或许就只能交给阿斗、苞儿、兴儿他们这一代,我和大哥、二哥,很可能就等不到那一天了……记得当日“承继”这具身体和那些残留意识的时候,“我”就曾立誓要改变三兄弟的命运。所以,无论如何,这次北伐……一定要胜!“军师,此次的北伐或许要持续数月,甚至上年的时间。今年荆、扬两州全面歉收,二十万大军的军粮辎重可能维持的住?”赵云毕竟比较沉稳,兴奋过后很快恢复冷静,谨慎地询问道。在大军的征战期间,粮食的消耗要比平时多上许多,再加上运输的损耗。二十万大军征战所需要粮草辎重将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若再加上一些其他意外因素……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哥笑着对身为大司农的诸葛亮点了点头,“孔明……”
“子龙将军但可放心……”诸葛亮会意地点头,缓缓说道:“去年之前,荆、扬、交三州连续三年大获丰收,存粮极丰。去年虽然受灾,但在六月底也成功收获了大批新粮。以目前的库存,足以应付二十万大军两年征战有余。此外,考虑曹操可能会施行坚壁清野之策,以中原诸州百姓消耗我军粮食。亮保守估计,一年内粮草应不会出现短缺。如若今年荆、扬、交三州收成良好,大军持续作战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一章(下)
“粮草居然如此充裕?!!!”黄忠微捋颔下的花白长髯,轻叹说道,“只知前几年粮食大获丰收,却未想到竟会充足到如此程度!”
“荆、扬、交三州粮食多已一年两熟,交南甚至可以一年三熟(三国时期的越南一带确实已经出现三熟稻,不过枝术还不成熟),加之各地水利灌溉设施齐全,只要不是遇上大的旱涝天灾,丰收便可期盼。”诸葛亮笑着解释道,“而且,为了应付战事和可能的天灾,这些年各州郡对粮食的储备做得极为充足……”
听到这里,一众军中将领都自内心里微松了口气。
一场战事的最终胜负,不仅取决于军卒的多寡、优劣,统军将领的素质,战略战术的实施等诸方面,粮草辎重也是极为关键的因素之一。人是铁,饭是钢,粮草如果不足,则必然会对军中将士的军心士气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尤其像即将进行的这场规模庞大的北伐之战。二十余万将士的辎重问题解决不好,所谓北伐也只能是一句空话。在场的军中将领无一不是久经沙场之人,自然深明此理。其实,在赵云提议疑议时,陆逊、甘宁几人也露出了深思之色。
“元直,劳你继续为诸公介绍此次北伐大战的战略部署!”大哥冲徐庶抬抬手,和声说道。
“是!”徐庶微一点头,接着说道,“此次的北伐之战,将以荆、扬两路齐头并进。目的是为使曹军首尾难顾,无法集中力量形成防御或是反攻。交州与广陵所部兵马,及水军各部,主要负责策应。第一路,由君侯统领大军主攻徐州。由扬州北上,虽然兖、徐两州都可攻击,但主公曾为徐州牧,于徐州百姓多有恩德。加之去年瘟疫中。主公又曾施以援手。而兖州乃是曹操发家之地,其根基较为稳固。若同时攻击兖、徐两州,兵力过于分散,若选择其中一州作为目标。相形之下,攻兖不如攻徐。广陵军自陆路。锦帆水军自水路和海路,同时策应扬州大军进攻徐州。并归属君侯调配。如若战事进展顺利,成功夺取徐州之后,便留一部兵马,在水军的配合下对青州方向形成防御。主力大军则乘胜势向西横扫,攻击兖州。”
以睿智的目光将厅中诸将扫视了一番后,徐庶继续说道:“第二路,由将军亲统荆州大军北上进攻南阳郡。若是进攻顺利,夺取南阳后,便以一部兵马据宛城,以阻挡雍、司曹军地反扑。荆州大军主力则立即东向进入汝南,攻击豫州。”
在众人的关注下,徐庶悬挂在屏风上的巨大地图上,左手从左侧标注襄阳的区域开始,向上经南阳、汝南、颖川等地虚划出一条半环形的轨迹,右手从右侧标注寿春、广陵的区域开始,向上经彭成、下邳……,随即向左进入兖州地界,同样虚划出一条半环形的轨迹,最终双手在地图上标注许昌、陈留的位置上完成了合围。
“以如此两翼合围之势,完成对徐、兖、豫三州地攻略,这便是第一步战略目标。”
“嗬……!”虽然知道此次地北伐之战并不仅仅是为夺取一城半郡,但此刻听到徐庶说要“完成对徐、兖、豫三州的攻略”时,还是有人不自禁地惊叹出声。而且,这还仅仅是第一步的战略目标!“如果这一战略目标能顺利完成,曹操的势力便被分割为两部分—河北冀、幽、并三州,关西雍、司两州加上汉中。到那时,主公在实力上便彻底地压过了曹操,天下一统、汉室再兴就可以预期。”徐庶那自信从容地表情,不由得令人对这个战略计划信心大增。
“军师,如果第一步战略完成后,是不是继续北上?”刘磐斟酌着询问道。
“不…′“”徐庶笑着摇了摇头,“完成这一步战略后,我军将暂停进攻,以两到三年时间来恢复军力、积屯钱粮,并巩固中原诸州,为实施第二步的北伐、西征积蓄实力。若能成功夺取徐、兖、豫三州,主公在实力上将远超曹操(以人口看,徐、兖、豫三州加上原属荆州地南阳郡,占据曹操治下九州总人口数的四成以上,这还是在去年连遭天灾损失惨重地情况下。同时这三州还是曹操最主要的产粮大州。),时间拖的越久,优势对主公越大。所以,若真到了那一步,耗不起的人并非主公,而是曹操。”
“军师,交州所部兵马的任务是什么?”陆逊很快发现在徐庶的战略计划中居然没有提及交州军,缓缓出声问道。
“此次北伐的难题,主要有三个。”徐庶冲陆逊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着急,“其一,便是南中蛮部和益州刘璋部可能会带来的威胁。由于我主力大军尽数北上,荆、扬、交三州,特别是荆州腹地便显得空虚,南中蛮部和益州刘璋便可能成为潜在的不安因素。”
“刘璋不是已与主公修好了么?”已晋升伏波将军的蒋钦微感愕然地说道。
“话虽然如此,但刘璋性情暗弱,耳根不紧,如果有亲信重臣蛊惑,其与主公反目也并非不可能。而曹操恰恰是最擅长从这方面下手的。”徐庶正色说道,“考虑到最坏情况,在我军北伐期间,益州军与南中蛮部都有可能受曹操蛊惑,起兵对我荆州形成威胁。若当真如此,仅仅依靠郡国兵恐怕是无法阻挡的。因此就需要交州军。”
再指向地图,徐庶对陆逊说道:“交州军的任务有两个一—由伯言亲领两万兵马屯于河池一带,形成对南中蛮部的防范和震慑;由吕子明引军一万北上进驻夷陵,加上荆州的郡国兵,形成对益州军的防范。”
陆逊神色温和地点了点头,对这一安排似乎半点不感惊讶。
“第二个难题,就是此次北伐,可能会遭遇曹军大量骑兵。自占据幽、并两州后。曹操组建了规模不小地骑军。初步预计不少于四万骑。中原诸州地形平坦,河流较少,多有平原,对骑军作战极为有利。而我军。除风骑军和铁骑外,别无其他骑军。在数量上,至少要比曹军少三万骑。各部北伐征战时。对曹方骑军必须多加防备。”徐庶语重心长地对众将叮嘱道。以步军的战斗力而言,我军丝毫不逊色于曹军。但骑军才是野战的真正王者,在南方的战事里,与大规模骑兵集群交锋的机会并不多,但到了中原甚至河北,情况将完全不同。我军的将领中,有相当一部分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缺乏骑战的经历,很可能对曹军骑兵的威胁认识不足。可以说,徐庶地这一提醒,极有必要!“第三个难题,便是夺取中原地州郡后,当地百姓的衣食问题。先前已经说过,由于去年连遭天灾,中原五州几近颗粒无收,粮食极度匮乏。而曹操又极有可能行坚壁清野之策,将十万乃至百万计百姓的吃饭,这一巨大包袱丢给主公,以图拖垮我军。若当真遇到这种事情,请各位将军务必要约束麾下将士,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做出过激之事。在以军士维持住当地治安后,我荆、扬两州即会安排官吏前往新占之地主持地方政务,并负责调拨粮食赈济百姓……”
此次北伐之战的战略计划,和一应需要注意地环节,都是集徐庶、诸葛亮、庞统、鲁肃几人之智,甚至还包括了司马懿,合力筹谋而成,可以说是相当的完备缜密。以其中任何一人之智,都可称当世罕有,更何况是合几人之智于一体。在徐庶解说地过程中,不时有将领出声询问部分细节问题,以及提出一些建议。问题由徐庶、诸葛亮等人分别加以解释,建议则在合议考虑后决定采纳与否。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军议才告结束。
“大汉社稷能否得兴,黎民苍生能否解救,皆看此次北伐之战。”大哥长身而起,目光缓缓扫过厅中每一人,随后深施一礼,恳切地说道,“备且代陛下,代大汉千万子民,拜托诸公了!”
“为大汉,为陛下,为主公,我等愿尽死力!”以我和二哥起头,厅中数十名文武将官同时出列,迎着大哥深深地回了一礼,齐声回道。
“诸公请起!”大哥微抬双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后慨然说道,“备此次虽不能亲身伐贼,但诸公之才胜备无算(这里的无算,意指很多)。备深信,此战必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告捷之日,备愿与诸公痛饮百杯!”
“北伐必成,汉威必兴!”
豪气干云地誓言回响在厅堂之内。直冲九天之霄……是夜,大哥在大将军府内设感宴,以为北伐之前的饯行宴。宴上,大哥亲自向每一位即将参与北伐之战的军中将领祝酒……宴散人去之后,先前热闹非凡的大将军府恢复了宁静。内院的庭落中,清冷的月光下为山石草木披上了一身素淡的薄纱,显得格外幽雅。仰头朝向无垠的夜空,大哥双目微闭,似乎在接受月光的洗礼。我和二哥静静地站在大哥身后,感受这难得的宁静。半晌后,大哥忽然低下头,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我和二哥的眼眸,轻轻说道:“二弟、三弟,拜托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二章(上)
许昌,丞相府中一片忙碌,无数文武官员进进出出,步履匆忙,而且多半人的脸上可以看出明显的沉重肃然之色。安静的内厅中“……这么说来,刘备近期内北上寇犯已成定局了?”曹操轻摁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抬头向贾诩询问道,低沉的语调中流露着一丝疲惫。饶是以曹操的雄才大略,在一连串的天灾人祸面前,也不由得感觉到无比的乏力。
“丞相,可要寻太医过来?”见到如此表情动作,荀攸已经必是曹操的头风宿疾又犯了,关切地询问道。
“不妨事!”曹操轻摆了摆手,随即示意贾诩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
“目前荆、扬两州,以及广陵郡兵马调动颇为频繁,而且有朝边境大量集结的趋势。另据不太确切的消息,刘备似乎将许多军中重将召集至庐江。”到这里,贾诩相信不需自己再多说什么,曹操和在场的荀或、荀攸等人都能明白了。
“文和估测刘备何时会北上寇犯?荆、扬两州中,将会以何方为主攻?”曹操强打起精神,沉声问道。
“以诩所科,至多到二月底刘备恐怕就会起兵!”贾诩略一思索,谨慎地说道,“至于主攻方向。以眼下的情报看来,很可能是两州齐头并进。”
“如果刘备之志只是为夺取一城半郡,或许会选择一州主攻、一州策应。但以目前这架势,显然刘备想要的并不止这些,他很可能是借此机会一举夺占中原。”荀或点点头,表示认可贾诩的分析,“如果是这样,荆、杨两州同时倾力北犯的可能。便要大上许多。荆、扬两州兵马齐头并进。能使我军首尾难以兼顾,若应对稍有失误,便会给刘备以可乘之机。”
“以军力看,荆州军要比扬州军多上一些。但若加上魏延的广陵军和甘宁地水军,这两边的军力其实相差无几。无论应付哪一边。都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是荆州,那张飞用兵极为老练狡猾。近年来罕逢败绩,不可小视……”荀攸轻皱眉头,谨慎地提醒曹操道,“此次与刘备的大战,将攸关社稷前途命运,绝不能有半丝轻忽!”
“恩……”曹操缓缓点头,“我已决意亲统大军迎击。文和,西南和西北的事安排如何了?”
“已有较大进展,诩正在安排后继事宜!”贾诩不动声色地回道,“相信不久便会有满意的消息传回!”
“好!此事必须加紧进行……”
待荀或、贾诩等人相继离去后,厅内只剩下了曹操一人。静坐了许久后,曹操缓缓站起身,那对曾经锐利如隼、而今却满是疲意的眼眸紧紧盯着摊放在面前桌案上的地图,怅然地叹了口气……襄阳,刺史府荆州刺史部各署官吏、各郡太守、及各部主要将官全部集中于荆州议事厅,参与议事。而议事地主题,自然是即将开始地北伐之战。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开北伐之事,近十万大军向北面调动集结的巨大动静,绝对瞒不住任何有心的人,再加上去年十二月时的北伐檄文,稍动脑子也能猜出北伐已经在即。我和庞统、马良、韩嵩几人从内堂走出时,便看到厅内一众文武交头低声耳语地景象,估计谈论的话题十之八九不出北伐之战。在很短地时间内,厅内恢复了宁静,近百双眼睛的焦点一齐投在了我身上。出乎众人意科,首先开口地人却是庞统。
“曹操虽托名汉相,其实国贼也,其弑君篡政,残害苍生,可说是天怒人怨。去岁天降涝疫巨灾,数十万百姓受牵连而死,百万黎民流离失所,正是受曹贼逆举所至。不除曹贼,社稷难安;不除曹贼,苍生难全。”庞统神情激昂,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大将军奉天子之命,承黎民之望,于去年岁末亲草檄文决意起兵北伐。而今经数月筹备,时机已然成熟。”
听了这确定无疑的话语,厅中一众文武的表情略有差异……多半人表现出的是激动乃至兴奋,其中尤以军中将领为甚;但也有部分人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似乎对北伐的前景不太乐观。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些顾虑,庞统故意顿了顿,丑陋却神彩飞扬的面庞上浮现出从容淡定的微笑:“诸公或对此次北伐有所疑虑,认为胜负难料。但统却深信……此战我军必胜!昔日曹操与袁绍决战与官渡之时,郭嘉郭奉孝曾有十胜十败之语,谓曹操必胜。今日统东施效颦,也以‘十胜十败’论北伐之成败。曹操麾下虽智士众多,但是人心不齐,荀或、荀攸心存汉室,刘晔更是汉室宗亲,贾诩反复之徒,先投董卓,再效郭、李,又为张绣筹谋,如今虽在曹操麾下,但若曹操事有不谐,未必会为其死忠到底。而大将军一心社稷,麾下万众一心,此为和胜:曹操生性暴虐。心无善念,以黎民为刍狗,先有‘肉晡’之故事(在粮食极为短缺时,曹操曾令军卒屠杀百姓,割肉后作为粮食储备,名为‘肉晡’),更有徐州数十万百姓冤魂不散,而大将军历来爱民如子。顾惜苍生。此为仁胜;曹操弑杀先帝,妄立天子,士民恻目;而大将军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也大将军有此十胜。曹操有此十败,北伐之战胜负有何悬念?”
我嘴角不为人见地微微上扬。笑看着庞统的慷慨陈词一一一一这所谓的“十胜十败”论,其实不乏穿凿附会之语。但不可否认。庞统的这一番辞论,对鼓动人心确实作用惊人。待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庞统目光灼灼,流露出无比的信心,缓缓巡视众人。厅内的气氛瞬间甩升了起来,所以地疑虑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庞统转身对我微微施礼,退到了一旁。
“诸公……”我抬高手,止住了厅内的喧哗,昂声说道,“有此十胜十败,我亦坚信北伐必胜。此次奉诏北伐,我方将起大军20万,自荆、扬两州同时进击。北伐之期,便定在五日之后。荆州方面,此次将由我亲自领军出征。在我出征期间,荆州政务由韩公(别驾韩嵩)、季常总揽,军务则由公权(刘磐)统领。希诸公与韩公、公权、季常并力携心,内安荆襄民心,外保大军征战。他日北伐成功,诸公皆为社稷兴复功臣。”说到这里,我突然将面孔一板,厉声说道,“若谁人心存异念,制肘大军征战,也休怪张某反手无情。”
说这话时,我流露出的杀意,是毫不含糊的。晋升为征西将军的同时,我已由假节之权晋升为持节之权,在战时可以自行斩杀两千石以下的官员。
“不敢有违将令!”近百名官员齐声应道。
“好!”
接下来,我就战时的一些具体安排一一做了部署,其中尤为强调了民心安定和粮草辆重地供应问题。在防务问题上,除了由刘磐总揽全局外,还安排了吕岱领军万人镇守上庸,与屯驻夷陵地吕蒙一南一北,形成作为对汉中、西川方向的防御。章和二年十四日晨,辰巳之交。由我亲自主持了祭天仪式之后,六万荆州大军刀如山、枪如林,浩浩荡荡自新野北上,开始攻击南阳郡。雄浑激昂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悠长地回荡在天际之间。与此同时,黄忠领军两万五千余人出上庸,与我这五万大军成钳状。对南阳形成包夹之势。在杨州,二哥同样也在完成了祭天仪式后,会同魏延所辖广陵军,(时间都是约定好的)开始渡淮北上,进攻徐州彭城郡。此次北伐,除去用来牵制汉中曹军、西川刘璋、南中蛮部地兵马外,实际用于北伐进攻的兵马是十七万余人……扬州方面,主将自然是二哥,随军参谋为大司农、左军师诸葛亮(出征期间,诸葛亮地大司农职权由大司农丞糜竺代行),辖下兵马包括扬州军、广陵军,以及锦帆水军甘宁所率主力,总兵力近九万:荆州方面,以我为主将,少府、右军师庞统担任随军参谋(此外还有司马懿暗里参谋军机),辖下兵马包括荆州军和锦帆水军凌操部,总兵力为八万五千人。此外,徐庶、鲁肃、蒯越、张昭等人留驻庐江,协助大哥统筹战事全局。规模空前的北伐之战终拉开了序幕。消息一经传出,天下震动!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二章(下)
西凉,武威“开战了,开战了!父亲,开战了……”韩肃急步匆匆迈入凉州刺史府,一路高呼着朝议事厅而来。
“大呼小叫什么?”正与亲信商议要事的凉州刺史韩遂皱了皱眉头,略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幺子,沉声说道,“时常让你跟段老大人去学学修心养性的本事,你却总是当成耳边风。耐不住性子,怎么做的大事?”
韩遂五十余岁,相貌儒雅,颇似一个饱学的儒士。初见面的人,根本不会想到眼前这大儒模样的人,居然是以心机诡变著称的凉州刺史韩遂“韩九曲”。韩遂本有两子,长子韩益性情与韩遂本人较为相似,做事也比较沉稳,韩遂本有意培养其承继自己的位置。但可惜的是,当日与马超反目时,在那场惨烈的潼关大战中,韩益在混战中被杀。次子韩肃虽然不乏聪颖,但性情却过于急噪……韩遂平日对独子要求相当严格,此刻挨了训后,韩肃也不敢反口,只能乖乖低下头来,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心中却不大以为然。
“哎……!”以韩遂心机之深,如何不知儿子心中的想法,无奈地暗叹一口气后,“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开战了?”
见逃脱了一顿训话,韩肃精神一振,急声说道:“父亲,刘备与曹操开战了。而且是全面开战!”
“哦……?!!”虽然先前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当韩肃将事情道明后,韩遂的心弦还是轻颤一下。
“据报,刘备自荆、扬两州北上进攻曹操,号称动用大军50万人!”韩肃继续兴奋地说道。
“50万?”厅内立时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显然对这一数字感到震惊。出乎韩肃的意料,自己父亲面上表情却没有出现什么变化,似乎根本没能听得进去。
“说是50万。其实最多也就2、30万……”一名眼锐如隼的中年将领低声说道。
“彦明说地不错……”韩遂点了点头。捋着颔下的长髯,缓缓说道,“但就算只有2、30万人,以今时的曹操恐怕也不易应付!刘备这机会选的实在是不错。”
名唤“彦明”的中年将领正是韩遂之婿阎行。其少年时便身负勇名,跟随韩遂之后。在韩遂与马腾因误会而起一次内讧战斗中,阎行曾激斗当时已经声名雀起的少年马超。在长矛被折断的情况下。阎行奋勇击杀马超坐骑,并险些以断矛刺死马超本人。那一战,阎行虽然占了马超年少的便宜,但其武勇却也勿庸置疑。经那一战之后,韩遂开始重用起阎行、并最终招其为婿。最让韩遂满意地是,阎行不但身手出众,而且还善于用脑,这在性情粗豪地西北汉子中是相当难得的。有些时候,韩遂不禁感叹,为何阎行不是自己的亲子。
“先是天子驾崩,又连遭洪涝瘟疫,看来曹操的运气也用光了……”阎行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说不定这一次刘备还真能成事……”
“没那么容易……”韩遂摇摇头,淡笑说道,“曹操这个人,不能当一般人来看。当年在濮阳被吕布打得落花流水,在官渡以一敌十迎击袁绍几十万大军……这样地困境,常人早就垮了,可他楞是能挺过来,还能反败为胜,这靠的并不完全是运气。当然,刘备也不是个善茬。他能靠一个区区地汝南郡发家,如今占据荆、扬、交三州。曹操和刘备这一战,谁胜谁败,现在还不一定呢!”
“主公,这次我们该帮谁?”相貌粗豪的韩遂爱将梁兴急切问道。韩遂笑了笑,却没有立即回答。
“曹操答应封主公做骠骑将军,还要将天水、扶风割给主公,刘备那厮到现在还没派个鬼影子过来,分明是不将主公放在眼里。”部将杨秋面带怒气地说道,“末将以为还是该帮曹操!”
“主公怎么想?”阎行见韩遂依然是笑而不语,知其必定是有了主张,恭敬地询问道。
“不急,先等等。看清楚情况再说……”听到杨秋提及“骠骑将军”时,韩遂眼中虽然闪过一丝热意,但随即便被掩饰了起来。
“父亲是想坐山观虎斗?等曹、刘两方打到精疲力竭,我们再联合胜地一方,对付败的一方……”韩肃眼中一亮,急切地说道。韩遂笑看着自己独子,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但随即,出乎众人意料地说道,“是坐山观虎斗。但却不是联合胜方对付败方,而是……联合败方对付胜方!”
这话一出,厅内无人不惊,皆愕然地看着韩遂,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嗬……!”收敛起微笑,韩遂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这天下到如今已是曹刘两雄对峙的局面。无论是我西凉,还是辽东、西川,都已无法跟这两方抗衡。公孙康那小子自以为是,以为凭他那点小伎俩就能把曹操和刘备玩弄在股掌之间,结果碰得头破血流,丢人现眼,徒惹无数笑话。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到刘备,区区的辽东早就被曹操拿下了。我西凉虽有铁骑纵横,但无论是人力、物力、财力都跟曹、刘差的太远,根本没有一拼的本钱。这次他们两家的大战,无论是谁胜了,都可能借着胜势以图一统天下。到那时。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西凉。所以,咱们要帮的,不是胜地那方,而是败的那方。只有让他们继续对峙下去,西凉才有活路。”
“明白了吗?”最后这句话,韩遂表面是在询问一众下属,但真正的对象却是韩肃。
一阵错愕后,韩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彦明。代我给曹操回信。就说一旦调集齐各部兵马,我就会率军南下为他助战……”对阎行做了交代后,韩遂起身施施然离去。除寥寥几人外,厅内多半人还是没能真正弄懂韩遂的意思。
一个个面面相觑……成都,益州刺史府内。同样也在为刘、曹大战之事争论不休。围绕是旁观,还是参战;若参战。是助刘备、还是助曹操等问题,益州文武形成了截然对立的几大派别—其中一派,主张益州军应当乘刘备北伐、腹地空虚的机会,与曹操言和,同时派遣大军进攻荆州,而后凭借荆、益两州坐望天下。这一派里,包括了刘璋的族弟刘循,益州望族吴氏的族长吴懿,望族张氏地张肃、张松兄弟等人,涉众颇广。以秦宓、王甫为首地少部官吏,则坚持认为曹操弑杀先帝、妄立天子,乃是汉室社稷的大患。刘备北伐乃是顺应天意民心之举,刘璋身为汉室宗亲,又接受了“章和天子”所授的宗正之职,此时自然是应该兴师攻曹,响应刘备北伐。这一派里,只有十余位清流名士。而剩余的人,却是主张两不相帮,坐山以观虎斗,等待时机。这一派里,包括了以严颜、张任为首地益州军将领,和黄权、王累等州郡大吏。三派人争执不休,令益州刺史刘璋头疼不已。刘璋本就没有逐鹿中原的雄心,甚至对战事都感到畏惧。权衡之后,刘璋还是选择了两不相帮。当刘璋做出最终决定后,刘循、吴懿、张肃、张松、孟达等人迅速地交流了一阵眼神,似乎做出什么决定。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只有心思精细地张任察觉到一丝异常略显疑惑地朝刘循等人看了一眼。辽东“这刘备还真会选时机。”公孙恭击掌叹气道,“连遭洪灾瘟疫,曹操实力已经大减,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早知道如此,我们如果等上一等,到这个时候再起兵,说不定就打下幽州了。哎!可惜这么好地机会,就白白失去了!”
说到这里,公孙恭流露出无比的懊恼之意。
“怎么会失去?”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孙康眼睛直直地盯着身前桌案上的幽州地图,冷冷地说了一句。
“呃……!”公孙恭一阵微愕后,似乎会过意来,惊讶地说道,“兄长是准备不管上次跟曹操订下的盟约?”
“什么狗屁盟约?”公孙康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天大的耻辱。不杀了曹操、刘备二贼,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兄长,同时与曹、刘为敌,恐非良谋啊!”公孙恭担忧地说道。
“我知道分寸。”公孙康冷冷一笑道,“先借刘备来打垮曹操,然后再收拾掉刘备。看谁还敢戏弄我公孙家!”
见公孙康心意已决,公孙恭也只能默然点头……汝南、南阳两郡边境,平氏县小唐亭我与庞统驻马在河畔,眺望着唐水中一眼不见尽头水军船队。唐水是汉水的一条支脉,原本也就只有不到五丈宽,但去年突发洪涝之后,水位暴涨。尽管已经过去好几月,但水位仍要比正常时候高出许多,眼前的河面竟宽达七丈有余。凭借如此便利的河道,粮草辎重的运输变得相当轻松,大大地减少了人工和粮食的耗费。
“去年八月中时,唐水曾经决堤,平氏、鲁山两县六千余百姓死于洪水之中!”望着眼前平缓的河水,庞统感慨地说道,“随后,两县又爆发严重瘟疫,死伤两万余人。这两县本来也算是汝南和南阳郡中屈指可数的富庶之地,如今哪里还有半点富庶的影子?”
平氏是我这路大军攻克的第二个县。但与其说攻克,不如说接收。大军出新野后,北上攻击了八十余里,还没有与曹军发生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平氏令和湖阳令都在大军将至之时,就自行出城献降。而且,县中的士绅百姓,对我大军的到来也颇感欣喜,大有箪食以迎的意思。但我很清楚,这只是曹操的战略回避而已。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三章(上)
湖阳和平氏两县,在去年的洪涝和瘟疫中受灾极重,非但有大量百姓死于天灾之中,更有无数人南逃入荆州。曾经肥沃的田地,如今却是一片荒芜,满眼土黄之色。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居然连一点草星都不见,放眼望去尽是黄土。据闻,因去年受灾过于严重,百姓家中的粮食在洪水中几尽化为乌有,而治下五州全面绝收的曹操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赈济,饥饿至级的灾民不得已之下,只能挖掘草根、剥取树皮来充饥。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导致平原上一草难寻。虽然早先就对中原诸州灾后的惨状有所耳闻,但亲眼看到一个个形如枯槁的百姓,看到这放眼皆黄土的平原时,心中的震撼还是难以言语的。两县的县城,在连续的大雨中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或许是因为人丁稀落,或许是忙于处理灾后事宜无暇顾及,又或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直到现在,城池几乎未进行有效的修复。平氏县城坍塌的东南墙角,至今依然如故。这样的城防,用来防范一些蟊贼或许还能起些作用,但面对真正的大军,是根本没有半点防御力的。行军作战,讲求天时、地利、人和。选择一个利于己、而不利于敌的战场,在很多时候甚至能够抵得上万大军。曹操是个精明的人,更是一位战略战术上的大家。这一点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暂时地回避了与我军地战斗。
“士元,你看曹操会迎击哪一路?”收回远眺的目光,我转头对庞统询问道。在这场刘、曹之间的全面决战中,不出意外,曹操肯定会亲自率军迎击,只是不知他到底会亲自对付我和二哥的哪一路?“南阳和徐州虽然都极为重要,但相形之下。南阳北接洛阳。西临汝、颖,对曹操威胁更大。
一旦我军夺取南阳,便可直接东向攻入汝南、颖川,威胁许昌。此外。若不考虑与君侯大军的配合,其实我军还可以北向攻击洛阳。占据虎牢,如此便可将曹操治下诸州的交界中枢掐死。洛阳若破。我军北可以攻并、冀,西可以攻雍、司,东可以横扫许昌。”庞统笑着回道,“有这种种威胁,若我是曹操,肯定是选择亲自迎击将军这一路。特别是眼下将军已经摆出了一副将要由汝南直接北上攻略许昌的架势,更是由不得曹操不重视起来。若我所料不差,恐怕再过不久曹操就该有大动静了!”
虽然已是初春三月,但冬意尚未完全消去,一阵寒风吹来,让庞统不自禁地裹了裹身上的裘袍。清脆地马蹄声中,一骑飞驰而至。从马上跃下后,赵影躬身向我和庞统行了一礼,急切地禀报道∵“将军,军师,曹军动了!”
中军帅帐以摆放在桌案上地沙盘为中心,十数人紧紧围成一团。
“斥候刚刚禀报,有大队曹军正自颖川方向而来,目前其前锋已经越过襄城(颖川南部一县),正朝叶县、古城方向进军。”赵云指着沙盘,划出了一条行军轨迹,“此外,汝南方面曹军也有向安乐一带集结的动向。”
开战之后,主要由风骑兵担当斥候任务,所以第一个得到军情消息的通常都是身为风骑营统领的赵云。
“照这个动向看来,曹军应该是为了为了防范我军攻击汝南和颖川……”庞统拈着颔下地短髯,嘴角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笑意,“这么说来,曹操是被咱们骗住了……”文聘兴奋地说道。按照大战略地要求,我荆州军团本应该是先夺取南阳,而后再东向攻入豫州,与二哥一东一西对中原腹地形成包抄夹击。但是,因为南阳的战略重要性,便注定曹操决不可能轻易地放弃此地。如果我军一味地攻击南阳,很可能会将曹军主力吸引过来,进而在形成一场旷日持久地消耗之战。而这,绝不是我所希望的结果。有鉴于此,荆州军团开始北伐后,我就有意将主力大军向汝南境内挺进,而让自上庸出发的黄忠所部大张旗鼓地攻击南阳腹地,以此来给曹操营造出一种假象……进攻南阳只是为了牵制曹军军力,我军真正意图是为了攻击汝南,直扑许昌。如果这一计划实施成功,就能够将曹军的主要军力吸引到汝南和颖川一带,从而减少对南阳的防备。这时,我将亲率主力急转兵锋,汇合黄忠狂攻南阳,在曹操会过意之前,夺取宛城。而从眼下的情况看来,这一战略欺骗,似乎是成功了……“当真被骗住了么……”庞统紧紧盯着沙盘,口中低声地喃语道。
“士元,你以为其中有诈么?”跟庞统共事这么久,大致也能猜出他心中的一些想法。
“呵呵……”庞统呵呵一笑,“将军也看出些不对了么?”
其实我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不过庞统这一说,倒是让我不由得沉思了起来。“军师,到底有什么不对?”凌统微愕地说道。
“更新,更快,尽在1……6k文学网,www.16k.cn,:wap.16k.cn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从斥候的回报,以及近段时间细作送回的情报来看,曹操在汝南、颖川方面动静很大,但对南阳似乎就没怎么增兵。虽说我军的战略欺骗做的不错,但曹操这样的反应也太奇怪了些。不管怎么说。黄汉升地两万五千大军可是已攻到了顺阳,只要再攻下白牛邑,距离宛城也就不过百里之遥。在去年的瘟疫中,南阳军力损耗颇大,宛城守军绝不超过两万人。曹操就那么肯定满宠能敌住汉升将军?”庞统指着沙盘上标注黄忠军所在的地点,而后斜向划出一条通向宛城的线路,冷静地分析道,“而且。我军主力虽身在汝南境内。但折向进入南阳也就不过几十里而已。以风骑军和铁骑实施奔袭,不要一天就能突入宛城近郊。”
“这样看来,是否有些不正常?”庞统抬头看向众人,笑着询问道。
“军师的意思是。我军的战略欺骗已被曹操看穿?”赵云斟酌着说道。
“有这个可能。”庞统点了点头,“如果当真被看穿了。那眼下曹军的行动恐怕就是一个阴谋?”
“汉升那里?”我抬头看向庞统,沉吟着问道。
“恩……”庞统轻应一声。而后指着沙盘说道,“一旦我军误以为曹操中计,必然会全力进攻宛城,汉升将军那一路偏师更是首当其冲。如果曹操暗中派遣一部兵马潜入南阳郡,而后在顺阳通往宛城的途中设下埋伏,利用汉升将军可能地疏忽,一举将我军偏师击退地可能性很大。如果偏师告破,那么我军攻击南阳的计划就变得玄妙起来,乃至会影响整个大战略。”
赵云、马岱、文聘等人思索片刻,都微微点头。
“但也有可能是曹操一时疏忽……”似乎不甘战机的失去,凌统低声说道。
“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也还是小心谨慎为妙!而且曹操也不是可以随意小视地对手……”我收回凝视沙盘的目光,沉声说道,“这一次地战事极为关键,绝不能出半点差池。既然计划可能被识破,那索性就将错就错……”
“将军的意思是……”文聘疑惑地看向我。
“不跟曹操玩花样了,大军即刻转向攻入南阳。再命汉升挥师东进,与大军靠拢,而后凭借兵力优势,一举拿下宛城。”我右手前探,直指沙盘上宛城地那一点。
“曹操即使派遣兵马秘密潜入南阳,军力也肯定有限,突袭汉升将军的偏师还有可能,但如果想突袭一支八万多人的大军,其中还包括近万骑军,恐怕就无异于痴人说梦了。”庞统点头说道,“大军直取宛城,就由不得曹操去施展什么阴谋了。”
顿了顿,庞统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芒,轻笑说道,“不过,统倒是有另外一个想法,将军可以参考一下……”
听庞统将其计划婉婉道出,我面上的讶色也是越来越浓。
“……就算这一计划无法成功,对我军也不会有太大损失,不过就是浪费了一些时间而已。”庞统带着他那特有的自信笑容,缓缓说道,“而我军最不缺乏的,其实就是时间。到今年九月秋收之前,这场战事拖的时间越长,对我军就越有利,对曹操就越不利。曹军的粮食极为缺乏,拖得越久,缺口就越大。而且时间拖得久了,韩遂跟公孙康恐怕都会按捺不住。所以,急于分出胜负的,肯定是曹操。”
庞统这个应该是临时想出的计划,相当的大胆,但也正如他所说,只要施行时能谨慎一些,确实能把风险压到极低。小半晌后,我转头看了看赵云、马岱、文聘、庞德等人,他们沉思后相继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好。就照士元的这个计划行事!”我不再犹豫,当机立断道,“传令……”
数骑快马急驰入宛城。
“张飞军主力由平氏县北上,正朝古城方向进军,似乎有意迎击我颖川南下的兵马。荆州军黄忠部业已突破白牛邑,朝宛城急进……”
“成功了么?”听贾诩禀报完最新的军情后,曹操轻敲桌案,缓缓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三章(下)
“成功了么?”曹操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向贾诩询问。贾诩略一思索,沉吟着说道,“眼下缺乏更加准确的情报,下官也不敢断定!”
“又损失了多少斥候?”曹操眉心一挑,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
“大约有20几人……”贾诩拈着稀疏的山羊胡须,有些无奈地叹道,“张飞在防范情报刺探上确实很有手段,他手下那个叫‘狼牙营’的部曲,在猎杀我军斥候时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狼牙营?”曹操想了想,有了些印象,“是不是当年张飞在汝南所组建的那精锐四营中的一个?”
“正是!”贾诩点点头,“前年汉中之战时,高览将军本有机会将张鲁军杨昂部尽数歼灭,但似乎也是被这支狼牙营缠在阆中山区长达5日之久,万余大军竟然动弹不得分毫。这支部曲人数虽然不多,但极擅伪装和潜伏,可说是神出鬼没,而且对暗杀偷袭、设置陷阱圈套、山战林战……无一不通。”
“哦……?居然有这等本事,似乎跟当初有些不同了……”曹操微讶地说道。
很难!”贾诩摇头说道,“这支部曲极为狡猾,很少与我军大队兵马硬碰硬,而如果人数少了,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以诩之见,除非能设下一个圈套。将他们引入其中,才有可能成事!但以张飞对狼牙营的使用来看,想将他们引入圈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嗬……!”曹操蹙眉长叹口气,“张飞是怎么鼓捣出这样一支烦人的部曲来的?这个人,实在是很难摸透,亏我当年还以为他只是一勇之夫。这大概是曹某此生看人看得最走眼的一次了!”
“娶了我曹家地宝贝,却由始至终与曹某为敌……”顿了顿,曹操也不知想着什么。略显愤懑地低语道。由于总揽情报搜集和分析。有些事贾诩要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些,曹操话中的意思他自然知道,但他更清楚这种事情不是自己应该插嘴的。该装傻的时候,还是要装傻……“文和。你看能照先前的计划行事么?”将“狼牙营”等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曹操回归到正题上来。带着问询的意思向贾诩说道。由于这一战关系重大,加之情报上的缺乏。
一向果断的曹操也不免犹豫了起来。
“以眼下地情形来看,诩以为可以一试,只需小心些即可。”贾诩想了想,谨慎地说道,“此次在南阳、汝南、颖川三郡,我军已集结了近十万大军,每日粮草地消耗相当惊人。
张飞耗得起,我军却支撑不了多久,若能先击破黄忠这一路,击退荆州大军希望就将倍增。退得荆州军,整个战局就将无忧……”
曹军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无过于粮草的缺乏。离开许昌前,荀或已给曹操交了个底……两个月!一旦全面的大战开始,以曹操治下各州可以调用地粮食,最多只能支撑大军两月征战之用。(战时的粮食消耗,大约是平时地三倍左右)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曹操必须在两月内解决战斗!这无形的压力,迫使曹操不得不冒点险!闭目思索片刻,曹操微点了点头:“传令……”
宛城之南60里,涅阳县北黄忠指挥大军攻破白牛邑后,几乎未做停留,便即刻挥师北上,朝宛城急进。这一近乎冒进地举动,令不少部将疑惑不已。乘着在涅阳暂时休整的机会,冯习、向宠、王平等人向黄忠抛出了心中的疑惑。
“黄将军,宛城曹军军力情况不明,最后一次得到宛城方面消息还是在三天前,也不知曹操这几日是否已增兵,我军如此急进是否有些冒险。”平贼校尉向宠与黄忠关系比较亲近,谨慎地询问道,“而且我等跟将军的大军已有好几天没联系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呵呵……”黄忠呵呵一笑,似乎早知向宠等人会有此一问,但却没有着急回答,反而先寻了块干净些的石头坐下,取下头上铁盔,轻轻放在一旁。向宠、冯习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黄忠到底卖什么关子,却不敢随意造次。毕竟,黄忠的职位和在军中的威望,不是他们这几个毛头青年可比的。黄忠从军的时间,可能就要超过向宠几人的年龄。由于时运方面的原因,黄忠前面几十年的军中生涯并不算辉煌,时至建安六年也不过是一个区区都尉,但就从那一年起,黄忠却如彗星一般地崛起。短短七年时间里,在对孙权、马超、曹操的一系列战事中立下功勋无数,职位也由都尉飚升至后将军。可以说,在人生的夕阳时期,黄忠终焕发出其耀眼的光芒。这一切,向宠等小字辈将领是耳熟能详,更由衷地生于敬意。
“文度,叔怀,子均……都找个地坐下来!”黄忠捋着颔下的花白长髯,呵笑着招呼道。冯习、向宠等人微愕之后,都自行寻地坐下,随后将迷惑的目光投向白发苍苍的老将。
“从昨日到现在,叔怀你们大概就一直想问这事了吧……”黄忠并没有因为向宠等人的疑问而生气,反而以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这些晚辈,“我所以挥师急攻宛城,并非是自专之举,正是奉将军之命行事……”
在一众部将诧异的目光中,黄忠从腰间的绦带里拿出一封绢书,递给了冯习:“将军预料曹操可能已经识破我军的战略欺骗计策,并将计就计反设了一个圈套来算计我军。而曹操最可能选择的目标,就是我等这一路偏师。将军和庞军师估计,曹操很可能会在顺阳往宛城的途中设下埋伏,并据此也来了一个将计就计。而我等,就是用来引诱曹军的诱饵。”
“将计就计?”
“诱饵?”
向宠等人一齐惊愕出声。
“将军难道是以我军引出曹军伏兵,再让其他兵马突袭?”外貌有些粗豪的王平显示出了与其外表不太符合的细致头脑。王平是巴西宕渠人,建安十一年汉中之战时,因一个偶然的机会与正在巴西征战的狼牙营相遇。其时,王平被误以为是曹军的细作,与狼牙营斥候发生冲突。起先王平成功地打倒数名狼牙兵,但随后赶到的数十名狼牙兵以连弩险些将其击杀,幸得狼牙营统领朱桓及时赶到,查明情况后放过了他,随后更邀其入伍。对刘备军心仪已久的王平,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应允了。凭借出色的统军才能,和奋勇作战所立的功劳,不到一年半时间,王平已积功升为校尉。
“子均说的不错,但将军的计划还不止如此……”黄忠赞许地点了点头,“因这计划有些冒险,为防知道的人太多有所泄露,而让曹军斥候察觉异常,我才稍做了隐瞒!”
“这么说,还另有其他兵马跟在我们后面?”向宠愕然地说道。
“恩!”黄忠回首看了看南面方向,笑着说道。黄忠挥手示意亲兵将地图拿来,平摊在地面上,而后指着顺阳到宛城之间的路线说道:“从顺阳一路到白牛邑、涅阳,地势比较平坦,不易设伏,没什么危险。故而,即使不告诉你们真相,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从涅阳继续往北,地势起伏,容易隐匿兵马,危险大增。而且距宛城只有60里,曹操如果真有埋伏,肯定也已安排好。这一来,就没什么顾忌了,所以就算叔怀你们不问,我也会告诉你们!”
把绢书上的内容看完后,向宠等人低声议论了起来。片刻后,王平正待向黄忠请教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却忽见斥候屯军司马黄狄(书友皇帝陛下0110客串)急步而至。躬身向黄忠和向宠等人行礼后,黄狄急声禀报道:“启禀黄将军,斥候在距我军前锋5里处发现一小部曹军辎重队,人数约在千人上下,另有大车百辆,正在朝北面急退!”
闭目思索片刻后,黄忠睁开精光四射的虎眸,呵呵笑了起来。
“黄将军,难道是诱饵?”向宠看向黄忠,略带疑惑地问道。
“但是据先前得到的消息,在我军到达之前,涅阳确实逃出了一部曹军,而且还带了不少车辆!”冯习微愕说道,“可能就是那一批人!”
“继续命斥候紧随打探,可以弄出些动静来,看曹军辎重队如何反应……”黄忠收敛笑容,对黄狄交代道。
“文度,叔怀、子均……我等一起来合计合计……”黄忠示意冯习等人围到自己跟前。小半个时辰后,一羽白鸽冲天而起,振翅朝南面飞去。稍过了片刻后,黄忠所部全军开拔,朝北面急进而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四章(上)
眼见麾下士卒相继被敌军洪流所吞噬,都尉祁望目窒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声,拼命挥舞着大刀,在敌群中冲进杀出。千余人的曹军辎重队,被20倍于其的敌军赶上后,所能得到的命运也只有灭亡一途。祁望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有一千个理由不能放弃厮杀。斩杀第四个敌兵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出现在祁望的视线之内。虽然并不认识对方,但只从年龄和衣甲来看,祁望隐约地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杀!”狂吼一声,祁望似乎突然爆发出无穷的精力,带着身边仅存的十余名的部卒,发疯一般地朝那名老将猛冲过去。距离近至不到20步时,一把玄色的大弓魔术般地出现在那老将的手中,紧接着便是抽箭、开弓、松弦的一连贯动作,速度快得令人瞠目。但,更恐怖却是那出弦后的狼牙长箭。几乎就在脱弦的那一刹那,一股异样的气流在箭头处产生,而后每飞行一小段路程,气流便增强一分,至祁望跟前时,强烈旋转的气流已将周遭被践踏飞起灰尘席卷于其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小型的龙卷风附着在箭矢前方。箭矢裂空时的啸声,似乎能将人的心给撕开。20步的距离,眨眼即至。心中知道危险,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祁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牙长箭透心而过,并将他整个人带得飞起。落叶一般的躯体。在空中飘舞了十余步后,重重地落了下来。生机迅速流逝的祁望,面上没有半点恐惧、绝望,却隐约地浮现出一丝诡异地微笑。荆州大军对千余曹军辎重队的围剿很快就落下帷幕,除了百余名曹兵在战斗之初就仓皇逃窜之外,其余人非死即俘。胸口被破了个大洞,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汩汩流淌的祁望,生机仍未完全断绝。残存的些许意识让他勉力地睁着眼睛。将其一箭穿心的老将此刻正策马矗立在他跟前。
“黄将军,缴获百余辆大车,是否检查车内辐重?”一名年轻将领向那老将询问道。
“不必了!”老将淡淡地回道,“里面不是什么辐重!”
“怎么会?他怎么知道车里不是辎重?”祁望的心脏一阵剧颤。但很快,残留的生机悄然地离他而去。只留下一对迷茫的眼眸。几乎就在祁望断气地那一刹那……“呜……!”低沉地牛角号声,突然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响起。雄浑苍劲的号声。借着风势,悠长地回荡在天际之间。号角声中,还隐藏着一种闷雷般的异样声音。
“黄将军,是骑兵!”向宠凝神聆听了片刻,忽然警觉了过来,急声对黄忠说道,“东面和西面过来的都是骑兵。”
向宠曾多次率部与风骑军进行对抗性演练,虽然从无胜绩,但对于骑战却已是颇有些经验。此刻,他很快就判断出那闷雷般地声音,是骑军奔驰时的马蹄声。
“都是敌人么?”
“有多少骑兵?”
面对其他人地询问,向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出准确的回答。
“东、西两面地骑军都在5、6000千骑左右,如果是我们的人,不可能来得这么快,是曹军的骑兵!”一直目视远方的黄忠突然开口说道。
“一万多骑兵?”向宠心中微微一颤,转头求助性地看向黄忠。没有见识过骑兵狂潮席卷一切的磅礴气势,是很难真正理解骑军在野战中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向宠曾亲身与风骑军对抗过(虽然只是演练),也曾在上庸看过西凉铁骑是如何如潮水一般将满宠所部曹军冲得七零八落,对骑军的威力可谓是有了非常充足的认识,也因此,一听到将面对万人以上的曹军骑兵时,心中不由得感到没了底。这里的地形,虽然不是标准的平原,地势略有起伏,但对于骑兵的冲锋影响并不是很大。在如此的地形下,以两万四千余步卒,对抗一万到一万两千的骑兵,任谁也不敢担保能有几分胜算。就算想撤退,面对机动力绝悍的骑兵,希望都只能用渺茫来形容。更何况,除骑兵之外,北面还有不知凡几的曹军步卒。饶是已知道曹军会有埋伏,此刻向宠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其实,岂止是向宠,不远处的王平等人也是同样的忐忑。这一刻,平生经大小六十余战的沙场老将真正成了主心骨。平静!向宠等人从黄忠的脸上看到的只有—平静,平静的不似正常人。若非有刚才的那几句话,若非那对虎目中闪现出锐利精芒,向宠等人差点就会以为老将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一阵寒凉的北风吹过,卷起地面的灰尘,拂起黄忠铁盔上几绺血红缨线,花白的长髯随风荡起阵阵微波。西来的阳光脱出乌云的束缚,沐浴在金黄光芒下的老将,有如天神一般,令人发自内心地生出敬畏。莫名地,惊恐、心慌……种种负面的情绪,仿佛随风飘散。
一众年轻将领自心底涌出一股豪情。将军百战,死生何惧?“传令,以辎重大车列于东、西、南三面,组矩马车阵,阻挡敌骑军冲锋。”
“传令。枪、戟兵以什为单位,封堵车阵空隙,截杀突阵骑兵。”
“以排枪阵为掩护,床弩车、踏弩阵负责狙杀敌骑军!”
“文度、叔怀,你二人领本部兵马,列鱼鳞阵阻击北面曹军步卒……”
见向宠等人都逐渐恢复了冷静,黄忠以其洪亮的声音有条不紊地下达着一道道命令。
“诺!”
“诺!”
“诺!”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老将提起马侧的凤嘴金刀。而后高举向天。苍劲有力的厉喝冲天而起,如龙吟,如虎啸,裂破长空。
一时间竟然将愈发响亮的号角声、马蹄声全部掩盖了下去。
“有我无敌!”向宠、冯习、王平等一众将校直觉战意狂热地燃烧起来,身体都不自禁地轻轻颤抖。再也抑制不住满腔地豪情,仰天纵声狂吼……
“有我无敌!”两万四千余人的齐声狂吼。惊天裂地。北面,正亲领大军朝南急进的曹操忽然听到那一阵阵憾动人心的狂吼,不由得微微一愕。
“文和,听到了么?”曹操没能听清狂吼的内容,疑惑地对骑行在侧的贾诩询问道,“喊的什么?”
“……”贾诩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顿了顿,缓缓说道,“是‘有我无敌’!应该是荆州军喊地……”
曹操又是一愕……一支落入圈套、陷入被包围状况地兵马,居然还能喊出如此战意充盈的战斗口号。难道他们早有准备?或者说对方的统军之人已经达到治军如神的地步,面对如此异变,也能做到不动如山?疑惑虽然倍生,但此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看清战场上地情形后,曹操才发现自己啃到一根硬骨头。早已赶到战场的曹休、曹真两部一万一千骑兵,面对荆州摆下地拒马车阵,楞是无从发起有效攻击……无数的辎重大车很有技巧地横阻在战场上,只留下一些狭窄地通道。这些通道只能容纳一名骑兵的骑行,在一个方向上,最多只有百名骑兵能够从对方刻意留下的通道里发起冲锋,而且每一骑相隔至少有6、7步,彼此根本无法形成配合。更要命的是,在在每一条“人工窄道”的尽头,都安排了严阵以待的敌军枪兵。更不用说在这些枪兵的身后还有恐怖的弩弓阵。曹休和曹真此刻就如同面对着一位绝代美女,心中虽极想翻身覆上,却无奈地发现美女身上竟然披着一层扎手的棘刺外衣,只能干瞪眼。金黄的阳光下,一杆巨大的聱旗上,迎风招展着几个苍劲的大字……后将军……黄!“好一个黄忠!”看着远处那个苍老却矗立如山的身影,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轻叹说道。
“丞相,虽然是锅夹生饭,也得吃下去啊!”贾诩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声对曹操说道。
“恩……”即使贾诩不提醒,曹操也知如何取舍。
“传令,全力进攻!前进者赏,后退者斩!”曹操微抬起右手,而后重重地压下。
“呜……呜……!”苍劲而雄浑的牛角声突地响起,如同九霄龙吟划破天空,天地瞬间色变。逐渐地,号角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掩过了所有的声音,无穷无尽的战意随着号角声弥漫在整个战场上。
“咚咚咚……”不甘示弱,荆州军阵中战鼓声若巨雷,猛烈而激昂。平原上是人的海洋,是战旗的海洋,是鼓角声的海洋……大地颤抖了起来,两部曹军骑兵缓缓起动,加速、加速、加速……战马纵情奔腾,大地在无助地哀鸣。与车阵的距离越来越近,三百五十步三百步……两百五十步……到两百步时,一千五百具踏弩开始了愤怒的咆哮。劲力强至骇人地步的特制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冲天而起。
一片乌云疾速掠过天空,而后狠狠地向奔腾中的骑兵狂潮覆盖下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四章(下)
厉啸声中,密集如雨的劲矢毫不留情地将疾冲中的骑兵覆盖。
“嘶……!”凄惨的嘶鸣声中,数十匹战马轰然倒地。在惯性的驱使下,庞大的躯体仍要向前滑行7、8步,才能勉强停下。只苦了马上的骑士,即使侥幸逃脱了箭矢透体,也不免被战马倒地的动作狠狠甩落在地,倒霉的人更是直接被战马的躯体压在身下,非死即重创。由加设血槽的特制弩箭造成的创伤,对中箭的人和马的伤害是足以致命的。热腾腾的鲜血从创口处无法抑制地激射而出,如同一个个小喷泉。尽管早已预料会有这样的损失,但亲眼看到一匹匹战马轰然倒地,曹休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奋力格飞了一支劲矢后,手中长枪虚刺向前,厉喝道:“冲,冲……杀进去,杀进去,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杀!”跟随在后的曹军骑兵齐声呼应,怒吼震天。
“轰隆!”随时可见骑兵从马上跌落,随时可见战马扑倒……但冲锋的势头丝毫不减。奔腾的骑兵狂潮很富技巧地闪躲着疾飞而至的弩箭,闪躲着地面上倒毙的人、马尸身,完全不顾伤亡地疯狂冲锋。骑兵们双眼全部呈现赤色,面目狰狞异常,口中乱七八糟地“招呼”着敌方士兵的女性家眷。将至拒马车阵时,不消曹休多说什么,骑兵狂潮自动地分成近百条溪流,自敌军留下的狭窄通道狂冲而入。在西面,曹真率领的另一部骑兵同样以疾风怒涛之势卷入车阵之中。面对疾驰将至的曹军骑兵,王平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疯狂,面上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眼中喷射着骇人的火焰。王平承担地是一项异常艰巨的任务……统率枪、戟兵阻击曹军骑兵的突阵。虽然有车阵作为掩护,曹军骑兵的冲锋威力最多只能发挥出六成来,但饶是只有六成威力,也绝不是可以小视的。
一旦被曹军骑兵成功地突破车阵阻拦,局势恐怕就难以控制了。王平深知这一点,更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是何等重大。
“放放放……”校尉张南(原属蜀汉的那个张南)不住地将手臂举起挥下。呼喝着弩弓兵们的攻击。踏弩在咆哮。强弓在咆哮,巨大地床弩车也在咆哮……“嗾……!”“嗾……!”“嗾……!”
如蝗地箭雨,一波一波地激飞向天,而后如同饥饿的巨大野兽。
张开锐利的獠牙,寻觅着猎物。号角声越发急促。百多名骑兵自东、西两面同时呼啸而来。骑枪锋利的枪尖,在西来地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杀!”杀气十足地怒吼,伴随着轰隆蹄声狂卷而来。
“杀!”数千名枪、戟兵也不甘示弱地怒吼起来。借着巨大的冲力,骑兵们奋力地挺出手中长枪,势如雷霆地刺向他们眼中地那些可怜步卒。然而,骑枪还未能品尝到血肉的滋味,异变突生。横拉在狭窄通道中间的多层绊马索发挥了作用,最先的一拨百余名骑兵几乎无一例外地陷入到这小小的陷阱之中。飞扬的马蹄与绳索纠缠起来,马蹄跟不上马身的疾冲之势,顿时失去了身体平衡。连人带马,以声势骇人的前倾之势,重重地栽倒在地。上百匹战马同时扑到,几如同发生了一次轻微的地震。等待在旁的枪戟兵,根本不给这些倒霉的“扑地者”任何的反抗机会,毫不犹豫地以手中的长兵器招呼过去。曹军骑兵的第一拨攻击,以全军覆没而告终……如果上天能够达成一个愿意,王平最希望的就是曹军骑兵能“知难而退”,但是这明显是一个奢望……根本无视前面骑兵的覆灭,后继的骑兵无惧无畏地席卷而至。冲锋、扑到、冲锋、扑到……在完全不计代价的冲锋下,绊马索阵很快土崩瓦解。又付出四百骑伤亡后,曹军骑兵终于获得了与敌军步卒面对面的机会。
“死战不退!”猛地以手中大刀顿击地面,王平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
“死战不退!”狂吼声中,长枪兵们有配合地挺枪直刺马上骑兵,戟兵们则直接勾击战马的蹄腿。近百名名骑兵身披数枪,乃至十数枪,整个人甚至被挑在了空中。无数匹战马被斩断了蹄腿,滚地葫芦般地倒了下去。激喷的鲜血,很快将黄土地面染成殷红。击杀骑兵的同时,枪戟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少人被翻滚的战马尸身撞伤,凶悍的曹军骑兵即使身中数创后,也不忘以手中骑枪刺向对手,完全是以命搏命。人员的伤亡对完整的防御体系造成了不可忽略的损失,曹军骑兵毫不停留地发起更为狂猛的攻击。
“杀进来!”曹休纵马一跃而起,从几杆刺来的长枪上方飞过,手中长枪挥舞如同风泼,为身后骑兵格挡着箭雨。
“噗……!”沉重的马身落下时,恰好踏在了一名戟兵的身体上。甚至来不及发生一声惨呼,胸腔被踏陷的戟兵几乎瞬间毙命。看也不看马蹄下的可怜戟兵,乘着近身的机会,曹休暴喝一声,长枪疾刺如风,片刻间便击杀了近十名敌兵。解决了附近的敌兵后,曹休不作停留地纵马向旁侧攻去。试图为其余骑兵的突阵扫清障碍。沿着曹休杀出的一条窄道,一名又一名地骑兵急冲而入,随后紧随在主将身后,狂攻而去。提手一枪刺入敌兵的咽喉处后,曹休突然感觉巨大的危险来临,猛夹马腹连退数步。
“铛……!”一柄大刀带着风雷之声,重重地斩在了曹休身前不足一尺处。
一击落空后,王平毫不迟疑地欺身急纵。刀锋一转。继续斩向曹休的战马。曹休不闪不避,长枪在手中迅速反翻,而后居高临下狠狠刺向徒步的王平。心知即使能斩杀对手坐骑,自己也难免会被长枪贯体。王平一面回收刀势,一边就地一倒。险险地避过疾刺下来的长枪,身体连续几滚。滚到了曹休的马身下后。王平巧妙地躲过马蹄的践踏,右手猛地上舞,而后顺势一拉。战马一声悲鸣后,鲜血从侧腹部泉喷而出,脚步立即变地不稳。还未待王平有下一步地动作,一杆长枪已经疾刺而至。千军一发之际,王平身体猛地一歪,避过要害部位,但肩头却被枪尖刺中。早一步跃下战马的曹休,以爱马为代价只换取了对手一伤,自然心有不甘,滑步向前,长枪连续挺刺。王平身体连滚,根本没有半点还手机会,眼见难逃一劫……
“锵……!”在曹休惊骇的目光中,递出的长枪居然被一支破空而至地狼牙长箭击中。箭上传来的大力竟然让曹休控制不住长枪,枪身脱手飞出十余步,扎入土中。曹休急速转头,寻着长箭飞来地方向看去,只见黄忠策马飞驰而来,一弯玄色大弓在其手中仍微微颤动。三千余“长沙兵”紧随在黄忠的身后,如同坚硬无比地磐石,迎向肆虐的骑兵洪流。看出王平已经挡不住骑兵的冲击,黄忠在最关键的时刻亲率部卒来援。曹休自己也是一名神箭手,但适才黄忠那惊世骇俗的一箭仍让他心悸不已。只从那一箭,曹休已知自己绝不是老将的对手。
一名骑兵恰好驰至曹休身旁,枪交左手,右手伸向自己的主将。借了一把力,曹休纵身一跃,落在了那名骑兵的身后。在无穷无尽的冲击下,堤防开始变得千疮百孔,奔腾的洪流终不可抑制地狂泻而入。越来越多的骑兵突破车阵的阻挡,杀入荆州军的阵中。饶是得到黄忠的亲援,王平还是无奈地发现无法挡住曹军骑兵的冲击,伤亡数字几乎如几何数字一样攀升。在北面,负责抵御曹军步卒的冯习、向宠同样也陷入苦战之中。两万曹军精锐步卒在乐进的指挥下,朝冯、向所部发起只能用绝悍来形容的猛烈攻击。右脸颊有一条蜈蚣般的伤痕、相貌凶悍的乐进,统军作战的风格就如同其相貌一般,如疾风,如烈火。久经沙场而积累下的丰富经验,让他能不甚费力地寻找出敌阵中存在的漏洞,而后重拳以击。
年轻的冯习、向宠虽也是出色的统军将领,也不乏战场经验,但在乐进这样的沙场宿将面前还是显得稚嫩。伤亡越来越大,战线不断地被迫向南推移。荆州军的空间被一点一点地压缩起来,战场形势也越发显得被动……虽是初春三月,天气仍显寒冷,许多搏杀中的将士浑身上下已经湿透,有汗水,有血水……“丞相,只要不出意外,大局定了……”虽然激战正酣,荆州军主力犹存,贾诩却相当肯定地判断道,“黄忠虽然善战,但他挡不住文烈将军和子丹将军的骑兵!”
“嗯……”曹操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笑意。
“援军什么时候到?”
抽了个空,向宠转头南望,眉眼间有说不出的焦急。冯习也朝南面看了一眼……王平也是……近万骑军排成整齐的队列,飞速奔驰在黄色的平原上,不急不慢,远远看上去,就象迎面扑来的汹涌波涛,起伏之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其磅礴的气势,雄浑的力量,好象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吞没。在骑军的最前列,是一名银盔银甲的将领。紧随在其身后的两名掌旗兵,高举着两杆迎风招展的墨绿色聱旗。左边旗上书着一个飘逸的“风”字!右边旗上的字号分上下两行,上面—左将军:下面只有一个字,一个斗大的—赵!“鸣号,告诉北边…………我们来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五章(上)
“杀!”王平断喝一声,奋力将一名曹军骑兵拦腰斩为两截。
“噗~~!”鲜血从断裂的尸体中狂喷而出,将王平淋了个劈头盖脸。并非王平不想闪躲,而是他已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做这种事情了。
被曹休刺伤的创口虽已做了简单的处理,但之后的激战让包扎等同无功,王平的半边身子已经殷红一片。
从开战到现在,虽然才仅仅小半个时辰,但在曹军疾风怒涛式的攻击下,包括王平在内的荆州军将士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尤其当曹休、曹真两部骑兵突破拒马车阵后,压力几乎是成倍增加。
还未等王平有喘息之机,两骑呼啸而至,锐利的长松疾刺而来。
闪躲已经没有可能,王平一咬牙,提大刀奋起余劲径直向两柄骑枪迎去。
“锵!”刺耳的金铁相撞声后,大刀禁不住骑松上传来的力道,从王平几近脱力的手中飞出,极不甘心地荡上了天空。
情知不妙,在大刀脱手的那一刻,王平矮身急向后方纵避,躲过了长松贯体的命运。
但是,两名骑兵很显然并不打算放过眼前这只“大猎物”,一击不中后,长松再起举起,借着战马的冲锋,做出刺击的架势。
“噗~!”一支狼牙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疾速穿过混杂的人群,准确无误地插入一名骑兵的颈脖。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那骑兵就带着迷茫的表情栽下了马去。
另一名骑兵见同伴被杀,被激起了怒火,立时放弃对王平的追杀,拨转马头朝箭矢飞来的方向驰去。
虽然没看清楚情况,但王平大致也能猜出飞箭来援的人是谁。
“噗嗤!”凌厉的刀风掠体而入,想为同伴报仇地骑兵连人带马被劈为两瓣。无数的血肉爆炸开来,散落了一地。
“子均,还撑的下去么?”看也不看刀下的亡魂,黄忠飞马驰至王平身旁,关切地询问道。
“还行!”王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咬牙使自己保持着身体平衡,不愿表现出自己的软弱,昂声回道。“多谢黄将军相救!”
“都是自己人,不必言谢字……!”话未说完,黄忠忽然放下凤嘴刀,从身后抽出大弓,在极短时间内将一支羽箭击出。
只到一名曹军骑兵颈部中箭摔下马来,远处的军司马黄秋这才发现自己脱过了一劫。
“子均,你快上马到北边去。汇合叔怀、文度,抵挡曹军步卒的进攻,这里交给我!”黄忠回过头,急声对王平吩咐道。
勉强爬上了战马,又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自己掉落的大刀后。王平稍做犹豫。还是问了出来:“黄将军,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相信将军!”黄忠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说了四个字,而后便拨马加入了厮杀之中。
看着黄忠地背影,王平略一迟疑,眼中的茫然逐渐褪去,恢复了先前的清明,高喊一声。“相信将军。杀!”。
“一个时辰!”战场北面的一堆土丘上,驻马远眺的曹操轻笑说道,“再有一个时辰,荆州军不退则亡……”
一旁的贾诩微微点头,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荆州军的战力居然能强韧到这种地步。如果是当年刘表麾下地荆州军,此刻应该已经显露出溃败之像了……张飞的治军,着实非同一般啊!”
当年贾诩还在张绣麾下效力时,曾与刘表时期的荆州军多有往来,两家甚至还同盟抗击过曹操。故此,贾诩对荆州军的战力可谓是相当熟悉。
曹操眼神复杂。正待说什么,却忽然发现担当护卫重任的许褚面露惊愕之色,侧耳倾听着什么。
“仲康,怎么了?”带着一丝疑惑,曹操转头向自己地爱将询问道。
许褚没有着急回答,仍是继续侧耳倾听。
曹操并不恼怒,耐心地等待着。
“丞相,南面很远有号角声……”许褚似乎确认了某事,头也不抬对曹操说道,“不是咱们的,来的很快。还有……马蹄声,很多!”
战场上各种声音混杂,喊杀声、金铁相撞声、哀鸣声、马蹄声……曹操自己根本无法听到什么“由南边很远地方传来的号角声和马蹄声”,但他相信许褚绝对不会说慌。而且许褚的耳力确实比一般人要强上很多。
“难道……”曹操猛地转头,从贾诩脸上也看出了同样的惊讶之色……
一骑飞驰而至。
斥候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气息急促地向曹操禀报道:“启禀丞相,有大队故军骑兵正朝战场赶来!”
“有多少人?打的是谁的旗号?”曹操面色阴沉地急问道。
“似乎有近万骑,他们行进地速度极快,来不及确认人数。”斥候有些为难地说道,“打地旗号是左将军赵!”
“是赵云!”贾闭微惊说道,“丞相,来的肯定是刘备麾下的最强战力风骑军。这样看来,此处应该是张飞设下的圈套!”
风骑军的出现,绝不能简单地用偶然来解释。时机选择的如此巧妙,只有一个可能答案————这是早已安排好的!
“丞相,风骑军行动疾速如风,攻击狡诈如狐,往往一击不中,即远遁千里,且又擅长骑射,颇难对付。赵云此人也极檀使用骑军,这一战恐胜负难料……”贾诩面色也变得郑重起来,急速对曹操说道,“而且赵云会在这里出现,张飞的行动就更加可疑了,诩颇为担心宛城的情况……”
周遭只有除了许褚和一名斥候外,别无旁人,贾诩也就无所顾忌地直陈厉害。虽然最后的话并未说出,但连许褚都能听出贾诩是在建议曹操撒出战斗。
曹操般锐利地眼神遥视远方,脸上阴睛之色不断变化……
“呜~呜~!”急促而节奏奇特的牛角号声响彻云端,悠长而雄浑,又带着一丝北疆草原特有的苍凉风味。
“风骑军!”向宠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熟悉的号角声,兴奋地高呼了起来。曾跟风骑军进行过多次攻杀演练,向宠对风骑军那独特的战斗号角可谓是熟悉异常。
“风骑军到了,我军必胜!”向宠奋力几刀将一直与自己纠缠的曹将淳于导劈退,而后不顾一切地狂吼起来。
消息很快传播了开来,而这时,由南方而来的号角声也变得清晰起来,整齐的马蹄轰隆声撼动着大地。
这一切,都确实无疑地证实了向宠的狂吼。
有些消沉的斗志几乎是在一刹那飙升了起来,战场上到处都欢乐的狂呼:“必胜!必胜!必胜!”
劈手一刀将一名曹军小校斩落马下,黄忠勒马南顾,坚毅的面庞上隐隐地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风骑大军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飞驰在平原上,速度不断加快,卷起的冲天烟尘遮蔽了天空,如血的残阳变的模糊起来。
距离越来越近,赵云的鹰眸迅速地扫过前方,又大声与左右两翼的第二曲统领赵影,第三曲统领夏鸿(书友夏侯鸿客串)喊了几句话,对战场的态势有了大致了解。
“第二曲,左翼抄击曹军后阵!”
“第三曲,右翼抄击曹军后阵!”
“第一曲,跟我来!”
“诺~!”战意沸腾的应诺声响彻平原。
庞大的骑军集群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分为三————左、右翼集群各3000骑兵分别脱离本阵,在赵影和夏鸿二人率领下向两翼散开,避开正在激战之中的主战场,如两把锐利的尖刀直插曹操所在的后阵。
赵云自己则亲领擅长骑射的风骑第一曲直冲向前。
距离拒马车阵还有不到百步时,赵云中气十足的怒吼冲天而起:“德方,你左我右,攻入车阵后,两翼游击!”
“诺!”风骑第一曲统领张盖慨然应命。
奔腾的骑兵狂潮再次分流,近的。骑兵一分为二,从车阵的狭窄通道狂啸而入……
“传令,撒出战斗!”
“骑军殿后,步军交替掩护,向宛城方向撒退!”
当斥候把风骑军分兵进击的情况急报而来时,曹操已经猜出赵云的意图————抄击后阵,攻敌必救!
顾不得感叹赵云目光的锐利,曹操已知此战再无胜算。而且若不能尽早退出战斗,如贾诩所说,非但宛城方面可能会有危险,这里一旦被风骑军缠死,恐怕想退也难。
“呜~~呜~~”号角声冲天而起……
“撒,撒,撒出去……”虽然不知曹操那里的情形如何,但曹休却知道命令绝不可违背。而且,风骑军的攻入,也确实对曹军骑兵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杀!”风雪银枪突破了时空的限制,以快至骇人地步的速度将一名曹军都尉咽喉刺穿,随后又不带一点血痕地抽出。
短短几息时间,风雪枪下已经添了数十条亡魂,银甲已变的殷红,在血样的余晖下,赵云那不算魁捂的身躯,显得杀意凛然。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五章(下)
平原上烟尘飞扬,借着晚风冲天而起,遮天蔽日,似是生出一层簿雾。西垂的残阳逐渐落下地平线,最后一丝血色余晖,将杀戮的战场衬托的更加萧瑟……
血战仍在继续,但战场的态势却已无可改变地发生了逆转。自风骑军加入战斗的那一刻起,曹操已知此战再无胜算,而且甚至连后方的宛城都有可能被偷袭。
终日打雁,反叫大雁啄了眼!这便是曹操心中的感受————原本有心算计对手,反被对手用同样的计策反算计了一把。
曹操清楚,之所以会被反算计,正是因为自己最大的软肋已被对手抓住————粮草不足,难耐久战!
但是,曹操毕竟不是一般人。知道自己中计后,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脱离战斗,撒回宛城重整军势……
“杀了曹操,杀了曹操!”赵影打马飞驰,锐利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远处的深蓝色聱旗。
那是曹操的帅旗。曾跟随赵云多次与曹操交锋,赵影不甚费力地就认出了那面聱旗,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曹军后阵只有一部预备队,加上许褚的虎卫营,总人数也不超过6000。而参与突袭曹军后阵的风骑军二、三曲,就有6000骑。这让赵影看到了希望。
风骑二、三曲是绕过主战场,直接奔袭曹军后阵的,主战场上的曹军主力在短时间内无法撒出来。
以6000风骑兵攻击6000曹军步卒,优势是绝对性的。
“吹号,告诉第三曲,轮流交叉攻击,全力袭杀曹操!”赵影声嘶力竭地对身后的号角兵呼喝道。
“鸣~~!”激昂的号角急促地响起,直冲宵汉……
听到从东面传来的号角声,夏鸿冷峻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热意,猛地将手中长松高举向天,厉声怒喝道:“跟上我!”
几乎在同时,奔驰在左右两翼的两曲风骑军,如同遭遇障碍地洪流瞬间转向,斜向以钳形之势,向缓缓北撒的曹军后阵狂攻而去。
“杀!”赵影将手中银松凌空虚刺一击,劲气十足地狂吼道。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包括在曹操本人在内,曹军后阵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地面而疯狂地颤动。
6000风骑兵如惊天骇浪一般,排山倒海狂推而来。那狂猛的势头,无人能不动颜。
数千把细长战刀摆出了劈砍之势,刀如山,刃如林,将要消失的血色余阳映照在明亮的刀身上。反射出耀眼的血光。乍看上去,便如同刚从血水中洗出地一般。
“停止后撒,列阵,先挡住这一阵!”一看眼前这情形,曹操已知再继续撒退下去。恐怕在主力大军从主战场退出来之前,后阵这几千人就会被冲跨。
一旦被阵型冲跨,以散兵面对骑兵的集群冲锋,想不死都难。
“列阵,列阵!”讨虏校尉曹泰疯狂地吼叫道,指挥着麾下士卒列阵迎敌。
曹泰是曹仁长子,自幼学习武艺、兵法,在曹氏宗族小一辈中也是出类拔苹的人物。建安十一年的许昌内乱时。曹泰曾为平定叛乱立下殊功。也因此在刚刚及冠后,就被投予校尉之职,更得到亲随曹操出征的机会。
然而,曹泰毕竟年轻,兵法韬略方面他可能并不缺乏,但真正战场的经验还是比不得曹仁这样的宿将。如果是曹仁,此刻应该向士卒喊明是列什么阵。事实上,面对风骑军这样机动力绝悍地敌军,如果想固守待援,对任命一面都必须进行防范。
而精神高度紧张的曹泰很明显地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他的指挥下,后阵曹军集中力量,对正从南面呼啸而来的风骑军形成了厚实的防御。
曹泰地列阵刚一现雏形,曹操就知道问题严重了。
而战况的发展,完全如曹操所担心的一般……
一看到曹军列阵展开防御,赵影不惊反喜,转头对身后号角兵高喊道:“吹号,告诉第三曲,避开正面,攻击曹军侧翼!”
在曹泰惊愕的目光中,即将攻至的骑兵狂潮出人意料地突然分散开来,一左一右绕过坚实的正面防御,如同两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直插曹军虚弱的侧翼。
“丞相!”曹泰地眼球几乎从眶中崩裂出来,不顾一切地狂吼道:“回援,保护丞相,保护丞相!”
刚刚列好阵型立时又散了开来,无所适从地士兵们盲目地跟随着曹泰朝北面涌去。
“杀了曹操!”距离那面深蓝色聱旗越来越近,赵影眼中被狂热的战意充斥,手起一松挑飞一名曹军军司马,昂声狂吼道。
“杀了曹操!”第二曲3000风骑兵同时狂吼呼应,寒意逼人的战刀重重地劈下。
“虎卫军,保护丞相,不退一步!”如惊雷的怒吼从战场上炸裂开来。
许褚手提山君巨刀,红赤的虎目怒瞪着飞驰而来的风骑军……
赵云飞马在曹军阵中左突右冲,挡者批靡。
曹休亲领一队骑兵拼死阻击,但面对赵云时,他还是不敢直接缨其锋芒。曾经与赵云有过交手的经历,曹休虽然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绝非赵云的对手。
一边艰难地阻击着风骑军和黄忠所部的攻击,曹休一面与曹真一起缓缓朝曹操的后阵退却……
直到第七十一名骑兵死于风雪银枪下,其余地曹军骑兵才知道“银枪煞神”的威名并非是虚传,胆寒之下都远远地避开这个俊秀不似常人的杀神。
“汉升兄,云来晚了,还请宽怒!”赵云飞驰至黄忠身侧,手起一松助其击杀一名故骑,略带歉意地说道。
将身边最后一个敌人斩杀后,黄忠勒住战马,左手提刀。右手轻捋被汗水浸湿的胡须,爽朗地一笑:“子龙,来的不晚,正是时候。”
“曹操下的手笔不小啊!”赵云转头,迅速地周遭战场上的形势打量了一番。
“有四万人上下!”黄忠点了点头,随即关切地询问道,“将军那里怎样了?”
“仲业正在在奔袭宛城,将军已经设下圈套引诱颖川曹洪的兵马入伏!”赵云露出一丝灿烂地微笑。朗声说道,“咱们的任务就是拖住曹军,尽量消耗其军力!”
“哈哈……”黄忠向来沉稳的面庞上也不禁显露出兴奋之色。
“汉升兄,你的人还能继续战么?”
“没有问题!”黄忠很肯定地应道。
赵云点点头,迅速地说道,“接下来,由风骑军负责拖延曹军退却的步伐。劳汉升兄从后方追击。到明天中午之前,咱们不能让这里的曹军退到宛城!”
“好!”黄忠与赵云的关系很好,并不因年纪较轻的赵云吩咐自己做什么感到恼怒,很干脆利落地应道,“这一战一定夺回南阳!”
黄忠是南阳人。对本属荆州地南阳郡落在曹操掌控中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呜~~!”异样激昂的号角声忽然从北面传来。
赵云神色一动,急对黄忠说道:“曹操也在,阿影已经缠住他了!”。
“杀!”战马如风,银枪如电。
“哼!”瓮声瓮气的怒喝声中,巨大的山君刀带着千均之力斜斩在银枪的头部。
情知力量上绝不是对手,赵影在刀枪相交的一刹那,手腕一转,枪随刀势下沉。以化解那无可抵挡的巨力。但饶是如此。两马相交后,持枪地右臂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是赵云什么人?”许诗从对手的松势中看出了赵云的影子,厉声断喝道。
“我也姓赵!”赵影虽然一直以堂兄为傲,但此刻若在许褚面前说自己是赵云的堂弟,就隐约有示弱的意思。
回完这一句让,赵影纵马一跃而上,挺松直取许褚地咽喉。赵影很清楚,要杀曹操,必须先击破虎卫营,而眼前的虎卫营统领许褚更是一个绝大的障碍。
不杀许褚。就绝无法杀曹操。杀曹操,就必须先杀许褚。
劈手一刀,再将赵影的松势击退,许褚冷声喝道:“换赵云来,今天也休想碰丞相半下,更别说是你!”
剑眉微扬,赵影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一踢坐骑,以人马合一之势,提枪疾刺向许诗。
一道白色的旋风,带着淡淡的残像,划过长空。
两马相交,漫天的枪影编织成一张无隙的大网,将许褚笼罩在其中。
许褚面色沉静若水,大刀左格右挡,一连架住一百四十余枪后,觅得一个机会,山君刀带着轰隆地风雷声,击向松网最密集地一点。
“轰~~!”巨大的撞击猛地响起。
“哇~~!”连人带马急退五、六步后,面色煞白的赵影按捺不住胸口翻腾的气血,一口鲜血脱口狂喷而出。
许褚得势不饶人,纵马急驰上前,大刀凌空斩下。
眼见赵影无法闪躲,一名风骑兵奋不顾身地冲向许褚。
骇人的景象出现————还未冲到许诗的跟前,那名风骑兵连人带马凭空从中间被劈成两瓣。由于巨大的冲力,分成左右各半片的人、马尸身竟然又向前滑行了6、7步远,疾冲中的许褚不闪不躲地从两片尸身中间穿过,不顾全身上下都被人身、马身溅出的大量鲜血喷得到处都是,大刀继续斩向赵影。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六章(上)
山君巨刀势如迅雷,刀身逼射出耀眼的红芒,周遭的空气刹那间竟然凝滞了起来。
由于身体还未能恢复过来,赵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威势骇人的巨刀离自己越来越近,面颊已能感受凌厉刀风所带来的刺痛。
千均一发之际,一柄大刀急探而至。
“锵~~!”尖锐的金铁声后,劲力有所减弱的山君刀勉强被另一柄刀架住。
“快走!”手臂发麻、大刀几乎脱手的夏鸿,一踢赵影的坐骑,自己也策马驰离那满身血污的凶神。
只一击,夏漓就知道自己跟许褚根本不是一个等级。若强行交手,恐怕不出十合就难逃身首两处的命运。
许褚一人就成功地击退风骑军两曲的统领,但在全局的战况上,后阵的曹军却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失去阵型的散兵被呼啸冲锋的风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如果不是有虎卫营的拼死作战,连曹操都很可能已身死当场,精锐无比的虎卫营也因此而付出了惊人的代价。
但,幸运的是,曹军的主力终于退出了主战场的战斗,相继向曹操靠拢了过来。
知道自己最大的使命是护卫曹操的安全,许褚勒马没有继续追赶下去,但他也不准备就如此轻易地放过赵影。
怒喝一声,许诗提刀从地面上挑起一柄长枪,左手一把抄过,随后瞄也不瞄地奋力掷出。
长枪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疾飞而出,径直朝策马狂奔的赵影后心处刺去,锋利的松尖撕破空气时发出尖锐啸声,让周遭的人心脏急剧地颤动。
“统领当心!”一名什长眼见赵影性命堪忧,不顾一切地纵马迎向那插飞枪。手中战刀猛地劈出。
耀眼的星花飞残,细长锋利的战刀极不甘心地冲天而起,飞向了天空。那名什长抵不住刀上传来的巨力,身体一晃栽下了马身。
赵影虽知危险来临,但严重受创的身体根本无力做出任何闪躲地动作。
“铛~~!”一支狼牙长箭破空而至,在飞松即将触及赵影身体的一刹那,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松身。
猛烈地撞击之后,威势骇人的飞松居然被这支狼牙箭硬生生地击歪少许。而后险险地擦着赵影的身体飞了过去。
但是,飞松周遭的凌厉气劲还是将护身铁甲刺破,并在赵影的肋间带着一条浅浅的血痕。
长枪继续飞行了了十余步后,重重地插入泥土中,整个松身只余下不到半尺留在土外。
以为这一枪必能击杀赵影,许褚已经拨马准备返回曹操身旁,但心念忽然一动。似乎隐约感到有什么令人兴奋的事将要发生。
待转过身时,便看到长枪被击偏地一幕。
“嗾~~!”又一支羽箭以骇人的速度破空袭至,箭身裹挟的螺旋气流卷起无数烟尘。
“喝~~!”许诗神色一凛,山君巨刀猛地斩出,在锋矢距离自己不足两步时。有惊无险地羽箭斩落。
“赵云!”直视前方,许褚的虎目中瞬间被狂热的战意充斥,握着大刀的手也不自禁地一紧。
感应到许褚的战意,赵云举目与其对视了一眼,而后飞驰至赵影身旁,探手拉住堂弟地坐骑,关切地询问道:“阿影,怎样了?”
赵影很艰难地抬起头。苍白的嘴唇轻轻颤抖了几下。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赵云剑眉一挑,弓交左手,右手急探抓住赵影的手腕,只片刻,已知堂弟受了严重的内伤,鹰眸中瞬间燃烧起强烈的怒火。
“阿正,带阿影撒出去!”赵云将强弓背在身后,右手提起挂在马侧地风雪银枪,锐利的眼神牢牢地锁定着远处的许褚,头也不回地对自己亲兵队长赵正命令道。
“诺!”赵正将赵影抱到自己的马后。正待驰离,又回首关切地说道,“将军小心些!”
赵云微一点头,随后厉声狂吼道:“传令,第二曲副统领解鹰(书友解放军之鹰客串)代行统领之职。”
“二、三曲,左右翼钳击曹军步卒,滞缓故军撒退!”
“第一曲,驰射攻击敌骑军!”
虽然心中已经愤怒至极,但赵云并没有失去冷静,连续下达几道命令。
“呜~呜~!”数个号角先后吹响,激昂急促的战号穿透了战场上巨大的混杂声,直冲天际。
片刻后,远处也响起号角,此起彼伏地相互呼应。
“杀!”在赵云的怒吼声中,小白龙驹瞬间起动,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速度加至最快,带着长长地残像,如同一道白色闪电划过战场。
“护卫丞相后撒,挡住敌军!”许褚虽然极渴望与赵云一战,以洗刷曾经输了半招地耻辱。但个人的耻辱与曹操的安危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不理会适才赵云目光中挑战意思,许褚拨马回身,护卫着曹操向北面撒退……
“收战刀,换骑弓!”听到号角传来的命令后,张益一边高声狂呼,一边迅速地完成了变换武器的动作。
“左右分击,保持与故骑五十步距离,奔射!”怒吼声中,张益射出第一支羽箭。
紧接着,一拨箭雨呼啸而出,向前方的曹军骑兵急袭过去。
纯以双腿控制着身体的平衡,风骑第一曲的数千名骑兵灵活地保持着与曹军骑兵之间的距离,左右开弓将一拨一拨地箭雨倾泻向对手。
眼见虎下一个又一个骑兵中箭落马,曹休目窒欲裂,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作响,几次三番想率军折返回去与这些可恶的风骑兵决一死战。但命令不可违,兼之对曹操安危的担心,只能咬牙忍受着这无奈的“挨打无法还手”的境遇。
曹军骑兵中虽然也有部分人会使骑射,但这些人大都是新征召的北疆异族,在这样被动的局面下。他们根本就不太愿意为曹操效死命作战。为数不多地会使骑射的汉人骑兵,都是刚刚训练出来的,而且训练的方法也不成熟,他们三脚猫的骑射枝巧在风骑第一曲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整个战场,开始呈现出奇特的局面————最北面是大队曹军步卒,曹操本人也在其中。他们努力地向北撒退,但速度相当缓慢。风骑二、三曲的数千骑兵一左一右,对这些步卒实施无休无止的袭扰。
往后是曹休、曹真地骑兵。他们不惜伤亡地为北撒的步卒殿后。
再往后,便是来回驰射的风骑第一曲。
最后则是黄忠率领的荆州军步卒……
数万人胶着在一起,场面显得相当混乱……
夕阳已经落下,夜幕降临。瑟瑟的寒风,将弥漫在平原上的血腥气息吹散了开来。
深夜亥时,战斗终告一段落。
整整三个时辰时间,曹军居然只北撒了不到十五里。
连曹操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赵云的牵制战术是相当成功地。饶是有曹操亲自坐镇。饶是有乐进这样的宿将指挥作战,曹军步卒在风骑军前堵侧袭下,还是举步维艰。骑军要想撒出战斗虽然不难,但如果少了骑军的掩护,步卒想要抵挡风骑军的进攻就更加困难了。
以攻击步卒牵制骑军。进而将全部曹军牵制住,这便是赵云的策略……
一座不高地土山上,一堆堆燃烧的筹火驱散着夜间的寒气。
曹休急步走到其中一堆较大的筹火旁,向探手取暖的曹操行礼后禀报道:“丞相,斥候已经安排好,敌军一旦突袭便可立即预警。子丹和3000已经就食的骑兵随时都可以出击。”
“恩……”点了点头,曹操招手示意曹休坐下来。
“……骑军损失(阵亡、失散)3100余人,步卒损失5400余人。另有2000余人负伤。另有200鲜卑骑兵叛敌!”乐进沉着脸。继续向曹操禀报着损失情况。
“都是诩筹谋失当,以至大军陷入如此困境,请丞相降罪!”贾诩站起身,诚惶诚恐地向曹操请罪道。
“文和,坐下来……”曹操冲贾诩摆了摆手,苦笑道,“责不在你,我也有莫大过错。”
叹了口气,曹操继续说道:“还是有些小看张飞了。而最要紧的是,我军的软肋已完全被张飞看透。”
“确实如此!”贾诩坐下来后。缓缓点头说道,“我军粮草短缺,这场全面大战无法做到久持。张飞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抓住我军想要速战速决地心理,利用我方地圈套将计就计,反过来设置了一个圈套。
诩有些担心,张飞的诡计还不止眼前的这些……”
“文和的意思是……”曹操眉心一挑,隐约地抓住了什么。
“先前满太守来报,道有一部荆州军正由东南面朝宛城急进。”贾诩拧眉分析道,“这些荆州军肯定是来自攻入汝南的张飞部,而且目的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乘虚夺取宛城……”
“围点打援?”曹操很快反应过来。
“正是!”贾诩点头,“试想,一旦张飞所部突然由汝南东向攻入南阳,子廉将军(曹洪,颖川方向曹军的主将)十有八九会因担心宛城得失而率军急援。而张飞极可能在半道中设置埋伏……”
“这天杀的张飞!”曹休一时按捺不住,脱口骂道。
“丞相,还是尽早撒入宛城为妙啊……”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六章(下)
“丞相留在这里确实不妥,太过危险……”曹休先是点头对贾诩的话表示认同,但随即又提出疑议道,“但如何才能安然退回宛城呢?赵云、黄忠二贼断不会轻易地放任我军撒离,尤其是那可恶的风骑军……”
乐进等将对视了一眼后,发觉自己根本无计可施,只得将目光投向曹操和贾诩。
正如曹休所说,曹军撒离的最大障碍,就是风骑军的截击,而那万余荆州军步卒其实并不能构成太大威胁。
强悍的机动力,灵活多变的指挥,比之北疆异族毫不逊色的骑射……让这支万人左右的轻骑兵成为令人无比头疼的存在。如果是正面对攻,曹军骑兵可能并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占上优势。然而,颇为无奈的是,对手从不给一个正面对攻的机会。
尤其在面对那近乎无赖的“驰射游击战术”时,多半以上的曹军骑兵能被打得没有半点脾气。
曹操轻捋颌下长髯,面上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似在思索。
贾朗看了看曹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略一沉吟后说道:“诩倒是有一计,但可能有些欠妥……”
“贾大人不妨说来听听!”曹休精神一振,急切地询问道。
“……那讯就直言了!”贾闷踌躇片刻后,缓缓说道,“以我军此处兵力,自保虽可无虞,但想要从赵云、黄忠二人的牵制下安然无恙地撒回宛城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时间充裕,以步步为营之法,缓缓撒退可以将损失控制在最低限……”
“但眼下的时间并不宽裕,宛城和子廉叔都可能会有危险,必须尽快退回宛城。才能粉碎张飞的诡谋……”曹休急切地说道。
其余众将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问题就在这里……”贾诩不慌不忙地说道,“以眼下情形来看,若是骑、步军同时撒退,赵云必会还如今日一般,以攻击我步军来牵制骑军行动,进而使我整个大军无法动弹……”
“贾大人的意思是……”乐进犀利的眼眸中忽地闪过一丝了然之色,接口说道,“让骑军护卫丞相大人先退回宛城!”
贾诩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乐进。点了点头。
仅是曹军骑兵要撒退,无论是风骑军,还是黄忠的步卒,都无论实施阻拦。而若是跟随骑军撒退,曹操本人几乎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乍一看,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但是,骑军撒退之后。剩余地步卒就几乎等于被舍弃。
目前乐进和曹泰统领的步卒还有不到两万人,其中还包括数千伤兵。更要命的是,经历了日间这一战之后,军中士气受了不小影响。凭借这样的步卒,对抗人数占优且包括近万骑兵的敌手。虽不说能必败,但能坚持多久确实是个疑问。
贾诩虽然素以用计毒辣著称,但要他当着众人面,提出这个有“舍车保帅”嫌疑的建议来,也有些不太容易出口。乐进此刻替他将话道出,倒是让贾诩轻出了一口气。
但同时,贾诩也不禁对乐进略有些吃惊————乐进向以作战勇猛闻名,是曹操麾下可数的统军大将。但其在智谋方面却从没有过什么出彩的表现。然而。此刻居然就是乐进,第一个道出了贾诩地意图(虽然是贾诩刻意想让人看出自己的意图)。
“不可,骑军若是先撒,步军岂不是落于危险境地?”曹操断然开口否决道,“曹某断不会舍弃麾下将士……”
“如今情势紧张,若无丞相回师坐镇,宛城难保,曹洪将军亦有可能被张飞算计,如此一来,整个西线战局必将大坏……”贾诩一激动。腾地站起身来,急切地劝谏道,“还请丞相以大局为重!”
“丞相,贾大人说的正是!”乐进长身而起,慨然说道,“丞相身负统筹战局的重任,不能被拖滞在这里。请丞相速随骑军撒退,乐进愿率步卒殿后。”
“请丞相以大局为重!”片刻后,曹休、曹泰等将也相继起身,苦苦向曹操劝说道。
“哎……”曹操面上表情不住变化,小半晌后,帐然长叹一声,“罢了!”
“丞相英明!”在整齐的称颂声中,贾诩不为人注意地轻出了口气。
……
篝火堆旁,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统领,这是末将在北疆草原时唯一的朋友,日律推演部地狼锋……”风骑第一曲统领张盖恭敬地向赵云介绍着一名秃发犰面的鲜卑大汉,随即正将替自唧的朋友介绍赵云,却不想那鲜卑大汉自行上前一步,向赵云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汉人军礼,语带敬意地说道。
“鲜卑人狼锋拜见赵将军!”
赵云不甚费力地将狼锋魁捂的身躯托了起来,微笑着说道:“你是德方地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必讲什么礼数!来,都坐下!”
“疯狼,你认识我家统领?”坐定后,张益微感诧异地对鲜卑大汉狼锋问道。
张益是汉、鲜混血,早年在就在北疆草原度过,直到建安五年才离开草原南下,并因机缘巧合加入了风骑军。
“认得!”狼锋重重地点了点头,咧嘴笑道,“我呆在曹操那里的几个月,经常听到赵将军‘银枪杀神’的名声。今天赵将军一冲进来的时候,就有人在旁边喊过了!”
得知赵云在曹军中居然有那么大的威名,周遭的一众风骑军将校都发出轻微的惊叹,但同时也生出一种与有荣焉地自豪。
赵云只是淡笑了笑,倒没有特别地在意。
“德方,你怎么叫他‘锋狼’?”暂代第二曲统领地解鹰将头伸到张益耳旁,疑惑地轻声问道。
“这家伙从小到大,打起架来就像疯了一样,再加上他的名字叫狼锋,有人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疯狼’,说他是草原上疯狂的野狼,呵呵……”张益呵呵地笑着解释了一下,随即也有些好奇地向狼锋询问道,“疯狼,你怎么到曹操那里去了?好在今天是先碰到得我,要是先碰到统领,你就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狼锋先是嘿嘿一笑,随即面色微黯地说道:“你离开草原后没几年,拓拔部的那些野狼开始兴盛了起来。我们日律推演部跟拓拔部打了好几次,全都输了,死了好几千人,只能让出祖祖辈辈放牧打猎的草原,其余人都向西迁到柯比能的部族去了,我看不过那家伙,就带着几百人南下到了并州。在并州呆了几年后,实在混不下去,正好曹操募兵,我就带人进去了!
我们鲜卑人,除了草原,到哪里都呆不下去!本来准备打完这一仗后,就带两百多个兄弟回草原上去,大不了跟拓拔锋那混蛋拼命,没想到会碰到‘夜鹰’你……”
“嗬~~!”张益叹了口气,拍了拍狼锋的后背,“疯狼,哪也别去了,留下来跟我家统领!在这里,没人会看不起我们鲜卑人!”
“狼锋兄弟,如果你不嫌弃,就留下来吧!”赵云点点头,诚恳地说道,“以后大家都是兄弟!”
狼锋抬头看向赵云,对方的俊颜上看不出丝毫的虚与委蛇,有地只是诚恳,鲜卑大汉的心弦猛地颤抖了一下。
猛地起身,狼锋以鲜卑人特有的礼节,向赵云行了一个大礼,“狼锋不会说话,从今天起,就把这条命送给赵将军了!”
“自家人,说这些太见外了!”赵云微笑着把狼锋扶起,随即转头对张益说道,“德方,狼锋兄弟就到你的第一曲!”
“多谢统领!”
“先带狼锋兄弟下去休息……”
待狼锋离去后,张益略显兴奋地说道;“狼锋的骑射本领,即使在鲜卑各部里也是屈指可数的。他手下的两百多骑,个个都是好手!”
“便宜你了!”解鹰略显“嫉妒”地朝张益胸口挨了一下,取笑道。
“德方,可靠么?”赵云笑了笑,随即谨慎地对张益问道。
“统领放心!”张益相当肯定地说道,“末将跟疯狼从小一起长大,他这人,最好的地方就是性子直,从不说假话!”
“统领!”风骑第二曲统领夏鸿从黑暗中急步而至。
“子云,伤亡统计出来了?”看清来人,赵云收敛笑容问道。
“恩!”夏鸿点点头,略显黯然地禀报道,“风骑营总共阵亡542人,另有224人重伤。三曲人里,第三曲损失最大,黄老将军那里,阵亡了5700余人,重伤2500余人……”
听到这样的损失统计,一众人等都笑不起来了。仅从损失来看,自家兵马比曹军也少不了多少。尤其是在风骑军赶到前,黄忠所部在曹军的夹击下损失很是惨重。
唯一能让人高兴些的,就是曹军骑兵的损失要大上许多。
“不必丧气!”赵云摆摆手,宽慰说道,“今日之战虽然损失较大,但作战目的已经达成。只要将军的计划顺利,以这些损失,完全可以换取五倍的收获!
接下来,一定要将此处曹军拖延至明日午时之前!”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七章(上)
凌晨两更时分,月已西垂,夜星寥落。
初春之夜,寒意正浓,一堆堆燃烧的篝火旁,无数士卒怀抱兵器,背靠背坐地而睡。夜色中,间或会响起一两声战马的嘶鸣声,却也有一种别样的安宁意味。
赵云捧着一张地图,就着火光仔细地察看着什么,时不时地流露出思索的表情。
有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赵云身后,将一件裘皮被风搭在了他的身上。
“是阿正啊!”赵云回过头,看靖楚来人,轻声说道,“什么回来的?”
“刚刚回来!”学着赵云,赵正压低声音,不愿打扰到那些熟睡的士卒,“统领,你也休息一会吧!”
“不妨事!”赵云摆了摆手,随即颇显关切地询问道,“阿影怎样了?”
“内伤很重,不过已经找大夫开了药。我留下赵重照顾阿影,自己先赶回来了!”赵正、赵重都是赵云的族弟,也是经历河北的战乱后赵云族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
“如果不是子云(夏鸿)相救,阿影很难逃过一劫。这一次,阿影实在太冒失,以他的武艺,现在根本不是许褚的对手。就算是我,也不敢说必胜许褚!”赵云叹了口气,痛惜地说道。
“统领不是胜过许褚一次么?”赵正略显诧异地说道。
“那也是险胜。多日不见,许褚的身手似乎又有了精进,再与他一战,胜负难料……”赵云的眼神突然变的凌厉起来,“但既然他伤了阿影,我就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站起身,赵云舒展了一下腰身,拍了拍赵正的肩膀说道,“阿正,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一下,我再到各处转转!”
知道劝不住赵云,而且自己也确实累了,赵正点了点头后举步离去。
取下身上的裘皮被风放在一旁,赵云压低脚步,行走在熟睡的士卒中间。
偶尔有转醒的士卒想要起身行礼,都被赵云抬手制止住了。
看完士兵后,赵云又来到停驻马匹的地方。察看战马地饲喂情况。
走了一圈下来,已是临近三更时分。打了一个哈欠,赵云正待找个地方小憩片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知道必有什么要紧事情发生,赵云打起精神,急步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骑斥候疾驰而至,恰好迎上赵云。马上骑兵飞身而下,单膝跪地行礼道:“统领,紧急军情,曹军动了……”
“你现在就将这消息通报给黄忠将军请他即刻整顿兵马,准备”听那斥候将军情巢报完毕后,赵云剑眉微扬。思索片刻后,当机立断地命令道。
“诺!”斥候再次上马,飞驰而去。
“吹号,休息中止,全军准备出击……”
“杀!”漫天的喊杀声中,一群一群的风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锋利无比的战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曹军士兵排列着密集的阵形。顽强而坚决地承受着一拨又一拨的冲击和砍杀。他们就象矗立在河岸边地坚石,任由奔腾的河水冲刷撞击,我自岿然不动。
惨烈的搏杀,在风骑军从旁侧截住曹军的那一刻时正式展开。
出乎预料,且战且退的曹军,抵抗意志简直坚韧到惊人的地步。风骑军一次次的冲击,居然楞是无法将他们击溃。
冲杀了一阵后,赵云便感觉出不对劲————眼前地这支意志坚韧的曹军,根本就不像是在准备撒退,仿佛就是为了与风骑军拼死一战。
而且……
“统领。不对劲……”张益策马飞驰而至,大声对赵云说道,“这里的曹军全是步卒,没有看到曹军的骑兵。我刚碰到了子云(夏鸿),他也说没看到曹军骑兵……”
被张益说中心中的另一个疑惑,赵云面色微变,略一思索后急声说道:“上当了,是金蝉脱壳地把戏!曹操肯定是以步军撒退为饵引诱我军追击,他自己跟骑军从另一条路撤了……”
“什么?”张益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这里的步军不下一万五千人,曹操就舍得这样丢掉了!”
“曹操行事一向果决,没什么是他放不下的……”赵云皱眉说道,“而且骑军先撒了,对这些曹军步卒其实也是一种解脱。他们如果实在扛不住,可以向西遁入山中……”
“统领,下面怎么办?”
赵云勒马朝四周的杀戮战场看了看,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德方,召集第一曲跟我追曹操,虽然未必能追上,但总得试一试!让曹操这么快退回宛城,对将军的大计颇为不利!”
“统领,天色太暗,恐怕不是那么好追!”一旁的亲兵队长赵正提醒道。
“这个没有问题,追踪是疯狼的拿手好戏,再黑的天也难不住他地鼻子!只要有他,一定能寻到曹操地撒退路线……”张益接口说道。
“就这么办!”赵云知道时间紧急,不容迟疑,当即决断道,“德方,你快点召集第一曲,再把狼锋兄弟找来。”
“统领,这里怎么办?”张益拨马便要离开,但忽有回首问道。
“这里就交给汉升兄和二、三曲了!”
“呜~~呜~!”高亢的号角声猛烈地响起,直冲浓黑无根的夜空……。
一支骑军朝北面方向快速行进着。
正如赵云所猜测的一般,曹操正是将兵马一分为二,以步军撤退为饵引诱敌军注意,进而掩护骑军的撒退。
为防行动被察觉,曹操特地命每一骑都在马蹄上包裹了布巾,以消除蹄声。同时,骑军撒退时,也不点火把。直到撤出有十多里路后,才燃起了少许火把以便能快速行军。
一面纵马疾驰。曹操忍不住回首朝西南方向看了几眼,虽然在夜色中根本不可能看到什么东西。
“丞相放心,乐进将军乃是我军上将,身经百战,而且这里又是我方腹地,乐将军即便支撑不住,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驰行在侧的贾诩,借着火光看靖了曹操的表情和动作。知道曹操担忧的是什么,出声安慰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赶回宛城,设法化解张飞的连环诡计!”
“嗬~~!”曹操略显愤感地叹了口气,不无惆怅地说道,“若非是去年地涝灾、瘟疫使我兖豫等五州粮食绝收。此战何至于会落到如此境地?难道说,连上天也偏帮刘备?”
“丞相,诩以为此事非关天命,只在人为!”贾讯一边打马,一边转头说道。“去年荆、扬两州同样也遭涝疫天灾,只因刘备治下准备充分,应对及时得当,才能将损失减少到最低。若我方也能事先做好这些准备,也完全可以避免损失。
所谓天命,终究是虚无缥缈之事,丞相完全不必介怀!”
事实上,自去年十月起。中原、河北各州郡就一直流传着一些言论————道曹操倒行逆施。违天行事,以至于惹得天怒人怨。连续地洪潘、瘟疫,就是上天为惩罚曹操而降下的灾难。只要曹操掌权一日,上天的怒气就不会消散,日后必然还会有更大的天灾降临。若是想要免遭天灾祸害之苦,唯有推翻曹操。
这些谣言若是放在平时,曹操根本就不屑一顾。但偏偏确实刚发生了天灾,而且明显刘备与曹操治下的损失情况相差悬殊,这无形之中使得谣言的可信度大增。尤其是倍受天灾之苦的百姓,更是对此深信不疑。民间对曹操的不满情绪是与日俱增。若不能在短时间内采取措施来缓和民心,大面积地反叛作乱恐怕是再所难免了。
而这,也正是曹操急于解决这场战事的原因之一。
然而,到目前为止的战事进展,却无情地证明了一条道理——
欲速则不达!
曹操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目前的战事虽不太顺利,但只要西南那边事起,战局必将会出现转机!”
听贾诩提到“西南那边事起”,曹操精神略振,沉声问道,“文和,西南的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这几日虽然没有得到消息,但按照先前的计划,事发也就在这几日了!”贾诩正在禀报,却不妨行进地骑军后队突然传来喧哗之声。
“怎么回事?”曹操隐隐感觉事情不妙,急声询问道。
“丞相……”曹真策马飞驰而至,面色略显焦急地说道,“后面传来马蹄声,很可能是风骑军追上来了,末将已派斥候前去打探。”
“居然来得这么快?”曹操微微一怔,“这么黑的天,赵云是怎么寻上来的?”尽管曹军骑兵点了十几支火把,但这微弱的火光根本传不出多远。五里之外恐怕就看不到了,而曹军骑兵是在驰出近十五里后才点燃的火把。
“丞相,来敌不知有多少,为保安全,悠还是带一部分人先撤,末将领军挡住追兵!”曹真急切地劝谏道。
“子丹将军说地极是!”贾诩点头附和道。
“既然如此,我留3000骑予你阻敌!”曹操也知不容犹豫,当机立断道,“那赵云凶悍善战,不易抵挡。仲康,你也留下助子丹一臂之力。”
“诺!”
徐州,彭城,郡守府
关羽深夜急召诸葛亮、魏延、甘宁等人商议大军面临的困境。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七章(下)
大厅的左右两侧分别点燃着十余支巨大的火炬,映的厅内一片明亮。在厅正中,摆放着四个大火盆,盆中的炭火正盛,不时地发出劈里啪啦的细微声响。
与如春的室温形成强大反差的是,厅内数十名文武将官面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沉肃。
“……彭城郡治下九县,人口逾二十万,但郡中却几乎没有半点粮食。据闻,曹军在撒退之时,已将本就不多的存粮全部运走。”虽然厅内的温度并不算很高,但诸葛亮仍是习惯性地轻摇着羽扇,“在先前几月,彭城百姓原本还能依靠郡县中开设的粥棚勉强度日。但自二月底时,彭城太守高柔便以主公即将兴兵北伐为名,停止了对各县的赈济。这十多天来,百姓只能依靠挖桩草根、剥取树皮,甚至是以土为食……”
厅内一片寂然,不少将领脑中已经浮现出自大军渡淮北上,直到攻占彭城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曾经富庶的淮北平原,放眼看去,全然是一片黄土,看不到草木,看不到走兽,甚至连飞禽都相当罕见。形容枯槁的百姓,走起路来都是哆哆嗦嗦,让人怀疑,若是吹来一阵大风,可能就会掀倒一片人。有些地方,饥饿已极的人,甚至已经开始以同样因饥饿而死的人的尸体为食。再过些时日,易子而食的惨事恐怕也就不远了。
北伐大军进占城池时,城中那些饥饿百姓的眼神,让一些久经沙场的将士都感到心中有些发寒,那完全是饿极急欲噬人的野兽一样的眼神。若不是有大军威势地0震慑,谁也不敢担保跟这些“野兽”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相比较而言,荆扬两州的百姓确实是幸运得太多了……
“自渡淮之后。我军的主要任务不是攻城略地,不是破敌冲阵,而是忙于赈济百姓。夺取彭城全郡后,每日仅赈济百姓,我军就需要耗费粮食600石(70000斤左右),几乎已与大军的军粮消耗持平……”身为随军参谋的诸葛亮,不但要为关羽筹谋军机,也当仁不让地承担起军备后勤的管理。
在场的众人虽未必都通晓后勤政务。但一些简单地算数却也难不倒他们————赈济百姓需要阳石粮食,大军的军粮消耗还要稍多,这也就意味着每日实际耗费的粮食至少要达到1200石。
每天1200石,一月就是36000石。若是这一战持续4、5月,若是日后需要赈济的百姓更多,所需要的粮食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开战之前,虽然诸葛亮已经透露过以荆扬所储备粮食。足够支撑北伐大军征战一年以上,而这其中也包括了对灾民的赈济粮。
但此刻,严峻地现实让不少人心中也有些没了……
“上曹操老贼的当了,这分明是就是一条坚壁清野之策。难怪我军夺彭城郡夺得这么容易……”魏延重重地一拍大腿,颇显恼怒地说道。“把粮食拨刮干净,却留下20万百姓,曹贼简直就不拿人当人看。
要是我军没有攻进彭城,而是转向攻击粱郡(兖州的一郡,与彭城郡搭界),这20万人岂不是只能白白等死?”
事实上,关羽大军对彭城郡的攻略,用“接收”一词显得更加恰当些。不到十天时间。诺大的彭城郡已尽在北伐大军地掌控之中。期间。甚至连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仗都没打过。完全就是曹军撒退,北伐军接收,看上去没有半点悬念!
“文长将军说的不错,确实是坚壁清野之计!”诸葛亮点了点头,“起先虽然也料到曹操可能会行此绝计,但没想到他会做的如此彻底,如此根辣!
今日傍晚时,刚刚得到将军那里的消息……”
“军师,将军那里的战况如何了?”甘宁眼晴一亮,急切地询问道。
“曹操已从颖川、汝南大量调集兵马。准备阻挠将军对南阳的攻略……”
一众将领聚精会神地听着诸葛亮的解说,心中一阵阵发痒南阳方面地大战即将开启,徐州这边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力,叫人如何甘心。
“从目前地情况,基本可以推断出曹操的应战策略……”介绍完情况后,诸葛亮轻摇羽扇分析道,“对荆州大军,曹操是准备积极应战,以求能够将我两翼齐飞战略中的一翼折断,,进而谋求反转整个战局。
而对扬州大军,曹操是准备施以坚壁清野之策,以数十万饥民拖滞我军行动,消耗我军粮草,进而为其集中力量迎击荆州大军谋得时间。
若我所料不差,假设我军继续向北进攻,曹操很可能还会放弃下郊、东海,乃至整个徐州。届时,徐州(除准南的广陵郡之外的其余四郡)多达60余万的百姓将会成为一个沉重的包袱。而曹操则可借此机会,从外部调兵施压,在内部以细作煽动民众生事,将徐州变成一个巨大的泥谭,使我军动弹不得分毫。
就在今日,留县、武原、吕县都出现了骚动,虽然最终都被平抑下去,但再起的可能很大。据我方事先安排的细作回报,这三县地民众骚动,都有人为煽动的迹象。很显然,曹军在撒退时,肯定已先行安排了人手潜伏于百姓之中。
此外,在今日傍晚时,斥候回报,有大量百姓从下郊,东海两郡朝彭城迁徙。不出意外,这也是曹操搞出来的花样。”
听完诸葛亮的这一系列分析,包括魏延、甘宁在内的众将都不禁心中一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军师,再继续向北进攻,我军的粮草能跟得上吗?”已晋升为偏将军的关平谨慎地询问道。
“暂时还不成问题!”诸葛亮微一点头,似在安慰关平,实际却是向厅中所有人交底,“托水军的福,粮食在运输途中的损耗较少,从扬州所运出的粮食,每百石实际所能送抵彭城的,能够达到90石左右,而且危险性也比较小。若是在陆路运输,每百石至多有70石能够到达彭城,而且还很有可能遭遇劫掠。但是日后战线拉得越长,粮食的运输难度就越大,问题就越严重。
不过,仅维持对徐州的供应应当还不成问题。”
“但曹操安插在百姓中的细作,很可能会打我军粮草的主意。万一百姓被煽动起来抢夺粮草,麻烦就大了!”徐盛有些不太放心地说道。
“这也正是君侯与我最担心的地方!”诸葛亮点了点头,“非但如此,曹操也很有可能借着百姓骚乱的机会,派遣兵马乘乱发起反扑。如果无法妥善处置百姓之事,北伐的大计很可能会受阻挠。”
“能不能派人手仔细搜查那些藏匿在百姓中的曹军细作,只要将他们清除,就不怕曹操搞什么鬼了!”抚军中郎将李严提议道。
“那些细作肯定隐匿的很深,贸然清查,反而可能给他们煽动民变制造借口!”魏延从起初的恼怒中平静了下来,摇头说道。
关平心念一动,提议道:“不如……”
厅内众将饺尽心思,纷纷提出一些建议,但很快又被其他人提出置疑。
关羽也和一旁的诸葛亮不时低声商议着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见还是未能讨论出个合适的主张来,众将索性都将目光投向关羽和诸葛亮。
“君侯和军师有什么妙计吗?”甘宁代表厅下众将询问道。
关羽微点了点头,诸葛亮会意地上前几步,和声说道:“合诸位将军之议,亮与君侯初步有了些计划,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徐州今年想要恢复农耕几乎已没希望。数十万百姓继续停留在淮北,只能是坐以待毙,就算扬州全力供应粮食赈济,也未必能撑到明年秋收之时。所以,君侯与亮考虑,是否可以迁徐州百姓渡淮南下扬州暂居。扬州沃野千里,地广人稀,就是江北的寿春、庐江两郡,还有大量的土地有待开垦。若是能将徐州百姓南迁,分配土地,施予粮种、农具,完全能赶上今年的扬州农耕之期。如此一来,非但能使徐州百姓生机得现,还能有助扬州的农垦。
待日后形势安定后,南迁的百姓可以选择留在扬州,亦或是返回徐州。”
“此策虽然极佳,但徐州百姓却未必肯离乡背井南下,更可虑的是那些曹军细作可能会借此机会兴风作浪,而且扬州能接纳得下几十万百姓么?”甘宁略一思索,接口说道。
“兴霸将军勿需担心!”诸葛亮轻轻一笑,摇扇说道,“就眼下而言,留徐州只能是坐以待毙,下扬州还可有大大的生机,只要劝说得当,百姓应当会接受的。据亮估计,愿意南下的,大概在半数上下。以寿春、庐江的情况,接纳刃万百姓基本不成问题。
至于那些曹军细作,正好可以借劝说百姓南迁的机会,让他们原形毕露。”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八章(上)
黎明五更时分,天边初露出些许亮光,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大地,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不太协调的是,在风中,在雾里,弥漫着浓郁至无法化开的血腥气息。黎明应有的宁静,也被惨烈的喊杀声所打破。
刘、曹军两支骑兵的交锋,已变成真正的短兵相接,真正的肉搏战。这里枪刺入你腹部,那边刀就已把敌人的头颅砍落;身中数箭而不倒,身残肢缺仍要争先;钢刀入肉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不绝于耳。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号角声响彻天际,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在为自己的生存拼尽最后的力量。
“铛铛铛……”满身血污张盖,手持一柄风骑军制式马刀围绕曹真猛劈猛砍,尖锐的撞击声密集如雨。在激战中,张益的长枪已被折断,手中马刀是拣自阵亡风骑兵的尸体之旁。
面目狰狞、狂吼连连的他,猛看上去便犹如草原上择人而噬的恶狼。
曹真奋力格挡着张益的连续劈砍,心中已对这个近乎疯狂的敌手由怒而生畏。仅论身手,曹真比张益还要强上一些,但有一点,曹真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张益。
疯狂!那为求获胜能死战到底的疯狂————兵器断了,可以再拣;战马倒了,可以徒步;身体受伤了,任血液流尽。
这悍不畏死的劲头,楞是让曹真拿张益没有办法。再加上叛逃敌方的鲜卑人狼锋也从旁助战,曹真面临的情况越来越被动……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漫天的灰尘飞起。
烟尘中,一黑一白两匹战马疾速分开,各自后退了7、8步后,才勉强停住了步子。
坐下的黑色战驹仰首向天长嘶一声。许诸眼中充盈着狂野的战意,单手握刀直指赵云,厉声大喝道:“再来!”
赵云锐利的鹰眸冷冷地看向对面地悍敌,不答一句话,两脚轻点马腹。小白龙驹放蹄如风,似一道虚幻的白影划过了战场。
断喝一声,许褚纵马急迎上来。
十几步的距离,在两匹战马的脚下。也只是刹那间的工夫而已。
巨大的山君刀,逼射出红赤色的气浪,带着山崩地裂式的呼啸声,自左上而右下斜斩向赵云地肩头。
赵云眼中精光一闪,风雪银枪急刺而出。枪如风,枪如电,只一瞬间。漫天飞舞的枪影组成了一道密集的大网。
“铛铛铛……”急促的刀枪撞击声连续不断地响起。
许褚气贯河山的狂猛一刀,在风雪枪一连数十次的“旁敲侧击”下,再一次被无奈地化解。
山君刀势大力沉,风雪枪灵活精巧,两柄神兵正如他们的主人一般特色鲜明。水火不容。
适才这一击,正是是赵、许二人激斗地第一百五十合。
由于曹操已经在曹休的护卫下先行撒离,许褚全无后顾之忧,尽展自己所能,与赵云酣然一战。在看到疾驰在追兵前列的赵云的那一刻起,许褚就毫不犹豫地锁定了自己的对手。
三年前,汉水畔地半枪之败,让许褚久久难忘。之后的日夜苦练正是为了一雪当年的耻辱。
被许褚缠上后。赵云也清楚地意识到追击曹操的机会已经彻底失去,加之堂弟被伤的仇恨,索性也就抛下其他心思,放手与面前的强敌决一死战。
许褚的胡子眉毛上都结起了冰碴,赵云的身上却是被火炼过一样地炽热。
这就是一场冰与火地决战。
交身错过后,两匹神驹各自驰出十余步,再次转身相对。
调整着呼吸,赵云冰冷的眼阵中不为人见地闪过一丝热切之意。如赵云自己先前所预料的一般,许诸的武艺确实比三年前那一战时要精进了不少。对这一点,赵云是敬佩多于惊讶。
要知道。武艺达到赵云、许诸这一层次,想再进半步,其难度就好比登天一般。许诸能有此精进,也不知在平时流了多少汗水。
“战!”许诸放声狂笑起来,随后猛地断喝一声,山君刀舞动,硕大的刀身雷霆万钧之势凌空前劈。与此同时,战马急速启动,人、马、刀,浑然而为一体。狂澜巨浪似的杀气迅速凝聚,如排山倒海一般向赵云席卷而去。
“来得好!“赵云面上的寒意如春风般化去,取而代之以一种如痴如狂的战意,长喝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小白龙驹就骤然窜跃,好象一团被人抛出的巨大雪球,拖着长长残像如同白色闪电般扫过大地。寒光闪烁的风雪银枪突然变幻成一条银线,无声无息地直刺许诸地喉咙。
接触到山君刀磅碍刀气的那一刹那,风雪枪周遭被极度压缩的战意,骤然爆发出来。红、白两色的强大气流,以最猛烈的势头撞击在一起。
巨大的震动从地面扩散开来,散溢出的凌厉气流如箭一般四处激射。
为避免受赵云、许褚酣斗的牵连,两军的骑兵都尽量地远离二人。但饶是如此,这次最猛烈轰击产生的余浓,仍是殃及到了其他人。
感受到地面传的强烈震动,十余名刘、曹两军骑兵的跨下战马突然失惊,毫无征兆地将背上的主人甩了下来。那些散溢出的凌厉气流,更是毫不客气地在战马、骑士的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策马急退了二、三十步赵云和许褚对视而立,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突然,曹真的厉呼声从远处传来。
许褚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随即一拨战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驰而去。
没有丝毫犹豫,赵云策马朝同一个方向紧追而去。
在张益、狼锋二人的夹击下,曹真已左右难支,亲卫骑兵也被风骑兵死死缠住而无力来援。
大刀被狼锋架住后,曹真刹那间漏出了一个绝大的空门,张益立时抓住了机会。毫不客气地挥刀从上而下,泰山压顶般地狠狠劈下。
眼见无法闪躲、无法封架,曹真绝望之下,双目不自禁地微微闭起。
千均一发之际,一柄巨刀疾飞而来,准确地击中张益的战刀。
如遭雷击,张益只觉眼前一黑,翻腾的气血迅速涌到喉咙。马刀脱手而出,也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情知不妙,狼锋立即放弃了对曹真的攻击,护着张益退让了开去。
许诸急驰而至,提起倒插在地地山君刀,随即一拍曹真:“曹将军,丞相应已回到宛城。我们可以撒了!”
“啊……”劫后余生,曹真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急点头喊道,“撤。撤————传令,向宛城撒退!”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血战中的曹军骑兵纷纷脱离战斗,向北面驰离。
“德方,怎样了?”赵云急驰到张益的身旁,关切地询问道。
“……”勉强将气血压了下去,张益面色有些苍白地回道,“不碍事……啊!”
张益突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惊声说道:“统领。你受伤了???”
“许褚是个很好的对手……”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赵云举目向北面看了一眼,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张益,“传令,停止追击,准备回师会合二、三曲!”
“统领,为什么不……不追了?”张益强忍伤势问道。
“曹操已经逃掉了,再追击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将士们也已疲乏,继续战下去。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得了!”赵云再向北面看了一眼,再无顾恋地拨马转身。
号角声中,风骑兵们相继拨马,片刷后,向南面呼啸而去……
“多谢仲康将军相救,否则我……”一边疾驰,曹真一边向身边的许褚感谢道。
许褚只是抬抬手,却没有说让,而且面上地表情也有些古怪。
“仲康将军,你怎么了?”曹真这才察觉到不对,急切地询问道。
许褚面色几变,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吐出一口血来。吐出血后,许诸胸口的气闷感觉少了许多,额头的青筋清晰地突现出来,闷声恨恨说道:“赵云,下次定要与你分个胜负……”
宛城东城楼上,曹操拄墙凝望着城下。
城下,荆州大军正在进行调度整备。自曹操所率的4000余骑撤入宛城后,原本成围三阙一之势的荆州大军突然收缩军力,解除了对南、北两面的包围,将兵力全部集中在了东面。
“好一个文聘!”曹操目光如炬,轻叹道,“识时断势,是一员良将啊!”
“收缩军力于一面,既能集中兵力以求突破一点,又减少了遭受我军突袭骚扰的可能。更关键地是,撒退起来也比较容易!”贾诩在旁轻声说道,“这一手,确实高明。
能被张飞派来独当一面,这文聘自然不是平庸之辈。”
“文和,联络子廉(曹洪)的斥候派出去了么?”
“派出了!”贾诩点头回道,“一共派出了五批斥候,分别走不同的路去寻觅曹洪将军,应当不会出意外!”
“这次居然竟被张飞算计了一把,实在叫人很不甘心……”曹操面上略显宽心之色,随即感叹道。
“丞相不必沮丧,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此次也仅是小挫。只要宛城不失,曹洪、乐进几位将军无碍,战局仍不至于恶化到什么程度。只要西南事起,必叫张飞退回荆州自保。”贾诩谨慎地宽慰曹操道,“若能退得此次荆、扬两州的进攻,得到半年的休整期,就不虞刘备地威胁了!”
“恩……”曹操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见曹休急步而至。
“丞相,子丹和仲康将军回来了!”
“他二人都安然无恙么?”曹操关切地问道。
“虽有小伤,但无大碍!”
“还好……”曹操出了口气,随即对曹休吩咐道,“文烈,加派人手探寻文谦(乐进)的情况!”
“诺!”
这时,城上士卒突然高喊起来:“敌军进攻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八章(下)
堵阳城在育水西畔不到五里的地方,因为已深处南阳郡腹地,军事位置又不十分重要,城池并不很大,城防也算不得坚固。城外没有环城河,城墙高度达到一丈二,用来防御盗贼也只能说勉勉强强,应付起真正大军的进攻时或许连塞牙缝都不够。
一羽飞鸽自西南方向而来,在空中打了几个盘旋后,寻准方向落了下来……
“将军,文将军有飞书传来!”凌统急冲冲地走入堵阳县衙。
我正与庞统、司马静就着桌案上的沙盘研究军情,听得凌统的喊话,抬头直起身来:“传书在哪里?”
凌统上前,恭敬地将手中的一绢轻巧的帛书递了过来。
庞统和司马帮二人也停止了对沙盘的研究,直身看向我。
“将军,莫非情况有变?”庞统见我的脸色逐渐变的严肃起来,诧异地询问道。
“今天凌晨时,曹操已经退回宛城……”我将绢书递给庞统,沉声回道。
庞统神色一凛,急就着绢书看了起来。
“赵将军和黄将军没能拦住曹操?”司马懿看着我,谨慎地说道。
“恩……”我点点头,“看来是如此。不过,截止仲业传书之时,跟随曹操回师宛城的曹军也只有4000余骑兵。”
“曹操定是识破了我军的计划,但其军力很可能也已被赵、黄二位将军缠住,故而只能先携一部骑军返回,以主持宛城大局。”庞统很快就将传书上的内容看完,一边随手将绢书转递给司马懿,一边分析道。
“我们此处针对曹洪的设计也被曹操识破了么?”我皱着眉头,略一思索后说道。
“可能性极大!”庞统拈着短须。不太乐观地说道,“曹操如此匆忙地连夜赶回宛城,恐怕并不仅仅是为了确保宛城的安全。”
“公绩,传我将令,召各部曲校尉以上将官至大堂议事!”我抬头对恭立堂下的凌统吩咐道。
………………。
“曹操若是识破了我军计策,必会派遣斥候联络曹洪,知会其提高警惕。如此一来,伏击也就失去了意义!”听庞统对军情做了详细的介绍后。破虏校尉朱然沉吟着说道。
朱然的分析确实是实情,一旦得到预警,就算曹洪性情再如何急噪,也不可能在明知前面可能有陷阱地情况下,仍然乖乖地往圈套里钻。
“若是将宛城派出联络曹洪的斥候截住,不就可以继续实施伏击了?”讨贼校尉贾华将目光投向朱桓,提议道。
“曹操不可能只派出一挑斥候。从宛城通往颖川方向的路太多,最多只有五成把握能够将曹军的通信斥候全部截住!”朱桓思索片刻后,慎重地说道。截杀敌方斥候这类事情,通常都是由朱桓的狼牙营负责。
“五成?”堂内众将对视了几眼后,都无声地轻摇了摇头。
一半对一半的拦截可能。说低不低,高却也说不上。但对于隐匿行踪要求较高的伏击战而言,似乎冒险了一些。
“更让人担心的是,曹操也有可能派遣骑军前来寻觅我军动向。万一曹洪得到示警,曹操又派遣骑军过来,我军便会处于两面受敌地状况!“朱然接口继续说道。
听了朱然的这一番话,堂内又是一阵沉默。
“将军,要撒消对曹洪的伏击么?”贾华谨慎地询问道。
“有五成的希望。差不多也够用了……”堂下一直沉默不语的司马懿突然开口。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司马懿的身份,虽然对外仍是一个重大机密,但隐瞒地对象并不包括军中的主要将领。在大军正式北伐之前,我已将向主要将领说明了有关司马懿的事情,毕竟他需要随时在我身旁参谋军机,而军中与刺史府不同,想要彻底地藏起一个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在说明情况时,有些关键地方我还是适当地做了省略。
而最后。我也严令诸将必须将谨守此事,绝不得外传。
经过最初的惊讶和不适之后,众将也就对司马懿地存在习以为常了。
“这话怎么说?”我抬头看向司马懿,略显疑惑地问道。
司马懿先是欠身向我微施一礼,随后缓缓说道:“将军,以懿之愚见,其实此次并不需要完完全全地隔断曹操与曹洪之间的联系。”
这话一出,却使众人显得更加迷惑不解了。
我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什么,目光转向庞统,却见他嘴角带出一些淡淡的微笑,似乎心中早已有所得。
“我军实际所要做的,仅仅是拖延曹操向曹洪示警的时间。”司马懿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据已知消息来看,曹洪若保持现有的行军速度,大约在今日午时与未时之间就能赶到堵阳附近,距现在最多还有三个时辰。也就是说,只要能在这三个时辰之内,保证让曹洪无法接到曹操所派斥候的示警,伏击便不会受到影响。”
顿了顿,司马懿看向朱桓,询问道:“朱郎将所以判断只有五成把握能够截住曹操所派斥候,主要是因为宛城通往颖川的道路太多,难以面面兼顾地缘故吧?”
朱桓眼中忽地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从宛城前往颖川,走堵阳是最快捷地一条路,堵阳的小令亭也是育水河段较为窄浅的地方,容易渡河。除了走这条路,其余的道路都需要绕路,而且越是偏离堵阳,所要绕的路越长。其实我军真正要封锁的道路只有四条……”司马懿走到堂中的沙盘旁边,伸手比划出四条较近的路线,“除这四条路。走另外任何一条路,曹操都无法在未时之前联络上曹洪,除非他也有飞鸽传书。等到曹洪进入我军伏击圈中,就算曹操地传饥斥候赶到,也已于事无补。”
“如果只是封锁这四条路,朱郎将有几成把握?”司马懿侧首再向朱桓询问道。
“至少有九成!”朱桓斩钉截铁地回道。
司马憋的分析,虽然看似有些复杂,但细品下来。实际就是打一个时间差。而在原先地计划中,我所以要求赵云、黄忠拖延住曹操(事先已得到黄忠的飞鸽传书,确认了曹操的存在),令其在今日正午之前不能返回宛城,其实也正是出于这一目的。
以黄忠为饵,诱出曹操;以赵云为钩,锋住曹操;以文聘为叉。伪作全师进攻宛城,以引诱曹洪来援;以我为网,等待曹洪撞进圈套之中————这就是庞统的四线连环之计。
这样环环相扣的连环计策,原本是具有很大风险性地,一旦其中某一环节有失。就可能导致整个计划失败。如果再无法及时互通消息,甚至会给对手个个击破,造成全盘的溃败。
但对于我军,这一计策风险性却几乎等于零。因为,即便某一个环节被出了问题,凭借飞鸽传书,就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将消息传递给其他几方,进而及时地采取反制措施。
按照的庞统的计划。只要曹操被赵云、黄忠牵制住。我这里顺利击溃曹洪之后,就可以引得胜之师西向会合文聘,再凭借兵力的优势一举夺下宛城。曹洪被击破,宛城再被攻下,整个南阳的战局基本就大势已定……
正在商议的过程中,专责信鸽使用地士卒突然又送来一封急书,正是赵云亲笔手书的战报文书————经赵云、黄忠合力血战,终给曹操以重挫。除却重创曹军的骑兵外,出击的两万五千余曹军步卒,仅余乐进率领不足万人的残部遁入山中。
这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能够回到宛城地曹军,只有那数千苦战后疲乏不堪的骑兵。依这样的一种情况,曹操从宛城派兵东击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
我军的后顾之忧基本解除……
仔细地思索了片刻,我再转头看向庞统。
庞统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庞统的心中,恐怕是早有了与司马懿类似的计划,之所以没有主动提出,不过是不想争功罢了。
“伏击计划不变!”时间紧急,我也不再犹豫,当机立断道,“休穆,你即刻加派人手,分赴四条道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截住曹操的传讯斥候。此外,对较远地几条道路,也派出一些人,以策万全。”
“诺!”朱桓领命后,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急步出堂而去。
“其余诸将,各自按原先计划行事!”
“诺!”
“嗾~~!”带着凄厉地啸叫,五支劲矢疾飞向一匹奔驰中的快马。
马上骑士完全没有料到会遭遇这突然的袭击,惊骇之下忙不迭地作出闪躲动作。
骤起一声悲鸣,颈部中箭的战马余势未消地前冲了十几步后,无可奈何地轰然栽倒。摔得灰头土脸的骑士,顾不得拔出刺入手臂的弩箭,逆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发足狂奔。
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选择的还是一条死路。
又是五支弩箭迎面飞来,其中的一支重重地刺入骑士的胸口。
直到咽气,骑士也不知道暗算他地人到底藏在哪里,因为这里就是一片略有起伏的平原,没有遮挡物,也看不见一个人。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漫天的烟尘,灰黄的地面突然出现了奇异的变化,数块地皮似乎被掀了起来,几个人从地下钻出,相互打了个手势后,走向那名骑士的尸身。
其中一人俯身从骑士身上摸索了片刻,找出一封绢书,迅速地看了几眼后,朝一旁的同伴点点头,“给统领传信,故军斥候已被截住!”
很快,一羽飞鸽冲天而起。
不多时,倒毙的人、马尸身都被处理掉了,尘土飞扬的地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已午之交,我向庞统询问道:“一共截住了几批曹军传讯斥候?”
“四批!”庞统笑着回道,“曹操行事确实谨慎,不过好在我方也早有防备。”
“将军!”朱桓急步而至,神情紧张中又带着几分兴奋,“曹洪的兵马已距育水东畔不足10里。”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九章(上)
午时一刻,太阳悬在最高处。
初春的风,寒湿而沉闷,虽然轻微却并不柔和,吹在身上很不舒服。天地间,好象弥漫着一股萧肃之气,漂浮在风中,又或者潜藏在人的心里。
平原上,尘土条条飞起,一支两万余人的曹军兵马,拖着长长的行军队列朝西面急进。士卒们虽然征尘满面,略显疲色,但脚下却依然能保持着整齐的步调,丝毫不见散乱。
勒住战马,曹洪将大刀桂在马侧,一手放在额头以遮挡住当空的阳光,另一手冲颈部来回房动,以驱使热意。黑色的铁甲极能吸收阳光,盔甲内的温度比外面高上许多。
冲远方眺望了一阵后,曹洪垂下右手,调头对身旁的部将马延说道:“往堵阳派人了吗?怎么还不见动静?”
“人已经派出去了,大概再过不久就会有回讯了!”马延恭敬地回道。
“大军就快到育水了,堵阳长(万户以上县的主官称为令,万户以下县的主官称为长)若还能不快些找好船,难道真要让我将士淌水渡河不成?”曹洪眉头一皱,瓮声瓮气地说道,“再派人过去催促一下,告诉堵阳长,尽快调度好渡河船只,并准备两万五千大军一日用的干粮。如果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耽误了救援宛城的大计,我非拧下他的脑袋不可。”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曹洪沉声继续说道:“对了,吩咐再过去的人长点眼晴,看看堵阳城里里外外有什么异样?如果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先不要声张,回来再禀报!”
“叔父,您担心堵阳城里有埋伏?”一旁的镇军校尉夏侯霸疑惑地询问道。
“只是预防万一!”曹洪微一摇头。咧嘴笑道,“过了堵阳,再有60里就到宛城了。张飞那家伙向来狡诈,还是得小心些!”夏侯霸自幼就跟曹洪很亲近,曹洪对这个侄子也是喜爱有加。此刻,若换成旁人问这个问题,曹洪早就是一顿叱骂甩过去了。
“还不快去安排!”见马延仍留在原地未动,曹洪虎目一瞪。厉喝道。
“诺!”马延知道曹洪的急脾气,也不敢多说什么,领命后立即离去做安排。
“嗬~~!”看了看天,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漫长的行军队伍,曹洪略显烦闷地出了口气,“这鬼天气,怎么闷成这样!”
“叔父。不如先下马歇息片刻!”夏侯霸自己也感到有些烦闷,提议道,“到育水还有4里多路,大军估计得到未时才能赶到河边。堵阳令寻找渡河的船只,也需要些时间呢……”
“好吧!”曹洪想了想。觉得侄子所言在理,加之自己也实在觉得气闷,身体一翻跃下了战马,“仲城,你去告诉张凯他们,催促大军加快行进,赶到育水河边可以休整些时候!”
“是!”夏侯霸一拍战马,飞驰而去。
寻了块大些地石头。曹洪一屁股坐下。摘下铁盔放在一旁,随后又在亲兵的服侍下,将护身铁甲解了开来,这才感觉舒畅了些。
两名亲兵各拿出一条布巾,消心地为曹洪扇风驱热……。
大约两盏茶的工夫后,马延打马而至,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位文官模样的人。
一前一后翻身下马后,马延领着那名文官走到曹洪跟前,恭敬地施礼后禀报道:“启禀曹将军,堵阳县长苏珥(书友客串)参见!”
那名文官见机极快。当即上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下官拜见曹将军!”
曹洪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随即盯着苏珥看了片刻,似乎有些疑惑地说道:“苏县长,怎么看你有点面熟?”
苏饵受宠若惊地答道:“回曹将军,将军三年前屯兵宜阳时,下官曾经为大军运送过粮草。那时,曾幸得曹将军召见!”
“对了!“曹洪一拍大腿,恍然说道,“那时你好象不是堵阳县长?”
“曹将军记性真好……”苏饵谦逊地说道,“下官那时是鲁山县承,前年下半年时才转任堵阳县长。”
“恩……”曹洪抬了抬手,示意身后亲兵不必再扇风了,“苏县长,这几日堵阳有没有发现荆州贼军的踪迹?”
“回曹将军,并未发现!”苏珥摇头谨慎地回道,“堵阳地贫人稀,荆州贼军或许看不上这等小县……”
曹洪点了点头,随即询问道:“苏县长,适才我派人知会你做的事情,你准备得如何了?”
“渡河船只没有问题,下官已命人去安排,应该可以找到30多艘船只……”
“30来艘怎么够?我两万多大军岂不是要到晚上才能渡过育水……”曹洪将脸一沉,不满地说道。
“曹将军,堵阳小县,实在找不出更多的船只……”苏珥躬下身体,声音略微发颤地回道。
“三十来艘船,一次能渡两百多人,我两万五千大军得要一百多次……”已回到曹洪身旁的夏侯霸稍微算了算,“这样地速度,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渡完。”
“哼~~!”看了看身体瑟瑟发颤的苏珥,曹洪冷哼一声,“目下军情紧急,若是因为你这里延误了军机,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苏珥的额头很快就冒出了一层冷汗,身体的颤抖也在加剧。
“苏县长,你当真找不到更多的船只了?”夏侯霸见苏珥可怜,为其解围问道。
“曹将军,下官必竭尽所能筹措船只,如果还有不够,就以城中百姓家中门板木料搭建浮桥,供大军渡河之用……”苏珥急忙表态道。
“恩!”曹洪怒气稍减,沉声道,“速速去准备。已寻到的船只立即送过来,先渡些人过去。
对了,干粮的事有问题么?”
“……”苏珥先是面色一滞,但很快就摇头表示不成问题。
曹洪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见苏珥仍然没有移步,猛地将眼一瞪,“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看着苏珥仓皇驰离地背影,夏侯霸轻笑说道:“堵阳的存粮恐怕有限,这姓苏的县长原本估计是想请洪叔减掉些干粮供应,但没出口就被吓回去了。”
“中原的几个州粮食都短缺,但仗还是要打的。”曹洪轻哼一声,“本想轻装急援宛城,没想到一路征个粮草都那么难。都怪这贼老天,又是洪涝,又是瘟疫,没个消停。””不知道丞相那边地战况如何了?”夏侯霸点点头,随即略显担忧地说道,“到现在还没接到丞相的传信!”
“就算贾诩的计划没成,由丞相亲自统军肯定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宛城,张飞那厮5、6万人突然杀过去,满宠不一定就守得住。丢了宛城,整个南阳就完了!”曹洪拍了拍腿,皱眉说道,“到今天晚上,必须全部渡过去。就怕这个苏珥给我误事!”
“叔父,要不我先去堵阳,好督促苏珥加快速度!”夏侯霸提议道。
“也好!”略一思索,曹洪点点头,又吩咐道,“自己多留点神……”。
就在苏珥渡过一半育水的时候,夏侯霸从后面追了上来。
问明了情况后,苏珥忙不迭地令操船民夫将船只靠岸,搭载夏侯霸及其亲卫上船。
“苏县长,育水一直都这么宽么?”坐在船上,夏侯霸来回顾望着这条大河,皱眉说道。
“平时育水只有七、八丈宽,但去年大水之后,河水暴涨,现在水位稍退,但仍有八丈余宽。不过这里已经是宵水南、北5、60里最窄的河段。”苏珥恭敬地回道。
“哦……”夏侯霸点了点头,又问道,“为什么这方圆几十里树木这么少,若是有树,大军就可以伐木扎筏渡河了!”
“夏侯将军有所不知!”苏饵叹气说道,“原本一片树也不少,但在去年的天灾中毁了不少,剩余的树都被人吃了!”
“什么?吃了……”夏侯霸愕然说道。
“附近几县粮食绝收,草根、树皮全被百姓吃光了,饿到极点时,连树干都不放过!”苏珥感慨说道。
向来锦衣玉食地夏侯霸自然料不到民间竟然疾苦如此,一时间竟然微楞住了。
……
直到堵阳东城下时,夏侯霸还在思索苏珥所说地残酷事实。
在亲兵的提醒下回过神,夏侯霸左右张望起来————堵阳的东城内外,不少人正在来来往往忙碌着,似乎在准备将一些木头门板之类的东西朝宵水方向运送。另有一些人则在准备着干粮。
“请夏侯将军先到县衙中歇息片刻,待下官将一应事情准备妥当后,再请将军督察!”苏珥躬切地说道。
“也好!”夏侯霸轻应了一声。
苏饵接连寻人吩咐了一些事情后,亲自引领着夏侯霸一行十余骑朝县衙而去。堵阳县衙就在距东城门不远的地方。
“夏侯将军请!”在苏珥的引路下,夏侯霸迈步走入县衙的内客厅。
一进到厅中,夏侯霸的目光就被一个黑铁搭般的身影吸引住了。
“你是谁?”惊呼声骤然响起。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一十九章(下)
“你是谁?”
自夏侯霸踏入内客厅的那一刻,我就将这位二舅哥迅速地打量了一番————微黑的四方脸膛,一双大而有神的眼晴中透着悍勇之色,连鬓的落腮短须。身材比我略矮,但健壮的身躯中充满了活力。
惟一有些不协调的是,他的眉宇间还隐隐流露出一股稚涩的气息,这让那一脸的落腮短须看起来有些“装成熟”的意思。
毕竟他也才刚刚20岁。
在家时,蓉儿没少跟我说起有关她家人的情况。泰山大人总共有七个儿子(衡、霸、称、威、荣、惠、和),三个女儿(蓉、鸳、莘),蓉儿是长女,在家中排行第二。夏侯霸是泰山大人的次子,跟蓉儿关系一向很好。平日里,蓉儿提起较多的家人,除了泰山泰水两位外,就数这个二弟了。
说起来,这位二舅哥跟我军倒也是颇有几分沸源。原先的历史中,夏侯霸就因受司马氏的迫害而逃亡到蜀汉政权,甚至还被委以重任。史载“及霸入蜀,禅与相见,释之曰:‘卿父自遇害淤行间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指其兒子以示之曰:‘此夏侯氏之甥也。’
不过,这一次的见面,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先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夏侯霸随曹洪出征,更没想到他居然会领着十几人钻进我预先为曹洪所设的圈套里。
若非苏珥不久前急派人来通报了情况,就算夏侯霸站在面前,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虽然“我”曾经在许昌呆过一段时间,也认识不少曹方的文武官员,但这其中,很显然并不包括夏侯霸。那已经是在十年前了,他也才只十岁上下而已……
从夏侯霸的表情和问让看来,他显然也不确认我的身份……
“你是谁?”夏侯霸右手按在腰间配剑插上,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一旁的亲卫也察觉到不对。各持兵刃紧紧将夏侯霸护卫在其中,对我怒目而视。
“苏珥,你到底搞什么鬼?他是谁?”猛地转头,夏侯霸发现苏珥正在不断地后退,心中更生疑惑,怒吼道。
紧两步,苏珥退到了我身旁,恭敬地说道:“将军。这人便是夏侯霸!”
“齐云,做得好!”我微微领首,随后转头对夏侯霸笑了笑,说道,“我是张飞!”
“张飞???!”夏侯霸几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右手下意识地将配剑抽出,寒气袭人的剑锋直指我地胸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锵~~!”“锵~~!”
长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十余名亲卫如临大敌地戒备起来。
突然间,夏侯霸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横眉怒目地看向苏珥,咬牙切齿地说道:“苏珥。你居然敢叛敌?”
“夏侯将军说错了!”苏饵微微一笑说道,“我本来就是大将军麾下之人!”
夏侯霸自然知道苏珥所说的“大将军”指的是谁,面色铁青地说道:“原来……你这个奸细!”
正如夏侯霸所说,苏珥正是我方派遣至曹操治下的暗间,而且所有暗间里任职最高的一位,虽然也仅仅是一个小县之长。
不比曹操手下的人才众多,连司马懿这样地人物都能派出来做暗间,我方所派遣的暗间三教九流都有。能力比司马懿也要差上许多。但正因如此反而不易引人注意。就像苏饵,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要在堵阳伏击曹洪,我根本就不准备让他暴露身份。
夏侯霸虽然愤怒的脸面都扭曲了,但他的脚下却是缓缓地向外面移动,似乎是准备退出去。
我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向前迈了两步。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起上,擒住张飞!”夏侯霸突然间腿部猛一发力,整个人如同出弦的箭矢一般向我冲过来,口中大声向其亲卫招呼道。
夏侯霸适才的后退完全是作佯。他的实际目地却是想以此迷惑我,进而为其骤起的突袭发难创造条件。这位二舅哥年纪不大,颇有几分心机。
不过,他还是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我。虽然尽量做出准备逃跑的架势,但弥漫在他身体周遭的战意却是不减反增,这根本就不可能瞒得过我。若他更成熟老练一点,就该先收敛起自己的战意……
“将军小心!”
在苏珥地惊呼声中,我两腿猛一发力,身体径直前窜相迎,右手前探,在即将将触及夏侯霸长剑的一刹,手臂微微一让,偏过剑锋,随后手握成拳,重重地反捶在剑身上。
巨大的力道,加上出乎意料的招式,让夏侯霸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配剑脱手飞出,准确地钉在了客厅右侧的柱粱上。
失去了配剑,夏侯霸现在这前冲的架势,就有些如同投怀送抱一般。情知不妙,他也不顾压制自己的冲势,索性以左腿为支撑,右腿飞起划起一道狐线,狠狠地踢向我的腰间。
心中暗赞一声,我身体地动作却毫不容情,左臂迅速曲起,以脚肘部推击向飞腿。
铁柱般凝重坚实地劲风中竟夹杂着一丝锐利如针的力量,这丝力量如锥子般渗入腿部的肌肉中,好象被闪电霹虏击中的一般,几乎是立时就让夏侯霸闷哼出来!
动作丝毫不停,我左臂再次伸直,一把抓住夏侯霸的胯部,而后顺势借力重重往地上一贯。
“轰~!”地一声,魁捂的身躯重重地撞击在青石地面上,巨大的疼痛几令夏侯霸昏撅过去。
不待爬起,一记手刀重击在夏侯霸的颈部,让他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那十余名亲卫发疯了似的挥剑狂攻上来,想要救出夏侯霸。
对二舅哥要客气点,对他们就没有这必要了。拳击腿踢,我很快就放倒了其中的七个人,埋伏在里间地狼牙兵突然出现。解决了另外八人……
拍了拍手,我回头走到苏珥跟前,询问道:“曹洪又提了什么要求?”
“回将军……”
待苏珥将曹洪的一应吩咐说出后,我微点了点头,“就照他的要求去做,尽快‘帮’渡过河来!注意,挑那些身体偏瘦地人去摆渡架桥,最好再稍装扮一下。不要露出马脚!”
“下官领命!”苏珥也不多让,施礼后当即转身离去
“休穆,立即找几个身量相貌跟他们有几分相似的人,换上衣甲,要用的时候还得充一充。”指着昏迷在地的夏侯霸,我对朱桓吩咐道,“记得别靠得太近。让人识破就不妙了!”
“末将明白!”
“恩!”再看了一眼夏侯霸,我举步离厅而去。
本来准备将曹洪本人诱进堵阳城的,结果居然换成了二舅哥。如果能擒住曹洪,想击溃那飞功曹军就是易如反掌了。
可惜了,可惜了……
不过。到现在为止,计划,还算顺利。
目前正是万事俱备,只待窝弓以擒猛虎,安排香饵以钓鳌鱼……
待曹洪大队兵马齐集育水东畔时,河中已有了40余艘船只。同时,还有数百人正在运输木料等物事,利用其中的一些船只,“笨拙”地搭建着浮桥。
曹洪不耐等待。命士卒先利用剩余的20余艘船只开始渡河。尽管一来一去颇费些时间。但至一具粗陋的浮桥搭建完成时,差不多也已渡过去了两千余人。
曹洪亲自踏上浮桥,用力跺了跺,发现这浮桥看起来虽然丑陋,但却颇为结实,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传令大军开始渡河。
未时六刻,从东面方向突有一骑疾驰入正在渡河曹洪军中!。
“渡过来多少曹军了?”看了看天色,我向朱桓询问道。
“上一次得到消息时,已经渡过来六千人。以这样地速度。再有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全部过河了?”朱桓迅速回道。
“不必等他们全过来,差不多过来一万五千人时就能动手了!”一旁的庞统笑着说道,“到时铁骑对付河东之敌,步军对付河西之敌。被分割后,那道浮桥也不知道会要了多少人的命!”
可以想象一旦遭袭,被分割的曹洪军各自为战的可能很小,十之八九是向一面靠拢,在慌乱的情况下,可以想见会有多少人从桥上掉落河中。践踏恐怕也不会少,万一浮桥再断开,乐子可就大了。
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低头继续察看起地图来。
“咻~~!”一个尖锐的啸声忽然从东面方向响起。
“不好,有情况了……”朱桓面色一变,惊声说道,“将军,军师,末将这就出去察看一下!”
“快去快回!”我点点头。
“诺!”施礼后,朱桓急匆匆地离去。
抬头看向庞统,我略显疑惑地说道:“难道露出马脚了?”
庞统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却未置可否。
一盏茶地工夫后,朱桓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神色颇为严肃:”将军,大事不好。曹洪开始后撒了,伪做百姓的士卒也被杀了不少!”
“什么?!!”我霍地站起,厉声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暂时还不知道原因,只听说曹军突然发难杀人,而后便开始后撒!”朱桓摇头道。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差池,但计划败露已确定无疑!”庞统也站起身,急声说道,“将军,不能再迟疑了,即刻发起攻击还能收取些战果,否则只能劳而无功一场了!”
略一思索,我面现果决之色,顾不得再探究计划败露的原因,沉声说道:“发讯,埋伏兵马全部发动,击溃曹洪!”。
尖锐的镝鸣声冲天而起。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章(上)
“呜~~!”“呜~~!”
冲锋的牛角号声撕破了轰然的马蹄声和浑厚的战鼓声,象一道闪电般掠过平原,响彻天际……
“列拒马阵,迎击敌骑军!”
“弓弩手,准备狙击!”
曹洪挥舞着大刀,声色俱厉地怒吼着。久经沙场的他,几乎是在刚感应到地面发生不寻常微震的刹那,就判断出了有骑军正朝这边疾驰过来。
在这片缺少遮挡、甚至连树木都少到极点的平原,以步卒对抗骑兵,可以说是吃亏到极点。再加上大军被宵水一分为二,同时遭遇敌军多面的夹击,稍有不谨慎就可能导致全盘的溃败。
曹洪虽然性情急噪,但却不是没有脑子,自然明白以目前的处境,最紧要的就是稳住局面,且战且退。
“苏珥,要是仲权(前面把夏侯霸的字写成仲城了,改正一下哟)半根毫毛,老子把你全家活录了!”咬牙切齿地朝西面回望一眼,曹洪恨恨地低咒了一声,随后再顾不得其他,急忙指挥大军准备“迎接”敌军骑兵的冲击。
至此时,曹洪已经明白————那个看似忠厚老实、甚至有些怯弱,并且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堵阳长苏珥,肯定是叛投敌军了。可恶的对手张飞,必然是借着堵阳城和育水,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若非曹操的使者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很可能整支大军都会落入这个圈套。
不过,饶是识破敌谋,眼下的局势依然不妙……
马蹄踏击大地的轰隆声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整个平原之上。
“呜~~!”激昂的号角声中,忽隐忽明地回响着一个奇特的尖鸣声,苍凉而凄劲。
“西凉铁骑!”听出了难以忘怀的羌笛声,曹洪额头地青筋猛地突现,眼中闪现出炽热的火焰。几乎是口中硬崩出了四个字……
漫天飞舞的烟尘中,奔腾的铁骑洪流逐渐显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一团黑云自北面迎面扑来。
铁骑呈现出一个巨大的锥形冲锋队列,排山倒海一般,轰隆隆地碾压过来。
而最锋利的锥头,就是马岱。
突然直起身体,马岱高举起天狼长枪,风车一般地在手中连转数圈,而后奋尽全力凌空虚刺向前。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冲天而起:“杀!”
生性彪悍地凉州男儿状似疯狂地咆哮起来,一个个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面目都变得狰狞地起来,如狼似虎地扑向前方的敌军。
天地之间,一时都被这山呼海啸式的狂吼充斥。
曹洪面色微变,这狂暴的怒吼声唤起了他的一些记忆。当年西凉铁骑横扫雍、司大地的景象不可阻遏地浮现在脑海中————也是在这般狂暴地吼叫声中。潮水般的铁骑将数倍于其的曹军冲得七零八落。
不过,牵运的是,当年的西琼铁骑多达数万,眼前却只有不足两千骑。正面冲撞,人数绝对占优地曹军。只要组织好防御,抵抗这股铁骑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猛一甩头,强行将这噩梦般的记忆驱散,曹洪暴喝一声:“退却者斩,杀敌者功。”
“击溃敌军,杀!”。
“令明,我左你右,避开正面。环驰突击!”转过头。马岱大声对一旁的庞德喊道。
听得这条命令,庞德心中是欣慰大于惊讶。马岱性情耿直刚烈,他的作战方式也跟性格相似————正面突破,遇强以应之以强!
这样的作战方式,用于击溃战时很是管用。然而,一旦碰到经验丰富的精锐之师,很可能会碰个两败俱伤。若是兵力充足,倒也无可厚非,但这支铁骑暂时得不到人员上的补充,阵亡一个便少一个。
此次马岱能够避实就虚。说明他地心志上更显成熟,这一点正是庞德最高兴看到地。
“军主小心些!“庞德关切地嘱咐了一句后,仰头长啸一声,“跟我来!”
很快,奔腾的铁骑洪流齐中间一分为二,在距离曹军前锋不到300步处来了一个急转,在“马”、“庞”两杆聱旗的引领下,如同两把弯刀一般围绕曹军的边缘环驰起来。
满心准备与西凉铁骑来个血战的曹洪,看到马岱、庞德居然一左一右地闪避了开来,惊讶懊恼之余,不由恨恨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马家的狗贼,你们不是向来横冲直撞么,怎么这次不敢了!”
但咒骂归咒骂,曹洪还是不得不立刻下令调整防卫。一旦被铁骑寻找到突破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近两万人的军势迅速地动了起来。不断跟随着铁骑的奔驰调整着防御方向。
马岱的隼眸中闪过一丝锐色,厉声对身旁的传令兵呼喊了几句,苍凉地羌笛声迅速地响起。
奔腾的铁骑迅速外转,如同一条扭曲身体的长蛇一般,在极短的时间掉过头,随即以与刚才完全相反的方向奔驰起来。
另一面,庞德所部铁骑也接到了讯号,完成了同样的返驰调整。
曹洪军仍习惯性地按照适才的方向转动着,但却突然发现故军的奔驰方向已发生了根本性地变化,将官们忙不迭地呼喝麾下士卒转向。但一时间,哪里能完全调整过来,左转的左转,右转的右转,乱七八糟地撞做了一团。
“机会!”一见敌阵出现了混乱,马岱眼中一亮,寒若冰霜的英俊面庞瞬间被狂暴的战意所扭曲,“吹号,杀进去!”
冲天的号角声中,由铁骑洪流所组成的两把尖刀,重重地刺进了曹洪军的腹部。
“杀过去,围住他们!”曹洪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纵马转身朝马岱部铁骑冲杀了过去……本作品1……6k独家,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ww.16……k.cn!
被分割在河西的曹军,已经陷入轻微的混乱状态。
尽管渡过河的兵马已经后撒了一部分,但由于敌方地伏兵发动的太快。仍有5000多人滞留在河西。这些将士都想通过浮桥渡过育水,与主力大军会合。但临时搭建的浮桥,能够担负的重量实在有限,挤上太多的人后,桥身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脚下不稳的士卒,纷纷掉落河中,有些人在慌张之下,随手乱抓。又带着同伴一起落水。北方的士卒,会水的人寥察无几,掉落河中后,个个惊恐无比,张口欲呼喊,但张嘴就是一口水,一些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拽住浮桥地边缘。拼命想往上爬,弄得桥身晃动更加激烈,又带起另一部分人落水。
岸上,桥上,水中。变得愈来愈乱。
而这时,从南、北、西三个方向,万余荆州军步卒正呼啸着迅速逼近。
“来人,随我挡住敌军!”校尉张凯眼见情况不妙,顾不得渡河东撤,急忙喝令士卒列阵迎敌。
有些失控的军卒一时间也听不清张凯的喝令,仍纷纷忙于上桥渡河。
“都给我回来!”张凯眼晴一红,分开人群。一连斩杀了十几名看着不顺眼的士卒。勉强镇住了局面。
但还未等张凯列阵完成,三面袭来的荆州军业已冲杀而至……
最先与曹军接上阵的,是沙摩打、凌统所率的无前飞军。相貌怪异、篷头鬼面、满是文身地飞军士卒,一边疾跑怪叫着,一边以手中的连弩发起了攻击。
一瞬间,数千支弩矢脱弦而出。
弩箭撕破空气的啸叫声凄厉而刺耳,它们平行地飞入空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射向前方的曹兵。寒那间,数百人被撂倒。
一些曹军弓兵也拼命地开弓放箭,想以此来驱散心中地骇然。
箭矢在空中来回飞行。如蝗如雨。
完成了一轮弩射后,飞军士兵们便换掉了兵器,一手持特制的藤盾,一手持锋利的环手刀,纵跃着身体,凶悍无比地扑向敌人。
一接兵,张凯就感觉自己如遭雷击。这些怪异到极点的敌军步卒,战力之强悍可说是生平仅见。而要命的是,他们攻击的招数也如同其外表一般,怪异甚至是恐怖。
若是能顺利列阵,有效地指挥,或许还能抵挡得住,但眼下的情况实在太糟糕。
“后方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死中求生!”情急之下,张凯奋力疾呼起来。
“没有退路,就不要退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踢飞一名挡在身前地曹兵,凌统身体急纵向前,直取张凯。
十数名飞军士卒自动地跟随在凌统身后,策应护卫着副统领地安全。
“竖子安敢倡狂!”见凌统年轻,张凯以为可欺,厉喝一声,挺身向前。
“杀!”另外两面的荆州军也加入了战场,真正对河西的曹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形势极速的恶化,兵力居劣的曹军很快便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砰~~!”惊骇欲绝中,无可闪躲的张凯,裆部被凌统一记重脚狠狠地踢中。
隐约地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张凯只觉眼前一黑,无以言语的剧痛让他几乎立时昏撅过去。
“去死!”凌统暴喝一声,手起一刀,准确地砍中对手的颈部。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断裂地颈胯处如喷泉一般狂洒着鲜血。
浑然不顾鲜血沾身,凌统兴奋地上前一把抄过张凯的头颅,高高举起,怒吼道:“敌将已死!”。
“河西的兵马快撑不住了,让其他荆州贼军杀过来,大军就脱不了身了。”马延奋力冲到曹洪身边,大声喊道:“曹将军,咱们还是先撤吧!”
瞪着赤红的双眼,曹洪冲游击中的铁骑怒号一声,随即恨恨地一挥手:“保持队列,向西撤!”。
太阳西垂,黄昏将近。
从一名曹军军司马的胸口抽出蛇矛,我张望了一下战场的情况,冲身后的亲兵喊道:“传令,停止追击,收拢军势。”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章(下)
喊杀声越来越小,平原上只剩下零星的战斗。
在战斗中失去头颅的曹军士卒的尸体横躺在倾倒的旗幅上,受伤的战马挣扎着发出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西边天际投射过来的夕阳光辉,给血战后的平原更添几分凄凉意味。
马岱、庞德等十几骑飞驰而来。
“仲华,都还好吧?”我挂起蛇矛,见马岱浑脸血污,关切地问道。
“谢将军挂怀,没什么大碍!”马岱在脸上抹了一把,摇头说道。
“这次铁骑没有正面强行突破,而是避实就虚地进行游击,损失并不大!曹洪好几次想围住铁骑,结果却被耍得团团转。”庞德咧嘴一笑说道,“二军主和三军主正在收拢俘虏,清点损失,这次的伤亡应该不超过百人!”
虽然投入我军已有好几年时间了,庞德仍然习惯性地称呼马家兄弟为“军主”。
“可惜,还是让曹洪给溜了!”轻叹了口气,马岱不无遗憾说道,“将军,埋伏发动的似乎有些早了。我和令明赶到时,河东的曹军足有两万人……”
按照事先的计划,应该在曹军渡过去大半之后,埋伏的兵马才骤然发难,实施突袭。若真能如此,留下的曹军绝对要比现在多的多。
只可惜,凡事皆有意外……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曹洪在渡河过程中识破了我军埋伏,突然开始后撤。不得已,只能提前发动埋伏!”我也很感到遗憾。
“让人尽快将浮桥修好,清理战场后,全部撤过宵水!”我转头对亲兵下令道……
是夜,堵阳县衙中
“此战我军共伤亡1400余人。杀伤、俘获曹军6200余人(河西的5000曹军几乎全军覆没),另有500余曹兵落水溺毙。”朱桓兴奋中又带着几分遗憾地禀报着战损情况。
“在原本的计划中,曹军的战损应该在这六千的前面再加上个一。”庞统拈着短须笑道。“可惜了,可惜了……”
“将军,军师,曹洪突然后撒的原因查明了么?”马休疑惑地询问道。
“确切情况还不清楚,但从被铁骑俘虏的曹兵口中问出了些情况……”庞统收敛笑容说道,“在未、申之交的时候,似乎有一骑快马突然从东面驰入曹洪军中。
以时间来看,这件事情相当可疑。我怀疑。这骑快马很可能是示警传讯的使者。曹洪自己并未识破我军计划,只不过是受他人地提点。”
“军师认为是谁派的使者?”马岱接口急问道。
“不出意外,应当是曹操从宛城派出的使者!”庞统目光深邃地说道,“也不知曹操派出几批传讯斥候。狼牙营截住了四挑,但或许还是漏过了一些。”
“都是末将的过失……”
“休穆,这不是你的过错!”我一抬手,阻止了朱桓的自责话语。“狼牙营成功地截住了那四批斥候,就已完成了当初交代的任务。漏掉的曹军斥候,肯定是走地是其他路,与你无干。”
“可惜!”凌统一拍大腿,懊丧地说道。“要是这传讯斥候能够再迟上半个时辰赶到,曹洪不死也得脱层皮。”
听得凌统这让,竟有三、四人同时发出叹息之声。一时间,堂中气氛竟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公绩,想新婚夫人了么?”见凌统皱眉懊恼的模样,我开玩笑地说道。
凌统在今年正月里刚刚成婚,联姻的对象来自荆州名门向族,是向宠的堂妹。凌统的这位小娇妻(才16岁)。在荆州颇富艳名。刚一及笈,求亲说媒的人就几乎将门槛踏平。凌统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人家闺女,居然也被深深地迷住。随后凌操至刺史府,恳请我亲自为凌统提亲。
由我出面,向族自然不好拒绝,但凌统这小子确实也是相当杰出的青年才俊。到今年八月才满20岁地他,已经官拜征虏校尉,比他父亲凌操也仅仅低了少许而已。
最后,也是由我亲自为其主婚,凌统在正月十八日成就了“小登科”之喜。据说。小夫妻俩关系好得如蜜里调油一般,朱桓、朱然他们常以此来调笑凌统。
此刻,听得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凌统先是微怔,随后脸面迅速红了起来,支吾着说道:“没……没有!”
凌统的这一表现,更增喜剧效果。顿时堂中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朱桓更是拍了拍凌统的肩膀,取笑道:“想就想,又什么好害羞的,老哥是过来人了,哈哈哈……”
“好了!”见放松气氛的目地达到,我笑着摆了摆手,“不管怎么说,是咱们赢了。这次算他曹洪运气好,我倒要看看,曹操是不是每次都能派人去提点曹洪。他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对,这次算曹洪狗运了!”凌统也急于摆脱自己被众人“哄笑”的命运,接口说道。
“将军,下面该怎样做?”贾华略现急切地问道。
“仲华,河东的兵马全撤回来了吧?”没有直接回答贾华,我先转头冲马岱询问道。
“连同俘虏,全都过来了!”马岱点了点头。
“恩……”轻应了一声,我再向朱桓问道:“休穆,曹洪兵马的动向如何?”
“从斥候最新的回报来看,曹洪似乎正率部朝叶县退却……”朱桓迅速回道。
“看来曹洪是准备先到叶县进行补给!”庞统笑着分析道,“从他急于要求堵阳提供干粮的情况来看,曹洪定是轻装急行军,没有携带多少粮食。没能在堵阳得到补给,曹洪只能先赶往叶县筹集军粮了……”
“将军,咱们是追击曹洪,还是怎样?”凌统重提起贾华的问题道。
起身走到大堂中央的沙盘旁,我招手示意众人靠过来。
“继续追击曹洪已没有意义。眼下地当务之急,是先拿下宛城。夺取整个南阳郡。”我从沙盘上标注堵阳地那片区域,左向划出一条直线指向宛城,“子龙和汉升已经击溃乐进,并北上与仲业会合。目前我军在宛城已集结了六万多人,若是再上加上咱们这里的兵马,总数便足有七万五千人。
而宛城剩余的曹军军力应当不超过两万人。以七万五千对两万,在宛城这一点,我军占据绝对优势。
况且。更重要的是,曹操本人如今也身在宛城。”
“曹操还在宛城?!!!”堂内立时传出几声惊呼,声音中隐带兴奋之意。
“据仲业传来地消息,曹操在今日未时左右还曾在宛城城头出现过,而其后也没有撤离!”我点点头回道。
“将军,这是个好机会!”朱然眼中一亮,急声提议道。“曹操被困在宛城,其他各地的曹军必然会蜂拥而至。不但可以围点打援,还能为君侯大军的攻击创造出良机来。”
“我也正有此意!”冲朱然点点头,我笑着说道,“当然。如果曹操愿意自己‘让’出宛城,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将军,咱们现在就动身么?”凌统神色兴奋,急切地说道。
呵呵一笑,我摇头说道:“今日将士们埋伏、厮杀,消耗了不少体力,先休整一夜,明天一早再动身。
休穆。斥候一定要口时辰不停派出。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回报。”
“将军放心!”朱桓点头应道。
议事完毕后,诸将都各自回营。
我又与庞统、司马懿继续商议军情,临近子时,一阵倦意袭来,令我不自主地打了几个哈欠。
“将军,天色也不早了,你也休息片列吧,明天一早还要起程呢!”庞统直起身,略显疲倦地劝谏道。
“士元,仲达。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还要去看一个人!”点点头,我反对庞统、司马懿说道。
庞统和司马懿对视一眼,知道我要看的人是谁,也不再多言,向我行礼后,相继离去……
站起身,左手在腰背上轻挨了几下,我再打了两个哈欠。从昨天到今天,总共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倦意变得越来越浓。
命亲卫打来一盆冷水,将脸在水中浸了几次后,终于恢复了头脑清醒。
该去见见二舅哥了……
跨入房内,我稍觉惊讶地发现夏侯霸居然也还没有睡,正呆呆地跪坐在一张桌案旁。
白日里击晕夏侯霸时,我手下是收了好几分力的,差不多也就只能让他昏迷一、两个时辰地样子。
为确保二舅哥的“安全”,我特意向沙摩打要了一种五旗蛮人地奇药喂他吃下。这种药,吃了之后能让人浑身疲软乏力,但又不会伤及身体。
随后,我还让朱桓安排了十余名狼牙兵专门负责看守护卫,以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我寻了一个蒲团,走到夏侯霸的对面,并没有学他那跪坐的样子,很幅意地一屁股坐了下来,随后饶有兴致地端详起二舅哥来。
或许是刚刚转醒,或许沙摩打的药起了作用,夏侯霸楞了片刻后,才发觉我的到来。
神色猛紧,夏侯霸似乎是想跳起来,但最终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的状况,努力了几次都无法正常站起。
“张飞,要杀要刮,随便来吧!”放弃了无谓的努力后,夏侯霸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有些可惜,这原本应该是气势十足地话语,此刻在他嘴里却颇显得无力。
盯着他看,我只是笑而不语。
怒骂了好一会后,夏侯霸发现我始终不答理他,又是气愤,又是莫名。
“你姐很想你!”就在他闭口停骂后,我开口说了一句话。
夏侯霸的面色刹那间滞住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上)
“你姐很想你!”
想到过可能会被对方叱骂,被侮辱,亦或是被嘲笑,但是夏侯霸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令己方最为感到头疼的敌人,在进门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情况下,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居然是说的是这个。
猛地抬头死盯着对方,夏侯霸面上的表情阴晴不断变化,嘴张了张,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夏侯蓉的事,在曹氏、夏侯氏的族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夏侯一门中容貌、才德最为出色的女子,居然嫁给了最大的敌人之一,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笑话。
摄于夏侯渊的赫赫威名,以及曹操的百般维护,其他宗族之人倒也不敢多说什么,但夏侯霸却时常会自感族中兄弟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些异样。久而久之,他甚至对自幼一向爱护自己的姐姐产生了爱恨交加的复杂情绪!
此刻,在身为俘虏的尴尬局面下,突然被一个痛恨至极的人提及姐姐,夏侯霸心中郁结的怒火,立时就爆发了出来。
“不要提她,她不是我姐姐。”夏侯霸声色俱厉地怒吼道,“这个、这个……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夏侯家的人……”
但是,他发泄性的怒吼很快便被一股强大到令人呼吸的杀气给打断。
“再敢骂她半句,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夏侯霸愕然发现————对面男人原本略带笑意的面庞,此刻已经冷若寒冬腊月,那对虎目中射出的精芒令人不寒而栗。
“他真的那么……疼爱……”夏侯霸的声音嘎然而止…………
虽然知道夏侯霸的辱骂有些言不由心,但我还是无法控制住心头暴起地怒火。
夏侯霸停下了辱骂,以惊疑不定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逐渐地恢复了平静。我散去周身的气劲,语气尽量平和地说道:
“成亲了么?”
“呃~~?”夏侯霸微微一愕,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却没有回答。”你成亲了没有?”我再将前面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刚准备回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夏侯霸昂头说道,“这与你何干?”
“是哪家的小姐?”看夏侯霸开始的表情变化,我大致也猜了出来。
“哼……”回答是一声冷哼。
“跟她合得来么?”问了这个问题后。我不待夏侯霸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时候难以真正寻到适合自己的女子。同床却是异梦,未免有些可惜。而我最感激上天的事情,第一件便是有两位同心同志地兄长,另外一件……就是能遇上你姐姐……”
“你强抢霸占家姐,还好意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夏侯霸怒不可遏地吼道。
“在那之前,我已经认识你姐……”在夏侯霸微愕的目光中。我缓缓说道。”建安五年时,她曾被山贼劫持,当时就是被我麾下的士卒救下来的。她对你们所说的什么‘侠士’。其实……就是我!”
“什么?这不可能……”夏侯霸只觉自己脑中的某些东西被颠覆了,不愿相信地吼叫道。
“在寿春截住送亲队伍,看到你姐时我也很震惊……”不甚计较地笑了笑,“当时,我曾给她两个选择————留下来,或是我送她回许昌。虽然很希望她留下来,但我张飞鼎鼎男儿,倒也不屑做出强抢强娶之事。”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你姐完全是自愿的,这么多年来。我只有她这一个夫人!”
夏侯霸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也不再横眉怒目,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嘴角微微上扬,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按照蓉儿所说,面前的二舅哥跟她一向关系很好。
说清某些问题后,再得知姐姐生活的很安逸幸福,想必能够化解二舅哥心中地部分愤懑之意。
“这一次在堵阳地埋伏,本来是为曹洪准备的,没想到居然换成是你撞上来!”我将盘起的腿伸直。”不过,这样也好。我们现在总算是认识了,以前总听你姐提及你,却无法见上一面。”
“洪叔他怎样了?”夏侯霸突然急切地询问道。
“没怎样!”我淡笑了笑,说道,“丢了6、7000人后,他现在已经撤向叶县了!”
“什么?丢了6、7000人!”夏侯霸惊诧地看着我。
“嫌多么?”我摇头说道,“原本照我地打算,至少也得留下他大半的兵马。”“你也不要狂妄,丞相大人终究会打败你……”夏侯霸不服气地反驳道。
“打败我?”我呵呵一笑,“或许吧,但肯定不是这一次。曹操先前已被我八万大军围困在了宛城,能不能脱身还是两说。”轻描淡写中,我将围困宛城的兵马数目增加了两万。
“这不可能!”夏侯霸的心态已有些失衡,不敢置信地摇头驳斥道。身为曹氏宗亲,又深得曹洪喜爱,夏侯霸自然知道一些军略上的大事。
“你以为曹操那声东击西的把戏,能够唬住我么?”我抬眼直接迎上夏侯霸质疑的目光,“我的另一路偏师,其实也是一个诱饵!”
时至此刻,这些事情已经不再是什么机密,我也就不对二舅哥讳言了。
“怎么会这样??”心中似乎突然失去了什么,夏侯霸精神变得有些恍惚。他毕竟只是一个初上战场的年轻人,口含金汤匙出生、此后又一直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估计他从未经历过失败地挫折。
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对他而言,或许能成为走向成熟的一个转机。
“眼下你我两军交战正酣。不适宜让他回去。”稍候了片刻,待夏侯霸恢复了些常态,我才开口说道,“等天明之后,我安排快马送你先去庐江待上一段时间。见见你姐,她一直很想念家人,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也见见你的外甥、外甥女,他们是双生。都已经六岁了,很讨人喜欢。等这一战打完之后,我找个机会让你回去。不过,那个时候你不一定回得了许昌了。”
“天亮后还要赶路,乘时间还早,多休息会。”站起身,我舒展了一下手脚,随即转身缓缓朝门外走去,“不要再胡思乱想,你没有机会自己逃掉!”
“你们这一仗准备打到什么时候?”夏侯霸神色几变。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打下豫、兖、徐……”说这句话时。我人已在门外。
“豫、兖、徐?!!三个州……”房内,夏侯霸一阵发愕……
黎明五更时分夏侯霸在八名狼牙兵的“护卫”下,登船南下而去。由于走的是水路。我倒也不担心二舅哥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埋锅造饭后,大军辰时正式起程,朝宛城方向开进。
赶抵宛城时,已到下午申时。
得知我赶到地消息,正在率军攻城的黄忠、文聘立刻停止了攻击……
站在城楼上,曹操望着潮水般退却的荆州军,眉头深深地蹙起。
“黄、文贼军地此次攻击实在有些蹊跷,从准备到攻城,还不足半个时辰,居然就仓皇败退下去了!”一旁的“荆州刺史”刘先颇显诧异地说道。”难道他们锐气已失?”
“算不上仓皇败退!”尽管刘先的职位要高得多,但曹休语中并没有几分敬意,直言说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借机收兵了!”
“荆州军的战力越来越强悍了,似乎每次交锋都会比上次变的更加难缠。刘景升当年麾下若是有这样地强悍战力,中原的归属恐怕就是未知之数了!这张飞,居然能将荆州军整顿成这般模样……”曹操面色肃然,叹气说道。”还有他们这霹雳车,射程居然比我军的霹雳车还要远上五十步开外……这一战,很不易啊!”
“文和,派人去打探一下,荆州军为何突然收兵?”对贾诩下达了命令,曹操又转头朝城外看了一眼,随后举步离去……
中军帅帐内。
“好!”听黄忠、赵云分别将各自的战况详细做了介绍后,我拍案大声赞许道:“此次若能夺得南阳,汉升、子龙当居首功。”
“若非汉升兄率部死战诱敌,绝难拖住曹操的行动!”赵云举步出列谦让道,“与汉升兄相比,云实不敢居功。”
“子龙客气了!”黄忠捋髯笑道,“不是子龙及时赶到,我这把老骨头就丢在涅阳了。”
顿了顿,黄忠面色稍黯地说道:“将军,真正的功劳还是该归于那些阵亡的将士,多亏得有他们拼力死战,才能成就大功。”
“所有将士,无论死战余生,还是血洒疆场,都会论功行赏。”
我点点头,郑重说道。
“多谢将军!”以赵、黄二人为首,帐内所有人同时出列,深深地施了一礼。
“将军,下面是否是全力进攻宛城?”文聘稍显急切地询问道。
“曹操还在宛城吧?”没有立即回答,我反问了一个问题。
“不错,不久前还有斥候回报,发现曹操在宛城城头出现!”文聘点头回道。
“宛城的军力如何?”庞统接口问道“原本大约在两万人上下,但这两日攻城下来,估计也折损了上千人。”文聘沉吟着说道,“就是不知道城里有没有其他郡国兵。”
“明知我军军力占着如此大的优势,居然还敢困守在宛城,曹操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招?”庞统拈着颔下地短须,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下)
宛城。
贾诩急匆匆地走进刺史府议事厅中。
曹操正与满宠、曹休等人商议军情,看到贾诩进厅,略显疑惑问道:“文和,这么快就查明荆州军突然收兵的原因了?”
“是的!”贾诩点点头,面色有些沉肃地说道,“城外荆州军的军营中,又升起了一片战旗。诩料想,这就是黄忠、文聘突然收兵的原因!”
“战旗?”曹休大感莫名地说道。
“是张飞的战旗么?”曹操眼中现出一丝了然之色,沉声询问道。
“虽然不知张飞本人是否真的到了这里,但荆州军营中确实是打出了他了战旗!”贾诩点头说道。
曹操眉头深皱,缓缓站起身,来厅内来回地走动起来。
满宠冲贾诩使了个眼色,暗中求证着什么。
贾诩微微点头点头。
“子廉那里恐怕有些不妙………”突然止步,曹操捋髯肃声说道,“这几天来,荆州军中一直都未能看到张飞的踪影。不出意料,他一定是亲自领军去设计子廉了。如今他突然出现,很可能是诡计已经得逞。”“丞相,洪叔未必会遇险。”曹真安慰道,“也有可能张飞见无机可乘,就领军至宛城跟赵云、黄忠等贼会合!”
“文和,城外荆州军有什么异动没有?”曹操转头向贾诩问道。
“斥候无法出城仔细打探,但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贾诩微摇头回道。
贾诩知道曹操此问的真实用意————曹洪到底有没有被张飞算计,可以从荆州军的动静中看出些端倪来。
若是曹洪幸免被算计,以其手中的两万五千大军,便可以对张飞形成一个绝大的震慑。即使张飞提师赶到宛城会合赵云、黄忠所部,也得顾虑曹洪的追击,所以必然会大动作调整军力,谋求先解决曹洪这一路。以免遭受内外夹击。
反之,若是曹洪遭算计,兵力严重受损,在无力继续追击的情况下,那张飞自然就没有必要调整军力以应付外来的威胁。
以目前观察地情况看来,恐怕曹洪的处境有些不妙。
听了贾诩的回话,曹操面色变得更加阴沉,又重新在厅内缓缓踱起步来。
满宠、曹休等人都知道这个举动是曹操陷入沉思时的习惯性动作。
一时间谁也不敢擅自开口打搅,只能以目光追随着曹操的身影来回移动。
“伯宁,若是据守,宛城的粮草辎重还能支撑几何?”停在满宠跟前,曹操抬眼问道。
“若仅是供应城内兵马,半年不成问题。”满宠皱着眉头,不太乐观地说道,“但是,宛城百姓家中存粮殆尽,急需施粮赈济。若加上赈济百姓的支出。恐怕两个月都很难撑得下来。”
满宠也知道。宛城之战想要速战速决已很不实际,就算能有外面的兵马前来增援,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击退荆州军。
此次若想确保宛城不失。注定将是一场持久战。打持久战,最重要地就是粮草的维持,而这,恰恰就是曹军目前最大的软肋。
事实上,为保证大军的征战,满宠已经想方设法地从南阳治下各县搜集了所有能够寻到的粮食。但是,这缺口实在是太大了……
南阳本是产粮大郡,往年也多有富余,但因曹操的征战太过频繁,南阳的粮食基本上都已用来供应大军征战。实存实在有限。而去年的天灾,对南阳农耕的打击几乎是致命性的。结果就导致眼前这窘迫情况地出现。
“两个月地时间应该够用了……”贾诩拈须接口说道,“以宛城的城防和驻守军力,加上外围兵马的策应,坚守一个月问题不大。只要能坚持一个月,西南必然事起,张飞为保荆州安全,自然就会撤军。”
“以张飞之能,这一个月也不容易坚持啊……”曹操长叹一声。
“怕就怕他不搞强攻,而是设计围点打援啊……”
“丞相也不必太过担心,有荀大人在许昌统筹全局,应该会留意到这一点。”贾诩安慰道。
“恩!”曹操轻应了一声,转头对满宠说道,“伯宁,安排人手加强对城池地驻防,不可令张飞有一线可乘之机。”
“下官明白!”
这时,有士卒来到了议事厅门外。满宠见到来人,忙向曹操告了一礼,走出厅外,与那士卒低语了起来。
片刻后,满宠回到厅内,神色有些异常地对曹操禀报道:“丞相,张飞正在城外窥视我宛城的城防、驻军!”
曹操眼神一紧,略一思索后,沉声说道:“领我去城上看看!”……
在黄忠、文聘的陪同下,我和庞统缓缓驰行,仔细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宛城城垣。
身为南阳郡的治地所在,宛城既是经济行政中心,更是连接荆、豫、司三州的战略要地,其城池坚固程度便可想而知了。厚实高耸的城墙,高度绝不下于四丈,城郭四周相连,周围城壕宽广,随着护城河道起伏相垒。护城河的宽度约在三丈左右,四处城门各树立了几座箭楼,其上摆放着机弩的护城工具。所有城门均有凸出的门阙和护城,大大增强了对城门地防守力,再加上厚重的城门,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庞然气势!
城楼上,无数曹军士卒来回巡守,不见丝毫的懈怠。
大概是由于我们一行的出现,城上的士兵显得有些紧张,不少弓弩手已开弦上箭瞄准了我们。若非距离较远,恐怕已经有箭矢“招呼”下来了。
“自忠知事以来,宛城曾经被毁过三次。”黄忠驰行在我身旁,一手提缰,一手捋须说道。”第一次是在忠十四岁时,由于南阳连降暴雨数日,引河水泛滥,淹没宛城,导致城池坍塌。其后两次,则分别是在黄巾贼乱和曹操二征张绣之时。但是,因宛城位置重要,每次毁坏后。均能得到妥善的修复。”黄忠是南阳人,对宛城情况算是相当熟悉。
“宛城的城池虽然比不得襄阳和新野(注:整修成军事要塞的新野,城池地坚固程度与襄阳有得一拼)但也算得上是相当坚固了。再加上城楼上的箭台、霹雳车,确实是易守难攻……”文聘接口说道,“末将和汉升老哥进攻了两天,连个护城河都没填得起来。幸好我军地霹雳车,比曹军霹雳车要远上一些,勉强还能压制住一些城上的攻击,否则伤亡就大了去了!”
“将军。宛城不太适合强攻啊!”黄忠带着些劝谏意思地说道。
“恩……”我微微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面对宛城这样的坚城,而且还有近两万的驻守兵力,若想要强攻。
估计得有十万大军,并且付出四万到五万人的伤亡,才可能攻下来。这样的伤亡虽大,但如果能换来曹操一条命,倒也是合算的买卖。
但关键在于,有曹操在的宛城,就好比一个马蜂窝,一旦捅了,也不知道会飞出多少马蜂来,蛰你个鼻青脸肿。
可以想见。一旦宛城势危,其余各地地曹军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来援。到那时,亏就吃大了。
比较理智点的办法,还是设法困死曹操,以及借机围点打援,进而为二哥那里寻觅出战机来。荆、扬两州的同时进攻,必须先寻出一个突破点来,由此才能将全局做活。
“士元,你有什么好法子么?”我转过头。对凝目注视城垣的庞统问道。
“近期不会下雨,水攻不行:曹操精晓攻城诸法,掘土之术恐怕也行不通:火攻也不行……”庞统似在回答我,又似在自言自语地说道,“索性就不要强攻,将曹操被困的消息大肆散布出去,在曹操治下各州郡引发混乱,以及逼迫其余曹军来援,以求个个击破。”
“恩……”我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却突然听文聘喊道。
“曹操上城楼了!”
迅速转头,我极目看去。大约350步远的城楼上,无数人拥簇着一个紫衣男子正朝我这边看过来。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我还是迅速地认出了那紫衣男子正是曹操。
“翼德,一别有年,向来可好?”曹操那洪亮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
勒马转身,我微抱拳喊道:“飞一向身强体健,劳曹公牵挂了!”
“去岁天灾祸民,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翼德何故无原起兵进犯?玄德公向来自诩仁德爱民,如今却行此祸民之举,未免有口是心非之嫌。”曹操洪声说道,“不如我两家暂且休兵,但民生得复之后,再于战场见个分晓,如何?”
“所谓天灾,其实乃是人祸所至。”我淡淡一笑,昂声回喊道,“曹公倒行逆施,上弑天子,谋篡社稷:下害黎民,滥屠无辜,才惹得苍天震怒,以致降下天灾,连累百万黎民。我家兄长正以黎民苍生为念,才决然起兵北伐。正是顺应天命之举,曹公若是还有一念之仁,便请率众归附,免至兵灾。”
“……”沉默了片刻后,曹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翼德果然雄辩如黄,如此我等就在兵事上见真章吧。只可怜你这数万大军,最终能得几人安返荆襄?”
“曹公还是先准备好上好棺木,至多一月恐怕就用得着了!”我同样笑着回道,“荆襄贫疮,恐怕拿不出适合曹公身份的棺木来……”
片刻之后,我和曹操同时大笑了起来。
小半晌后,曹操消失在城楼上。而我,也失去了继续观望城池的兴致,携众人返回大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上)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阳春三月,整饬荒芜,号令农耕,本该是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时节。
春播秋收,张罗着为耕种的田地洒下种子,这是百姓一年的希望所在。
然而,在徐州,百姓们为谋得生计,却不得不放弃世代居住的家园田地。在自己的故土,他们暂时已看不出任何生存的希望。南下扬州,已是目下惟一可行的谋生之路。
成千上万的彭城郡百姓开始缓缓向南面迁徙。庞大的队伍,如同一条巨龙蜿蜒前行。
百姓们面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既有离乡背井的哀伤、痛惜,但却又隐隐浮现着一丝丝的期冀————荆、扬两州自归入刘备治下以来,年景出乎意料地好,连续数年都风调雨顺,大获丰收,再加上税赋较低,两州的百姓生活可谓极其殷实。在大汉其余诸州百姓的眼中,荆、扬几乎已成了一片世外桃源。即使在去年天降巨灾、中原数十万百姓身死的情况下,荆、扬两州也是损失寥寥(这里指人口。钱粮的损失还是比较严重的)
而对于荆、扬之主刘皇叔,徐州百姓其实也不陌生。年岁稍大的百姓常常感叹,刘皇叔执掌徐州的那段时间,正是徐州数十年来最为安逸清明的时期。
如今家园虽然被毁,但迁移到扬州,或许将是今后生活的一个重大转机。
正是在这种想法的影响下,关羽的迁民令初一公布,就有数万百姓默默地响应,配合着扬州军士的调度安排,开始举家南迁。
一路上,扬州军士设置了无数赈济的粥棚,为南下的百姓提供三餐温饱。
有了先例后。附从南迁的百姓变得越来越多。但同时,一股暗流也开始涌现…………
彭城,吕县,主首亭。
数百乡民愁眉苦脸地聚在一处,议论纷纷。
“万家老三一家五口也跟着人家南下了……”一名面黄肌瘦、衣衫破旧地中年男子表情挣扎地说道,“要不,咱们大家也跟上去吧。到了扬州,日子也许能好过些……”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咱们这里的日子更差?”一名同样饥瘦的青年急切地说道。”连草根树皮都吃光了,还怎么活下去?那杀千刀的‘高老鼠’,把我们的粮食全都抢走了,这混蛋就该断子绝孙!”
青年口中的“高老鼠”指的是彭城太守高柔,因其在去年大灾之后强行搜取百姓家中存粮,其后又不组织赈济,令彭城之地饿殍遍地,故而被愤慨至极的百姓痛斥为“鼠”
周围不少人出声附和。
“听说荆州和扬州连续很多年丰收,粮食多地谷仓都放不下,有很多粮食都被拿来喂牲口。”一名相貌普通的乡民突然愤愤说道。”他们有那么多粮食。怎么不多拿出一些来。难道我们徐州人就不是人,就他们扬州人是人?”
“是啊!”另一人接口说道,“他们如果肯多给点粮食。我们哪里还需要丢掉房子和田地,到扬州去逃荒?什么刘皇叔,他跟‘高老鼠’一样,都不拿咱们当人。你们要逃荒就逃,我不走,死也要死在家里!”
听了这话,许多原本已动心准备南迁的乡民又产生了动摇,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拿不定注意了。毕竟。远离故土奔走他乡,确实不是一个容易作出的决定。
“他们不让咱们活,咱们就跟他们拼了!”那名相貌普通的乡民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不给粮食,我们自己去抢。反正都是死,就算抢粮时被打死,也好过饿死。我要去抢粮食,你们去不去?”
不愿离乡背井地逃荒是一回事,抢粮食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要抢粮食。就肯定得跟那些当兵得发生冲突,甚至还会死上很多人。
一想到这里,大部分人犹豫了。
见其他人反应平平,那名主张抢粮的乡民一脸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表情,高声说道:“你们不敢,我自己去。我要抢回粮食,让爹娘孩子吃个饱!”
一甩头,这人便要离开。
“我也去!”
“算上我……”
几名年纪较轻的乡民受不住激,大步出列跟了上去。
“好!”先前那人转过头,振奋地说道,“还有谁跟我一起去?”
一阵轻微的躁动后,又有不少人心有所动,准备跟上去。
“胡闹!”一名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聚集地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十五、六岁地少年扶着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走了进来。
“爹,您怎么过来了?”一名中年乡民忙上前扶住老者,担心地问道。
“我不过来,你们就要去胡闹送死了!”身体单薄的老者将右手地木枝重重地朝地面击打了两下,怒冲冲地说道,“,高老鼠,抢咱们的粮食,刘皇叔开粥棚舍粮救济咱们。好人坏人,你们还分得清吗?”
老者是一位退任的里正,职位虽然低微,但在四乡八里威信很高。
“那些稀粥够谁吃啊?”主张抢粮的乡民不服地说道,“刘皇叔有那么多粮食,怎么不多给点咱们。他分明不拿咱们当人……”
“那是人家的粮食,还是咱们的粮食?舍粮食,开粥棚,是刘皇叔欠咱们的吗?”老者胡子都气得吹了起来,“皇叔是慈悲为怀,拿粮食来救咱们。除了皇叔,还有人会拿粮食来开粥棚吗?高老鼠,是彭城的太守大人,他给过一粒粮食吗?皇叔的人不来,咱们就只能坐在家里等死。你们要去抢粮,能打得过人家兵爷吗?就算抢到了粮食,得罪了皇叔,皇叔一走。咱们还有活路吗?”
“我六十七岁了,也不知道见过多少官老爷。这里面,能真正想着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我敢说就只有刘皇叔了。这孩子……”老者将搀扶自己地少年推出来,“两岁时跟他爹娘逃难,爹娘都被许昌那位曹丞相的兵杀了,要不是被刘皇叔的兵马救下来,又安置到我家里来。哪能活到今天。你们居然还想去抢皇叔的粮食,还算是人吗?”
面对老里正的怒气交加地责问,附和抢粮的一部分人都羞惭地低下了头。
那名主张抢粮的乡民面色悻悻,还准备再说什么,却不想老里正直接找上了他。
“老朽做了三十多年里正,这四乡八里的人,大都也还认识,这位小哥看起来却很面生,不知是哪里人?”
这人面色微变,一阵支吾后报出了一个地名。
“你是武原县地人。怎么会跑到叶县来?”老里正更显疑惑地说道。”听说武原粮食缺得比我们这里还厉害,小哥的气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好?”
“他肯定是‘高老鼠’派来的奸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
这人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脚下缓缓向后退却。随即转身狂跑起来。
“抓住他!”大喊声中,百多人一齐追了上去。…………下郊,郡守府。……“三日多来,一共擒住了一百六十六名曹军细作,其中半数以上是由彭城各县百姓所发现!”徐盛禀报完情况后,略显兴奋地说道,“军师的法子确实有用。没想到,只是靠各亭里地乡老,就能让曹军细作无所遁形。”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而不语。
诸葛亮“挖掘”曹军细作的办法并不复杂。效果却出奇的有效————他命人暗中寻觅各县亭下的乡老,晓以厉害后,请这些乡老来协助清查曹军奸细。
这些曹军奸细总是隐匿在百姓中,以某些事情煽动不明真相之人做乱。而一旦他们的身份曝光,就再也无法兴风作浪了。
由于许多百姓的家相隔较远,彼此间往来也不算勤,终日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是一个里(基层行政单位,县下设亭。亭下设里)的人,也未必全部都认识。这便给了细作以可乘之机。但是,那些担任过里正的乡老则不同,他们对四乡八里的人通常都很熟识,而且深浮威望。
诸葛亮的办法,就是依靠这些乡老,将曹军细作生存地“土壤”彻底断绝。
“三弟在涅阳连败曹军两阵,破敌近两万人。”关羽垂下手中刚,刚获得地绢书,喜悦中带着一丝遗憾地说道。”将军果然出手不凡啊!”诸葛亮呵呵一笑,随即似乎看透关羽心中所想一般地说道,“君侯不必遗憾,亮料想徐州这边也不会平静了!”
“此话怎讲?”关羽精神一振,饶有兴致地问道。
“曹操本来是想用徐州的百姓行坚壁清野之策,以图拖垮我军。但我军兵不血刃地连取彭城、下郊两郡后,数十万饥民也并未能够困住我军。眼下数万百姓正在南迁,虽小有骚乱,却不伤我军根本。”诸葛亮笑着回道,“如此下去,曹操岂能耐得住?亮料其必会派遣兵马袭扰我军和那些南迁的百姓。”
“只愿他们早些过来,青龙刀久不饮血,将生锈矣!”关羽轻捋长髯,沉声说道……
在细作地刻意散布下,曹操被困宛城的消息,很快便在豫、司诸州内扩散了开来,顿时引起一片慌乱。
许昌城内,文武官员一拨接一拨地造访尚书台,希望从尚书令荀彧口中确认此事。
许昌政权中虽然英才济济,朝廷和各州郡下都不乏杰出人才。但毫无疑问,在这庞大的政权体系中,曹操才是绝对的核心。
正是凭借曹操强大的人格魅力,惊才绝世的超卓才干,高瞻远瞩的战略目光,许昌政权才得已建立并不断壮大。虽然曹操也曾做出过屠戮百姓,擅杀大臣的事情来,甚至在流言中还有弑杀天子的嫌疑,但仍有大批英才坚信只有曹操才是一统社稷的希望所在,忠心耿耿地为其效力。
在这一点上,甚至连荀彧、荀攸等人都无法与曹操相提并论,更休说是无德无望地曹丕了。
一旦曹操突然陨命,庞大的许昌政权将会面临一个绝大的危机,甚至有可能就此发生分裂,乃至崩溃。
正因为如此,城中的官员士族对此事才显得格外重视……
丞相府中。
“父相遇险,我等岂可望而不顾?”一个身材魁梧异常的少年手臂连连挥舞,慨然说道,“我要亲自带兵去宛城,将所有荆州贼军诛杀一尽!”
“子文,不要卤莽!”曹丕冲那魁梧少年轻轻摆手,“有荀(荀彧)、陈(陈群)、董(董昭)、钟(钟繇)诸公在此,必可有妥善之法解宛城之围!”
魁梧少年正是曹操三子曹彰,其生性勇悍,力大过人,深为曹操所喜。
被兄长劝阻,曹彰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暂时地静了下来。
“荀公,不知您有何高见?”曹丕转身,恭敬地向荀彧请教道。
“丞相被困宛城之事恐怕不假,这几日来许昌与宛城之间的联系完全断绝就是明证。”荀彧沉吟着说道,“但这一消息,在短短几日内竟然传得豫、司两州几乎人人皆知,甚至还有向其他州郡扩散的趋势,也太过反常。若我所料不差,这恐怕又是张飞的诡计。”
“荀公的意思是……”曹丕略一思索,会意说道,“张飞以此引诱我军增援宛城,他好借机围点打援?”
“正如世子所说!”荀彧点点头,“若急切增援宛城,很容易遭遇张飞算计。如此一来,非但解不得宛城之困,更会徒损军力。”“荀公有何妙计?”曹丕急切地询问道。
“整合兵马,缓缓朝宛城靠拢……”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下)
“整合兵马,缓缓朝宛城靠拢………”荀彧走到厅侧一座屏风旁,指着悬挂在上的地图说道,“张飞用兵诡谲,急切救援极容易被其所乘。若集结大军缓缓向宛城靠拢,反而能给张飞施加压力,逼其解除对宛城的包围。”
“但是荀公,宛城是否能撑到那一天?父相的安危不容出一点差池啊?”曹丕踌躇着说道。
荀彧和声安慰曹丕、曹彰一众兄弟道:“世子、三公子、四公子尽可放心。以宛城的城防和军力,加上有丞相亲自坐镇,短时间内并不会有太大风险,惟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粮草的供应。但以宛城库存的粮草,支撑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以彧所料,至多一月,应该就可以逼迫张飞解除包围。”
曹丕与几个兄弟以眼神交流了片刻,随即一齐对荀彧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父相不在,我等兄弟少经大事,只能倚仗荀公了!”
“世子快快请起!”荀彧急忙上前,将曹丕几兄弟扶起,“彧虽不才,必尽一己所能,在丞相返回许昌之前,助世子稳定大局。”
“其实,比起宛城,彧更担心徐州和辽东的局势!”轻叹口气,荀彧缓缓说道。
“文若,辽东又有变故?”执金吾钟繇诧异地问道。
“恩!细作刚刚传来消息,辽东诸郡内有隐秘的兵马调动。”厅中之人,除却曹丕等三兄弟外,都是曹操的亲信重臣,荀彧也没有太过顾忌地说道,“公孙康本是狼子野心之辈,前次虽然受挫于辽西,但以他的性情,恐怕很难吸引教训。反而有可能暗中记恨丞相。此次刘备兴大兵来犯,使我军难以各处兼顾,若非有臧霸、孟建重兵屯守辽西,恐怕公孙康业已乘机攻袭。但饶是如此,也绝不能对其掉以轻心!万一我军与关、张决战之时,公孙康突然起兵,后果不堪设想!”
厅中一阵默然,片刻后。陈群开口问道:“徐州又是怎么回事?依靠那条坚壁清野之计,应该能够拖住关羽啊?”
“徐州方面,关羽占据了彭城、下郊二郡后,大量迁徙两郡百姓南下扬州。据细作最新探回的消息,至少已有四万百姓开始南迁,而且人数还在迅速增加。”荀彧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什么?迁徙百姓?”
“关羽到底想做什么?”
一阵轻微的议论声后,陈群似有所悟地说道:“文若兄,难道关羽是想以此法来化解坚壁清野的计策?”
“恐怕是如此……”荀彧轻轻点头,“以目下的情况看,徐州今年几乎已没有可能恢复农耕。关羽夺占了徐州。就等于背负上了一个70万人地沉重包袱。饶是荆、扬粮食充裕。要应付70万人的吃饭问题,也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且这并不是一月、两月。而是整整一年半时间。得到明天秋收,徐州才有可能自给。不说其他,仅靠这70万人的吃饭,就能将刘备拖垮。但是,关羽突然来了这一手,便会引起极大的变故。扬州地域广博,有淮水为屏,在去年的天灾中损失又较轻,完全可以接纳得下数十万徐州百姓。这些百姓南迁之后,还赶得上扬州的春耕。如此一来。一则百姓能够自耕自给,二则还便利了扬州的开垦,同时还使得关羽军在徐州少了些牵制,可谓是一举多得之策。”
曹丕微愕之后,急切地向荀彧请教道:“荀公可有应对妙计?”
“只能有劳夏侯将军和曹将军了……”荀彧沉吟着说道…………
曹操被困宛城地消息传至庐江后,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以司空刘助、太常伏德为首的一部官员,力主倾尽全力攻下宛城,一举擒杀曹操。他们认为,只要曹操一死。许昌伪朝廷必会土崩瓦解,兴复汉室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为了一个曹操,即使付出十万人的伤亡也绝对划得来……
送走了刘助、伏德两人,刘备从前厅回到内厅,徐庶、鲁肃、张昭、剻越四人正等在厅内。
“主公,刘、伏二位又是为宛城的战事而来的?”见刘备进来,徐庶捋髯轻声问道。
刘备与徐、鲁、张、剻四人本在内厅中商议军政要务,不想刘助、伏德来访。
“恩……”回到厅首的主位上,刘备点点头,轻应了一声。
“这都要怪将军啊……”剻越小开了一个玩笑,“若是没有困住曹操,何来这许多麻烦!”
刘备轻轻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主公的意思如何?”鲁肃谨慎地询问道。刘助、伏德造访之前,刘备五人正在商议宛城的战事。
“曹操若死,兴复汉室地大业至少能提前5年达成。”刘备目光深邃,轻叹说道,“以心而言,我很希望三弟能在宛城除掉曹操……”
徐庶等人知道刘备还有后话,都静静地聆听着。
“我与曹孟德相识20余年,较量了也快有20年……”微顿了片刻,刘备继续说道,“对他,虽不敢说知根知底,却也是相当熟悉了。曹操这人,最擅长逆境反转,濮阳对吕布,官渡对袁绍,每每都能扭转乾坤。如今曹操虽然被三弟困在了宛城,但若说他没有半点后着,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地。再者,曹操虽然被困,但曹营中其他人等也绝非善欺之辈。一旦曹操当真性命攸关,必会倾力急援。若届时三弟还未攻下宛城,岂不是要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徐庶和鲁肃、张昭、剻越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微微显露出安慰之色。其实在刘备接见刘助、伏德之时,他们四人就已达成了共识,一致认为不宜命令荆州军强行攻取宛城。但他们又担心刘备会被一时的眼前利益所蒙蔽,而急于求成。
但眼下看来,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刘备对事情地利弊看得很透。
“论治军操练、用兵作战之能,我远不如二弟和三弟,而且我远在庐江,不亲临战场,所知道的情报也仅仅只鳞片爪的皮毛。若我随意下达命令,于战局非但没有半点好处,甚至会对二弟、三弟形成制肘。”
刘备缓缓站起身,转向北面,叹气说道,“战场上的事,就交给二弟、三弟他们自己决断,我只需要为他们稳固住后方就行了!”
“主公明断!”徐庶等四人一齐起身,向刘备行了一礼。
“元直,给三弟传书,对宛城如何攻略由他自行决断,不必请示通报!”刘备抬手示意四人起身,随即对徐庶吩咐道。
“庶这就去安排!”徐庶再施一礼后,举步离去。
徐庶离去之后,刘备与鲁肃、剻越、张昭三人继续商议起安置徐州南迁百姓的事宜。
两盏茶的工夫后,徐庶急匆匆地返回内厅。
“元直,发生什么事了么?”刘备看徐庶面色有些不寻常,疑惑地询问道。
“主公,刚刚得到一封传书……”徐庶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封绢书双手递给刘备,“我方安排在西川的细作发现,西川内部似乎有所异动迹嘉——““异动迹象?”张昭诧异地看着徐庶,“元直,你是说刘璋准备对主公用兵?”
“并非如此!”徐庶摇摇头说道,“似乎是西川内部有人准备向刘璋夺权。”
“怎么会这样?”张昭微愕说道。鲁肃和剻越也露出同样震惊的表情。
刘备迅速将绢书上的内容看完,随后转递给了张昭,自己则凝神思索了起来。
待其余三人都浏览完绢书后,刘备皱眉询问道:“元直你看这消息有几成可能为真?”“至少有七成!”
“七成……”刘备低喃了几句后,转头向徐庶、鲁肃等人问道,“你们怎么看此事?”
“刘季玉执掌益州十数载,虽无什么卓绩,在士民中也谈不上太高的威望,但西川这些年来也算州富民丰,且川人向来保守,若说他们会平白无故地夺权篡位,似乎也太奇怪了些!”剻越轻捋长髯,略显疑惑分析道。
荆州毗邻益州,剻越在荆州呆了几十年,对西边“邻居”地情况也算比较熟悉。
“剻公的意思是……”徐庶反应极快,“有外人煽动!”
“恐怕是这样!”剻越点了点头。
“若是如此,必是曹操在暗中算计!”鲁肃表情肃穆地接口说道,“而且,这一举动的最终目的,恐怕还不仅仅是为了西川。”
“荆州?!”刘备失声说道。
鲁肃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一旦西川被亲曹之人所掌,则他等必会乘将军北伐之机,出兵攻袭荆州。就算攻不下荆州,也很可能逼迫将军回师救援。如此一来,曹操在西线战局所受的威胁便可解除,进而可以调集军力迎击君侯的大军。这样一折腾,几个月的时间就过去。只要能拖到今年秋收,曹操的粮食短缺局面稍稍得缓,他就可以从容调度兵力。”
“子敬说的很对!”徐庶点头附和道,“以西川牵制我荆州军力,恐怕是曹操地后着。”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
诚如徐庶、鲁肃等人的分析,一旦西川“变天”必然会直接威胁到荆州的安全。荆州主力尽出北伐中原,目前留守的军力还不到两万人。从荆北到荆南,战线长达7、800里,区区的两万军力实在是无法同时兼顾。
即使再加上陆逊屯扎在交、荆两州边境处的两万兵马,总共也不过四万人而已,而且陆逊的兵马还得用来防范南中蛮部。
而西川所能动用的兵马,保守地估计也得有7、8万人。
此前,西川需要同时防范汉中夏侯渊、巴东张鲁、南中蛮部,当然也包括荆州军,这样无形中就大大地分散了军力,无法对荆州构成实质性威胁。
然而,西川一旦“变了天”对汉中的防范也就不再需要。同时,因为有夏侯渊的牵制,甚至连张鲁的威胁也可以解除。这样一来,除了对南中蛮部还稍需提防外,西川就可以调集大半以上的军力来攻击荆州。
更要命的是,由于同样主力尽出参与北伐,扬州也无法给荆州提供支援。
如若西川跟刘备当真反目,荆州的安全将成为一个极大的隐患,随时都有可能将目前所进行的北伐大计毁于一旦……
“计将安出?”刘备眉头深锁,沉吟着说道。
徐庶思索片刻后,第一个说道:“主公,为策万全,庶以为需行多管齐下之策……”
“何为多管齐下?”刘备急切问道。
“其一,尝试从源头上杜绝此事……”徐庶缓缓分析道,“自细作传讯到此刻,不过才过了三天多时间,很可能变乱尚未发动。若能以最快速度派人向刘璋示警。或许可以消变乱于无形。庶相信,西川内部真正被曹操蛊惑收卖的人,也只是少数而已。只要刘璋有所察觉,以他父子在益州二十余年的根基,安定变乱并不是太大的难事。”
“若是晚了,又待如何?”张昭捋髯问道。
“若是晚了,就让我方暗藏在西川的细作直接将,部分西川官员受曹操蛊惑收卖兴乱作反,的消息大肆散布出去,将势造大。我料川中必也有部分文武官员是忠于刘璋的。一旦他们知道变乱的,真相”必然会与那些受曹操收卖的川臣相斗。只要西川内部也斗起来,自然就无法对我荆州形成威胁。”徐庶冷静地回道。
徐庶地这个计划,很可能会让西川的数十万百姓陷入内战之中,但对于确保荆州安全和北伐大计却是很有帮助。
刘备虽然是个有原则的人,但也不迂腐,思索了片刻后,缓缓点头表示了认可:“元直,接着说!”
“是……”徐庶点头继续说道,“举措之二。便是尽可能地调动兵马前往荆州驻防。以防出现意外或是前面的举措来不及见效。目前能够抽调出增援荆州的兵马,也只有正在丹阳操练的新兵,以及屯扎在吴郡和会稽的一部兵马。总数约在两万五千人上下。这本来是准备用来作为北伐的预备队,但眼下只能用他们来解燃眉之急了。”
“恩……”刘备颔首说道,“元直,你看由谁来统领这些兵马增援荆州?”扬州军地主要将领都已参加了北伐,留驻后方的将领可堪统领大军实在不多。于禁虽然是个不错的人选,但他的身份却有些尴尬,而且目前正处曹、刘决战时期,有些事情很难保证。
“廖化将军擅长治军,兼资勇略,正是统军增援荆州的绝佳人选!”徐庶略一思索后回道。
“元俭确实很适宜!”廖化是刘备军中的功勋宿将。在转战汝南、寿春和江东的战事中都曾立下过赫赫战功。近年来他主要是负责镇守江东腹地,相对地淡出了前线的战事。也正因此,刘备一时间才没想得起廖化来。
但此刻,一经徐庶提起,刘备就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认可。
“主公,最好再往荆州安排一个统筹军政全局之人,一则可以应对西川的变乱,更主要是确保北伐的顺利进行。”见刘备再次认可自己地提议,徐庶接着说道。
刘备点点头。目光在厅内四人身上巡顾一圈,最后落在了剻越身上:“异度,你可愿往荆州一行!”
剻越智计出众,而且在荆州地声望卓著,更曾有过统领一方军、政要务的经历,确实是担当此重任的不二人选。
“固不敢辞!”
“主公,最好再遣使联络张鲁,请他在有必要时,对汉中和西川形成一定地震慑!”在徐庶计划的基础上,鲁肃补充说道。
“思……”…………
一个时辰后,一连六、七只信鸽冲天而起,分别飞往不同方向……
章和二年三月二十五日,稗将军廖化统会稽军北上,集结了吴郡守军后,搭乘船只西进荆州。
与此同时,建威校尉全柔统丹阳新军一万五千人,先期开赴柴桑等候廖化。
平贼校尉全端奉命在丹阳大量征募新兵……
“铛铛铛……”急促的鸣金声响起,攻城中的荆州军士卒带着阵亡、负伤的同伴,如潮水一般退却了下去,迅速而有序。
不多时,战场又恢复了宁静。
若不是城上城下到处残留的血迹,和空气中那弥漫难散的血腥气息,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里不久前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拼杀。
宛城东城楼上,松了口气的曹军士卒一面忙碌地将伤亡的同伴抬送到城下,接受诊治,或是直接入殓;一面朝城上运送着守城需要用地物资,石头、油料、箭矢……
在贾诩、满宠等人陪伴下,曹操一路慰问着受伤的士卒来到了城楼上。
走到城楼的外沿,曹操扶摸着凹痕累累的女墙,目光深邃地眺望着城外————在荆州军连续七、八日地进攻下。环绕宛城的那条三丈多宽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得七七八八。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再是一条河,而是一段一段的小沟。
在距离城脚约280步的地方,两条全新地壕沟赫然在目,每条都大约有一丈多宽,彼此间的距离不到两步。比较奇怪的是,这两条壕沟不是完整地,被分成了一段一段。大约每一百步就会断开来。每段之间隔着十步的平地。
当荆州军刚开始挖这两条壕沟的时候,曹操还感到有些莫名。但等到壕沟初见规模时,曹操脑中灵光一现,猛地会悟了对方的意图。
宛城的守军中,有6000余骑兵。宛城附近较为平坦的地形,正是骑兵发挥威力的绝好舞台。如果将这些骑兵集中起来,利用夜色对准某一个方向的荆州军突然发动攻击,就算无法击溃敌军,无法突破重围,但能给荆州军造成极大的威胁却是毫无疑问的。
而荆州军挖掘地两条壕沟。正是为了限制曹军骑兵。甚至是曹军步卒地突围攻击所用的。面对这两条紧紧相连的壕沟,曹军骑兵如果出城发起攻击,只能从对方刻意留下地壕沟之间那一段段宽度只有十步的平地通过。
这样一来。骑兵冲锋的威力就被削弱了一大半。
但对于荆州军,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利用射程超过300步的新型霹雳车,他们完全可以先压制住城楼上的曹军霹雳车,继而在通过壕沟后再整军攻城……
“张飞围点打援的意图很明显了!”满宠站在曹操身后,沉声说道,“他赶到宛城这五、六天,荆州军的攻击虽然轰轰烈烈,实际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混蛋也太狡诈了!”曹休一拳砸在女墙上,恨恨地说道,“他似乎对我军的守城手段一清二楚。每次都能避开要害。攻城的士卒个个都像乌龟一样,砸也砸不死!还有那可恶的霹雳车,他们那到底是什么霹雳车啊?我军霹雳车架在城楼上,射程居然还比他们地差上3、40步。如果不是靠踏弩,连碰都不碰他们的霹雳车!”
“他不仅仅是想围点打援……”贾诩拈着胡须说道,“荆州这几日的攻城,与其说攻城,不如说是操练。不知丞相有无留意到,参与攻城的荆州军似乎是每日一轮换。”
“他看出我军不便出城迎击。居然拿曹某当成练兵的对象!”曹操气极反笑地说道。
“这才让人感觉他的可怕!”贾诩轻叹说道,“丞相身在宛城,对张飞而言几乎是触手可及。只要能攻下宛城,他便能立下旷世奇功,为刘备一举奠定胜局。这样大的诱惑,可说无人能够拒绝。但张飞楞是将此等奇功视若无睹,令人不得不惊叹。”
“不知子廉和文谦他们的大军怎样了?”曹操目光复杂地盯着远处荆州军营内的那面巨大地聱旗看了片刻,沉声说道,“只望子廉不要太过卤莽行事!”
“丞相不必忧虑!”贾诩轻笑安慰道,“乐将军行事稳重,应该可以劝阻住曹将军!”
在前日,曾有一队虎豹骑兵乘夜色艰难地突破荆州军的阻拦进入到宛城。尽管50余骑最终只剩下两骑,但却成功带给曹操一条重要消息————当日遁入山中的乐进,引军东向绕过宛城,会合了曹洪。随后两人又与南下增援宛城的其他几部曹军会合,集结了五万余人的大军,并在荀彧的部署下缓缓朝宛城逼近,以此荆州军施压。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荆州军还未有解除围城的迹象。
“西南的事,也该有消息了吧……”收回远眺的目光,曹操轻叹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
帅帐内,我和庞统、司马懿、黄忠、文聘、陈到等人围住一起,商议宛城的战事以及如何应付西川可能的变乱。
有关西川内部不稳、部分川臣意图夺权的传言,在几日前业已传到我这里。
就在大部分人对消息的准确性还表示怀疑时,庞统就斩钉截铁地断言此事至少有八成可能为真。他提到,曹军这几日的举动太过反常————在明知宛城正在遭受“猛攻”、曹操已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来援的曹军居然还能保持“龟速”行进,这其中必有玄机。而最大的可能便是曹操另有后着,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内迫使我军解除对宛城的包围。
利用西川发难威胁荆州,迫使我军回师救援,这样的一条釜底抽薪之计,是相当合理的解释。
司马懿也对庞统的分析深以为然。
而随后,在大哥传来的急书中,言徐庶、鲁肃等人也抱着与庞统相似的观点。同时,西川方面也另有后继消息传过来。
这样一来,如何应付西川变乱可能带来的恶劣影响,不得不被提上议事日程。
比较为难的是,到目前为止还不能肯定西川的变乱最终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可能的结果有三个————刘璋平定变乱;刘璋与那些夺权的川臣形成对峙;西川彻底变天……
若是前面两种,都不会对荆州造成实质性威胁,北伐仍可继续进行。然而,一旦出现第三种情况,对我军将不啻于一场灾难,眼前这千载难逢的北伐良机可能会就此丧失。
问题就在于,现在还无法确认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但身为主帅,我必须要从最恶劣的情况考虑起。如若益州军倾师进犯荆州,以荆州现有的军力。自保相当艰难。要是身在汉中的泰山大人也插上一手,情况将更加不堪设想。
如果保险起见,我应该现在就提师撤回荆州。但这一撤,日后想再寻求到绝佳的北伐的机会,恐怕不是件容易地事情了。
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进退两难……
赵云掀帘入帐,向我行了一礼后,寻个地方坐了下来。
“子龙。有什么新情况么?”我直身看向赵云,询问道。”没有!”赵云摇了摇头,“宛城城内正在修复城墙,曹洪、乐进所部仍驻扎在东北60余里处,从上午到现在居然半步都没动!”曹洪这厮,是存心跟咱们耗下去了!”文聘一拍大腿,略显恼怒地说道,“三天居然前进了不到30里……”
“我军跟曹操耗,曹洪又跟我军耗……”庞统摸着颔下的短髯,呵呵笑了起来。”这倒有些意思了。”
“曹洪也在等待机会……”司马懿冷静地分析道。”如若西川有变,估计他那里也该得到些风声了。他在等候我军退兵,等候战机的出现……”
“将军。不如对宛城动真格吧!”凌统略显急切地请命道,“让末将领飞军上,明天一定把宛城给您攻下来!”
“公绩,稍安勿躁!”一旁的黄忠轻拍了拍了凌统的肩,对这个足可当自己孙子的爱徒(凌统曾拜黄忠为师,学习箭术)说道,“将军这几日的攻城的意图,你还没看出来么?”
“不就是引诱曹洪来援,而后寻机打援么?”凌统微愕说道。
“不仅仅是这样啊!”黄忠爽朗一笑,“将军还在试探宛城城防地弱点!”
我无声一笑————黄忠毕竟是征战三十余年的沙场宿将。经验之丰富非一般人可比。我确实有借佯攻试探宛城弱点的意思,不过除了庞统、司马懿外,似乎也只有黄忠看出来了。
“这几十年来,宛城曾数次毁于天灾人祸之中。照理说,重新修复后的城墙与原先城墙之间应该存在一些薄弱的地方,如果能找出这些薄弱地方,用霹雳车集中轰砸,破墙而入并非不可能!”黄忠捋髯继续说道,“将军这几天让大军乱无章法地攻城。就是为了不引起曹操注意地寻找出宛城的薄弱处!”
陈到、朱桓等人都被黄忠的话吸引住了,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找出了么?”凌统本该向我问这个问题,但心急之下,问的对象却是黄忠。
“虽然不知道将军寻出了几处,但据我观察……”黄忠探身向前,指着摆放在众人中间的一座城池模型说道,“东城楼自城门往北500步,那里有一段大约7、8步长地城墙,似乎不太稳固。”
顿了顿,黄忠皱眉说道:“但即使要以霹雳车轰砸,恐怕也得下点工夫。”
“除了这一处外,还有一处!”我也将身体探到模型前,指着一处说道,“东、南城楼地拐角处向西100步,有一段11、2步长的城墙同样也不是那么稳固。不过,未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动强攻的念头。一旦陷进去,想抽身就没那么容易了,曹洪那厮还等在外围呢!”
正商议着,正在值营地向宠突然掀帘入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将军,荆州急书!”躬身行礼后,向宠急促地禀报道。
“拿过来!”我面色一凛,沉声说道。
从向宠手中接过一绢帛书,迅速地阅览了起来。
庞统、赵云、黄忠等人也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一齐将关注的目光投在我身上。原本还相当热闹的帅帐,在霎那间变得鸦雀无声。
“将军,有什么情况?”看我似乎已看完急书的内容,庞统拈须询问道。
“公权(刘磐)急报,益州军有向涪城集结的动向……”我随手将绢书递给庞统,缓缓说道,“另据探,南中蛮部也有不安定迹象。近日孟获于三江城大聚南中蛮各部首领,似有所图!”
情况变得有些不妙了!
“什么?”帐内立时响起一阵轻微的喧哗声。庞统将绢书再转递给了黄忠。沉吟着说道:“益州军此刻突然朝涪城集结,绝非偶然。很可能西川的变乱已生……”
“怎么说?”我侧头看向庞统。”益州军将兵力集结于涪城,应该不出两个原因……”庞统分析道,“防守或是进攻,分别对应西川内乱的两种可能结果。若是刘璋获胜,他为防范我方乘乱进袭,派兵增防涪城在情理之中。反之,若是那些亲曹的川臣夺权成功。此刻增兵涪城自然就是为了进攻荆州。”
“前一种情况可能性不大……”司马懿接口道,“虽然西川与荆州之间通信不便,但刘璋也应该知道我军主力正在北伐,根本就抽调不出兵力去进袭西川。况且川路艰难,进攻西川不是那么容易地事情。”
“恩!”庞统点点头,表示认同,“这样看来,很可能西川已经‘变了天’。亲曹派已经掌权,只是不知刘璋生死如何?如果刘璋能死在变乱中,情况或许还能扭转一些过来。要是刘璋只是被控制成为傀儡。麻烦就大了!”
我能理会庞统话中的意思————刘璋如果死在乱中,我方就可以在这上面大做文章,挑起西川内部的争斗。但是。如果刘璋未死,只是成为傀儡,亲曹派川臣就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西川的局势,进而对我方形成极大的威胁。
“南中蛮部的不寻常举动,这时机也凑巧了……”赵云览毕绢书,疑惑地说道。
“看来跟曹操也脱不了干系!”我眉头轻蹙,沉声说道。
“如若西川和南中蛮部同时进袭,荆州危矣……”黄忠表情沉重地说道。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显得有些茫然。
“将军,是不是撤回荆州。以策万全?”片刻后,陈到持重地建议道。
“现在撤回去,这么多天的仗不是白打了,一万多将士不是白死了……”凌统腾地起身,激动地说道。
可能凌统自己还没注意到,他这番话已经伤及到了陈到。
“公绩,将军自会有决断,莫要冲动!”黄忠伸手一拽凌统,硬生生将他拉坐下来。
坐下后。凌统才醒悟了一些,冲陈到抱拳低头道:“陈郎将,末将失言了!”
陈到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介意。
经过这个小风波后,帐内更显寂静,一众人等都在凝神思索着。
“不愧是老奸巨滑的曹孟德,不鸣则已,一鸣就要吓死人……”庞统见帐内气氛略显凝重,开玩笑地说道。
“士元,你可有应对妙策?”我一时间也没想出个头绪来,索性向庞统询问道。
“呵呵……”庞统呵呵一笑,带着安慰性质地说道,“且不说西川和南中目前也只是有异动迹象,就算他们真地起兵进犯,也并非不可抵挡,实在不需要如此焦虑。就目下而言,我以为加强防备、静观其变即可————荆州方面加强防备,我们这里则是静观其变……”……
翌日正午,由荆州再传急书。
经安排在西川地细作确认,成都确实已发生变乱————以刘璝、吴懿、张肃、张松、孟达为首的一部川中文武,突然对刘璋发难。至细作传讯时,成都已被反乱者控制,刘璋就擒。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上)
“终究还是没赶得上!”垂下手中的绢书,我长出了一口气————
尽管大哥已经派遣使者急赴西川,试图向刘璋示警,但最终还是没来得及。目前西川形势的发展,可以说是最为恶劣的一种结果。
曹操的阴谋终究还是达成了。
张松、孟达……名字听起来那么的熟悉。原先的历史中,这几位都是迎大哥入川的功臣。但也不要忘了,张松在向大哥献图之前,首先去的是许昌,他原本是想把西川献给曹操的,不过因为受了曹操的冷遇,才转而投向大哥。说得不好听些,张松这人就是一个标准的“骑墙派”
而身为张松的好友,孟达肯定早已对张松“献川”的企图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劝阻,反而也积极为此事而奔走,说明他们本就是一类人。事实上,孟达的反复程度还要超过张松……
在南阳,在徐州,尽管遇到到了一些麻烦和难题,但我军在总体态势上都占据着优势。这一次我军的全面北伐,可以说是碰到了数十年一遇的绝好机会。打好了,就能从根本上改变大哥与曹操之间的力量对比,为日后的天下一统奠定坚实的基础。
一旦错过这次的良机,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寻找到第二次机会。
我实在很不想将此生余下的时间,都耗费在跟曹军无休无止的拉锯战中。
当年的汉中之战,我军已经攻至南郑,眼见即将平定汉中大局,但因荆州遇险而功败垂成。
难道这次又要再现当年的“故事”……
绝不能再重蹈覆辙!我微一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杂念从脑中抛除,仔细思索起对策来。
“其实情况还不至于到不可应付的程度……”庞统缓缓拈捋着颔下的几绺短须,沉吟着说道。”虽然刘璝、吴懿、张松等人暂时控制住了刘璋,但要想真正掌控西川各郡县,应该还需要些时间。而且,统料想川中之臣未必人人都会附随刘璝等辈,若能命细作多加活动,或许还能挑起西川地内斗。”
顿了顿,庞统皱眉说道:“其实,真正可虑的。并非是益州军,而是汉中的曹军。夏侯渊是曹操麾下最得力的上将,麾下曹军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当年在汉中之战时我军虽两败夏侯渊,一则是因为有将军亲自统军,二则是曹军初占汉中,极不得人心。如今曹军占据汉中已有一段时间,人心基本已定。夏侯渊不再有太多顾忌,加之将军如今不在荆州,若是夏侯渊引汉中精锐之师东向而来,与益州军、南中蛮部相互呼应。这才是最大的危机所在。”“恩……“微微点了点头。其实我心中也已有了这样的担忧。自我军北伐以来,各处的曹军都有所调动,惟一做到不动如山地。只有泰山大人的汉中部。
“仲达,你怎么看?”我转头向帐内另外一人问道。
“以懿之愚见,即便汉中曹军、益州军、南中蛮部同时进犯,北伐的大计也绝不容动摇……”司马懿略一思索后,侃侃说道,“曹操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使其战力大受影响。如果不能乘此机会削弱其实力,日后再想压倒他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也正因为如此,曹操才想方设法地从西川、南中蛮部等方面动心思,谋求以外力化解其所遭遇的困境。他在外力上动得心思越大。表明其内部力量越虚弱。
至于荆州可能遭遇的三路进犯,懿以为还是动用荆、扬、交三州留守军力加以抵御为上。
这三路中,南中蛮部号称有‘勇士二十万’,看似军力强悍,但其实却是最弱的一路。那孟获20岁出头,初接任大首领之位,在南中蛮部威望不足,根基不稳。蛮族近百部、洞,根本不可能做到同心同德。
纵然孟获能鼓动各部、洞首领出兵。也只能得到一支同床异梦的乌合之众。只要我方能做好准备,有足够的耐心,一面派兵与其缠击,一面派人联络其中与孟获不睦者,挑起蛮部内部地争斗,有很大希望让他们不战自散。
对益州军,同样也是分化搅扰与迎击相结合。先挑起益州军内部纷争,再在战场上给予其一定地打击,就有很大的机会迫使其退兵。
真正让人头疼的,恰如庞军师所说,是汉中地夏侯渊军。夏侯渊这一部曹军,既可以直接东向攻击我上庸郡,也可以乘我军无法分身的机会进击张鲁,以求一统巴郡。甚至还可以在益州军出现内斗时,出兵协助刘璝、吴懿等人安定西川局面。
对夏侯渊一路,只能想办法拖住他的手脚。将军可以请剻越大人联络张鲁,请其一面增兵对夏侯渊形成震慑,一面安排汉中教民起事。”听着司马懿的分析,我的眼睛逐渐变亮起来,庞统也不时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当然,懿的这些浅见只是从理论上进行的分析,真正实施起来恐怕还是有些难度的。”见我和庞统似乎都认同他的分析,司马懿面色稍喜,补充说道,“单就指挥荆、扬、交三州兵马迎击三路敌军,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有一位大局观好,治军严谨,作战灵活地重臣来统一指挥。原本剻大人是个极为合适的人选,但他需要坐镇荆州安定人心,并统筹军、政要务。刘磐将军虽然德高望重,但在大局观上有所欠缺,以懿之见,最好再另选合适人选统领大军。”
我和庞统对视一眼,随即都缓缓点头。
庐江事变之后,如火凤般“涅磐”重生的司马懿,越来越充分地展现出其军略上的能力。由于性格上的差异,他和庞统的思维,出奇地互补。在许多问题上。往往将两人的观点融合起来,就是最佳的方案。
在互补性,身为多年同窗的诸葛亮与庞统,反而显得不太理想,不能不说是一件奇事。
廖化、吕蒙、吕岱、贺齐……我在脑中迅速将荆州目前可用地人选梳理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一个人。
“将军有人选了?”庞统笑着问道。
“陆伯言!”我点点头,说出心中地人选。无论在战略、战术,还是治军、人缘等多个方面。陆逊都极为出色。更重要的一点,陆逊的堂妹刚刚与刘磐长子成了婚,刘、陆两族已经结成姻亲。这样一来,以身为平西将军的陆逊,取代身为前将军的刘磐执掌大军,(刘磐军职高于陆逊)不至于会引发矛盾。
“呵呵……庞统和司马懿同时轻笑起来,看来他们所想的人选跟我一般无二。”士元,你即刻草书两封,一封传至庐江。向大哥道明此事。另一封传至襄阳。请异度招伯言即刻北上,统领荆、扬、交三州兵马。让异度告诉伯言————我的建议仅供参考,具体的战略、战术由他自行决断。他只要能守住荆州,确保北伐不受影响就行。”“统明白了!”庞统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宛城这里怎么办?是否要以西川变乱来设个圈套,引诱曹洪部南下?”
不用庞统说得再详细,我也大致猜出了他地想法————诈退!
“算了!”摇摇头,我缓缓说道,“圈套如若设置不慎,很可能会被曹操识破,到时反而不美。还不如就保持目前的态势。给曹操留下希望,继续和他们僵持对峙。我倒要看看,曹操和曹洪的粮草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也好!”庞统微一点头,施礼后转身离帐而去。庞统离去后,我盯着桌案上的地图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忽然微感怅然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安排了防范措施,但正如司马懿所说————这也仅仅是在理论上的措施,但实际上能否见效,能否确保荆州安全。确保北伐的顺利进行,还是未知之数。
从内心中,我已厌倦,甚至是害怕再出现类似汉中之战那样的无奈情形……
宛城内。
眼见荆州军攻击如故,丝毫没有解除包围的迹象,曹操也由得烦躁起来。在围城状态下,宛城的存粮消耗速度至少要比平时多上两成左右————谁也不敢担保,荆州军什么时候会由虚攻变实攻。守军必须12时辰保持高度戒备巡视,这样对粮食的消耗自然就会增加。
同时,曹洪、乐进那五万大军每日地粮食消耗,也必然是一个惊人地数字。再继续拖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曹军就会因为缺粮而崩溃。
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进入了四月。
终于,在初四的正午,曹真兴奋异常地跑入刺史府,告诉曹操在宛城北面发现曹军地传讯狼烟。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表明西川的事情已经成功。
曹操当时一阵兴奋,督令城中兵马做好反攻准备。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直至第三天,曹操惊愕地发现,城外的荆州军居然没有半点后撤的迹象。
围城如故,攻击如故!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荆州军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一丝异动?”曹操一拍桌案,略显恼怒地说道。
满心以为在西川的设计安排能够成为扭转战局的重要砝码,未曾想,计划已经成功,对手居然丝毫不为所动。饶是曹操经历过无数起伏、心志早已磨练的坚定远超常人,此刻还是不禁有些失去了平常心。
“丞相,会否是西川的消息还未传到张贼那里?”曹休谨慎地说道。
“若是三天前,这个理由还说得通。”曹操声音有些阴沉地说道,“我不信,刘备在西川没有安插细作。料想西川变乱苗头初现时,刘备就应该有所察觉了。三月二十六日西川改弦更张,到今日已有十三天时间。连子廉都已在三天前得到了消息,张飞会时至今日仍对此事一无所知?再者,子廉三日前以狼烟传讯,张飞铁定会去探查原由,如此也该查出些蛛丝马迹来。更何况,刘备军中还有那善于传信的飞鸟,他们之间要互通消息比我方应该要方便的多。”
经过多方的查探,曹操已经确认刘备军中能够使用一种称之为“鸽”的飞鸟来传递消息,但由于鸽鸟的饲养、训练、使用,在荆、扬、交州中属于极度机密,除了专门的饲训人员外,也只有刘备军少数文武重臣才能接触。其他官员将领也只能大概地知道有这么一种鸟,至于此鸟产自何方、如何饲养训练、如何使用等等,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曹操命细作百般查探,也无法获得更进一步的消息。
见曹操发火,议事厅内的一众文武噤若寒蝉。生怕一语不慎触了丞相的霉头。
“丞相,其实文烈将军所言未必没有一点道理。”贾诩见气氛紧张,打圆场说道,“也有可能刘备方的情报搜集、传递环节上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使张飞暂时还未能获得西川的消息。以诩之见,丞相不妨一边继续等待,一面使人诈做出降,以‘降卒’之口将此消息传于张飞知晓。”“恩!”曹操沉吟片刻。怒气稍减地点了点头。
“此外,丞相还可以狼烟传讯,知会曹洪将军率军对张飞做出大肆进击地姿态,以此来增强对张飞的压迫感。”顿了顿,贾诩继续谏道。
曹操先是点头,但忽然间,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文和,你说有无可能张飞已经得到西川的消息,却存心不退守荆州?”
贾诩却没有流露出太过惊讶的神色。只是目光变得更加深邃。缓缓说道:“丞相也想到了。自昨日起,诩心中就隐约地产生了这个念头。不过,有件事情令诩有些想不通————荆、扬的主力已尽出北向进犯。腹地应该是相当空虚。张飞凭什么胆敢视可能自汉中、西川、南中三路而来的进袭于无物?如若这三路兵马当真同时进袭,兵力绝不少于十五万人,而且攻击地面相当广泛。以荆、扬腹地的少许兵马,又没有张飞亲自统军,真能挡得住这十五万大军?”
站起身,曹操在厅中来回走动了起来,头颅低垂深深地思索起来。
贾诩也不在说话,跟其他文武官员一齐等待曹操做出决断。
猛地收住步伐,曹操抬头沉声说道:“传讯于子廉,命他自明日起统率大军与张飞接战。城中守军也大造声势。作出即将出城配合子廉夹击荆州军的架势来。文和,那诈降传讯事,就由你来安排……”
“领命!”……
几名曹军降卒被带离后,司马懿从内帐里转了出来。
“士元,你怎么看?”我转头对庞统问道。
今夜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
在黄昏时分,由荆州接连传来两封急讯:首先,汉中曹军有了大举调动。但暂时只知道曹军正朝东面集结,具体的目标还不太清楚,可能是荆州。也可能是张鲁。
其次,益州军朝涪城集结的动作越来越明显。据安插在涪城的细作回报,益州军中最得力的大将张任似乎已经到了涪城。一切的迹象表明,益州军的东侵恐怕已是再所难免。
得到这两条急讯后,原本我正和庞统等人进行商议,巡夜地凌统却突然禀报,道擒住了几名曹军兵卒。更奇怪地是,这几名曹兵居然称他们是乘夜以绳索从宛城潜下,意欲来投靠我军。并且还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这重要的消息,便是西川地变乱。
“一条无聊的阳谋!”庞统摇头笑道,“曹操怕将军还不知道西川的事,特地派人来提醒将军‘注意’荆州的安全。他肯定也知道这条计策瞒不过将军,但只要把消息带到,目的也就达到了。刚才的几个曹兵,不是被舍弃的棋子罢了!”
“看来,曹操已经急了!”司马懿淡笑说道。
“这也难怪,再这样耗下去,他的粮草也撑不了多久了!”庞统轻捋颔下的短须,嘿笑着说道,“从宛城黄昏时放的烟来看,恐怕曹洪该有动静了!”
“他敢动,就打得他不敢再乱动为止!”我轻摁桌案,沉声说道。
虽然曹洪手中也有五万人,但要是真正战起来,他绝对讨不了什么便宜。
他这支兵马,人数虽多。但一则里面没有什么骑兵,二则其中有两万多人刚刚吃过败仗,尤其乐进地那一部,败得还比较惨。新败不久的兵马,在心理上肯定会存在阴影,士气上也会有所不振。这必然会影响到战力的发挥。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曹洪所部那略显孱弱的后勤补给。只要他敢急进攻击,我就让风骑军去截击他的粮草补给线。跟我军可以使用水军来运输粮草不同,曹军的粮草输送全靠陆路。只要风骑军存心去袭击他们的补给线,就算无法切断,但给他闹个鸡飞狗跳却肯定不成问题。
到那时,五万人地吃饭难题。就能将这支曹军拖垮……
章和二年四月初十,陆逊搭乘水军快船赶到了襄阳。
“……兹令平西将军陆逊督领荆州兵马。”剻越将刘备地手书宣读完毕后,从亲随手中取过一柄宝剑,郑重地递给陆逊,“伯言,此乃主公随身雌雄双剑中的一柄,主公特将此剑赐予你,以为令行禁止之信物,还望珍重使用。”
“谢主公!”陆逊一撩战袍,单膝跪地。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宝剑。”陆逊必不有负主公厚望!”
扶起陆逊后,剻越充满期待地说道:“荆州势态危急,汉中、西川、南中都有可能起兵进犯。荆州如若有失,必然会危及北伐大业。目前将军正与曹操对峙于宛城,牵一发则可能动全身。无论如何不能令将军分心,所以抗击外敌、护卫荆州的任务只能由我们后方完成。
此次,是由主公和将军同时选中伯言担当起统军护卫荆州的重任。在此后一段时间内,在不影响北伐的前提下,荆、扬、交三州的人、财、物力皆任由伯言调度。”
陆逊面色一凛,肯定地说道:“逊必竭尽所能。”
“好!”剻越点点头,笑着说道,“伯言。我也相信你!”
刘磐走到陆逊身旁,拍了拍他的肩,爽朗地笑道:“伯言,不必有所顾忌,好好干!”
“多谢刘公!”陆逊知道刘磐这是为他统领大军扫除障碍,和声感激道。毕竟,从军职以及在荆州地威望、影响力上,陆逊还比不上刘磐。如果没有刘磐的支持,陆逊想要统领好大军必然问题重重……
“伯言。南中的事情你最清楚,我就不多言了。汉中和西川的最新情况,我为你介绍一下!”寒暄完毕后,剻越命士卒抬来一个巨大的沙盘,就着沙盘详细地为陆逊解说了起来。
随着剻越的介绍,陆逊的目光在沙盘不住地巡视着,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剻越最后说道,“目前我方已向汉中和西川方向加派了大量细作,一旦有什么新情况,细作会在最快时间内以飞鸽传至襄阳。”
沉思了片刻后,陆逊指着沙盘上南中的方位说道:“剻公、刘公,我已命人在南中暗地散布了流言,称孟获有意以对外征战的手段,铲除蛮族中与其不合地部、洞,以图由大首领成为南中蛮王。此外,又命细作暗中联络了数位与我方颇为交好地部、洞首领。有必要时,应该可以发挥奇效。”顿了顿,陆逊继续说道:“逊还有一个针对南中蛮部的计划,请剻公、刘公一起参详下。”
“伯言,说来听听!”剻越饶有兴致地问道。
“据逊所知,孟获野心勃勃欲建国称王,而南中蛮部中,想做蛮王的部、洞首领还不止一个。不过,其他几位多半是有心无胆,顾忌孟获那大首领地身份。”陆逊温和地笑道,“但是,如果我方能动些手脚,让这几位自以为天命所归,或许情况就不同了!”
“制造符瑞?!”剻越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正是!”陆逊笑着点头道,“蛮人多半愚昧,且对神灵信奉有加,若能针对他们的习性制造些符瑞征兆,必能收取奇效!”
“妙!”剻越击掌笑道,“伯言,主公和将军果然没有选错人!”
陆逊微微一笑,又继续与剻越等人商议起其他方面的军情来……
正式接管军权后,陆逊立即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鉴于汉中、西川和南中等方面的情况越来越紧张,陆逊于十三日重新进行了兵力调整————吕蒙南下武陵,接掌原先由陆逊统领的两万兵马,负责防御南中蛮部;廖化引增援而来两万五千扬州军驻防西陵,负责防御益州军;贺齐引军一万五千人驻防上庸,防御汉中曹军。
而刘磐,则负责聚集督训各郡的郡国兵……
在西川,此刻却发生了一件的重要的事情!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
益州,成都。
时近黄昏,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天空中云很低,好像就要落下来压到头上似的,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压抑感觉。几缕残红色的阳光透过城墙般厚实的云壳,为灰扑扑的天空增添了几条血线。
虽然还未入夜,但城中百姓都已早早地回到家中,街市上冷冷清清。一阵晚风吹过,卷起片片烟尘……
恢弘大气的益州刺史府,坐落于成都偏东南的位置,是城中最为显眼的建筑。整座府邸占地近百顷,内有屋舍近千,厅院纵横,园林别苑,满眼的华贵之气。其中的部分主建筑,完全是根据京师皇宫的样式仿建而成的。不少初次来到成都的人,乍看到这座刺史府,十之七、八都会被惊住。
事实上,川中曾流行过这样的传言————已故前益州牧刘焉,曾有心据蜀中为王称帝,因此特地修建了如此富丽堂皇的府邸,准备作为称帝后的皇宫。但很可惜,还未来得及实现自己的宏愿,刘焉便因病逝去,而继位的刘焉之子刘璋对称帝又不感兴趣……
刺史府内外,一队队士卒手持兵刃来回巡逻。在府邸周遭,还另有近千士卒驻防。
如此森严的戒备,许多军中老兵都称是前所未见。
刺史府的后门处,十数名轮值的士卒一边守卫着府门,一边轻声闲议着什么。
“……要开战了,不知道这次又要死上多少人!”一名40岁上下、什长模样的老兵抱着长枪叹气道。
“林老大,又听说什么了?”一名20来岁的士卒压低着声音问道。
其余十来名士卒也有意无意地靠拢了一些过来。
“嗫……”林姓什长又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听北营的兄弟说,咱们马上就要跟荆州开战了。这几天正朝东面调人呢!”
“跟荆州?”另一名老兵诧异地接口道,“那不是刘皇叔的地盘吗?咱们益州跟刘皇叔不是一路的吗?林老大,你是不是听错了!”
“应该错不了。如今连刺史大人都被关起来了,还有什么……”
林姓什长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收住自己地话头,左右张望了一下,才以更低的声音说道,“上面的事情。不是咱们能知道的。只希望这次不要抽到咱们到东面去,人家荆州军也不是好惹的……”
“是啊!”其余士卒也心有戚戚地低声附和道。
林姓什长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了远处有一小队士卒正朝后门这边过来,略感惊讶地对同伴说道:“到换班的时候了么?”
“没呢,还有半个时辰……”一名士兵回道。
“留下两个人守住门口,其他人跟我上去拦住他们!”林姓什长急声吩咐了两句,随后领人迎向那一队士卒。
“你们干什么的?”距离大约十步时,林姓什长招手示意身后同伴戒备,自己则上前喝问道。
对面那队士卒也停下了步子,一名什长模样的人领着一名兵士迎向前来。说道:“第三屯什长张朝。奉徐都尉之命前来换班!”
“时辰还没到啊……”林姓什长虽然心中疑惑,但眼前这位什长所说地徐都尉正是直接负责督统刺史府外守军之人,或许对方真是奉了什么命令。但他仍然仔细地将对面的那队士卒打量了一遍。随后目光落在张朝身旁那名头颅一直低垂的兵士身上,问道,“这位兄弟怎么了?”
还未等张朝回答,那名兵士已经自行将头抬了起来,一对如电的精眸紧紧将林姓什长锁住。
“张……张……”一看清那兵士的脸庞,林姓什长立即神色剧变,言语也变得结结巴巴,“张督……”
眼前这人,哪里是什么兵卒,正是益州军东部督、振远将军张任。
虽然张任的面庞上似乎涂了什么东西。但身为老兵的林姓什长还是很快认了出来。
“哼~!”张任冷哼一声,眼眸锐利如隼,声音低沉地问道,“刺史大人是不是在内院中!”
被张任冷厉的目光扫过,林姓什长只感觉身体猛地一颤,冷汗迅速布满额头,心中竟然生不出丝毫的抗拒之意,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给本督带路!”也不废话,张任直接喝令道。
本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微颤了几下后,林姓什长只能说出一个字来:“诺!”……
抚蛮将军刘璝的府邸中,饮宴正欢。
“只要将严颜、张任、黄权三人除去,余众便不足虑。到那时,公行兄就可取昏庸刘璋而为益州之主,更可得曹丞相所允诺地蜀公爵位。”相貌颇为猥琐丑陋地益州别驾张松高举酒爵,向端坐主位的刘璝遥祝道,“松这里先恭贺蜀公了!”
“哈哈哈……”刘璝三十六、七岁光景,阔面朗目。此刻听得张松恭维之语,不禁大笑起来,举杯相迎道,“借永年吉言了。”
将爵中酒水一饮而尽后,刘璝笑着说道:“若真能借荆州军之手除却严颜、张任二人,我必记上永年献计之功!”
顿了顿,刘璝叹气说道:“严颜、张任是蜀中重臣,他们麾下的兵马也都是我军中地精锐,若能为我所用,当可成为极大臂助。只可惜,他二人对那蠢货刘璋太过忠心,他们手下的兵马旁人也很难控制,若不将他们连根铲除,益州大势难定。除掉他二人,实非我之本心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严、张二人不识时务,便只能自取灭亡。这不怨天,不怨地,只怨他二人太过愚蠢!”张松轻拈颔下短须。朗声说道。
一直低头默饮的偏将军吴懿突然抬起头,面色略显凝重地说道,“张任一向胆大心细,他当真会如此听命地进攻荆州么?”
“这道命令是以刘璋的名义下达的,由不得他不听命!”张松冷笑说道,“他敢抗命,就是叛逆。而且,只要他稍露出异心。就断了他的粮草,绵竹和江阳都控制在我们手中,他想作反也是休想。我倒要看他和严颜的五万多人能蹦达几天。”
“逼急了,张任也许会逃到荆州去!”吴懿不太乐观地说道。
“呵呵……“张松露出冷酷的笑意,“荆州目前腹地空虚,就算张任想过去,刘备也一定敢收纳。几万兵马,如果在荆州闹腾起来,还不翻了天。就算刘备胆子大,敢收容张任。我也有法子让他们内讧起来。”
“哈哈哈……”刘璝大笑说道。”有永年妙算,我无忧矣!今日只需饮宴,不谈大事。来,一起饮了此杯!”
正酣饮间,厅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怎么回事?”刘璝放下酒爵,略显恼怒地大声问道。
不多时,一名亲兵回报道:“大人,徐明都尉有要事求见!”徐明正是负责刺史府守卫(看守)事宜的都尉。
“没见我正款待各位大人么,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刘璝不满地说道。
“公行兄,还是让他进来吧,说不定真有什么要紧地事情!”张松打圆场道。
“传!”刘璝略一思索后,摆了摆手。
片刻后。一名浑身浴血地将领急步走进厅内,单膝跪地向刘璝行了一礼。
“徐都尉,你怎么会弄得如此模样?”见到这副光景,蜀郡太守张肃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
“刘将军,大事不妙!”顾不得回答张肃,徐明神色慌张地急向刘璝禀报道,“张任从刺史府中劫走了刺史大人,正朝城外而去!”
“啪嗒!”刘璝神情一滞。手中酒爵掉落在地。随即,他腾地站起,紧赶几步走下厅来,一把揪住徐明的衣襟,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张任劫走了刘璋?”
“是……是的!”
听到张任之名,厅中竟有半数人面色瞬间如土。
“他带了多少兵马,怎么攻进城的?为什么张任杀进来,也没人来通报我?”刘璝表情狰狞地质问道。
徐明一阵慌乱,小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回道:“张“张任只带了数十人,也…也不知怎么进了刺史府?”
听了这一回答,刘璝居然一时楞住了。数十人,这是什么概念?
张松腾地站起,愕然说道:“他居然敢孤身混入成都搭救刘璋?”
顿时,众皆哗然。成都守军不下万人,而且都已被刘璝控制。而张任居然兵行险着,只带少数人潜进可称虎穴的成都城,如何能不叫人惊叹。
“现在不是发楞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即刻截住张任。他既然能潜进来,必然有人与其窜通,若不是速速采取行动,必然悔之晚矣。”中郎将孟达沉声说道,“一旦被他们逃脱,后患无穷!”
“快,调集兵马……”刘璝恍然大悟地怒吼起来……
张任领着百余士卒将刘璋紧紧护卫在中间,一路朝最近的东城门方向急行。
城中一片杀声震天,远远已可见追兵地火把在摇曳正在急赶过来。
城门在即,通明的火光下,无数守卒严阵以待。
张任大步流星向前,浑然不顾已有上百张弓瞄准了自己,厉声断喝道:“打开城门,全给我闪开!”
一众守卒个个面面相觑。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下)
“打开城门,都给我闪开!”
面对横眉怒目、杀气腾腾的张任,值城都尉莫贵(书友“福尔魔鬼”客串)自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寒意。他虽然是属于刘璝一派的人,但却也曾在张任麾下任职过一段时间,对这位都督是又敬又畏。
身为都尉级的统军将领,莫贵对成都的巨变自然要了解得比一般士卒要多的多————刺史大人刘璋如今已成事实上的阶下囚;长史黄权、治中王累等人皆闭门不出;刘璝、张松、孟达等人则成为实际上的掌权者……
原本应该在涪城的东部督张任,竟莫名地出现在成都,而且眼下还要连夜出城,再加上城中四起的鼓角和呼喊声……只要莫贵不是傻瓜,就能大致猜出地张任突回成都的目的。
就在莫贵出神之际,张任又上前了几步,再次厉喝道:“打开城门,闪开路来!”
一股强烈的杀气狂猛席卷而来,莫贵浑身剧颤,如同中魔一般地以微微哆嗦的右手轻摆了几下。
在张任的积威之下,无人敢有所异动,守城士卒乖乖地照莫贵手势的意思,缓缓推开城门。
就在士卒准备放下吊桥时,愤怒的厉吼从西面遥遥传来:“谁敢放走叛贼张任,军法处置,围住叛贼!”
莫贵猛地打了个激灵,会过神来,眼见张任正领人开始强行突破出城,忙不迭地大喊道:“围上去,不要让他们跑了!”
“挡我者死!”张任暴喝一声,飞起几脚将数名挡路的守卒踢飞,一个健步纵到城门外口处。手中环首刀连连连挥舞,将连接吊桥的两根粗壮缆绳齐根斩断。
“轰~!”失去支撑的沉重吊桥,带着呼呼的风声狂砸下来,着地时的巨大声响震耳欲聋。
“杀出去!”出城的最大障碍已经消除,张任连声狂吼,再次折返冲杀回去。面色苍白、惊恐至极的刘璋两腿已哆嗦到无法行走的地步,张任毫不犹豫地拖身将其背在身后,势如疯虎地猛冲猛杀。
火光中。只见刘璝、孟达领军急赶而来,莫贵已不敢再有所迟疑,亲引士卒拼死截杀张任。
曾经地军中同袍,如今却杀得满眼血色。
眼见敌人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张任麾下残余的数十名士卒自发地返身与追兵阻敌缠斗在一起,为张任、刘璋突围争取时间。
“死开!”威势无匹的一刀竟将一名守卒自头而下劈成了两瓣,脑浆、鲜血、碎肉溅得张任满身都是。其余的十多名守卒通体生寒,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
在仅存两名亲兵的跟随下,张任背负着刘璋狂奔出了城池。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些人影。朝张任迎了上来。
“张任,不要走!”孟达飞马出城,弯弓对准张任。连开数箭。
听得身后的风声,张任已知不妙,但由于背上有人,身体的腾挪大受影响。
“中!”前三箭全部落空,眼见第四箭即将射中张任的大腿,孟达兴奋地断喝一声。
已知无可幸免,张任索性将心一横,就准备捱上一箭。但就在这时,急迈向前地右脚不知碰上什么东西,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向前翻倒下去。
在张任身体即将触地的一霎那,疾飞而来的羽箭准确无误地透入他背上刘璋的颈脖处。
“呃~~!”痛苦的哀号声瞬间响起,又迅速消逝。
感觉到一些温暖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又听到紧贴耳边响起的哀号,张任心知不妙,急忙撑起身体,将背上的刘璋小心地移到手臂处托住。
“主公!”那支入颈的长箭赫然入目,张任面色惊骇至极,急以手指探到刘璋的鼻间。片刻后。张任无奈绝望地发现————刘璋已气息全无,那支羽箭几乎是在一瞬间夺去了他地生命。
“孟达,我要杀了你!”暴起地怒意刹那间充斥脑间,张任怒吼着抄起身旁的环首刀,奋尽全力狂掷出去。
清楚地看到张任摔倒、刘璋中箭的全过程,孟达已知道自己做下了一件无可挽回地大事,正微怔间,突然却发现一柄大刀疾飞而来。
被张任怒极掷出的环首刀,劲力何等狂暴,错过了最初的闪躲机会,孟达再想有所动作已经不及。
“噗~~!”孟达可怜的坐骑被环首刀从胸处插入,又从股间飞出,整个腹部完全被剖开,内脏、鲜血哗啦哗啦地喷了一地。
在战马扑地的瞬间,孟达先一步跃了下来,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城门内狂奔而去。他再也不敢再面对狂怒的张任,老天会给他一次幸运,却未必会给第二次————若不是张任震怒下掷出的环首刀有些失准,被剖腹的就不是马,而是人了!
张任还待发足追赶孟达,从黑暗中出来接应的部将张翼急忙死命地拉住他。
接应张任的只有百多人,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住越来越多杀出城来地守军。
被张翼拖拽着,张任极不甘心地朝夜色中退却而去,有人背负起刘璋的尸身,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叛贼,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锉骨扬灰!”张任那满含恨意的狂吼,回响在夜空中。
刘璝、孟达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对视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骇色。
夜色深沉,也不知张任是否还潜带了其他兵马,兼之对张任那深深的恐惧,刘璝、孟达不敢再追击下去。…………
两盏茶的工夫后,张松、吴懿一行人赶到东城门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尽皆骇然。
按照孟达的话,刘璋已绝无生还的可能。死忠刘璋地张任又成功逃脱,可以想见他和严颜即将到来的狂猛报复之战。
而刘璋。不是不可以死,但这此刻死实在很不是时候!
“公仁兄,即刻命人通传各郡县————张任弑杀刺史大人,意图自立背反。”张松眼珠一转,急声对刘璝说道,“再传令于严颜,命其出兵讨伐‘叛贼’张任。”
刘璝微愕之后,逐渐会过意来。
张松竟是想将刘璋之死转嫁给张任。
“传令。传令……“刘璝忙不迭地喊道。”益州再无宁日矣……”一旁,吴懿神色黯然地轻叹道……
不待到天亮,无数快马已从成都出发,奔赴各地,将“张任弑杀刘璋”的消息通传于西川各郡县。同时,刘璝以代刺史身份,勒令各地一旦发现张任踪迹,即行格杀。
此外,严令各郡县不得给予张任叛军任何支持。
为分化张任麾下将士,刘璝还下令————凡弃张任而投明者。
不追究任何罪责;凡继续附逆者。诛杀三族;若谁能擒杀张任,为官者晋三级,为兵者直升校尉。赏千金。
刘璝同时急令屯兵德阳地严颜出兵讨伐张任……
四日后,张任、严颜于德阳为刘璋隆重入殓,随即通告西川各郡县,直斥刘璝、张松等人谋害刘璋,欲以西川献媚曹操。并宣称将于三日后起兵讨伐刘璝一众叛贼,通令各郡县官民响应。
一时间,西川各地风声鹤唳,战云密布……
得到刘璋横死的消息时,我正率军与曹洪接战。
察觉到我军没有撤退的迹象后,曹洪一改先前的避战作风。开始南下发起猛攻。甚至,连宛城的曹军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将风骑军一分为三————一部负责骚扰曹洪的补给线,一部游击牵制曹洪,另一部负责盯死宛城曹军。又以无前飞军和狼牙营在宛城周遭配合那两条阻敌壕沟,设计了许多陷阱,先困住了宛城的守军。随后又以主力大军,配合风骑军的游击,狠狠与曹洪干了三仗。以5000换取了曹洪近万伤亡,终于将这家伙地气势打了回去。
或许仍然对迫使我军回援荆州存有信心。曹操和曹洪的死战到底的决心暂时还不那么浓厚……
“刘璋居然死了?”看着手中的绢书,我一阵轻微发怔。在西川变乱未起之时,我曾很希望刘璋死,以此来引发西川的内战。但事情的发展让我失望了,刘璋没有死,只是成了傀儡。
但老天却又开了一个玩笑————满以为益州军的东侵再所难免时,刘璋竟又突然死了。而且据说杀他的人,还是川中第一名将张任。
历史上的死忠派,居然会弑杀刘璋,实在很难想象的事……
“且休管他真相如何,至少可以知道一件事————川军已不需虑矣……”庞统抚案大笑,随即长叹说道,“这一次,曹丞相恐怕要大大地失上一望了!”……
徐庶将最新收获地飞鸽传书亲呈予刘备后,没有看到自己主公预期中地喜悦之色。
拈着轻巧的绢书,刘备缓步走到厅门口,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半晌后轻叹道:“汉家宗室,还剩几何?”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上)
庐江,大将军府。
“经细作多番查探,刘璋的死讯已经确认无疑了……”徐庶将最新收到的一封传书递给张昭,“眼下西川的大半郡县恐怕都已知道了这一消息!”
“关于行凶之人,西川内部的传言更利于谁?”鲁肃沉吟着问道。
“目前是刘璝一方占着上风。”徐庶回道,“刘璝掌控着成都,能在第一时间将刘璋的死讯传布出去,当然也更容易泼污水。虽然也有传言称是刘璝弑杀了刘璋,但消息传得似乎还不太广。”
“刘璝手下有能人啊……”张昭又将绢书转递给鲁肃,捋髯轻叹道,“且不说刘璋究竟是被谁所杀,但刘璝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张任弑主’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确实很不一般!”
待鲁肃也将绢书的内容看完,一直保持沉默的刘备才开口问道:
“元直,子布、子敬,这事你们怎么看?”
“刘璝污水虽然泼得快,然而,准头却差了些……”鲁肃上前,将手中绢书放还到刘备身前的桌案上,轻笑说道。
“子敬以为季玉兄不是被张任所弑?”刘备略一思索后问道。
“正是!”鲁肃相当肯定地说道,“听闻张任幼年丧父母,是前益州牧刘焉大人将其收入府中抚养成*人,后又以蜀中名将严颜传授张任武艺、兵法。故而,张任几乎视刘焉大人为父,视刘璋为兄。这些年来,张任对刘璋一直忠心耿耿,从无贰心。虽有时他也会触怒刘璋,但往往都是直言谏劝过失而致。这样的人。肃不认为他会做出什么弑主自立的事情来。而刘璝则不同,为篡取西川大权,他敢于囚禁刘璋,再进一步的事情也未必做不出来……”
“子敬说得不错!”徐庶点了点头,“其实,刘璝所传出言论经不起仔细推敲。张任虽然手握重兵,但他出身寒族,在极重家族门第的西川几乎不可能得到士族门阀的支持。他若要自立。尤其是在弑杀刘璋后的自立,根本是自寻死路。他张任也不是个愚笨之人……”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西川内部恐怕难免一战了……”张昭接口缓缓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荆州所受的威胁少了一路。”
“恩!”刘备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问了个实际问题,“我方是否需要对张任施以援手?”
“主公,短时间内我方还是作壁上观为妙……”徐庶摇头劝阻道。
“为何?”刘备似明非明地询问道。
“主公虽与刘季玉为同宗兄弟,但此事毕竟是川中内部之事。主公若是介入太早。极可能会引起不必要地怀疑闲话。刘璝之流必会以此事大做文章,如称张任弑主是得到主公支持。这样一来,不但会败坏主公声望。还会对整个战略布局造成不利影响!”徐庶仔细地分析道,“甚至,张任也不会念及主公声援之情!据闻,张任是个性格极为倔强的人,在他自认还能解决问题之时,只会将主公的好意当作别有用,s。”
“主公,元直说的极是!”张昭点头附和道,“以眼下的情形而言,最好还是只观、不问、不理。等到有必要时,自然会有人主动恳求主公援手。到那时便可顺理成章地介入。”
沉思许久,刘备缓缓点了点头……
暂将西川的事情搁置在了一边,刘备随即又问起了徐州百姓南迁的事。
“…………至昨日为止,已有五万余徐州百姓渡淮进入寿春。步子山(寿春太守步骘)正组织临淮、成德、涂中诸县接收南渡的百姓。准备分配给南渡百姓地土地,也业已安排妥当,一应的农具、粮种正在积极筹备中。只要不出太大意外,应当不会影响到春末夏初的耕作。”有关徐州流民安置的事务,是由鲁肃负责总揽的。
“做的好!”刘备安心地点了点头。
“对了,今日早些时候收到甘宁将军的一封传书。还未来得及向主公禀报……”徐庶突然想起一事,急对刘备说道,“从前日起,有曹军骑兵自兖州突入彭城郡,对南迁的百姓和我军的多个赈济点进行骚扰,造成部分百姓伤亡和粮食损失……此外,他们还试图寻找我军辎重补给线实施攻击,但因我军主要是以水路运输粮草辎重,这些骑兵才未能得逞……
以庶料想,接下来曹军恐怕还会故计重施,想以此来延滞徐州百姓南迁,牵制君侯的大军。”听到不少百姓死于曹军骑兵地骚扰战中,刘备向来温和地眼眸中,突然闪现出锐利的寒芒。…………
正继续商议间,刘备的亲卫统领寇封突然急步走入厅内。
躬身向几人行礼后,寇封走上前去,俯身在刘备地耳边低语了几句。
点点头,刘备低声吩咐了几句,寇封行礼后又转身急步离去。
“主公,有什么紧要事么?”徐庶略感好奇地问道。
“也没什么!”刘备轻笑着回道,“刚到了一位客人。”
“客人?”连张昭和鲁肃都惊讶了起来。
“算是位亲戚……”刘备呵呵一笑,对徐庶三人说道,“元直,你们先下去吧,我要见见这位亲戚。”
“是!”
出了大将军府后,徐庶突然止步,掐指算了算,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明悟之色。
鲁肃没有漏过徐庶表情的微妙变化,侧身轻笑问道:“元直,是否猜出了主公那位神秘客人的身份?”
平日里最为沉稳持重的张昭也靠了过来,想听听徐庶的回答。
“子敬,你的眼睛也忒‘毒’了些……”徐庶无奈地苦笑了笑,“应该是夏侯家的那位……”……
在四名狼牙兵的“护送”下。夏侯霸举步迈入一间恢弘的大厅内。
厅内只有两个人————一位紫袍中年男子端坐在厅中地主位上,正笑吟吟地看过来。在他身旁,还站立着一位白袍青年将领。
惊疑不定地朝紫袍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夏侯霸突然抬手指向对方,大声喊道:“你是……刘备??!”夏侯霸虽曾在许昌看到过刘备,但那是十多年前地事,而且刘备的样貌体态也发生了不小变化。
“放肆,居然敢如此直称大将军之名……”一旁的白袍青年将领勃然作色道。
“我是刘备!”紫袍男子摆了摆手。笑着点头道。
看到最大的敌人居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跟前,夏侯霸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是好。
“都下去吧!”冲“看护”夏侯霸的四名狼牙兵轻轻挥手,刘备仿佛全然不惧怕会遭遇袭击一般。
“旁边有椅子,自己坐下吧!”似乎没有看到夏侯霸面上浮现的一丝凶意,刘备和声招呼道,“翼德的传书中,已经说了仲权地事。放心在庐江休养一段时间,等战事平息后,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听了刘备和蔼可亲的话语,夏侯霸神色莫名复杂地盯着这个“丞相大人”最为顾忌地劲敌看了片刻。最后无可奈何地收敛了自己的异心。
左右张望着,找了一张被称为“椅子”的奇怪坐具,俯身坐了下来。
“我与令尊虽身处敌对。但也算故识,对妙才公素来敬佩。”刘备笑了笑说道,“说起来,我还是妙才公的晚辈呢……”
夏侯霸自然知道刘备话中的意思————由于张飞娶了夏侯蓉,夏侯渊无形之中就比刘备兄弟三人长了一辈。这本该是丢人的事情,但刘备居然不以为意地自己说了出来,不禁令夏侯霸大感惊诧。
“三弟18岁投军,纵横沙场20多年,历经大小战事一百一十三战。尤其是最近六、七年来,几乎从未有过败绩……”在夏侯霸略感莫名的目光中。刘备温和说道,“你败在他手上,不丢人,不必如此沮丧。要知道,连曹孟德如今都正被三弟困在宛城,动弹不得分毫。”
“什么?丞相还被困在宛城?”夏侯霸腾地站起,不敢置信地说道,“丞相怎么可能被困住那么多天,不可能。不可能!”
“我无需骗你!”刘备温笑着说道。
紧盯着刘备的面庞,夏侯霸想看出些欺骗地痕迹来,但逐渐地,他失望了。
刘备也在仔细留意夏侯霸,见他不时便由失落情绪中摆脱出来,神色变得坚毅起来,不由轻点了点头,暗赞了一声。
“你也远来疲乏了,我让人为你安排住处。你是想住在三弟地府上,还是另寻一处居住?”
沉吟了片刻,夏侯霸缓缓说道:“另外找个地方给我住……能不能让我见见……家姐?”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眼中的赞许之色更浓。其实这个选择住处的问题,正是刘备给夏侯霸地一个考验————以夏侯霸目前的状况,刘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让他住在征西将军府。如果夏侯霸真的作出这个选择,十之八九是存了异念……
征西将军府内。
一众仆婢看到向来举止典雅的主母此刻居然略显失态地疾步奔向前厅,个个惊讶得险些下巴掉下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夏侯霸正左右打量着厅内的情形,突然听到一个如天籁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大弟!”
猛地转身,一个熟悉又显陌生的俏然身影出现在视线内,说不出的感觉急涌上心头,夏侯霸失声喊道:“姐姐!”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下)
久的姐姐来————记忆中的美丽容颜,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有所衰减。七年前的夏侯蓉是绝美娉婷的少女,七年后容颜依旧,却多出了一身绝代风华。犹如夜空中皓洁的明月,令人无法不被吸引。
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不经意间展现无限风情的眉眼间,能看出的只有幸福之色。
被弟弟这样直盯盯地端详着,夏侯蓉霞飞玉面,略显羞赧地说道:
“大弟,爹、娘身体还好吗?”
“姐,他待你好么?”夏侯霸回答了一句很显莫名的话。
“啊……”微怔之后,夏侯蓉会悟了过来,带着温婉的微笑,相当肯定地轻点了点头。
“呼……”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欣慰,夏侯霸神色复杂地长出了一口气,片刻后说道,“爹他老人家我也有半年多没见了,娘的身体还好,只是很想念姐姐……”
夏侯蓉的笑颜逐渐地消失,眼中浮现出一层朦胧之色————无论婚后的生活如何幸福,无法与家人相见始终是心中的一大遗憾。其他女子出嫁后总还有回宁省亲的机会,但这项权利她却是无法享受到……
“姐姐,我在去年四月时……成家了!”看到姐姐情绪有些低落,夏侯霸连忙转换了一个话题,“大妹也在十月时出门(嫁人)了……”
夏侯蓉果然被这一话题提起了兴致,掩口惊道:“大妹去年才16,怎么就出门了?是什么人家?”
“是子文(曹彰。注:历史上,曹彰是政治联姻,娶的是江东孙,氏之女,本书中孙氏政权已亡)”夏侯霸笑着回道。”子文那小子六年前见过大妹后,一直就惦记着。去年大妹一及笈,他就央求丞相向父亲提亲。父亲也很喜欢子文,大妹也没什么意见,就答应了。姐,不必担心大妹,子文待她很好!”
“哦~!”夏侯蓉欣慰地微微颔首,随即问道。”大弟,你娶的是哪家小姐?”
“思……”夏侯霸挠了挠头,难得羞赧地说道,“是荀家的……”
“娘,娘,娘……”伴随着一阵脆嫩的呼唤,两个小家伙风一样地跑进大厅,随后树熊一样攀附在夏侯蓉的身旁。
“以后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了!”温柔地在两个孩子头上轻抚了几下后,夏侯蓉半是关切半是轻责地说道。
“知道了。娘!”美丽如同玉瓷娃娃的小女孩很乖巧地点头应声。而后瞪着晨星般明亮眼睛看向对面的夏侯霸。
“大弟,这是苞儿,这是星彩。都七岁多了……”先为夏侯霸介绍自己的一对子女,随后又对两个孩子说道,“苞儿,小彩,快叫舅舅!”
“舅舅……”脆嫩悦耳地声音同时响起,连夏侯霸都不禁被逗乐了,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舅舅,给小彩带礼物了么?”看似乖巧的小丫头星彩很不认生地盯着刚认识的舅舅,甜甜地问道,“阿爹每次回来。都带很多很多礼物呢……”
夏侯霸的笑容突然滞住了,连坐姿都有些不安起来,面上浮现出尴尬之色————身为俘虏的他,又是刚刚到达庐江,怎么会有什么礼物。面对小外甥女期待的表情,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小彩,又胡闹了!”夏侯蓉温和地将女儿拉到自己身旁,天籁之音中自有一股身为母亲的威严。
小丫头冲自己舅舅又是一个甜甜地微笑,跑回去窝在了夏侯蓉的怀里。
夏侯霸大感愕然地看着初次见面的小外甥女。他百分百地肯定————刚才小丫头的甜笑中,带着十分的狡黠意思。
才七岁的小丫头,居然这么懂得捉弄人。相形之下,身形明显高大许多的小外甥看起来要老实不少。
“大弟,大伯安排你住哪里了?”夏侯蓉关切地询问道。
“似乎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宅院!”夏侯霸隐约猜出姐姐的心思,苦笑着说道,“姐……姐夫和刘备都答应等这次的战事了结后,就送我回去。这几个月,我会常来看你地……”
似乎想到了什么,夏侯蓉玉颜微黯,轻抚着一对儿女地发髻,低声说道:“大弟,莫要怪你姐夫,他也是……”
“姐,你不用担心……”夏侯霸轻轻摇头,语气复杂地说道,“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事,也懂了很多事。我不怪张……呃……姐夫,他本就比我厉害,败在他手上,我无话可说。”
看到夏侯蓉神色黯然依旧,夏侯霸突然笑着说道:“姐,你是不知道,爹他老人家虽然不喜欢姐夫,但对姐夫的用兵本领都是赞叹得很。在家里时,爹不止一次那姐夫来教训我和三弟、四弟他们,说要能有姐夫五成的本事,他睡着也能笑醒。”
“扑哧~!”终被夏侯霸故作委屈地语调逗乐,夏侯蓉莞尔轻笑了起来,“大弟,你饿了吧,我去让人准备酒食……”
看着一大两小远去的背影,夏侯霸先是一笑,随后怅然长叹了口气……
徐州,下郊郡城。
“……居然是公明亲自领军来骚扰?”关羽拿着一封刚刚由彭城传来的信报,冷笑说道,“曹仁当真舍得下本钱!”
“徐晃统领骑军之能,不逊于子龙将军,是个很难缠的对手!”诸葛亮轻摇羽扇,缓缓说道。
“孔明,这几天的损失如何?”关羽微微点头,沉声问道。
“截止到这封信报,大约折损1200余士卒,损失粮草2300石,另有数千百姓死于曹军骑兵的骚扰战中。”顿了顿。诸葛亮又补充道,“亏得魏将军反应及时,防范得力,近两天的损失要少了许多。但徐州百姓的南迁进度已大受影响,甚至有百姓准备折返,若不能止住曹军的骚袭战,情况可能会很不妙。”
“曹军也太无耻可恶了,有本事就堂堂正正与我军接战。搞这种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陈武性急如火,怒冲冲地说道。
“兵者,本就是诡道无常,曹军实施骚扰战倒是没有什么,不过如此滥杀百姓,确实太过了!”诸葛亮凝声说道,“除了徐晃对彭城的骚扰外,青州地夏侯惇部曹军也开始大肆南压,颇有与我军决一死战地架势。看得出。我军大规模迁移徐州百姓南下的举动。给曹方的压力不小。加上将军那边把曹操围困在了宛城,估计曹军的忍耐极限也快到了。如此一来,真正的大战也就不远了。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徐州百姓的事。此战我军很难放得开手脚。”
“军师,真的快有大战了?”帐内诸将听了诸葛亮的话,一个个不惊反喜,陈武更是急切地询问道。
“恩……”看着帐内兴奋不已地将领,诸葛亮先是应了一声,随即好笑地轻摇了摇头,“西川又生巨变,估计一场内战难免。曹操用来逼迫将军回师荆州的计划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再加上主公、将军在荆州的调整安排,即使夏侯渊和南中蛮同时进犯。陆伯言也应该能够确保荆州无碍。这样一来,被困在宛城的曹操,处境就艰难了。此外,从庐江传来的消息,辽东公孙康近期很可能再跟曹操反目。
根据这种种情况,我以为,曹军很可能在不久的时间内,改变目前的消极避战策略。”帐内响起一阵轻微的喧哗声,陈武、徐盛等人摩拳擦掌。作跃跃欲试状。关羽显然喊满意众将的渴战表现,微点了点头,随即对诸葛亮问道:“孔明,曹军对彭城地骚扰不能听之任之,你有什么办法?”
“骚扰彭城地曹军都是骑兵,而我军恰恰确实骑兵,寻常办法恐怕奈何不了他们。”诸葛亮沉吟着说道,“较为可行之法,便是遮其耳目。”
“何解?”关羽似明非明地说道。”前几日,徐晃所以能避开我军主力,准确地袭击我军数个赈济点,并且一击而退,毫不拖泥带水,必是有细作暗中向其通报情况。”
诸葛亮仔细地分析道,“若我军能将曹军的细作扫清,徐晃也就成了无头的苍蝇,只能乱闯乱撞。甚至,我军还能设置一些圈套,故意诱使徐晃来袭。多吃上几次亏,他自然也就老实了!”
“恩……”关羽微微颔首……
刘璋身死地消息一经传到许昌,立即引起了渲然大波。尚书令荀彧焦急无比地将曹丕、曹彰、曹植兄弟和陈群、董昭、钟繇等重臣邀入尚书台议事。
“刘璝竖子无能,文和的巧妙计划竟被他搞成如此模样。”荀彧一改往日儒雅沉稳的风度,怒气盈面地痛斥道,“如今西川内战几已成定局。”
“荀公,这么说来益州军岂不是无法进攻荆州了?”曹丕失色说道。
长叹一声,荀彧愤懑地点了点头:“西川本是整个计划的重要一环,如今却根本指望不上了。仅靠夏侯征西和南中蛮部,想逼迫张飞回师怕是相当不易。”
“这么说来,丞相岂不是难以脱困了?”陈群惊愕说道。
“恐怕,只能暂且放弃宛城了……”荀彧语出惊人地说道,“惟有如此,才能接应出丞相,谋求大局的扭转。”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
“放弃宛城?”曹丕、曹彰三兄弟几乎在同时惊呼起来,连华歌等人都大为不解地看着荀彧。
“父相还在宛城,如何能够放弃?”曹彰性烈如火,第一个提出质疑,不过他还算顾忌荀彧的身分,语气不那么尖锐。
“请荀公明言!”在三兄弟中,曹丕最为成熟,虽然同样不解,但仍能保持冷静。
“我这里所说的放弃,是指在丞相从宛城脱困之后……”荀彧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原本按照文和的计划,应该是汉中、西川、南中同时对荆州施压,以泰山压顶之势迫使张飞回援。纵然张飞能耐通天,要退却这三路大军,至少也得有数月时间。有这数月时间,我军便可有足够的回旋余地来化解刘备此次的全面北犯。这一次的机会一旦失去,刘备再想北犯,就绝非易事了。然而,西川这一块如今已经指望不上。南中蛮军虽然悍勇,但不晓兵法韬略,让他们锦上添花或许绰绰有余,冀望他们力挽狂澜极不实际。而且,从张飞这多日来不动如山的情况看来,很可能他在荆州已有所安排。如果去掉西川和南中两路,单靠夏侯征西恐怕是动不了荆州根本的,何况还有个张鲁在旁牵制。”
听着荀彧详细的分析解释,曹丕等人不住点头。
“粮草缺乏,无法久持,这是我军最大的软肋,也是造成丞相身困宛城的最主要原因。张飞乃当世名将,自然看得出我军的弱点,他以丞相为饵,吸引住我方6、7万大军,但却既不寻求速战。也不后退,只是维持僵持局面,目的正是不断地消耗我军粮草。到粮尽的那一日,我军自然就不战而溃。”顿了顿,荀彧继续说道。
“不如以大军与张飞决一死战!”曹彰怒冲冲地说道。
“荆州军目前战局占优,其士气正盛,而我军士气相对低落,而且又多有顾及。若是贸然寻求决一死战。宛城必成我军伤心之地。”荀彧摇头说道“若仅是兵力损失还不足为虑,只怕大败之后,引起军心民心之震动,动摇丞相的根基。而且,某些不轨之徒也会伺机相击。”
董昭、陈群、钟繇等人互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顾虑。
“荀公地计划是怎样的?”曹丕略一思索后,急切问道。
“由于已无法指望张飞主动撤军,丞相再继续留在宛城,只会徒增危险,并且还会困缚住我军手脚。”荀彧沉声说道。”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接应丞相撤出宛城。”
“怎么接应?”曹彰愕然问道。
“调集大军,对准宛城某一方向施以强攻,丞相同时率军突围。如此里外配合。应当有八成把握能能接应丞相安然撤出宛城。”荀彧面色微沉说道,“不过,这条计划有两个不足之处————其一,大军强攻一面,可能会遭遇荆州军的围击,伤亡恐怕不小:其二,宛城只能拱手让予张飞!”
“荀公,您不是说不宜与张飞死战么?”曹丕稍觉费解地说道。
“目的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决一死战,是以击败张飞和荆州军为目的。这个无法在宛城达成;我所说的,只是以外围强攻接应丞相突围而已。”荀彧冷静地回道。
曹丕兄弟和董昭等大臣谨慎地商议后,相继对荀彧的计划表示了认同。
“文若,仅靠曹都护(都护将军曹洪)的兵马,似乎不易达成这一计划,是否还需要增调兵马?”钟繇沉吟着说道。
“恩!”荀彧微微点头,“暂时能够动用地兵马,也只有屯驻河东的匈奴中郎将牵招部那5000骑兵了!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能够倚仗得上!”
“那就即刻征调牵招南下吧。荀公,我有一请求,希望能够亲自接应父相脱困!”曹彰殷切地向荀彧请求道。
“……那好吧,三公子就将留京的虎豹骑一起带去!”略一踌躇后,荀彧还是有些为难地答应了下来,“对了,还要给夏侯征西传书一封,让他紧紧盯住西川那边……”……
章和二年四月十九日,张任、严颜誓师讨伐刘璝、吴懿、张松等人的消息,由飞鸽传到了我这里。
“川中大战起矣……”庞统以指节轻弹手中绢书,似笑非笑地说道。
“打得好,这下不必担心西川的威胁了!”文聘却是毫无顾及地大笑了起来,“打得越厉害越好,哈哈哈……”
“仲业,益州人跟咱们一样,都是娘生爹养。这一仗打起来,也不知要死上多少人,不要这么幸灾乐祸……”黄忠捋髯,出声止住了文聘的大笑。
“不知张任、刘璝这两方到底谁能获胜?”赵云沉吟着说道。
“以军力看,这两方应该大致相当;以统军者来看,张任、严颜是川中的上等将才,刘璝一方应该没有人能与他二人比拟:以人心来看,暂时恐怕也难分上下;以宗族门阀的支持看,刘璝却是占据绝对上凡……”庞统轻拈短须,笑着分析道,“以我猜想,短时间内,张任会压制住刘璝;但张任如果没有办法在这段时间里彻底解决刘璝,粮草的难题就足以拖垮他。不过,这场川中的内战,注定不会只有他两家参与。若有外来力量介入,情况就说不准了。比如夏侯渊若突然从巴西出兵,攻击张任地侧翼,则张任必难逃一败。”
“呵呵……”见众人都听得入神,庞统呵呵一笑道,“不过,这些事情暂时还不须咱们担心,就让张任、刘璝他们自己先打着吧。咱们还另有要事要关注……”
“军师,又有什么新军情么?”黄忠疑惑地问道。
“恩!”庞统点点头,走到帐中地沙盘旁边。又从凌统手中接过一根细长的小木棍,指着上面的几处地点说道,“据细作回报,曹洪在西鄂县重新整顿了兵力,又从周边郡县急运了数批粮草辎重,看来将会有大动作。此外,另有线报,似乎有一部骑军与曹洪会合在了一处。但更准确地情报暂时还不得而知。”
仔细盯着沙盘研究了片刻,赵云缓缓点头说道:“军师说的不错,曹洪恐怕是有什么大企图。这几日,风骑军在巡逻时,察觉多了不少窥探我军的敌斥候,虽然和狼牙营一起猎杀了其中的大部,但还是漏掉了一些。曹洪这样不顾伤亡地派遣斥候,不可能是平白无故!”
“他到底想做什么?”朱桓拧眉说道。
“将军和我商议后认为……”庞统正要继续说下去,却突然被一阵激昂地号角声打断。
随即,便是连续不断的鼎沸人声传入帐内。
正在惊疑不定间。值营的向宠掀帘入帐。行礼后急促地禀报道:
“启禀将军,敌骑军袭营,我军正在组织迎击!”
“敌骑军袭营?”包括我在内。帐中所有人都不小地吃了一惊,“是宛城里的骑军么?”
“不是,是从外面来的骑军……”向宠表情略显惊讶地说道,“而且,里面不少骑兵也能够使骑射!”
这一禀报,就更让人吃惊了。
“也能使用骑射的曹军骑兵?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啊……”文聘惊讶地说道。
“将军,云出去看看!”赵云长身而起,朗声请命道。
“恩!”我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不要恋战,摸清情况重要!”
“云明白!”赵云微施一礼后。迈着沉稳有力地步伐跟随向宠急出帐而去。
帐内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都在为这支突来地曹军骑兵而感到惊奇。
看到庞统作沉思状,我知道他定是已有所得。
果然,片刻后,庞统抬起头,沉吟着说道:“这很可能是曹操近年来招募北疆鲜卑、匈奴族人所组建的一支骑兵。将军应该还记得,不久前投靠我军的鲜卑人狼峰曾经提过,曹操在并州招募鲜卑、匈奴人,试图组建一支善使骑射的骑兵之事。统猜测。很可能就是那支骑军。”
“恩!”我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即长身而起,举步朝帐外走去,“不猜了,出去看看。士元,仲达,你们留在帐中。”
半个时辰后,袭营的曹军骑兵撤出了战斗,向北呼啸而去。与他们缠斗了半个时辰的赵云也遵从我的命令,没有深入追击,只稍赶了十里路后,就撤回了营中。
翻身下马,将马缰和风雪枪都扔给了亲兵后,赵云大步来到了我跟前,施礼后表情凝重地说道:“将军,这次遇上对手了。来袭地曹军骑兵大约有3000骑,里面至少有一半人会使骑射,而且手段都不差,跟第一曲有得一拼。我们用了八十来人,才换了他们一百四十几条命,而且其中至少有二十余骑是被末将所杀。看那些会骑射人的模样,似乎都是鲜卑和匈奴人,他们很不容易对付!”
能够让赵云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支曹军骑兵确实不是善茬。此前一直没有使用,现在却突然搬了出来,曹军背后地真正企图绝对不简单……
赵云所不知道地是,被他感叹“很不容易对付”的鲜卑、匈奴人骑兵,同样也为自己所遭遇的风骑军震惊不已。
马背上长大地他们,自认在骑战本领上无人能敌,但这一次,却在一支汉人骑兵身上撞上了铁板。尤其是那个白马银枪的敌将,简直就是战场上的噩梦。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下)
宛城。
议事厅内气氛十分凝重,贾诩、刘先、满宠、许褚等一众文武静然肃立。宽阔的大厅里,只能听到曹操以指节轻敲桌案的声音。
“文和,你拿去看看……”沉闷的叩击声嘎然而止,曹操以左手柱额,右手将一份薄绢轻轻丢在了桌案上,冲贾诩微一点头,“都看看……”
“是!”贾诩轻应一声后,恭敬地上前取过薄绢,再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后,仔细阅览起来。虽然已知这封绢书的内容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到真正看完后,贾诩还是不由得大大地吃了一惊。
看到贾诩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庞上居然微现出惊愕之色,其余人心中更生不妙的感觉。
“贾大人,到底是什么事?”对面的曹真略显急切地低问道。
“西川又生异变,刘璋已然身死,据闻是益州军东部督张任所杀。益州代刺史刘璝已号令益州士民讨伐张任?”贾诩先将绢书转递给一旁的刘先后,缓缓回道。
“什么?”包括曹真在内,同时有5、6人惊呼出声,其余人也皆现震惊之色。
“消息确凿无误么?”曹休急声问道。
“应该不会有错。”贾诩无奈地点了点头,“这封绢书是由荀彧大人亲笔所书,若消息不实,荀大人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派人传信过来。”
事实上,这封绢书传递得确实很是不易————由于宛城四面被困,与外界基本已处隔绝状态。外围曹军以数千骑兵突袭敌营,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伤亡,才得以将此绢书射上宛城城楼。
只要不是太过愚笨。就能分析出西川形势的突变意味着什么。
“文若说的不错……”曹操缓缓抬头,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沉声说道,“挑选刘璝这个蠢材,便是我最大的失策。西川大局本已尽在掌握之中,刘璝只需控制好刘璋,再寻机将张任、严颜等人诱擒,便可再无后患。可这帮蠢材。居然做出一件接一件的蠢事————明知张任、严颜死忠刘璋,居然还想使借刀杀人之计、以荆州军消耗张任、严颜,疏不知只要让此二人掌兵,他们随时都可以反戈一击。明知掌控刘璋,便可拥有大义名分,更可借此分化张、严二人部属,这帮蠢材居然还能让张任领着数百人潜入成都。”
仰天长叹一声,曹操怅然说道:“今大计不成,皆坏于这帮蠢扑……”
“丞相,看来西川的内战已再所难免……”贾诩斟酌着说道。
“失去西川这一路。想迫使张飞回师荆州几无可能,丞相继续留在宛城已非良策。丞相,不如照荀彧大人信中所说。先行撤出宛城,集结大军再图他谋。”
曹操眉头深皱,未置可否,但面上却流露出一丝意动之色。
被困在宛城这么多天,曹操心里也早已感到厌烦,若不是对贾诩的计划还抱着信心,认为能够迫使荆州军自己撤退,曹操或许早就想办法谋求突围了。
“宛城乃南阳中枢,南阳又是连接荆、豫、司、益四州地中枢,如此重镇。岂可轻弃?”‘荆州刺史’刘先面色大急,高声谏道,“丞相,还请三思啊!”
“宛城固然重要,但丞相才是关乎战局的根本。宛城失,日后仍可夺回;而丞相一旦有所伤损,必然引起全局震动。如今宛城已处荆州军重围之中,我军将士奋战多日,仍无法扭转不利境况。更为紧要的是。城中的存粮日渐稀少,继续困守,待得粮尽的那天,不消荆州军动手,城中的军民恐怕就要自己哗变了。而且,正因丞相被困,我方数万大军也被拖滞在宛城附近,每日的粮草消耗恐怕要达到骇人的地步。”还未待曹操回话,满宠已然接口说道,“宠极赞同文若大人地主张————必须尽快护卫丞相脱离荆州军的围困。”刘先冲满宠干瞪了几眼,最后仍自不甘心地对曹操说道:“宛城如此重地,不可轻弃,还请丞相三思啊!”
曹操闭目沉思了许久,突然缓缓站起身来:“照文若的计划,即刻开始筹备撤军事宜……”
听了曹操的决断后,厅内大部文武都松了口气,惟有刘先等寥寥几人大显失望之色。
“丞相,宛城重地,不可轻弃……”
刘先还待劝说,却见曹操轻一摆手,决然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言!”
张了张口,刘先欲言难出,又想寻求他人帮腔,但很快他就失望了————身为荆州刺史的刘先,辖下实际只领有南阳一郡,原本就显得有些名不副实。若是连南阳郡也失去了,这个刺史也就彻底沦为空架子……
曹操、贾诩、满宠几人对刘先的这点小心思看得很透,不过他们也无心去搭理了。
见无人回应,刘先面色忽红忽青,突然脖子一梗,声嘶力竭地说道:“丞相若当真要撤出宛城,请准许下官留下死守。下官不才,愿以荆州刺史之身与宛城百姓共存亡。”刘先这话已经带着些要挟的意思,曹操面色虽然未变,但眼中却瞬间闪过一丝凌厉之色。贾诩没有漏过曹操眼神的变化,带着怜悯的意思看了看刘先,心中暗叹了口气。
“准!”果然,曹操很干脆地应允了刘先的请求,随即将手一挥,“今日议事到此,都下去准备吧!”
说完后,曹操第一个举步离去,甚至看都未看刘先一眼。
一众文武相继离去。不多时,空荡荡地大厅内只余下了失魂落魄地刘先……
朱桓急步匆匆地走进帅帐中,对我躬身行礼后,禀报道:“将军,刚刚得到斥候急报,曹洪所部尽出西鄂,正朝宛城这边而来。如果行军速度不变,大约三个时辰后能够与我军接上战!”
“全军尽出?”我抬起头。思索了片刻,“他想做什么?”
“朱郎将,前日突袭我军的那支骑兵有没有随曹洪同行?”司马懿看向朱桓,询问道。
“暂时还未得知,但斥候正在继续打探,估计不久后便会再有回讯!”朱桓摇头说道。
“士元,仲达,你们怎么看?”转过头,我向庞统和司马懿问道。
“相信经过前一次的教训后,曹洪应该知道要在宛城击败我军。并非是他可以达成地任务。”庞统轻皱着眉头。沉声分析道,“而且,过了这么多天。刘璋地死讯也应该传到许昌了。这样看来,曹洪目前所采取行动,最合乎情理的解释……”
“接应曹操突围?”我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
“恩……”庞统点点头,“这样看来,宛城内这两日稍显异常的举动也就解释得通了,曹操大概是准备放弃宛城了!”
“休穆,即刻传召各部将校,到我帐中议事!”不再犹豫,我即刻对朱桓吩咐道。
“诺!”
“将军。怎么也不能让曹操逃出宛城……”听罢庞统对军情的介绍和分析后,凌统第一个激动地说道,“要是能擒住曹操老贼,胜过夺下一个州啊!”“话虽如此,但想要擒住曹操,恐怕也不件容易的事情……”黄忠轻捋花白长髯,沉声说道,“曹军如果内外同时猛攻,我军应付起来也会相当吃力。而曹操要是只想撤退。肯定不会与我军恋战……““有风骑军,应该截得住曹操吧?”凌统仍有些不甘地说道。
“风骑军不能轻易动用!”我摇了摇头,说道,“刚刚才得到消息,前日曾经袭我军营的那支曹军骑兵这一次没有随曹洪一起南来,他们很可能已游击到我军侧翼,准备施以突袭。风骑军主力必须要用来提防这支敌骑。”
“这样啊……”凌统表情还是显得很遗憾。
“诸公有什么想法,都说来听听……”我抬抬头,我帐内众将说道。
“末将以为……”
连续有4、5人说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基本上都是迎战。
“将军,懿有一个不太成熟的主意……”一直沉默地司马懿突然开口道。
“仲达,说来听听……”
“懿以为,要在此战中擒斩曹操虽非不可能,但希望却稍显渺茫。”司马懿留意着我地表情变化,谨慎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放弃以曹操为目标,寻求更多地歼灭曹方有生军力。”
“放弃曹操?”凌统惊讶地说道。
我抬手止住了凌统,随后示意司马懿继续。
“如果曹操当真是想撤出宛城,必然会尽起城中兵马,配合曹洪对外猛攻……”司马懿起身走到帐中的沙盘旁边,指着上面标注的宛城小模型说道,“懿的计划是————首先,全力阻击曹操的突围。依靠我军挖设的壕沟以及设置的诸多陷阱,达成这一步并不困难。与此同时,让曹洪的兵马尽可能地朝宛城靠拢……”
帐中众人完全被司马懿的大胆计划所吸引,个个听得聚精会神……
大队曹军步伐整齐地朝宛城方向行进。
曹洪驻马而立,抬手于额头,极目朝南面方向看去。
“洪叔,还有多远到宛城?”一个身材魁梧地青年将领神情有些焦急地向曹洪询问道。
“15里上下!”曹洪看出了那青年将领地浮躁心理,声音稍显严厉地说道,“子文,那张飞并非一般对手,稍侯一定要听令行事,切切不可卤莽。仲权已经出了事,我不知道该怎样向妙才交代,你千万不能再有个差池!”
“侄儿明白!”
这时,一骑飞马急驰而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
一骑快马急驰至曹洪身旁。
马上骑士翻身落马,单膝跪地行礼道:“启禀曹将军,围困宛城的荆州军正列阵准备迎击我军。”“反应挺快!”曹洪轻抚跨下坐骑的鬃毛,让战马更安静些,沉声说道,“赵云那混蛋的骑兵动了没有?”
“只看到步卒列阵,没有看到大队骑军的动静!”
“洪叔,怎么了?”曹彰见曹洪眉头微皱,不解地询问道。
“……张飞定是对我军的计划有所察觉,他将赵云的风骑军留下没有动用,十之八九是为了防范牵招的骑军。”曹洪想了想,回道,“不过这样也好,能用牵招的5000骑军牵制住赵云的8000骑军,值了。少了赵云那混蛋,接应丞相撤退就要容易得多……”
“赵云有那么厉害?”曹彰眼中精光闪烁,握刀的右手不自禁地一紧。
曹洪对这个侄子一向看重的很,见到曹彰如此表情动作,立知他心中所想,板下脸厉声说道:“那赵云骁勇善战,连许仲康都奈何不得他。子文,稍侯一定要听令作战,不可意气用事。”
“是!”见自己想法被曹洪说破,曹彰悻悻地应道。
“传令,大军加速行进……”曹洪点点头,随后大声喝令道……
至下午申时,激战终拉开了序幕。
“呜~~呜~~!”号角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此起彼伏,天地间满是振聋发聩的鼓角声。伴随着翻腾的烟尘直冲霄汉。
太阳已经西倾,天空中的云朵泛着隐隐的红赤之色,为地面上的血战凭添数分惨烈的意味。
广阔的平原上,是人、马的海洋,是刀枪地海洋,是旌旗的海洋,是杀喊声的海洋……
曹洪不留任何余力,四万余曹军排成密密麻麻的方阵。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狂卷而来,向荆州军的防御阵发起一浪接一浪的猛烈攻击。
“不要停,一举冲破敌阵!”虽是身为主将,但曹洪却仍如同普通小校一般冲锋在最前列,他那雄浑有力的怒吼声无时无刻不在战场上回响着。
曹彰神情异常激动,口中不住地厉声狂吼。他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却天生不惧血腥。那翻飞的残肢,飘洒地鲜血,反而让他产生一种异样的冲动。
“杀,杀。冲过去!”猛一夹马腹。曹彰如同狂暴的旋风般杀进了敌阵深处。四百余虎豹重骑毫不迟疑地一同加起速,紧紧跟随着曹彰。一袭黑色重甲,身跨黑色战马。手持黑色骑枪,这四百余虎豹骑宛如黑色的死亡飓风。飓风过处,带走一批一批的生命。
一般步卒面对这支从头武装到脚的铁甲重骑,根本连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往往一刀砍下,一枪刺出,接下来所面临的命运就是被黑色的骑枪刺穿胸腔,亦或是被巨大沉重的战马直接踏成肉泥。
但,饶是如此,荆州军士卒仍是前仆后继地迎上来,不畏生死地与悍敌纠缠。冲上。倒下,再冲上,再倒下……一批又一批!
依靠虎豹骑地护卫,曹彰在荆州军阵中肆意冲突,浑身上下都被敌方士卒地鲜血浸透。杀到快意处时,他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
“娘的,鬼号什么?”一个愤怒已极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了过来,伴随而至地,是一连两支的狼牙羽箭。
箭啸如凄号。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
曹彰心神一凛,感觉到极度的危险来临,急举大刀奋力前劈,斩落了其中一支羽箭,但另外一箭却越过了拦截,直奔颈脖。
情急之下,曹彰顺着箭袭的方向,身体疾速后仰,差之毫厘地躲过了这一箭。但箭身附着的凌厉劲风,堪堪地在脸面上带着一道浅浅的血痕。
被逼到如此狼狈境地,曹彰又羞又恼地挺身而起,喷火的虎目很快地寻找到了那可恶的敌手————一群蓬头披发、相貌古怪的敌军步卒正迎面而来,最当头地一名年轻敌将手中正握着一弯强弓,甚至还能看到弓弦在微微颤动……
见两箭全部落空,凌统目射奇光,但手中动作却丝毫不停,迅速从箭囊中抽出四支箭,将其中两支叼在嘴里,另两支则紧扣弦上,两臂猛一发力,弓成满月。
“蓬!”弓弦震动,两支狼牙如流星一般划空而出。
“可恶!”距凌统还有七十步开外,曹彰愤怒地狂吼一声,急纵战马不顾一切地猛冲向前。
“公子小心!”统领这一部虎豹骑的正是曹操族侄曹遵,他一见曹彰以身犯险,一边大声提醒,一边急领麾下重骑追赶上去。
前面两箭还在空中,凌统又取下叼在口中的两支狼牙,动作娴熟异常地再一次完成了开弦的动作。
接连躲了三箭,曹彰还是没能避过最后一箭。黑色的铁盔被锐利的羽箭从顶部透入,随后在强劲的冲力驱引下疾飞而出。
铁盔被射飞,束发的锦带似乎也受到箭劲的侵坏,原本梳理整齐地鬓发顿时散落了下来,乱七八糟地披在曹彰的面颊上。
“我要杀了你!”双眼瞬间红赤,曹彰不惊反怒地狂吼一声,使劲一夹战马,双手持刀以力劈华山之势,破空击出。
“呸~!”凌统不甘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随手将强弓丢给身旁的亲兵,接过自己的大刀,毫不闪避地迎向狂袭而来的虎豹重骑,“杀!”
“哦~~喝!”紧随凌统的千余无当飞军捶胸狂号。悍不畏死地展开了与虎豹骑的对抗。
不到五十步时,千余把连弩开始了咆哮。每弩八矢,八千余支劲矢瞬间将奔腾的骑兵狂潮淹没。
显眼的曹彰更是重点招呼的对象。
两名虎豹骑兵浑身是箭,刺猬一般地连人带马轰然扑地,他们以自己做盾牌为曹彰挡住了多达百支弩矢。
的余骑被撂倒,其余重骑仍不可阻挡地冲袭了过来。愤怒已极地曹彰毫不迟疑地选中了凌统,刀如迅雷全力斩下。
“给老子去死!”凌统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刀。
骑马和徒步的差距立时显现了出来,凌统紧咬牙关。还是没能扛得住。
“踏踏踏……”连退了七、八步,凌统才勉强站稳了脚跟,那边曹彰又急追而至,大刀再次斩出。
身体向旁一跃,险险地闪过刀锋,凌统毫不示弱地挺刀“刺”向曹彰马腹……
骑、步军的两大精锐之师,在此发生异常激烈的猛撞————虎豹骑如迅疾的怒潮,横冲直撞,挡者披靡;无当飞军则是那坚韧的磐石,以诸般诡异的战斗方式。死死抗击着这股怒潮……
无当飞军顶住了虎豹骑后。其他荆州军立时感觉压力大减,更加顽强地抵抗着曹军的猛攻。
但饶是如此,战线还是逐渐地向宛城靠拢了过去……
宛城北门。除却留守阻敌地士卒外,其余一万两千余曹军齐聚于此。
城楼上,曹操亲披甲锐,手持长槊,慨然长喝道:“援军已至,诸军可愿与我死战破敌!”
“死战破敌!”许褚用巨大的山君刀重重顿地,瓮声瓮气地怒吼道。
“死战破敌!”吼叫的人群越来越众,片刻后万余军士声同一人,激越的声音直冲天际,连城外震天动地的鼓角、喊杀声都掩盖不下去。
“开城!”猛将长槊高举向天。曹操厉声喝令道。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城内曹军蜂拥而出……
“踏弩队,开弦!”
一见曹军出城,等候多时的向宠高举右手,声嘶力竭地下达着命令,随后手臂重重落下。
“射!”“嗾~~!”数千支劲矢脱弦而出,在天空中织成一片阴云,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狠狠地扎向外涌的曹军。”列阵。举盾!”
“冲过去!”曹军阵中传出声声厉吼。
已出城的曹军都是刀盾步卒,他们高举盾牌,列成密集地阵型,快速朝外围地荆州军防御阵地逼近过去。
在他们身后,源源不断的曹兵向外涌来,列阵,冲击……
北城楼上,几乎集中了宛城仍可使用的所有霹雳车,所有能被投掷地东西,全部都被扔了出去。
更近时,荆州军的其他弓弩兵也开始了攻击。
密集的羽箭,飞舞的石块……统统交织在一起,几乎遮蔽了天空。
当曹军突进道距那两道阻敌壕沟还有不到百步时,由狼牙营和无当飞军暗中设置的各式各样的陷阱,开始发挥起了威力。
藏于地表下的铁蒺藜、带毒的机关暗箭、陷坑……以及其他曹军没见过,甚至没想到过的陷阱,成为一个个的噩梦。
这些陷阱地目的不在于伤敌,而在于阻敌。一旦前进受阻,荆州军的弩弓兵便得到一些活靶子。
“不要停,冲!”在将领的呼喝声中,曹军士兵也狠劲尽发,悍不畏死地潮水而进。
“不得军令,不退一步!”壕沟后,陈到长枪顿地,厉声断喝道,“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以虎枪、熊枪为主的阻敌军卒齐声狂吼,呼应着陈到……
宛城东,匈奴中郎将牵招率本部骑军奔驰在平原上,疾速朝业已沸腾的战场狂卷而去……
“风骑军,跟我来!”赵云运风雪枪高举向天,龙吟虎啸般的喝令声直冲云霄。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
“咚咚咚……”
宛城北城楼上,曹操亲自横槊击鼓,为曹军将士助威涨势。
“不要停下,冲,冲过去,与敌近战!”满宠身批甲锐,手中长剑,奋力前指,声嘶力竭地喝令道。
轰隆的鼓角声震天动地,无数曹军士卒纵情呼号着向阻击突围的荆州军阵发起冲击。
劈头盖脸的箭雨,阴损诡异的陷阱,宽深的壕沟……在这一刻似乎都已不成为阻碍,宛城曹军士卒脑中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尽快突破敌军的防御,与援军会合。
在如此信念的激励下,所有人都不顾生死,不惜伤亡,无惧无畏地迎着漫天箭雨狂冲狂突。
一个人倒下,后面人立即跟上。无法将扛持的大木横架在壕沟上,就以自己垂死的身躯添堵沟渠……
如此疯狂的景象,连作为对手的荆州军将士深感惊叹。
然而,惊归惊,叹归叹,手下却不允许容半点情。
“踏弩手,标尺六,10轮连射!”
“弓箭手,标尺四,连射连射连射!把箭囊射空!”
向宠站立在一坐人造的土台上,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前方的曹军,温和的面庞此刻变得异常狰狞,口中不住地下达调整着命令。
“连弩手,开始截击!”
一旁的旗号兵娴熟地挥舞手中红白两色小旗,迅速将向宠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见得向宠的讯号,陈到高声呼喝命令,壕沟后负责阻击敌军突阵的长兵器士卒很快以半蹲姿势将身体俯下。在他们身后,三排3000名连弩兵露出了血腥的獠牙。
“三段,排射!”都尉廖龚等候得心焦不已,见终于轮到自己。
表情兴奋中带着几分嗜血的意味,厉声狂吼道。
早已上箭开弦的连弩兵们,在一霎那间开始了愤怒地咆哮。
沉闷的弩弦震动声后,一排密集的弩矢平射而出,带着凄厉的啸叫,向猛扑过来的曹军疾迎上去。
连弩初由诸葛亮夫妇研制完成时,每弩仅能扣六矢,但随后经黄月英几番改造。技术成熟后成为式制装备的“元戎连弩”每弩可配十矢,平射射程可达130步,50步内可穿透两层熟牛皮,劲力十分强悍。
1000具连弩,一轮排射就是万箭齐发。密集的箭云呼啸着划过天空,宛如一把平斩的利刃,生生将狂涌地人潮的砍去一截。
第一排士兵完成发射后,立即将身体蹲下,动作迅速地给弩具上箭,同时也给后排连弩兵让出了空间。
稍稍等候了片刻后。第二轮的万支弩矢咆哮而出。完成发射的士兵又如前排同伴一样,蹲身给第三排士兵让出空间。
待第三排连弩发射后,第一排士兵堪堪完成了上箭的工作。立即站起身。
三排士兵将发射、上箭的时间掐得极准,彼此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远程依靠踏弩、中程依靠一般弓箭,近程则是连弩,从城墙脚到壕沟这三百步的距离,无一处不被漫天的箭雨笼罩。
看着曹军士兵如同韭菜一般,被割了一茬又一茬,但冲锋的势头却是丝毫不减,那惨烈地景象令久经沙场地陈到都深深地感到震撼:“强悍的连弩,疯狂的曹军!”
陈到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是换成自己麾下地兵马面对连弩发起冲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片刻之后。得出的结果令陈到自己也咋舌不已————除非连弩兵的箭矢用光,否则在这样一个三段排射阵面前,上去多少就会倒下多少。
宛城城楼上,曹操也为远方那连弩狂涛的骇人景象所震惊,不自主地停下击鼓的动作,大声冲身后的贾诩喊道:“文和,你看那是什么弓弩,为何有如此威力?”
贾诩早已注意到了,听得曹操相询。急上前回道:“丞相,那应该就是刘备军的新式弩弓,名为连弩,据闻可以一弩数矢,威力惊人。昔日满太守攻上庸时曾经遭遇过此种弩弓。”
“原来这便是连弩,世上居然有如此霸道的弩弓……”对连弩虽曾有些许耳闻,但耳听毕竟为虚,眼见方可为实,直到此刻亲眼目睹,曹操才算真正相信了,“连弩虽然惊人,但张飞对连弩的使用才更加令人骇然。”贾诩点点头,他对曹操在第一时间就看出连弩地优缺点并不感到奇怪————强悍的威力,是连弩的优点;较短的射程,烦琐的上箭,惊人的箭耗,则是其缺点。若以连弩单独面对骑、步军的攻击,结果必然是死得很难看。但眼前荆州军的防御阵型,却是在将连弩的威力发挥到极限地同时,将其弱点全部掩盖了起来————射程短,有身后的踏弩来掩护;上箭缓慢,有那“排射”的阵型……
“希望荆州军的箭矢数量有限……”曹操极目远眺,沉声叹道,“子廉他们似乎靠过来了一些,看来得靠他们了……”
“丞相,让骑军出击吧!”曹休看着城外惨烈的景象,心焦地请命道。
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出击的曹军全是步卒,曹休、曹真的姓D余骑兵始终未被动用。
“再等等……”曹操面沉如水,缓缓摇头,随即便凝神观望起城下的战斗来。
“丞……”曹休还待继续请命,却被一旁的贾诩轻轻拉住。
“文烈将军,且耐心一些,丞相在等候机会……”贾诩低声对曹休说道,“城外既有壕沟,又有陷阱,加上如此密集的箭雨,骑军若是先行出击,恐怕还未与敌军正式接锋就要折损近半。只有先用步卒踏破陷阱。填平壕沟,消耗了敌军箭矢,骑军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届时再加上曹洪将军的靠拢,就有很大机会一举将荆州军击溃。如此非但能突围成功,更能予张飞以沉重打击,便于我军此后的作战。”
顿了顿,贾诩恳切地说道:“文烈将军,你和子丹将军的骑军才是丞相手中最得力的杀着。且耐心些!”
曹休神情一阵激奋,看了看不远处的曹操后,转头冲贾诩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会意。
“丞相,末将下城整顿军卒士气,确保能以最强状态出击!”
曹操微一颔首,却没有回身,右手轻轻抬起。
曹休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大步离去。
贾诩轻步走到曹操身侧,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端详起城下地战局来。
这时。北面的曹洪军已经逐渐地逼近过来…………
“杀~~!”“杀~~!”
赵云和牵招同时暴喝出声,两股奔腾的骑兵狂潮迎面猛烈地撞击在了一处,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卷起千重激浪。
上万骑军绞战起来,平原上到处都是奔腾的战马,到处都是劈砍的战刀,挺刺的骑枪,到处是飞舞的羽箭……
在飞扬的铁蹄下,大地害怕地颤抖着,漫天地烟尘飞舞,遮蔽起天空中的垂落夕阳。
蓝绿两色的狂潮的每一次碰撞,都要凭添无数怨魂。不多时,原本安憩的平原。已被鲜血和死亡惊醒,无助地呻吟起来。
“挡我者死!”赵云跃马挺枪,如一道白色闪电在混乱的战场上突进突出,所向皆靡。风雪银枪之下,难逢三合之敌。
起先,不少自负勇力的鲜卑、匈奴骑兵,见赵云“嚣张”如斯,愤愤地上前缠战。但一连20余骑被风雪银枪贯喉之后,再也无人敢于直面这个状似文弱的“煞神”
与这些“不识好歹”的鲜卑、匈奴人不同。牵招选择了避开与赵云单战,很明智地统领一彪精骑转寻对手的软肋突击。
牵招与赵云同为河北人士,而且当年袁绍与公孙瓒争雄河北之时,两人还曾有过交战。对赵云地本领,牵招自然是清楚得很。
“嗷~~呜!”亲睹赵云地悍勇无敌,刚刚伤愈的风骑第一曲统领张益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热血,纵声狂啸起来,他那标志性地狼嚎战斗号令响彻战场。
“嗷~~呜!”整个第一曲的风骑兵都在自己统领的感染下,纵声狂吼起来。一时间,战场上狼啸重重。
出人意料地,曹军中的鲜卑骑兵听到这回荡战场的狼嚎声,微愕之后,居然也长啸附和起来。
北疆的苍狼逐鹿,野马欢歌,仿佛又回到这些久别草原的鲜卑汉子眼前。
听到这此起彼伏的狼嚎声,牵招心中猛地一沉,当即冲身后的号角兵喊道:“传令,全军摆脱缠斗,与敌游击!”
常年在北疆与异族作战的牵招,自然知道狼嚎是鲜卑人战斗时常用战斗呼号,很显然,赵云地骑军中有鲜卑人。
牵招麾下中也有超过千人的鲜卑骑兵,但很不巧的是,这些鲜卑人到目前为止对曹军的认同感、归属感还很是不够。而内中主要的原因,便是北方诸州郡长期以来受异族入侵骚扰,激起汉人对鲜卑人深刻的仇恨和鄙视。在这种仇恨和鄙视的情绪下,想让鲜卑人产生归属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牵招虽深知这一点,却无力改变某些事情。
以眼下的这种情况,继续缠斗下去,很可能会造成部分鲜卑骑兵地哗变。
但是,害怕什么,偏偏还就来什么……
“鲜卑勇士们,我是日律推演部的狼锋……”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自嘈杂的战场中骤然响起。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
通过斥候,我及时地掌握着各处战场的战况进展————
北面的主战场,统军与曹洪激战的文聘,按照事先安排的计划,正逐渐地让曹洪朝宛城靠拢。由于曹军攻势凶猛,文聘所部伤亡不轻。
而另一面,陈到、向宠正在拼死阻击曹操的外突。凭借陷阱、壕沟,和那密集的箭阵,暂时压制住了宛城曹军,伤亡也比较小,不过曹军的悍不畏死的作战,给陈到的压力也很大。
东面战场,赵云正率风骑军和牵招的骑军缠战一起,暂时还分不出胜负来。但风骑军比曹军骑兵要多出3000余骑,而我对赵云也有着绝对的信心,想必牵招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此外,在宛城东、西两门,冯习、王平各领一部士卒正做佯攻状,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让曹操看出我军的真实意图……
看了看帐外的天色,庞统笑着说道:“将军,看来是时候放曹操和曹洪合龙了!”
“庞军师说的在理……”司马懿附和道,“曹洪攻得太猛,再继续拖下去,我军伤亡必大。就算此后计划成功,也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汉升和休穆他们准备得如何了?”我微微颔首,向庞统询问道。
“黄老将军他们业已准备妥当,将军尽可放心!”庞统笑着点头说道。
“传令,叔怀(向宠)的弩弓兵先行向东南撤退,仲业(文聘)和叔至(陈到)随后跟上,命他二人注意相互掩护。再让士行(傅彤)领他那一部飞军接应仲业和叔至。”不再犹豫,我当机立断下令道。
传令士兵离开后,我转身对庞统和司马懿说道:“士元,仲达。血战在即,届时可能我也无暇顾及你们。为策万全,你们即刻南下,先到涅阳休整些时候。我会命人将最新战况报予你等!”
“统(懿)祝将军大捷!”庞统和司马懿知道战局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并不多说什么,躬身行礼后相携离去。
“传今……”……
“锵~~!”再一次的猛烈碰撞后,凌统连退了十余步,还是未能收住退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嗬~嗬~嗬~!”左手撑地,两腿微曲,保持着能使自己随时蹦起来的姿态,凌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滴落。
不远处,曹彰同样颇显狼狈地驻马喘气,由于铁盔被射落,他现在的模样倒跟篷头披发蛮人很相似。
酣战了5、60合后,曹彰凭借战马之利略占上风。凌统虽然是徒步。但他久经沙场(凌统虽然只有20岁。但他13岁时就随父征战,算是久经沙场了)撕斗的经验明显超过初上战场的曹彰。每每能在危险地时刻脱困。
然而,有马和无马的差别还是逐渐地显现了出来。
“凌统,我一定要杀了你!”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曹彰喘气喝骂道。
“废话少说,有本事就过来!”凌统平定了一下气息,咧嘴戏谑地一笑,状似不屑回骂道。
冷哼一声,曹彰猛策战马,借着冲势,手中大刀自上而下斜斩下来。
“拼了!”牙一咬。凌统暗喝一声,身体一跃而起,大刀倒拖在后,疾步前迎。
近至不到十步时,凌统双手持刀,猛地发力,刀身抡足全圈狠狠地砸了下来。
两柄大刀在空中相撞,迸发出耀眼的星花。
“去死!”将凌统迫得连连后退,曹彰纵马紧追。恨恨地挥刀再次斩出。
“娘的,不妙了!”手臂已经发麻,凌统情知不好,借着后退的机会,快速思索着对策。
眼见顽强的对手即将授首,曹彰嘴角扯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但他的笑容并没能持续多久。
又是一声刺耳地金铁相撞声,一把巨大的环首刀及时赶到,架开了曹彰的大刀。
曹彰天生神力,一时间居然也受不住环首刀上传来的力道,连人带马急退了好几步。
凌统一见来人,长长地出了口气,两腿一软,以刀撑地,无力地笑道:“虎哥,你再来晚点,我可就悬了!”
蓬头彩面的沙摩柯嘿嘿一笑,以他那腔调奇特的汉话说道:“成了亲,你不中用了!”
“虎哥,这家伙很厉害的,又有一匹好马。给我一匹马,未必会输给他!”凌统悻悻地说道。
沙摩柯一阵怪笑,让他的五彩面容看起来更加怪异恐怖。
曹彰神情紧张地打量这横插一杠子的怪人,一时间居然不敢动手。
“传令让咱们撤了!”眼睛盯着曹彰,沙摩柯头也不转地低声对凌统说道。
“撤,撤,撤……”凌统出了口气,忙不迭地轻声回道,“都快累死我了。不休息会,就赶不上下面的大战了。”
顿了顿,凌统左右一张望,又把目光回到曹彰身上,不怀好意地低笑道:“等下换匹马,一定要再跟这家伙斗一斗。要是能擒住他,估计我也能升中郎将了!”
“锵~~!”沙摩柯忽然猛挥一刀,硬生生将一名虎豹骑兵连人带马劈退十余步,随即打了一个尖锐地呼哨。
正与虎豹骑恶斗地无当飞军听到呼哨声后,立即脱离战斗,相互策应着向后撤去。
从地面挑起一杆长枪,沙摩柯一把抄过奋力掷出。
长枪带着疾劲的风声,直奔曹彰而去。
早有防备的曹彰,忙挥刀斩出。但飞枪地力道实在强劲,曹彰又有些力竭,居然未能将其斩落。情急之下,扭转身形才堪堪地避了过去。
但到回神,却见沙、凌二人已然南退而去。
“公子,您怎样了?”曹遵统领虎豹骑急驰至曹彰身旁,关切地询问道。
“我没什么!”曹彰打量了曹遵的身后,有些惊讶地说道,“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那支样子古怪的步卒,战力相当强悍,而且什么乱七八糟的怪招数都用。很难对付!”曹遵很是无奈地说道,“虎豹骑折了,沁骑,才换他们不到300人!”
“张飞那混蛋,从哪找到这么一队怪人来?”曹彰愤愤地诅咒道。
“呜~呜~!”激昂的号角声响彻战场。
曹彰精神一振:“荆州军撑不住了,快,跟上洪叔,会合父相!”
200余骑呼啸起动,朝南面狂卷而去。
由于荆州军承受不住两面的打击,开始败退下去,曹洪军阻力锐减。迅速朝宛城靠拢过去……
牵招担心地事还是发生了。
敌军中那个日律推演部名叫“疯狼”的鲜卑人。很明显是鲜卑部族中一个颇有名气的人,当他以鲜卑话自报姓名后,很快引起了鲜卑骑兵的骚动。随后又有一个叫“夜鹰“(张益当年在北疆草原地外号)的人报了名号。又引起一些骚动。牵招虽然能听、说鲜卑话,但他的声望还不足以能完全压制住这些桀骜的鲜卑骑兵。鲜卑人生性凶悍,也最看重善战地勇士,敌军中那两个叫“疯狼”、“夜鹰”的人,恐怕恰恰就是鲜卑部族中的勇士。
听了那两人的蛊惑话语后,原本就心有不满的鲜卑骑兵当下就有近百骑撤出了战斗。
不敢再犹豫,牵招立即率军摆脱了与敌军地缠斗,拉开距离与其游斗起来。
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回首顾望麾下的骑兵,牵招不由暗觉心惊————那些鲜卑骑兵似乎都在低语着什么。甚至连匈奴骑兵都显得有些异样。
同样都用鲜卑人,怎么人家就不会军心不稳?这仗还怎么打?牵招心中暗暗叫苦……
“狼锋兄弟,你带人去招拢那些鲜卑勇士,能拉多少是多少,愿意投靠我军的当然好,不愿意的,都可以回北疆草原,不强求,只要让他们不跟曹操就行。”见牵招撤出战斗开始游击。赵云没有着急追赶,先把狼锋找过来交代道。
“赵将军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全拉过来!”狼锋猛一点头。
“避开北面的曹军,注意安全!”赵云拍了拍狼锋地肩头,恳切地说道。
“嗷……呜!”狼锋一声长啸,领着自己地两百多人奔驰而去。
“德方,你领第一曲左翼游击牵招,我带第二曲右翼游击。”赵云对聚拢到自己身旁的张益、夏鸿吩咐道,“子云,你领第三曲,南撤五里休整待命,随时准备配合将军抄击曹操后路。切记,你的任务不是与曹军死战,而是尽量拖延迟滞他们。”
“诺!”张、夏二人同时抱拳领命。
“一定会赢!”赵云一挥长枪,相当肯定地说道,“走!”
张益和夏鸿神情激动,伸出右拳,在空中轻轻一撞,同时高喊道:
“一定会赢!”
很快,完整地风骑军一分为三,各自呼啸而去……
“敌军退了!”
“敌军退了!”
宛城内外,一阵山呼海啸。
“丞相,敌军退了,咱们可以撤了!”曹休大步走上城楼,激动地说道。
曹操面色深沉,没有半点喜色,凝望着荆州军退却的方向,半晌不语。
“退得太快,退得太怪……”贾诩莫名地说道,让曹休一头雾水。
没想到,曹操居然点了点……
这时,曹洪的大队兵马正迅速朝宛城靠拢过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下)
“退得太快,退得太怪……”
曹休努力回味着贾诩的话,仍是不得其解。
披甲执锐的满宠急匆匆地走上了城楼,汗水满颊、神态疲乏的他,已经不复往日的儒雅风范。
虽然没有亲自冲锋,但满宠此前却一直在城外督战,极大地鼓舞了军卒的斗志士气。
将配剑收回鞘中后,满宠躬身向曹操行了一礼,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丞相,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伯宁也看出来了……”曹操缓缓转身,沉吟着说道。
“荆州军虽然腹背受敌,但以他们似乎还有不少兵力没有投进来,此战如此重要,宠实在想不出张飞有什么理由保存实力……”满宠点头说道,“此外,荆州军的退却散而不乱,并不像是无力再战的样子。”
事实上,直到荆州军退却时,宛城的曹军还没有在真正意义跟对手接上锋。接近一个时辰,7000余曹军步卒始终在努力尝试突破陷阱、壕沟、箭雨的阻碍,寻求到与敌军短兵相接的机会。
终勉强地填平了那可恶的壕沟后,满宠正准备整军发起最后的攻击,没想到对手居然自己退了。
但正因为没有短兵相接,满宠才能够较为冷静地观察出战局的异常之处。
曹操轻轻点头,随即向贾诩问道:“文和,你怎么看?”
“丞相,虽然有些不吉……”贾诩蹙着眉,拈须说道,“但诩还是怀疑,张飞可能别有诡计……”
“什么诡计?”曹休惊愕地接口问道。
“……“贾诩转头看了看城外正不断靠拢过来的曹洪大军,没有直接回答曹休的询问,“诩隐隐有这样的感觉————荆州军在拼死阻挠我城中兵马突围的同时。对子廉将军的阻击力度似乎要小上许多……”
其他人还未弄懂贾诩的意思,曹操却已会过意来,沉声说道:“文和的意思是,张飞是故意放子廉进来与我会合?”
“恐怕正如丞相所言……”贾诩微微颔首。
“张飞此举地意图何在?会合曹洪将军的兵马后,丞相手中便至少拥有五万大军,张飞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么多大军……啊……”满宠捋髯不解地分析着,但突然间,他面色骤变。不自禁地轻噫出声,以难以确信的语气说道,“难……难道………张飞真是想将我宛城驻军和曹洪将军的兵马一口吞掉?”
“什么?这怎么可能?”曹休立即惊讶地叫了起来。
曹操神色复杂地说道,“张飞素来胆大,他很有可能以退为进,玩一出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先放子廉与我会合,而后再引军将我大军围住,以求寻歼……”
“他凭什么妄想歼灭我军?”曹休仍是不信,疑惑地说道,“与洪叔会合后。我军兵马并不比张飞少到哪里去。并非没有一拼之力……”
“粮草!”贾诩淡淡地说道,“我军粮草短缺,张飞粮草宽裕。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他根本不需要与我军死战,只要将我军再度围困起来,就极有可能拖垮我军……”
“他是妄想……”曹休不服地接口说道,“若我军困守宛城,他的诡计还有可能达成。若我大军全军突围,他凭什么能拦住我军……”
“就算是我军全军突围,只要张飞有心阻截,也不是拦不下来……”贾诩语出惊人地说道,“他根本就不需要与我军死战,只要以虚虚实实的攻击来拖延我军行动即可。若我军行进速度受限。便很可能在脱困之前,先因乏粮而溃败。而为关键地是,当子廉将军的大军也被张飞包围后,我军在周边州郡便抽调不出什么兵力来增援。张飞先前所以不敢强攻宛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有子廉将军的大军在外威胁着他。然而,一旦子廉将军也被围住,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曹休表情惊讶中带着几分迟滞,很显然他已被贾诩的分析折服。
进而深深地担忧起来。
“丞相,即刻出城北撤,或许还来得及摆脱张飞的包围……”满宠急切地劝谏道……
这时,曹洪携曹彰及两百余虎豹骑脱离大队人马,先行驰入宛城。
“丞相无碍否?”翻身下马后,曹洪左右张望,异常急切地喊道。
曹真迎上前来,行礼后回道:“洪叔,丞相正在城楼上!”
“丞相,丞相……”领着曹彰,曹洪大步流星地登上城楼,见着曹操后,撩袍单膝跪地,激动地说道,“洪来迟了,劳丞相受惊,实是万死莫辞!”
“孩儿见过父相!”曹彰则是双膝跪地,深深地伏在青石板面上。
“子廉,子文,都起来吧!”看到亲族重将和爱子出现在跟前,曹操也不知是该喜该忧,亲自上前将二人扶起,轻叹气说道。
“谢丞相(父相)”
待二人站起身来,曹操才留意到曹彰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神色微动地询问道:“子文,你可曾受伤?”
“多谢父相关怀,孩儿并无大碍!”
曹洪很诧异地看到,包括曹操在内的众人全是一脸严肃的表情,似乎没有半点摆脱敌困的喜悦,不由得愕然问道:“丞相,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文和,你将先前分析地情况,给子廉简要地说明一番!”曹彰轻拍了拍儿子地肩,转头对贾诩说道。
“是!”贾诩点点头,“曹将军,事情是这样的……”
“什么,张飞诈退?”曹洪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个结论,在他看来,是其麾下将士历经苦战之后才将劲敌击退,“丞相,事情是否搞错了……”
“曹将军,目前的关键不在于这个猜测是否有误,而是如何确保丞相和这数万大军安然地退出宛城……”贾诩耐心地说道,“撤退过程中,不能有半点差池。所以,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曹洪楞了楞,不得不点头认可贾诩地话:“那该怎么办?继续留在宛城不是个办法,还是尽快北撤吧?”
“洪叔说的对,还是尽快北撤吧……”曹休点头附议道。
对曹洪、曹休的提议,曹操未置可否,反而掉头望着西边的天际。
此刻,夕阳已经尽没,连最后一丝血红余晖也已消散,天色正迅速地昏暗下来。带着浓郁血腥气息的晚风,徐徐拂过平原和城池。
“入夜了,不妙!”片刻后,曹操莫名地说了一句话。
除了贾诩能够真正领会曹操的意思外,也只有满宠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其他曹洪、曹彰、曹休则完全是一头雾水————夜间撤退,本是曹操自己做出的选择。
按照起先的计划,只要与曹洪里应外合突破围困后,曹操便可以利用夜色作为掩护,迅速地率大军北撤。荆州军包围被破,仓促之下未必敢追击。而且就算追来,也可以利用疑兵计阻截。等到天亮时,说不定曹军就能与荆州军脱离。
然而,现实的发展,却打破了计划的安排。面对很可能是故意撤消包围地荆州军,黑夜非但不能成为掩护,反而可能给对手提供偷袭的便利。如果贾诩的分析确实无误,那么张飞极可能已做了伏兵之类的安排,专等曹军撤退。
夜色,同样也是突袭的最佳掩护。
待贾诩解释之后,会意过来的众将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丞相,时间紧急,越拖对我军越是不利,需得早作决定……”见城上士卒已开始掌起火把,满宠急切谏道。
贾诩略一思索,谨慎地提议道:“诩有一计,请丞相与诸公参详!”
“贾公请讲!”
“诩以为,我军的当务之急不在其他,只在于确保丞相的安然撤退。丞相但能回得许昌,便可主持大局来。”贾诩有条不紊地说道,“而以眼下的情形,丞相若是跟随大军一起撤退,一则目标太大,二则耗费时间。与其如此,不如且以虎豹骑护卫丞相先行撤出,大军则随后跟上,稳妥行进。就算张飞再围上来,至多能够围住大军,想要截住丞相却是机会渺茫。而大军只要不冒进,张飞想要一口吞下也非易事,若能撑个几日,丞相或许便能调集兵马来援。如此便可两全齐美!”
“这个计策大妙!”思索片刻后,曹洪第一个表态,赞同地说道,“子文和仲康护卫丞相先撤,文烈、子丹地骑军也一起护卫丞相。我跟文谦留下来统领大军与张飞那混蛋纠缠。”
“文和的计划极是在理,丞相宜应采纳!”满宠等人也相继附和,“请丞相以大局为重……”
“好吧……”蹙眉思索片刻后,曹操叹了口气,微微点头…………
两盏茶的工夫后,曹操、贾诩、满宠等人在许褚、曹彰的护卫下,领数百虎豹骑出宛城,消失在夜色之中。
曹操离去后不久,曹洪、乐进立刻整顿大军,将业已搜刮好的粮草全部带上,开始缓缓调头准备北撤。
被曹操留下协助曹洪的曹休、曹真则统领麾下骑军谨慎地担任起戒备任务。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章 (上)
一轮弦月高挂夜空,清冷的月华撒落在人间,给万物都披上一层惨白的外衣,别有一份凄凉意味。
月光下,400余骑向北面疾驰。
爪黄飞电神驹飞奔如风,马背上的曹操面色深沉,不时地调头回望。
“丞相不必过于担忧……”一旁的贾诩留意到曹操的表情,安慰道,“曹洪、乐进二位将军都是沙场宿将,加之我军已有防备,就算张飞想要突袭也非易事。丞相只要尽快回到许昌,便可抽调兵马增援……”
“文和,还有哪几处的兵马能够调动?”出乎意料,曹操居然回的是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贾诩反而轻出了一口气。很显然,曹操并没有因为对曹洪大军担忧而失去他敏锐深远的思维。
轻轻打马,保持着奔驰的速度,贾诩思索了片刻,回道:“除了卫戍许昌的兵马外,汝南、颖川、洛阳恐怕都抽调不出兵马来。再往远处去,并州必须留下足够兵马来堤防北疆异族,也挤不出人来……”
顿了顿,贾诩给出了一个比较确切的回答:“在诩看来,真正能指望的兵马,恐怕也只有三处了————冀北、兖州和雍州……”
曹操微微点头,正待接口说些什么,却见许褚策马靠了过来。
“丞相,您和贾大人、满大人随三公子先行一步,末将随后赶上来!”许褚瓮声瓮气地说道。曹操和贾诩同时神色一凛,急声问道:“仲康,有敌军追上来了?”“不是追兵……“在曹、贾二人略显惊讶的目光中,许褚闷声回道,“前面好象有伏兵!”
虽然许褚说是“好象”但曹操对此却深信不疑。作为许褚这一级的超级高手,非但耳目远比常人灵便。而且在某些时候还能先行感应到危险的存在。
惊讶之余,曹操更加相信了一件事————荆州军确实有阴谋。
能够先行在曹军北撤的道路上安排下伏兵,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许将军,大概有多少伏兵?”贾诩急切地询问道。
“……”许褚抬头望着前方的夜幕,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后说道,“应该不太多,但还是小心为上!”
“绕过去!”曹操沉声说道。”仲康前面引路,绕过他们……”
“许将军,让队伍先停下来……”贾诩先对许褚吩咐了一句,随即勒马对曹操说道,“丞相,张飞善使连环计策,他既然预设伏兵,绝不会让我等能轻易绕过去。依诩之见,还是先诱出其伏兵,而后一举突破为妙!”
不消贾诩说得再详细。同样勒马驻立的曹操已明了他的意思。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当即招许褚、满宠、曹彰等人前来紧急商议……
当奔驰的骑军到达一处略有起伏地地段时。伏击如期而至。
尽管已经小心翼翼,但当先的七、八骑还是不知被什么绊、陷到了,立时失去了平衡,连人带马轰然栽倒。
紧随而至的,便是一阵密集箭雨。无数黑影一跃而起,迅速地包围了过来。
“退,退,退回去……”瓮声瓮气的呼喝声中,略显慌乱的骑军开始调头后撤。
“截住他们,杀!”黑影中同样传出暴喝声。
就在双方你撤我追。纠缠不清时,又一队蹄下裹布的骑军呼啸而来。
伏兵中的为首者立知不妙,更隐觉这队骑军才是真正的大角色,忙呼喝麾下士卒放弃追击,转而去截击后来地骑军。
然而,先前那队原本正作后退状的骑军居然掉转头,主动攻击了起来。
一场混战开始…………
略显狼狈地摆脱伏兵后,曹操、贾诩等人在曹彰的护卫下,稍稍放慢了些速度。
设伏的敌兵全是步卒。只要摆脱了围堵,就不虞他们再追上来。
三盏茶的工夫后,轰隆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父相,是虎豹骑!”曹彰打马赶上,向曹操禀报道。
“定是仲康追上来了。”曹操不为人见地轻出了口气,沉声对曹彰吩咐道,“子文,放慢速度等候仲康!”
“诺!”曹彰大声领命。不多时,果见讦褚领着一彪骑军赶了上来。
“仲康,无碍否?”见着爱将,曹操关切地急问道。
“这家伙挨了一箭,末将没什么!”许褚轻拍跨下战马,闷声回道,“虎豹骑又折了50余骑,请丞相恕罪!”
“仲康无碍就好!”曹操不以为意地说道,“伏兵有多少人?”
“只有3、400人,但个个精通夜战,善用地形,而且厮斗手段很怪。领头那个人身手很不错,跟末将交了几手,没处太大下风。”许褚想了想,回道。”看来其他处确实也有埋伏,亏得没指望绕过去!”曹操并不认为对手只安排3、400人设伏,沉吟说道。
“丞相,此地不宜久留,为防万一,还是先赶路吧!”
“思……”
做了几个深呼吸,朱桓才勉强将翻腾的气血压了下去,以刀支地,凝望着北面的夜幕,轻叹道:“好个许褚!大概还是让曹操给溜了……”
“统领,下面该怎么办?”一名军司马走到朱桓身旁,恭敬地询问道。
“继续埋伏,守桩等兔子!”将插入土中的环首刀拔出,倒扛在肩膀上,朱桓咧嘴笑道……
保持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庞大地军势以极为缓慢地速度朝北面行进。
近五万步卒居中,4000余骑军环驰在侧,曹军高度戒备着可能的突袭。
整整三个时辰,大军居然只前进了不到10里。
此时,已临近丑时。这个时间。正是人最为疲乏困倦的时刻。
始终保持着高度戒备地状态,对曹军士卒的体力精神本就会造成相当严重地消耗。而长时间不见敌军突袭,无形之中使得军卒的精神开始松懈下来,精神的松懈,立即就在身体上有了反应,哈欠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都打起精神!”各部曲的都尉、军司马不停地呼喝斥令,但还是无法阻止军士身体上的自然反应。事实上,除了曹休、曹真所统领的骑军外。其余步卒都在几个时辰前还曾经历了一场血战……
“洪叔,都走出这么远了,也许敌军不会来偷袭了。”曹仁之子曹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天,疑惑地对曹洪说道。
“子实,打起精神来!”曹洪一巴掌似重实轻地拍在曹泰脑袋上。
“越是以为安全的时候,越要打起精神!”乐进精神专注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沉声说道,“张飞极擅奇袭,在天亮之前断不能有片刻松懈!”仿佛是在印证乐进地话。激昂的号角声突然从曹军左右两面响起。与此同时。无数火把从从远处一齐亮起,惊人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吹号,吹号。停止前进。”“就地列阵,点起火把,准备迎战!”
“左右翼骑兵奔驰起来,准备游击敌军侧后!”
曹洪面色剧变,第一时间怒吼了起来,一连下达了无数道命令。
“列阵,列阵……”
原本有些陷入沉寂的军势突然间活了起来,数万将士呼喊着左右奔走,在极短的时间内列成了一坐巨大的圆阵,如同一只缩进壳中的乌龟。不给外敌留下半点可乘之机。
曹真、曹休则分率骑军一阵奔驰,适当与主力步卒拉开距离,以便能够随时从其他方向加以策应。
但是,在深夜之中,敌军究竟有什么样的圈套或是阴谋,谁也说不准,曹休、曹真虽然不是胆小之人,却也不敢轻易冒险去接近。
许久,号角依旧。火把依旧,喊杀声依旧,就是不见敌军攻杀过来。
紧张列阵的曹军将士又惊又疑,却不敢有半点松懈。
“怎么回事?”曹洪纵马驰出军阵,愕然地大声询问道,“来人,叫曹休派斥候过去看看,看敌军到底搞什么鬼?”
“诺!”“洪叔,会不会张飞在戏弄我们?”曹泰策马驰至曹洪身旁,带着怒气地猜测说道。
“就算是戏弄,也要忍下来!”曹洪口中这样说,握刀地右手却明显地一紧。
曹洪本是火暴脾气,少年时曾有过因怨怒杀乡人地故事,近年来随着年龄增大,人变得成熟起来。此刻,更身负曹操地重任,只得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等了好一会,非但严阵以待的士卒又疲又乏,连曹洪自己眼睛都看地发酸,还是没见有人对手的实在动静,连回报的斥候都不见。
“文烈到底搞什么?”曹洪把大刀挂起,右手重重地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几乎到了怒不遏的地步,“这么点小事都做不来!”
一旁的曹泰正待劝说,却见曹休策马飞驰了过来。
“文烈,到底怎么回事?探明了么?”曹洪顾不得发火,急切地询问道。
“洪叔,情况很不妙……”曹休摇了摇头。
不待曹休说完,曹洪急急地接口道:“敌军很多么?”
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没探清,派了两批斥候,根本靠不过去。敌军安排了人手猎杀我军斥候。”“两批不行,就三批四批,总之要探清楚!”曹洪的怒火重要爆发出来。
还未待曹休回话,异变突生,远处的号角、喊杀声,和那些火把突然又消失了,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一切又恢复了宁静,留下的只有诡异,无比的诡异。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章 (下)
“张飞在搞什么鬼?”说这话时,曹泰心底里泛着寒气。
喊杀声、号角声、火把的消失,并没有使曹洪等人高悬着的心落下来,反而更加感觉忐忑不安。
谁也看不清黑暗中到底隐藏着多少敌军,谁也猜不透敌军在利用黑暗制造什么阴谋……
“传令,全军继续戒备,不可稍有疏忽!”曹洪牙齿咬得“嘎吱”
作响,突然猛地呼喝起来,“文烈,加派斥候,一定要探明敌军情况!一有异状,即刻回报!”
“诺!”知道族叔的愤怒已临近极限,曹休不敢多说什么,立即飞驰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曹军解除了戒备。
长时间保持紧张状态,对士兵的心力亏损极大,不少人已经当场瘫坐了下来。
一些经验丰富的基层军官高声呼喝,命令士兵们不要坐下,保持站姿。他们知道,此刻一旦坐下来,身体就会感觉无比的酸软,一、两个时辰内都未必能恢复得过来。
一旦敌军真的发动攻击,这些人恐怕便只能束手待毙了。
被同伴扶持着,一个个瘫坐在地的士兵又重新站了起来……
曹洪将乐进、曹、休曹真、曹泰等人召集起来,进行紧急议事。
“是等到天亮再动身,还是继续行军……”火把的辉映下,曹洪面色阴沉地给出两个选择,供众将商议。
“经这一闹腾,军士皆已疲乏,而且天色昏黑,难以察觉敌军异动……”乐进正擦拭着配剑,以此来调整自己的身心状态。听得曹洪相询,抬头回道,“继续行军只会给敌军以可乘之机。不如暂且就地休整,等到天亮再行撤退………”
“若是等到天亮,岂不是会给敌军围截上来的机会?说不定荆州军到目前为止还未能真正追上来,适才那番把戏只是他们拖延我军行动的诡计!”曹泰异议说道,“依我看,还是尽快动身。不管敌军的鬼把戏,加速行军早些脱离此地……”
“文烈,斥候探到什么情报了么?”乐进并没有因曹泰的反驳而恼怒,转过头向曹休询问道。
曹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已经派了第四批骑兵斥候,还有一些步卒斥候,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张飞这混蛋也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来猎杀,斥候靠的近了探不出什么来,靠的远了又有危险……有逃回来地斥候禀报。荆州军里有一帮人善于潜行隐伏。加上天又黑,斥候很难有所发现!”
曹洪虎目一瞪,正准备说些什么。但突然间,他面露异像,紧几步走到偏离人群的地方,极目朝南面方向看去。
参与议事的十数人里,只有曹洪是站立且面朝南方,其他人根本还没有察觉到什么,见到曹洪如此举动,一个个惊诧莫名。
乐进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回剑入鞘一跃而起,大步朝曹洪那里走去。
“文谦。快看……”似乎知道是乐进过来了,曹洪头也不回地抬手南指。
顺着曹洪手指的方向,乐进看到南面天际那细微的红光。由于大军掌起了不少火把,在这些火把映衬下,那片细微的红光并不容易辨认。
“火?!”乐进脱口说道,“那里好象是宛城方向……难道荆州军正在……”
曹洪回过头,与乐进异口同声地说道:“攻打宛城!”
仅以目测,那片红光距离曹洪等人所在之处绝对不下于7、8里路。
而以一般火把的亮光,超过5里路就很难再瞧见。说明发出那片红光的并不是一支或几支地火把,很可能是一座、甚至几座建筑物在燃烧。
从宛城到此处,沿途10里多路并无一座房舍,甚至连树木都没有几棵。由次看来,也只有可能是宛城那里……
“洪叔,怎么了?”曹休等人也赶了过来,疑惑地询问道。
“荆州军恐怕正在攻打宛城……”乐进接口回道。
“什么?”
曹休等人急忙举目向南看去。
“或许现在能撤了……”曹洪的眼眸在黑色中闪过一丝幽光,略显兴奋地说道,“走,一起合计合计!”……
就着火把,曹洪摊开地图说道:“虽然暂时还探不出荆州军的详细动向,但却几乎可以肯定张飞分了一部兵马在攻打宛城。以我估计,张飞这厮定是想先夺下宛城,再来图谋我大军。分兵之后,张飞兵力不足,这才不敢真正突袭我军。但为了拖延住我大军,才使出先前的疑兵诡计。我军若是坐等到天明,反是为其留下了时间。”“叔父说的在理!”曹泰连连点头,伸手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咱们不能再等,还是尽快动身为妙!”
乐进眉头皱了皱,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见别无异议,曹洪长身而起,重重地一甩手:“传令大军,加速行进。文烈和子丹谨守大军左右两翼,如果敌军再行骚扰之计,由你们这两部骑军负责应付!”
“诺!”……………
不多时,放开了手脚的曹洪大军以较之前三倍有余的速度,开始朝北面快速行进了起来。
似乎正印证了曹洪的分析,大军加速行军之后,敌方虽然仍三番两次用号角、火把等手段加以骚扰,但却没有一次是动真格的。
临近寅时,大军已远离宛城万里开外。这一个半时辰所赶得路已远超先前三个半时辰的脚程。
但,逐渐地,加速行军地后遗症也开始显现了出来。此前已长时间未得到休息地曹军士卒,再经历一个半时辰的急行军后,身体疲态尽现……
“曹将军。不宜再赶路了!”乐进打马驰至曹洪身旁,神情凝重地说道,“士卒皆已疲乏,再继续行军下去,将会大损我军战力。届时若遭敌军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曹洪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寅时了,再赶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等天亮之后。就不怕张飞再耍什么花样。还是到那时再休整吧……”
“我心里一直有种说不清的不祥感觉……”乐进不放弃地说道,“张飞这厮狡诈异常,恐怕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让咱们安然撤离宛城……”
乐进地话还没说完,激昂雄浑地牛角战号声再次冲天而起。与先前几次稍有不同的是,这一次有号角声,有喊杀声,却少了那无数的火把………
“娘的……”曹洪的表情是恼怒多于震惊,很是不耐烦地冲地上啐了一口,“还有完没完?这种没用的鬼把戏耍了做什么?”
行进中的曹军早已习惯了敌军这“雷声大雨点小”的骚扰,除了外围地骑军整队戒备外。其余步卒仍保持速度快速行进。连大点地反应都没有。
但是,很快曹洪发现不对劲了……
雄浑的号角声中,大地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巨大的轰鸣声从东、西两面迅速地接近了过来。
“敌袭!”右翼的曹真部骑军中首先响起了略显惊慌的高喊,随即,急促的战斗号角迅速吹起。
左翼的曹休部骑军很快也有了反应。
“敌袭!迎战!迎战!迎战……”……
“中计了!”曹洪骤然色变,失声说道。
第一时间感觉到大地的震动时,久经沙场的曹洪就知道正有大队骑军朝这边奔驰过来。
曹洪虽然性急,却非无谋,稍做思索,他就明白自己陷入了对手“以虚为实、以实为虚”地连环诡计之中————敌军先前那数次地虚张声势,只是为了迷惑自己,使自己放松警惕。在几次虚袭之后。突然来一次实攻,正抓住了曹军开始松懈的心理。
“曹将军,敌计虽成,但我军还未十分被动,即刻整军迎战应当还来得及!”乐进提起马侧的大刀,急声对曹洪说道。
“吹号,传令全军,停止行军,就地整军迎战!”
“列阵。列阵!”曹洪毫不犹豫地高声怒吼起来。行军中地大军立即停下了步伐,手忙脚乱地按照各自部曲整军列阵……
刀剑出鞘,弓弩开弦,枪戟前刺……
轰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号角声越来越急促,大地的颤抖越来越剧烈……
匆忙列阵的曹军士卒的心跳疾速加快,头皮开始发麻,仿佛奔腾的骑军狂潮随时会将自己淹没一般。
曹洪、乐进等人声嘶力竭地高声呼喝,终于赶在敌军突袭而至之前完成了列阵。
马蹄的轰隆声似乎没有继续接近,也没有离远,大概敌骑军正在环驰寻找战机。
在焦急而忐忑的等待中,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天边开始泛出一丝亮光。
敌骑军居然还是没有攻过来,曹洪惊疑交加,忙命人招呼曹休、曹真去刺探一下虚实。
就在这时,轰隆声突然开始远去,直至消失。
数万曹军士卒面面相觑,保持着列阵姿势,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的张飞,老子一定要宰了你!”曹洪面色铁青,愤愤地将大刀插入土中,忍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仰天狂吼道。
“曹将军,天色已经亮了,还是休整一会吧!”乐进驰至曹洪身旁,放缓语气劝谏道。
“休整,休整……”曹洪愤懑地一甩手,自己先翻身下马,找了块石头坐下生起闷气。
整整劳累了一夜加半日地士卒,直感觉浑身都要瘫软,听得休整命令,一个个如释重负地席地坐了下来……
“呜~~呜~~!”远处,号角声再次响起。
“啊~~!”曹洪一手抓住所坐石块的边缘,手背上青筋全部爆突出来,状似疯狂地怒号起来。
一连多次的骚扰,已让曹洪到了忍耐的极限,偏偏又发泄不出来……
一骑飞驰而至,马上骑士下马后急声禀报道:“启禀曹将军,荆州大军从东面压来!”
还未等曹洪有空思考,又是一骑赶到:“启禀曹将军,荆州大军从西面逼近过来!”
“什么?”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上)
晚春之晨,清清冷冷。初升的太阳,放射出柔和的光芒,逐渐地驱散了大地上的淡淡薄雾。
饶是沐浴着春日的暖阳,五万余曹军将士的身体却似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一股发自内心的寒冷笼罩全身,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逐渐逼近的敌人……
“呼~呼~……“雄浑的呐喊声一停一顿,极富节奏感。数量较之曹军还要更多的荆州军步卒,手持兵刃,列成十数个方阵,附和呐喊声迈着整齐的步伐,自东、西两面迫近过来。
“踏~~踏~~!”整齐合一的步伐,憾动着大地,大地在颤抖;憾动着人心,人心在惊悸……
一大一小的两个骑军方阵静静地矗立在南面,犹如磐石不动如山。
但在这安静的背后,却蕴藏着无比的杀机。不动的骑军,似乎比奔驰的骑军更容易让人心生寒意。
三面合围,曹洪大军所面临的局面异常困窘。
更为要命的是,劳累多时的曹军士卒心力俱疲,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张飞!”曹洪两眼通红,怒瞪着远方的那面巨大墨绿色聱旗和旗下那名显眼的黑铁塔似的骑士,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看到这一幕,直让人怀疑,若是痛恨至极的那人真的近在跟前,曹洪是不是会立刻扑上去将对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咬下来。
乐进从提刀疾驰而至,神色肃穆地对曹洪说道:“东边是黄忠,南面是赵云和马岱,除了北面,没有路可以退了……”
“张飞这混蛋!”曹洪眼睛猛地一紧。用力在马背上捶了一拳,吃痛的战马立时嘶声悲鸣起来。
“张飞一直在使用疲兵之计,现在才是他真正动手的时候……”到此刻,乐进已将对手的“诡计”看透。不过,还是稍显晚了些……
“跟这混蛋拼了。”曹洪也不是愚笨之人,在乐进稍一提点下,他也大致弄明白了过来,面色铁青地说道。”他想一锅全端了老子,老子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传令,全军向西,先把张飞这混蛋击溃!”
见曹洪有意主动进击,乐进急忙劝阻道:“曹将军,且莫冲动。我军疲乏,战力亏损严重,与张飞力拼占不上任何便宜。眼下还是先设法稳守,而后再寻找机会向北且战且退。我军有五万余人,只要阵势不乱。张飞绝对无法一口吞下。全军西击张飞。我军侧后面便完全露给了黄忠、赵云、马岱,一旦遭袭战局恐怕就无可逆转了。”
见曹洪怒意难消,乐进只能将曹操搬了出来:“丞相临行前将大军托付给曹将军。是希望将军能够安率大军摆脱张飞追袭!这里的五万大军,对西线、乃至整个战局关系紧要,请曹将军三思啊!”
虎目直直地盯着远方的敌酋,曹洪嘴角地肌肉不住地颤抖,片刻后狠狠地将手中大刀插入土中,转头对乐进说道:“文谦,你说,该怎么办?”
“收缩防守,令敌无机可乘,而后抓紧时间令士卒轮流休整……”……
轻策乌骓。引领着身后大军缓缓向前逼近,我的目光毫不流转地紧盯着远处的曹军,仔细寻找着战机。
按照原先的设想,经过昨晚到今晨这一连串的佯攻骚扰后,曹军的身心应该已疲乏到了极点。
此刻,以大军从三个方向示威式的缓缓逼近,正是为了迫使曹洪军自己出现慌乱。只要曹军的阵势出现一丝破绽,我军地全面猛攻就将展开。
以曹军现在的状况,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就很可能引起全盘的溃败。
不过,到目前为止曹军还没有出现太大的破绽,五万余步卒列成一个巨大的圆阵,紧紧地靠拢了起来,宛如一只躲进壳中的乌龟,让人感觉无从下手。
由曹休、曹真所统领的4000余骑军则单独巡游在北面,随时准备从各个方向对主阵的曹军进行策应。
以曹洪的火暴脾气,居然能够按捺住性子,做出这种龟缩隐忍的选择来,倒也是件很不简单地事情。
文聘飞马驰了过来:“将军,汉升兄和子龙兄都传来了消息,他们那里暂时也未能发现什么空子……”
好个曹洪,居然能不留一点破绽?!我遥望着远方地曹字战旗,暗自忖道。
不过,就算你外表再如何得固若金汤,也掩盖不了内中的虚弱本质。
“将军,继续困下去吗?”朝曹军阵中看了一眼,文聘又转头对我说道。
“不困了!”我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勒马横矛说道,“仲业,即刻传令汉升,以我东、西两路大军全力夹击曹洪。”
“传令,风骑军二、三曲转至东、西两面,掩护弩弓兵!”
“传令,风骑第一曲和铁骑暂且待命,得到我讯号之后再发起雷霆一击!”
只,诺!”文聘兴奋地抱拳领命,策骑飞驰离开。一连串的喝令迅速响起。
苍凉而雄浑地号角声蓦然响起,如同闪电划过天空,清晨的安憩彻底被打破。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战鼓犹如天雷霹雳,炸裂长空,天地骇然色变。
不多时,在遥远的东面,响起了同样苍凉雄浑的鼓角声。
一东一西遥相呼应的号角、战鼓穿越天空,穿越原野,无边无际地在天地间扩散开来,为一场十余万人的激战掀开了序幕。
在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荆州军原先那十余个整齐的步军方阵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刀盾兵涌上最前面,紧随其后是弓弩兵、枪戟兵……最前列变得尖锐起来,逐渐演化成了一个巨大而锋利地“箭头”每一个“箭头“彼此间又相互连接起来……小片刻,一东一西两个庞大地“锋矢连环”之阵呈现在了曹军眼前。而这时,鼓角声的节奏也达到了最激烈的程度。
“杀!杀!杀!”气冲云霄的三声怒吼之后,庞大的军势开始移动起来,并逐渐地加速,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至200步左右时,荆州军卒已变成完全的冲锋状态。十数个脱弦的锐利“锋矢”厉啸着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弓箭手,射!”曹洪愤怒地咆哮起来。曹军将一面面巨盾竖在阵前,各式各样地障碍物交错地排列在外围,用以阻挡敌军。战阵内,近万名弩弓手早已引弦待发,曹洪的命令刚一下达,整齐的弓弦震动声便即响起。
霎那间,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举盾!”徒步冲在最前的王平、冯习几乎在同时厉声狂吼,并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铁盾。冲锋中的刀盾兵动作整齐地高高举起盾牌。瞬间形成了一面巨大的移动盾牌。士兵们配合极好。相互策应,相互掩护,加上灵巧的闪躲。并不困难地将曹军的一拨箭雨化解于无形,脚下的步子丝毫不停。
“踏弩兵,列阵!”
“标尺七,上箭,开弦!”
“射~!”近战步卒奋力冲锋地同时,一队队弓弩兵也在喝令声中,开始了他们愤怒地咆哮。劲力强悍的弩矢破空而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乌云一般朝前方地敌军罩了下去。
天空中,箭矢交织成一张密集的渔网。但网住的不是鱼,而是一条条人命。尖锐的呼啸声,几乎能让人的心紧张得从口中跳出来。
大地在数万双脚的踏击下,剧烈地颤动着,曹洪军的每一个将士都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大地的颤动而疯狂加速。
“扑通扑通扑通……”
少部身心疲乏到极点的曹兵,一时间无法承受心脏剧烈跳动地负荷,居然紧张得栽到在地,不醒人事。其他的士兵根本无暇顾及,因为敌军已近在眼前。
“轰~!”两股奔腾的洪流猛地撞击上了同一块巨石。顿时发出了震天的声响。”杀~~!”最前的刀盾兵遭遇到阻碍后,直接以自己手中的盾牌架着对手的巨盾,硬生生地向前冲撞。”死开!”王平飞起一脚踢飞身前的障碍物,身形急纵,手中铁盾重重地砸向一面敌军的巨盾。”蓬~!”地一声,巨盾受不住冲力,连连后退。王平得势不饶人,身体如影随行,贴着对手直接攻进了腹地。
环首刀疾劈如电,带出片片血花,生生在对手地防线上撕开了一条裂缝。
其余士卒立即循缝而入,缝隙越裂越大,直至崩溃。
全面的短兵相接战开始冲破了第一道防御后,刀盾兵们毫不恋战,恶狠狠地扑向曹军的弩弓兵。
“挡住他们!”曹泰一声断喝,策马直扑向王平。无数的曹兵涌了上来,死死地阻挡着对手威胁己方的弓箭手。
“侵掠如火!”憾动人心的狂吼声中,一排长枪之林整齐地呼啸前刺。近身战中,摆脱了弓箭的威胁,一排排的长枪开始展现自己威力,一往无前的枪车滚动了起来……
曹洪、乐进各自阻挡一面荆州军的冲击,越来越大的压力让久经沙场的他们也产生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而且,大军身心疲乏、战力亏损的弱点不断地暴露了出来,很多军士虽有力奋战,体力上却已不支。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时辰来休整!杀千刀的张飞……”曹洪心中愤懑无比,直向仰天狂吼。
“传令,骑军即刻加入攻击,冲张飞的侧后!”再也等不下去,曹洪猛回头冲号角兵吼叫道……
“传令,风骑第二曲缠斗曹军骑兵,第三曲绕过主战场,背后攻击敌骑军!”
“传令,风骑第一曲、铁骑出击,加入主战场,一举击破曹洪!”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
“杀!”
战斗已至白热化的地步,双方的士卒全都红了眼。他们已不仅仅是为胜利而战,更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拼搏。
一批批人倒下,又一批批地冲上。士兵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口中满是粗言污语地招呼敌人。
天地之间,弥漫着无穷无尽的死亡气息。苍天在哭泣,原先一碧如洗的天空,已被灰蒙蒙的云层所覆盖;大地在哭泣,漫天飞舞的烟尘,正是那遮蔽哀伤的丝巾…………
“小狗,给老子滚开,老子要的是张飞……”曹洪面色狰狞到极点,手中大刀挥舞如风,一刀猛似一刀地劈向王平。
“铛铛……”每接一刀,王平就后退一步,脸色也变的难看一分。
在力气上,王平本就处于下风,再加上是以徒步对乘骑,经验上也大有不如……
接战后不足十合,王平已经招架艰难,偏偏他的性格又极为坚韧,宁吃亏也绝不服软,仍然死死缠住曹洪……
“死开!”曹洪已被眼前的楞小子缠得怒火中烧,狂吼一声后,招式更加猛烈。
又接下异常狂猛的一击后,王平终忍不住胸口的气血翻腾,鲜血脱口喷出,手上的动作立时慢了下来。
曹洪毫不手软,奋力挥刀自上而下斜向斩出。
“子均,闪开些!”断喝声中,一柄断矛疾飞向曹洪的胸腔处,迫使他不得不回刀自救。
文聘飞马疾驰而至,左手探出,一把拽起王平的胳臂,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奋力甩到了身后。
王平双脚落地,连退了几步,手中环首刀猛插入地。才面前稳住了身体,“多谢文将军相救!”
“子均,还撑得住么?”文聘横马怒视曹洪,头也不回地说道。
“撑得住!”王平压制下伤势,咬牙回道。
“曹洪交给我,你带人继续往里攻……”见曹洪已策马疾冲上来,文聘一边挺刀相迎,一边对王平交代道。”小心些,子均!”
“诺!”王平应诺一声,轻擦嘴角的血迹,拉地的环首刀忽然挑斩而出,刺入一名意欲偷袭的曹兵腹部。猛烈地一击后,曹洪和文聘同时退却了几步。
“老子要杀张飞,给我滚开,否则先宰了你!”曹洪如同一只嗜血的猛兽,张着獠牙交错的大口怒视文聘。
“曹匹夫,先过了文某。再找我家将军吧!”文聘毫不示弱地反讥道。”你找死!”曹洪怒不可遏地狂攻上去……
奔驰的骑兵狂潮惊涛拍岸。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交错间激打出千层浪花。
“子丹。你带一队人去支援洪叔,我来挡住风骑军!”寻了个机会,曹休大声对族弟招呼道。
“你去支援,我来阻敌!”曹真一甩头,急切地回道。
按照曹洪地命令,曹休、曹真本应率领骑军绕驰至西面,攻击荆州军的侧后,以此缓解大军的压力。
但没想到,刚一赶到西面战场就被一部风骑军给紧紧地缠住了,随后又是另一部风骑军从背后赶到。两部风骑军一前一后的夹击。让曹休、曹真应付得异常吃力。
“不要罗嗦了,快去!”曹休眼睛一瞪,怒喝道。
曹真稍一犹豫,无奈地应道:“文烈,你自己小心!”
“快去!”曹休头也不转,引着一部骑兵猛冲向敌军。
“三、四曲的,跟我来!”拨转战马,曹真大刀高举,厉声高呼道……
赵云率领的风骑军。和马岱庞德的西凉铁骑,如同两把锐利无比的镰刀,在敌军阵中一遍遍地横扫。
第一曲地风骑兵完全地放弃了自己的骑射绝技,手持锋利的马刀,发疯似的猛力劈砍。
凉州铁骑的攻击则更加地狂猛霸道,直如燎原的烈火,将一切障碍物烧成灰烬。
无数的曹军士兵,被奔驰的战马撞飞,又如破败的树叶般飘落下来。
战马的铁蹄下满是破烂地血肉,以及与泥土混合起来地脑浆……
“死战,死战,死战……”乐进斩杀了一个又一个敌兵,浑身上下如同血染,雄壮的怒吼不住自他口中传出。
直属乐进辖下的3、4000曹军,成了抗击荆州军最为坚韧地力量。
他们奋力阻挡着东面黄忠的大军,奋力抵抗着风骑军和铁骑的冲突……
这些人,都是跟随乐进南征北战的老部下,历次战事中可说无往而不利。月前涅阳那一战中,曹军伤亡过半,但这部曹军楞是全身而退……
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胆怯退避,他们生生挺起了五万曹军的脊梁。
然而,其他部曲的曹军却渐渐不支,败像逐渐地呈现出来……
从昨日下午一直到现在,19个时辰,曹军就几乎是不停地在行军、厮杀,期间零零碎碎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两个时辰。更痛苦的是,夜间最容易困倦疲劳那几个时辰,几乎就没有脱离过敌方的骚扰。
身与心地疲乏,已经达到了顶点。开战之初的紧张,稍稍让人忽略了疲乏,但随着战事的逐渐深入,被暂时掩盖的疲劳更加猛烈地爆发了出来。
手臂绵软无力,两腿甚至在打颤,动作变得迟缓,脑子开始犯糊……
曹军将士的死伤变得越来越严重,防守的阵型开始散乱、崩溃,庞大的“龟壳”被敲得支离破碎……
整支曹军,已如同一匹背负了极重负担的骡马,处于全盘崩溃的边缘,只差那最后一根稻草…………
凌统策马在我身后走来走去,轻微地叹气声几乎没有停息过。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出那副抓耳挠腮的急切模样。
到目前为止,我自己还没有加入战场。陪伴着我的,是凌统所统领的2000无前飞军。这是预备队,也是我准备用来压垮曹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收回远眺的目光,我转头对凌统说道:“公绩,不要急,有你上去的机会!”
凌统立刻停止了来回走动,策马上前几步,靠到我跟前,搓着双手,嘿笑说道:“将军,让我上吧,再等下去,连喝汤的机会都没了!”
“你的身体不要紧了?”我笑着反问道。
昨日与曹彰的一战,凌统小受了点内伤。
“不要紧了!”凌统眼中一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强壮“将军,能让末将上了么?”
正待点头应允,突然间,一个异样的细微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将军,怎么了?”凌统见我没了回音,诧异地问道。
“有骑军从南面赶过来……”我眉头微蹙,沉声回道。
“骑军?”凌统愕然说道,“我军的骑兵已经全在这里了,难道是曹军的骑兵……”
凌统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其实还有狼锋的数百骑正在负责收拢鲜卑骑兵。
但是,正朝这边赶来的骑军不下千骑,基本已排除了是狼锋的可能性。
不多时,一骑斥候的赶到,证实了我的猜测————正朝这边赶来的,是牵招的那一部骑军。
昨日傍晚时分,牵招已被赵云逐出了宛城,加上其麾下鲜卑骑兵出现哗变,我原本以为他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这时候能赶来,实在有些出乎了意料……
“公绩,跟我攻上去,一举击溃曹洪!”不再犹豫,我当机立断地对凌统下令道。
“诺!”凌统兴奋地高举手中大刀,狂呼一声,“吹号,跟上将军,杀!”
乌骓如一道黑色的旋风,异常强劲地扫入战场。
“有我无敌!”手中一矛,将一名曹军军司马的咽喉贯穿后,我将串着尸体的蛇矛高高挑起,厉声怒吼道。炸雷般的吼声,回荡在战场上空,憾动人心。
“有我无敌!”片刻后,神情激动的将士高昂头颅,用尽全身的力气,放声狂吼起来。
一声声的狂吼中,战力似乎成倍地膨胀。
面对突然增加的压力,曹军的抵抗意志终于开始瓦解,少部士兵失魂落魄地弃战而退……
随后,引起了连锁的反应,溃逃的人群迅速扩大…………
“谁敢擅退,立斩不赦!”奋力一刀,劈退文聘后,曹洪声色俱厉地怒喝道,“来人,吹号,收拢军势!”
乐进等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败势已经无可逆转……
望着前方规模庞大的混战战场,牵招心中一阵骇然,而己方兵马呈现的败势更令人震愕。
“杀!”断喝一声,长枪凌空虚刺,牵招引领本部骑军疾速冲入战场,意图能挽回战局……
“呜~~!”杀意盎然的狼嚎声中,一队鲜卑骑兵自西南方向疾速奔驰而来……
一滴雨珠从空中落下,随后是第二、第三……直至演变成倾盆大雨。
“劈里啪啦!”战场瞬间被大雨和朦胧的水雾所吞噬。
曹军的撤退号角全面响起,剩余的军卒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北面狂奔起来……
抹了一把脸上雨水血水的混合物,我厉声对号角兵喝令道:“传令,骑军自左右两翼抄击,步卒尾随追赶。一定要击灭敌军!”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
雨越来越大,仿佛一盆盆水从天上倒下来似的,密集的雨线让人的视野变的模糊。天空中隐隐地响起声声闷雷,老天似乎看不过人间的惨烈杀戮,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原先干燥的地面,早已成一片泥泞,数万人的狂奔践踏,更带起飞泥无数。
“啪嗒~!”“啪嗒~!”“啪嗒~!”
你逃我追的人群中,不时有人脚底生滑,身体失去平衡后,横七竖八地撂倒在地,嘴里、眼里、鼻里溅满了泥水,刀枪剑戟、头盔箭囊被扔得到处都是。
时不时地,还会有战马失蹄,巨大的马躯如山倾一般轰然栽倒……
自天降大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荆州军对曹军的追击成为一场全然的“混乱”之战……
策马矗立在一座土丘上,我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晚春的大雨仍然透出几分凉意。刚刚经历过一番厮杀,热腾的身体突然被这阵寒雨一激,感觉有些不舒服,相信其他的士卒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长时间地淋雨,对身体健康不是件好事……
摇头拒绝了亲卫送上的雨蓑,我抬手放在额前,以遮挡沿着铁盔滑落的雨水,眼睛远远地眺望着前方。
非但步卒的追击变得举步惟艰,骑军也同样如此,不适宜再追下去了……
就当曹洪走鸿运了,老天居然帮了他的大忙,否则此战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
不过,此战的战略意图基本也已达成,能收手了!
“传令,全军停止追击,清理战场后,即刻撤向宛城!”打定注意后,我转头对亲兵下令道……
“呜~~呜~~!”号角声悠长地回荡在天地之间。与风雷相和,与雨孱相随。
“杀!”马岱暴喝一声,天狼枪以雷霆万均之势疾刺入一名曹军小校的后脑勺中,霎那间,整个头颅如同西瓜般炸裂开来,红的、白的液体溅得马岱满身都是,但很快,雨水又将一切洗得干干净净。
“军主。收兵了!”庞德策马飞驰了过来,他的骑术超群绝伦,远非常人可比,即使在这样泥泞的地面上,骑行的速度也丝毫不减。”恩……”单手提枪,另一手在脸面上狠狠地抹了一把,马岱闷应了一声,随即抬头看了看天,略显恼怒地骂道,“贼老天。偏偏在这时候来了场大雨。”
“军主不必在意。曹洪那厮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总有一天要拿他地头去祭奠老军主!”
“估计风骑军也没能擒住曹洪……”马岱很有些不甘地朝北面瞪了一眼。”算了,回去!”
片刻后,马岱、庞德二人同时厉声长啸起来,奔驰追敌的铁骑士兵很快都停下了步伐,掉头朝马岱所在处聚拢过去。
逐渐地,风骑军停止了追击,步卒也停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我与赵云、马岱、庞德等人领着骑军先行撤入了宛城。黄忠、文聘则统率步卒押解着俘虏和缴获物资在后跟进。
宛城在今日凌晨寅时左右正式落入我军之手。被曹操留下驻守城池的兵马只有寥寥两千人,其中还不乏负伤的士卒,曹操和大军的撤离。让留守士卒斗志全无,根本组织不起有力的抵抗。
向宠领3000军卒一个试探性的攻击,就成功地攻占了东城楼,随后乘势夺取整个城池。
夺取宛城的同时,向宠还给我献上了两个意外之喜:被生擒地“荆州刺史”刘先和另一个让我痛恨到极点的人物————原襄阳郡新城令、现南阳典农从事申仪……
“……刘先叛贼是主动要求留守宛城的。”向宠指着厅下五花大绑,双膝跪地的刘先,轻声对我禀报道,“据闻,他向曹操请命。称要与我军拼个鱼死网破,直至与城携亡!”
“哦~~?”我嘴角带出一丝笑意,“城破时,他人在哪里?”
“躲在刺史府里,准备饮毒酒自尽呢………”向宠笑着说道,“被擒住时,那杯热过的毒酒都已快凉了,他都没‘舍’得喝下去!”
看得出,向宠对刘先是相当的不屑。
不过,也难怪,当真能够坦然赴死的人,天下又有几个?像刘先这样出身士族,终日锦衣玉食的人,更会将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非到迫不得已,他怎会“自寻短见”
“刘公向来可好?”挥手示意向宠和一众看守士卒退下,我缓缓走到刘先跟前,笑着招呼道。
“哼~~!”轻哼一声,神色狼狈的刘先似不肯服软地将头扭转,看也不看我。
讨了个没趣,我也没有太过恼怒。
施施然移步到厅中主位,一屁股坐下后,我仔细打量起这位曾经地荆州牧治中、现在地“荆州刺史”来。
这位老兄,自以为在辅佐我太过“屈才”又嫉恨“本应归他所有“的荆州落入大哥之手,所以“历经艰难险阻”从襄阳叛逃至南阳,终得偿所愿,当上了“荆州刺史”
但是,据我所知,他这刺史当得也实在窝囊。名为一州刺史,辖下却只有南阳一郡。更尴尬的是,实际主掌南阳军政事务地却是曹操的亲信重臣满宠满伯宁。
无论是与曹操的亲近程度,还是政治手腕上,刘先与满宠的差距虽不说天壤之别,但也绝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一来,刘先实际连南阳都掌控不了,真正是令不出刺史府。
如此遭遇,对刘先这样一个权利欲极重的人,恐怕比死还要难受。
不知道他主动向曹操请命“死守”宛城,是不是还抱着“回归”荆州的心?
看了他片刻,我就转移了注意力,开始阅览起向宠简单整理过的南阳郡的一些卷宗来。
向宠虽然是武将,但他家学渊源,学识即使比起寻常文吏来,也绝不逊色多少,打理一般的政务对他不在话下。
曹操从宛城撤退前,将城中的文卷毁坏了不少,遗留下来地都已残缺不全。这里的卷宗是向宠从一名退休的南阳老吏那里寻来的,是有关南阳郡的户籍情况。
在去年的连续天灾中,南阳的损失确实相当严重,仅仅人口就死了,万,是曹操治下各郡中死伤最为严重的。此外,又有大量的人口南逃入襄阳和章陵二郡。
仅去年一年,南阳就损失了差不多有20万百姓,让这个曾经富庶一时地大郡变得繁华不再。但饶是如此,南阳居然还有近20万人。
难以想象,受灾前的南阳郡,人口甚至比交州全州还要多上许多。
除了这些卷宗外,还有向宠命人刚刚书写的一份文书,上面记剥了宛城目前库存的物资————由于曹操在撤退前,在城中大肆进行了搜刮,库存粮草几乎没有,非但如此,甚至连城里百姓家中的存粮也被强征一空。
近十万百姓的吃饭问题,就全落在我军头上了!
除粮食外,其余的财物曹操倒是没有毁坏或是携带多少。
我不理不睬,刘先反而难受了起来,身体在地上不住地扭动,由于双臂被反绑着,他想做些什么动作,也是困难的很。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几次想站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身体无力,还是顾忌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在我几次的微瞥中,看到刘先面上表情很是复杂有趣,有挣扎、有愤恨、有懊恼、有担忧、有怯懦……
“曹丞相大军如何了?”
突然间,刘先开口向我询问道。
“败了……“我头也不抬地淡淡回了一句。大概没想到我回答得如此简单,刘先微楞之后,才继续说道:“败的怎样?”
“一败涂地!”我放下手中文卷,抬起头,别有意味地笑道,“可惜了,有这场雨……”
“不可能!曹丞相怎会一败涂地?”刘先突然高喊起来,“你莫想骗我,以为如此便能令我丧志投降么?”
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我饶有兴致地盯着刘先,直将他看得不敢与我对视。
他果然还想“回归”荆州,适才的话里,就有这层意思!
“丧志投降“?!呵呵……可惜,并非你想投降就能投降的,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接受啊……
“子云也在宛城么?”没有回答适才的问题,我反问及了刘先之子刘华。
“子云正在许昌任职!”刘先神色微黯地说道,看来刘华的前景也不是很好。
正待说些什么,向宠急步而入,躬身行礼后禀报道:“启禀将军,黄老将军和文将军已率军抵达宛城!”
我点点头,随手将卷书丢在桌案上,长身而起朝厅外走去。
“张……张……张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刘某?”似乎感觉到我对劝降他并不是很热切,当我走过他身边时,刘先踌躇地问了出来。
“我会把你葬回南郡的!”跨出厅门的那一刹那,我回道。
南郡,正是刘先的祖籍所在……
“扑通!”一个身体倒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再理会,我接过雨蓑披在身上,大步朝府外走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下)
黄昏时分,天空虽仍布满阴云,但西垂的斜阳还是挣脱束缚,努力地透出一丝金黄色的余晖。
雨停了,宛城的百姓小心谨慎地打开了房门……
被围城的这些天,宛城百姓终日都是在惶惑不安中度过,既为粮食的缺乏而忧愁,又担心城破之后是否会遭遇屠城的噩梦。而自昨日下午开始,因为城中的混乱和突降的大雨,百姓们几乎就没有出过门,一家家人胆战心惊地躲在屋内不敢看,不敢听,更不敢问……
如今大雨停歇,外面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才勉强敢出来探探风声。
房檐水落如帘,路面积水未消。一队一队持枪握刀的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巡逻在街道上,他们所穿的衣甲,与平常惯见的曹军士卒大不相同。看到这一切,百姓们明了————宛城的主人已经发生了变化。
看到家家户户开门外探,巡逻士卒握紧手中兵刃,加强了戒备,但却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反应。百姓们以惶恐的眼神注视着这些巡逻士兵,也不敢有什么异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突然间,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五、六岁的男童乘家人不注意,兴冲冲地出了家门,跑上了街道,又无巧不巧地撞上了一队巡逻士卒中的什长。
巡逻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呜~~”倒跌在地的男童,大概是身体被撞痛了,顿时放声哭泣了起来——声音听来很有些刺耳。
街道两旁倚门外观的百姓尽皆色变,原本还存在的细微议论声全然消歇,有些人家已开始小心地关闭门户,以求能够躲避可能的“风暴”……
整条街道变得鸦雀无声,只听到水珠从房檐滴落。
连男童的家人都楞住了。一时间居然没想得起去抱回孩子,或许也是因为害怕的缘故……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名什长弯下腰将男童抱了起来,又缓缓地走向那户人家。这举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但配合上那什长冷冷地表情,便令人从心底产生一股寒意。
一名六旬左右的老汉,大概是男童的祖父,身体微微颤抖地走了出来。随即不顾地面的水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央求道:“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军爷,请军爷恕罪,请军爷恕罪……”
说着,老汉两手撑地,便要叩头……
一只长满硬茧的手及时阻止了老汉,又将他托起。
“水多路滑,不要让他乱跑!”那名冷面什长将臂间的男童交至老汉手上。只说了两句话。便转头朝巡逻队列走去。
“走了!”一声轻喝后,十人的队列又继续向前巡逻起来。
队列远去后,街道上仍然保持着异样的宁静。
“那就是刘皇叔地人啊~~!”也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句。奇迹般地引起了一阵叹息声。
仍显阴翳的天空,突然间竟似变的明亮起来。
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开始逐渐地消去了…………
至晚戌时,朱桓也撤回了宛城。
至此,我与曹操在南阳的攻防战落下帷幕。南阳郡,在阔别旧年后,又重新在真正意义地回到荆州辖下。而荆州,也由原先的荆襄九郡变成十郡,“大汉第一州”之名更加名副其实……
连夜,我召集众将进行军议。一者为统计此战的战果与损失情况。同时也为商讨下一步的具体战略。
庞统和司马懿二人已在风骑军的护卫下,于不久前刚刚抵达宛城,顾不上休息也参与了议事。
“……据各部曲的统计,此战我军共击杀敌军一万四千余人,俘敌一万六千余人,其中有2000余重伤之人,由于施救较晚,加上淋了大雨,估计都活不下来了。”陈到心思缜密。统计战果地事务由他来负责,“此外,缴获被敌军遗弃地粮食6000余石,但这些粮食大都浸了水,恐怕保存不下去了,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废掉了……”
“这个不妨……“我摆摆手,“正好可以用这些粮食来赈济宛城百姓。叔至,继续……”
“是!”陈到点点头,“至目前为止,已知斩擒曹军校尉以上将领六人,其中来头最大的,大概要算休穆所擒的讨虏校尉曹泰了,他是曹仁地长子。”
“士元,稍候向庐江报捷时,为休穆加请此功!”我轻拍桌案,朝庞统吩咐道。
“谢将军!”朱桓神色激动地起身行了一礼。
“休穆大哥,最大的鱼被你网住了,你一定要请酒……”待朱桓坐下时,凌统一拍他的肩,嘻笑说道。
“没问题!”朱桓呵呵应道。其他人也忍不住出言打趣,纷纷“勒索”起朱桓来。
我并没有制止他们的取笑哄闹,只是笑看着这一幕。紧张的战斗过后,适当的笑闹对调节身心是很有帮助的……
小半晌后,我才轻轻摆手,示意众将安静下来,让陈到继续。
“我军阵亡4200余人,伤3500余人,不过多半伤势不重,伤者已得到妥善救治,阵亡将士的尸身正在收殓。此外,狼锋收编了500多鲜卑骑兵……”
没想到,在“势”上如此占优,居然最终的伤亡情况还达到这等程度。
“娘的,如果不是牵招那混蛋插上一手,绝不会造成这样大地伤亡……”文聘愤恨地说道。
“这也不能怪牵招,他只是尽一己之责罢了!”黄忠轻捋长髯,倒是没有怎么在意。
事实上,文聘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若非牵招的突然介入,这一战我军伤亡至少能减少三成。此人在麾下士卒军心不稳的情况下,仍能大胆地率军来援,并极大地缓解了曹洪危机,确实可说是个杰出的将才。
“目前南阳全境已落入我军之手!”庞统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更为可喜的是,经这近两月的征战,曹军在西线的有生军力已被大量消耗。可以说,无论西向汝南、颖川,还是北向洛阳,曹军一时之间都抽调不出足够的兵力来阻挡我军。此外,以我料想,南阳之失,曹军连续的败绩,必然会在豫、兖、司、雍诸州形成极大震动,甚至直接憾动许昌。而目前,曹操治下诸州民心都不太稳固,牵一发就可以动全身,一旦能引得某处民变,很可能就会形成燎原大火。故而,从战略上,我军绝对是游刃有余。急于改变局面地是曹操,而不是我军。若这一点利用的好,说不定还能给曹军以重创。”
庞统的话虽然看似有些突兀,但我知道他的意图————从开战到现在,我军在人员上虽有不小的损失,但却是接连胜绩,甚至连曹操都险些被困死在宛城。由此,不可避免使得部分将士产生浮躁心理,以致轻敌冒进。
需知,曹操目前所处的被动局面,根本原因是其战略上的先天缺陷————天灾造成的粮食极度短缺,以及人心的丧失。这一缺陷迫使曹操不得不寻求速战速决,以致被我军所乘。
战略制约战术!若换我军处于曹操那种局面,恐怕情况会更糟。
正因如此,才切切不可小视曹操。以他的能力,一旦做困兽斗,潜力是相当惊人的。
庞统现在说这番话,目的正是为了泼两盆水,为大家降降温,进而能够更加理性地思考问题。但他的说很有艺术,如果一味强调曹操有多么顽强,只会让将领们形成逆反心理,而现在这样的说辞,更能让人接受。毕竟,在坐的将领都不是没有头脑之人。
“军师,下面该如何用兵?”黄忠沉吟着问道,“即刻攻入豫州么?”
“不急!”庞统看了看我,笑着回道,“不动比动,更能给曹操施加压力。曹操不知道我军战略,在他看来,我军可选择的进攻方向实在太多了。最致命的,自然无过于经颖川或是洛阳,直接攻向许昌。先让他忙上一阵子,我军也需要先安定一下南阳的局势。君侯在徐州的战局还未完全展开,需要适时配合一下!”
“徐州那边怎么了?”赵云微愕说道。
“情况稍有些不妙……”庞统轻叹说道……
宛城大捷的消息初一传到庐江,立时引起满城欢庆。
庐江朝廷上下,一片欢欣鼓舞,人心大振,虽然曹操的逃脱让人感觉有些遗憾,但夺取南阳之后,整个战略形势已变得一片大好,甚至有人开始期冀还都洛阳的那天。
相形之下,刘备却显得很冷静!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
从朝堂回到大将军府后,刘备便命人将徐庶、张昭、鲁肃等人招来议事。
“将军大败曹军、夺取宛城,本是件大喜之事。只是没想到,朝中对此事的反应居然如此热切……”鲁肃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早晨朝议之时,宛城大捷的战报恰好传至。战报上的内容一经诵读,立时引爆朝堂。欢欣雀跃之余,当即有以司徒卢毓、司空刘助为首的十余名朝廷重臣向携天子临朝听政的伏太后、及大将军、大司马刘备上表,请命征西将军张飞率大军自宛城北上,光复洛阳,以便还都。
上表的朝臣虽然不多,但分量却是十足,令刘备无法不重视起来。
幸好有徐庶、张昭等人及时奏言,细陈夺取洛阳的时机还未成熟,才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
因对曹操的所做所为不满,不断有北方的士人南下扬州。这些士人往往都有着广博的人脉和影响力,故而曹操治下各州郡的官吏也不便强行扣留,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南下的士人越来越众,其中不少名儒大士更被邀入朝为官。
久而久之,庐江朝廷中便逐渐形成了一个较为激进的北方官员派别,他们力主倾尽全力剿灭曹操,以便早日还都洛阳,重振社稷。
“眼界太过短视,现在岂是夺取洛阳的时候?”张昭毫不客气地冷斥道,“洛阳虽为东都,但自初平元年毁于战火之后(董卓迁都于长安时,曾放火将洛阳焚毁)并未得到太大修缮,即便还都洛阳,还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复城池宫殿。曹操岂会让我军安心地做这些事?再者。洛阳的位置过于突前,除了南阳外,与主公治下其他各州郡都不相连,反而处曹操三面包围之中。如果曹军自南阳拦腰截断,洛阳就成为一片孤地,只能坐以待毙!眼里只有一时之利,不思长远之计,难怪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论在刘备军中的资历,张昭可能不如徐庶、诸葛亮等人,但以名望而言,张昭却绝对是天下士人中的翘楚之流。
适才的这些话,如果是由徐庶说出来,可能会令人感觉有些狂妄不羁,但出自张昭口中,却无人敢说什么。
“张公且请息怒!”徐庶和声说道,“此事只宜以理相说,否则会令主公为难!”
“主公之意如何?”鲁肃轻声向正低头沉思的刘备询问道。
缓缓抬起头。刘备淡淡一笑说道:“我早就说过。战场上的事,由云长、翼德自行决断,我不会随意干涉。如果此刻适宜进攻洛阳。三弟自然会传书过来知会于我。”
听了刘备的话,徐庶、张昭、鲁肃三人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地一齐笑了起来。
“主公早已心如明镜,倒是我等枉自过虑了……”徐庶呵呵说道。
“不过,今日朝议之事也不可等闲以视,此事恐怕还得劳张公多多费些心了……”鲁肃轻点头说道。
在刘备不适宜亲自反驳,徐庶、鲁肃等人名望稍显不足地情况下,张昭显然最佳的人选了。
张昭当仁不让地点了点头。
“元直,云长那边有新消息么?”转过头,刘备向徐庶询问道。
“暂时还没有……”徐庶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主公不必担忧,君侯久经沙场,孔明足智多谋,定能妥善应付眼前的危机……”
“恩……”刘备微微颔首,眼中忧色难消,随即对鲁肃说道,“子敬,南迁百姓的安置一定要妥善安排好。惟有如此。才能为云长那里减轻些负担………”
“主公放心,肃明白!”……
鞭炮声此起彼伏,街市上更是人声鼎沸。
征西将军府内,正与姐姐一家共进午膳的夏侯霸掉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颇觉惊讶地说道:“姐,今天是什么吉日么?怎么这么热闹?”
在庐江呆了十多日后,夏侯霸也逐渐地适应了身份的变化。
柳眉微蹙,思索了片刻后,夏侯蓉微摇臻首,轻声回道:“应该不是什么吉日。锦儿,你出去看看……”
“是!”…………
片刻后,贴身侍女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
“小姐,是将军那里传来捷报了,听说已经夺下了南阳郡……”
“是么!!”夏侯蓉动人地娇躯微微一颤,随即簌地站起,双手合什,明眸紧闭,红玉般润泽的双唇轻轻念叨着什么。
夏侯霸的身体也是一颤,神情却显得有些呆滞,两眼很是茫然。
南阳还是全丢了!丞相怎样了?洪叔他们怎样了…………
南阳尽失、曹洪大败的消息传至许昌时,正与荀彧、贾诩等人议事的曹操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荀彧、贾诩等人静静地看着曹操,谁也不说什么。
南阳的丢失本在预料之中,真正让曹操震惊的是曹洪的大败。加上牵招、曹休、曹真的骑军,曹洪手中有近六万大军,但在不到一天地时间内,竟然折损了一半有余。如果不是上天突降大雨,到底能撤出多少人还是个绝大地疑问。
诚然,曹洪在指挥上有不小的失着,但对手的心机和强悍战力却更加让人恻目。
而另外一个更严重地问题是,经此大败,西线防卫的军力已经显得捉襟见肘,许昌的安全问题已不可避免地摆上台面。
若荆州军狂攻猛进,说不定只能迁都暂避敌军锋芒。到那时,究竟会发生什么,恐怕就很难把握了。
“文和,散议后传书给子廉,让他暂时退入颖川,不要去洛阳!”
结束了思索,曹操突然开口说道。
“丞相的意思是将洛阳让……”贾诩猜测着说道。
“不错,就是放弃洛阳!”曹操点头说道,“以眼下的情形而言,我军在西线已抽调不出足够的军力来抵挡张飞,至少暂时是如此。汝南、颖川、洛阳都可能成为张飞下一步的进攻方向。相形之下,与其让张飞攻汝南、颖川,不如把洛阳‘送’给他。”
“丞相是想吸引张飞深入我方腹地,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WWW.1……6K.CN(1……6k.cN.文.學網再寻机对其实施截断包围?”
荀彧很快反应过来,捋髯点头说道,“洛阳位置重要,更是汉室的东都。能夺取洛阳,对刘备意义非凡,他应该无法拒绝这一诱惑。张飞或许不看重洛阳,但刘备和庐江伪朝廷却未必如此。不过,纵然能将张飞吸引至洛阳,丞相还需先筹集好军力,才能从容反击。”“思………”点了点头,曹操沉声说道,“是时候邀韩遂南下了!”
“主公要用韩九曲?”厅下陈群惊诧地说道,“韩遂为人反复叵测,又大有野心,将这匹西北狼放出来,恐怕将来不好收拢啊!”
““哼~!”曹操冷笑一声,“韩遂虽然奸猾反复,但他还算个识时务的人。十年前或许他还有争霸天下的雄心,现在……已经不是群雄逐鹿地年代了。他应该清楚的很————我与刘备,无论谁胜了对方,下一步必然就是收拾西凉。以区区西凉之力,根本不足以抗衡中原。想保住西凉那一亩三分地,就必须让我和刘备保持均势,他才能左右逢缘。如今我方战局不利,邀他南下,正是其时!”
“若韩遂突然反目……”曹丕仍显担忧地说道。
“除非他彻底倒向刘备,否则对我反目只能是自寻死路。”曹操冷冷地说道,“只可惜,纵然刘备要接纳他,韩遂自己也未必敢投靠。马岱能饶得了他?”
“丞相说的不错,此刻引西凉铁骑南下正当其时!”贾诩首先点头表示了认可。
随即,荀彧等人也相继点头。
“韩遂一旦南下……”曹操长身而起,走到厅中悬挂地图的屏风旁,指着雍州位置说道,“田豫的两万兵马也就腾了出来。加上现有可用的兵马,足够应付张飞了。”
“父相,汉中的大军也可动用啊……”曹丕建议道。
“妙才的兵马另有重用……”曹操摇头说道,“目前西川内部激战正酣,任由他们这样内斗下去,先前的诸多安排就全然白费了。必须尽快让刘璝稳定住西川,如此才能对荆州形成威胁。我欲令妙才以奇兵出汉中,侧面突袭,配合刘璝击溃张任。”
顿了顿,曹操又转头对荀彧说道:“文若,散议后,你即刻传书元让,命他加大驱逐青徐百姓南下地力度。刘备不是想接纳流民吗,我就让他接纳个够!再传书子孝,命他加紧对彭城、下郊的袭扰,不必拘泥于战果,务求令扬州军首尾难顾。如此一来,才有反攻的机会。”
荀彧默然点了点头。驱逐青徐百姓南下的计策,其实就是出自荀彧之手,不过他是情非得已了!
“此战的胜负,从现在才真正开始呢……”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缓缓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下)
徐州,一片凄惨景象。
数十万拖家带口的百姓,男男女女,老老扫少,哭天抢地地向南而行……
辽阔的平原上,放眼望去皆是移动的人群。耐不住远涉的辛苦,加之长期缺粮少食,身体虚弱,不时有老人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再也起不来……
家人也无力殓葬,只能寻张草席裹了尸身后,直接挖个浅坑掩埋了事。
这还算好的!有些尸身便是直接曝露于野,经风霜侵蚀,鸟兽蚕食,腐臭变质。更有甚者,一些饥饿已极的流民会将死尸煮食充饥。
一些与父母失散的孩童放声痛哭,张着泪眼迷离的稚嫩眼眸望着南下的人流,显得那么无助可怜。更为可怕的是,一些饥饿的流民,已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这些孩子,仿佛在看待宰的羔羊一般。
人伦大道,纲常礼仪,在饥饿、生存面前,变得一钱不值。最实际的,就是活下去……
这几十万流民百姓,有的来自徐州,有的来自青州,都是被曹军强行驱离自己家园的。
按照荀彧的计策,夏侯惇领军将青州南部的北海、临菑二郡,徐州北部的琅琊郡百姓的房屋、田地毁坏,而后以武力将三郡三十余万百姓强行驱赶入下邳、东海郡,而后又暗以细作散布言论,将这股庞大的流民引向南迁的道路。
如此庞大的流民队伍,无论经过何处,都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将所有能够充饥的东西全部吃光,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当地的百姓虽然不甘,并奋起与流民争斗,但就如几粒石子落入洪流之中,只能荡起几点微澜,随即就化为无形。无奈之下。这些本不想离乡背井的当地百姓,由于仅余的些许粮食被抢走,为能搏得一线生机,只好也加入到流民队伍之中。
逐渐地,流民群变得越来越庞大,整个徐州加小半个青州都被卷了进去。
扬州!这是流民们心目中向往的活路所在,但同时也是惟一可去的地方。北上和西进的道路已被曹军无情地封死,硬闯只有格杀一途。
东面是苍茫地大海…………
下邳郡城。北城楼上,关羽长身而立,宛如一尊巍然的神像,一动不动。春风和煦地吹来,荡起那一身的湖绿色战袍,似水波流转。及胸口的长髯,随着风轻轻飞舞。
从清晨开始,关羽就在城楼上观望城外缓缓南移的人流。一个时辰,几乎没有动上一动。
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纶巾鹤氅的诸葛亮,手持那把惯用的羽扇。缓步走到关羽地身侧。
没有说什么,极目向远方眺望而去。
“北伐之战,打错了么?”关羽保持着长身矗立的姿势。似淡然但又隐含着一股莫名意味地说道。
黄沙百战二十载,青龙刀下冤魂无数的关羽,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数十万流民的凄惨状况,纵是铁人也无法侧目。
六十五万人!这是诸葛亮综合多方面的信息后,所得出的流民数字。
徐州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流沙陷阱,让关羽的扬州军团深陷其中,动弹不得分毫……
诸葛亮轻摇着羽扇,没有立即回答,小半晌后,他声音不大却意态肯定地说道:“这一次是青、徐两州。下一次就可能是大汉十三州一部;这一次是六、七十万人,下一次便会是六、七百万人……曹操从来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地不择手段。如果有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地像14年前一样,再将徐州屠戮一空。”
说这话时,向来性情温和、不形喜怒地诸葛亮也禁不住地流露出一丝恼意。正是在,件前,曹操一则欲为父报仇,二则也是想侵吞徐州,起大军十余万攻打徐州。期间他掀起了近百年来最残酷的屠戮————连屠十五城。丢弃的死尸,令数条河流为之断流;流淌地鲜血,令大地尽披“红妆”曝野的白骨,即使在旧年后,仍能不时在田地发现。
数十万冤魂,无时无刻不在哀号哭泣。
诸葛亮的父母,正是死在那场血腥屠戮之中。
眼前的景象,令诸葛亮不由得回忆起当年他自己与长兄、幼弟孤苦南逃时的那一幕幕。
顿了顿,诸葛亮消去话中的火气,令自己恢复了冷静,和声说道:
“若不北伐曹操,他日必然会使更多百姓遭受比之眼前更为凄惨的厄运。为社稷计,为黎民计,亮以为必伐曹操,而且伐之必要获胜。惟有如此,才是确保百姓安居乐业的百年之计。”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微点了点头。
“君侯,今日水军刚刚运抵了一批粮食,约在两万石上下,勉强能够让进入下郊、彭城的流民维持半月。”诸葛亮抬头远眺,轻叹说道,“徐州这边所需要的粮食已远远超出当初地预料,合荆、扬之力也维持得相当艰难。将军那边屯驻宛城,暂停用兵,其中未必没有节省粮食的缘故。好在我军夺取彭城、下邳、东海三郡后,没有继续深入。依靠水军能够较为方便地运输粮草,否则现在恐怕已经陷入混乱之中了。”
“夏侯惇、曹仁两贼太过可恶,他日若能生获二贼,我必将他们戳骨扬灰!”关羽突然恨恨说道。
诸葛亮知道关羽是顾及曹操当年的恩情,没有直接道出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事实上,夏侯惇与曹仁只是个执行者而已,而非决策之人。
“饶是多番被飞军设伏诱陷,曹仁对彭城、下郊的袭扰还是日渐频繁……”诸葛亮没有就刚才的问题多说什么,转换话题道:“君侯,以亮之见,恐怕曹军的大反扑已经不远了……”
关羽轻点了点头,目光眺望着远方。
城下,五、六个赈济粥棚正在不断为流民施舍热粥。一旁负责护卫的士卒还不时地劝说流民喝粥不要贪快,以免烫伤内腹。
每一个粥棚前,都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蜿蜒曲折,前不见后,后不见尾…………
吕蒙领着十余骑亲卫飞驰进入南郡郡治江陵城。
“子明,你终于到了!”
刚刚跨入刺史府,吕蒙便听到了爽朗地招呼声。
“元俭大哥,公苗兄……”吕蒙急步上前,用力与廖化、贺齐等人相拥了一下,激动地说道。
“好小子,壮实多了!居然黑了这么多?!”廖化用力一捶吕蒙的胸口,大笑说道。
廖化赶到荆州的时候,吕蒙已经率军南下武陵。而在此之前,廖化一直屯兵会稽,负责镇守会稽、吴、越三郡,吕蒙则一直屯兵交北,负责防御南中蛮部和西川刘璋,两人相隔近千里,已有多年未见。
“成天在外面跑来跑去,太阳晒多了!”吕蒙呵呵笑道,“元俭大哥,咱们已经有三年不见了吧?”
“三年四个月了!”廖化点点头,喟然笑叹道,“当年的楞头小子,如今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职位比我还高了!”
摸了摸后脑勺,吕蒙嘿嘿笑了笑,“元俭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吕蒙与廖化的关系甚好,熟悉对方的性格,很清楚廖化的这些话跟嫉妒什么的根本搭不上边,更多是真诚的喜悦。
“子明,快去见过都督!”跟小兄弟招呼完后,廖化拍了拍吕蒙的肩,提醒说道。
轻应一声,吕蒙跨步上前,冲伏案研究地图的陆逊行礼道:“末将见过都督!”
直起身子,陆逊英俊的面庞上带着平日的温和笑容,轻笑说道:
“子明来的挺快啊!”
“正好是南风天,坐船顺风顺水!”吕蒙笑着回道。
待吕蒙与其他人招呼过后,陆逊收起桌上的地图,又名士兵抬过一个巨大的沙盘放在厅正中。
“子明到了,人也就齐了,咱们就正式开始议事!”陆逊声音温和无害,但无形中却自有一分令人慑服的气度。
厅下众将个个屏气收声,聚精会神地看向陆逊。
这一次的议事,陆逊将留守荆州、除正在整训郡国兵的刘磐之外的所有主要将领全部聚集了过来,而他们手中,正掌控着荆、扬、交三州腹地大半以上的军力。议事的重要性正可见一斑。
“诸公可能都已知晓,将军经两月奋战,数败曹操,目前已成功夺取南阳全郡,兵锋直逼许昌,令豫、司诸州大为震动。而在徐州,君侯也已不战而下彭城、下邳、东海三郡。”陆逊神情振奋地说道,“眼下北伐形势大好,可以说,先前由徐、诸葛、庞、鲁四位军师所定下的北伐战略,其中的第一步已经实现。”
厅下吕蒙等人也是紧握拳头,神情激动。虽然他们并没有直接参与北伐,却也身同感受。
“北伐前景虽然大好,但接下来的战事可能更加艰难。曹操断不会自甘败亡,大反扑已是势在必现。”顿了顿,陆逊继续说道,“为能让君侯与将军能一心应敌,首先必须确保后方安。而其中,荆州更是重中之重。前些时,西川内自生乱,才使我荆州危情大减。但据最新情报,南中蛮部大首领孟获已集结十数万蛮军,看来其东犯之日将临。此外,汉中曹军也蠢蠢欲动,大有向上庸进犯的意思,但我以为夏侯渊可能另有所图……”
“什么所图?”廖化微愕问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
“夏侯渊可能要插手西川战局!”面对廖化的询问,陆逊淡笑了笑回道。
“西川……”贺齐皱起眉头,不解地说道,“豫、司两州战局吃紧,曹操应该是调集兵力来阻挡将军的大军。再插手西川,岂不是会把战线拉的太长,而且对缓解曹军被动局势也没有太大帮助。曹操真的会这样做么?”
“我倒以为都督说的有道理……”吕蒙摇了摇头,接口说道,“西川的战局虽然无助于直接缓解曹操的困势,但从长远看,作用却是大的很。如果曹操能够借刘璝控制住西川,非但可以随时威胁我荆州腹地,更可以形成一个由青、徐、兖、豫、司,至汉中、西川的巨大包围网……”
“子明,你先等等……”廖化一抬手,打断吕蒙的话,“你说的这些虽然有道理,但好象太过长远了些。曹操要是抵挡不住君侯和将军的两路大军,丢掉中原的几州,包围网什么的也只能是一句空话,即便他能够得到西川,也绝对是得不偿失……”
“元俭大哥当真以为曹操在中原没有抵抗能力了么?”吕蒙笑着反问道。
廖化神情微滞。随即陷入沉思之中。包括贺齐在内的其他将领也凝神思索起来,惟有陆逊带着淡淡的微笑着看向吕蒙。
开启了学识之门的吕蒙,其兵法韬略地长进速度完全可称是一日千里。加上近几年来独当一面的历练,早不复当年楞头青模样,已经成为一名真正智勇双全的将领。
对这一点,陆逊是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两人在交州搭档了三年多时间。
“正如子明所言,曹操目前的形势虽然被动。但却远未到束手待毙的程度……”配合着众人的思索,陆逊缓缓说道,“徐州方面,曹操尽驱数十万百姓南下的策略,肯定会大丧民心,这招看起来很短视。但,以曹操之老奸巨滑,断不会如此简单。只看如今君侯大军停滞在下郊、东海,再无法前进一步,就可见一斑。
数十万百姓南迁途中。会耗费我军多少粮食。会拖滞我方多少大军?稍有不慎,使百姓混乱起来,大军更是无法动弹分毫。而且。曹操的意图可能还不仅仅如此————君侯地大军被几十万流民拖滞住后,再加上曹军持续不断的袭扰,难免会露出一些破绽。曹操很可能就是在等候这样的机会出现,然后倾力一击,以图击退君侯。至于民心,获胜之后曹操可以寻找出千条百条理由为自己辩解,如称是我军伪装成曹军模样,驱赶百姓以‘败坏’曹操名声。真到那时,又有谁敢深入追究此事原委?”
顿了顿,陆逊继续说道:“再说荆州这边。将军克南阳,数败曹操,使曹军损失惨重。但接下来的攻略方向,恐怕还有待。据闻,朝中已有很多人奏请主公,命令将军率军夺取洛阳,或是直捣许昌……”
“这不是胡闹么?”廖化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怒火中烧地说道,“从不上战场的人。胡乱奏请什么?将军身经百战,该打哪里,该怎么打,还不比他们清楚?”
“元俭大哥不必恼怒,主公英明果断,应该不会随意受人摆布的!”一旁的吕蒙伸手轻拍了拍廖化,笑着安慰道。
廖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但神情却依然沉肃。
“曹操兵力虽然严重受损,但应该还能抽调得出兵力来。将军继续进攻,估计也不会非常轻松。以我看来,北伐之战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分出最终胜负。在胜负未分之前,哪怕一丝一毫的变故,都可能影响到全局!”陆逊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对于西川的战局绝不能等闲以视……”
“都督有什么计划?”贺齐急切地询问道。
“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应付南中蛮族地进犯。”陆逊走到厅正中地沙盘旁,指着南中一带地形说道,“十数万蛮兵,乍听起来似乎很骇人,但其实并不足深虑。我并非信口雌黄。一者,蛮族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孟获年岁尚轻,威望不足以服众,十数万大军的指挥必然会出现散乱。其次,蛮族之人不通晓兵法韬略,只知自恃勇力……
我的计划行双管齐下之策,一面由子明率军与蛮兵纠缠游击,扰其粮道,困其身,躁其心:另一面乘孟获倾力出击之际,以利以势,引诱蛮族内部与其不和者反戈相向,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一旦南中变起,心浮气躁地蛮族大军必然生乱。届时,说不定能一举擒斩孟获。”
“那对西川又待如何?”廖化先是点点头,随后关切地问道。
“眼下的川中战局,张任、严颜占据着较大的优势。但是,他们面临的危机同样不小————粮草缺乏,战线太长……这些还不算什么。在我看来,最为致命的问题,还是在于张任急于击败刘璝,以致于减弱了对汉中的守备,这便等于将后背完全暴露在夏侯渊的眼前。只要夏侯渊以奇兵出汉中,很可能打张任一个措手不及,进而导致战局的全盘扭转。我等所需要做的,就是暗中调动兵力,集结于荆、川边境,同时加派细作紧密关注川中战事。一旦夏侯渊攻入西川,设法让张任向我荆州求援。而后由我引军入川。联结张任,将整个西川一分为二,形成两强对峙的局面。如此一来,非但我荆州之危可消,更可以为日后主公得西川埋下锲子。”
吕蒙、廖化、贺齐等人思索了片刻后,互看了一眼,随即相继点了点头…………
章和二年四月二十九日,南中蛮部大首领孟获会盟七十二部洞首领。以“驱尽汉虏”为号,起兵十五万攻打荆州,兵锋直指武陵郡五溪之地。
潜伏于南中地细作得到讯息后,立即以飞鸽传书示警荆州。
消息传至荆北,陆逊分别向庐江和宛城通报了军情,随后亲赴荆南统掌战局……
凉州,金城。
曹操的使者被送走后,韩遂之子韩肃冷笑说道:“曹操真是老奸巨滑,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的状况么?刚才那使者居然说什么,战局僵持,一时难分胜负。请韩镇西相援,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明明连吃败仗。快撑不住了,才请父亲救他地命!”
“哈哈哈……”马玩、梁兴等部将也是哈哈大笑。
一片哄笑声中,韩遂轻捋着颔下长髯。蹙眉思索着什么。
察觉到韩遂的异样,笑声逐渐地消歇下来。
“父亲,难道孩儿说的有差么?”韩肃诧异地说道。
缓缓地摇了摇头,韩遂沉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曹操肯定是败得不轻,兵力捉襟见肘,才想到让我出兵的。”
“不到那一步,曹操绝不敢轻易用我凉州铁骑!”阎行语中带着几分自信的傲然,接口说道。
“那大人为何这么闷闷不乐?”相貌粗豪地马玩疑惑地问道。
“我在想,刘备的实力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了……”韩遂低声说道。
“虽然连遭天灾人祸,但曹操是什么人!居然能把曹**到这等地步,刘备他……”
曹操什么人?以一小小陈留郡起家,击败一个个强大地对手,坐拥九州之地,麾下带甲数十万的豪雄人物……
西凉军不是没跟曹操交过手,两次上十万规模的大战,笑到最后的都是曹操。
能将如此强大的曹**到不得不对外求援的地步,刘备又厉害到什么程度?如果凉州军南下作战。对手就是刘备……
看到女婿阎行也在低头沉思,韩遂略显好奇地询问道:“彦明,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张飞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阎行抬头缓缓说道,“他居然能数败曹操,听说当年马超也是败在他手上。”
比起曹操,马超在西凉人心目中的分量显然要更重。在许多羌人的眼中,马超就是战神木比塔的象征,连韩遂都对这位“世侄”又恨又怕。
然而,马超确确实实地曾败在张飞地手下,无论是用兵,还是他最为自豪地武勇上。
原先的轻松气氛,霎那间消失无踪。
“父亲,咱们出不出兵?”片刻后,韩肃踌躇着问道。
韩遂起身慢慢走到厅门口,望了望凉州那一望无垠的碧蓝天空,许久,才说道:“出!自然要出,再让刘备胜下去,平衡就失去了!”
随即,韩遂转过身,豪迈地一笑:“也该让中原人见识见识咱们凉州铁骑了!传今……”
“吼~~!”被韩遂激起了心中地豪气,一众将领腾地同时起身,右手在自己胸前猛捶一下,大喊一声……
三万铁骑卷起漫天的烟尘,呼啸南下。
南阳的丢失,在曹操治下各州郡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汝南、颖川、洛阳等地的豪门大户纷纷北上逃避战祸,也有部分门阀悄然地南迁。
豪门的避祸,又引起了百姓的慌乱,一股流民潮正在慢慢形成。
自进入五月以来,每日都有数百名百姓逃亡至南阳境内,准备经此进入襄阳、章陵。为稳定住南阳民心,并防范曹操可能借此派遣细作探听我军虚实,我不得不专门安排部分人手,负责引导流民南迁,同时又命地方官吏张贴榜文安民……
宛城。
“孟获还是动手了!”将一绢帛书丢到桌案上,我沉着声音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下)
“时机选得实在是不错……”庞统上前从桌案上取过绢书,很快地浏览一遍后,再转递给了司马懿,口中喟然叹道,“看得出,曹操下了不小工夫,他也算未卜先知了————知道自己会连吃败仗,损兵失地,就先未雨绸缪地联络孟获为他解围……”
听了庞统这话,我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南中与中原相隔千里之遥,加之地形险恶,曹操如果真要联络孟获,没有一、连个月时间肯定做不来。从宛城败绩到现在,仅仅十来天而已,时间上根本不够,而且曹操也不会预料到自己会连吃败仗……
庞统说这番话,显然只是为了开了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以舒解我沉闷的心绪而已……
“陆平西(平西将军陆逊)准备充足,策略也颇为得当。以懿之见,南中蛮部其实不足深虑……”司马懿览毕绢书后,又上前恭敬地放还到桌案上,沉吟着说道,“说起来,还是西川更值得注意。正如陆平西所言,张任急于击败刘璝,难免会露出破绽,这便给了汉中曹军突袭的良机。一旦西川为曹操所控,将会对我军整体局势产生不可低估的影响。”
“不过,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急切介入,只会引起张任的戒心……”我以指节轻敲桌案说道。
在这时期,蜀人因其地理位置而显得格外保守,对外来势力有着相当的戒心。若这时候,大哥主动联络张任,表示要给予援助,十之八九会被认为不怀好意。…………
“踏踏踏……”正议论间,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迈着稳健有力的大步,朱桓急急地走入大厅之中,拱手向我和庞统各行了一礼:“将军,细作刚刚传来急报,汝南郡新息、安城两县发生民变。”
“民变?”我眉头一扬。沉声问道,“详情如何?”
“细作传书在此,请将军过目!”朱桓上前几步,恭敬地递上一封绢书。
庞统和司马懿显然也相当关注此事,在我阅览绢书之时,先低声向朱桓询问了起来……
曹军遭受重挫,南阳丢失的消息,不可避免地在临近的汝南郡造成极大震撼。无数士族豪门的迁徙避祸更加剧慌乱情绪。汝南太守李典虽然竭力稳定局势,但收效甚微。
就在一片惊恐慌乱之中,新息县豪族单信(书友单雄信客串)、安城县豪族贾昀(书友嘉雲客串)不约而同地逐杀县中令长,举旗反事,声称要响应荆、扬大军北伐,诛除奸佞曹操。
汝南的情形本就比较复杂。建安五年至建安六年间,汝南郡曾归属大哥麾下。期间,由于大哥广施仁政,轻衡薄赋,在汝南百姓中建立了较为深厚的根基。但随后在汝南争夺战中。大哥败于曹操。无奈逃亡至寿春。或许是因为大哥给汝南百姓留下地良好印象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当单信、贾昀举事反曹之时,出乎意料地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护。其势力在短短两、三日之内急剧地膨胀了起来,而且还大有向外扩展的趋势……
虽然在单、贾举事的当日,细作就已有所察觉,但因担心举事是昙花乍现,所以并未即刻上报,直到真正上了规模后,才急切回禀……
朱桓离去时,庞统和司马懿都已经将绢书的内容看完。
没有流露出太大的喜色,他两人反而深深地思索起来。
“将军,这事暂时还不能轻易相信……”片刻后。司马懿抬头看向我,慎重地说道,“不能排除曹操以豪族举事为诱饵,引诱我军出击的可能。先前,他故意制造空虚,引诱我军北上攻击洛阳地企图未能得逞,肯定还会再次设置陷阱引诱我军。眼前汝南郡的生事,虽然合乎情理,但也绝不可掉以轻心!”
“仲达说的虽然在理。但此事也确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庞统拈着短须说道,“不可不慎,却不可轻失。”
转了一下眼珠,庞统继续说道:“此外,我在想,在这短短十来天内,曹操究竟能聚集到多少兵力,才能令他有足够的信心在汝南设计我军。曹洪那些连遭数败的兵马,暂时应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青州、兖州的兵马调动,肯定瞒不过君侯那边的斥候细作:汉中的兵马调动,肯定瞒不过我们这里地斥候细作;冀北地兵马一则要防范公孙康,其次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南下……”
“有一处,懿以为绝不能小视……”司马懿接口说谜。
“仲达说的是西凉么?”庞统摆摆手说道,“雍、司两州地要隘处都安排有我军的细作,韩遂如果南下了,应该早有消息传来了。”
司马懿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但我隐约地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忧色掠过。
“将军,还是即刻命细作斥候加大探查力度,如若此事并非曹操阴谋,将会成为我军夺取汝南极为有利的契机。”庞统朗声说道。
“恩……”……
后继的消息很快陆续传来这场举事的蔓延速度快至惊人。
汝南太守李典因将主要兵力用于防范驻扎于南阳的荆州军,对此事没有看得太重,只当是一般暴民做乱,但他的反应却相当快,迅速派遣了一支2000人左右的兵马前去平叛。
领军的将领可能同样抱着轻敌的心理,居然将2000人一分为二,同时进剿新息、安城两县。
轻敌最终造成了惨败,“叛军”虽然都是未经训练地普通百姓,但十几、二十倍的人数优势还是起到决定性作用。两支千人“平叛军”同遭大败,损失过半后仓皇溃退。
“平叛军”的失利,极大地鼓舞了举事者的士气,加入者越来越众,范围也由两县疾速扩展到了六县。近四分之一个汝南郡被卷入了进去……
这场变乱的席卷速度太快,影响力也极大,已经有些超出可控制的范围。
经历过去年的帝位风波,连续的天灾人祸之后,曹操治下各州郡的民心本就不太稳定。而在今年,粮食危机地出现,北伐大军的节节胜利,加上徐州近似倒行逆施的驱民阻敌之策,已经将曹操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一个装满火药的巨桶已经处在爆炸的边缘。
眼前的汝南变乱,很可能就会成为点燃火药的导火索。曹操就算再怎么胆大,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基本上,曹操阴谋设计的可能已被排除……
“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利用眼前良机夺取汝南,正是事半而功倍。若能一举夺取汝南,甚至可能引发曹操治下各州郡的连环举事!”庞统激动地说道。
在昨日和今日,单信和贾昀先后派人传书至宛城,以表归顺之意。
同时,斥候探到,李典正在调集兵力准备扑灭“叛乱”
正如庞统所说,一个极佳的战机几乎是一瞬间出现在了眼前。
如今南阳已初步安定,南阳郡的核心,也是攻防中枢的宛城,其城防体系也已被大致修复。
现在东进汝南,没有任何问题。
我抬眼看了看厅下的众将。自赵云、黄忠以下,几乎每一人都流露出渴战的表情。
“传令,三军即刻整备,今夜戌时动身。”我长身而起,洪声下令道,“汉升领本部兵马一万人为右翼,子龙领风骑军为左翼,我为中军。三路齐头并进,攻击汝南。”
“诺!”赵云、黄忠二人同时跨步出列,拱手领命。
“宛城是南阳中心,更扼守北面门户,位置极其重要。料想曹操不会轻易放弃,需有重将镇守……”转过头,我看向文聘,“仲业,你可愿担此重任?”
“绝不有负将军所托!”文聘神情激奋,昂声应道。
“夺取汝南,我军在淮北、汉北的跟脚将更加稳固,跟扬州大军的距离也就更近了一步。若我荆、扬大军连成一片,天下谁人能敌!”我右手重重地一拍桌案,厉声说道,“此战,必取汝南。”
“必取汝南!”赵云、黄忠人高举右手,齐声高喊……
许昌。
“韩遂的铁骑到哪里了?”将文书随手丢在桌案上,曹操面无表情地向贾诩说道。
“照行程来说,差不多应该到闻喜了。再有两天估计就能抵达荥阳……”贾诩迅速回道。
“加派人手,严查河东至颖川一带的敌军细作,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让韩遂从并州绕过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曹操眼中闪烁着寒芒,沉声吩咐道。
“诩明白!”
“丞相,任由汝南形势这样恶化下去,恐怕会生更大的变乱啊……”钟繇担忧地说道。
“那也只能忍。”曹操一摆手,决然说道,“忍住了,才能一举反攻得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上)
“传我的话给李典……”曹操神情冷峻,冲贾诩说道,“这个月十八日之前,他无论如何都得把荆州军挡在平舆以西。我会给汝南调拨援军,但这些援军只能做做样子,他真正能够倚仗的只有他自己,张飞要挡,叛军也要讨。守到十八日,他就是功臣,想要什么封赏,我就给他什么封赏:守不到十八日,他就是罪人,到时候也别来见我,直接砍下自己的头让人送到许昌就行了。”
贾诩对于汝南的情形是再清楚不过了,他自然曹操对李典的这个要求有多么苛刻————即便加上数日前刚刚增调给汝南的援军,李典手中实际可用的兵马也不足一万五千人。当然,汝南还有近万郡国兵。
不过,这些郡国兵的战力赢弱至极,守卫城池或许还能充充场面,若正面交锋,能否抵挡荆州军的一次冲击,还存有莫大疑问。
对内,需要镇压愈演愈烈的叛乱,对外,需要抵抗至少两倍于汝南驻军的荆州大军,对手更是威震华夏的张飞。李典担负的责任之重简直可以用泰山压顶来形容。但是,贾诩也知这是曹操无可奈何之下做出的决然选择,无论谁劝谏都已不可能使他改变主意。
“今夜我要北上,到荥阳去等候韩遂。我离开之后,军政要务仍暂由文若主持,所有军情战报一旦传至许昌,就立即送到荥阳来。”曹操将目光转向荀彧,郑重地吩咐道,“文若。你稍候传书给元让和子孝,让他们耐住性子,遵行先前的战略,继续与扬州军纠缠。尤其是子孝,一定要尽全力拖滞流民南迁速度,尽量让他们停留在徐州境内。几十万流民多停留一天,扬州军的粮草就会吃紧一分,他们可能漏出的破绽就越大。我军反攻成功的机会也就越大。”
“是!”荀彧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哀惜之色,但很快消失不见,点头应道,“文和留下,其余诸公先散了吧……”曹操左手托额,右手轻摆了摆,稍稍露出些疲态地说道。
厅内众臣鱼贯而出,只余下贾诩静静地看着曹操。
小半晌后,曹操依然保持着托额的姿势,动也不动。似乎睡着了一般。
“丞相。可要寻太医过来?”贾诩却知道是曹操的头风发作,这个姿势有助于缓解疼痛。近一月多来,由于过分操劳。曹操头风发作地频率比之以往要高上好几倍。最疼痛时,简直是欲生欲死。
右手抬起轻挥了挥,曹操仍然没有说话。
贾诩暗叹了口气,继续静候着。
差不多有两盏茶的工夫,曹操的头痛可能已经减弱,身子终于缓缓直起:“文和,除青徐两州外,其他各州郡民情如何?”
看到曹操开口,贾诩却心中却更加生忧————剧烈的头痛过后,曹操的面色看起来异乎寻常地憔悴。眼中也布满了血丝。
不过,他还是很快地回道:“丞相放心。由于我方加强了对敌方细作的搜查,刘备再无法在我方各州郡肆意制造流言。此外,‘刘备强迁青徐百姓南下扬州’的言论,也已经由我方细作散布开去。有夏侯将军和曹将军的封锁,徐州和青州两郡地流民除南下别无他路可去,因此这些言论是真是假也无人可以查证。故而,其他州郡暂时还未出现大的波动!”
“那就好!”曹操点点头,脸上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谣言传上千遍,也会成真!我方既然已经占了先机,就不舆刘备再利用流言来搞什么鬼。只要能先稳住人心,为我军反攻赢得时间,目的也就达到了。文和,这事你还要多多留心,切不可出半点差池。南阳之失已经造成很大震动,若这事上再出纰漏,问题就大了!”
“诩明白!”贾诩轻点了点头。
又顿了小半晌,就在贾诩担心曹操是不是头风又发作时,曹操突然开口道:“文和,你看曼成(李典)能坚持下来的机会有多大?”
“以诩之见,五五之数……”略一思索后,贾诩谨慎地回道,“就看张飞如何行动了!他如果毫无顾忌地一意猛攻,李典将军在得不到外援的情况下,能够守住汝南的机会微乎其微。反之,如果张飞谨慎用兵,李将军只要能死抗一、两战,再加上丞相伪做援军的疑兵,应该就可以拖到反攻之时!”贾诩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但他也怕曹操会误以为自己虚应回答,”、心翼翼地抬眼向前方瞥了一眼。
“有五成把握,差不多也够了!”曹操双眼微闭,轻叹说道。
稍松了口气,贾诩接着说道:“丞相,您亲自去会韩遂,恐怕有些不妥当。韩遂的为人,毕竟还是不能太过相信,不如另择重臣前往荥阳与之商议作战事宜。”
“如果是五年前,我不带大军去见韩遂,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擒我为质,以为要挟。但是现在,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奈何我分毫。”曹操那缓慢地语速中流露出异乎寻常地自信,“我若有失,刘备必得中原。韩遂纵然能从中捞些汤水,但他之能,如何能抵挡刘备、云长和张飞?我亡之后,不出三年韩遂也难逃被刘备剿灭的命运。韩九曲虽然反复,脑子还算好使,我不怕他做出蠢事来!其实,以他的能耐,割据西凉已经是能力极限了,再妄想其他,只能是自取其辱……”
这些道理,贾诩自然想得到,适才之所以提醒曹操,也只是一表作为臣下地忠心而已。
站起身,缓缓走下座位,曹操仰天轻叹道:“天下英雄,惟操与使君耳!当年做此言,其实是为一试刘备。未曾想,十年后,竟然一语成真!”
“哈哈哈……”长笑着,曹操缓步离厅而去,“天下英雄,惟操与使君耳……”
“天下英雄……”贾诩低喃句句,随即轻摇了摇头……
章和二年五月十三日,我亲领中路四万大军进占古城县。在右路,黄忠引军成功攻克宜禄县。左路,赵云统领风骑军虽然没有攻城夺县,但却凭借其强悍的机动力将汝南曹军扰得鸡飞狗跳。汝南的人文地理,对于赵云而言是再熟悉不过了,风骑军简直就如同在自家庭院出入一般。
应该说,李典的抵抗还是相当顽强的。他大胆地战略舍弃了几座无屏可守的城池,集中兵力于几座坚城。同时,依托山势之利,他先后在大安亭、下古亭两地,试图阻击我中路大军。
但兵力上的劣势,是李典无法回避的绝大难题。更要命的是,他无法有效地防御风骑军的奔袭。两次阻击战,都是顾及会被赵云抄掉后路,迫使李典不得不率军后撤。
但他也算了得,每次都能险险地在风骑军地眼皮底下安然脱离。
攻入汝南的第五日,三分之一个汝南郡已经落入我军之手。若加上被单信、贾昀举事的六县,真正仍被李典掌控的地盘已不足一半……
重回古城,我感慨万千。
八年前,正是在古城,“我”来到了这个英雄倍出却又苍生凋敝的时代,更成了后汉三国中最为威名赫赫的名将之一;同样是在古城,我“认识”了大哥、二哥和子龙、文长这帮好兄弟,和另一个极为重要的人;还是在古城……
古城小县,给我留下了无限的回忆。
时隔八年,我终于又回到了古城。
不过,八年后,古城的一切只能用“物非”“人更非”来形容(物是人非地变换)
当年就形同装饰的城墙,如今更显破落。大概是受去年暴雨洪水的破坏,有好几段城墙坍塌。坍塌的城墙甚至没有进行什么修复,恐怕连防御盗贼侵入都做不到。
城里,记忆中仍然熟悉的民居建筑,很多已经毁坏不成模样,而且也不见修缮。连县衙都破破烂烂,一阵风吹来,甚至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担心是否会突然坍轰。曾经熟悉的城中百姓,如今甚至难寻一人。
连续的战乱、天灾中,百姓死得死,走的走。如今城中稀落的百姓,大半居然是后来迁徙过来的……
大军抵达古城不到两个时辰,一羽飞鸽带来了一条来自襄阳的紧急军情————如庞统、陆逊等人担心的一般,汉中曹军突然攻入西川,正式介入川中内战。
张任不妙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下)
汉中曹军对川中战事的介入,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先前其实已经流露出了一些迹象,但这么快动手,却让人小小地吃了一惊。事实上,自襄阳飞鸽传信予我之时,剻越他们还未能获得曹军出兵西川的详细情报。
但以我那泰山大人的疾如风、猛如火的用兵方式,一旦汉中曹军入川,张任能够反应的时间恐怕寥寥无几……
乘着大军休整的机会,我携庞统在古城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城内走了走。
一路的断壁残垣,黄土掊掊。
驻脚不远处,就是一间破败的房舍,屋门早已腐朽破坏,半扇木门横倒在地,留出一人可以进出的缝隙,屋顶只剩下了一半,荒芜的枯草长满了房舍的顶部和四周。
印象中,这间房舍似乎是家粮铺,但如今几已看不出什么当年的景象了。
将临黄昏,天空中阴沉沉的,让一切看起来都有种凄凉抑郁的味道。
“……天灾人祸,苍生疾苦啊!由一古城,便可窥汝南、乃至中原之全貌。”庞统双手后负,向来飞扬自信的面庞流露出别样的深沉忧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天中’之地,(豫州位于汉朝十三州一部的中间位置,而汝南又居豫州之中,故有‘天中’的称号)八方辐镂。富甲一方,如今居然破落到这种地步。”
攻入汝南的这些日子以来,庞统看尽了汝南由盛转衰的种种印记,因此感慨颇深。
我无声地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去。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诚如斯哉!
“参见将军,参见军师!”来到东城楼下。碰上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卒,领队什长急步上前向我和庞童行礼道。
“恩!”我点点头,随口问道,“有什么异常么?”
“回将军,并无大的异常,只是适才发现了十余具饥饿而死地百姓尸体,伍司马已安排去掩埋了!”
饿殍,习以为常的饿殍!
这一路来,因饥饿而死的百姓已经见着不止一次两次了,几乎每到一地都能看到。
因暴雨洪满而造成的欠收、绝收。其危害性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突出地显露出来。相比起今年已全无希望的南阳。受灾稍轻的汝南总算是恢复了部分农耕。但是,至少也得再过三个月,才有收获的希望。
这最后地三个月。正是最为难捱的,但这点微薄的希望仍然支持着汝南的百姓。
可悲的是,战事又发生了。这几日我时而在想,对于我军的到来,汝南百姓到底是欢迎,还是痛恨?
只希望,由我军主动发起的这场战事能够,尽量少造成些损失吧。
挥手示意那什长继续带队去巡逻,我缓缓走上残破不堪的城楼,极目向远方看去。
已是初夏时节。原野不再枯黄死寂————稀疏农田里的庄稼,荒地里的野草,零星地树木,为片战云笼罩地大地凭添了数分顽强的生机。
城下不远处,有十数个身影正弯腰在野草丛中做着什么,看那褴褛的服饰,应该是古城地百姓。
“天色已晚,这些百姓还在农作?”庞统走到我身旁,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略显好奇地说道。
“他们不是在农作,而是寻找能够充饥的嫩草野菜……”摇了摇头,我低声回道。庞统虽然学究天人,智计深远,但他出身士族,一生虽不称锦衣玉食,但绝没有经历过庶民的生活。有些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的。
庞统一阵默然,小而有神的眼眸长时间地盯着那些身影。
一阵阵微凉的晚风袭面而来。
风中,竟隐隐带着些腐臭的气味。
“滴……滴答,滴……滴答!”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骑快马自东面飞驰而来……
“什么?”我眉头一挑,沉声说道,“单信、贾昀去攻打汝南城?”
斥候刚刚送回的消息,实是让我大大地吃了一惊————一直致力于扩充实力地两位举事豪族单信、贾昀,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在合兵一处之后,尽起麾下“大军”准备攻击汝南郡的中枢汝南城。
先前已遣使跟我联系过几次,声称要归附大哥的单、贾二人,做出这个很可能会引起战局变化的大决定,居然没跟我知会一声,让人实在想……
“翅膀都硬了,就想飞得更高,更远了……”庞统嘴角带起一丝弧度,轻笑着说道,“公侯将相,宁有种乎?呵呵呵……这句话,实在是害人太深啊!”
庞统这话乍听起来很突兀,但我跟他共事的时间长了,能够理会其中的意思————由于汝南曹军主力已被我军三路兵马拖住,李典抽调不出足够兵力来围剿举事军,致使单信、贾昀的实力越发膨胀。在前日时曾闻听,单、贾两人手中的“大军”已超过四万人。
伴随着实力地膨胀,野心(或者说雄心)也就随之膨胀了。或许,此刻单信和贾昀二人已经不甘心做大哥的手下,而借着眼前的大好良机夺取汝南,继而创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大业”
如果,单、贾打得真是这个主意,那就不得不说声“敬佩”了————以数万百姓所组成的“大军”去强攻坚城汝南,虽不能说是以卵击石,但绝对会碰个头破血流。
“两位‘义士’究竟想做什么,到明日差不多也就能见分晓了……”庞统拈着几绺短须,嘴角浮现着莫名的笑意,缓缓说道。
若单、贾二人没有产生异心,肯定会派人就攻击汝南城一事知会于我,并要求我军展开攻击进行配合。连我军的斥候都已探到了他们的行动,他二人如果真有心相告,使者明天无论如何也该到了。
若是过了明天,就恕我不再奉陪他二位了…………
深夜时分,斥候又接连送回两条有关“义军”攻打汝南城的后继消息————情况基本已经确定无疑,单信、贾昀几乎是尽起了麾下四万余“大军”如台风过境一般卷过了所经过之地,直朝汝南城扑去。
至黎明,赵云飞鸽来书————风骑军的斥候发现原本屯驻平舆的曹军有向东移动的迹象……
“士元,你怎么看?”我收回注视沙盘的目光,转头对庞统说道。
“看来,李典是想回师解汝南城之围了……”庞统笑着说道,“蚁多还能咬死象,何况是四万多活人!平舆虽然重要,但毕竟不比汝南。丢了汝南城,李典差不多也可以考虑撤到颖川或是兖州去了!”
“将军,这是个战机!”司马懿垂下手中的军情绢书,开口说道,“且不管单信、贾昀究竟想做什么,但他们会围攻汝南城已毋庸怀疑,而李典也肯定会回师救援。如此一来,平舆的防御军力必然减弱,我军正可借此机会,一举夺下这座重镇。”
“确实是个战机!”庞统伸出一根手指,轻摇了摇,“不过,我不认为进攻平舆是个好主意……”
“哦~~?”我略显好奇地问道,“士元,说说你的想法……”
“与其耗费军力强攻平舆,不如给李典来个釜底抽薪……”庞统笑了笑,移右手指向了沙盘上的一处。
“汝南?”司马懿轻噫了一声,随即恍然说道,“庞军师的意思是,我军利用李典回师与单、贾交战的机会施以突袭,一举将李典击破,继而乘胜攻下汝南城。”
“不错!”庞统点点头,先将手移向沙盘上标注平舆的那一处,“我的计划是,以一部兵马照先前仲达的设想,进攻平舆,不过仅是佯攻,目的在于掩人耳目,并拖滞平舆守军。同时,由将军亲领精锐兵马乘夜色绕过平舆,直奔汝南。而赵将军也引风骑军自右翼配合将军行动。如此,我军便由左右两面对汝南形成了夹击。以我的料想,李典不会被动死守,他很可能会找战机,寻求一举击溃单、贾的所谓‘大军’。而这,就是我军的机会所在。”
说完之后,庞统将征询的目光投向我,不过,那目光中更多的是自信。
我紧盯着沙盘,眉头微蹙,没有立置可否。
“庞军师的计划虽好,但懿还是以为太过冒险了些……”司马懿沉吟着说道,“以汝南位置之重要,恐怕曹操是不会轻易舍弃的。这几日来,懿隐隐有种感觉————曹操对汝南的增援似乎有雷声大雨点下的嫌疑。不知这是否会是曹操所设下的诡谋,尽管目前并未得到大批曹军调动的情报,但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庞统和司马懿的计划一个激进,一个稳健,该如何抉择?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上)
五月十四日,未申之交,我亲领大军赶抵平舆,随即便展开了围城。
平舆县,处于汝南郡中部偏西些的位置。最早建县于秦时,本为古时薛国之地。薛国初代国君奚仲擅长造车,而战国之时称车为“舆”加之这一带地形平坦,故得“平舆”之名。
因地理位置重要,加之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平舆向来很受当政者的重视,其城池也被一再扩建加固。在整个汝南郡中,除了郡治汝南城外,就属平舆城最为坚固。
完成了围三阙一的军势布置后,我当即领着庞统绕平舆城勘察了半圈。
勘察的结果正如庞统先前所推测的一般————平舆的防守军力远比预期的要弱。尽管守军想尽办法试图虚张声势,但这些花招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以我的判断,平舆城内的防守军力应该在5000到6000人左右,其中甚至还不乏一些战力赢弱的郡国兵。看得出,李典动用回援汝南城的兵马不在少数。
不过,即便如此,想要以强攻的方式夺下平舆,也不见得会很轻松。守城和野战,有着很大的不同,在野战中,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击溃这5、6000曹军,但攻城战里,想要达到同样的目的,付出的代价很可能要以五倍、甚至十倍来计算。
划不来!……
随着又一个日头的西落,一件事情基本上得到了证实————单信、贾昀有八成的可能已经产生异心。直到现在,都未见他们派人送来只言片讯。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我也就勿须再顾忌什么了……
已是深夜,汝南城下的激战尤未停歇。
城上城下,无数燃烧的火把将半边天空映成通红。
“嗾~嗾~嗾~!”伴随着凄厉的啸叫,箭矢在空中交错飞舞,编织成一道道死亡的阴云。
从城上射下的箭矢明显要比城下射上来的箭矢要多得多。这与攻防两方地兵力对比形成了很大反差。
火光中,一群群“士兵”呐喊着朝城池发起了攻击。他们动作生疏,彼此间毫无配合,冲锋的队列全然没有章法,只知道凭着鼓起的勇气,向城池猛冲。不少人甚至连最起码的护身衣甲都没有,只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甚至有人手中端着的还是木枪。
人群之中。也有少数的攻城器械在缓缓的前移。
战场上横七竖八则尚倒着许多死尸,经验丰富地老兵在冲锋时知道如何闪躲死尸,以免被绊着。要知道,战场上是容不得半点疏忽的,一旦被绊倒,不但会影响后继士卒的行动,造成无谓的伤亡,连自身的安全也会受到极大威胁。
但这些攻城“士兵”显然还远称不上经验丰富。不时地,有人脚底下绊蒜,在一声声惊呼中。前扑栽倒。与死尸滚做一团。
由于看不清具体情况,只看到身边的同伴莫名跌倒,同时又伴随着惊呼声。很自然地会让人以为这些倒地的人是中箭死伤倒地。
没怎么经过训练的攻城“士兵”心理上很快就产生了动摇,速度瞬间慢了下来。这一来,更为城头守军的弓箭手提供了生生的箭靶。
缺乏相应地防箭器具,更没有闪躲箭袭地经验,慌乱的攻城“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中箭,哀号声此起彼伏。
“啊……”惊恐的喊叫声中,几名“士兵”掉头就往回跑,有人连兵器都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这几人地回跑,很快就引起了连锁反应。霎那间。攻城队伍的仅存不多的士气全部泄光,所有人都撒丫地撤了回去。
“擅自后退,杀无赦!”装备明显好上许多的督战队,凶神恶煞地挥舞刀枪,将最先回跑的几人砍成一片肉泥,随即厉声恐吓着其他“士兵“。但是,正如倾覆之水难以回收,这些士气尽泄的“士兵”怎么也不敢再杀回去了。任如何威胁恐吓,也没有一人愿意回头。甚至有人还对督战队动起了手。
“都回去,都回去……”督战队徒劳地努力着。
“铛铛铛……”及时响起的鸣金声,为所有人解了围。
“哈哈哈……”肆意的狂笑声从城楼上传了下来,守军对攻城军的不屑之意尽显无遗……
城楼上,李典收回远眺的视线。
李典没有阻止麾下士兵们地狂笑,因为此举有助于激发军卒的士气斗志,但他自己却始终保持着冷静————一名出色的统军大将,在战略上可以忽略对手,但在战术上却必须给对手以充分的重视。哪怕这对手,仅仅是一群刚由百姓转换而成的叛军。
不到一天时间,李典基本已将对手的老底吃透————衣甲不足,武器不足,操练全无……这些叛军战力之赢弱,简直是无以复加,连素以“赢弱”闻名的郡国兵都绝对胜他们许多。
除了人数的优势,叛军什么都没有!
“张飞这厮的心还真够狠,居然拿四、五万人来当饵!”李典低声喃语道。
连续防御了四次攻城后,李典得出一个结论————用这些“百姓“兵来攻打汝南城,纯粹是一个笑话。除非是军事上地白痴,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历年以来的战事,都证明了张飞非但不是军事白痴,更是当世的绝代名将。所以,他既然让叛军来攻城,肯定是出于其他的用意。最大的可能就是以叛军为饵,行调虎离山之类的计策。
“不过,你既然敢把饵放出来,我就敢吃掉,看看谁才会成为真正的赢家……”再朝城外看了一眼后,李典转身朝城下走去……
汝南城外,围城军的军营,被一片浮躁、茫然、恐慌的情绪所笼罩。
短短的一天时间。四次攻城就断送了5000多人,伤者还不计在其中。尤其是中午时的第二次攻城,简直就成了人命地屠场,仅那一战就损失了近3000多人。乱无章法的攻城,完全就等于是送命,攻得越猛,死的越多……
相形之下,后面的两次攻城。学乖了一些的“士兵”懂得去保全自己的性命,伤亡大大地减少了。
最可悲的是,5000多条人命,居然连汝南的城边都没能摸上几回。
仅仅一天,已经把这支刚刚由百姓“转化”而来地大军的士气,降至了最低点。
军营中,一堆堆篝火旁,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神情惶惑的“士兵”望着火光楞楞出神。估计不少人已经深深地后悔,为什么一时冲动。听信那种种美好的许诺。投入到这万劫不复的“军旅”中来。
在家中,虽然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但至少能图个安心,哪像如今……
军营中的木柱上,悬挂着许多人头,都是那些想离军返家之人的。
阵阵凄惨的痛号声,不时回荡在军营中,令人不由得想打寒战。
灯火通明的帅帐内,一场争吵正在进行之中。
“我说不能打汝南城,看看……”面庞白皙,身形略显富态的大军副帅贾昀大声说道,“一天就死了5000多。又伤了几千。照这样下去,四万多人也撑不了几天。要是等候张征西大军过来,多好?等手中地人死光了,再想投靠张征西,人家说不定看都不看咱们一眼了。”
“是啊,是啊……”一些身有同感地“将领”连连点头附和。这些人,多半身体富态,像财主多过像一名将领。
“自己创立基业,我们都不是那块料。还是省省吧……”见有人附和,贾昀更显来劲地说道。
“都给老子闭嘴!”桌案猛地一声巨响,相貌粗豪、高大威猛的主帅单信腾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厉吼道,“当初一个个不是答应的爽快利落吗?不过就死了几千人,天塌了么,地陷了么?不要说几千人,就算这四万多人死光了,只要能夺下汝南,城里地人不就是咱们的兵么?
有地盘还怕没人?投靠刘备?你们就那么想给人做狗?刘备跟曹操死拼,这是老天给咱们的机会。夺下汝南,再夺下梁郡、陈郡,咱们自己也能建个国,当个皇帝将军,何必跟着别人受气?”
看到单信发火,原先还附和贾昀的人全都闭上了嘴。单信身强力壮,武艺精湛,但脾气却很暴躁,经常一言不和就杀人。自起事反曹之日起,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了。所以,不到万一,没有人敢跟他反口。
贾的的神情明显一滞,但又不敢继续激惹单信,只得悻悻说道:
“就怕四万人赔进去了,也攻不下汝南城。到那时不亏大了……”
“就算真有那一天,再投靠张飞也不迟。我们都是各县名望之人,没有我们帮忙,他张飞能很快安定得了汝南?”单信貌似粗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色,“听我的,先攻下汝南再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帐内众人都点了点头。贾昀摄于单信那几欲杀人的目光,暂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夜无事之后,单信挥军于翌日正午再次对汝南城发起了猛攻。
由于准备充分不少,这次攻城的激烈程度远超前一日的任何一次。
一个时辰后,攻城依然继续之中。
就在这时,李典突领千余精兵从攻城军围困相对薄弱地西城杀出,绕了个圈子后,直插攻城军的侧翼而去。
汝南城内,曹军也开始向敌军主力所在的东城集结…………
而这时……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下)
“擂鼓,擂鼓……”单信不住地挥动双手,声嘶力竭地狂吼道,“告诉田孔(书友天空鹰客串)只要是后退的,格杀勿论。今天一定要攻进城里!”
“咚咚咚……”持续不断的战鼓声变得越发狂暴,急促的节奏令人血管膨胀,心跳加速。激昂轰隆的声响直冲天际,如同一位巨大的天神,凝望着地面的血腥杀场。
“杀……”带着颤音的喊杀声中,成千上万的“士兵”擎着乱七八糟的兵器,穿着几无防护能力的“衣甲”推着简陋至极的攻城器械,向汝南东城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箭矢如雨,在城墙前200步左右的空间里组成了一道道收割生命的障碍。几乎每一刻都有攻城士兵中箭倒毙,那箭矢入肉的“噗嗤”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凄惨哀号声,更是深深地悸动着人心。
随处可见被毁坏的攻城器械,攻城“士兵”的尸体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城墙下五十步以内的死亡地带,更远的地方也是尸体,但要稀疏得多。满眼都是丢弃折损的武器,战旗。地面早已染成一片殷红,鲜血深深地渗入到泥土中,或许在此后几月的时间内,血腥气息都会笼罩在汝南城的上空。
凭着不惜伤亡的攻击,以泥土和尸体为填埋物,汝南东城外的护城河已被平了好几段。而为此,攻城军前后总共付出了不下8000人死亡的代价。
就从那几段区域,攻城“士兵”发起登城和撞城。
十几辆蒙覆熟牛皮的冲车,成功地冲到了城墙脚下,笨拙撞击着城门和石墙。
城楼上,在基层军官的喝令下,守军熟练地抬起巨大的擂石滚木,狠狠地砸向冲车和敌兵。
不及闪躲的攻城“士兵”不少人几乎在一瞬间被砸成了一团肉泥,连一声呼喊都发不出。更悲惨的却是那些被砸伤的人。等待他们的是更大地噩梦。
略微西斜的阳光下,一些反射着晶莹光芒的液体从城上泼头淋下。
下一刻,刺鼻的皮肉焦糊味便弥漫了开来,与之伴随的,是惨绝人寰的痛号声。
无数被沸油铅汁淋着的攻城士兵,捧着自己的脸面,按着手脚,倒在地上翻滚不已。最后一动不动。
其他地攻城士兵看着这骇人的一幕,眼中除了震惊就是恐惧。
汝南那近三丈高的城墙,在许多攻城“士兵”的眼里,形同鬼门关,有去则十之八九无回。但是,督战队那无情的杀戮,早已将他们的退路断绝————退回去,必定被杀:攻上去,虽然也同样可能会死,但如果机灵点。身手敏捷点。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当然,要是攻下城池,自是再好不过了。
正是如此信念。支撑着这些刚由半兵半民的攻城“士兵”
但是,信念能够支撑一时,却无法坚持长久。一个多时辰过去,己方几千人的死亡,敌方层出不穷的守城手段,让这些“士兵”的斗志迅速地消散中。
毕竟,从实际上说,他们只是一些未经过什么训练普通百姓而已……
“娘地!”见攻势逐渐不继,单信两眼通红,转头怒冲冲地对副帅贾的喝令道。”再调5000人上去,我就不信攻不下来。”
“大帅,已经攻了一个半时辰了,再调人上去,也不见得能攻下城来。还是先收兵休整一下吧……”贾昀抹着脸上因惊悸而出地冷汗,尝试着放缓声音劝谏道。
这一天半攻城攻下来,贾昀原本热腾的心早已凉到底了。依靠少部自以为“精锐”的私兵和大部分从未经过训练地百姓,想跟那些久经沙场的军旅抗衡,完全是以卵击石。当日。以十敌一,在野战中打垮了2000轻敌的曹军,让贾昀如同单信一般,信心迅速提升起来,以为曹军、刘军不过如此,自创大业的雄心也由此萌发滋长……
然而,汝南城下的这一战,如同当头一盆冷水,让贾昀的迷梦彻底消逝。如此下去,不用多久,所谓的“四万大军”就剩不下几人了,至此还未有多大伤亡的李典届时很可能会杀出城来,如驱羊赶猪一般,将剩余人杀尽。
人丢光了再去投靠张飞?贾昀只当单信昨夜所说的话是在发呓症————擅自来攻汝南,存的什么心,能瞒过威震华夏、连曹操都能击败地张飞?什么名望之流,安定汝南……全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行!”单信怒瞪贾昀,厉声呵道,“就算死上三万人,也要攻下汝南城。不破汝南,就不收兵。传令,传今……”
传令的号角很快响起了。
这一刻,贾的的脑海尽被一个念头占据————自己怎么跟单信这么个蠢货一起举事?……
又一批人填上去了,激战依旧,死亡依旧!
单信越发显得暴躁,手提一把环首刀,来观战的土台上走来走去。一旁的将领士卒个个噤若寒蝉。
“呃~~!”一名士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不慎之下竟然撞上了单信,立时被他怒气冲冲地一刀砍倒。那士兵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晦气!”朝尸体吐了口口水,单信恼怒地叱骂道。
“杀!”就在这时,整齐的喊杀声忽然从南面传来。攻城大军的左翼很快出现了波动。波动迅速蔓延!
“怎么回事?”察觉到不对,单信厉声喝问道。
没人能回答……
900余精锐曹军军卒在破虏将军李典地引领下,个个势如疯虎。
这900余人,如同一把锐利的镰刀,自西城杀出,扫过南城外,如疾风怒涛一般扫荡着自己的敌人。
击溃了西、南两面敌军的阻挠,李典仅仅付出了百多人的伤亡。
如他自己预料的一般,成功地保存了大半军力就绕到了东城。
稍一分辨了形势。李典毫不犹豫地向数十倍于己的敌军发起了突袭。
攻城军根本没有料到守军居然会出城攻击,更没想到是从侧面而来的突袭。先前虽然在南城方向传来喊杀声,但大多人只以为那里同样也在攻城。
待到发现不对劲时,李典已经攻到了跟前。
统领左翼兵马地薛峰急命人向单信通报消息,但他没料到通讯的士兵居然会冲撞到盛怒下的单信,连消息都没传到就被砍杀。
“他们没几个人,挡住,挡住!”欺李典人少。薛峰高声呼喝着,试图指挥人围上去。但在这一片慌乱中,命令传达了,下面的士卒也执行不了。这些有老有少,连兵器都拿不稳的“士兵”面对精锐曹军的强力冲击,连一点抵抗的意志都凝聚不起来。人数,在此刻不再是优势,反而成为拖累。四处窜逃的人,将混乱迅速地扩散开去。
“镇定。镇定……“薛峰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地变化。徒劳地喝令着,手中大刀已经砍杀了好几人,依然镇不住局势。李典已经杀到了薛峰跟前。
“叛贼。给我去死!”借着战马的冲势,李典奋力一刀劈出。慌乱之下,薛峰急举刀相迎。
半空中,李典刀势急转,由下劈变横斩,将不及反应的对手拦腰斩为两截。
“跟我来,直捣敌中军!”看也不看鲜血激喷的死尸,李典振刀高呼道。
这数百精锐曹兵组成的攻击阵势,如同一把最锐利的尖刀,在茫茫敌海中劈波斩浪。挡者披靡。
战场上,呈现出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什么,李典从南面攻过来了?”单信猛地揪住一名将领的领口,不愿相信地喝问道,“有多少人?”
“有几千……上万人……”那名将领的面庞惨白,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但造成“大军”如此的混乱,在他看来起码也得有几千人。
所有人地心瞬间凉透————前面久攻不下,侧面居然还被成千上万地敌军突袭。这仗。已经败定了……
但单信不这样想,他如同疯了一般,狂吼道:“都跟老子来,杀了李典!”……
“嘎吱嘎吱……”
伤亡无数都无法撞破的汝南东城城门居然自行打开,曹军士兵从城门口鱼贯而出,几十人就组成一个简单的攻击阵型,潮水一般地向攻城军发起了反攻。
“轰!”猛烈地撞击后,攻城军坚持了不片刻,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仓皇地溃败下去……
兵败如山倒!
遭遇两面突击地单信“大军”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完成了由攻转溃,由优转劣的大逆转。
几万人一溃如潮,满眼皆是惊恐至极的败兵。
李典的追歼坚决彻底,不给单信留半点喘气的机会。
一个个“将领”于乱军被敌杀,被己杀,甚至被践踏而死。向来自负勇力的单信,先是坐骑被撞倒,随后被十数名曹兵围住。”奋勇”
杀死三名曹兵后,单信被一名曹军什长砍下了脑袋,满腹的雄心壮志瞬间烟消云散……
“呜~~呜~~!”激昂的号角声响彻天际。
大地无助地呻吟着,地面开始震动,幅度越来越大。
一支奔腾的骑兵洪流自西北方向狂卷向战场,带起漫天地烟尘……
李典的瞳孔霎那间紧缩了一圈,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吹号,吹号,停止追击。”
“西北方敌袭,列阵,迎战!”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上)
墨绿色的战旗,伴随着战马的狂奔迎风疾展,旗面上那只振翅的苍鹰恍如翱翔于九天一般。
鹰击长空,迅疾如风。风骑军就是一只搏击长空的苍鹰,锐利的鹰眸已经锁定了自己的猎物。天与地,已为这只雄鹰而憾动,苍天以强劲的东南风为其加速,大地以自己的颤抖为其鼓威……
“二、三曲,截断曹军退路!”
“第一曲,随我外围驰射!”
赵云奔驰在最前列,风雪银枪在他手中如风车般急速舞动了几圈后,以快至惊人的速度疾刺向天,枪尖撕破空气时发出异样的啸叫。龙吟虎啸般的传令音,即使在轰隆的马蹄声和激昂的号角声中,也显得那么清晰。
奔腾的狂潮,几乎在一瞬间分流开来。半数以上的风骑兵斜刺里直插向曹军的尾翼,如同锋利无比的尖刀,将出击曹军与汝南城之间的关联一刀砍断。赵云亲自引领的风骑第一曲,则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收刀换弓的准备,绕着迅速列阵的曹军环驰了起来。
“上箭,开弦!”
“一轮试射!”
赵云纵声长喝,手中的三石强弓弓弦猛震,一支狼牙羽箭带着强烈的螺旋气劲,破空而出。
“蓬~~!”整齐的空气震动声后,无数羽箭在空中交织出一道死亡乌云,啸叫着向曹军军阵猛扑下去。”停止移动,就地举盾!”虽然列阵还未完全,李典还是果断地下达命令道。
面对精通骑射的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龟缩成一团,让对手无从下手。此刻如果继续移动列阵,防守的漏洞就会增大,正好予敌以可乘之机。
“举盾,举盾……”呼喝声此起彼伏。
曹军中的刀盾兵忙不迭地举起手中盾牌,霎那间。一个巨大的盾阵展现在风骑军的视线之中“啪嗒啪嗒!”许多箭矢被皮盾弹了开来,但也有部分士卒中箭死伤。赵云亲自射出的那一箭穿透皮盾后,直接将持盾兵钉死在地面上。
见第一轮奔射的效果不佳,赵云垂下强弓,猛打了一个呼哨,领着第一曲地风骑兵继续向前环驰。
李典神情高度集中,眼睛死死地盯着奔驰中风骑军,口中高声地喝令着:“传令,继续列阵!”
“竖巨盾。弓弩手准备,狙击敌骑军!”乘着这难得的机会,曹军迅速将无数面巨盾插入土中,借以阻挡箭袭和敌骑军的直接突阵。弓箭手纷纷上前,躲在巨盾的后面,引弦上箭……留意着曹军的举动,赵云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高声对身后的号角兵喊道:“传令给二、三曲————第二曲即刻去收拾那些没被截住的曹兵,第三曲也奔起来,寻找敌军的软肋。一旦找到。就狠狠地敲!”
高亢地号角声迅速将命令传递了出去,三曲风骑兵开始“各行其是”起来。
一、二曲的骑兵相隔恰好半圈,不住地围绕着曹军奔驰。勉强列阵成功的曹军士兵。个个睁大了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敌骑军。在这一刻,曹兵们感觉自己似乎成了可怜的猎物,而风骑军则是那饿极急欲嗜人的野狼。
第三曲的风骑兵纵马狂驰,风卷残云一般地扫荡着平原上那些未能与主力会合,又不及逃回汝南城的零星曹兵……
看着战场上的形势发生惊天逆转,看着成千成千的风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贾昀目瞪口呆,嘴张得大开,身体不住地轻颤。这一幕,甚至于令他几乎忘却了逃跑。
此刻。贾的才明白,他自己与单信那所谓自创基业地“大计”是如何地可笑。今日之天下,已跟十几二十年前大不相同了。面对眼前这支骑军,凭那些由百姓转化而来的“大军”漫说四万,就是十万也未必经得起对方的一、两次冲锋。
纵然是李典地步卒,也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太可笑了,太可怕了……冷汗从贾昀的额头如瀑布般倾泄而下。
楞神的贾的突然感觉巨大的危险在靠近,抬头看时。愕然发现十数名骑兵已冲到近身,明晃的战刀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耀眼至极,危险至极。
“不要杀我,我不是曹军,我已经投靠了张征西……”战刀即将劈出的一刹那,贾昀不顾一切地狂吼起来,不断地吼叫。
战刀被收回,一名都伯模样的骑士沉声喝道:“收拾你的人,撤出战场!”
十余骑飞驰而去,贾昀浑身如同水淋一般,突然,身体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风骑军地环驰威慑战术显然是成功的。不进攻,比进攻更让人感受到压力的存在。
饶是出击的这些曹兵都不是战场生手,也忍不住感觉到丝丝恐惧。
“娘的,在等人!”李典精通兵法,很快就判断清了形势————风骑军并非是不能攻击,而是鉴于可能会造成较大伤亡,暂时放弃了强攻,索性等候其他兵马赶到一齐攻击。与此同时,这样的围而不攻,也能造成曹军军心上的松散。
似乎正是为了印证李典的猜测,西南方向也响起了激昂的号角声,迅速地,地平线上出现一片片阴云。
“大军已到,我军必胜!”赵云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南面地状况,杀气腾腾地厉喝道。
“,必胜!必胜!”奔驰中的骑兵高举马刀,齐声狂吼道。刀锋如林,寒意摄人。
“传令,照计划行事!”
“第三曲即刻聚拢过来,准备总攻!”……
李典策马至南面,刚想一看究竟,风骑军突然的奇怪举动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数千名风骑兵向南奔驰,拉开与曹军距离后,相继从马侧拿起一个布囊,又将囊里也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倒在了地上,由于距离较远。李典勉强只能看出这些东西很像泥尘土块。几十囊的这奇怪物事堆成一团,很快就在李典的视线内形成了数十个小堆,错落有致地分布开来。
正诧异间,那数十堆的物事已被点燃。奇怪的是,那些东西并不起火,只散发出浓浓的烟雾。借着强劲地东南风,浓烟很快被吹向严阵以待的曹军军阵。
“烟袭?!!”李典感觉喉咙发干,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
随即毫不犹豫地吼叫道,“撕下衣物,捂着口鼻!”
浓烟滚滚而来,很快就将最北面的曹军笼罩于其中。
“咳咳咳……”还未及遮掩口鼻的曹军士兵,呛了几口烟后,疯狂地咳嗽起来,甚至有人俯身欲吐。
这股浓烟,与一般的烟有很大不同————不但极为刺激眼、口、鼻,内中更有一种令人头晕欲吐的恶臭气味。
烟雾中,李典的眼睛连泪水都被刺激出来了。其余的士卒显得更加不堪。虽然并非全部人都受到“怪烟”地袭击。但整支兵马已经瘫痪了近半。
“传令,全军向西,各部曲相互掩护!”不敢再迟疑。李典强忍着烟雾的袭扰,急切地下令道。
曹军一动,原先的龟缩阵势荡然无存。虽然彼此间相互策应着,但这对于风骑军已不够成实质性的威胁。同时,自西南面掩袭而来的兵马也正迅速接近中……
“杀!”狂暴的喊杀声冲霄而起,憾动天地。”死战!”脱离烟雾的范围后,李典一甩左手用来掩捂口碧的布块,大刀高举向天,厉声狂喝道……
“轰~~!”
首先是风骑军铺天盖地地冲入了曹军阵中。他们如决堤的洪水,以雷霆万均之势。一路咆哮着,怒吼着,挟万重风雷,无比凶悍地冲杀着。
随即,马岱的铁骑狂卷而至……
无前飞军……
越来越多地荆州军加入到战场中,战斗几乎在一瞬间就进入白热化。
李典拼死奋战,坚忍不拔地迎击着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由于没有时间列成完整的防御阵型,曹军索性放弃了防御,组成了简单的攻击阵。完全地以攻对攻。
一抹抹鲜血飞起,一具具尸体倒下,残肢破体散落地到处都是。
不住朝东南方向扩散弥漫的烟雾中,两军的伤亡迅速增加,曹军尤甚……
“仲华,招呼铁骑,跟上我!”我将刺穿敌将咽喉的蛇矛抽出,扭头对不远处的马岱高喊道,“直捣李典的中军,解决他!”
“诺!”马岱一勒缰绳,跨下战马夙地立起,“凉州勇士们,跟上来!”
苍凉凄劲的羌笛声中,千余铁骑迅速合流,组成雁形冲锋阵,紧随在我身后,狂扫向那面深蓝战旗所在的地方。
铁骑所向,挡者披靡。
一连击杀八名挡路的敌人后,李典已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不远地后方,马岱、庞德如影随形,紧紧地护卫着我的侧后。
“李典,你死定了!”两眼已经红赤,我暴喝一声,乌骓瞬间加速,以人马合一势,如同一道黑色旋风,带着长长的残像,重重地击向李典。
“轰~~!”烟尘飞舞,李典奋尽全力的格挡也未能让他占到半点便宜,连人带马急退了八、九步才勉强稳住了退势。有一瞬间,他的面色出现了异样的潮红。
“给我去死!”纵马再次飞驰,我力运于臂,气贯山河的一矛破空刺出。
突然间,地面呈现出不同寻常的震动,隐隐如闷雷的声音从北面传来。
蛇矛地刺势嘎然而止,李典乘着这机会跃马与我驰开了距离。
“骑军?!绝不下万人的骑军?!”我愕然地做出了这个判断。
这怎么可能,从哪里来这么多骑军?……
赵云、马岱、庞德三人,几乎在同时停下了战马的奔驰,抬头北望~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下)
“将军,情况不对!”庞德飞驰到我身旁,神色肃然地说道。”有大队骑军正朝这边而来,恐怕不下万骑!”马岱也驰了过来,急声接口说道。
马岱和庞德是骑战的行家里手,他们的话也印证我的判断。
我军的骑兵基本都已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再出现一支万骑以上的骑军,更何况他们还是自北面而来。
很显然,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军必定是敌非友。
不过,很奇怪————这支敌骑究竟是怎么瞒过我军的细作,如此突兀地进入汝南战场。曹操麾下骑军虽远比我军为多,但最多也就四万骑上下。先前的南阳战事中,曹操动用了曹休、曹真、牵招三部骑军近16000骑,战后剩余6000余骑左右。另根据从二哥那里得到的消息,徐州战场上的曹军骑军也有万余骑。而除此之外的曹军骑兵多半驻扎在北疆、西疆,以用来防范公孙康和韩遂。
我方在雍、司、冀诸州的战略要道都安插有细作,照道理讲,无论哪边有大规模的兵马调动,都应该会漏出些蛛丝马迹。要知道,上万规模的骑兵,行进起来的动静会大的惊人,有心人想要留意并不是件难事。
除非,这些骑兵没有经过雍、司、冀州!
脑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但眼前的紧迫形势,令我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
毕竟,如何应付将至的大队敌骑,才是当务之急。
“将军,不太对劲……”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赵云纵马提枪疾驰而至,剑眉深蹙地急声说道。
我点点头,透过混杂的人群,眺望着遥远北方那翻腾的烟尘,脑子急速地转动着。
马岱冲赵云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道情况了。
赵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举目将四面战场的情形巡望了一下,尽量放缓声音说道:“这里地形太多平坦,易攻南守,极为适合骑军作战。地利上,我军占不得半点便宜……”
“他们有骑军,咱们也有骑军,即使对攻。还怕他们不成?”马岱傲然说道。
“敌骑军的数量还不明,如果只有万骑,倒也罢了;万一达到一万五千骑以上,就绝非风骑军和铁骑能够力拼的了……”赵云沉声说道,“最怕的,就是他们舍弃风骑军和铁骑,转而攻击我军步卒!”
庞德凝聚心神,侧耳倾听着远方地马蹄声,尝试着判断敌骑军的数量。
见他的面色越发沉重,马岱疑惑地问道:“令明。听出来了么?”
以根据马蹄声判断骑军数量的能耐而言。庞德若说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马岱自己也自认大大不如。
“超过一万五千骑!”片刻后。庞德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赵云和马岱瞬间面色微变。
“将军……”赵云见我仍在思索,略显急切地提醒道。
我猛地抬头,眼中射出决然的光芒,沉声说道:“子龙,仲华,你们即刻率风骑军和铁骑撤出战斗。风骑军游曳于战场左翼,铁骑游曳于战场右翼。一旦敌骑军杀到,从左右两面对其形成夹击之势。”
“将军,要跟敌骑军决战么?”马岱急声问道。
“不是决战,是撤退!”我冲赵云、马岱、庞德点了点头。”我们中计了,而且曹操的阴谋可能还不止这一些,在这里跟他们决战无助于全局战事!子龙,仲华,稍候一定要听我讯号行事,咱们一定要全身而退!”
“诺!”不再多话,赵云三人齐声应诺,策马飞驰而去。
羌笛和号角声迅速响彻战场,攻势如潮的风骑军和凉州铁骑几乎在听到命令后地一瞬间。就与曹军脱离了战斗,开始朝两翼展开……
“传令,步军倾力进攻,最短时间内击溃李典!”我厉声对号角兵喝令道。
我在冒险,冒一个能令我军全身而退的大险。以眼前的情况而言,继续与李典缠斗,是最为危险的,届时若敌骑军呼啸而至,很可能如狂潮怒涛一般将我军冲垮。因此”必须先与李典军脱离,确保大军能列成一个完整的阵型,惟如此才可挡得住敌骑军的冲击。但李典也是沙场老手,他若察觉到我军意图,绝不会轻易松口,肯定会死死咬住我军。与其被他咬住,不如先一脚将他踢飞————以步卒倾尽全力猛攻,在敌骑军赶到之前,将已摇摇欲坠的李典军彻底击溃。如此一来,既可以摆脱纠缠,还能以李典的溃军拖延敌骑军的接近。
只要步军能列拒马阵成功,加上风骑军和铁骑的两翼威胁,就有可能令敌骑军感到无机可乘。若能拖到晚上,我军就有机会全身而退。
这一计划,最大地风险就在于必须在短时间内击溃李典。
但无论如何,这险必须要冒!
我并不是个败不起地人,但如果在这里重重地跌倒,此次的北伐大计很可能就会化为泡影……本书转载1……6K文学网www.16k.cN
“呜~~呜~~!”号角兵们鼓足腮帮,奋尽全身力量吹响手中的牛角战号。战角悠长雄浑,直冲云霄天际,引发九天雷鸣,深深地憾动着人心。
“杀!”我暴喝一声,纵马疾驰如电,手中蛇矛风车般舞动,周遭地气流急速旋转,凌厉的杀气弥漫四方。
蛇矛全力前刺,速度快至骇人,矛尖划破空气时,激发出“噼里啪啦”的空暴之声。
“噗嗤~~”鲜艳的血液飞舞在空中,蛇矛硕长的矛身同时刺穿三名曹兵的身体,如同串糖葫芦一般,将三具身体钉在了一起。
一万五千余步卒在各自部曲将领的统领下,朝李典军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攻击。
一股鬼惧神惊的狂暴战意,伴随着愤怒的狂吼,迅速将战场笼罩起来。原本因风骑军和铁骑脱战而松了口气地李典军将士,突然感觉万均重力压上了头顶,连气都喘不过来。
从头到脚都透着古怪无前飞军。重重巨浪般地冲击曹军,攻击方式无所不用其极————弩射、刀劈,盾砸,针吹……似乎周身上下地每一处都能成为杀人的利器。曹军士卒见之如见鬼,越战越心寒。
每杀死一个飞军士兵,他们都忍不住朝死尸再砍上无数刀,似乎如此便能驱除心中的悸动。
身为飞军统领的沙摩柯和凌统,更是成了曹军士兵眼中鬼魅中的鬼魅。
“我砍倒他了。我砍倒他了……”乘着同伴围攻的机会,一名曹军什长挥刀将凌统的战马砍翻,兴奋与恐惧交加地狂吼道。
另外六、七名曹兵毫不迟疑地挥刀枪向倒地的凌统砍刺而去。
“砍你娘地头!”凌统一跃而起,连丢落地上的大刀都没有拣,手脚并用将攻向自己的刀枪全部架飞,随即身化为影,贴着对方的人缝冲过去,随手夺过一把环首刀,自上而下将那名曹军什长斜砍成两截。
激喷的鲜血将凌统全身染成殷红一片,配上他咬牙切齿的模样。
状若鬼神。
“吼~~!”附近的飞军士卒皆被副统领的疯狂表现所憾动。齐声狂吼起来……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明显,马蹄的轰隆声也变地清晰起来。战场上地两军将士,都知道战局的变数即将到来。
荆州军倾力狂攻。曹军拼命死抗……
战场左翼,三曲风骑军刀入鞘,弓收起,肃然静立如山。除了骑士和战马呼吸显得急促外,看不到半点异动。想象不出,先前不久时,他们还在奔腾杀敌。
由动到静的转化,浑然天成。
赵云勒马横枪,锐利地鹰眸紧紧地盯着北面的那片阴云。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侧面战场上的厮杀仿佛一点也没有入他的眼耳之中。
“西凉铁骑!”突然间。赵云口中低低地蹦出了四个字,握着风雪枪的右手微微一紧……
战场右翼。
马岱的眼眸已被炽热的火焰充斥,英俊的面庞变得扭曲起来,一片铁青之色,手背上的青筋完全暴突了出来,喉咙里带着狼性地低吼,语含无限杀意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韩…老…狗!”
一旁,年轻的马休、马铁同样满眼血红之色,身体甚至微微地颤动着。那不是害怕畏惧。而是————激动!兴奋!
庞德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忧色,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能出口。
那越来越近、节奏奇特而熟悉的马蹄声,那苍凉而凄劲而羌笛声……无不昭示着一件事————即将到来的这支敌骑,必是来自西凉的铁骑。
而如今西凉的“主人”正是马岱兄弟狠不能生啖其肉的镇西将军韩遂!
这样就对了————鲜卑、匈奴、乌桓等异族之外,能让曹操一次调动数万骑兵地,除了韩遂,还能有谁?
“啪嗒!”马岱缓缓地将嵌入狮头铁盔上方的一张薄铁片拉下,铁片恰好与铁盔下端的托颔衔接在一起。
顿时,马岱那张英俊的脸庞被铁片所覆盖,只留下两个供眼睛外视的洞孔。铁片外表面上,画着的是一张骇人的鬼面。
“大…大哥?!”马休、马铁心神一阵恍惚,竟似看到已故的长兄马超活生生地策马傲立在眼前。
当年,年仅十五岁的马超就是以这副狮头鬼面盔,跟随马腾在一次与羌部战事中,一人独杀六十四名羌部大小首领,声名初震。其后,每逢战事,马超便以此盔出征,响当当地打出了“神威天将军”的威名,令西疆之人对其闻名丧胆,既畏更敬。
马超亡故后,继承狮头盔的马岱,在历次战事中,从来都没有将鬼面拉下来过,以此来表示对兄长的敬悼。
然而,就在此刻,鬼面被拉了下来。
神威天将,再现碧血黄沙!
“嗷~~!”马岱仰天狂啸,尖锐的啸声穿云破风,如孤傲的西北苍狼獠牙嗜血前的嚎叫。
“嗷~~!”千余铁骑齐声狂啸,如群狼呼应着狼王…………
李典军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开始向唯一可退的北面溃逃下去!……
黑压压的西凉铁骑,如同奔腾的铁流,无可抵挡地呼啸而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
“不要退,不要退……”李典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试图阻止麾下士卒的败退。然而,他的努力最终还是成了徒劳的白费————溃退已无可扭转。
“将军,快走……”眼见敌军潮水般地狂涌上来,十数名亲兵七手八脚地拖着李典的战马,急忙向北面方向退却下去。
最后一息,功亏一篑!只要能再拖上少许时间,这场战事的必定会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模样。
可恨啊……
愤愤不甘地扭头冲身后看了看,李典终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
“传令,大军停止追击!”
“就地结拒马阵,准备迎击敌骑军!”
“传令,铁骑和风骑军自行调整军列,保持对敌骑军的钳击之势!”
勒住乌骓,我将蛇矛奋力插入身边泥土中,转头对号角兵厉声喝令道。
雄浑的号角迅速冲天而起。
“子峻(书友皇家豆浆客串)你到铁骑那边去,命令马岱务必保持克制,听令行事!”挥手将亲兵队长张渭招至身旁,我急声吩咐道,“你告诉他“有命在,才有报仇的机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张渭也是涿郡人,是跟随“我”近二十年的老弟兄,在他身上有着燕赵男儿那典型的爽朗利落。
“诺!”没有半分多余的言语动作,他立刻策马飞驰而去。
伴随着轰隆马蹄声的迅速接近,混杂于其中的苍凉羌笛声已经很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羌笛,加上如此庞大的骑兵集群。不用想,我也能猜出这支突然介入汝南战场地骑军究竟来自何方。
一骑快马从西面疾驰而至,马上骑士不及行礼就急声说道:“将军,赵统领传讯————来袭的敌骑军是韩遂的凉州铁骑,人数约在两万骑上下!”
两万骑!!听到这一数字,我虽然面色未变,但右手却不自禁地紧握成拳,眼睛猛地一紧。
果然是韩遂!这混蛋居然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介入进了我军和曹操之间的战事。亏得大哥还曾派遣使者不远千里赶赴西凉,向韩遂知会我军此次的北伐之战,而他也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但不会协助曹操,还会适当时候出兵攻打雍州,以策应我军北伐。
距得到其回讯仅仅一月多时间,这混蛋就将自己的信誓吞到了肚子里。
黄河九曲,好一个“黄河九曲”的韩文约。
不过,此刻在我心中,比起对韩遂背信地愤怒。我更加困惑的是这两万西凉铁骑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赶到了汝南战场。毕竟。
韩遂的反复无信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以我而言,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对其降低过戒心。但他居然能够完完全全地瞒过我军耳目,从凉州赶到豫州战场……
现在我最为担心的,不是那多达两万骑的韩遂铁骑,而是右翼的马岱。马氏一族尽毁于韩遂之手、一百三十余口的血仇,在马岱兄弟与韩遂之间划上了一条不可填埋的天堑深渊。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几年来,马岱兄弟心中仇恨的怒火非但没有有丝毫地减弱,反而越燃越旺。在此刻,我也不敢保证马岱会不会因为见着韩遂而将怒火彻底地爆发出来。万一他按捺不住而违令强行出击,情况就会变得异常恶劣。
以1300骑对20000骑。一旦陷进去,必败无疑,届时恐怕除了马岱和庞德,再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而一旦马岱被陷,我究竟救还是不救?
救,则只能放弃稳守战术,不得不与韩遂打一场硬碰硬地野战。
就算我再怎么自信,也不可能凭借不到一万五千人的步卒和八千余骑军,在平原上击败两万西凉铁骑。
不救。损失一支强悍的战力不说,我军地右翼也将完全暴露在敌骑军的眼前。此外,我也无法向全军将士作一个交代————见死不救……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马岱能够保持住冷静,否则一切都将成为悬疑!……
“呜~呜~!”
南面的战角声与北面羌笛声混杂在一起,激昂的战意不住地升腾着,很快就充斥在天地间。
战场上,呈现出异常奇特的一幕————最北面,铁流般的西凉骑军在空旷的平原上飞奔,战马奔腾的巨大轰鸣声震耳欲聋,磅礴的气势令天地色变。
最南面,荆州军步卒迅速地收拢队列,紧凑的拒马阵正在逐渐形成之中。
被夹在中间地,是发足狂奔的李典败军。斗志已散的军卒根本留意不到后面的荆州军已经停止了追击,只知道埋头狂奔,李典声嘶力竭地想要约束住部下,但他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马蹄轰鸣声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在东、西两面,肃然静立的风骑军和马岱铁骑,更为战场凭添几分奇异的氛围……
不片刻,北溃的李典军与奔腾地铁骑狂潮迎上。
距离已近在咫尺,铁骑狂潮却没有早点减速的意思。眼见自己即将被吞灭,不少李典军的士卒绝望地楞立在原地,更有人举起手中刀枪,准备进行徒劳的“抵抗”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最当先的数千骑如同凭空撞上一堵墙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停下了冲锋。若仅是一骑做出这急停的动作,应该说并不算太难的事情,骑术稍高的人就能做到。但数千骑同时急停,而且彼此不冲撞分毫,这样的场景就足以惊叹不已了。
急停的数千骑如同中流击水的磐石,将后继地洪流生生地分成两半。更多数量的铁骑自动地分左右两面,绕过停下的数千骑和楞立当场的李典败军。呼啸着继续向前奔驰。
“领军的是谁?”一名体型彪悍,浑身上下散溢着狂野杀意的青甲将领厉声冲前方的曹军步卒喝问道。
“是我!”李典分开人群,策马迎了上来。青甲将领傲然地打量着李典,看对方模样狼狈,不禁流露出一丝不屑之意。
李典冷眼与青甲将领对视,没有丝毫的惭怯。
片刻后,青甲将领稍觉诧异地收起了不屑地眼神,沉声问道:“荆州军有多少人。领军的是谁?”
“步卒约15000,骑军约9000,领军的是张飞!”李典干脆利落地回道。
瞥了一眼李典身后剩余的士兵,青甲将领稍稍放缓声音说道:“带你的人绕开我们凉州铁骑撤出去,张飞由我们来解决!”
李典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阻碍铁骑的攻击,只问了一句话:“丞相大人的兵马到哪里了?”
“距这里大概还有60里!”
李典点了点头,回首大喊一声,领着剩余士卒朝北面继续退却下去。
“我,阎行!”望着李典远去的背影,青甲将领突然高喊道。
“李典!”片刻后。李典的声音遥遥地传来……
与荆州军步卒的军阵相距800步左右时。急吹而起地羌笛声,止住了铁骑狂潮地冲锋势头。
大地的呻吟颤抖,在一瞬间停止了。
20000铁骑密布在辽阔的平原上。一眼不见尽头,黑压压地一片,似覆盖天地的乌云,似浩瀚无垠的海疆。
马蹄轰鸣的余音,仍然回荡在天际之间。
方圆不足20里的土地上,居然聚集近三万骑军和一万五千余(包括李典的败军)步卒,另有上万“百姓兵”正仓皇地向各个方向逃窜。
空旷的原野,立时拥挤起来,空气似乎也变得异常压抑。
西垂的太阳,抛下红黄色的光芒。将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厮杀的大地映衬得别样鲜艳————血一般地鲜艳……
沙黄色的大聱下,顶盔束甲的镇西将军韩遂举目远眺着前方的荆州军阵,神色显得有些沉重。
“主公,进攻吧!”骁将程银洪声向韩遂请命道。
韩遂摇了摇头,右手的帅旗轻轻垂下,左手捋着颔下的长髯,如狐狼般深邃的眼眸里透出些复杂的意思。
阎行策马飞驰而至:“主公,李典的人已经退出去了!”
“彦明,你看看对面!”韩遂对李典地消息并不在意。左手抬起指向前方。
“拒马阵!”看了几眼,阎行不禁愕然出声,“张飞才将李典击溃不久,怎么会这么快列得起阵来?!”
“对了,主公……”阎行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左右两翼各有张飞的一支骑军,对我军形成了钳制。左翼的约有7000余骑,似乎就是刘备麾下那支很有名的风骑军。右翼是马家的残逆,不到1500骑。”
“咝~~”韩遂微微倒吸了一口气,眉头深深地蹙起,“难怪连曹操都会败在张飞手下,此人的用兵可称天下罕有。在这样的地形上,绝对不会有人敢于跟我凉州铁骑正面交锋。张飞肯定没有料到我军会来,否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就是说,他也是刚刚才察觉我军到来的?”阎行想到了什么,眼现惊疑之色地说道。
“不错!”韩遂点点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果断地让骑军撤出战斗,分布于左右两翼震慑我军。步卒击溃李典后,又能放弃追击,果断列阵。如此迅速的反应,如此正确的应对,确实令人惊叹。”
“若非必要,真的很不想这样的对手交手啊……”叹了口气,韩遂沉声说道。
“正面攻击,一时间恐怕冲垮张飞的主阵,到时要是被左右翼的敌骑军抄了侧后,这一战就难打了!”阎行很快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主公,怎么办?”
“还好,寿成兄的几位世侄也在,否则此战还真不好办了……”韩遂突然淡淡地一笑,“希望仲华(马岱)他们的性子没变……”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
两万凉州铁骑排成密密麻麻的方阵,一路延伸下去,无边无际,直到视线的尽头。西垂的斜阳,为他们披上一层红色的外衣,血一样的鲜艳。
马岱的面庞被狮头鬼面遮覆,旁人根本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透过鬼脸面具所留下的眼洞,那炽热到可以将人燃成灰烬的眼神,令人触目惊心。
“令明,将苍狼战旗亮出来!”突然间,沉默了有一会的马岱开口对庞德说道。
听了这话,马休、马铁兄弟战意盎然的眼眸变得更加明亮,持握兵刃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诺!”庞德虎目圆睁,身体猛地挺直,长声应道……
“战狼旗?!”伴随着一声惊呼,肃立如山的铁骑大军如同宁静的湖面中掉落了一块大石,迅速地荡起了千重波漾。
“战狼旗~~!”更多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向来无惧无畏的凉州汉子们竟然因为一面战旗而悚然色变。狼,是西疆最凶猛的动物。而西疆的狼,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成群接队的群狼,几十甚至几百几千地兜杀围猎,哪怕是再凶狠的敌人,再众多的猎物,也休想逃掉。但若是其中一只受到重伤,这些同伴们不仅不会照顾它,反而会群起而攻之,把它当做一顿难得的美餐。另一种则是离经叛道的孤狼,它们往往为族群所不容,被迫单独流浪,时常饥饿,但也因此,它们会更加狂暴,更加凶悍。
而马超,从来就不避讳地称自己为一只孤独的苍狼。西疆漫天的黄沙,加上永远孤独的苍狼。这就是马超的黄沙苍狼战旗。
西凉的人都知道,苍狼战旗到了哪里,马超就在哪里。
虽然已经有5、6年没有看到过苍狼战旗,马超也早已化为一掊尘土,但凉州人对西凉战神那根深蒂固的敬畏,却几乎没有减弱半分……
铁骑大军中的一部分羌人骑兵开始了骚动。统军地将领不住地高声大喝,约束着这些斗志开始削弱的羌骑。
“马超都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你们还怕什么?”韩遂部将梁兴横眉怒目,挥舞着手中大刀,厉声叱骂道,“战狼旗又怎么了?没了马超,战狼旗就是一面破旗子……啊~?突然间,梁兴的骂声嘎然而止,两眼的瞳孔猛地收缩,不敢置信地看向东面。
在这一刻,梁兴清晰地听到了一阵骇然的抽气声,连他自己的心脏跳动速度也骤然加剧。
视线所及处。一位狮头鬼面的银甲骑士。乘骑着一匹体型彪硕的巨马跃出了战阵,策马傲立在迎风招展地战狼旗下。
“马…马超??”梁兴声音微颤地惊道。于梁兴而言,马超简直就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当年韩遂对马超反戈相向时。两人曾在潼关激战了一场。那一战,因曹操大军的背后突袭,马超战败,并彻底地失去了西凉。但韩遂也并没有占着什么便宜,多年积累的精锐军力,一战近乎全失。
梁兴在那一战中,很不幸地得到了与马超交手的机会;但梁兴又是幸运的————尽管全身上下挨了六枪,他还是侥幸活了下来。多年之后,马超势如残(忍)狼、所向披靡横扫战场的景象,一直清晰地印在梁兴的脑海中。
原以为。马超既逝,噩梦将醒,却不想那个凶神竟然又出现在了眼前。
是马超,绝对是马超————那体型,那狮头鬼面盔、战马、银枪,还有那相隔数百步都能感觉到的凌厉杀气……
由惊到惧,再由惧到躁,梁兴已经控制不住心绪,忍不住要下令对那个噩梦发起攻击。
“那是马岱!”就在这时。阎行冷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在阎行等百余骑地护卫下,韩遂飞驰而至。
“子初,你怕了么?”韩遂打马而住,仔细地看了看梁兴,淡然问道。
“不怕!”仿佛被踩到尾巴地猫,梁兴几乎从马背上跳起来,急声回道。
“好!”韩遂笑了笑,看向远方那醒目的两骑,以及那面苍狼战旗,“漫说马超确确实实地已经死了,就算还活着,在四季温暖的南方呆了那么多年,他也不再是我们西疆引以为傲地那匹,战狼,了。”
转过头,韩遂相当肯定地说道:“还需要怕什么?”
“吼~~!”阎行突然以手捶胸,暴喝出声,雄浑的音线穿透了铁骑将士心中阴暗的乌云。
“吼~~!”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想以此驱散心中的阴影。最后,两万铁骑形成一个整齐的声音,雄壮的声音直冲云霄。暗出了一口气,韩遂对阎行说道:“彦明,跟我过去会会仲华!”
“诺!”
狂吼声逐渐消歇,韩遂一行百余骑驰出主阵,向对面的马岱铁骑靠了过去。
大约四百步左右时,阎行谨慎地阻止了韩遂的继续前靠。
“仲华,潼关一别,我等叔侄已有多年未见,你向来可好!”韩遂微捋长髯,声音清矍悠远地传递了过去……
擎旗的庞德一听到这话,立知不妙————韩遂这话,看似只是普通地问候,但内中的挑衅意思却是极浓。马岱本已怒火中烧,如同一只最危险的火药桶,再被这一激,恐怕立时就会爆炸开来。
果然,马岱一纵战马,就要向韩遂那边冲过去。
已有准备的庞德急忙将苍狼战旗插入土中,策马上前一把拉住马岱:“军主,韩遂是故意想激怒你,你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啊!”
扭了几下未能挣脱庞德的力阻,马岱勉强恢复了些冷静,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厉声叱骂道:“当日在潼关被曹贼所阻,才让你这条老狗多喘了几年气。今日你自己跑到汝南送死,我若不将你挫骨扬灰。便不配做马家的子孙。”
“嗫……“幽然长叹一声,韩遂无奈地说道,“仲华,你我叔侄怎会到了这一步?马家一百三十余口不幸因意外而遇难,我心中也极为哀痛,为此事还曾流泪数日。
看仲华话中的意思,莫非以为是我害了马家上下不成?我与寿成兄乃是八拜之交,岂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来?仲华。你定是为他人所蒙蔽。外乡虽好,不如故土,只要你肯回来,我愿以凉州刺史一位相让,并助你重振马家……”
“闭上你的狗嘴!”马岱状似疯狂地打断了韩遂。
“叔明,季怀,别来可好?”看到马休、马铁两兄弟飞马而来,韩遂似浑然不为马岱言语所恼地说道。
“韩老狗,我要杀了你!”年轻的两兄弟完全控制不住火暴脾气,拍马就向前冲去。
韩遂深邃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要杀了马休、马铁。届时无论是谁。也绝对控制不住马岱的暴怒。只要马岱出击,这场战事也就赢了一半。
一旁的阎行紧握手中长矛,如同一只择猎物而嗜地兽一般盯靠近过来的马休、马铁。
庞德焦急不已。想上前阻止马休、马铁,又怕马岱会克制不住下令出击。
正无奈间,却突然听马岱暴喝出声:“回来!”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马岱的话马休、马铁却不敢有违,只得生生勒马……
韩遂暗叹一声,朗声说道:“仲华,文鹭(马超幼妹马文鹭)的骸骨先前我让人送到庐江,不知你可曾收到?文鹭青春妙龄,如花似玉,竟然身遭横死。想当年。寿成兄还有心让文鹭与肃儿联姻,可惜啊,可惜………”
听到韩遂居然肆意地拿马家上上下下的明珠来挑衅自己,马岱的怒火彻底爆发,仰天狂啸起来。
“军主,切不可中韩老狗的诡计啊!”庞德急切地劝谏道。
“二哥,下令攻过去,咱们一定要杀了韩老狗!”马休兄弟驰回后,暴怒说道。
胸膛急剧起伏。眼中地火焰几乎要喷射出来,马岱突然将天狼枪插入身边土中,反手抽出身侧的配剑。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马岱运剑重重地刺入自己的左边大腿。
剑身入肉三寸有余,热腾的鲜血激喷而出。
随即,连韩遂都感到恐惧的愤怒誓言响彻于天地之间:“天神阿爸木比塔为证,马岱以血为誓————不杀尽韩遂九族,为马家一百三十口一雪深仇,我愿以一身的血肉贡献给苍狼与雄鹰!”
“天神阿爸木比塔为证,马休(马铁、庞德……以血为誓————不杀尽韩遂九族,为马家(军主)一百三十口一雪深仇,我愿以一身的血肉贡献给苍狼与雄鹰!”
微愕之后,马休、马铁、庞德……乃至全部1300余骑纷纷效仿着马岱,抛洒着点点艳红的血迹,许下了除死方休的血誓……
目睹这一切,包括韩遂在内地所有人,无不动颜。
那整齐地血誓声,久久地环绕在天地之间…………
“走!”再深深地看了韩遂一眼,马岱拨马转身,厉喝一声,朝东面疾驰而去。
庞德先是一惊,随即面上浮现出了欣慰之色。
韩遂很显然是在激马岱出击,而一旦出击,非但马家仅余的1300余骑会彻底断送,整个战局也会因此而扭转。
然而,在这最为严峻的考验面前,马岱终完成了心灵地淬炼————摆脱以前的虚浮,而代之以成熟,这正是一名合格的统帅所应具备的素质。
庞德相信,经此一变,马岱的武艺也将会比之前更上一层……
任韩遂再如何挑衅,马岱都如同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般,不问不理。包扎了伤口后,他甚至拉起了脸上的面具。
“怎会如此?”原本眼见激将法将要成功,却突然功亏一篑,韩遂实在是无法相信。
“主公,怎么办?”阎行沉声问道,“太阳快落下去了,入了夜,这一战就不好打了!”
“先回去!”韩遂拨马转身,朝主阵驰去。
这时,西、南两面荆州军同时吹起了悠长的号角,似乎是在呼应适才马岱等人的血誓……
“传令,大军出击,先击溃马岱!”回阵后,韩遂思索片刻,沉声下令道。
“要是马岱避战退让呢?”阎行疑惑说道。
“那更好!他一让,张飞的侧翼就暴露出来,我大军就借机冲垮张飞!”韩遂冷笑说道……
号角声起,庞大地铁骑军阵缓缓起动,随即速度不断加快,掉转了方向后,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一路咆哮着,浩浩荡荡地朝东面的马岱铁骑狂卷而去。
马蹄声震耳欲聋,卷起的无边烟尘冲天而起,遮蔽的半边天空……
“传令,铁骑即刻后撤,游曳于敌军侧翼!”
“传令,风骑军即刻出动,尾随于敌军之后,保持距离,游而不击!”
“传令,大军加强戒备,随时准备掉转拒马阵方向!”
一看到铁骑大军的举动,我就猜出了韩遂的意图,厉声冲号角兵传令道……
“轰隆~轰隆~!”巨大的轰鸣声中,近三万骑军头衔尾、尾衔头地奔腾了起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上)
“轰隆~~!”
无数战马在平原上奔腾,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无助地颤抖着,呜咽着。飞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由于始终无法寻觅到攻击的良机,韩遂的面色很快变得阴沉起来————在两万铁骑的进逼下,换了个人似的的马岱不出所料地选择了避战。但可气的是,他虽然避战,却不肯放弃纠缠,1300余骑始终游曳在韩遂大军的右翼约4、500步的地方。
4、500步,正好是骑军从启动到进入完全冲锋状态所需要的距离。
马岱就以这种方式保持着对韩遂的威胁。
尾随在后的风骑军,也施行着与马岱几乎相同的战术————缠,而不战。7000余骑一分为二,从左、右两面钳制着韩遂铁骑的后军。
更让韩遂恼火的是,已被视为囊中之物的那一万五千荆州步军,面对铁骑大军的环驰威胁,居然纹丝不乱,并相当灵活地调整着防御方向。由于有马岱、赵云在侧后的威胁,韩遂也不敢轻易地下令总攻。
“主公,不能再拖了,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注:此时已经是初夏的中后期,白天变长,日落后还会有较长时间天色才会彻底黑下来)天一黑,再想聚歼张飞这一部兵马,就会很麻烦了。”阎行急驰过来,冲着韩遂的耳朵,大声喊道,“主公,是战是退,早做决断啊!”
到了这一刻,阎行才完全体会到了韩遂先前为何要惊叹张飞的用兵能力————他将麾下军力一分为三,尤其是让两部骑军环驰在铁骑大军侧后的战术,简直是令人深恶痛绝到了极点。若此刻张飞是将所有兵力聚在一处。恐怕两万铁骑大军早就踏过去了。
韩遂转头看了看已临近地平线的夕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照目前的状况,一旦发起强攻,就算最终能将张飞击溃,铁骑的损失也绝不会小,这是韩遂极不愿意看到的。但此刻如果放弃攻击,不好向曹操交代倒是其次,更为关键的是。韩曹联军将会彻底丧失突袭地机会。
要知道,为筹划眼前这次不算非常成功的突袭,曹操已经几易计划。最后还是利用汝南的叛军,才勉强达成了目标。一旦失去这次战机,有所防备的张飞就很可能会转而采取稳妥战术与韩曹联军纠缠。而粮草缺乏的联军最怕的也就是这种情况。
突然间,韩遂面呈决然之色,厉声对阎行说道:“彦明,传令,大军即刻停止环驰,就以现在的扇状阵型。猛攻张飞的步军。我倒要看看。他能防住几面?”
“诺~!”阎行洪声应命,但随即,他又疑惑地询问道。”主公,侧、后两面地敌骑军如何应付呢?”
“不用应付!”韩遂冷声说道,“击溃了张飞,他们也就不需要应付了。不想张飞溃败,肯定就得救援,到时他们自己就会把头伸到我军铁骑的马蹄下。传令……”
阎行高呼一声,飞驰而去……
西凉铁骑的驰而不击,让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大军频繁转换拒马阵的防御方向,虽能有效威慑韩遂,令其有所顾忌。但势必会对我军士卒的战心斗志产生负面影响。
与此同时,随着队列不断的展开,韩遂的两万铁骑几乎已经将我军“包围”了一半。如果他就以这样的架势发起攻击,我军地防守面太广,难免会有顾此失彼地危险。一旦某部士卒被击溃,很可能会导致连锁的反应。
怕什么,果然就来什么……
苍凉而雄浑的战角、羌笛声,蓦然变得更加嘹亮。
环驰地铁骑大军刚一开始减速,我就知道了韩遂的意图所在。
最严峻的考验。已经横列在了我面前————此战若失,我自己安然脱困或许并不在话下,但跟随我的这数万将士必会血染黄沙,大哥的北伐大计也很可能就此搁置……
无论如何,这一战,我…………不能败!
“急速传令风骑军和铁骑,继续保持与韩遂军500步距离,未得我令,不得擅自出击!”厉声下达了命令后,我从马侧提起了蛇矛,抬头直直地盯着前方呈扇状的敌骑军。
不片刻的工夫,韩遂铁骑的奔驰已完全停止。黑压压一片的骑兵掉转了方向,目标直指我这一万五千步军。
攻击,已经在即了……
我猛聚一口气,纵声暴喝道:“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
狂暴的怒喝,如一道霹雳划破天空,紧接着是惊雷轰然炸响,天与地瞬间色变……
韩遂正待挥旗下令进攻,却被这骤起地“霹雳”惊得心神一颤,令旗险些脱手。
不远处,阎行握刀的右手猛地一紧,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肃然而立、择人欲嗜的西凉骑军也因这声“霹雳”出现了细微的慌乱。
这足可令人气血翻腾的“霹雳”……当真是由人喝出的么??
“张飞……”韩遂不自禁地长吸了一口气,失声轻喃道……
“不动~~如山!”
就在我有意拖长的“火”字余音未消时,严阵以待的一万五千步卒齐声狂吼了起来。
此刻,除了这战意盎然的战斗誓言外,天地之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韩遂,若你地铁骑是一往无前的洪流,那我麾下这些将士就是九仞之重的大山。看看究竟是洪流冲垮大山,还是大山阻挡洪流……
我眼中已被狂热的战意所充斥,单手持矛,平举直指向前:“擂鼓,鸣号!”……
听及同袍那斗气干云的战斗誓言,风骑军和马岱铁骑的骑兵们,个个热血澎湃,不消赵云和马岱起头。声同一人地狂吼呼应起来:“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进攻!”担心己军的气势会被进一步压制,韩遂不敢再犹豫,手中的帅旗猛地下挥。”杀!”阎行第一个跃马出列,大刀奋力向前虚斩一击。只一瞬间,无数战马骤然起动。庞大地战争怪兽,吼叫着,咆哮着,恶狠狠地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两万铁骑铺天盖地。象潮水一般呼啸驰过平原,大地剧烈地颤抖着!
距离迅速接近……
600步!
500步!
400步!
至350步时,站车而立、居高远视的向宠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踏弩手,标尺七,方位不变,开弦~~!”
千余席地而坐的踏弩兵,双手紧扣弩矢弓弦,蹬踏弩身的双腿猛地发力,将劲力十足的“蹶张弩”拉至满月状。
“射!”向宠的右手重重地下压。
“蓬~~!”清脆整齐地空气震动声中,千余支长度远超一般箭支的弩矢脱弦而出。
“嗾~~!”锐利的箭头撕破了空气。弩矢所形成的阴云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随即狠狠地朝疾速冲锋中的铁骑覆盖了下去。
如血的残阳中。一抹抹鲜血激飞而出……
“扑通~!”“扑通~!”“扑通~!”
数十名铁骑士兵惊愕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心脏的硕长弩箭,不甘心地坠落马下。被一击而毙的战马控制不住前冲的势头,在空中翻滚着身躯。随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铁骑实在太多了,空间显得太小了!
后继地铁骑根本顾不上死伤地同伴,挺举刀枪,纵马继续狂驰。
此刻就算想停,也停不下来了。稍有停顿,就可能被后面的铁骑撞飞……
距离近至200步时,其余的弓弩手也开始了射击。
不断有骑士落马,不断有战马扑地,但庞大铁骑洪流地冲势丝毫不减。
弓弩手勉强地完成了第四轮射击,真正惨烈的短兵相接……
开始了!……
有那么一刻。战场似乎变得奇迹般的寂静。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双方士兵的吼叫声,长箭的呼啸声,战鼓声,牛角号声,全部消失了,归于一片沉寂寂静之后,是最猛烈的撞击。
耳中除了撞击声,别无其他。
惊天巨浪撞击在坚硬如铁的磐石上。发出持续不断震耳欲聋的巨响。
最前排的拒马长枪顶住了第一排铁骑地冲击后,面对继而接二连三的冲击,终于支撑不住。
也不知从那一段开始,成片成片的士兵被撞飞,他们的身躯在空中飞舞,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无力而无助。
不过,其余的荆州步卒并未因此而畏惧,一旦缺口出现,立即就有人勇猛地补上。他们顽强地坚持着,奋力死战,拼命维持着阵势,不让敌骑冲垮自己。他们全神贯注,瞪大了眼睛,狂吼着,用尽一切办法,奋力阻击敌人。冲上去,再冲上去,阻击,再阻击……
前面的士兵被铁骑无情地践踏了,后面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填上去。
倾力一战,至死不休!
伤亡再大,斗志不减,军魂不散!……
“冲,冲垮敌军!”韩遂策马飞驰,亲自冲锋,手中不住前挥,声嘶力竭地狂吼着。
铁骑士兵就象狂放的河水,暴虐地洪峰,凶猛地撞击着对手的阵势。
“杀!”接战不到两盏茶的工夫,阎行全身上下已被染成殷红,如同从血河中洗过一般。他如同狂暴的魔神,肆意地冲杀着,努力地想要撕破那可恶的阻挡。
又一名荆州军都尉被斩落马下,阎行按捺不住心中的暴虐之气,厉声狂啸起来。
“狗头,鬼叫什么,给老子去死!”凌统双目尽赤地纵马冲向阎行,刀如迅雷斜斩而下。
“铛~~!”尖锐的撞击声后,凌统连人带马退却了一步,但随即又疯狂地攻了上去。
阎行身体一震,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杀!”我奋尽全力,矛作刀势,力劈华山一般重重斩出。
蛇矛过处,一名铁骑连人带马从中间被劈成了两瓣。如爆炸般激飞的血肉,将一名后继而来的铁骑“淋”得满脸满身。
不及那名骑兵有任何反应,蛇矛劲骇人的一记平斩,已将他拦腰斩成上下两截。
这已是在这短短时间内,由我亲自击杀的第二十名敌骑。巨大的聱旗,醒目的衣甲模样,让我成了敌方铁骑攻击的重点……
“传令!”抹了一把脸上被溅到的血迹,我转身厉声喝令道:“传令,风骑军和铁骑即刻参战。告诉他们,不用顾忌我这里,全力韩遂的侧后!”
韩遂的铁骑已跟我军全面接锋,不需要再等待了!可以全力一战了!
成王败寇,就看今朝!……
“杀!”几乎在同时,赵云和马岱运枪前指,厉声狂吼道。
激昂的号角声中,两部骑军缓缓启动,加速,加速,再加速……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赵云风骑军和马岱铁骑的参战,更是将这场拼杀推上了惨烈的极限。
知道步军正在肆虐的铁蹄下艰苦抵抗,赵云和马岱初一加入战斗,就立刻对韩遂铁骑的侧后翼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如飓风狂暴席卷,如怒潮滚滚向前。
“杀!”一分为二的风骑军士兵,排成一左一右两个的锥行之阵,如同两把最为锋利的尖刀,重重地刺进了对手的脊背。风骑兵们手持锋利的马刀,厉呼狂啸着,高高扬起,又重重劈下。
七千余把明晃晃的战刀,所反射出来的血样余晖,显得那么肃杀,却又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别样的兴奋之意。
与此同时,1300余铁骑,以马岱为雁头,庞德为雁尾,马休、马铁统领雁身,展开成一个气势恢弘的雁形冲锋队列,排山倒海一般,轰隆隆地碾压过来……
“传令后军,不要顾身后,全力进攻,击垮正面的步军!”韩遂察觉到了后军的异状,知道一直在侧后游曳的两支敌军骑兵已经加入了攻击。但韩遂无暇顾及这些,他明白,眼前的战局已经进入最为关键的时刻,无论是敌是己,都不能有半点的疏忽,否则就可能导致失败。
就韩遂认为,只要能击溃由张飞亲自统领的一万五千荆州步军,胜利的天平就将彻底地倒向他。无论张飞是死是溃,赵云、马岱的两支骑军非但会失去统一指挥,更会丧失奋战到底的斗志,这一战也就赢定了。
而对于张飞,胜利的希望则寄托于赵、马两支骑军能在步军崩溃之前,先将凉州铁骑大军击溃,或是击痛至无法忍受的程度。
韩遂深信,自己那胜利条件达成的可能性,要远远超过张飞胜利条件达成的可能。
没有什么步卒。能够抵挡住一往无前的西凉铁骑,即使对手是威震华夏的张飞,也同样如此!
战角声中,铁骑狂潮造成地冲击变得更加狂暴,他们如同一只只红了眼的恶狼,嗜血地怒吼着,狭带着隆隆风雷,向自己的猎物呼啸狂扑而去。
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荆州步军那完整的拒马之“堤”开始松动,裂缝……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铁骑从缝隙中攻入。
铁骑们肆意地刺击,砍杀,践踏着他们眼中渺小的对手。
飞扬的马蹄上,沾满了鲜血和脑浆。地面上地死尸,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缺胳,少腿。断头……甚至有被踩出的眼珠。滚落在泥土中……
“咚咚咚……”
荆州步军中的战鼓,从韩遂铁骑攻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地拼命擂动着。激烈而雄浑的战鼓声。在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无比的惨烈和悲壮,憾动着人心,激励着己方士卒的士气和斗志。
“山~!”督军校尉张南(祖籍荆州的张南,并非已经战死地河北张南)奋力挥刀,将一名敌骑砍下马来,随即高举大刀,厉声高喊道。”不动如山,死战不退!”不远处地朱桓气聚丹田,纵身呼喝起来。
“不动如山,死战不退!”周遭的荆州兵齐声狂呼。附和着张南和朱桓。
迅速地,悲壮豪迈的战斗誓言响遍了战场,只要犹有一口气在地荆州步卒都忘情地呼喊起来。
正如所呐喊的一般,面对肆虐狂暴的铁蹄,他们无惧无畏,死战不避,如同巍峨的高山,承受着铁骑狂潮那一波胜似一波的冲击……
“真他娘的烦人!”始终无法击溃敌军,西凉骁将杨秋愤怒地咆哮起来。荆州军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恼怒。而其中最甚者,莫过于那自始不休的战鼓声。
杨秋迅速招呼了一队铁骑,从荆州步军的缝隙中切入,寻着鼓声的发源狂扫而去。
很快,一队战鼓兵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攻过去,杀了那些鼓兵!”狂吼一声,杨秋一马当先直冲而去。
几无防御能力地战鼓兵自然不可能是西凉铁骑的对手,但有人却不想让杨秋的意图达成。
“跟我上去,护住鼓兵!”张南大吼一声,带着自己的部下勇敢地扑了上去。
杨秋的大刀迎头劈下,狠狠地朵在张南的刀身上。
张南额头青筋爆突,虎吼一声,将对手的大刀架开。他正待还击,却惊愕地发现十数支羽箭正朝自己袭来。
大刀急挥格挡,身体也迅速地扭动,张南勉强地躲过了大部箭矢,但跨下战马却被一支羽箭射中了前肢的关节。
哀嘶一声后,急转中的战马再也维持不住身体地平衡,重重地侧倒了下去。张南被摔得灰头土脸,但他顾不上检查身体是否受损,急忙爬起,闪躲又一轮的羽箭。
“呃~~!”两名急冲上来的荆州兵,不畏生死地替张南挡住了箭袭。但其中一人当场被射毙。
“校尉大人,快走!”另一名士兵拖着中箭的右腿,高举盾牌,为张南做着掩护。
其余的部下看到张南遇险,狂冲而来。
完成两轮骑射的杨秋部羌骑,迅速地收弓取矛,很轻易地将位置突前的张南两人淹没。
“杀,杀,杀!”那名中箭士兵很快被杀,震怒地张南形同疯狂地与四周敌骑奋战。但在数百羌骑的驰攻下,他一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蕊返身杀回的杨秋,看准张南的空门,一刀斩下。横眉怒目的头颅,从颈脖处断裂,带着激喷的鲜血,飞上了天空,又掉落在地。
一名羌骑挺矛刺起张南的头颅,高高地举起,口中发出嗜血的嗥叫。
“校尉大人!”未及救援的荆州兵看着张南的头颅,眼睛迅速充血赤红,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敌人。
朱桓闪过两骑敌兵的冲杀后,抽空飞起一脚,正中其中一骑坐骑的腹部,将那人连人带马踢翻在地。
“子平!”正待上前补上一刀,却突然看到了远处张南被挑起的头颅,朱桓目窒欲裂地狂吼一声,“狼牙营,跟我来,杀了那些狗才!”……
风骑军在奔驰,劈杀,赵云更是一马当先地冲锋在最前。
不久前还静若处子的赵云,此时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杀神,小白龙驹闪电一般地掠过战场,风雪银枪以超越常人想象极限的速度,激荡出千重枪影,万般云浪。
不少铁骑士兵甚至连枪身都没看清楚,就已被刺穿了咽喉,带着一抹抹飞溅的鲜血,迷惑而又不甘地栽落到马下。
短短的几息时间内,赵云已经刺穿了十余名敌骑的咽喉,直接插入敌军纵深处。
没有什么华丽的战技,没有什么摄人的气势,风雪银枪所有的优势都集中在两个字上————快!准!看准了敌方暴露出的要害,而后便是疾若闪电的一击。
赵云那近乎冷血机器一般的杀人效率,令铁骑士兵骇而生畏。他们再也无法无视赵云的存在,后军的一部铁骑甚至不得暂时放弃了韩遂的进攻命令,转身围攻起这恐怖的杀神来。
面对十几、二十余骑的狂攻,赵云夷然不惧,狂喝一声后,风雪枪已经化作了无数的雪花,飘飘扬扬漫天飞舞。更为令人惊骇的是,银枪周遭空气的温度极速下降,只那一霎那间,已将初夏黄昏的湿热变成了严冬腊月的酷寒。
所以参与围攻的铁骑士兵,只感觉通体生寒,身体不自禁地打着寒战,漫天飞舞的枪影,已将他们死死地罩住。
“噗~!”“噗~!”
完成未能防御住风雪枪的来袭,三名铁骑兵被一击而毙,甚至连一声惨呼都没能喊出。
看到同伴被杀,凉州汉子与生俱来的狂悍被完全地激发了出来,恐惧、寒冷全被抛到了脑后,在一名都尉的率领下,个个奋不顾身地向赵云发起了以命搏命的攻击。
又接连刺落两名敌骑后,赵云愤怒了,他被敌兵这不死不休地奋战激怒了。如果每一名敌骑都这样奋战下去,风骑军的前进将举步惟艰,对主力步军的救援岂不是要变得遥遥无期?
擒贼先擒王,破军先破胆!
“挡我者死!”龙吟般的狂吼声中,漫天飞舞的“雪花”在瞬间变成了一支支锐利无比的“冰锥”密密麻麻地向“不识好歹”的敌骑激射过去。
方圆十数丈内的敌我骑兵,耳中全然被风雪枪刺破空气时的尖锐啸叫声所充斥,耳膜隐隐地刺痛,心脏也随之剧烈地跳动。
“破!”伴随着一声狂傲的断喝,赵云化做一团白色旋风,自十五、六骑敌兵的围攻下脱身而出。
下一刻,连同那名都尉在内的十一名骑士,全无任何征兆地跌落了马下。
这一幕,直让人感觉到恐怖和诡异。
剩余的几骑,顾不得追攻赵云,惊愕地低头顾望倒地的同伴。入眼处,几名面天而倒的骑士,胸口居然多了十数个枪孔,简直就如同蜂窝一般。更令人惊骇的是,在那些枪孔处,鲜血根本就来不及流出,就已冰渣所凝固。
这难道是人所能做到么?那家伙,还是人么?
沸腾的战意,迅速地冷却着……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章 (上)
以马岱为头,庞德为尾的雁形铁骑冲锋阵列,如死神的镰刀一般,从韩遂骑军的左后方疯狂切入,收割着一茬又一茬的生命。
受形势所迫,越来越多的韩遂军铁骑不得不违背“全力进攻”的命令,掉头迎击马岱来。
两支铁骑,同样都是来自西凉,枝生一根的西疆男儿展开了血腥的厮杀。
只不过片刻的工夫,连人带马一袭白色的马岱仿佛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红,通体上下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色艳红!
“杀!杀!杀!……”满含恨意的“杀”声,不住自马岱口中咆哮而出,周遭敌我双方的士卒都不禁为此动容。不少韩遂所部的骑兵,尚未动手心志已夺,在他们的眼中,西疆最可怕的饿狼也难比马岱的十中之一。
马岱的攻击狂暴至极,如西疆疾劲的飓风,东海汹涌的怒潮,没有人能在天狼枪下走过三合以上,更多的情况是一击毙命。
在夕阳最后那一丝余晖的映衬下,马岱的身体,竟似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血雾之中,朦胧而又肃杀!
“天神木比塔!”马岱的悍勇,彻底地激发了麾下铁骑的战意。
这一刻,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军主就是那传说中伟大的天神!天神与我们同在!……
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被撞上了天空,又如破布一般摔落,更有无数士兵在奔腾的铁蹄下被踏成肉泥,满眼皆是鲜血飞舞,两耳全是凄惨的哀号……
所看。所听的这一切,令我目窒欲裂,心如刀绞。这里的步卒都是我麾下地精锐,在征募、训练的过程中,我虽说没有全程参与,但却也倾注了极大的精力。多年的征战中,他们跟随我南北征战,成就了我军的一次次胜利……
但在肆虐的铁骑面前。生命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一股沉郁的情绪,在我心中不断滋长,异样的愤怒地逐渐地酝酿着。
“吼~~!”势若迅雷的一矛贯穿了一名敌骑的胸膛后,我终忍耐不住纵声狂吼起来。霎那间,炸雷般的暴喝声,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战场上空。这声暴喝后,我沉郁的心绪得到了释放。
身为主帅,我没有头脑发热的权利。我的任何举动,都可能会对战局产生变数。会直接关系到无数将士的生死。
勉强恢复了冷静后。我一面继续指挥身旁士卒抵抗敌骑的冲击,一面仔细地观察起四周战场地情况来。
两万铁骑冲锋地场面,只能用铺天盖地来形容。在平原地形。步军阻挡铁骑的冲击,其压力简直就如同九仞的巨山压在头顶,让人呼吸都感觉困难无比。
赵云和马岱地参战,并没有能减轻我这边所受的压力,至少,暂时还是如此。
并不是没有跟骑军交战过,但到目前为止,没有哪一次所遭遇的骑军能达到韩遂铁骑的数量。
一般的情况下,一名铁骑可以轻易地将一名长枪兵或是刀盾兵击杀,而弓弩手一旦被近身。更是没有半点防御能力。要想抵抗着这一波接一波的铁骑狂潮,除了要有九死不屈的斗志之外,士卒之间的配合也是极为关键的。
十名单独的步卒,很可能在一瞬间就被十名铁骑击杀、撞飞。但十名步卒如果能够列成一个完整而紧密地阵型,依靠良好的配合,就有一定可能抵挡住十名铁骑的冲击。毕竟,步卒之间的攻击距离远非骑兵可比。
幸运的是,我麾下的这些步卒,并没有因为所遭遇的沉重打击而慌乱、溃败。对手虽然可怕,但大部分士兵都还能在各自的什长、都伯、军司马的率领,保持着紧密阵型,与敌骑拼死纠缠厮杀。
先前被惨烈地死伤冲昏了头脑,但镇静下来之后的仔细观察,让我发现————战局仍然是处于纠缠僵持之中,步军虽然没有能力击退铁骑,甚至连抵抗都显得的异常艰难,但韩遂要想在短时间内击溃我方步军,也实属妄想。
扭转战局的最大希望,就落在赵云和马岱身上了。不过,我自己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努力……
“锵~~!”又是一次猛烈的碰撞。凌统连退了七、八步才收住了身形,大刀插入地面协助支撑身体,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沿着鬓角不住滴落。
在他身旁,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十来具人、马的尸体,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坐骑。
阎行的强横,大大地出乎了凌统的预料。力量、武艺上,两人可能在伯仲之间,但论起临敌的经验,20岁刚出头的凌统显然还不能与步入中年的阎行相比,而在骑术上,两人同样也存在差距。
本就不占上风,加上源源不断有铁骑从旁夹击,凌统的局面很快就转为被动,坐骑也被阎行刺毙。
无前飞军的士卒见到统领战况被动,拼尽全力上前救援策应,但铁骑的疯狂攻击,让他们始终无法真正靠近。
未等凌统有喘息的机会,两名敌骑已从左右两侧夹攻而来。
“干你娘的!”暴喝一声,凌统出乎意料地没有选择后退或是侧让,反而欺身向前,直直地向那两骑迎了上去。
两柄长矛交叉刺击而来,即将被刺中时,凌统突然一矮,身体如同泥鳅一般灵活地两柄长矛的缝隙间穿过,倒拖在后的大刀猛地提起,顺势一挥。
右边骑兵跨下战马的一条后腿齐关节而断,失去平衡的巨大身体前冲数步后,轰然倒地。
凌统踢起一支掉落地面的长矛,转头奋力掷出。将那名努力想要爬起的骑兵胸口贯穿。
“公绩小心!”从左面突然传来惊骇的提醒声,转过头,凌统愕然发现一支羽箭无声无息地到了跟前,想要闪躲都已经来不及。
身体近乎本能地稍稍侧移了少许,但箭矢还是从左肩头重重刺入,巨大的疼痛让凌统地瞳孔猛地缩小了一圈。
一箭击伤了凌统后,阎行毫不犹豫地策马疾冲了上来,长矛直取对手的头部。
跟凌统交手了20余合后。阎行也为这年轻对手的强悍而感到震惊。
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同时又对凌统,的年轻产生一种莫名的嫉妒,促使阎行使出了自己“无声箭”的绝技。
中箭后,凌统的身体变得不那么灵活,眼见无法逃脱被刺中的命运,一柄飞来地长矛为他解了围。
乘着阎行闪身躲避飞矛,凌统就地一滚,脱离了对手的攻击范围。
“公绩,快上马!”折冲校尉贾华领着数十人从侧面冲破铁骑的截击,飞马驰来。随即俯身探手伸向凌统。一把将其拉上了自己的战马。
“想走?”阎行以快至近乎魔术般的速度,完成了收矛取弓的动作,三支狼牙同时压上了弓弦。
三支箭相隔少许。接连击出,在空中,如同奇迹一般地拉成了一条直徽贾华和凌统的情况变得极为危险。周遭的铁骑看出了两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如何肯放他们脱身,潮水似得围攻上来。
正拼命抵抗间,凌统骤然感觉巨大的威胁来临,急忙大喊道:“文临兄,后面有箭!”
贾华猛地拨马转身,手中大刀迅速挥动,斩落了一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惊愕地发现居然另一箭也到了跟前。格挡肯定不及,贾华只能顺着箭势后仰,连带压着凌统躺倒在马背上。
箭矢贴着面颊飞过后,贾华刚准备起身策马,却猛地感觉左胸处一凉……
听到了一声闷声,凌统愕然发现贾华地身体朝地面滑去,忙一把抓住。
入眼处,一支尾端仍在微微晃动地箭矢深深地插入了贾华的左胸心脏处。几乎是一刹那就收取了他的生命。
“文临兄!”抱着贾华地身体,凌统嘶声高喊道。贾华与凌统关系向来不错,此番更是为了解救凌统,才冒身犯险,以至陨命。
“陪他去吧!”阎行绰矛疾刺而至。
“啊~~!”如受伤的猛兽狂吼一声,凌统抬起头,赤红的双眼紧盯着逼近的阎行。待长矛将到自己胸前时,右手如电而出,生生地握住了矛尖。
“我要杀了你!”连人带马退了5、6步后,凌统浑然不顾手掌被划,破的伤口,将贾华的尸身丢给身旁的军卒后,奋力将长矛朝身边带来。
矛身传来的巨大力量迫使阎行不得不移马上前。
从跨下战马背上一跃而起,凌统如苍鹰擒兔一般扑向阎行,随即两人一齐滚落马下。
没想到对手会来这么一招,阎行无可奈何地与凌统在地面上扭打在一起。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凌统如疯如狂地不断低吼着,左肩、右掌的伤口的疼痛全然不在,双拳如风地捶击着对手。
周遭地铁骑见阎、凌两人混斗在一起,也不知如何出手相助。而这时,由沙摩柯亲自率领的一部飞军终于杀退了铁骑的阻挡。
厉啸一声,阎行奋尽全力挣脱凌统的束缚,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这人是一个疯子,绝对是…………
“噗~噗~噗!”战马的身躯也不知中了多少箭,轰然倒地。
杨秋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撒腿就往外冲。
“嗾~~!”几名狼牙兵扣动了弩机,几十支弩箭生生将杨秋的去路封死,更多的狼牙兵疯狂地缠斗着意欲救援的铁骑。
左滚右爬,才勉强躲过了箭袭的危机,杨秋正待起身,却发现朱桓已经到了自己地身侧。
飞起一脚踢掉杨秋手中的大刀,朱桓上前一把扭住对手的头颅,手中环首刀伸至其颈脖处。
“不……不要……”意识到朱桓准备做什么,杨秋骇然高呼道。
朱桓面无表情,右手猛地外拉,如杀鸡一般地生生割断了杨秋的喉咙,热腾腾的鲜血从刀口处激喷如柱。
意识尚未消失的杨秋甚至能够亲眼看到自己身体的鲜血在外喷,嘴里无力地呻吟着。
舌头伸到嘴角边舔了一口血迹,朱桓握刀的右手如同拉锯一样,来回几下割下了杨秋的头颅,随即猛地高举向天,如同张南先前所喊的一般,狂吼起来:“山~!”
“不动如山!”……
前方久攻不下,身后的压力却越来越大,韩遂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悔意,感觉自己这攻击命令是不是下得草率了一点。
“传令,后军转向,迎击敌骑军!”不断传来的消息,迫使韩遂不得不调整了部署————敌骑军攻击之强悍,敌步军防御之坚韧,都已经大大地出乎了意料……
随着夕阳的西沉,天色逐渐变得昏暗。晚风吹起一地灰尘,挟着令人头晕的血腥气息,飘向北方。
韩遂的命令,并没有能使得后军所面临的局面有多少改善。从绝对人数看,韩遂的后军甚至比风骑军和马岱铁骑还要少。而占据了主动地位的赵云、马岱也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的反转机会。
战角声与羌笛南北呼应,两支骑军卷起漫天烟尘,不断侵蚀着韩遂的大军。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梁兴挥舞着手中大刀,奋力呼喊。他所率的部骑,负责抵抗的是马岱的铁骑,马岱、庞德一头一尾的猛攻,简直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哼~!”寒入骨髓的冷哼突然从前方响起。
梁兴愕然抬头,只见马岱直冲自己而来,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若不是有那具狮头鬼面盔,梁兴甚至都要认不出他来。
“挡住他,挡住他!”
硬着头皮,梁兴领着数十骑向马岱围去。
梁兴的记忆中,马岱的身手虽强,但比起马超、庞德还有很大的差距。凭借人数的优势,未必不能将其击杀。
但片刻后,梁兴才发觉自己错得厉害。在马岱那势如狂潮的攻击下,很快就有7、8骑被扫落马下,其余人也是越战越心寒。
精神稍一恍惚,破绽就立时被马岱抓住。
右胸部挨了一枪后,也亏得梁兴经验丰富,就势跌下了战马。但他知道危险还没过去,眼前的马岱简直就变得如同记忆中马超一般令人感到恐惧。曾经被马超重伤七处的恐怖回忆,又回到眼前。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梁兴伏地高呼道:“马军主饶命,我愿归降!”
话音刚落,天狼枪的枪尖已经到了他的口中。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章 (下)
天狼枪的凌厉杀气直刺入喉,梁兴两眼微闭,脑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完了!
就在梁兴即将被贯喉的那一刹那,马岱的枪势突然定格。
片刻后,自以为必死无疑的梁兴发现预期中的死亡居然没有到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睛,但却不敢动弹分毫————锐利无比的天狼枪尖,此刻仍然伸在他的口中。
一滴液体落在了舌头上,微甜带腥,沙场经验丰富的梁兴立时判断出那是什么————一滴自枪尖滑落的血珠。
冷汗不住自额头溢出,喉咙中干咽着吐沫,没有什么能比这“生死判决”更让人觉得难捱。突然间,梁兴感觉口中的长枪被抽了回去,刚,想松一口气,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离地而起……
如同提小鸡一样拎着梁兴,马岱低头冷声说道:“屠我马家的人是谁?”
“是主……是韩遂下的令,阎行动的手!”不敢有片刻的迟疑,梁兴忙不迭地回道,“马军主,此事与末将当真没有半点关系,还请明察秋毫,饶我一条性命。末将愿追随军主,杀回西凉!”
马岱的手臂微微一颤,深出一口气后,冷冷地说道:“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好好看着自己的脑袋!”
说完后,手一松,马岱毫不客气地将梁兴扔回到了地上。
爬起身,恰好看到狮头鬼面盔下仅露的一对鹰眸,那灼人心魄的锐利的眼神简直能将人化为灰烬,梁兴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连连叩头道:“末将断不敢欺骗马军主!”
“给我去招降铁骑,越多越好!这把剑。能保住你的命!”马岱解下自己的佩剑扔到梁兴脚下,冷厉地说道,“记主,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话音刚落,他人已疾驰而去。
拣起马岱的配剑,梁兴浑身上下已经如同从水中出来。从被击落马下到求饶得脱,前前后后也只有几息时间而已,但在梁兴看来。却仿佛在火上被烤了几天几夜一般。
能够逃得性命,已经是万万之幸,也亏的是马岱,若换成是当年地马超,恐怕此刻早已更横尸于野了。但饶是如此,梁兴却绝对不敢怀疑马岱适才的警告————机会,对于自己而已,只有一次。
马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第二次背叛。
奔腾的铁骑,自高擎马岱配剑的梁兴身旁呼啸而过…………
在风骑军和马岱铁骑的猛烈钳击下。转向全力迎战的韩遂后军还是未能扭转局势。情况越发被动。
后军的被动,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中军和前军,铁骑将士地心绪越发急噪。攻击也变得越来越猛烈……
突然感觉到防御的压力成倍增加,我心中不惊反喜————这一变化,正说明赵云、马岱的攻击已经收取了效果,摄于背后的压力,韩遂已不得不寻求尽快解决我这里的步卒。
攻击的强度加大,却并不意味着效果也会变得更好。在急于求成的心理下,敌军的铁骑都是一窝蜂狂冲而来,想要一举将我军踏平。疏不知,如此一来,反而失去了攻击的层次感和连续性。彼此之间的配合也会大大变弱,“吹号,通告全军————人在阵在,不动如山!”手中蛇矛挥舞如同风车一般,格飞了一波波袭来地箭雨,我头也不转地对身后地号角兵喝令道。
“呜~~呜~~!”昂扬的战角悠长冲上了云霄,又居高俯视着人间的血腥杀场……
不多时,我地推断得到了证明。韩遂铁骑那狂猛的进攻,果然是得势不得功。最起先的艰难过后,我军的防御甚至变得轻松了些。
相形之下,韩遂铁骑的冲锋阵型逐渐呈现出一丝杂乱之态。
“呃~!”一声闷哼从身边传来,我急转过头,发现亲兵都尉张渭的胳臂上插着一支尾翼正轻微摇动的羽箭。
矛交左手,张渭右手握住箭身,一咬牙,生生地拔了出来,带倒勾的箭尾带出了一片血肉。
“子峻,要紧么?”我手起一矛,为张渭格飞两支羽箭,关切地询问道。
“不碍事!”张渭的额部渗出了无数汗水,摇了摇头,随即抬手一指东南方向,瓮声说道,“将军,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铁骑涌动战场上,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面灰黄色地聱旗,旗面上字号似乎是一个“韩”……
韩遂??韩遂自己也冲到了前军?难道是诡计?
手中蛇矛丝毫不停,眼睛张望着四下的情形,脑子更是急速地转动,片刻后,我得出了结论————依眼前的情形来看,急于求成的铁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受韩遂“控制”了。纵然韩九曲想要玩阴谋诡计,恐怕也形同妄想。
而如果韩遂当真在那面聱旗下,很可能就是他身不由已地随着铁骑洪流冲到了前军。
这是一个极佳的战机,只要能击杀或是击溃韩遂本人,一切都将改变……
“吹号,传令风骑军……”转过头,我大声喝令道…………
“统领,号角,是将军的命令……”张益大声冲赵云喊道。
“传令……”赵云一点头,毫不迟疑地厉声狂吼道,“第一曲,直接跟上我,第二曲左翼抄击,第三曲右翼抄击。不要管其他敌骑,沿着将军号角的方向,杀过去!”
一分为三的风骑军,各自列成极利骑军冲锋的锥行阵,狂驰如潮。
有如三把利刃直刺向前。
其中最为锐利地锋刃,则非赵云莫属。那团白色的旋风,破坚击锐,所向披靡。
令人惊叹的是,也不知击杀击伤了多少敌骑,但赵云的通体上下居然仍保持着耀眼的银白,连血点都看不到几处……
“混帐,混帐。全乱了!”韩遂很快就察觉情况不对————眼前这猛烈却又显得杂乱地攻击,对于击溃正面的敌步军,效果可能还不如先前。同时他也发现,自己居然被冲锋的铁骑带到了前军队列中。亲自参与攻击是一回事,但冲在最前面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主帅亲身犯险向来是韩遂最忌讳的事情。
“彦明,你再上去,组织一下!”转过头,韩遂急切地对阎行说道。
“主公……“阎行嘴角有些淤青,那是被凌统捶出来的。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彦明。你有什么话么?”韩遂看了看女婿。略感诧异他为何没有接令。
“主公,末将以为,这一战单靠我军。恐怕很难击溃张飞。”一咬牙,阎行狠下心,急声说道,“以目前的形势看来,正面的敌步军硬得像石头,后面的敌骑军又不断迫近,我军其实已经陷入张飞地两面夹击之中。就算最后能够击溃张飞,我军的损失肯定也会大得惊人。主公虽说要助曹操抵挡刘备,但若为此导致我军伤筋动骨,也未免有些不值。”
听罢阎行的话。韩遂微一楞神,片刻后,他正待说些什么,却猛地发现身后军势出现猛烈的波动。
数十面墨绿色的苍鹰战旗迎风劈波斩浪,迅速地朝韩遂所在之处狂卷而来。
“风骑军?!”阎行瞳孔猛缩一圈,沉声说道,“后军怎么回事,居然没拦得住!主公,您快些撤到北面去。我来挡住他们!”
以这样的架势,任谁也知道风骑军的目标是韩遂。
“传令……撤!”不再迟疑,韩遂猛下决心,高声呼唤道阎行说的对,为了救援曹操而搞得自己伤筋动骨、元气大损,的确很是不值。而且,自己不是没有尽力,实在是张飞太过狡猾、荆州军太过坚韧……“呜~呜~!”撤退的号角直冲云霄。
不少已经杀至疯狂状态地铁骑惊愕地转头看向号角传来地方位,疑惑的同时,却又隐觉松了口气。交锋的对手也是一支疯狂地军队面对汹涌的铁骑狂潮,能够高喊“不动如止,”;面对己方惨烈的伤亡,有些部曲甚至损失过半,还能够高喊“死战不退”……何其的疯狂!
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做到了言行合一,如同九仞之重的巍峨大山,承受着一波一波的狂猛攻击而岿然不动。
算了…………
韩遂想撤,赵云却不打算放过他。看清了那面“韩”字聱旗,赵云知韩遂已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领着数十骑亲卫,赵云当先冲破无数敌军铁骑的阻拦,直取韩遂而去。
护卫韩遂北撤的阎行,回首遥看了几眼赵云地冲阵,立知不妙。
赵云的强悍,实在已经超出意料之外。
“你们,护卫主公先撤,其他人,随我来!”高声呼喝几声,阎行领着数百骑折返迎向赵云。
“去!”赵云左手运风雪枪从地面上挑起一柄长矛,右手一把接过,奋尽全力猛地掷出。
带着凌厉风声的长矛,以快至惊人的速度破空而过,直奔远方的韩遂而去。
阎行虎吼一声,想要截住飞矛,却发现根本跟不上那骇人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矛掠过。
疾驰中的韩遂根本没有察觉危险的临近,但担负护卫的数名铁骑却愕然警觉,纷纷出手格挡飞矛。
连续三、四人落空后,一名亲卫骑兵无奈地以身体挡住韩遂,手中长矛猛向飞矛架去。
长矛被击飞,在那名亲卫惊骇地目光中,他的身体被飞矛破胸而入,带着整个人向后飞起,最后被生生地钉在了地面上。
韩遂微微转身,恰好看到亲卫被钉死的一幕,面色不禁微变……
韩遂的铁骑大军开始了全面撤退……
而这时,曹军的前锋已距离战场不足10里。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一章(上)
天色逐渐地昏暗了下来,一轮弦月高高地挂在东边的天际。
厮杀虽然仍在继续,但韩遂大军已经开始全面北撤,竭力地脱离战斗。
战鼓,号角的节奏突然变得更快,使血管中血液的流动速度也加剧起来。最南面,一些已经与铁骑脱离战斗的步卒高举着武器,放声狂吼,兴奋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重重的声浪穿云裂空直上九霄。
击退强敌的喜悦迅速地蔓延,由南至北,由东而西。尚与铁骑纠缠在一起的士卒,个个斗志昂扬地拼命阻击着敌骑的北撤。
“吹号,停止追击,即刻清理战场余敌!”
没有被韩遂的后撤而冲昏头脑,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韩遂能够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与曹操勾结的缘故。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远在西凉的韩遂邀至豫州,并利用单信、贾昀攻打汝南城为饵,引诱我军中计,曹操也不知处心积虑地谋划了多少心思。
很难想像,在如此缜密的筹谋下,曹操会只让韩遂来实施突袭计划。如果不出我的预料,肯定还会有后继曹军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虽然还没有机会统计伤亡情况,但这次与韩遂血战的损失,恐怕只能用惨痛来形容。而且将士们的体力消耗也已接近了极限,根本不可能再经得起另一场战斗。
除此之外,我心中还另有一个担忧——佯攻平舆的陈到大军也很有可能遭遇曹韩联军地突袭。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韩遂到底带了多少铁骑南下。
只希望庞统、司马懿能协助陈到确保大军的安全。
见风雪枪从视线内神奇的消失,阎行心神大骇,立知不妙,手中长矛挥舞得风雨不透,组成了一道密集的矛网。
“破~~!”清脆的断喝声响起,风雪枪突然闪形。长虹贯日一般挺刺向矛网的最密集处,枪尖顺时针旋转,撕裂空气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异声。
狂澜巨浪似的杀气迅速凝聚,形成一束旋转放射的涡流电射而出。枪锋虽还未到,但在这股气流冲击下,阎行脸上皮肤已然是剧痛难当,劲风刺得无法睁眼。
“轰~!”枪矛交错。发出骇人的巨响。
阎行挥舞出的密集矛网,几乎是在一刹那,就被粉碎的七零八落。
生死存亡地一瞬间,阎行就势从马背上翻落,身体在地面连滚了五、六步后,跳将起来,高举长矛守住门户。铁盔已经丢失,鬓发散乱地披落在面颊两侧,在左肩头。护甲被刺破,划破的皮肉处鲜血长流,那剧烈的刺痛令阎行额头渗出了一层层的细汗。但他心头,却更是寒气直冒。
阎行沙场厮杀近20年,会过无数厉害的对手。其中就包括马超、庞德这样的超级高手。甚至于,他还曾有机会将不可一世的马超击杀。尽管当时的马超只有17岁而已。马超被逐离西凉后,阎行更是成为当之无愧的凉州第一勇士。
本以为这次地南下作战会是扬名天下的绝佳机会,阎行绝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先在一个毛头小子(凌统)手上丢了一次脸。不过,那一次真正占优的人,其实还应该是阎行。
然而,在面对赵云时。阎行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胜算,越战越心寒。
赵云已经如此了,那威名更盛的张飞又该是如何厉害呢?
失去了再继续交锋下去的勇气,乘着急涌而来地铁骑洪流,阎行身形三纵两跃,爬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策马向北狂驰而走。
赵云挺枪疾刺如风,一连挑落七名敌骑后,其余地凉州铁骑纷纷地绕开这尊杀神北撤而去。
望着阎行消失在人流中的身影,赵云剑眉微微一挑,眼间闪过一丝遗憾之色,随即提枪挑起阎行掉落地上的头盔,交给了亲兵队长赵正。
胜利的号角声响彻在战场上,回荡在天地之间,悠悠长长。
赵云、马岱等人相继飞马赶到。
“将军,怎么不继续追击韩遂狗贼?”行礼后,马铁显得有些急切地说道。
“连行军、厮杀在内,大家已经两三个时辰没有歇过,士卒和战马的体力都快到极限了。而且,曹操很可能还会有后继兵马赶来。再被曹操拖住,我们就彻底脱不了身了……”我简单而迅速地向众人说明了情况,可能还不仅仅马铁存在这一疑问。
“将军说地对!”马岱突然接口说道,“确实有曹操的后继援军,而且估计也快到了。”
这一说,甚至连马休和马铁都很是诧异地看向了马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末将先前在战场上迫降了韩遂地部将梁兴,消息就是由他那里问出来的!”马岱迅速地解释道。
“他人在哪里?”我眼睛一亮,急声问道。
“正在在跟令明一起收降残留的铁骑!”马岱略显疑惑地问道,“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要问他么?”
“仲华,你有没有问他韩遂到底带了多少铁骑南下?”
马岱微愕之后,摇了摇头。
“将军,您是担心平舆那边?”赵云很快反应了过来。
点了点头,我沉声说道:“曹操既然能设计我们,同样士元和叔至他们也同样有危险。”
众人思索了片刻。都默然点了点头。
“将军,要不我将梁兴叫过来问一问?”马岱提议说道。
“暂且不必了!”我摇了摇头,“当务之急,是尽快清理好战场,在曹军赶到之前撤离。子龙,风骑军携带的烟料还有多少?”
“应该还有上千份!”
“即刻安排人手这些烟料全部点上。每五步左右点上一份,注意风口。”
“诺!”抱拳后,赵云飞马而去。
“仲华,你即刻……”
暮色苍霭,浓郁至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腥气息冲天而起,夜空中地弦月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
平原上,随处可见人与马的尸体。身体各部分的残肢、刀枪军械、战旗鼓角……更是散落一地一地。曾经沸腾的鲜血,早已随风冷却,由鲜红变成了暗黑色,凝结在泥土中。
阵阵灰白色的浓烟,借着夜间地东南晚风肆意地弥漫、扩散,放眼看去全是烟雾,犹如一只正张开着血盆大口的巨大猛兽。
“咳~咳~咳~!”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自曹军军列中响起,无数士卒皱着眉头,拼命以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咳~咳~!”吸进了一口浓烟。曹操遏制不住大咳起来。一旁的亲卫赶忙递上一条布巾为曹操掩住口鼻,才勉强让他恢复。
“子廉,即刻令大军以布巾遮掩口鼻,向东躲避浓烟!”策马转身背对浓烟,曹操急声对一旁的曹洪下令道。
“传令。大军即刻……”
听得命令,曹军士卒如蒙大释一般地松了口气。迅速向上风的东面方向移动起来……这股浓烟不但呛人,而且里面的味道简直令人恶心欲死。
在许褚、李典和虎豹骑的护卫下,曹操先行驰出了烟雾笼罩的范围。
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曹操回望向那遮天蔽地的浓烟,半晌后才说道:“这是什么鬼烟。居然如此聚而难散,味道又如此奇特怪异?曼成。你先前所说的怪烟就是这个么?”
“回丞相,就是此烟!”李典点头回道,“此烟呛眼、呛鼻、呛喉,而且闻多了会让人恶心呕吐不止……”
“张飞从哪里弄出这么个怪烟来?”曹操紧蹙着眉头说道。
曹洪策马驰出了浓烟后,忍不住从亲兵那里要过水囊,猛灌了几口,继而驰到曹操跟前:“丞相,追不追?”
“完全绕过这片浓烟,需要些时候,到时张飞也不知已撤到哪里去了……”曹操一摆手,叹气说道,“算了……”
“丞相,或许张飞还未撤掉呢?”曹洪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不可能!”曹操摇摇头,肯定却无奈地说道,“他击退韩遂后,却没有追出来,便已说明他其时已决意撤退。看到韩遂出现在汝南,以张飞之能,当能将我的计划猜出个十之六七来。
以我料想,张飞此刻必是全力后撤,寻求与其他几部荆州军会合。所以,他不可能还停滞于此……”
“以韩遂的两万铁骑,居然没能击溃张飞,实在太无法令人置信了!”李典将手中大刀插入身旁土中,语带一股怨气地说道。
“韩遂定是没有尽力,这老贼太不可靠!”曹洪一拍大腿,怒气说道。
“尽力是尽力了,不过是没有尽力到底罢了!”曹操轻轻摇头,“撤下来的韩遂铁骑,绝对不足一万五千骑,甚至还要更少。折损了这么多人,不能说韩遂没有尽力,大概他是见伤亡太大,不愿再死拼下去了!
中计,而且是面对两万西凉铁骑,张飞居然还能撑下来,未免也太神了。若能有此人助我,何愁天下不定啊。刘备,你何其幸甚……”
曹洪与李典对视了一眼,出奇地没有多说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斥候飞马来报——如曹操所猜测地一般,荆州军已经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遍地死尸。
借着浓烟和夜幕的掩护,我率军一路向西南撤退。
在途中,我向梁兴询问了韩遂铁骑的详细情况。问出来的结果让人感觉心中沉甸甸的——韩遂南下的大军总数是三万铁骑,而突袭我军却只用了两万骑,另有一万骑的去向连梁兴不不知道。很显然,曹操和韩遂是另有诡计安排。
与赵云、马岱等人商议后,我一连放出两只信鸽(信鸽不同于一般地飞鸟,经训练后可在夜间飞行),分别传书于庞统、陈到和黄忠这两路大军。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一章(下)
时过二更,月亮移过了中天,逐渐西斜。
在这本该是夜阑人静的时候,曹操的帅帐中却是出奇的人头涌涌,除了曹营众将外,帐内还有曹操邀来的韩遂、阎行等西凉将领。
“只要能再拖住张飞小半个时辰,此战定能叫他有来无回……”曹洪以拳击掌,恨声说道。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轻瞥了韩遂一眼。
阎行、马玩等西凉将领脸上迅速浮现起一丝恼怒之色,转头瞪向曹洪。
“此战韩某用兵有误,以至耽误了丞相的大计……”韩遂从坐垫上长身而起,向曹操曲身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请丞相大人降罪!”
韩遂的这一举动,大大地出乎了帐内众人的意料之外,随即而起的反应也是各异——曹军将领见韩遂主动承认作战目的未能达成的责任,倒也不便再说什么了;而西凉将领则更多的感到丝丝憋屈……
“文约公快快请起!”曹操起身来到韩遂跟前,亲自将其扶起,真诚地说道,“文约公远涉豫州为操解困,曹某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多谢丞相!”韩遂直起身后,激动地说道。
“说起来,张飞用兵之能可称天下罕有.近多年来他纵横江南淮北,为刘备拓土千里,几乎未逢一败,威名震动华夏。就是操自己,也曾于其手中吃过不少亏,否则这次也不至劳文约公南下助师了!”曹操轻哎一声,感叹说道。
“丞相说得不错,张飞的治军、临机应变及决断之能确实厉害得令人后怕……”韩遂似心有余悸地叹道,“以今日之战而言,显然他先前并未察觉出丞相的计策,及我西凉军南下之事。在突遭我两万骑军奔袭的境况下。他居然能在最短时间内令骑、步军分离,以步军正面迎战,以骑军两翼威慑。如此胆魄决断,韩某是平生仅见。
而与我骑军交锋的荆州步军战力也是坚韧无比。丞相当时没有看到,面对我两万骑军的围攻。那些荆州步卒高呼‘不动如山’,个个悍不畏死。着实令人动颜……”
曹操点点头,轻叹道:“本以为凭此次的筹谋能一挫张飞锋芒,谁知还是功亏一篑……”
“丞相也不必过虑,此处虽未能挫败张飞,但平舆那里地战况还未可知。若能击溃那一部荆州军,张飞在汝南也就无有可为了!”韩遂反过来安慰曹操道。
“呵呵……”曹操突然呵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一驱帐内的沉闷气氛,“有文约公相助,张飞此獠必无能为也。此番谋夺我汝南不成。就算先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由于情况生变。曹操与韩遂就接下来的战略计划进行了调整。同时,又就两军地协同作战,做了细致的商议安排。
大约两更半,韩遂、阎行等人辞别曹操。返回西凉军中。
目送韩遂一行人等消失在夜幕中,曹操携众将返回到帅帐中。
“韩遂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士卒搜查战场后,总共才发现了不到5000具西凉兵的尸体,他居然说折损了近7000骑。”一进帐。曹洪就愤愤地说道。
“这个他倒未必说谎了……”曹操轻摇头说道,“阵亡的人数。再加上重伤、失踪的,甚至还有被张飞招降的,差不多也有6000余骑了。他说近7000骑,倒也正常!”
“招降?”曹洪诧异地说道。
“张飞军中有马岱,凭马家在凉州的积威声望,招降一部分韩遂的骑军倒也不是不可能!”曹操一边解释,一边却在思索着什么其他问题。
“前几日时,那些西凉人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自以为如何如何了得,居然还有些瞧不起我军。打了这一战后,一个个都蔫了,让人觉着好笑……”年轻的曹彰带着别样的快意笑道。
“哈哈……”曹洪一拍侄子地肩膀,哈哈笑了起来。看得出,他对西凉人同样不满。
曹操轻咳一声,抬手止住曹洪地大笑,随即捋髯说道:“韩遂虽然没能彻底击溃张飞,但却大大的消耗了他的兵力。张飞手中可用的兵马也是有限的,而且还要分兵屯守南阳。多消耗他一点,他就越不能兴风作浪。如果平舆那里能够得手,张飞地兵力就更加捉襟见肘了,再加上西川和南中对荆州的威胁,很可能就此迫使张飞转攻为守。
汝南他肯定是呆不下去,只能回守南阳。到时候,我以大军从汝南绕过南阳,兵压襄阳和章陵,就由不得他不退兵。如果能用好韩遂的铁骑,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有来无回。”
听了曹操的分析,帐中诸将一阵兴奋,曹彰更激动地说道:“如果元让叔和子孝叔再能击溃关羽,刘备奸贼就得乖乖地将所有侵吞的郡县全部吐出来了!”
“元让和子孝他们,差不多也该动手了,不知情况如何……”曹操突然微怔出声,轻叹说道。
回到了自己军中,韩遂没有休息,反而继续召集众将议事。
“子卫,找到玄况和子初没有?”坐定后,韩遂首先向留守军营的部将李湛询问起另外两名军中重将杨秋和梁兴的踪迹来。撤退之后,韩遂一直没能发现这两人地行踪。
“老杨已经找到了……”李湛神色黯然地回道,“不过是他的尸体,他的头都被割下,也不知道在哪里。要不是凭着战旗和他的盔甲,险些就认不出来……”
阎行等人面色一沉,举拳捶击自己的大腿,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韩遂默然片刻,缓缓问道:“子初呢。也阵亡了?”
“……”李湛踌躇了一下,终恨恨地叱骂出来,“主公,梁兴那混蛋恐怕是投敌了。有人看那软骨头给马岱下跪了……”
“这厮当年真是给马超吓破胆了,现在居然敢向马岱投降?”阎行两眼圆睁。怒声说道。
“情况还不明,先不要枉自猜测!”韩遂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阴鹫之色。口中却是如斯说道,“我相信子初!”
韩遂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再继续追究下去。
“子卫,稍候寻上好的棺木,给玄况下殓……”
“诺!”
“适才在曹营的事,你们怎么看?”暂且将杨秋、梁兴的事情放在一边,韩遂捋髯向众将询问道。
“曹洪那帮人太过放肆,他那说话的语气,分明有讥笑责怪主公的意思。比起来。曹操倒是对主公客气礼敬……”骁将马玩语带怒气地说道。
“他也只是指仗我帮他退敌。否则会这么客气?”韩遂轻轻地一笑,“不过,暂时不必跟他们计较什么。稍后,有他们求咱们的时候!”
“主公的意思是……”阎行似明非明地问道。
“下面地战事。咱们以保存实力为首要目标,非到万一,决不再像今天这样死战……”韩遂淡淡地说道,“咱们的铁骑,都是保家保命地家底。没必要卖给曹操。凉州不比中原,他们人多。随便可以拉出个五万、十万人来,咱们西凉已经经不住折腾了。
如果张飞手下的兵马都像今天的这样难对付,就算能把他赶回荆州,咱们这三万铁骑差不多也得全搭在这里了。曹操保住了地盘,咱们能得到什么?
钱财?粮食?那些东西我不稀罕!”
“主公说的是!”李湛等人相继点头。
“接下来,拼命的事都交给曹操,咱们就帮他添添柴,加点火……”韩遂深邃的目光一扫众将,“都记住了么?”
“诺~~!”帐内响起整齐的应诺声。
差不多退了四十余里后,我命大军停止行军,进行休整。连续五、六个时辰,将士们几乎没有得到休息的机会,身、心的疲惫已经到了极点。
先前若不是凭借击退强敌而激起地斗志,恐怕退不到这里大军就会出现问题。
为防止曹韩联军可能地追击突袭,我让赵云和朱桓安排了风骑兵和狼牙兵组成骑、步两道斥候网,紧密关注四下可能的异动。
吩咐了各部统领继续统计麾下士卒伤亡情况后,我亲自在大军中巡视了一圈,探望抚慰了疲惫不堪的将士。
差不多到三更天,我才回到临时搭建的帅帐中。
出乎意料,赵云、马岱、庞德等各部将领居然都在帐内等候我。见我进帐,纷纷起身行礼。
“怎么没去歇会?”走到赵云跟前,我诧异地询问道。
“打了这么半天,还没缓过神来,想睡也睡不着……”赵云带着他那一贯淡淡笑意,轻声说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都坐下吧!”走到主位上,我冲众将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相继坐定后,赵云先开口说道:“将军,各部地伤亡基本上统计出来了……”
“都折损了多少?”保持着淡定的笑意,我缓缓问道。
“风骑军阵亡了1300骑,伤势较重的有300余骑……”
“铁骑阵亡了400余骑,重伤的有100余骑……”
“飞军阵亡了……”
各部将领全部报上了伤亡情况后,我拿起一张绢书.上面有我自己统计出的总伤亡数字,心中一阵黯然。
总阵亡——8700余人,其中骑军1700余人,步军则达到惊人的7000……
这一战,步军正面抗击韩遂铁骑大军的疯狂冲击时,伤亡简直令人触目惊心。若不是风骑军和铁骑救援及时得力,一万五千步卒就得全撂在那里了。
在骑军中,风骑军地伤亡又比铁骑大得多。轻骑兵与铁骑硬碰硬时,吃亏太大。
在这惊人的折损数字面前,能聊以自慰的,就是马岱在降将梁兴的协助下,迫降了一如余的西凉骑兵,其中大多数是羌骑。
马超和马家的名头,对这些羌人倒是很有些震慑力。由马岱来统领这些归降的骑兵,估计问题不会太大。
“将军,下面咱们该怎么办?”被布条包裹了近半个身子的凌统急切地询问道。
凌统这次受的伤相当严重,先是被阎行刺了一矛,随即在与阎行肉搏的过程中,又被捶断两根肋骨,肩头的伤口也大爆裂。待战事结束时,他全身已经被自己的血染得殷红一片,让人极为担心。
但出乎意料,这小子的命简直硬得像蟑螂。包扎之后没多久,居然又生龙活虎起来。
从北伐出师以来,他已经受过三次伤,一次比一次严重,要有个什么万一,我都不知道怎么向凌操交代。
不过,也得承认,一次一次血的洗礼中,凌统的身手进步的极快。现在的凌统,估计在不用百合就能击败他老爹了。
其他人也目光聚精会神地盯在我身上,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关注。
“会合汉升、士元他们,退出汝南……”
“什么?”众将都被我的回答惊住,马休更是急切地问道,“将军,难道不再北伐了?”
“北伐自然不能停。这次的北伐,是上天赐给的绝佳良机,一旦错过,日后必会后悔莫及……”我摇了摇头。
众人更显莫名,马岱疑惑地问道:“将军,您的意思是……”
“以眼下的形势,继续主动进攻已不太适宜。韩遂那两万多铁骑,将会随时威胁到我军的根本……”我的目光从一众将领的脸上逐一的移过,“既然不适宜主动进攻,那就只能以退为进……”
“将军有计划了?”凌统眼中一亮,急问道。
“有了些想法,等会合了士元后,再由他来仔细筹谋一下……”
到了四更天,睡意终于来临,不时地有人打着哈欠。
我长身而起,不容置疑地说道:“都去休息吧,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动身了!”
赵云等人起身行礼后,相继离去。
“仲华,你留下来!”
马岱微愕止步,随即点头走了回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二章(上)
厅帐中燃着六支火把,火蛇鲜活地跳跃着,将帐内照得一片通明。火焰在吞噬火把上的松油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其他人离开之后,帐内只剩下我和马岱两个人。
我冲马岱摆摆手,随性地说道:“仲华,先坐下来吧!”
马岱坐了下来,随即略感疑惑地询问道:“将军,有什么事情吩咐么?”
“没什么事情要吩咐……”笑了笑,我将目光凝住在他身上,“只是想向你道声感激!”
“感激?”马岱更觉愕然地说道,“末将有什么值得感激?”
“今天如果不是有仲华,跟韩遂这一战大军不会这么轻易脱身……”我摇了摇头。
马岱一愣,片刻后领会了我话中的意思,但他没有流露出欣喜的表情,头颅微垂,反而显得有些黯然:“将军,其实岱今日看到韩遂时,真得很想冲过去,一枪刺死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用他的头颅祭奠我马家一百三十余口的在天之灵。
当时,韩老狗不住地拿话来激我,甚至马家死去的人的都不放过,我当时真恨不得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默默地听着马岱充满恨意的叙述,我能感受到他当时的愤怒。
人死为大!为了耍弄阴谋诡计,连死去的人都不放过。韩遂这厮的品行绝对不能仅仅用“低劣”二字来形容。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不可能不愤怒。
而性格中并不缺乏冲动因子的马岱,居然能够生生地压制住怒火,没有被韩遂激惹成功,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心里满是怒火时,不知为何,反而突然冷静了下来。想通了韩遂如此这般,不过是想激怒岱,令岱在冲动之下,率军冲上去跟他硬拼!这肯定是他所希望的……”马岱垂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拳头甚至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是在克制情绪的波动,“当年大哥离世之前,曾特地吩咐过岱两件事情
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韩遂和曹操,为我马家上上下下一血深仇。不是他们两个狗贼勾结。我马家不会遭此灭门厄运,杀了他们,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顿了顿,马岱做了次深呼吸,继续道:“而大哥交代的另一件事。就是让岱和休弟、铁弟好好地活下去,不要绝了马家的香火。
今日,如果岱一时冲动,当真率军冲过去,大哥留下地最后一点铁骑,和休弟、铁弟、令明他们。全部都得葬送在韩老狗的手里。而且,岱万一鲁莽行事,也会坏了将军的迎敌大计……
这些事情,似乎是突然想起来的。连岱自己都感到奇怪,大概是大哥在提点我,防止我做下弥天大错!”
说完这些,马岱头颅仰起,两眼微闭了起来。
沉默了许久后。我缓缓起身走到马岱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仲华,做得好。马老军主和孟起他们,也会很高兴你能如此……”
马岱确实成熟了!一直以来,他和马休、马铁他们都有着令人担忧的冲动,这种冲动很可能将他们自己带上危险之途。亏得有庞德在旁辅佐,才能每每在关键时刻劝阻住马岱兄弟的意气用事。
但现在,马岱终于脱胎换骨——去掉了虚浮,代之以沉稳。他,已经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
“将军,您有没有把握将韩遂困在中原?”马岱抬头看向我,轻声问道。
“怎么了?”看出马岱似乎还有话要说,我略感疑惑地回道。
“先前,岱特意找梁兴问了些事情……”马岱没有直接回道,“韩老狗这次南下协助曹贼抵抗我军,总共动用了三万骑军。除这三万骑之外,西凉留守的军力大概还有不到一万骑军和几万步卒。而负责镇守西凉地,就是韩遂的二儿子韩肃,他没有什么大能耐,而且贪名好利……”
听着马岱叙述着西凉的情况,我逐渐地把握到了什么,诧异地说道:“仲华,你是想回西凉?”
“是的!”马岱点点头,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但他仍怕我误会地解释道,“将军,末将并不是想脱离主公,只是看韩遂不在西凉,突然想到……”
拍拍马岱的肩,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相当肯定地说道:“仲华,不用说了,我相信你!说说你的想法,看是否可行……”
马岱看着我的眼睛,见我没有恼怒,没有敷衍,反而似乎很重视的模样,又惊又喜地点头说道:“将军应该知道,我马家自先祖文渊公起(西汉伏波将军马援)世居西凉,蔓延数十代,算得是颇有人脉根基。此外,也是始自文渊公,我马家历代都与西羌诸族多有往来,其中更与数族关系莫逆,而伯父和家兄甚至还有羌人血脉……
韩遂虽然能灭马家一门一百三十口,但却无法扼消我马家在西凉的人脉名望。岱是想,乘着韩遂精锐大出的机会,潜回西凉,联系伯父故知和羌族各部,一举夺回西凉,釜底抽薪,彻底断了韩老狗的退路。
如此一来,一者可以减轻君侯和将军北伐的阻力,更可以从西凉直接威胁曹操的侧后翼,令其首尾难顾……”
一边思索着,我缓缓点了点头,接口问道:“如果我准许,你准备带多少人回去?”
“要回西凉,而且不能惊动韩老狗和曹贼。人肯定不能多……”马岱沉吟着说道,“末将准备就带铁弟,再加上几名亲卫。铁弟与羌族白狼部魁雷大首领的女儿有婚约,魁雷跟伯父关系一向很好。带上铁弟,说不定能起上大作用。
末将离开后,有令明和休弟,掌控铁骑应该不成问题。”
“仲华,你知不知道这条计划地风险性……”看着马岱期待的眼神。我不得不给他“泼”些冷水,“凭几个人要从汝南赶回西凉,难度本就不小,而且还不能被曹操、韩遂所察觉。该怎样走,走哪条路,想好没有?
再者,就算平安到达西凉,又能有多少人愿意协助于你。
你只带几个人,万一联络之人心生歹意。你待如何?万一联络还未成功,就被韩肃发觉,并起兵来攻,你又待如何?
此外……”
面对我抛出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马岱起先还能回答几句。到后来则完全地沉默了,头颅慢慢垂下。
我并不是想故意为难马岱,又或是对他心存怀疑。多年相处下来,我对马岱的为人还是有较深了解地——他并不是一个两面三刀,野心勃勃的人。相反,他直率、有担当……
只是他的这个想法。的确有很大的危险系数。只要某个环节出现差错,计划就可能失败,到时能够损失的,也就只有马岱他们的性命。
“等见着士元和仲达后。再跟他们一起合计合计……”
听了这话,马岱又抬起头来,流露出丝丝希冀之色。
徐州,彭城郡泗县
大地的颤栗、呻吟中,无数曹军骑兵呼啸而来。卷起了漫天的烟尘,直冲九霄。连天空中的太阳也似乎变得模糊起来。
惊恐万方的流民哭着喊着四散奔逃,连自己的家人都顾不得,许多老人、孩子被冲挤得东倒西歪,有人甚至当场就被践踏而死。
与父母失散的孩童,楞立在人流中,如风中之叶,无助地哭泣着。
骑军瞬间而至,这些骑兵没有刻意地冲撞践踏流民,但同样也没有做意识地闪避。
一名悲戚哭喊的男童,无意识地迎到了骑兵洪流,只一霎那就被无情地吞没。待洪流过后,活生生的人已经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遭此厄运的,并不是一个两个……
就在洪流即将冲至的时候,刘军的士卒险险地关闭了城门,将曹军骑兵拒之于城外。
急切的喝令声中,城头的守卒拼命地向城下倾泻着箭矢。
见没有能够突袭得手,曹军骑兵也没有多做逗留,迅速地驰离了城下,随即又兵分两路——主力骑军继续去突袭其他城池,另有一部骑军则留下负责将四散奔逃的流民百姓驱赶向泗县城池。
彭城小沛县,大队曹军兵不血刃地夺下这座被弃守的小城。
无数曹军自青州南下,迅速进入琅琊郡,兵锋直指下邳、东海两郡。
短短地几日之内,平静的近乎反常的徐州战场,彻底地爆发了。
征东将军夏侯惇和征南将军曹仁,调集近十万大军从兖、青两州方向,对已被关羽攻占大半的徐州展开了全面反攻。
战争地阴云,一刹那就将徐州大地死死笼罩住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二章(下)
下邳郡城
“滴~滴答!”一骑骑快马从东城门口驰进驰出,极尽匆忙。
城门楼上,负责瞭望的士卒精神高度集中,眺望着远方。
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下邳城的上空,阴翳紧张的气氛甚至令人呼吸都觉得艰难。
城中的街市上冷冷清清,除了一队队巡逻兵外,难见一个走动的百姓。知道战事将近,没有南迁而选择留在下邳城的百姓尽皆惊恐万分,早早地躲入了家中,举家求神拜天,希冀能够平安地度过这场可能的杀戮危机。
已经是五月的下旬,气温日见升高,初露盛夏的迹象。与往年不同的是,本应十分热闹的蝉鸣蛙叫之声今年几乎绝迹,显出一种异样的安宁。
郡守府议事厅内,几位主要将领和新任下邳太守吾粲依次而坐,一齐将目光投在厅正中的诸葛亮身上。
“……彭城中部和南部正遭徐晃骑军频繁的奔袭攻击。
这部骑军,兵力约在九千到一万骑上下,对我军威胁极大。而且徐晃此人深通兵法,尤擅骑战,他并不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更加看重寻歼我军兵力。
此外,徐州南迁百姓也被曹军骑兵骚扰不休,南迁地进度大大受阻。而且徐晃大概还有以流民逼迫我军开城,借此觅得战机的意思在内。
截止到昨日,彭城中、南部已有四县遭遇过徐晃的袭扰。所幸因细作传讯得力,并未造成我军什么伤亡。但百姓却有了一定死伤。”以手中羽扇指着身旁的沙盘,诸葛亮细致地解说着目前己军所面临的形势,使厅内众人能够对战局形成一个整体地印象,“在彭城北部,由山阳而来的曹仁军已于昨日攻克了小沛。曹仁军的确切兵马数字虽然还不甚明了。但据先前的情报,亮推断大约应在四万人上下。
一个时辰前,魏文长刚刚派遣快马通报——曹仁目前率军正在朝彭城(这里指彭城郡的郡治)急进。如果不出意料。最迟在明日正午就能抵达彭城进郊。”
“曹仁有四万人?”朱然微吸了一口冷气,沉吟着说道,“彭城驻军只有两万人。魏将军若只是死守,自然不成问题。但如果要出击,恐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么说来。魏将军岂不是无法策应其他各处了?”潘璋愕然地说道,“得不到魏将军的策应,中、南部各县地驻军要应付徐晃的骑军,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确实如此!”诸葛亮点点头,认可了两人的分析。“曹仁不将徐晃地骑军并入自己军中,就是出于这一目的。骑军来去自如。进退便利,用作骚扰再方便不过。而且,曹仁还能借徐晃来阻断扬州对北伐大军的增援。
而曹仁自己率军直扑彭城,意图也不是那么简单。彭城不但是彭城郡地郡治所在,更是徐州的战略枢纽——彭城若失,则下邳、东海两郡我军南退之路就等于被断去了一半。而另一半,也将随时处于曹仁的威胁之中。”
“曹仁这混蛋想夺取彭城,也没那么容易!”性急地陈武愤然说道。
“话虽如此……”朱然摇了摇头说道,“但魏将军应付起来也绝对不会轻松,而且他还得兼顾中、南部的那几县。”
将目光转向关羽和诸葛亮,朱然提议道:“君侯、军师,是不是从下邳急调些兵马去增援彭城?”
“如果这样做,恐怕也遂了曹仁的意思!”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增援彭城之后,下邳驻守军力应付起北面的夏侯惇来,就会相当吃紧。
夏侯惇所部曹军不下五万人,而且大都是北疆的精兵,战力相当强悍。我军在下邳原本就只有三万人,再增调一部去彭城,恐怕届时就只能面临以一敌二地困境了!”
“东海郡还有两万兵马……”潘璋接口说道。
“远水难解近渴,而且也很容易被夏侯惇围点打援!”诸葛亮轻轻摇头说道,“曹军此次所采取的战略,环环相扣,处处策应,相当地高明!而且,通过先前三个月的避战骚扰,曹操也成功地消耗了我军锐气。此时展开反攻,时机拿捏的很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原先还对能与曹军展开真刀实枪的大战而激动不已的朱然、陈武等军中将领,也相继沉寂了下来。
“军师,彭城郡对南迁百姓的赈济岂不是已无法顺利进行了?”一直沉默的吾粲突然开口道。
诸葛亮轻点了点头。
“这一来,也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百姓死于饿殍……”吾粲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曹操奸贼,当真是视庶民苍生为草木猪狗!”
吾粲生于寒门,对民间疾苦之事,比之一般士人官员要了解得更加深刻。也因此,他格外地珍惜民力,体恤民情。
“君侯,军师,那到底该怎么办?”陈武急切地询问道。
“曹军粮草不足,最为稳妥的办法,自然就是坚守,与曹军打一场消耗战!曹军隐忍许久,此次动用了十万大军,想要一举击退我军。此策确实雷霆万钧。但内中却也不乏隐患。
十万大军全力出击,每日粮草地消耗比之先前避战之时,至少要多上三倍。而且,此时的徐州,曹操民心已然尽失。他战线拉的越长,推进的越深,粮草运输的难度就越大。”诸葛亮以羽扇在沙盘上方虚圈了一圈,说道,“可以相信,只要我军能够与曹军僵持下去。最多半月,曹军必会因粮草匮乏而生乱。”
“不过,打消耗战。也会有很大地难题……”突然间,诸葛亮话锋一转,“其一。虽然我军耗得起,曹军耗不起,但……更加耗不起的。却是仍然滞留在彭城、下邳、东海三郡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准备南迁的流民。正如孔休(吾粲)所说,曹军一日不退。我军对南迁流民的赈济就无法恢复正常。时间拖得越长,饿殍就会越多。
而且,曹军粮食极度缺乏之时,很有可能会行极端之法……”
“什么极端之法?”潘璋疑惑地问道。而其他人也流露出同样的表情。
一直默默聆听的关羽缓缓睁开凤目,眉头轻蹙。厅内的众人中。除了他,没有人真正亲历过那残忍之事,也只有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反映出诸葛亮所说地“极端”之法指的是什么。
“人脯!”诸葛亮眉眼低垂,沉声说道。
“吃人???!!!!”被提点后,潘璋猛然觉醒,失声说道。
“什么?”朱然、陈武、吾粲等人面面相觑,一时还未能彻底接受。
朱然他们世居江东,远离中原战火,而且他们一般都是世家宗族出身,根本无从体会当年中原群雄混战,以至十室九空的惨状。
曹军那著名的人脯(曹操军中曾经差点因缺粮而无法维持,负责后勤的程昱想出了一条“绝计”,大量杀死平民百姓,割取人肉作为军粮,称为“人脯”。)“典故”,朱然等人自然曾有耳闻,但毕竟没有发生在他们身边,而且距今年代也比较久远(差不多有十三、四年了),一时间根本不会想到这上面去。
“曹军当真会吃人,他们就不担心上天震怒,降下天威?”吾粲不敢置信地高声说道,但片刻后他自己止住了话语。曹操十多年前就曾生割人肉充当军粮,但直到今日也没见上天降下天威。
“军师,消耗战既然不行,还有什么办法?”潘璋从思绪中恢复过来,出声问道。
“主动迎战,击败曹军!但曹军兵力胜过我军,同时击败曹仁与夏侯惇不太现实,只能先选择其中一面加以击破,另一面则是稳守。至于该主动迎战哪一路……诸葛亮以深邃的目光巡望着厅内众人,似在征求意见。
“夏侯惇!”朱然和潘璋异口同声地说道。
“理由!”关羽轻捋长髯,简单明了地说了两个字。
“曹仁麾下有徐晃的近万骑军,这对我军是极大的威胁。而末将以为,要想在不损及我军筋骨的情况下击败曹军,只有实施分而化之的战略,逐一加以击破。骑军行军速度太快,往来驰援极为方便,不利我军逐一破敌!”朱然首先说道。
“此外,曹仁所攻击的彭城郡,是流民最为集中地地方。有这近四万流民在,我军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都可能受到极大干扰。”潘璋补充道。
陈武、吾粲等人思索之后,也相继点头表示认可。
诸葛亮转过头,与关羽对视一眼,两人都微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集中下邳、东海的兵马全力迎击夏侯惇。彭城方面,由文长率军稳守,阻击曹仁。同时,水军负责策应彭城郡中、南部诸县……”关羽长身而起,走到沙盘前,指着上面地几处地点说道,“此外,我有意令定国(关平)统领飞军……”
朱然等人全部起身,围聚到沙盘前。
待关羽将大体战略说完后,诸葛亮补充道:“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在我军迎击夏侯惇时,还能寻到一路策应……”
“策应?哪里?”陈武愕然说道。
“辽东!”诸葛亮笑着说道,“元直两月前已在布置此事,如果不出意料,差不多也就在这些日子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三章(上)
朱然等人相继离去之后,关羽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一卷文书阅览起来,诸葛亮仍然站在沙盘旁边,思索着什么。
“君侯,奇袭青州之事危险不小,不必让少将军亲自领军前往……”从沙盘上收回目光,诸葛亮转身对关羽说道,“以亮之见,甘兴霸与丁承渊二人足矣!”
丢下手中的文书,关羽抬头看向诸葛亮:“孔明,奇袭青州的计策是由你所拟,你自己都没信心么?”
见一贯肃然的关羽极其难得地跟自己开了个小玩笑,诸葛亮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信心是信心,但孤军深入青州,危险总是有的,亮只是觉得没必要让少将军亲身去犯险!”
“在军中,平儿已非仅是关某之子,他更是大汉的将佐,兴霸、承渊可以犯险,他也没什么不行……”轻捋颔下长髯,关羽低声说道,“再者,跟随三弟征战江东那几年,平儿的武艺、治军都大有长进,为将算得上是合格,但若是让他独当一面还稍显欠缺。
不多让他历练历练,日后平儿也就只能为将,而无法为帅了。”
“君侯说的也是!”诸葛亮点了点头,转换了一个话题,“自曹军开始反攻以来,亮心中一直隐存着一个疑惑……”
“哦~~?”关羽略感诧异地看向诸葛亮,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曹操对我扬州大军隐忍两月有余,乃至放弃了整个徐州,却为何会突然选在这个时候反攻?”诸葛亮摇着羽扇,不紧不慢地说道,“虽说经过这几月的拖耗,我军的锐气有所减损,但曹军也未必比我军好在哪里。
此外,亮虽不敢肯定,但曹军的粮草差不多也该消耗殆尽了。以他们仅存的粮草。即使反攻究竟又能支撑多久。
而更为关键的是,我荆州大军也已攻入汝南。一旦夺下了汝南,非但许昌要仰将军之鼻息。兖州的腹部也将完全暴露出来。就算将军不取许昌,也可以直接向东攻入兖州,直接威胁曹仁的侧后。若届时曹仁还未能击溃我军,他就将面临我荆、扬大军的两面夹击……”
关羽蚕眉微扬,也感觉有些不对劲,沉声问道:“孔明,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将军那里或许也遇上了麻烦……”诸葛亮叹气说道。“曹操如果不是有把握牵制住将军。恐怕也不敢随意对徐州这边发动反攻。”
“三弟那里?”关羽眉头深蹙地说道,“南阳数战,曹军折损近五万。不说兵力无法迅速补充,就以其数败后低迷的士气,曹军也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威胁到三弟……”
“除非,曹操能够得到强援……”诸葛亮将羽扇指向沙盘西面的尽头。“西凉!”
……
“韩遂???!!!!”关羽疑惑说道。
“不管是否如此,再过几天就该有消息了……”
为防曹韩联军的追击,只来得及休整两个时辰,我便率军继续向西南行进。已从梁兴口中得知韩遂还有一万骑军行踪未明,我自然不敢懈怠。尽量选择一些地势起伏的路径,借此预防敌军骑兵地突袭。
接连行军三个时辰,将要跨入慎阳县境时,风骑斥候兵突然发现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正朝我军迎头而来。
做好了一应迎战准备后,斥候的第二次回报。才让人发觉是虚惊一场。
来的居然是陈到的大军。
正午的日头直射头顶,已变得火烫的阳光蒸烤着大地。
数万士卒三五成群地寻找遮荫处坐在地上。头盔兵刃都被放置在一旁,紧束衣甲的绦带也已被松开,以此来散发热量。由于随时可能遭遇敌军突袭,没有人敢把衣甲脱下——戴盔束带简单不费事,穿衣束甲则要麻烦地多。
士兵们有的在打盹,有的则默默地保养着自己的兵器与盔甲。为了避免金属在太阳照射下反光会引起注意,兵刃都被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土或是草屑。
一片小树林中
“都亏了军师和司马大人的提点,否则这次当真是在劫难逃了!”陈到没有居功,看向庞统和司马懿说道,“以一万西凉骑军和不下三千地曹军骑兵,如果要正面交锋,末将很难率军全退!”
事情的进展果然如我所猜想的一般——曹操和韩遂确实派了另外一路骑军,准备奇袭包围平舆的陈到军。幸运的是,陈到在司马懿地提醒下,对可能遭遇的突袭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派遣了大量斥候深入四面方向三十余里搜索情报。因此,当超过一万三千骑的曹韩联军从西北方向呼啸而来时,陈到早早地得到了消息。
在庞统的策划下,陈到提师缓缓而退,同时故布疑阵,却又令平舆守军有所察觉。当曹韩联军地骑兵赶到时,发觉陈到军忽退忽停,疑云阵阵,担心是诱敌之计,没有敢即时发动攻击,只是以小部骑队进行袭扰试探。陈到对这些试探的反应也是忽硬忽软,令曹、韩军的将领摸不着头脑。
拖入深夜,庞统又让陈到设空营惑敌,随即连夜急退。当敌骑军发觉不对劲时,匆忙赶上,却被庞统打了一个伏击。双方各自损失了小部兵马后,脱离了战斗。此后,曹、韩骑军就未再做进一步的追击。
撤退的途中,司马懿判断出施以奇袭的敌骑军大部都是来自西凉,分析韩遂已经南下协助曹操,并向庞统指出奔袭汝南城的兵马很可能也会遭遇敌军突袭。庞统深以为然,与司马懿、陈到商议后,决定折向东南朝慎阳行军,准备接应我。恰好的是,两支兵马真的迎头碰上了。
“统此次筹谋有误。累将军劳师无功,累8700余将士血染黄土……”庞统向来神采飞扬的面庞此刻显得有些黯然,摇头苦笑一声说道。“还请将军降罪!”
“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何况我自己也有莫大责任,士元不必自责了!”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此次算计有误,主要在韩遂的突然介入……”
“将军。可知韩遂是如何瞒过我军细作的探查。而悄然地潜至豫州的?”司马懿突然开口问道。
“他是走并州中部,而且转道箕关直接南下荥阳,进入豫州的……”从梁兴的口中,我已得知了韩遂地行军的路线,也大致地了解了为什么我军会对三万西凉铁骑一无所知的原因。
“原来如此!”庞统恍然说道,“韩遂不走雍、司两州。而改走人烟稀少的并州,就能避过我军安排的大部细作。如果曹操再封锁住豫州的消息,加之韩遂逗留的时间极短,就能使我军安插在豫州地细作也发挥不了作用……”
庞统地分析,跟我自己想的基本一致。我眉眼微抬。发现司马懿在聆听庞统解说的同时,嘴角却微泛出一丝笑意。突然间,我心头涌出一股明悟——司马懿所以问韩遂如何南下的问题,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了解原因,其中或许还有分散庞统注意力的意思在内。
庞统地才智绝对不容置疑。在出仕大哥之后,他献计献策的功劳只能用“赫赫”二字来形容。而更为难得的是。他几乎每次都能做到料敌在先,计无不成。
但这“计无不成”,无形中却又为他戴上了一层枷锁。习惯了成功,乍遇挫折,再如何聪颖的人也难免会产生心理上的阴影。
事实上,自会师之后,我就隐觉庞统地言行与往日有些不一样。听了他的“自惭谢罪”的话后,我才会悟过来。司马懿恐怕也是有所察觉,才以此分散庞统的注意力,给他创造机会展现往日的风采。
不过,就我来说,即使这次险些在曹操、韩遂手中折戟沉沙,我确实也没有对庞统的能力产生过任何怀疑。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算无遗策,数败曹军之后,连我自己都在某种程度上小觑了曹操的反击能力。
相互通报了情况后,在我的主导下,众人迅速进入到对接下来战略的商议之中。由于韩遂的强势介入,原先的计划肯定已不再适用了。
“韩遂有仍有两万余铁骑,汝南的曹军恐怕也不少于三万。而加上黄老将军的兵马,我军差不多也有五万人。以兵马总数而言,敌我相差应该无几。不过,韩遂那两万多铁骑是个心腹大患,在平原地形,一旦被他们缠上,脱身就很难了!”赵云沉声说道。
“硬碰硬肯定不行。”庞德点头说道,“如果兵力损耗太大,北伐也就无以为继了。拼个两败俱伤,曹操或许倒很愿意。”
“不解决韩老狗,对汝南的攻略就休想前进一步。”马岱冷静地说道。
解决韩遂,说起来很容易,但真要做到却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正常途径,就算解决了韩遂,我军估计也拼得一干二净了。
“士元,你看淮北何时能入梅?”我冲庞统询问道。
庞统瞬间一亮,随即自顾自地起身仰望起天空来。
除了司马懿面有所悟外,其余诸将都是一片茫然,诧异地于我的问题,更诧异于庞统的奇怪举动。
看完天空后,庞统又蹲地察看起泥土,草木。片刻后,他居然又走出树林。
“将军……”凌统惊愕不已地向我问道,“军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
看凌统难以启齿的模样,我估计这小子可能猜测庞统的脑子出了问题。
“公绩,不要乱猜!”我笑骂了凌统一句后,解释道,““士元在勘测天文,推算梅雨季何时能到来……”
“梅雨季?”一片诧异声中,司马懿却流露出了然之色。
半盏茶的工夫后,庞统急步而回,大笑说道:“就在六月初,不到十日,梅雨必至。将军,计可成矣!”(注:淮北的梅雨季,通常在农历的六、七月间,江南则是在三、四月)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三章(下)
在张渭统领的十余名亲兵的护卫下,我和庞统缓缓策马登上一道土丘,从顶端居高临下极目朝北面方向看去。
庞统眺望着远方,神情略显凝重,始终没有开口说些什么。看得出,他心里仍未能完全放下自己筹谋失误的过失。
我轻摆了摆手,张渭会意地领着十余亲卫驰离了数百步,遥遥地担任着警戒。
“人非圣贤,孰能无失。无过无失,非人力所能及,只有九天之上的神明至圣才能做到。”转过头,我带着点玩笑意思地对庞统说道:“士元,难道你已经厌烦了人间的平凡,想到天上做个神仙、圣人不成?”
庞统哑然一笑,摇了摇头,片刻后轻叹说道:“统自出师鹿门以来,先幸得将军赏识,再得主公重任,所献计策十之八九皆得采用,且往往都能有所见效,自以为天下间无有何事不在一己掌握之中。
没想到,此次所筹谋的军略居然出现如此大的纰漏。其实,统早该想到,曹操南阳数败之后,兵力捉襟见肘,在需要同时迎战我荆、扬两路大军,又要防备辽东公孙康的情形之下,仅凭他一己之力,已难以应付。危急之下,向韩遂求援已成曹操必行之策。
而那韩遂,也是野心之辈,断不甘蛰居人下。在进不足以谋天下的局面下,割西凉而自治,已成韩遂最可能的选择。若要保住西凉。韩遂就不能坐视主公与曹操任何一方压倒对方。
而先前地战局进展,我方全面占优,曹操损兵失地,军心低落。民心不稳,更兼粮草紧缺。再不得强援,曹操难免溃败。可以说,西凉铁骑的南下,对曹操、韩遂而言,是一拍即合。”
“这些事情,本都该是统筹谋军略时应考虑在内的。但久胜之下,心生骄痹。料事过于简单,对敌过于轻忽,焉能不出差地……”仰头看天,庞统喟然长叹一声,惭然说道,“若非将军处变不惊,应敌得法,统此次的失策恐怕就会将北伐地大计彻底断送。
现在想来,其实司马仲达先前已有提点之语。但统自骄而未能听取。过万精锐士卒伤亡之责,应由统一力承担。”
抬眼直视着我的眼睛,庞统决然地说道:“将军,统欲上书向主公请罪,以谢阵亡将士……”
“我不会准的!”摇了摇头。我断然拒绝了庞统的请罪要求,“战无必胜之仗。算无必中之策。战场局势风云变幻,不可能尽在一人执掌之中。士元虽是天纵之才,也不会例外。
此战虽未能达成预先计划,但大军安然脱出敌军之阴谋,尚不算是吃了败仗。
为紧当务之急。是筹谋如何应付曹、韩敌军的反扑。士元,你不但是我的智囊。更是荆州大军的智囊。强敌在前,智囊先乱,此战如何打得下去?”
“但主公那里……”
我打断了庞统的话,肯定地说道:“大哥已将西线战事尽托于我,我自有权决断一应军政要务,此事我自会向大哥禀明。
高祖累败于项羽,但屡败屡战,终于垓下一战定江山。大哥自应令征剿黄巾贼乱起,十余年间几失根基,奔走天下,流离失所,但从未有片刻沮丧,如今终复半壁社稷。”
士元,此次地战事,似乎已成了你心中的魔障。沉溺于先前的失策难以介怀,岂是以你性情为人,应该做出的事?”
“将军……”凝望着我的眼眸,庞统嘴唇微颤.
沉默了许久,庞统突然轻笑了起来,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笑声中,种种负面的情绪皆在这笑声中被抛散一尽。
我缓缓转过头,眺望着远方,嘴角带出一丝笑意。庞统的个性中有些矛盾的因子,平素里他爽朗不羁,不了解他的人甚至还会认为他很狂傲。但在不羁地表象下,他又有着一丝深埋于心的敏感自卑(或许是与他的相貌有关),这让他每每显得争强好胜。顺风顺水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会把这敏感自卑表现出来,然而一旦遭遇了挫折,努力构建的心理防线被冲垮,他就有可能陷入极端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原先的历史轨迹中,庞统入川时地急功近利表现,未免没有这方面的因素在作用。
这时,就需要有人对他细心的开导。克服了,他就能甩脱雏羽,如真正的九天之凤翱翔于云霄;克服不了,雏凤也有可能就此陨落。
幸运的是,出现是前面地一种情况!
“多谢将军提点!”拱手向我行了一礼,庞统的言语已恢复了往日地从容自信。
“昨夜与敌军脱离之后,仲华曾向我提了个请求。一路上思索了许久,我还是没能有所决断,士元帮我参详参详……”感觉熟悉的庞统已经“回归”,我欣慰之余,将马岱先前的请求说了出来,“……”
庞统一面仔细聆听,一面还不时就一些关键环节出声询问。
当我把马岱的计划和我的顾虑全部说出来后,庞统点点头道:“将军的顾虑不无道理,以寥寥几人远赴千里,且所经之地皆在曹操、韩遂控制之下,危险之大,不言而喻。”
皱皱眉头,庞统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计划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韩遂亲率精锐南下,西凉内部确实有不小的隐患。风平浪静倒也罢了,一旦出现大的变故,仅凭区区的韩肃(韩遂次子。另注,韩遂长子已死。韩肃已是唯一的继承人),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局面。西凉与豫州之间,消息一来一回,即使是加急快报。至少也得有半个月时间。如果马仲华行事稳妥些,至少还能蒙蔽韩肃一段时间。
此外,就算西凉的消息传过来,韩遂到时也不见得就有这工夫立刻赶回去。淮北的梅雨,可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这么说,士元是赞同了?”
“恩!”庞统点点头,又补充说道,“不过。马仲华在勇武、统军方面虽然毋庸怀疑,人脉声望也没有太大问题,但如果没有一个深谋远虑之士为他佐贰,恐怕成事也不是那么容易。”
“深谋远虑之士?”我皱起了眉头。
庞统说的自然不错,我也相当认可,但眼下到哪里去找一位深谋远虑之士帮他远赴千里去冒险?在荆、扬腹地或许还能找到这样的人才,但即使有人愿意,这一来一去等赶到我军中,至少得花半个月时间。这一来,最好的机会恐怕已经失去了。
“军中就有一人可以胜任!”庞统笑着说道。
“军中就有……”我疑惑地看向庞统,片刻后脑中灵光一现,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仲达?!!!!”
庞统点了点头。
我没有立即表态。低头陷入沉思中。司马懿的才智确实足以胜任,但关键还是在于他的忠诚度。
这段时间以来。司马懿的表现绝对可说是尽心尽职,但像他这种性情内敛的人,我也不敢断言看透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在军中,我还能控制得住他,一旦跟随马岱前赴西凉。谁敢担保他不会半途潜逃?
以司马家族深厚地根基,即使有“诈死”的欺骗在前。司马懿也不会受到曹操的深究。甚至曹操还会冀望于从他那里挖出我军的情报。
幽州,辽西郡内的局势日渐紧张,公孙康不断朝盘山一带增兵,屯聚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三万人。
负责震慑辽东军的镇北将军臧霸不敢懈怠,一面加强戒备,朝最临前线的昌黎城增调兵马,一面派遣使者前赴辽东,询问公孙康的意图。
臧霸深知徐、豫两州地战事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后方的稳定对中原攻防战事极为紧要,不到万一,绝对不能与辽东军开战,以免影响到整体战局。更要命的是,为了筹划南线的反攻,曹操几乎将河北各州所能征调地粮草全部征用。臧霸军中仅余的粮草,连维持一场中等规模地战事都很困难。
昌黎以东三十里,正是曹操与公孙康划疆而治的边界线。先前较长的时间内,双方都竭力不向对方施压,没有在边界线上屯驻太多兵力。但是,随着局势的日渐紧张,首先公孙康朝边界线大肆增兵,臧霸随后不甘示弱地增兵以对。
每日里,双方的士卒都要在边界线附近巡逻十数次。但出于种种考虑,两军地巡逻队还能保持克制,并未有厮斗的出现。
但平静的状况,却因一个“意外”而突然改变。
这一日,照常巡逻的一曲辽东军,在与对面的曹军交错而过后,突然遭遇冷箭的袭击,两名辽东兵当场毙命,
领军军司马当即带人过界问罪于巡逻的曹军。曹军领队都伯虽竭力解释非己方所为,但辽东军军司马还是毫不客气地下达了攻击命令。
开战后,两军的巡逻队都战角齐鸣,招呼各自兵马前来增援。
不断有士卒加入,战斗的规模迅速地扩大。待两面的统军将领赶来想要阻止时,却无奈地发现局面已失去了控制。为己方立于不败,他们也只能继续急招其他各部兵马来援。
辽东郡,襄平城
“我还没惹他,他倒敢惹起我来!”公孙康须发皆张,面带戾气地喝骂道,“曹操老贼,你是自寻死路。”
“传令,大军即刻整备,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一拳重重地击打在身前桌案上,公孙康咆哮道。
辽东郡司功参军(郡佐官,主选署功劳)滕苞回到自己府中,招来一名亲信吩咐道:“你即刻出城前往安市,寻见法正大人,就道计划已然成功!”
辽西郡,阳乐城
臧霸大发雷霆,怒吼道:“三令五申不得对辽东军动手,究竟是谁有违我令!”
下面的部将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宣高,此间恐怕有什么阴谋……”一名相貌清癯的文士突然出声说道。
“阴谋?还请程大人明言……”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四章(上)
“阴谋?”臧霸眉头紧锁,急切地询问道,“究竟有什么阴谋,还请程大人明言……”
光禄大夫程昱轻捋着颔下三尺长髯,语气有些沉重:“宣高一再严令不得对辽东军动手,昱料想我军中将士断不会轻违将令。
故而,此次的冲突很可能是他人阴谋的一部分,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引发幽州的战事。”
“阴谋?程大人难道是指此事为公孙康自己所为?”臧霸微诧说道。
“可能是公孙康,但……也有可能是刘备。”程昱目光深邃的缓缓说道,“不管是谁,在徐、豫战场局势未定之前,断不能让公孙康坏了丞相的大事。”
“这是自然!”说这话时,臧霸的语气中却缺少了些自信。
粮草的缺乏,是臧霸最头疼的事。解决不了这一难题,这一战无论如何也难言信心。
辽东郡,安市县小祁亭
听罢辽东郡司功参军滕苞所派亲信的禀报后,相貌略显黑瘦的法正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喜悦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就闭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曾经见识过法正的智计手腕,心有余悸的滕苞亲信也不敢轻易打断眼前这黑瘦文士的思绪,只能垂手静候。
半盏茶的工夫后,法正睁眼说道:“你返回襄平告诉滕大人,他做得很好。还有,辽东短时间内不需要再有什么动作,吩咐我们的人暂时先隐缩起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是!”
“来人!”待滕苞的亲信离去后,法正招人入房吩咐道,“即刻从海路向庐江和下邳禀报消息……
再联络我方在幽、冀两州的人手。尽可能将公孙康起兵进攻辽西消息散布出去……”
“是!”
青、兖曹军对徐州发动全面反攻的消息还未来得被完全消化,韩遂携三万西凉铁骑南下的“噩耗”又再度传来。
荆、扬两路北伐大军所面临的局势,竟似乎是在一夜之间,由优转劣,由攻而为守。
庐江朝廷上上上下,本对北伐的前景普遍看好。有人甚至已期盼在今年将曹操彻底地驱逐过黄河,进而还都洛阳。为此,还有不少人上表大将军刘备,奏请两路大军直捣许昌。
虽然最终这些提议都被刘备委婉地否定了,但乐观的情绪却一直在蔓延,似乎雄霸一时的曹操已然成了待宰的羔羊一般。
但在短短的几天内。一切都改变了。
大将军府议事厅内,云集了卫尉徐庶、廷尉张昭、太仆鲁肃、大鸿胪孙乾、大司农丞(大司农地主要佐官)糜竺、少府丞(少府的主要佐官)简雍、中散大夫陈震、安汉将军龚都等重臣宿将。
都已知晓北伐大军面临的严峻形势,多数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沉重。
“青、兖曹军虽有十万之众,但其粮草短缺也是毋庸怀疑。军无粮必乱,曹军反攻之势虽猛,但却无法持久,而且君侯与孔明早已有所准备。所以,徐州战场应该没有大碍……”徐庶手持一根小棍,指着一旁的巨大沙盘说道。
“徐州方面。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十万曹军,而是滞留于彭城、下邳、东海三郡地数十万百姓。”鲁肃微拧着眉头,缓缓说道,“受徐晃骑军的拖延,南迁的进度已大大变缓。最近几日被水军接应南渡的百姓每日不过千人上下。照这个进度。一年也难以将流民渡完。”
“不要说一年,每拖一日。恐怕就会有无数饿殍……”简雍无奈地说道,“徐州的战事如果拖上一月,至少要死上十万流民。如果是两个月,恐怕滞留淮北的30万流民也剩不下几人了!”
“但徐州的战事决不能急于求成。”徐庶从沙盘上收回目光说道,“曹操为眼下的反攻已经筹划多时。他最希望的就是激起我军草率与其决战。
曹操自己急于解决战事,但却更希望我军也变得急于求成。”
徐庶虽然没有挑明。但言下之意却是暂将数十万流民的问题放到一边。
对刘备而言,这确实已成了一个两难的选择——想要战事的胜利,就得先将几十万流民的生死放到一边;想要顾及几十万流民,就可能会面临战事失利的危险……
以手撑额,刘备双眼微闭,面上表情虽然平和如常,但不时轻轻蹙起地眉头,却显示出他内心的斗争。
“曹操为求胜利,置青徐百姓于死地;主公为解救数十万青徐百姓,前后已耗费粮食达十一万石之巨,更已为二十万南迁流民安置家园,分发田地,组织农耕……种种恩民之举,世人皆知。主公与曹操,谁真心为黎民苍生,谁竭力兴复大汉社稷,早已是无争之议。”张昭捋着银丝微现地长髯,沉声说道,“如今之大汉,正如重病之人,虽一息尚存,但若不急治,深入膏肓已是迟早之事。曹操祸国殃民,弑君谋篡,正是病根所在。病根不除,重症难愈。而今我荆、扬大军的北伐,正是清除病根的最紧要时机。一旦错过,后悔莫及。主公,剜肉补疮,莫如痛下猛药,以求痊愈。”
刘备抬起头,有些诧异最为严正耿直的张昭居然也在赞同徐庶的提议。
看了看徐庶、张昭,又将目光转向鲁肃,得到地也是相同的答案,刘备再次闭目思索了半晌,终轻点了点头:“传书云长和孔明,徐州战事由他们自行决断。”
顿了顿,刘备又补充道:“再传书公奕(蒋钦)。尽他所能多运送青、徐百姓南渡。子敬,传书子山(寿春太守步莺),安置流民之事切切谨慎,不能令一名南渡地百姓受饥!”
“主公放心!”鲁肃起身应道。
“元直,你看翼德那里是否需要增调援军?”稍稍放缓面容,刘备转头对徐庶说道。
“豫州的战局虽然吃紧。但将军的传书里并未向主公请援。以庶料想,将军应该有把握应付眼前的困局。”徐庶沉吟着说道,“不过,可以向平春增调部分兵马,以策万全。平春与汝南只有一淮之隔,那里也在凌子覆(凌操)水军的控制之中。若要北上,难度不大。”
“恩!”刘备点点头,“那就让子徐(全琮之父全柔)领庐江这里的一万驻军前往平春。”
“启禀主公,汝南、襄阳同时有急书传至!”鹰扬校尉全柔急步来到厅外,躬身行礼后,高声禀报道。
徐庶、鲁肃等人神色微动,稍显诧异地互视了一眼。
“子徐,呈上来吧!”刘备面色平静无波,冲全柔点点头。示意他进厅。
恭敬地将两支细小的竹管放上桌案后,全柔后退七、八步,再施一礼后,转身离去。
捏开竹管,分别取出一封薄绢后。刘备迅速地阅览起来。
“主公,有什么紧要事么?”等刘备差不多将两封绢书全看完。徐庶谨慎地问道。
“襄阳的传书是通报西川的战事——张任、严颜遭夏侯渊侧袭,大败于绵竹,兵力折损过半。”
“果然!”听了这个消息,徐庶倒是没有太显意外,“张任用兵过急。对汉中曹军缺乏戒备,这一败并不意外。
如果张任能够冷静下来。或许还能先稳住阵脚,否则很可能会一溃如山倒。”
“西川要是尽被曹操所得,对荆州腹地地威胁极大。看来得助张任一臂之力了,不过眼下要应付南中蛮部,荆州的军力也很吃紧……”孙乾为难地说道。
“再吃紧,也得帮张任先撑住。”徐庶肯定地说道,“主公,将军的传书里说了什么?”
“三弟想让仲华回西凉去!”刘备语出惊人地说道。
厅内立时响起一阵轻微的惊呼声。
“釜底抽薪??!!!”徐庶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将军准备让马仲华带多少人回西凉?”
“仲华、季怀加几名请随……哦,对了……”刘备看着薄绢,嘴角微带笑意地说道,“还有司马仲达!”
“什么?”这一次的惊呼声甚至还要大过前一次。
在座的众人都是最得刘备信任地重臣,司马懿的事情对他们并不算秘密。让这么一个不太牢靠、又对己方所知颇深的人去执行这样的秘密任务,似乎有点难以接受了点。
小半晌后,议论声才逐渐停歇。
徐庶从沉思中恢复,出声向刘备问道:“不知主公之意如何?”
“可!”刘备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徐州
完成了对彭城的两面包围后,曹仁亲临城下,劝降城中守军。
在李严的引领下,魏延走到城边,手扶女墙,冷眼睨视着曹仁。
“如今你荆、扬两路兵马皆已落入丞相大人掌握之中,覆亡已是时日无多。魏延,识时务者为英雄。你若愿归顺丞相,万户之侯唾手可得……”对魏延,曹仁并不陌生,两人甚至曾多次交锋。魏延的统军用兵才能,曹仁相当清楚,他也知道如果无法拿下这个老对手,夺回彭城郡将是一句空话。
魏延地回答很简单——迎曹仁而来的一支狼牙羽箭,和倒竖的大拇指,说明了一切。
下一刻,喊杀声便已冲天而起。
箭雨如蝗,漫天飞舞。
准备充分的曹军,推着楼车、冲车、喷组(坚固防护的攻城作业车),朝城池发起了潮水般地攻击。上百台霹雳车,咆哮着将巨大的石块抛上了天空。
城楼上,魏延如嗜血地猛兽一般舔了舔嘴角,将右手重重下压。
守城军的数十台霹雳车同样发出了愤怒的狂吼。
海上,近百艘斗舰、蒙冲战船疾驶如飞,墨绿色的水麒麟战旗顺风劲鼓。
最当先的一艘斗舰大船上,没有悬挂任何一面战旗,只在主帆之旁,斜挂了一面青色的锦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四章(下)
章和二年五月二十八日,黄忠奉令弃守汝南南部大县宜禄,北上与我会师于褒信。
面对兵力犹胜于我军的曹韩联军,分散兵力只能给对方提供个个击破的机会。尤其是曹韩联军中多达两万余的骑兵,凭借那优异的机动性和强悍的冲击力,来一个百余里奔袭根本是轻松之至。
面对我特意布下的疑阵,曹操和韩遂的追击也显得不那么急切。曹军的大队步军尾随在我军之后5、60里的距离,韩遂的西凉骑军则分为两部——从汝南城尾随而来的一万三千余骑始终盯在我军左后翼3、40里左右,由平舆而来的另一部骑军则在我军右翼保持游而不击的状态。
这一、两天里,只有风骑军与曹、韩联军的骑兵小规模地厮斗了十余次。扬长避短,以驰射与敌游斗的赵云,以百余骑换回了敌军近三倍的伤亡。
不过,这点伤亡,还远不足以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
残阳的余晖斜映在褒信县衙的大堂内,为这座略显破败的建筑更添几分萧索之意。
“……”将意图说明后,我举目看向司马懿,缓缓说道,“仲达,此事危险不小,对你,对我,都是如此。你也勿需太过顾忌。我断不会强求于你……
你仔细想清楚后,再给我一个回复。”
司马懿的面色没有太大变化,似乎没有被我的话所影响,但凝重的眼神却显示出他正在沉思。
该说完的话都已经说完,我索性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司马懿。
许久,司马懿抬眼回望着我:“将军不怕懿途中私逃?或是将马岱将军卖给曹操、韩遂?”
“怕!”我没有说谎,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顾忌。“以仲达之才,无论私逃还是出卖仲华,都不是太难的事情。司马氏为河东名门,仲达的族中长辈兄弟也多有在曹操麾下任职者。仲达先前虽有诈死欺瞒曹操之事。但却尽可将责任推卸给大哥,加之司马氏的人脉名望,要从曹操手下安然脱罪并非难事。”
听我说“怕”。司马懿面色依然保持着平静,不喜、不悲、不怒、不惊……
“但是,我还是愿意冒一次险!”话风突然一转,我相当肯定地说道。
司马懿默然片刻后,缓缓说道:“将军可曾征求过主公的同意?”
“已经传书回了庐江,暂时还没有回讯。但我相信大哥不会反对!”先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淡笑说道,“仲达,大哥应该比我更相信你!”
司马懿微怔了片刻,随即鹰眸再次闭起。低头思索了小半晌后,站起来,躬身说道:“此事懿也只敢说尽力,却无法保证一定成功,还请将军见谅。”
“恩……”我点点头。“仲达有什么需要么?”
“凉州民风剽悍,颇有危险。懿虽粗通剑技,但难保一身安全,希望将军能够调派两名狼牙营精兵随行护卫。”司马懿想了想,提了两个要求,“再者,马岱将军还要能够听从劝谏,否则懿纵然有千般筹谋,也难见寸效。”
司马懿的这两个请求很有学问——第二个请求是保证他发挥运筹帷幄作用的关键,而第一个请求,乍看是司马懿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但实际上却是他自己为自己找了两个监视者。
狼牙兵精通刺探、夜行、潜伏、追踪、暗杀,而且忠诚度绝对不成问题。有两名狼牙兵跟在身旁,司马懿想要潜逃基本已不可能。即使遭遇了陷阱、埋伏,两名狼牙兵也绝对有把握在自己身死之前,先将司马懿击杀。
找了这两个“枷锁”大于“护卫”意思的亲随,司马懿实际是在向我表明自己的决心。
“好!”我点了点头。
“将军,此事宜速不宜迟,那懿就先去准备了!”
马岱从外面踏入堂内,躬身向我行了一礼:“见过将军!”
“先坐下吧!”我放下手中的军情绢书,冲马岱摆摆手说道。
马岱左右张望了一下,寻了张事先安放好的小型胡床坐了下来。(东汉时自北方游牧民族传入中原,由八根木棍组成,坐面由棕绳连接,后世称为马扎。这里的“床”是坐具地含意)
“将军,唤末将过来有何吩咐?”坐定后,马岱平静地说道。
“仲华,你前日曾说想潜回西凉,现在主意改了么?”
马岱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如果主公和将军准许,末将还是想回西凉试一试。如果能成功夺回西凉,不但家仇能得速报,更可助主公早日安定社稷;就算失败了,也还有休弟和令明在,最多报仇的日子稍长一些罢了!”
“恩!”我轻应一声,继续询问道,“前日我曾问你的那些难题,想过怎么解决了么?”
“想了许久,已经有了些主意……”马岱点了点头,“……”
听着解说,我不时地微微颔首。马岱确实仔细慎重地思考过如何潜回西凉,如何联络旧部故人等一系列的问题。虽然有些想法稍显简单幼稚,但总体还算是可行。
我也直言不讳地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马岱也不恼怒,仔细地聆听,有时也回辩几句……
“仲华,此去西凉路途遥远,行程艰难。我只能送你六个字
善察,谨行,慎思。”到最后,我长身而起,缓缓走到马岱身旁。
虽然已知自己的请求可能被应允,但当我确切地表明态度后,马岱还是腾地站起,脸上的平静完全被激动所代替。随即他深深地施了一礼:“多谢将军成全!”
伸手托起了马岱,我笑了笑说道:“先别忙谢。我也有个要求,答应了才能让你回西凉!”
“请将军吩咐!”马岱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仲华,其他方面我不担心。但你缺少一个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助力。我想派个人做你的帮手,随你一起返回西凉。如果你能用得好他。此人足可抵万余铁骑!”
“将军说的是谁?”马岱微愕说道。
“司马懿!”
“是他?”马岱很有些惊诧地说道。
是夜,马岱便将司马懿请到了自己的军帐中。
临近二更天时,我巡视完各营各部曲,依然看到马岱地帐内灯火通明,不时传出轻微的声音。
清晨再见到马岱,他的神态虽然疲惫,但眉眼间却流露出丝丝兴奋。看来他与司马懿地商谈相当成功。
黄昏再次降临时。马岱与马铁、司马懿及四名铁骑亲卫,两名狼牙兵,一行九骑,携带了干粮、伪装用服饰等物品后。登上了西进的征程。
这是大哥和我的一次冒险。虽然有许多不确定的可能,但这个险,还是值得冒。
“张飞这厮究竟搞什么鬼?”曹彰怒火冲冲地抱怨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简直就如同蛆蝇一般令人生厌!”
曹彰这个比喻做得实在有些不恰当——蛆蝇只会与腐肉、粪便相随,如果将张飞比做蛆蝇。曹军上下岂不是就成了“腐肉粪便”?
不过,多数人并没能立时反应过来,而察觉的人却也不敢有所表示。
曹操眉头皱了皱,锐利的眼神扫向了儿子。
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曹真轻踢了一脚,瞧见父亲微阴的表情,曹彰立时闭上了嘴。
一连六、七日来,曹、韩联军都与荆州军进行着奇怪的僵持战
荆州军一直在且战且退。然而,战,战得不干脆,他们始终避免着大规模地决战,总是将战斗控制在一定的规模内,一旦发现战局有扩大的趋势,就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撤退。
退,也退得不彻底。且不说缓慢地撤退速度,他们一战一顿的撤退方式,也让人怀疑是否有什么阴谋在内。
合兵一处的荆州军,总军力接近五万人,庞大得让曹操想吞也不吞下去。
“这混蛋一定是欺我军粮少,想要以此种方式耗光我军粮草。”曹洪恨声说道。
“还不仅如此!”沉默许久的贾诩突然开口道,“张飞不但想拖耗我军粮草,恐怕未必没有想图谋重创我军的意思。”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轻微的质疑声中,贾诩不为所动地说道:“近两日,天气突然转向阴沉。诩有些担心,兖、豫诸州是否要进入梅雨。”
“下点雨也没什么,只要不像去年那样连续几天狂泄不停……”曹洪不以为意地说道。
“文和说得对,此事没那么简单!”曹操点点头,认可了贾诩的担心,“我军将士对这梅雨可能并无不适,但韩遂的骑军久居西凉。西凉下雨本就不多,更不可能经历梅雨。一旦梅雨来临,道路湿滑泥泞不说,更可能引发西凉军人、马的水土不服之症。”
“反正韩遂老贼也是出工不出力,就让他自己倒霉去吧!”曹彰有些不甘地说道。
“少了韩遂,我军也就无从反攻了……”持重的乐进摇头说道,“他的两万余骑军,对张飞牵制极大。”
“丞相,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五章(上)
“丞相,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曹操低头凝视着桌案上的地图,没有回应曹洪的提议。
曹操并非不想速战速决。事实上,为了筹备此次的全面反攻,曹操已经几乎征调了所有能够筹集到的粮草,以至于让负责震慑辽东的臧霸都陷入乏粮的地步。曹操很清楚——相比起刘备,公孙康所能带来的威胁仅仅是疥藓之患罢了。
但尽管如此,徐、豫两线战场的十数万曹军在正常的情况下,恐怕也很难撑得过一月。因此,每消耗一天,战局就会朝对方倾斜一分。如果拖到粮食断绝还未能结束这场战事,大概也就只能采取最无奈的办法了。
心中虽然同样焦急,但曹操却比曹洪思考的要全面。
从兵力对比看,曹、韩联军虽然略胜于荆州军,更有战力强悍的两万余骑军。但实际真正能被曹操所控制的,也只有三万曹军而已。那本被曹操寄以很大希望的西凉骑军,如今却出现了不小的变数虽然韩遂自己没有明言,但曹操、甚至包括曹军众将,都能感觉到两万余西凉骑军似乎有避战自保的迹象。在这六、七日的缠战中,西凉骑军并不缺乏有利的战机。
或许会付出惨重的伤亡,但只有曹、韩两军能够配合好,完全有可能将荆州军一举击溃。曹操曾多次派人联络韩遂,希望两军能够联手发起猛攻,但韩遂不是婉称时机不成熟,就是攻击时虚与委蛇,出工却不出力。而仅仅依靠三万曹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败张飞麾下的五万荆州军。
曹操也知道西凉军避战的原因。汝南城东的那一战,已经伤了韩遂元气,更寒了他的战意。以两万铁骑攻击张飞八千余骑军、一万五千步军,付出了七千骑的战损,而对方的伤亡居然没有过万。
想到这里,曹操几乎悔青了肠子。当初为图一劳永逸地击溃荆州军,曹操将三万西凉骑军和三千余曹军骑兵一分为二,分别突袭汝南和平舆。然而结果却是令人大大失望——平舆那里根本没有得手,汝南这边倒是得手了,却没想到张飞地韧性居然强悍。硬是在遭遇突袭的情形下抗住了两万铁骑的攻击。现在想来,如果当初集中所有骑军狂攻张飞这一路,情况将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局面。
“丞相,看来得找韩遂说明厉害了……”贾诩对曹操的顾虑把握的最为清楚。提议道。
“恩……”点了点头,曹操对曹真吩咐道,“子丹。你代我去请韩遂过来议事!”
“诺!”
“丞相,现在邀韩遂到我军中来,恐怕未必能请得动他……”曹真领命正待离去,贾诩却出声劝阻道。
曹操微觉诧异地看了看贾诩,突然会了意——由于西凉军的避战自保之举,曹操与韩遂之间已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矛盾。在这敏感时刻,邀韩遂到曹军中来议事。很容易会让他产生“鸿门宴”的误会,以为“议无好议”,猜测曹操想借机夺取西凉骑军的控制权。
韩遂生性多疑,心机深邃。会这样的想法根本就不足为奇。而更麻烦地是,就算曹操知道情况如此,也无可奈何,如果强迫了韩遂,反而可能将事情弄得更糟。
“文和。仲康,你们随我去韩遂军中走一趟!”曹操长身而起。冲贾诩、许褚说道。
天有些阴沉,浓厚的云层覆盖了大半个天空,太阳只能极其偶然地展露自己的光芒。风很小,连旌旗的边角都吹不起来,空气中充溢着说不出的湿闷。
盔歪甲散的西凉士兵用水囊的水浇泼在战马身上,为它们降温。在这异样湿闷的天气下,战马似乎也变得格外容易烦躁不安,马蹄不停地踏跺地面,马尾来回甩动,低沉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一名军司马给战马饮水时,忍耐不住渴意,也不嫌肮脏,拿起刚刚饮马的水囊,大口大口地猛灌起来。将剩余的小半囊水全部喝光,他猛地将水囊扔到地上,怒骂道:“什么鬼天气!”
曹操的突然来访,让韩遂既感诧异,却也有些明了。
尽管曹操再三谦让,韩遂还是请他坐上了主位,自己则屈居下首。
帅帐内,除了贾诩、阎行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参与双方的密议。
听曹操直接明了地说明来意后,韩遂很诚恳地说道:“丞相尽可放心,遂既引军而来,正是为助王师抗击刘逆。但丞相令下,遂必率军与敌死战……”
见韩遂依然说着这些虚与委蛇的话,曹操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快之色,但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笑着说道:“有文约相助,操料击破张飞并非难事。”
顿了顿,曹操转换了个话题:“近两日天气反常,文约军中将士可能适应。”
韩遂心中微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摇头说道:“凉州多风而干燥,夏日昼炎而夜寒。(注:凉州之名地由来,就是意指当地天气寒凉)。中原之地,炎热倒也罢了,只是过于湿闷了些……”
“韩军主,未来十数日内,豫州随时可能会入梅(梅雨开始),贵军将士需要谨防染疾!”贾诩带着温和的笑意,关切说道。
“入梅?那是什么?”阎行有些愕然地看向贾诩,疑惑说道。凉州地处西北,向来少雨,也从不会受到梅雨的影响。很少离开凉州的阎行自然不清楚所谓地入梅是指什么。
“哦~!”贾诩恍然道,“阎将军有所不知,中原、江南一带入夏时……”
韩遂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状似在聆听,其实却暗中思索着什么。韩遂见识广博,自然知道什么是梅雨,但他更奇怪为何贾诩会挑出这个话题。
韩遂对贾诩的为人能耐很是清楚,知道这只老狐狸不会说什么无谓的话。
“……可能连续十余日阴沉多雨,加上天气闷热,百物获潮霉烂,人畜也极易染疾。韩军主军中将士都来自凉州,恐未必能适应。如果应对不慎,很可能会致人、马疫疾肆虐。”贾诩转头面向韩遂。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丞相大人唯恐因此影响破敌大计,故特来提醒韩军主。”
望着曹操、贾诩一行策马远去的身影,韩遂神色复杂。什么也没有说,缓步走回帐中。
跟在韩遂身后,阎行掀帘入帐。带着疑惑说道:“曹操是不是在蒙骗主公,这梅雨当真有那么些害处?”
“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蒙骗倒不见得!”韩遂坐回到位置上,沉吟着说道,“如若当真有梅雨来临,对我军确实极为不利,怕是真会出现大面积染疾!”
“主公。难道真要如曹操所言,在近日内寻找战机与张飞决一死战?”阎行皱眉说道。
“两手准备吧……”思索了片刻,韩遂沉声说道.
对彭城地进攻已经进入到第六天,曹仁依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地进展。
护城河在早两日就已经被填平了好几段。为此。曹仁甚至还曾命士卒强行驱使流民百姓携土填河,他赌得就是注重名声的刘备军不会擅杀百姓。而如他所愿,魏延确实也没有直接攻击填河的百姓,只是命士卒将大量浸泡过油料的柴草扔到护城河前,而后轻轻地丢下了一根火把。
在熊熊的烈焰面前。没有经过半点训练的流民百姓哪里敢前进半步,很多人甚至还因害怕而四散奔逃。曹仁努力了半天。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这一看似美妙的办法。
钩(钩梯爬城)、梯(云梯)、堙(填塞城沟)、穴(挖地道)、突(穿突暗门)……能够想到的攻城方法都被用上,霹雳车、云梯、冲车、撞杆、飞桥(又名壕桥,主要为穿渡沟堑之用)、轒辒车……各种攻城器械更是层出不穷。
强攻的同时,曹仁还采用了其他方法来辅助攻城——设计安排士卒混于流民中诈城;以徐晃狂攻彭城郡中、南部诸县,以引诱魏延南下援应……
然而,无论是正攻,还是奇袭,都在魏延的手中被化于无形,彭城依旧岿然不动。
用兵向来激进大胆的魏延,此番一反常态地死守彭城,丝毫不被任何威逼利诱所动。
深夜,星月隐踪,暮色沉寂。
一队曹兵沿着密道悄然潜入彭城城内。这条密道,是曹军当日自彭城撤退之前,预先耗费了不少时日秘密挖设而成,正是为了日后反攻时所用。
数十名曹兵先行爬出地面,左右张望,未见有异常动静后,招呼其他同伴上来。
集结了4、500士兵后,领军都尉正待安排人在城中制造混乱,以便奇袭城门,接应大军入城,却突然见四周火把大起,羽箭呼啸。随即,便是无数敌兵蜂拥冲杀而来。
惊恐的曹兵知道中计,忙不迭地朝地道退去。后继的曹兵不知道前方发生的情况,还在朝地面涌去,进、退的曹兵相互冲挤,地道本就不宽阔,一时间乱作一团。
未来得及退入地道的曹兵,很快被剿杀一尽。对钻入地道的曹兵,守城军也没有放过,无数浓烟滚滚的柴草被丢入地道,随即轰地一声,地道口被死死地填堵了起来。
“曹仁匹夫,还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你魏爷爷全部接下!”城楼上,魏延双手合拢在嘴边,大笑着朝城外嘲骂道。
曹军大帐内
曹仁愤愤地将一卷简书砸在地上,怒极吼骂道:“魏延匹夫,我与你势不两立!”
这时,正与关羽大军激战费县的夏侯惇,突然得到一个噩耗青州重镇临济被扬州军突袭攻克。于临济督运粮草的青州别驾和洽被俘,正准备南运的3000石粮草全部丢失。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五章(下)
临济怎么会丢了?”夏侯惇双手撑着桌案,身体微微前躬,犹如一把引弦待发的强弓,怒不可遏地厉吼道,“北上地道路都安排有斥候,敌军难道是飞到青州去的不成?”
截止到目前,夏侯惇的进攻并不算顺利。相比起曹仁全力猛攻、魏延据城死守的彭城战局,夏侯惇面临的形势要严峻得多——关羽没有分兵固守下邳、东海两郡,反而集中两郡共五万大军主动迎击。
不管曹军如何分兵攻城掠地,关羽都丝毫不为所动,只一心一意地盯上了夏侯惇的主力大军。结果,原本有意设计分散牵制关羽军力的夏侯惇,最终无奈地发现反倒是自己的兵力被分散了。
连续多日的激战下来,夏侯惇愣是被挡在了费县而无法前进半步,甚至因为兵力略有分散的缘故,在局面上居然处于被动。
前线久攻不下,后面却又出来大娄子,怎叫夏侯惇不怒火盈胸。
目前所得到的消息也就仅止于临济失陷、和恰被擒和粮草被夺而已,至于敌军究竟有多少人,是如何神兵突降一般地攻入青州腹地,以及这一部敌军后继的动向……,夏侯惇尚一无所知,只能等待进一步的禀报。而这里,最让夏侯惇恼火愤懑的,莫过于敌军居然能够瞒过己方的斥候耳目,也不知怎样地从曹军地阻拦下穿越了东海、下邳、琅琊诸郡。出人意表地奇袭夺取了位于青州中南部的重镇临济。
帐内众将噤若寒蝉,不敢轻触夏侯惇地火头。
“轰!”见无人回应。夏侯惇更觉恼火。右手在桌案上猛地重捶了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没人能够吱一声?曹永,你这斥候营是怎么管地?”
曹永三十岁上下,白面少须,是曹操的族侄。此刻面对夏侯惇的怒叱。他根本不敢反驳什么。只能嚅嗫着说道:“斥候十二时辰都不曾停止过打探,但末将不知敌军是如何……”
“我只想知道敌军是如何跑到我军背后去的?”夏侯惇仅余的独目瞪得滚圆,恼意更旺地呵斥道,“这次他们突袭的是临济,如果下次直接从背后偷袭我大军,岂不是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海上!”就在曹永冷汗几乎浸湿后背之时。突然有人为他解了围,“这部敌军定是搭乘战船,从东边海上绕过了徐州,攻入我青州腹地地!”
“海上?”夏侯惇诧异出声,转头看向插话之人——御史中丞刘晔。
刘晔点点头。皱眉捋髯说道:“晔相信子应(曹永)不会置夏侯将军之命于不顾,懈怠斥候地探察安排。所以。扬州军应该不会是从陆路通过。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从海路北上。
刘备麾下的锦帆水军实力强悍,战船众多,这段时间又是南风大盛,走海路北上青州,对他们并非难事。海疆过于辽阔,我军极难提防这样的奇袭。”
说到这里,刘晔不自禁地轻叹了口气。原本,曹操也曾组建过一支规模庞大的水军,雄心勃勃想在日后南下讨伐刘备时,以此来压制对手的锦帆水军。然而,残酷地事实却告诉了曹操——并非有人有船,就能被称为水军。看似强大的曹军水师,曾经几番挑衅锦帆水军,一度也曾让对手“无反手之力”,但最后,甘宁只用了一战,就将曹军水师的主力埋葬于深海波涛之下。深受打击的曹操,不得不放弃了劳民伤财的筹建水军计划。
……
幸运地是,曹军水师覆灭之后,强大的锦帆水军也并没有经由海路骚扰青、徐诸州。但事有一体两面,时日一长,曹军对海上地防御也变得松懈下来。即便是刘晔,事先也没有想到扬州军会从海路奇袭青州腹地这一点,但得到了消息,他却立时反应了过来。
不过,已经是事后张良了。
冲曹永摆了摆手,夏侯惇坐回到了位上。显然,他已经接受了刘晔的分析——既然是从海路北上,曹永的斥候自然也就鞭长莫及了。
“子扬,青州腹地还有多少兵马能够调用?”强迫自己下来,思索了片刻后,夏侯惇沉声问道。
“至多万余人,其中多半还是郡国兵……”刘晔很不乐观地回道,“想依靠青州留守军力夺回临济,希望恐怕不大。”曹军的兵力多半用来防御刘备和公孙康,再加上汉中的夏侯渊部,防备北疆异族的兵马,事实上腹地各州郡的防卫力量已经相当薄弱。也正因为如此,身为青州重镇的临济才会那么轻易被敌军袭破。
“粮草还能维持多久?”眉头皱得更深,夏侯惇问了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
“军中的粮草最多还能支七日之用,此外似乎还有一部4000余石粮草已经运抵琅琊郡,不出意外,两日内应该可以到达军中。”刘晔迅速回道,“除此之外,其他的粮草恐怕已经指望不上。临济是青州南北交往的枢纽,也是此次我军粮草接继的中转要地……”
严酷的事实,已经由刘晔之口,摆在了众人面前——即便加上最后一批能够指望上的粮草,夏侯惇军也就只能勉强维持不到半月时间。
单靠夏侯惇所部,想要在这么的时间内击败关羽,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难!
“务必谨慎此间之事,不得有所泄露。我若是听到半点动摇军心的风言风语。必深究到底,严惩不贷。”夏侯惇锐利的目光从帐内众将身上逐一扫过。语调肃杀地冷声说道。
“朱灵。你乘夜引军三千北上琅琊郡,接应粮草辎重,不得半点闪失!”
“诺!”
“其余众将,回营整顿兵马,明日一早与关羽决一死战!”
帐内众将相继离去,只留下了刘晔。
“子扬。你以为袭取临济的那部敌军。下面会做什么?”夏侯惇凝望着着桌案上地地图,看了许久,抬头对刘晔说道。
“继续袭掠我军粮草,而后与关羽南北夹击我军!”刘晔沉声说道。
夏侯惇点了点头,眉头深蹙:“看来得催促子孝尽快攻下彭城,配合我夹击关羽。否则此战胜负难料了……”
………………………………
徐盛大步走入帅帐,向关羽行了一礼,急声说道:“君侯,斥候刚刚回报,发现有一部曹军乘夜北上。但尚不知这部敌军数量多少。想要去哪里?”
“北上?”诸葛亮轻摇羽扇,略一沉吟后。轻笑说道,“君侯,看来少将军和甘兴霸很可能是成功了。这部北上地曹军,估计夏侯惇害怕粮草被袭,派过去接应的。”
“恩……”关羽微微点头。
“但也有可能是夏侯惇派出准备绕到我军侧后,实施突袭之用的。”潘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到明日一早,看夏侯惇的举动就可见分晓——他如果倾力猛攻,十之八九就是青州遇袭;反之若是有意避战,便是别有所图!”诸葛亮从容笑道,“接下来这半个月,就是决定胜负之时了。”
怕什么,来什么!
望着从左右两翼急速包抄而来的敌军,朱灵的心一沉到底,硬着头皮喝令道:“去一队人,护送辎重队速速向南撤退,其余人,随我迎战!”
惊恐地辎重队伍,在一队士兵的护卫督促下,仓皇南撤。慌乱间,不时有车辕翻倒,人仰马翻,场面混乱不堪。
“迎战,迎战!”尖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巨大的飞蛇战旗迎风劲舞,一左一右的两部无当飞军,以快捷异乎常人的速度迅击而来。
“锋矢!”青龙刀倒拖身后,关平冲在最前厉声狂吼。
高亢昂扬地战角冲天而起,涤荡着天空中浓厚的阴云。
“锋矢!”统领左路飞军的毛荣同样纵声高喝。
距离不到两百步时,左右两路飞军完成了奔跑中的列阵,两支巨大而锋利无比的“箭头”直插曹军地左右两肋。
“弓箭手,射,射,射!”朱灵额头上的青筋剧烈地跳动起来,疯狂地吼叫着。
几百支羽箭脱弦而出,厉啸飞舞在空中,如同一片乌云飘向敌人。但很快,乌云钻入波涛汹涌地浪尖上,化作一团团的水花四射飞溅,随即融入了浪涛中,无影无踪。
飞军士兵熟练地挥舞手中藤盾,格挡着飞矢,脚下的步伐几乎不停。在他们的另一只手上,八矢上弦的连弩也已引弦待发。
“跟我来,挡住敌军!”见弓箭的攻击起不了什么作用,朱灵将牙一咬,率军向前迎了上去。
相距五十步时,关平甩掉左手的盾牌,青龙刀高举向上,仰天狂吼:“放!”
高举的盾牌全部垂下,几千把连弩终于完全地露出它们嗜血的獠牙。
只在一瞬间,就有上万支弩箭划破空气,从左右两面形成两片扇形的乌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射向急迎上来的曹军。
暗叫一声不好,朱灵将手中大刀挥舞如同风泼一般。
箭云逼至,猝不及防的曹军士兵刹那间被撂倒了数百人,但噩梦远未结束……
最前的飞军士兵完成了发射后,立即把弩机收入腰间的皮囊中,同时身体向两旁移动。错位狂奔的后排士兵,抽准空子,又来了第二波的箭袭。
短短的几息间,朱灵已经折损了近千名士兵。
“杀!”身如矫兔的关平,第一个冲入敌军阵中,青龙战刀挥舞如风,纵横捭阖。
战意盎然的飞军士兵怪啸连连,此起彼伏,左右遥相呼应,锋利的环首刀竞相劈出。
“死战!”勉强从几轮箭袭从安然脱身的朱灵,状似疯狂地厉吼道。
然而,从一开始,这场战斗的胜利就注定不属于朱灵。
曹军士兵虽然奋力拼杀,但飞军士兵的强悍却远出了他们所料。
正如鲜卑、匈奴人是天生的骑兵战士一般,久居山林、半耕半猎的山越人身手矫健,擅长技击,加之生性剽悍,是最为优秀的步卒兵源。经过严格的操练,全由山越兵组成的无当飞军,所能发挥出强悍的战力,远非一般中原步军可比。
曹军所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伤亡越来越惨重。越来越难见到希望,斗志和士气也逐渐消退了下去。
远远地看到朱灵的战旗,关平毫不犹豫地领着数十名飞军士兵朝战旗所在扑了过去。
人还未至,一支长枪已在关平的踢击下,径直飞刺向乘骑战马的朱灵。
脚步如飞,关平手中的大刀刹那间羽化成一条青龙,裹携着无边风雨,自九天翻腾而下,吞天噬地。
臂中一箭朱灵刚险险地架开袭来的飞枪,却骇然发现更大的危机已经来临。
来不及格挡,来不及纵马闪让,朱灵情急之下,单掌击向马背,身体腾空而起,让着青龙刀的来势向侧后飞去。
“噗嗤~!”长刀入肉,庞大的战马居然齐腰间被斩成两截,内脏、碎肉、鲜血如爆炸一般喷射开来。
毫不顾及身体被喷洒上血肉污物,关平丝毫不迟疑地运刀为矛势,挺刺出去。
朱灵奋力招架,一时间金铁交鸣,火星四溢。
连架了数十刀后,朱灵被逼迫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他想尽办法,都无法改变哪怕是一点点的劣势。
不远处的曹兵竭力想要靠上来,援应朱灵,但飞军士兵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绝望的情绪自心底滋生,正待寻空撤离,青龙战刀已如九天风雷怒斩而下。
朱灵用尽全身力气举枪迎上。
伴随最猛烈的撞击声,长枪自刀击处而断。在朱灵惊骇欲绝的目光下,势不可挡的青龙刀重重地斩击在地面。随即,一道血线从他的面庞浮现,逐渐地扩散。最后,了无生机的身躯轰然倒地。
主将的阵亡,迅速地摧垮了曹军的士气。也不知从谁开始,剩余曹兵一哄而散,四下奔突。
“不要管那些溃兵,追敌军的辎重队!记住,不要杀光,把他们一直向南驱赶!”关平看也不看地上的死尸,大刀顿地,厉声高喝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六章(上)
激越悠长的号角声,与雄浑猛烈的战鼓声混杂在一起,卷起无边的烟尘,直冲九霄云上。
“杀!”充斥战场的狂暴吼叫声中,曹、刘两军的数万士卒不畏生死地缠战在了一处。平原上,刀枪乱舞,箭羽横飞,随处可见断裂的肢体、破烂的旌旗、沾染血污的各种兵刃。殷红的血液,从地表逐渐地渗入到泥土中。
“一群废物!”战场北端的一座小土丘上,夏侯惇面色铁青,独眼中激射出恼怒的光芒,厉声叱骂道,“都半个时辰了,居然占不到半点上风。”
转过头,冲身喝道:“传令,让孙礼(字德达,涿郡容城人。历史上魏国的并州刺史,振武将军)的骑军即刻出击,绕过正面,从侧面攻进去!”
号角兵不敢怠慢,当即吹响了牛角战号,号声穿云裂空。
早已整装待发的3000骑军,在骁骑校尉孙礼的统领下缓缓起动,加速,马蹄踏击地面的轰隆声,宛如闷雷阵阵。
数匹战马突然从北面飞驰而来,夏侯惇转头瞥了一眼,发现当先一骑居然是本该留守营寨的刘晔。
“子扬,怎么了?”眉头挑了挑。夏侯惇略感疑惑地询问道。
驰近夏侯惇的身旁,刘晔压低了声音说道:“夏侯将军,辎重队遇袭,朱灵遣快马请求急援!”
“什么?”听了这一消息,饶是夏侯惇心理稳定,也不禁又急又恼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请援地快马刚刚抵挡大营,晔知此事紧急,故前来传讯!”
“袭击辎重队伍的敌军有多少人?”克制着怒火。夏侯惇强自镇静地问道。
“大约有4、5000人!”刘晔声音有些沉重地说道,“而且据传讯士卒的描述,晔怀疑这支敌军正是关羽麾下的精锐无当飞军。”
“是关平那小崽子?”夏侯惇眼睛一紧,恨声说道。一对无当飞军,夏侯惇远比其他的曹军将领要熟悉i当年与关羽鏖战于下蔡忙时。由关平统领的这支无当飞军曾给夏侯惇造成过不少麻烦。
刘晔不太乐观地点了点头。
“娘的!”终遏止不住心头的邪火,夏侯惇一拳捶在坐骑的背上,引得跨下战马悲声长嘶,“都已经到琅琊了,居然还能被关平那小崽子追上。辎重队到底干什么吃地,朱灵是干什么吃的?”
事实上。快马传来临济失陷的消息时,这批辎重队已经到了琅琊郡的中部,距离费县不过一百二十里之遥,而他们距离临济却不下一百五十里。
夏侯惇根本就没想到袭占临济的敌军当真会(或者说能够)急行至少一百五十里(辎重队也在不断南行,不过速度稍慢一些),追上辎重队。派遣朱灵去接应。也只是为了谨防万一罢了,谁曾想真的会出事?
“夏侯将军,此刻再如何责骂辎重队也无济于事,还是尽快派兵接应救援为妙。如果这批粮草出了问题,我军就真的支撑不了几天了!”刘晔急切地劝谏道,“一旦粮草断绝,军心必乱。到时就只能任关羽鱼肉了!”
攥紧了拳头,夏侯惇恨声说道:“关平那小崽子的无当飞军不是善茬,一般步军未必是对手,只能派骑军去了!”
“传令,让孙礼立即撤回来!”无奈而恨意的眼神盯望前方的战场。夏侯惇几乎是骂着对号角兵喝令道。
听到北面传来的号角声,已经游击到战场侧翼的孙礼。愕然地喝止地了骑军的奔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命令会忽然改变,他还是领军返驰而回。
亡命南逃的曹军辎重队,简直有着生不如死的感觉。无当飞军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跟随着他们。有好几次,辎重队伍险些就被包了圆,亏得有护卫军卒拼力死战拖延,才一次次地勉强延缓的危局。但也仅仅是缓解而已!
仓皇奔突途中,不少运载粮食的推车因匆忙不慎而翻覆在地,粮食到处散落,但,根本没有时间来收拾。稍一停顿,就可能被追上。
眼见护卫军卒越来越少,无当飞军又再一次地追了上来,不少推车地郡国兵和民夫,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希望总是在绝望的时候出现。16k小说wWw.1……6K.cn首发
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南面的地平线上扬起了阵阵飞尘,一彪骑军正急速奔驰而来。
“援军,援军来啦!”护卫兵中的一名都尉欣喜若狂地大声高喊,“辎重队,快些向南,其他人,跟我挡住敌军。”
“咱们的骑军就到了,再顶住最后一会!”
察觉到曹军骑兵的到来,无当飞军发起了异常猛烈的攻击,似乎是准备最后一搏。
看到希望的护粮士兵,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潜能,与数倍于他们的飞军死死地缠斗了在一起。
当孙礼的骑军距离战场还有7、800步时,无当飞军终于放弃了,在几声尖锐的啸叫之后,他们纷纷脱离了战斗。
在平原上,没有人会乐意用步军来对抗骑军。
让过南退的辎重车辆,孙礼的骑军如同遭遇障碍的洪流,齐正中一分为二,呼啸着继续向前。
夏侯惇给孙礼的命令是。最紧要自然保住粮草辎重。此外,如有可能,寻机重击无当飞军。
但是,直到驰近时,孙礼才发现第二个任务无法完成。
无当飞军4000余士兵,分成左右两部,各自列着一个可攻可守的鱼鳞阵,相互策应着,向北面撤退而去。根本不给孙礼什么机会。如果要强行攻击,上千把已经引弦待发的连弩,就足够曹军骑兵喝上一壶的。
无奈之下,除了派出几骑斥候紧盯敌军动向,孙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远去。
“去三‘什’人。想办法收拾掉敌军的骑兵斥候!”虽然未能击灭敌军辎重队,关平却根本不显沮丧。
“第一曲,把敌军一路上丢下的粮食全部收起来!”
“二、三、四曲,跟我找个地方歇一歇!”
一连下达了数道命令后,关平英俊的面庞上隐带一丝笑意,看向南面方向。
由于天阴的缘故。天色早早地昏暗了下来。一堆堆的篝火在营内生起,食物地香气随着暖湿的南风飘散在空气中,劳累了半天的曹军士卒开始埋锅造饭。
孙礼骑军北上驰援辎重队后,夏侯惇见战事暂时已无法取得进展,索性就停止攻击,撤回了大营。
清点完新运到的粮草后。刘晔轻出了一口气——相当幸运。由于护卫军的死战和孙礼骑军及时赶到,粮草地损失并不算太大,4000石粮草,保全了3000石。如果节省一点,又能多维持10天的军用。
虽说只有10天,却有可能因此而决定战局的走向。
吩咐司粮官谨慎看护好粮草后,刘晔准备向夏侯惇回禀情况。
军营内。士兵们有些已经钻入帐中休息,有些则在饭灶旁等候吃饭,但更多的人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走着走着,刘晔的步伐突然放缓。侧耳聆听起一群士兵的谈论来。
“青州出事了,知道么?听说临济被扬州兵攻下来了……”
“不会吧!”另一名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咱们大军的粮草好像都要从临济那边过来。临济丢了,粮草岂不是要断了?”
“怕是已经快要断了!”又一个声音说道,“听守营的兄弟说,下晚(黄昏)时候过来的辎重队,被敌人追得差点全军覆没,如果不是骑军救援,这批粮草根本就到不了。而且以后也别指望了……”
“原来今天战场上骑军突然离开,就是为了救援辎重队啊……”
“这么说,营里的粮草吃光了,咱们就得饿肚子了?空着肚子,怎么打仗?”又是一个惊恐的声音。
议论声突嘎然而止,似乎是有人看到了黑暗中驻足聆听的刘晔。
一众士卒面面相觑,心中寒意顿生,边缘的人甚至想偷偷溜走。
夏侯惇治军严厉,在军中散布谣言是他最为忌讳的,一旦刚刚谈论的内容被禀报上去,这里的一众人等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刘晔却无暇顾及这些士兵,他整个人像木偶一样,楞立在当场。
“中计了!”机械地抬起头,刘晔失魂落魄地轻喃道。突然,他发足急走,直奔夏侯惇的军帐而去。
“什么?中计了?”夏侯惇愕然看向面色铁青的刘晔,疑惑说道,“什么中计了?”
“诸葛亮,一定是诸葛亮地诡计!”刘晔痛苦地摇了摇头,语带悔意地说道。
“子扬,究竟怎么回事?”没有得到答复,夏侯惇更觉疑惑,急切地询问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六章(下)
面对夏侯惇的询问,刘晔先将适才在军营内所听到士卒们的谈话大致地转述了一遍。
“这帮混蛋,居然敢在军中乱嚼舌根,散布流言!”夏侯惇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但随即意识到这并不是眼前的重点,“子扬,你所说的诡计究竟是什么?”
见夏侯惇还没能完全会意过来,刘晔只得继续解释道:“适才听了士卒的谈论后,晔忽然萌生一个想法——辎重队的脱困恐怕并非偶然,很可能是关平的无当飞军是故意而为……”
“什么?”夏侯惇的独眼睁得滚圆,盯望着刘晔,面上表情比先前更要疑惑。统军作战是夏侯惇之长,奇谋诡计却是他的短处,也正因为如此,曹操才特地安排了刘晔来做他的谋主。不过,可惜的是,刘晔虽然智计不凡,但比起同样身为关羽谋主的诸葛亮,却显得略逊一筹。往往要等到对手的计谋施展开来之后,刘晔才能察觉。
“辎重队本有500士卒随行护卫,再加上前去接应的朱灵部曲3000人,可以说护卫力量并不算薄弱。但这3500士卒最终能够回营的,居然只有不到400人,其余3000余人恐怕是非死即溃,甚至可能连朱灵将军都已遇难。”在夏侯惇疑惑的目光中,刘晔面色沉重地分析道,“孙校尉(孙礼)接应上辎重队时。发现无当飞军可能还有不下4000人。而他们总共也不过4、5000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关平击溃我军护粮军,根本就没有伤及筋骨,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轻松。
既然能够如此轻松地击溃3000余护粮军,关平为什么不一举将辎重队击破?他似乎就是专等孙校尉前去接应,目的就是……”
“利用辎重队散布流言?!!!”夏侯惇也不愚笨。被刘晔提点到这种程度,自然能够反应过来。
刘晔动作凝滞地点了点头:“继而动摇我军军心。临济失陷,粮草无以补给,一旦这些消息散漏出去,我数万将士军心必乱。军心若散,士气必然狂泻,还何以应对关羽的虎狼之师?
这一消息,若是由敌军细作散布,只当是意图搅扰我方的流言。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但眼下,却是由我军士卒自己传布,而且还有辎重队与护粮军的惨重损失为证。如此一来,消息就已经算是坐实了。
恐怕不用几时,大军中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夏侯惇的面色已变地铁青,他知道刘晔的担心是完全有道理的。难以想像。大军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
事实上,尽管曹军的粮草极为短缺,但无论是夏侯惇,还是曹仁,对麾下将士透露的情况却是——筹集的粮草还足以应付大军近三月征战之用。
有三个月时间,稍微节省一些,勉勉强强也能撑到今年的新粮收获。知道这样的“情况”,曹军士卒并不十分担心粮草问题。军心也因此得以稳固。
知道真实情况的,只有为数不多地各部统军将领,而他们也被严令谨守机密。
但眼前的突发事件,却让一切都被曝了光。接下来,夏侯惇所要操心的,不是如何应付关羽大军的攻击,而是怎么先稳住军心。
“以主力迎战。吸引我军注意,再从海路偷袭青州,断我军粮草中转枢纽;以无当飞军急袭辎重队,而后故意纵放辎重队入营,以散布流言。动摇我军军心……”刘晔将近几日敌军的一系列举动全部联系起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个何其恶毒的连环诡计!诸葛亮这厮,居然……能够将我方地反应全部推算出来……”
连环型的计策,效果是相当惊人的。但这样的计策,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就有可能全盘功亏一篑。这就要求设计之人不但要精心筹划好每一步,更要能够准确地推算出对手的反应。
刘晔一向自认智计出众,此刻却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完全落在了对手的设计之中,不甘之余心中却更显惊悸。
事实上,诸葛亮的计策也并非完全的天衣无缝。如利用连遭袭击、惊魂丧胆地辎重队来散布流言这一点,只要刘晔能够有时间慎重思索一下,肯定能够看透,但粮草的极度重要和时间的紧迫,却剥夺了刘晔深思的机会。
“子扬,计将安出?”夏侯惇思索许久,还是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刘晔。
刘晔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回青州……”
从刘晔听来的情况看,那条足以彻底动摇军心的消息,恐怕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军营。
“轰~~!”夏侯惇猛起一拳,重重地砸在桌案上,激起巨大的声响。
结实的柏木桌案,竟然被这一重拳轰砸得寸寸断裂,案上的简书、绢书随着碎木跌落在地。
“踏踏踏……”七、八名亲兵急刀枪在手,神情紧张地匆匆掀帘入帐。显然,他们以为帐内发生了什么不测之事。
看到变成一堆碎片的桌案,又见夏侯惇和刘晔面色沉重,一众亲兵还以为两位大人发生了口角,自然不敢说什么,只好楞立当场。
夏侯惇重重甩了甩手,几名亲兵如释重负地退出了军帐。
“君侯,斥候刚刚接获少将军地传讯!”徐盛急步匆匆地走入帅帐。躬身朝关羽行了一礼后,兴奋地说道。
“哦~?”关羽蚕眉微扬,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语调如常地说道,“传书何在?”
徐盛冲帐外招呼了一声,一名无当飞军的士卒急步入帐。单膝下跪,从怀中掏出一封已被汗水浸湿地绢书,恭敬地高举过头。
徐盛取信呈递给关羽。
“君侯,看来少将军定然是成功了!”只从关羽眼里流露出细微喜色中,诸葛亮已大致地推断出了绢书中的内容。
“恩……”关羽轻点了点头,随手将绢书递向诸葛亮。
展信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诸葛亮微笑说道:“少将军不但将夏侯惇的‘最后,一批辎重队安然护送到位,居然还阵斩了曹军大将朱灵。此次若能击溃夏侯惇,少将军当居首功!”
诸葛亮特地对“最后”两字加了重音。
虽然没有夸赞什么。但关羽的面上也浮现出些许欣慰之色。
笑容变得更加明和,诸葛亮轻叹说道:“看来跟夏侯惇决出胜负地日子要大大提前了。三天?五天?呵呵……”
夏侯惇的信使赶到曹仁军中时,曹仁也正为刚刚发生的不顺战事而大为光火。
连续八、九日的强攻、计取,却始终无法奈何魏延防守下的彭城,曹仁百般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
由彭城郡东进下邳郡。有汶水和微山湖为阻挡。除了彭城,另一个容易渡河的地点,就是彭城之南50余里的郏县。曹仁的计划是,暂时放缓对彭城的进攻和对流民南迁地拖扰,集中徐晃的骑军和近万步卒,转道郏县渡越汶水,东进攻入下邳郡,借以配合夏侯惇的大军。夹击关羽。
只要能够击溃关羽的大军,扬州军的北伐就只能就此中止。届时,就算魏延再如何难缠,也只能乖乖地让出彭城。
由于扼彭城东进要冲的缘故,郏县城池地城墙比一般县城要高耸坚固不少,但因为城池本身较小,防御小股兵马的进攻或许还绰绰有余。但应付起大军来,却起不小太大的作用。
在曹仁看来,有徐晃近万骑军,再加上近万步卒,攻克郏县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徐晃的进攻却遭遇了异常顽强的抵抗。
……
在曹仁大军杀到之前,魏延就已判断出郏县的重要性。派出了讨寇中郎将郝昭镇守那里。
面对徐晃的骑军威慑,步军强攻地连环攻势,郝昭夷然不惧,以手中仅有的4000兵马,与徐晃展开坚决的攻防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郝昭愣是将徐晃拖到无计可施。
本以为最多半天就能解决的战斗,拖了两天还看不到曙光,怎能不令曹仁恼怒气极。
“居然连临济都丢了,这都打得什么仗?”曹仁抄起一卷简书,重重地砸在桌案上,面色铁青地吼叫道。
发泄完怒火后,曹仁还是不得不皱眉苦思冥想起对策来——相比起来,夏侯惇的情况显然更糟。
曹仁清楚,如果夏侯惇那里出现了闪失,他自己这里也势必难以独存,整个反攻计划也将半道而折。
“传令,让徐晃立即领军赶来彭城,给我封住魏延那混蛋。我要亲自统领大军去攻下郏县!”做出了决定后,曹仁一拍桌案,沉声下令道。
关平南下追击曹军辎重队的同时,甘宁却正率领麾下3000锦帆兵攻击临济周边城池。
青州的兵力已相当空虚,各县根本无力抵挡甘宁,只得急遣快马向冀、兖诸州求援。
青州腹地遭袭的消息,如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地在各州郡传递开来,直达许昌。
许昌,尚书台
荀彧伏在桌案上,仔细查看着地图,苦思着如何应对因临济之失及甘宁“攻城掠地”而引起的连锁反应。
曹丕将期冀的目光投向荀彧:“青、兖两州的人心已经飘摇不定,若不能设法将那一股敌军逐出青州,情形堪忧。荀公,您可有妙计?”
“先将这消息传到汝南!”荀彧直起身子,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曹丕,“豫州地战局不能再拖了。
荆、扬两路敌军,必须先退掉一路,否则大局扭转不了。照现在情形来看,徐州那里暂时恐怕指望不上了,只能看豫州了。
丞相如果不能尽快击退张飞,谈什么都是空的!”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七章(上)
曹操早已对无休无止的僵持战感到厌倦,若不是因韩遂态度相当踌躇,担心西凉铁骑在决战时延误战机,他早就下令与荆州军决一死战了。
但大军每日庞大的军粮消耗,逐渐地磨光了曹操的耐心。
而这时,荀彧自许昌传来的加急文书,便成了引发决战的直接导火线。
“元让误我大事!”曹操一拍桌案,恨声说道,“明知刘备水军强悍,更有海路奇袭广陵的‘故’事,他居然不加强对沿海的防卫。更离谱的是,临济如此运转粮草的要地,居然不留足够兵力驻守???
临济丢失,粮草无法南运,他拿什么去维持麾下的数万大军?一旦乏粮的消息在军中传开,不用敌军动手,军卒自己就溃败了!”
“丞相,此事也不能尽责夏侯征东……”贾诩轻拈自己的山羊胡子,为夏侯惇辩解道,“青、徐一带海岸漫长,而那甘宁有极善水战、海战,如果不能事先得到消息,想要防范锦帆水军的偷袭,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夏侯征东未必没有在临济留驻兵力,只是扬州军若经海路悄然潜入青州腹地,很可能会再使出种种诈城等手段,以至城池失陷……”
顿了顿,贾诩继续说道:“丞相,如荀大人函中所说,最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解决豫州战事。豫、徐两线同时作战,已超出我军后勤补给能力。继续拖下去,先垮的必然是我军。
而且。近日来豫州天侯愈发不寻常——时阴时晴不说,更有南风燥热窒闷。诩命人询问了地方乡老,了解这正是入梅的前兆。看来,淮北梅雨季的到来已是时日无多。一旦阴雨连绵起来,韩遂骑军所能起的作用就有限的很了,甚至真有可能感染疫疾。”
“我何尝不知?”曹操怒气冲冲地说道,“但时至此刻,韩遂那厮居然仍旧踌躇难定。不依靠他,难以确保此战之胜;但若指望于他,恐怕只能等到粮尽军散的那一天了。”
“韩九曲向来机狡多变。指望他与我军同心同德,本就是奢望。”贾诩沉吟着说道,“丞相,不如由诩代丞相再往韩遂军中走一趟。”
“也好!”曹操思索片刻,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就算韩遂仍想坐望,我也已决意明日决战。田豫的两万军已解除对宛城压制。正朝此处赶来。
文和,你代我告诉韩遂四个字——唇亡齿寒。
如果我丢了中原,还可以凭借黄河天险割据河北。如果刘备占了中原,马岱日后必然引军西进凉州,他韩遂能拿什么抵抗刘备的数十万虎狼之师?如果丢了凉州,他韩遂还有什么?”
雍州刺史、镇北将军田豫原本屯兵天水,负责震慑韩遂。随着韩遂与曹操达成协议,西凉铁骑南下参战,田豫也因此被解放出来。按曹操之令留下一部兵马镇守西疆。田豫本人则亲率两万精卒东进豫州助战。
“诩明白!”贾诩微一拱手。转身离帐而去。
望着空无旁人的帅帐,曹操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来自信而肃然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无奈而疲惫的神色。
从桌案上拣起荀彧的传书,再一次仔细浏览了一遍,曹操低声喃语道:“青州,徐州、豫州……”
曹操要拼命了!
接到文聘从宛城传来的急书,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六日前,田豫统领两万曹军自西面攻入南阳。随即就对宛城形成了包围。庞统分析认为,田豫所以只围宛城,而不东进与曹操合兵,目的可能有二——其一,是为了压制文聘。文聘麾下有万余精兵。加数千降卒,实力不容小觑。一旦曹韩联军与我军的大决战展开。任何外力的介入都有可能成为改变战局的契机。因此,曹操必须要将这个隐患解除。
其二,则是为了夺回宛城、乃至整个南阳做准备。如果曹韩联军能够将我击败,失利后的我军,最可能选择的退路,就是西向进入南阳,与文聘会合后,凭借宛城之固,抵挡曹韩联军。如果以田豫压制在宛城附近,就可以将这一可能消祢。
曹操考虑问题向来全面深远,但他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不让田豫东来,本就是一把双刃剑——有了田豫的两万兵马,曹操自己的军力就能达到五万以上,仅凭他自身的力量,就可以与我军一较长短。反之,若缺了田豫军,曹操手中只有三万人,实力与我就有了较大差距。更何况,南阳数败的阴影不可能这么快消散,曹军军心士气也肯定比不上我军。
如此一来,曹操就只能倚仗韩遂的助力。诚然,若曹操、韩遂两军能同心携手,击败我并非不可能。
但,令我深感幸运的是,汝南城东的那一场血战,似乎重重打击了韩遂的战心,以至于西凉骑军呈现“出工不出力”的趋势。
近9000骑、步军阵亡的沉重代价,总算是有价值地。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被拖耗着,胜利地天平也在逐渐地向我倾斜。
然而,文聘刚刚送来的传书中,却说田豫已经放弃对宛城的围困,正朝汝南急行而来。
田豫这个“反常”的举动,只能用说明一件事——曹操已经等不下去了!他恐怕是准备集中兵力倾力一击了。
“踏踏……”赵云掀帘入帐,行礼后,急声禀报道。“将军,风骑斥候急报,大队曹军正由西面急行而来,目下已抵达吴房后安亭,距离我军不足50里。”
“这么快?”一旁的庞统微微皱眉,“看来至多到今夜,田豫就能与曹操合兵一处了。”
“士元,梅雨什么时候能够到来?”比起田豫,我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紧要的事情。
“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庞统这些天一直都在密切关注天文的变化,但他也只能推算出大致时间。不能准确到具体哪一天。
韩遂那多达两万余骑地西凉铁骑,始终都是我军的大威胁,甚至还要超过曹军。但这支铁骑并非没有弱点——他们常年生活在干燥多沙的西凉,南下进入中原后,虽然可能在气候水土方向稍有不适,却并不影响战力。但,这也仅仅是在没有下雨的情况下……
一旦下起雨来,豫州平原黏性较强的泥土。就会变得异常湿滑。习惯了在干燥沙地和草原上奔驰地西凉铁骑,短时间内绝对无法适应在这样“特殊”的地形下行军作战。
据庞德所说,当年马超率军刚刚抵达荆州时,就曾因此而大吃苦头,其后花费了数月时间,才勉强适应了过来。
依靠地形这一点,就能将韩遂那庞大铁骑集群地威力降到最低。
此外,即将到来地梅雨,又不同于一般降雨。一般降雨。或大或小。通常最多维持一两天就会放晴。
然而梅雨季通常却能绵延七、八日,甚至十余日。雨或许不大,但若如此持续十余日下来,非但道路将长期泥泞,更会引起食物、衣服的霉变。人如果不慎吃了生霉变质的食物,就很有可能生病。
这时代的百姓对卫生防疫知识所知甚少,人们可能了解梅雨期间人容易染病,却不会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导致疫病发生。
在荆、扬、交州。因为成功地防治了去年的大疫,加上地方官吏的引导宣传,三州百姓已经具备了一些最基本的卫生防疫理念。但其余各州郡的百姓,情况却不容乐观。
那些生于西凉、长于西凉地铁骑士兵们,恐怕此生都没有经历过梅雨。自然更不会注意到梅雨期间的饮食卫生问题,染病自然也不会少。如果出现大面积的染病。纵然西凉铁骑以前再如何强悍,也无法再威胁到我军。
当年的马超,有几月时间来让麾下铁骑慢慢适应恢复,而今时的韩遂,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所以,对我而言,胜机就在于梅雨的到来。
“传令宛城……”
“传令……”
第二日,期盼已久的梅雨还是没有来临,“迎”来的却是曹军地全面进攻。
天色异常阴沉,灰白色地浓厚云团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云团压的很低,似乎触手可及。没有风,草、木的枝叶纹丝不动,空气无比湿闷。
天地之间,充溢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突然间,激越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如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雄浑有力的战鼓轰隆相随,犹如闪电之后的阵阵天雷霹雳。
一面面巨大的深蓝色聱旗擎向天空,缓缓移动。聱旗之后,是一个个曹军步卒方阵,他们随着大聱的前移而整齐地迈着步子。
齐刷刷的脚步中,每踏出一步,曹军士卒就高呼一声。
“杀!”“杀!”“杀!”
似乎被这血腥味十足的“杀”声所催眠,曹军士卒的精神越发地高昂,一张张面庞因嗜血而扭曲狰狞。
鼓点的节奏越来越快,曹军士卒地前进速度也越来越快。
西凉军大营
“主公,曹军已全线出击。曹操没有留下任后手,看来是准备与张飞决一死战了!”阎行急切地向韩遂禀报道,“我们该怎么办?”
沉吟了许久,韩遂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说道:“传令,全军集结,准备出击!”
“诺!”阎行激动地应道,随即急步而出。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七章(下)
“杀!”
惊天动地的鼓角,也掩盖不下数万士卒的狂暴呐喊声。
箭矢密集如雨,带着凄厉的啸叫,在天空中交织出一片片死亡的阴云,吞噬着一茬又一茬的生命。
“嘎吱~嘎吱~!”绞动人心的木轴摩擦声中,数十块巨大的飞石破空而出,带着无比的威势,以千钧之力猛砸下去,令人望之骇然色变
已经近身厮杀的双方士卒浑如疯狂一般,狰狞的面孔,嗜血的低吼,赤红的眼眸,似乎恨不得能一口将对方吃掉。
狭路相逢勇者胜!
勇气、斗志并非凭空产生,求生的信念,正是两军士卒斗志的最大来源。
胜则生,败则死!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想要全身而退、回乡与家人团聚,死战求胜是唯一的选择。
在这一刻,勇气已经转化为疯狂!
嵖峨山,北山山顶,山石嶙峋,树木寥落。
我居高临下极目仔细凝望着远方的战场。
嵖峨山位吴房县西南20里,本是伏牛山系东缘余脉,山脉内有大小峰头近十座,最高处约有200余丈,山脉绵延方圆10余里。古老相传,昔日光武(刘秀)兴兵复汉,曾有因兵败窘迫而避难于嵖峨山“桃花洞”的轶事。
我军的防御,正是依托嵖峨山而成——步军主力背靠山脚展开,依次是刀盾兵、枪戟兵、弓弩兵,而霹雳车这种超远程攻击器械则依山而列,借助山的高度。以此将射程发挥到最极限。赵云的风骑军、庞德、马休的铁骑,则游击在外围。由他们自行寻找好的战机。
曹军的进攻,是以曹操亲自统领的三万步卒由东面,田豫地两万步卒自北面,从两个方向对我军形成了钳击之势。曹休、曹真的三千骑兵则用来防范赵云和庞德。
真正说来。曹军人数虽然略多一些(加上田豫的两万人),以实际战力而言,他们却未必是我军的对手。骑兵数量较少,军心、士气低落……都是曹军的软肋。
如果眼前的这场决战。仅仅只有我军和曹军两方,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曹操在平原上以进攻对进攻。以步军正面强攻,骑军侧后突击,一战击溃五万曹军并非是不可能。
然而,韩遂那多达两万余的西凉骑军,始终都是高悬在我头顶的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先前他可能真被打“痛”了,在进攻上表现得相当消极。但在眼前这事关战局最终走向的决战时刻,韩遂究竟会有什么举动,实在是很难预料。
我身为主帅,肩负几万将士的生死,一令一策都必须慎重,凡事先从最坏的方面考虑。
“曹军攻势很猛……”庞统站在我身旁,眺望着山下的激战。眉头微皱着说道,“这一战会相当艰苦。不过,最要命的恐怕还没来临……”
“恩!”点了点头,我知道庞统指的是韩遂的铁骑大军。曹军的进攻最是疯狂,就表明曹操越没有顾忌。
能让曹操感觉没有顾忌。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曹军会有援手。除了韩遂,还会是谁?
“我们的援军不知什么时候能到?”我的亲兵都尉张渭在旁轻声插口道。
“援军倒是不必太多操心。该到时自然就会到了……”庞统笑笑说道,“统倒是希望上苍能够赏脸——让那该死的雨早点落下来!”
说这话时,庞统虽然面带微笑,但我却留意到他深埋眼底的一丝焦虑。预料到决战可能会在今日展开,庞统昨夜几乎就没有睡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帐观望天象风势的变化。从开战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时间,他至少已经观察过五次天象。
天侯如此阴沉窒闷,明明就是下雨的前兆,可恨的老天却愣是迟迟拖延着,不肯降下期盼已久的甘霖来。
东线战场
无生惧、无死怖。
充斥在荆州军士卒脑海中地,只有无限的杀意。
“枪车突击!”陈到浑身浴血,长枪高举向天,声嘶力竭地狂吼道,“侵掠如火,击溃敌军!”
战旗所向,兵锋所指。
墨绿色的聱旗上,一只不怒自威的猛虎昭示了它所代表的劲旅身份。
“侵掠如火!”狂暴地怒吼声中,虎枪营士兵那丈四长枪组成的锋利枪林开始了车轮式地突击。
“呼~~!”伴随悸动人心的啸叫,数百支长枪整齐无比疾突前刺,犹如咆哮猛兽的锐利獠牙,吞噬向不自量力的敌人。
第一轮长枪挺刺的余势尚未消歇,第二轮的死亡枪林又呼啸而至。后排的虎枪兵熟练无比地自身体下蹲的前排同伴头上越过,借着身体的冲势,长枪强力刺出,随后又是第三排……
前后三排的虎枪兵,车轮一般发起的循环攻击,有如滚滚怒潮,生生不息。任何敢于螳臂当车者,只有被“枪车”碾过的命运。
正面对抗虎枪兵的曹军士卒,简直有着窒息的感觉。如果以一对一,或许他们并不会吃亏多少,但面对这配合娴熟到极点、恐怖到极点的“枪车”突击,实在是无从抵抗。
幸亏,后方的曹军弓箭手察觉到前方同伴的尴尬处境,及时施以援手。
羽箭如蝗而下,但击在虎枪兵的身体上,却只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实际杀伤效果有限得很。
“突击。突击,突击!”虎枪第一曲曲长都尉于真左手中了一箭。手背几乎被穿透,鲜血激喷而出。但他竟似浑然不觉,毫不犹豫地一把拽掉箭矢,厉声高呼着。带队继续前突。
虎枪、熊枪二营向以攻击力强悍著称,与任何近战步卒对抗都不会吃亏,但相形之下,他们的箭防能力却要薄弱许多。
由于必须双手持枪。无法使用盾牌防护,想要改善他们的箭防能力,就只能从衣甲上入手。在五溪蛮聚居地的最南端,与南中蛮某部毗邻的地方,出产一种异种藤蔓,质地轻柔而坚韧,经处理后,能以特别方法复合编制为藤甲。藤甲的制作虽然不易。但质轻而防护能力极强,刀枪难入,箭矢不侵,其唯一地缺点就是抗火性能欠佳。
这种制作繁琐耗时的藤甲用来配备其他步卒,或许稍显浪费,但用在攻击力绝悍,防御欠佳的虎枪、熊枪营士兵的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历时三年制成第一批3000具藤甲,全部配备给了虎枪营,使得这支劲旅有如猛虎添翼。
除了脸和手,以及小腿以下地部位,直接的攻击几乎不能给身着藤甲的虎枪兵造成任何伤害。
指挥弓箭手射击的曹军都尉施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续几轮的齐射,居然如同击在了石头上一般。
难道敌人有神明护体?
猛一咬舌头。驱散了脑中杂念,施申硬起头皮厉喝道:“齐射,齐射!射射射……”
站在临时堆成的土山上,亲阵督战的曹操一直凝神注视着前方的战事进展。
由于恰好在视线范围内,虎枪营那无坚不摧的狂暴冲击力,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仲康,带虎卫营上去,将那支虎旗敌军击溃!”曹操眼中厉芒乍现,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地许褚命令道。
“丞相,许将军若去,您的安危……”见曹操居然动用最精锐的近卫军,贾诩皱了皱眉,谨慎地劝谏道。
“这一战要是输了,我生也不如死!”曹操视线依旧未变,淡淡地说道,随即微一摆手,“仲康,去吧!”
“诺!”许褚瓮声瓮气地应声领命,躬身行了一礼后,大步如飞而去。
“韩遂居然还没有动?”见虎卫军已经出动,贾诩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朝北面方向看了看。
“他会动的!”曹操此刻却是不喜不怒,话中带着十成的自信……
北线战场
“蓬~~!”宝雕弓的弓弦再一次震动,带着强烈螺旋气流的狼牙羽箭破空而出。
眨眼地工夫后,两百余步外的一名曹军军司马捂着自己的喉咙,从马背上跌落尘土中。
这已是被黄忠射杀的第二十四名都伯以上的曹军军官。
二十四箭,二十四条命,黄忠的神射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以至部分曹军军官一看见黄忠,就远远地避了开去。自然,也有人不甚服气,想攻上前去击杀黄忠,但他们最终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缺乏了基层军官的统领,曹军士卒的作战大受影响——攻击阵势逐渐散乱,士气变得低落……
老将军的神勇,将荆州兵的斗争热情全部激发了出来。
此消彼长之下,高下立判。
虽然这仅仅是战场的一角,但士气的低落却是会感染的。
镇北将军田豫眼见战局有向不利转变得趋势,立即亲率一部精锐增援与黄忠正面交锋的部曲。
厮杀更加激烈。
“德方,你领第一曲缠住曹休,我去助黄老将军一臂之力!”一直游击在外围的赵云,察觉北线的田豫军因攻击过猛,阵型开始脱节,迅速对第一曲统领张益喊道。
“诺!”张益仰天呼啸数声,领着第一曲风骑兵转向迎着尾随缠斗的曹休骑军攻了过去。
“二、三曲,跟我来!”风雪银枪疾刺长空,小白龙驹负着赵云,如一道白色闪电,引领着两曲风骑军直插田豫军的脱节之处。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八章(上)
铜头、铁腿、豆腐腰,正是田豫军的目前的状况。
赵云身经百战,善于判断战场的形势,当田豫军因势头过猛而出现散乱脱节时,第一时间就被他敏锐地把握住了。
疾速如风,迅猛如火!
风骑军的攻击完全应得上这八个字。
两曲风骑军在赵云统领下,犹如一把锐利无比的锋矢,斜向直接插入敌军的要害。
风骑军的切入点,正是田豫军的结合部——前方的兵马正对荆州军黄忠部狂攻猛冲,后方的人一时间却还没能跟得上去。
赵云灵活地引领着风骑军左闪右驰,如同挥舞自己的手臂一般,巧妙避开了敌军弓箭手的覆盖范围。
飞扬的马蹄踏起漫天的烟尘,轰隆的蹄声撼动着人心,在无数曹军士兵无奈的目光中,风骑军呼啸而入。
锋利的战刀齐刷刷高扬,如山、如林、如镰……
“侵掠如火!”风雪银枪刺穿第一个“猎物”的咽喉时,赵云龙吟虎啸般的怒吼自战场上空回荡起来,“破军!”
捂着喉咙倒地的曹兵甚至没能看清这索命的一枪是如何刺出的,随即地他的身体就如落叶一般被更多地战马踏过。
“破军!”数千风骑兵的齐声狂吼,令天地色变。
初一接战,曹军就顿生泰山压顶的感觉。
被攻击的部位实在太过难受。曹军想要反击都无从下手前方的兵马正与荆州军步卒纠缠,自然无法回身接战。薄弱的中军被一击中地。想要前进却被风骑军所阻,硬抗只能是送死,无奈之下只好向后军靠拢。
殊不知,这正是赵云所希望的。后军向前,中军却被迫向后,两部曹军极其无奈地“混撞”起来。
赵云长啸一声。奔腾的骑军狂潮突然一分为二,同时转向,一向左,一向右,紧紧尾随着意欲会合后军的田豫中军,划着外弦月一样的美妙圆弧。如同巨大的口袋生生将曹军切割分离。随即包围、猎歼……
被自家人冲散了阵型队列,无奈的曹军士卒只能各自为战,胡乱地抗击着风骑军地冲击。然而,在平原地形,步军以散阵对抗骑军,简直无异于螳臂当车。
近战步卒徒劳地挥舞着刀枪,弓弩兵们根本无法在这混战的情形下引弦射击。而且,敌骑军最喜爱的“猎物”就是他们。面对几乎没有近战能力的弓弩兵。骑兵们甚至连挥舞战刀都不需要,只凭战马的撞踏就能成事。
田豫一面领军与黄忠拼死搏杀,另一面也在密切关注着身后的情形。风骑军的攻击一经展开,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速传令后军,让他们紧缩阵势防御。不必急于跟前军会合!”听斥候禀明情况后,田豫几乎没有犹豫地喝令道。“一旦敌骑军转而攻击前军,后军再从后策应。”
斥候离去之后,田豫仍然感觉不放心,又急令几名亲兵北上传递同样地命令。
田豫是幽州人,曾经在公孙赞麾下效过力,跟赵云虽无深交,却也并不陌生。赵云那天下罕有的骑战指挥能力,田豫是再知道不过了。
前军已被黄忠死死顶住,想要取得突破实在是困难无比,中军、后军居然又被赵云打得龟缩死守。
“韩遂,死你娘的!”面对如此窘境,饶是田豫这样的冷静将领,也忍不住怒骂出声。
“去死!”许褚一声暴喝,硕大的山君刀势如奔雷,重重地砍在一名虎枪兵的胸口。
千钧之力的重击下,坚韧无比的藤甲居然没有被完全砍开。然而,藤甲内的虎枪兵却没能经受住巨大的撞击力,当场胸骨断裂,身体后飞的过程中已然断气而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口、眼、鼻、耳中渗溢而出。
同伴的惨死,并没有让其他虎枪兵斗志丧失,反而更激起他们的凶性。
都尉于真面目狰狞地厉喝道:“长枪绞杀阵型,杀了他!”
正对许褚的数十名虎枪兵迅速改变队列,成扇形将这悍敌围困起来,几十杆丈四长枪分上下两层,密密麻麻地刺击而来。
许褚艺高胆大,浑然不惧地将手中巨刀挥舞得如同风泼一般,左格右挡,风雨不进。甚至有7、8杆长枪因为承受不住山君刀上传来的巨力,被荡得脱手飞出。
饶是如此,却没有一名虎枪兵退缩,他们依然悍不畏死地对许褚狂攻猛刺。
千余名虎卫军一手持巨大的皮盾,一手挥舞着四尺来长的环首刀,悍勇异常地与虎枪营以攻对攻。
这些虎卫军都是从几十万曹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身体最为魁梧,作战最为悍勇之人,更有曹营第一猛将许褚为统领。战力之强悍,比之虎豹骑也不惶多让。
两支步军劲旅,如同两只发狂的猛虎一般,咆哮着厮斗在一起。
虎枪营被虎卫军牵制住后,其余曹军立觉压力大减,被压制的攻势顿时又变得猛烈起来。
但这势头,很快又被庞德、马休的铁骑所打断。
以庞德为雁头、马休为雁尾,2000余铁骑列成三叠式的雁行阵,每层相隔50步左右,自侧面呼啸狂冲而来。
铁骑的攻击如同车轮滚滚。一叠接一叠,时间掌握得极好。第一层雁行突破敌军之后就立即掉头散开,下一叠雁行阵接踵而至,持续不断地突袭着曹军。
曹军虽然奋勇力战,但骑兵较少地劣势逐渐地显现出来。当曹休骑军被缠死后,赵云和庞德的骑军冲锋,逐渐地倾斜着战局。
土山上
“丞相。战局不妙啊……”贾诩皱着眉头对曹操说道,“是不是再派人催促韩遂一下。他再不参战,大局堪危!”
曹操的目光所驻留处,正是许褚虎卫军与虎枪营鏖战的地方,那里似乎仍呈现着僵持局面。听了贾诩的提议,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凝望着远方。
“哎~~!”贾诩无声地暗叹一声。神情略显复杂地再朝北面看了看。
突然间,大地异常地轻颤起来,如闷雷的轰隆声,从遥远的北方隐隐传来
贾诩精神一振,急忙侧耳聆听。曹操也有所察觉,转身仔细分辨着什么。
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眸中的喜色。
韩遂终于动了!
韩遂还是来了!
居高临下。我不甚费力就看到了地平线上那一片迅速移动地阴云,和冲天而起烟尘。
那是万数以上的骑军才能掀起的烟尘!
时至此刻,战局的进展正如我所预料的一般——人数占优的曹军,非但未能压制我军,反倒被我军所压制。
再给我两个时辰。这场决战的胜利者必然是我军。
然而,韩遂来了。胜利地天平在一瞬间发生了逆转。
“士元,你留在山上,代我统筹战局!”韩遂已经参战,我再也不能稳立嵖峨山了。
“将军,您……”庞统迅速领会了我的意思,张口欲劝。
“士元,这是我的战场!”抬起手,我只说了一句话。
庞统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将军,且请小心!”
留下了数百名士卒护卫庞统的安全,我领着手中最后的预备队
狼牙营,加入到北线战场。
号角声越发急促激昂,几乎能将人的心揪到嗓子眼。
两万余铁骑排成一个庞大无比的锥行阵,放蹄疾驰在辽阔的平原上,奔腾地洪流一直向后延伸着,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只能做着怯弱的呻吟,颤抖着自己的身躯。
阎行一袭玄色重甲,策马奔驰在巨锥的最前方,锐利地鹰眸中满是嗜血的狂热战意——被赵云击败地耻辱,今日终能够彻底地洗刷了。
“踏平敌军!”阎行一马当先冲入混战的杀场。
“有我无敌!”蛇矛高举向天,我纵声狂吼,领着亲卫直迎铁骑洪流而去。
“有我无敌!”赵云振臂高喊,风骑军纵情呼应……
“有我无敌!”花白的长髯荡起阵阵微波,黄忠虎啸山林。
“有我无敌!”庞德、马休、陈到……
数万军卒声同一人,气冲凌云的呐喊惊动长空,热血与豪情充溢在整个战场。
纵然你铁骑万千,我有热血一腔慨然以对,死生何惧!
排山倒海的狂潮铁骑掠过,战争自这一刻进入炽热,进入完全的大混战。
我军、韩遂铁骑、曹军,三方十二万大军在这方圆不足40里的土地上,展开了惨烈无比的厮杀。
浓郁至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腥气息,随着飞扬的烟尘,冲天而起。
天空中密布的阴云,正如那漫天诸神,冷眼观望着人间这惨绝的景象
遥望着铁骑纵横驰骋的惊人场面,曹操眼中神色极其复杂,似喜、似惊、似羡、似忌……
“好坚韧的荆州军!”贾诩感叹的却是另一件事,“面对如此猛烈的冲击,他们居然还能挺得住!”
“到此为止了!”曹操淡淡说道。
………………………………
一条条英勇的生命在眼前消逝,我整个人似乎都变得麻木了,亦或被称为进入忘我状况。
蛇矛几乎是机械式在手中挥舞,如飓风狂卷千军。
也不知是第几十骑在蛇矛下化为碎肉后,西凉铁骑们也变得畏惧起来,不敢再近身攻击,只以投矛远远地投击。
这一战,绝对可称是“我”有生以来,所经历最惨烈的一战。
郁结之气不断在胸口凝聚,空气也那么的窒闷,紧握蛇矛的双手青筋完全暴突出来。
“吼~~!”片刻后,我终忍不住仰天狂吼起来,声如炸雷,直冲九霄云上。
整个战场在一刹那陷入了奇怪的宁静之中,由极动转为极静,显得那么诡异。
瞬间后,回神的三方士卒再次投入厮杀之中。
乌骓感受到我的心情,庞大的身躯突然直立起来,仅以两条后腿支撑一人一马的重量。
“咚~~!”前蹄落地,地面仿佛发生了一次小地0震。
一道黑色旋风,强劲地掠过战场。
…………………………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突然从遥远的西、南两面响起。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八章(下)
“军师,军师……”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到庞统跟前,额头汗水晶莹,嘴里喘着粗气,顾不上行礼就大声禀报道,“西面和南面有号角……是我军的号角!”
“什么?”面色阴沉凝望山下战场的庞统精神一振,急忙转过身问道,“你听真切了?”
“是……是的!”
“定是援军到了!”庞统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传令道,“号角兵,速速吹号,联络两路援军——让西路援军即速赶赴北线战场,协助将军抗击韩遂铁骑;南路援军直接攻击曹操后阵……”
几名号角兵在同伴的护卫下,向西、南方向飞奔而去,各自寻了个制高点,奋尽全力吹响了手中的牛角战号。
激昂的号角如同闪电一般划破长空。
不多时,西、南两个方向传来回应的号角。
“还好,来得正是时候!”再次听得回禀,庞统长长出了一口气,紧握成拳右手猛地一颤。
居高临下观战,并安排了十余名士卒留意四下的战况,庞统能够更加全面把握整体战局,对己军所面临的艰难境况他自然是清楚得很
——以主帅张飞而下的三军将士奋力死战,才使得战局勉强保持着僵持局面。但庞统知道,这种僵持根本无法维继长久。由于韩遂的参战,敌我的兵力对比已经达到1.5:1,而且因西凉骑军的介入,敌我骑军数量的优劣已完全掉了个个。
如果不是因为陷入了混战,仅凭两万余西凉骑军源源不断的冲击。就可能导致己方防御地崩溃。
“援军到了,我军必胜!”
王平奋力劈退一名西凉骑兵。神情激动地振臂狂呼道。
“援军到了!”兴奋的欢呼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于战场之中。
嵖峨山上响起地悠长号角,如久旱的甘霖,让陷入苦战的荆州军将士希望顿现。斗志再一次飚升至顶点。
“杀!”王平闪身让过一柄骑枪的刺击,手中大刀斜斩而出,即将与他错身而过地一名敌骑在飞溅的鲜血中,跌落尘土。
“杀!”悍不畏死的荆州兵与横冲肆突的铁骑展开对攻搏杀。
无数荆州兵如落叶一般被撞上天空。如泥尘一般被铁蹄践踏。但他们对手却也无法肆意骄狂。无数铁骑被以命搏命地荆州步卒刺落战马,砍成肉泥。
数名落马地铁骑兵,甚至被丢失兵刃的荆州兵生生咬死……
对手的疯狂,令铁骑士兵们发自心底的产生一丝恐惧。
建安六年的潼关大战中,韩遂原本手中的那支久经沙场的精锐铁骑,被同样出自西凉、却要更加悍勇的马家铁骑拼得损失殆尽。
眼下的这些铁骑都是当年潼关大战之后,韩遂重新征召起来地。骑术、技击方面比之老铁骑可能并不逊色多少,但在沙场经验上却是一天一地。
这支铁骑军根本就没有遭遇过太过强硬的对手,也没有经历过真正残酷的血战。此刻。面对坚忍不拔的荆州军,本已逐渐占据优势的他们,居然在斗志上产生了动摇。
两骑快马一前一后驰上土山,分别向曹操禀报了两支敌军正由西、南两面迅速朝战场靠拢地紧急军情。
“援军?”曹操面色如常,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诧。似乎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淡笑说道。“张飞居然还有援军?”
但贾诩却从曹操眼中看到瞬闪即过地疑惑、震惊,知道他只是在故作镇静,以稳定军心罢了:“西面的援军大概是驻守宛城的文聘,但南面的援军却不知从何而来?”
曹操点了点头,微蹙的眉头显示他正在思索此事:“或许是从荆、扬两州刚刚北上增援张飞的兵马。寿春、章陵与汝南不过是一淮之隔,有水军搭载,荆、扬兵马想要北上并非难事。”
“刘备三线开战,动用的兵马绝对不下万万,居然还能抽调得出兵力来?”贾诩轻叹说道,“丞相,战事不能再拖了,否则于我军颇为不利。”
“传令全军,倾尽全力击溃荆州军,不惜死伤!”曹操眼中厉芒乍闪,沉声喝令道。
“嗷~~呜~!”撕心裂肺的狼嚎自西面方向狂啸而起。
“鲜卑人?怎么会?”阎行恰好冲杀至战场最西沿,第一时间听到了那奇特的狼嚎声,随即便看大批一片阴云迅速地飘过来,诧异说道。
阎行曾与鲜卑人交锋过不止一次,自然知道狼嚎是不少鲜卑部落厮杀时常用的战斗口号。
不多时,越飘越近的“阴云”,证实了阎行的判断千余光着脑壳的杌头鲜卑骑兵,如一群草原上捕食的恶狼,呼啸着、奔驰着……那架势,绝对是敌非友。
“李堪,你上去,挡住那些鲜卑人!”转过头,阎行大声冲不远处的骁将李堪喝令道。
“嗷~~呜~!”狼嚎声中,厉锋都尉狼锋领着麾下的鲜卑骑兵开始了第一轮奔射。
疾飞的羽箭撕破空气时发出凄厉的啸叫,争先恐后地扑向迎击上来的西凉骑兵。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声不断响起,数十骑当即扑倒在地,引得地面一阵颤动。
一轮射毕后,两部骑军相距已不到百步,狼锋引领鲜卑骑兵几乎是在原地转了一个小圈,避开西凉人的冲锋。纵马一边奔驰,一边调整射角进行第二轮射击。然后再度旋转,又是一轮奔射。
还未接战就损失近两百骑的李堪红了眼睛,发了狂似的率军急追,甚至连越来越近的荆州步军都没注意到。
“杀!”文聘一马当先。长刀凌空虚斩,厉声狂喝。
8000余步卒齐声狂吼,潮水一般地发起了最后地冲锋。
完成第五轮奔射的狼锋不再与对手游斗,再一次掉转方向后。配合文聘的步军。开始对李堪部骑军进行夹击。
狂风骤起,卷起漫天烟尘,一扫先前的沉闷。
“凌”!“全”!
南面,两杆迎风招展的墨绿色聱旗,直指曹操的后军。
以偏将军凌操,鹰扬校尉全柔为箭头,近万步卒列着全攻型的锋矢阵,不断地加速。
“南来的敌军似乎是意在丞相……”听得斥候的急禀,贾诩急声对曹操说道。“丞相,后阵军力薄弱,恐怕不足以抵挡这支敌军,还请速速退避,以策万全!”本书转载1……6K文学网www.16k.cN
“不必!”曹操面色凛然。指着代表他身份的“曹”字帅旗,沉声说道。“战事一刻不了,我与这面聱旗就一刻不会退却。
我虽未能亲身厮杀,却要令三军将士明了——曹某与他们同在!”
“传令乐进,命他领军挡住南来地敌军。不能让他们坏了曹某地破敌大计!”
“滚开!”凌操伤疤满颊的面孔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杀意盈腾的怒吼脱口而出,手中长刀雷霆劈下。
“哼~!”乐进毫不示弱地挥刀相迎。
刀势被架,凌操虎吼一声,单掌击在马背上,身体腾空而起,居高临下,以力劈华山之势重重斩下。
乐进额头青筋完全爆突出来,狂吼着双手挺刀架向那威势凛人的一斩。
“轰~!”巨大的炸裂声中,凌操落回自己的战马背上,随后连人带马退却了三步。
乐进强勒战马没有后退,但面孔却变得如血般殷红。
对峙了片刻后,两人又如发狂的猛虎对冲起来。
乐进部曹军只有5000余人,仅仅是全柔军的半数。但久经沙场的曹军精锐,战力却要远超对方。
以两倍之众,居然被敌军所阻,全柔心焦如焚,不断厉声高呼,督促麾下士卒冲击曹军地防线:“锋矢,锋矢!冲锋,冲锋!”
……………………………………
曾经豪情万丈、意欲擒贼擒王的西凉骁将侯选,如今却狼狈如丧家之犬,只恨不得能远远地逃离战场。然而,就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上苍也不准备为他实现。
仅仅不到五合,侯选只觉自己双臂已经麻木到不听使唤。而这时,黑色死神挥舞那柄蛇头长矛,编织出无边风雨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呀~~!”几近绝望的狂吼中,侯选奋尽全力挥倒架向那漫天风雨。
无边风雨在一刹那凝滞,随即迸发出刺耳的金铁相撞声。
猛觉胸口一凉,随即侯选竟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随那硕长的大矛凌空飞起,热腾腾地鲜血如箭喷射,大刀自手里无力地滑落。
黑色杀神不带任何感情的虎目甚至连瞥都没有瞥一眼,就将侯选从矛身上甩落。
“为什么……我竟会主动挑上张飞?”飞行在空中,侯选脑中闪过最后一丝念头,随后身体如落叶一般跌落尘埃中。
刺毙一名主动挑衅的敌将后,我抽空观望了一下四下的情形。
文聘、全柔两军的赶到,虽然缓解了战局,却未能从根本上改变我军的困境。
西凉骑军依然猖狂肆虐,我军的伤亡直线上升。
这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怀念起了马岱。
“噗嗤~~!”千钧一发之际,陈到如箭般急退数步,但前胸处仍被许褚斩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在山君刀的刀锋下,陈到护身的铁甲简直如树叶一般薄弱。
“护卫统领,排枪阵,突击!”十数名虎枪兵立即红了眼,发狂似得扑向许褚。
长枪拄地,陈到看也不看胸口那深几见骨的伤口,血红的双眼紧盯着不远处的悍敌。
“虎枪营,侵掠如火,击溃敌军!”奋尽全力厉吼一声,陈到欺身上前,挺枪再度刺击而出。
“侵掠如火,击溃敌军!”排枪阵咆哮向前。
收回凝望山下战场的目光,庞统表情痛苦地仰面向天,睿智的双眼紧紧闭起。突然间,他双膝跪地,长啸呼喊:“诸天神明,求你们庇佑我大汉社稷,庇佑我大汉千万子民吧!下雨吧……”
“啪嗒!”声音未落,一滴豆大的雨珠无巧不巧地“砸”入庞统的眼中。
随即,两滴、三滴、四滴……直到天空被密集的雨线覆盖。
浑然不顾身体被雨水淋得湿透,庞统双手摊开,尽情地迎接着狂风暴雨的洗礼,似颠似狂地大笑说道:“天不亡我大汉,天不亡我大汉……”
树枝状的闪电掠过长空,天地为之一亮。
“轰!”轰隆的夏日惊雷震动人间。
也不知蓄势待发了多少日,雨势在一瞬间就变至最猛烈,似乎是上天想要将人间的血腥气洗涤一尽。
浑然不顾可能会导下闪电,我将蛇矛刺向天空,声嘶力竭地狂喝道:“上天庇佑,我军必胜!”
“上天庇佑,我军必胜!”赵云从敌将身体里抽回风雪枪,龙吟九天。
“上天庇佑,我军必胜!”震天的呼喊,纵情地回荡在战场上。
浑身湿透的曹操抬头看天,面无表情,紧握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雨水中,肃立在后的贾诩的视线变得迷离,无声地暗叹了一声:“这雨……哪怕再迟半个时辰,最终战局将全然不同……天意么……”
西凉骑兵们却是没有感觉下雨有什么不好,至少是凉爽了不少,但他们却没有料到另一件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九章(上)
雨线如瀑,雷霆似怒。
银蛇般的闪电划破长空,伴随着撼天动地的炸雷声,天空像突然被撕开了口子一般,降下如注的豪雨。雨势如狂,仿佛瓢泼盆倾,滂沱的雨幕中难辨东西。
曾经尘土飞扬的大地,似乎在短短的盏茶时间内,就变成了一片泽国。雨水渗入到泥土中,让地面由干燥坚硬变得松软湿滑。
滂沱大雨中,荆州军的抵抗竟似比先前又顽强了几分,疯狂了几分,他们高呼着“上天庇佑,我军必胜”,毫不畏惧地与曹韩联军搏杀在一起。
西凉骑兵们疑惑不解——大雨的降临,似乎在一霎那就让荆州军的士气飙升了起来,但这场大雨究竟在哪里能够帮上他们……
西凉之地向来风沙肆虐,甚少降雨。而且,西凉的土地中含沙较多,与中原也大有差别。西凉骑兵们自然想像不出,他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在被暴雨洗礼之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
他们依然在奔驰冲杀,浑然未觉地面已经越来越泥泞不堪。
一名疾速奔驰冲锋的铁骑,高高扬起手中的骑枪,恶狠狠地朝身前不远处的一名荆州步卒刺去。
眼见即将刺中,铁骑兵被雨水浸湿的面孔上,流露出狰狞嗜血的表情。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骇然发现身体竟失去了平衡。
疾驰中的战马,猛地踏上了一团湿滑的烂泥,蹄腿一滑,形同踏在了空处,整个身体顿时无法控制。前冲的惯性让它不由自主地向右前方栽倒下去。
一人一马轰然倾倒,荡起无数泥浆。
“啊~~!”运气不佳的铁骑兵被战马庞大沉重的身躯压在了身上,数百斤的战马,加上跌倒地惯性冲力,一瞬间就压折了他的右腿。
但厄运还没有结束,由于先前的冲势实在太猛,战马的身躯居然在泥浆的助力下,整个翻了过来。
这一次。恰好压在了铁骑兵的头部。
同样的遭遇,接二连三地在狂冲肆突的其他骑兵身上上演起来。
地利条件地突然改变,让战马根本就来不及适应,也无法适应。
战马无法适应,人也同样如此。
“啪!”“啪!”“啪!”“啪!”
战马摔倒的声音此起彼伏,其间更掺杂着渗人的骨折声和痛苦的哀号声。
前面的战马撂倒后,又会成为后方铁骑的障碍。湿滑泥泞的地面,让许多骑兵勒止战马的努力化为泡影。
一个绊一个,一排绊一排。
上千匹战马“前仆后继”地轰然倒地的场景,连敌对的荆州军士卒都不禁微愣了愣。但片刻之后。他们就毫不留情地扑向了那些倒地地铁骑士兵。
战场的局势,在短短两、三盏茶的工夫内就出现了翻天覆地地变化直被压制地荆州军,如蛟龙出渊迎风傲雨;先前纵横驰骋、耀武扬威的西凉铁骑。此刻却是虎落平阳……
西凉铁骑所以强大。正是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强大机动力和冲击力,无论正面冲锋、侧后游击都能游刃有余。但在这泥泞的地面上,他们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连控制战马的平衡都相当困难,更休说冲锋杀敌了。
凭借高超的骑术和强悍的力道,阎行硬生生稳住了脚底不住打滑的坐骑。任由密集地雨点击打在身体上,他根本顾及不到这个,四下里东倒西歪的铁骑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透过雨线,阎行低头探望,那烂如沼泽的地面令他触目惊心。顿了顿,他发狂似的高声疾呼起来:“传令,传令,停止冲锋!”
无人应声!
“传令,传令……我叫你他娘的传令……”一直听不到号角响起。阎行怒火中烧地回头叱骂道。
本应跟随在后的号角兵,此刻却踪迹全无。想来是在风雨乱军中失散了。
一道巨大的球形闪电掠过长空,稍显模糊的视线陡然一明。
震耳欲聋的轰隆雷鸣声中,阎行突然惊愕地发现对方的风骑军居然仍在冲锋突击,泥泞湿滑的地面似乎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仅只奔驰速度稍慢一些而已。
还未等阎行有空细思缘由,突来的巨大危机感令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好……强,是谁?”
在左侧,如帘的雨线被诡异地扭曲,随即竟凌空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长,迅速演变成一条透明的“雨”蟒,张开血盆大口,以吞天嗜地之势直袭阎行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阎行暴喝一声,手中长矛击破雨线,迎向那条巨大的“雨蟒”。
“轰~!”雨蟒被击得粉碎,阎行连人带马急退了4、5步,异常艰难地稳住身形。
“炸裂”开的雨丝如同一支支利箭,四处激射。
额头上、面颊上、脊背上各多出了一条细长的伤口,溢出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散,阎行如受伤的猛兽一般低吼道:“张飞,我要杀了你!”
荆州军斗志狂飙,曹军咬牙死战,只有西凉骑军的处境最为尴尬,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无法放蹄奔驰的骑军,就如同被断翅的飞鸟、缺鳍的游鱼,十成战力连三成都发挥不出来。但对手却根本不会考虑铁骑的窘境,刀枪剑戟一齐招呼上来。
随着伤亡的直线上升,铁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荆州军会对下雨如此兴奋。
“莫非……上天真的在庇佑他们……”恐惧慌乱中,铁骑兵们脑中都不由产生了这一念头。
战场北面
“天意,天意。天意啊……人力虽强,又岂能胜天?!!!”领着千余骑留镇后方地韩遂,挥手拒绝了亲兵递来的雨蓑,任由雨水击打身体,仰天长叹道,“传令,全军撤退!”
“呜~~呜~~!”撤退的号角冲天而起。
嵖峨山顶,风更急。雨更骤,闪电雷鸣更似就在身边一般,但庞统全然不顾。
他神情兴奋,一面努力透过雨幕眺望战场,一面大声对身后的号角兵下达命令,协调各路兵马截击围堵曹、韩联军。
“噗~~!”阎行身形急矮,险险地躲过蛇矛的刺击,但他的头盔却没有那样的幸运。
“阎行匹夫,下马受死!”手臂一振将矛尖上的铁盔甩落,我冷声呵斥道。
北面方向招呼西凉铁骑撤退地号角变得越来越急促。
失去了头盔的束缚。阎行潮湿的鬓发胡乱地披散在面颊上,加上因失血过多而造成的青紫嘴唇,看起来无比狼狈。此刻的他。已不复开始时的嚣张自信。不断转动的眼球显示他的斗志已经动摇。
“想溜?有那么容易么?如果在平时,或许还能如你所愿,但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下,你连控马就困难,凭什么能从我乌骓神驹的脚力下脱身?”冷眼看着阎行,我一言道破了他的心思。
阎行的身手确实不错,以马战而言,或许跟甘宁、魏延也有得一拼,但可惜的是。他选错了战场。
雨战及泥泞地形地作战,本就是我操练荆州马、步军地一个必备项目。下雨,或许会对我和我麾下将士产生一定的影响,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阎行和西凉骑军却是足以致命的。
悍勇的阎行。也抵不过区区的雨水、烂泥。
被我叫破了心中意图,阎行面色乍变。突然勒马转身,不顾一切地策马北驰起来。
勿需我指示什么,乌骓已如离弦之箭疾冲而去。
阎行身体伏在马背上,密集的雨线掩饰了他手里的一些动作。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蛇矛已经蓄势待击,但我心里却产生一丝异样感觉。
就在这时,阎行突然挺身转向,一弯强弓出现在他手中,瞬间弓成满月,三支狼牙径直瞄准了我。
“呃~~!”略显怪异的呼喊声中,三支羽箭脱弦而出。
短短的十数步距离眨眼即过。出乎意料,三支箭居然都是贴着我的身体飞过,甚至没有需要我做出什么闪躲动作。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我不会给阎行留第二次机会了。
蛇矛破开风雨,准确地刺入阎行坐骑的后腿,随即我奋力一提,将阎行连人带马挑上了天空。
阎行的身体从马背上跃起,向右侧弹去。
冷哼一声,我运足全身力气,连矛带马重重地砸向阎行纵跃的地方。
“咯哒~!”拼力闪躲的阎行,还是未能逃脱,被蛇矛上连带地巨大战马砸中右腿,立刻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待阎行再有什么动作,我从马腿上抽出蛇矛,顺势在他的脖子上来了一重击。
“丞相,此战虽未能达到目标,但来日方长……还是先撤吧……”抹了一把脸上地雨水,贾诩苦苦向曹操劝谏道。
韩遂已经擅自下令撤退,曹军虽然仍在抵抗,但斗志狂升的荆州军已经逐渐控制了战场局势。贾诩知道,这场会战的结果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或者是天意,或者是人谋……最终还是张飞,赢得了这场关系天下走势的大会战。
曹操面色木然,眼睛紧紧盯着已开始北撤的西凉骑兵。
战场上,到处都回荡着荆州军激越的号角声。
“传令…………撤退!”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四十九章(下)
西凉军撤退号角吹响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这场战事的最终结果。盟军的擅自退却,曹军士卒的军心士气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面对斗志飙升、势如疯虎的荆州军,他们的抵抗意志呈现迅速消褪的趋势。
无边的狂风暴雨,泥泞湿滑不堪的地面,更是加剧了这一趋势。
因此,当己方的撤退号角一响起,曹军士卒几乎是发自心底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毫不犹豫地退却了起来。
大雨滂沱,战场混乱,曹军将领实在没办法有效约束麾下士卒,除了少数几个部曲外,多半的曹军士卒都是不成队型地四散奔突。而这,正给了荆州军追击的良机。
奋力一刀击退了十数名虎枪兵的突刺后,许褚瓮声狂吼道:“虎卫军,跟上我,护卫丞相大人撤退!”
从率军参战一直到撤退的号角响起,足足一个半时辰,许褚引以为傲的虎卫军居然愣是没能击溃面前这支名为“虎枪营”的敌军。
或者正是如这两支劲旅的名号一般——两“虎”相争,最终只能是两败俱伤。
许褚知道,在势已去的情形下,再跟虎枪营继续纠缠下去也是于事无补。而当务之急,还是先担负起曹操的护卫重任。
“追击,追击!截杀敌军,截杀敌军!”陈到步履蹒跚。面庞因失血过多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之色。但仍自声嘶力竭地狂呼道。
“大人,您地伤势太重了,先休息一会吧,截杀敌军的事,就交给末将!”都尉于真一把扶住险些摔到的陈到。焦急地劝谏道。
陈到身上已经添了四道伤口,其中最严重的那道几乎伤到了心脉,大量的鲜血流失,加上风雨的侵袭,令他的身体到了崩溃的边缘。同样久经沙场的于真很清楚——再让陈到这样拼下去,即使不死。事后也至少要卧榻半年才能行动。至于是否会落下病根还不得而知。
努力了几次,还是无法独自站立,陈到厉声对于真说道:“德彰,找两个人,抬着我,一定要把许褚这厮截杀!”
“大人……”于真一阵踌躇,不敢领命。
“听到没有!”陈到咬牙切齿地怒喝道。
“诺!”于真一咬牙。大声喊道,“你们四个,抬起大人;你们四个,贴身护卫大人。要是大人有半点损伤,我剐了你们!”
四名虎枪兵迅速将手中长枪放置在地。其中一人脱下护身滕甲摊铺在长枪上,做了一个简陋的“担架”。随即小心翼翼地扶着陈到坐上滕甲。
四人用力,将陈到抬了起来。
“虎枪营,侵掠如火,击溃敌军!”长枪奋力前指,陈到虎啸长空。
“侵掠如火,击溃敌军!”所有能行动,不能行动的虎枪兵,只要一息尚存,都奋尽全力呼应着自己的统领。
撤退地乱潮之中,乐进当仁不让地担负起了殿后地重任。
事实上,除了虎卫军、曹休、曹真的骑军之外,也只有他的部曲保持了完整的队型。
很清楚如果没有人殿后阻击敌军追击,曹军的撤退势必会变成一场溃败,乐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领军与山呼海啸的荆州军纠缠了起来。
承受着数倍于己的敌军一波又一波地冲击,乐进所部仍如疾风中的劲草,怒涛中的磐石,伤亡无算,依旧岿然不动。
但在优势敌军的围攻之下,乐进麾下的士卒越来越少,而他自己也再度被凌操给盯上了。
凌操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战场,他原本地任务,仅仅是统领所部水军接应全柔渡淮北上。但由于担心援军兵力不够,他主动抽调了千余精锐水兵以为助力,并亲自跟随全柔来援。
自赶赴战场参战,就一直被乐进阻挡,令凌操怒火中烧不已。眼见追杀曹操的大好机会即将因乐进而失,他简直恨不得一口将这个劲敌吞下去。
策马接连撞飞两名挡路地敌兵,凌操手中大刀带着隐隐风雷之色,自左上而右下斩向乐进。
乐进跨下战马一个旋转,使得掌中大刀正好架住敌刃。双刀相交,“铛!”发出尖锐刺耳的金铁声。
犹如两头发狂的猛虎,凌、乐两人实打实地战在一处,谁都不愿躲避,刀来刀往,就听到“铛!铛!……”之声不绝于耳。
在两人身旁,各自的军卒也是拼死相击,怒吼连连。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又被雨水、泥浆冲散……
战到兴起,凌操架偏乐进的刀势后,突然腾出左手,状似疯狂、却又极为巧妙地一把抓住对手大刀的刀背,随即猛一用力。
乐进没有料到凌操会来这一招,促不急防加之已遭数创,身体有些脱力,竟连人带马被拖拽了过去。但他也是沙场宿将,反应极快,眼见凌操右手的大刀当头劈下,毫不迟疑地放开了紧握的刀柄,随即动作极快地抽出腰间佩剑,疾刺向对手的胸膛。
没有料到乐进会放弃大刀,凌操也被搞了个突然,巨大的拖拽力让他自己不由自主地后退起来,一时间甚至来不及反应对手的剑刺。
“噗!”剑锋入肉的声音,一片鲜血扬起。
瞥了一眼深入胸膛近半尺地长剑。凌操如暴怒地雄狮。掌中大刀疾速斩下,狠狠地砍在了乐进的肩头,几乎将他的左臂完全卸掉。
乐进全然不顾伤势,狂吼一声,右手猛推佩剑。锋刃穿凌操后心而过。
“阿爹~~!”远处惊骇欲绝的呼喊声中,凌操刀锋急转,平斩在乐进的颈脖之上。
最后地奋勇之后,凌操的身体在马上摇晃了几下,双手所持的两把大刀同时掉落于地,勉强稳住身子。他抬头看了看乐进。艰难地说道:“算……平手了……,到……地下……再分……胜负……”
“……正……合……我意!”乐进颈脖处血如泉涌,但他仍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说道。
“扑通!”两具魁梧的身躯同时缓缓滑落马下。
“阿爹~~!”凌统箭步如飞,冲到凌操的跟前,矮身扶起泥浆满身地父亲,看到那把穿心而过地利剑,不禁魂飞魄散。
“阿统。……好好……跟着将军,不要……丢了凌家……的脸……”勉强睁开眼睛,凌操提起最后一口气,“照顾好……你娘跟……”
最后一句话甚至没能说完,凌操生机已逝。
“阿爹~~!”凌统仰天痛哭。泪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滴落在凌操的尸体上。
主将的阵亡。成为压垮乐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支坚忍不拔的劲旅,斗志虽然不失,但却失去了组织,散乱的抵抗再也无法阻止敌军地围攻,逐渐逐渐地被“淹没”。
一北一东,整个战场形成了两股撤退与追击的大潮。
漫天风雨中,撤退者亡命奔突,追击者紧随不舍。
“啪~!”“啪~!”“啪~!”
泥泞不堪的地面,对任何一方都是极为严峻的考验,人和马摔倒的声音此起彼伏。跌倒者只能自求多福,没有同伴能够顾得上他们,甚至还会被后来者无情地践踏。
伏尸遍地,伤员累累,刀枪剑戟、器械旗帜被丢弃得到处都是。
呼号地风雨,似乎也在为这惨烈的一幕而哭泣……
没有参与追击,我驻马而立,蛇矛针插奋身旁,抬头望天丁尽情沐浴着上天赐予地豪雨。
胜了,终于胜了!
过程虽然艰难,伤亡虽然惨重,但终究是胜了!
这一战过后,曹操在西线战场已经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在十数骑的护卫下,庞统策马疾驰而来。
即将到达我跟前时,战马突然一滑,虽然勉强稳住了脚步,却将没有防备的庞统摔了出去。
我心神大惊,急忙跳下乌骓,朝庞统摔落处飞奔而去。
没等我赶到,庞统已经自己爬了起来,也不顾身体和脸面上满是泥浆,兴奋地呼喊道:“将军,咱们打赢了,打赢了……”
这一战胜得如此艰难,以至于连庞统就兴奋到失态。不过,我自己也是如此……
一把扶住庞统,我大笑着点了点头:“打赢了,打赢了……”
一个时辰后,狂风暴雨慢慢地转弱,并最终停歇了下来。
天空中依然隐雷阵阵,阴沉沉一片,预示着降雨并不会就此而终。在这之后的数日,乃至十数里,恐怕仍会阴雨绵绵。当然,未必会如入梅的第一场雨这么大。
随着大雨的停歇,追击之战也逐渐地停了下来。
虽然我很想一举将曹、韩联军全部击灭,但连续奋战了数个时辰的三军将士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而且,负伤后又淋了大雨的军卒也需要及时地救治,否则势必会造成非战斗的减员。
这里的士卒,几乎都是经历过十数次乃至数十次战斗的老兵,每一个都是相当宝贵。战斗中阵亡在所难免,因为非战斗因素而减员,实在太不划算了。
策马奔驰中,贾诩不时将忧虑的目光投向曹操。
这一次的会战失利,对曹操的打击,绝不是一言半语就能劝慰开的。
从下令撤退的那一刻起,曹操就始终维持着木然的表情,令人担忧。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章(上)
临近黄昏时分,零零星星的战斗彻底停歇,战场也被清理了一番。但也仅仅是收拢了俘虏、战马,为伤兵进行了简陋的包扎救治,并收殓了我军阵亡将士的尸身而已。
而进一步战场清理,只能留待明日了。
是夜,停歇了不到两个时辰的雨,又淅淅落落地下了起来,不过势头比起先前的那场豪雨却要减弱不少。
绵绵的阴雨中,间或响起的呻吟声,为略显残破的吴房县城凭添了几分沉肃气氛。
吴房本是汝南境内的一座大县。据闻在最为鼎盛的时候,仅此一县就拥有人丁达十八万之众,为汝南郡内第四大县。但随后的天灾战祸,使得这座繁华大县逐渐地没落了下去。
现在县内可统计的人丁,包括老弱妇孺在内,也不过五万来人。但宽大的城池,林立的屋舍,还是可以依稀辨认出往日的繁荣来。
在短短的十数日内,吴房县的归属已经经历了四次变更十二天前,我军不战而下此城;两天前,曹军复夺回吴房;今日,在追击曹韩败军时,黄忠顺手又把这座城池拿了回来。
为了躲避晚间的阴雨,同时也为能给伤兵一个好的疗伤环境,我统率大军进驻了吴房城。
中原苦战,十室九空,再加之不少豪族富户因担心战乱的牵连纷纷南迁北走,以至城内空出不少房舍来。这些空舍,全部都被我下令征用来安置伤兵。
交代庞统和各部将领统计战损情况后。我便领着张渭等十数名亲卫,走房过舍,探望起伤兵来。
举步进门,一股浓郁的药腥味扑鼻而来。入眼处,几名负责照料伤员的士卒,正在熬制药物。
这栋房子本是吴房一户豪族宅邸的正厅,极其宽敞。但原本雍容华贵地厅堂,此刻却俨然成了一座病房,数十名伤兵或坐或卧地在此养伤。
“参见将军……”一见我到来,熬药的士卒急忙起身行礼。连伤兵们都纷纷挣扎着要起来。
“都不要乱动,该坐的坐回去,该躺的躺回去……”我板起脸,厉声呵斥道,“负了伤,就给我好好养伤!”
在我的积威之下,一众伤兵也不敢再强自起身行礼,只得回复了原先的坐、躺姿势。
走到一名全身上下布巾包裹得如同木乃伊般的士卒跟前,我蹲下身子,探手阻止了他想要爬起的企图。低声问道:“伤了几处?”
“十……十三处!”他艰难地回答道。
轻拍了拍他没有受伤的右肩头,我宽慰说道,“等伤好些,让人送你回丹阳!”从口音中。我已大致判断出他的是丹阳人。
“将……将军。小人不……不回去。只要还能拿刀,还能走路,小人就要……随将军打到底……”丹阳人特有地剽悍尽展无疑。
望着那双渴望的眼眸,我心中一阵悸动,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样的。只要你还能拿刀,咱们就一起打到底……”
“恩……”包裹严实的头颅艰难地点了点。
探望过屋内所有伤兵,我正要离去,举步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双手合抱,躬身向一众伤兵深深地施了一礼……
城头变幻大王旗!
似乎是经历得太多了,对于城池的变迭,城内百姓倒也没有显得太过惊恐。甚至于。一些百姓还在获得了赠予的粮食后,主动烧水生火。照顾起我军的伤兵来。
两个时辰后,庞统统计完了伤亡情况。
县衙大堂内,各部将领齐集于此,只少了凌统一人,他还需要时间来抚平父亲阵亡的哀痛。
北伐以来,我军阵亡将领中,凌操是品级最高的。他本没有受命来援,但出于对战局的担忧,还是跟随全柔一起来了。没想到,这居然成了他戎马生涯中地最后一战。
除了凌操,这几月来,我军阵亡名单中,还包括有张南、贾华等六位校尉级将领,都尉级将领二十一人。其他的基层军官和士卒,更是只能以“万”为单位来计算……
这场北伐战事,虽然不可避免,虽然可能利在千秋后世,但过程也实在太过残酷了。
“……此战我军共阵亡17000余人,其中风骑军阵亡1400余骑、铁骑阵亡700余骑、鲜卑狼骑阵亡200骑,虎枪营800余人,熊枪营1500余人,无前飞军500余人……”通报伤亡数字时,向来豁达爽朗的庞统,声音也显得异常低沉,“此外,伤势较重的士卒也达7000余人,军中大夫正在全力施治,究竟有多少人能够痊愈,仍是未知之数。”
包括我在内,堂内众将一阵默然。
加上文聘和全柔地援军,这一战我军共投入兵力七万人,而伤亡居然就达到了两万五千人。
四分之一强的将士,就在这里逝去了生命。
“战果方面,暂时还未能统计出确切数字,但据大致了解的情况心沉默了片刻,庞统接着说道,“我军击杀的曹韩两军兵马,应该不下两万。俘虏敌军一万三千余人,但其中有三、四千人伤势较重,恐怕已经无法救治。
此外,庞德、马休二位将军迫降近千骑兵。被生获的战马也有数千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惨胜。要不是上天庇佑,及时降下大雨,这场战事的结果会如何,很难预料。
战后我曾经假设了一下,如果这场雨来得晚上半个时辰,可能先行崩溃的就是我军;再假设老天降下的如果不是狂风暴雨,而是细雨蒙蒙,那我军地伤亡恐怕要比现在多上三成到四成……
这老天爷,实在是很会捉弄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他让你失望;在你行将陷入绝望时,他又突然给了你希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诚如斯哉!
不过,我军虽然胜地惨烈,但曹军的情况却更加糟糕。
曹操处心积虑地筹谋多时,意欲毕其功于一役的这一战,最终竟以惨败收场。且不论那巨大的伤亡,就以行将胜利、却最终在上天的安排下功败垂成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曹操呕血不已了。
这时代的人。往往将天命看得比什么都重。曹操因天数而战败的事情一旦散布出去,绝对可能会对他治下地民心、军心产生震撼性地打击。
而在战事的最后阶段,西凉骑军的擅自撤退,也会在曹操与韩遂间埋下分裂的种子。
我军惨。曹操更惨。所以,这场北伐战事没有理由停下来。
“……我军必须乘胜追击,而第一步,仍然是夺取汝南全郡,将汝南、南阳与寿春、章陵、襄阳三郡连成一片。并配合君侯大军,形成对兖州曹军的夹击之势。”在我沉思的当头,庞统已将话题转到到了接下来的战略问题上,“迄今为止,北伐之战虽然异常艰难。却已一步一步地向预定目标靠拢。庞某深信,实现夺取豫、兖、徐三州的大战略,并非虚妄之说!”
议事结束后,我将马休和庞德留了下来。
“叔明,阎行被擒之事。你应当已经知道了吧?”我直接向马休挑明了事情。
“是,赵将军已经告诉末将了!”马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紧握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说道。
“如果我把他交给你,你准备处置?”
“剐了他……”恨至骨髓的话语从马休嘴里脱口而出,但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将军,能不能把他先留下来……”
“恩?”我轻噫一声,略感诧异地看向他。
“我马家一百三十口虽被韩遂所害,但阎行却是真正动手的人。我要留下这个狗贼,等二哥和铁弟他们回来,一起来生剐。”马休躬身深施一礼,期冀地说道,“恳请将军准末将之请!”
“恩!”点了点头,我换了个话题对庞德说道,“令明,此战所擒获的俘虏中,有不少西凉兵,你可以设法从其中招降人手,尽量扩充铁骑!等到梅雨季过,需要借力铁骑的地方很多。”
“将军放心!”庞德沉稳如山地应道。
送走庞、马二人后,我在张渭地引领下,来到了凌操停柩的地方。
由于仍在大军征战期间,不宜举丧,停柩的房间里只点了几盏招魂油灯。昏黄的灯火下,凌统腰系一条白绫,呆跪在灵柩前怔怔出神。
挥手示意张渭先行离开,我缓缓走到凌操灵柩前,恭敬地连施了三礼。
“呃~~?!!”凌统这时才发现有人进房,机械地抬起头,看清我的模样后,急忙准备起身行礼,“参见将……”
“公绩,不必多礼了!”我伸手轻压在凌统的肩上,阻止了他的动作,“我只是来看看子覆,看看你!”
“二月里从襄阳出征时,阿爹还说‘打完这一仗,回到家就能抱孙子了”没想到居然……居然……”话没说完,凌统就已泣不成声。我知道他一直在强忍悲痛,此刻终忍不住倾泻了出来。
“生于沙场,死于沙场,这就是我和你父亲这一辈人的宿命,或许也是最大的心愿。我们把该打的仗,该流地血流尽,你们这一辈日后就不必再流血拼命了。”轻拍凌统的肩头,我怅然叹道,“子覆沙场而亡,也算是得其所了!公绩,不要太过伤悲了……”
点了点头,凌统的双肩却依然轻微耸动着。
“现在是六月天,尸身不能久放,我准备明天就让人护送子覆的灵柩返回庐江。”轻叹了一声,我缓缓对凌统说道,“公绩,明日也随你父亲一起回去吧!”
默然了许久,凌统摇了摇头:“就照将军的安排,明日送阿爹回‘家’,但我要留下来。如果我现在就回去,阿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答应……请将军准许末将留下来!”
“想好了?”
“请将军成全!”
“好吧!”我点了点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章(下)
细雨笼罩下的平舆城,显得分外阴冷。
虽然已是深夜,但城中依然灯火通明。城门口处,更是人声鼎沸,无数尚未来得及入城的曹军溃兵拥挤在城下,高声呼喊着。
“开门,开门……”
“放我们进城……”
守城军卒担心有敌军混在溃兵之中,唯恐会让敌军有机可乘,根本不敢开启城门。
僵持了许久,城外的士卒恼怒不堪之下,情绪愈发激动。阴雨中,他们早已被淋得湿漉漉,浑身上下没一根干丝,晚间的湿冷,再加上一天的厮杀奔逃,体力已然透支,根本没办法在外面等下去。
就在内外双方几乎要闹僵时,曹洪突然引一彪兵马赶到门口,命令守城士卒开城放行。随即,在曹洪军的控制下,城外又饥又冷的军卒顺从地列队入城。
急步走到平舆县衙大堂外,贾诩脱掉身上的雨蓑,交给身后的亲随后,轻声朝守卫在门外的许褚问道:“许将军,丞相大人歇了么?”
许褚粗豪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摇摇头说道:“丞相大人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我让人送进去的热酒,丞相也没有动。贾大人,你比我会说话,进去劝劝丞相大人。”
贾诩微微皱眉,点了点头,随即放轻脚步走入堂内。
大堂左右两侧各燃着八支火把,摇曳的火光下,曹操以手扶额。盯着桌案上地图怔怔发呆。
上前几步,贾诩正准备躬身行礼,曹操却突然先行发问道:“联络上韩遂和国让、文谦他们了么?”
“回丞相,跟韩遂取得了联系。他已经退到定颖。田豫将军率军退到了上蔡附近,诩已命人召他与丞相会合。至于乐进将军……”提到乐进时,贾诩踌躇了一下,才低声说道,“目前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以乐将军之能,脱身并非难事,或许正在躲避敌军追击,暂时无瑕联络丞相。”
沉默了片刻。曹操缓缓抬起头来:“文和,已经收拢起多少兵马了?”
灯火之下,贾诩愕然发现,曹操的面庞似乎呈现出一丝异样的潮红,他没有着急回答,反轻声询问道:“丞相无碍否?今日您淋雨甚久。恐于身体多有不利,是否请大夫为您诊治一番?”
“不妨事!”曹操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挥手说道。“情况究竟如何?”
贾诩无奈,只得回道:“已得兵马一万三千人,还有不少士卒正朝平舆聚拢而来。”
曹军撤退的时候风雨大作,兼之道路泥泞,相当一部分士卒都走散了。
“加上国让的兵马,你估计我军还能凑起多少人来?韩遂那边还能剩多少人?”曹操继续问道。
“我军应该有两万五千人上下……至于韩遂,大概还能有一万三、四千骑!”贾诩谨慎地报了个乐观的数字。
“两万五千人,一万三、四千骑……”将两组数据低喃了几遍后,曹操仰天长叹道,“原本是想借此一战击溃张飞。却不想最终居然是自己损兵惨重。
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乎……”
贾诩低头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向来坚信事在人为的曹操,在这一场因“天意”而导致地关键性失利面前,对自己的信念已经产生了动摇。
半个时辰。大雨只需要晚来区区的半个时辰,一切都将截然不同。然而。上天却无情地抛弃了曹军!
正待说些什么安慰曹操,却突然听到一个“扑通”声,贾诩急忙抬头,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曹操整个人都趴在了桌案上,动也不动,那巨大的声响正是身体撞击桌案所致。
“丞相,丞相……”贾诩急步上前,扶起昏迷不醒的曹操,大声呼喊道,“快来人……”
许褚一个箭步窜入堂内,看到曹操的模样,骇然色变,声如炸雷一般地怒喊道:“来人,快寻大夫……”
小心谨慎地为床榻上的曹操诊断完毕后,额头早已经湿透的大夫起身,对围聚在旁地曹洪、贾诩等人说道:“丞相大人淋雨过久,以致风寒入侵……再加之强行忍耐头风之症,故而才会晕倒……”
“丞相大人究竟怎样了?”曹洪哪有耐心等大夫叙述病理,怒不可遏地喝问道。
已过天命之年的大夫浑身一颤,忙不迭地回道:“只需要照方服用汤药,再多加休养调理,一、两月后,应无大碍。”
顿了顿,他又强忍心中的恐惧,补充道:“丞相大人病体未愈前,不宜操劳!”
“一、两月??!!”听了大夫的这番话,曹洪、贾诩等人惊愕出声,随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眼下东、西两线的战局,都呈现不妙趋势,尤以刚刚遭受惨败的西线战事为最。在如此困难地形势下,身为擎天巨柱的曹操居然病倒了,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
三个时辰后,曹操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察觉到自己口中的浓浓药腥味,立刻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曹操余威犹在地询问下,随侍看顾病情的大夫实在不敢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地将病情说了出来。
怔怔出神了片刻后,曹操命人将曹洪、曹休、曹真、贾诩四人唤入房内。
“有文谦的消息了么?”
未等曹洪他们开口,贾诩接口回道:“回丞相,暂时还没有消息,但诩已派出斥候寻找。”
实际上。一个时辰前,贾诩等人已从数名乐进部残卒那里,得到了一条尚未证实的消息——乐进已与敌军大将凌操力战后同归于尽。
不过,这条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给曹操知晓。以他现在的状况,一旦得知此事,只会加重病情。
“张飞有什么异动么?”没有察觉贾诩的意图,曹操缓缓点头,换了个问题。
“没有。据悉,张飞似乎屯兵进驻了吴房。这一战,他的伤亡也绝对不轻,应该还需要些时间来恢复元气!”
曹操声音颇显无力地说道,“此战我军已伤筋动骨。士气亏损,韩遂亦是如此,加之这梅雨天候利敌而不利于我,故而短时间内不宜与张飞正面相抗。
若不出我所料,张飞接下来必是乘势继续攻略汝南,继而与扬州军合击子孝。依徐州传来的消息来看。子孝那里恐怕也会进展不顺,若再遭张飞背后一击,大局难料。
此外。汝南之地多受刘备故恩,民心向敌多过向我,而我军军心也需要稳固。所以,我有意弃汝南,守颖川、梁郡。”
“军力上,丞相有何安排?”贾诩谨慎地问道。
“子廉领本部兵马退守梁郡,田豫所部兵马随我退守颖川。”曹操知道自己的身体无法再硬撑下去,但在这关键时刻,又不得不殚精竭虑将相关事情安排好,“即刻传书子孝和元让。命他们相机行事若有机会击退扬州军,便一鼓作气成事;若实在无机会,只能僵持,便索性退回兖、青二州,成固守之势。以免粮草耗尽之后,予敌可乘之机。
此外。务必要稳住韩遂。梅雨天里,西凉骑军虽然无从发力,但只要他们在,就始终对张飞是一个威胁。如果实在不行,就由文和想办法直接控制西凉骑军……”
一口气做完相应安排后,曹操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定颖县,县衙
再次确认了阎行没有回来的消息后,韩遂终于做出了最坏的打算——自己的女婿十之八九是遭了不测。
望着堂内寥落无几的部将,再想到折损惊人的铁骑,韩遂心中既悔又恼。一个月前,三万铁骑浩浩荡荡呼啸南下,何等意气风发;一个月后,三万铁骑居然只剩下了一万三千骑,其中还有不少伤兵,士气更是低落到极点。
“主公,咱们这打得太亏了!为曹操这样卖命,值得么?”大将成宜痛心地说道,“而且这鬼天气,这鬼地方,实在是很不利于我军征战。”
“都打到这地步了,还能怎样?”韩遂怅然叹道,“我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主公,咱们不妨跟张飞议和……”骁将李堪建议道。
“议和???”韩遂苦笑说道,“汝南和吴房这两战,死在我军手上的荆州军恐怕有两万人,这仇恨早已经结大了。如今张飞大势占优,怎么会答应和我们议和?要是议和不成,再走漏消息,连曹操都容不下我们。
到时,张飞、曹操恐怕就会联手先铲除我们。”
“刘备这个人素好名声,如果主公悄悄派人议和,应当不会走漏消息吧?”成宜疑惑地说道。
“刘备或许是如此,但张飞绝不是这样的人。张飞用计奇谲狠毒,断不会给我们将什么仁义道德的,他恐怕正愁没借口挑拨我与曹操内斗……”韩遂摇了摇头,断了部下地奇思妙想,“看来,也只能陪曹操走到底了……”
翌日,在继续清理战场的同时,我派出了黄忠、文聘两部兵马,分别向曹韩联军退却地两个方向做试探性追击。
黄、文二人的追击出人意料地顺利——曹韩联军一路退却,全无回身返战之心。一座座城池都是直接放弃。
一开始,我还担心曹操可能有什么企图。但直到斥候回报,韩遂与曹军一部直接退入颖川郡后,我知道——曹操大概是准备放弃汝南了。
而这时,徐州大战的战况,也经由水军传到了我这里(梅雨季,信鸽已经无法使用)。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一章(上)
翻看手中的绢书,曹仁脸上表情忽青忽红,沉默了许久后,才愤愤地捶了一下桌案。
“曹将军,怎么了,丞相大人的信里说了什么?”徐晃半是急切地半是疑惑地说道。
曹仁手中的这封绢书是刚刚经四百里加急送至,送信途中甚至累死了两匹驿马。当满身泥泞、不成*人形的使者赶抵时,险些被斥候当作敌军细作而击杀。如此紧急送至的文书,其内容必然十分重要。
“又让张飞赢了一仗……”曹仁将绢书递向徐晃,声音低沉地说道,“丞相已经准备放弃汝南了!”
“什么?张飞又……赢了?”曹操邀韩遂南下助战,并有意在汝南与一举击溃荆州军之事,徐晃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吃惊于“张飞又赢了一战”的消息——这岂不是意味着曹操筹划多时的西线反攻计划已经失败?
急忙上前取过绢书,迅速而仔细阅览起来,越看下去,徐晃的面色越显凝重。
“……相机而动,能战则战,无机可用则退守兖州……”看到这样的一段文字时,徐晃忍不住诵读出声,随即惊愕地抬头看向曹仁,“曹将军,丞相大人难道是让咱们放弃徐州大战?”
幸而此刻帐内别无他人,若被他人听到徐晃的这几句话,必会引起渲然大波。
曹仁默然点了点头。
虽然绢书中并未提及汝南之战的详细情况,但徐晃也能猜到能让曹操主动放弃汝南,并有意中止徐州的大战,己方的损失该有多么惨重!。
“如今阴雨连绵,对我军作战相当不利,而且粮草也维持不了多久,此刻放弃徐州大战确是明智之举。”徐晃表情为难地说道,“但夏侯将军那里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曹仁长叹一声,目光有些迷茫。就在昨日。曹仁已经接到夏侯惇第三次求援。
这场迟来的梅雨,进一步催化了徐州战场僵持局面的转变,而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夏侯惇。
被诸葛亮的连环计策算计得手后,“后方腹地重镇失陷”、“军粮将尽”等一连串的噩耗,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夏侯惇大军。
尽管夏侯惇与刘晔费尽了心思,但仍无法消除这些消息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军中士卒逐渐陷入惶惑不安的情绪之中,军心为之涣散,士气因此低迷。而关平率无当飞军在后方秉承“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原则所进行的无休无止的骚扰,更是有如雪上加霜。
努力了近两日,依然无法稳定住军心,无奈的夏侯惇不顾刘晔劝谏,强行对关羽军发动猛攻,同时接连数次谴使向曹仁请援。
事实上。只要曹仁大军能够突破汶水,攻至扬州军侧后翼,就可以与夏侯惇从南北两面对关羽形成夹击。而只要击溃了关羽主力,整个徐州战场的形势将可彻底扭转。
然而,夏侯惇殷切期盼的转机,迟迟未能出现,反而等来了一场要命的梅雨。
绵绵不尽的阴雨,不但让夏侯惇的进攻徒劳无功。更极大地迟滞了曹仁的行动——久攻彭城(郡治)不克之后,曹仁遂以徐晃所部骑军钉死魏延主力,自己则亲率主力步军南下,准备转道郏县强渡汶水。
在曹仁看来,小小的郏县,不到三千的敌军,根本不足以抵挡自己的三万余大军。
但已让徐晃吃了一瘪的郏县守将郝昭。居然又再一次成了曹仁的噩梦——他在以一当十地不利情况下,虽然损失不少,但愣是顶住了三万曹军两天多的进攻,让曹仁连吐血的念头都有了。
到了第三日,梅雨降临。曹仁不顾漫天阴雨,继续实施强攻,想乘郝昭兵力衰微的机会一举破城。然而,他的意图,却又被魏延无情地破坏了。
在没有下雨之时,因为有徐晃骑军的威慑。魏延虽然几次想要南下救援郝昭,却均被挡了回去。但伴随着梅雨来临出现的战机,被魏延第一时间敏锐地把握住了。乘着阴雨,他果断地亲率8000精卒出城对徐晃发动了猛攻。
对魏延这“狂妄”的举动,徐晃虽然恨得牙痒。却是无力阻止。泥泞地地面,已将骑兵冲锋的十成威力减掉了六成。只靠那剩余的四成根本阻挡不了如狐狼般狡狠的魏延和他麾下精锐步卒。
万般无奈之下,徐晃只能暂避锋芒,魏延则乘势南下,直扑郏县,迫使曹仁不得不分心抵抗。
利曹军攻势减弱的机会,郝昭征募城中流民,迅速加强了郏县的防御。
郝昭在内死守,魏延在外牵制,让曹仁筹划的几次强攻化为泡影,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被拖耗了。
“可恨的魏延,可恨的郝昭,还有这可恨的贼老天!”曹仁愤懑无比地叱骂道。
“曹将军,军情紧急,必须早做决断了。再这样耗下去,对我军有百害无一利!”徐晃沉声进谏道。
“即刻派人联络元让,将丞相的命令传给他。”沉吟片刻后,曹仁痛下决定,“我们先向北撤,如果元让有麻烦,也好帮上一把!”
接到曹仁的传书之时,夏侯惇已经在北撤,而且撤得相当无奈,相当狼狈——背后是紧追不舍的关羽大军,侧翼是骚扰不停地无当飞军,前方的青州甚至还有甘宁在兴风作浪。甚至于,连夏侯惇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撤……
夏侯惇掀的最后猛攻,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失败命运。
军心不稳,士气不振,频繁骚扰下军卒的身心疲乏,两面受敌地被动形势,恶劣的天候……天时、地利、人和,曹军连一样都不具备。
被对手的连环诡计激得失去平常心的情况下。夏侯惇的士兵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以逸待劳地扬州军,在抵抗三天后,利用曹军进攻无果撤军回营的时机,突然发动猛烈地反攻。久战体疲的曹军士卒匆忙回身迎战,连半个时辰都没坚持得下来。随后,关羽亲率大军,以曹军败兵为“先导”,一举冲破了夏侯惇的大营。
也亏得夏侯惇威望卓著。治军得法,才得以在最危急的时刻勉强收拢起军势,而后向北撤退,否则曹军很有可能会出现一溃如潮的局面。
但饶是如此,遭遇后追侧扰的曹军,所面临的境况还是迅速地恶化着。而其中最要命的,还是粮草的断绝。
“宰马!”听了司粮官“行将断炊”的禀报后,夏侯惇一咬牙。决然说道。
“这……”一旁的刘晔面色微变,“夏侯将军,我军剩余战马本就不多,皆为各部将领所乘骑。宰杀战马之后,各部将领如何厮杀征战?”
“不杀战马,还能如何?总不成叫将士们空着肚子……”夏侯惇神态疲惫,独眼中泛着血丝。
“照将军说的,去吧……”沉吟了片刻后。刘晔无奈地对司粮官摆了摆手。
司粮官离去之后,夏侯惇掂了掂曹仁的传书,沉声说道,“现在只能指望子孝了。子孝也正在北撤,只要能会合上他,就不必担心关羽那厮了!”
刘晔没有说什么,抬头看了看仍然细雨蒙蒙地天空。无声地叹了口气。
“曹仁弃攻彭城,正在阖军北上?”诸葛亮看着手中刚刚得到的魏延急书,轻叹说道,“看来曹军是彻底死心了!”
“恩……”关羽先是微微点头,但随即又颇有疑惑地说道,“从文长的传书中来看,曹仁北撤之时,我军尚未击溃夏侯惇。他为何会自行撤退?”
诸葛亮蹙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君侯,恐怕是将军那里有了大进展!”
“三弟那里?”关羽微愕说道。“孔明的意思是——弟在汝南已经击败了曹操和韩遂?”
“很有可能!”诸葛亮笑着点头道,“据上次从汝南传过来的情况看,将军很可能是准备利用这场梅雨,来束缚住韩遂铁骑的手脚。只要能够解决韩遂的威胁,单以曹军恐怕是敌不过将军的。
所以。汝南之战地关键,就在于曹、韩二人能不能在梅雨到来之前。不惜代价地击败将军。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等待他二人的,就只有失败二字了。
从梅雨开始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天,汝南那里是胜是负,也该有结果了。曹操若胜,曹仁断不会撤退彭城;现在他既然自行撤了,很可能就是曹操已经战败,准备收拢防线了!”
“三弟若胜,则汝南唾手可得,如此我扬、荆大军岂不是可以连成一线了!”关羽的凤眼瞬间圆睁,眸中神光熠熠。
诸葛亮微笑颔首:“估计将军那里的消息也快到了!”
庐江
荆、扬两路大军同时面临困境,令朝廷上下忧心忡忡。
更让人焦急的是,由于梅雨的关系,已经有多日未能得到两路大军的消息。这不免令人萌生出一种相当不妙的想法——两路大军是不是都已战败溃奔,以至于无瑕传递消息。
甚至,某些北臣(指近年来从中原、河北南下,进入庐江朝廷任职的官员)向临朝听政的伏太后及大将军刘备提议——暂将朝廷由庐江遣至江东,以防万一。
一片忧虑阴云的笼罩下,刘备却是从容不迫,仿佛丝毫不为前线的战事担忧。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荆南和寿春——荆南,年轻的陆逊正在抵挡十数万南中蛮军;寿春,数十万南迁百姓如何安置居所,投入农耕。
刘备的镇静自若,逐渐地稳定了其他朝臣官员的心。就在这时,来自汝南的急报终于传到了庐江。
朝堂上,伏太后与数十位重臣秉住呼吸,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徐庶诵读战报。
“……破曹、韩贼军于吴房,毙敌21000余,俘敌14000余,斩擒敌将乐进、阎行等人……”
还没等徐庶将战报内容读完,朝堂上下已是欢声如雷,一众朝臣压抑多日地郁闷情绪,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刘备仍然是宠辱不惊的模样,但眼眸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喜悦之色,目光所向,徐庶也垂下了手中战报,微笑着冲自己的主公点了点头。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一章(下)
黄门、禁卫个个奇怪于朝议居然结束得那么早,但更让他们惊讶的却是那些散朝而去的大臣们——上朝时,这些大人个个神情严肃黯然,漫说谈笑,连个笑脸都看不到;但此刻,却见个个神色飞扬,三五一群地彼此高声谈笑,步履也轻快了许多……
“难道有什么喜事?”
当一名年轻禁卫疑惑地询问同伴时,另一名样貌剽悍的禁卫并不带恶意地轻讥道:“带点眼睛!刚才进殿的是锦帆水军的兄弟,肯定是君侯跟将军那里有捷报了。”
年轻禁卫摇了摇头,随即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你就肯定是水军的人,他穿的衣甲不跟其他部曲一样?”
“老子当年在将军帐下征战江东那一会,跟水军的兄弟打得交道多了,一看就知道。”样貌剽悍的禁卫瞥了一眼年轻的同伴,自得地说道,“你小子连战场都没上过,当然看不出来!”
年轻禁卫本是荆州大族杨氏的庶出子弟,所以入宫担任禁卫,只是为便于日后的前途发展,此前的确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事实上,宫中至少有两成左右的禁卫,都跟他情况相似由名门宗族的良家子担任禁卫,其实本就是历朝不成文的传统。
“闹什么,寇校尉快来巡查了,想挨训么?”姓杨的年轻禁卫面孔一红,正准备反驳什么,却被禁卫军什长的呵斥声打断。
镇住部下后。那什长走回原位的过程中,突然说了一句:“是水军的兄弟!”
来自汝南的捷报,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庐江城。这个消息来的非常及时,极大地安抚和鼓舞了民心。
虽然并没有朝臣刻意宣扬什么。但庐江百姓也或多或少地闻听了一些战事不利的风声。已有多年没有遭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担心前线失利会波及到后方,唯恐安定的生活再次消失,一面衷心期盼北伐大军能够化险为夷,一面也不禁心有惴惴。
捷报的传来,让全城就像过节一样,上上下下欢欣鼓舞。
携徐庶、张昭二人回到大将军府后,刘备终于褪出了人前那从容自若的表情。
将连同捷报一并送至的另一封密信连看了5、6遍。几乎都能将内中每一字每一句背诵出来,刘备这才放下手中绢书,欣喜地说道:“自韩遂助纣为虐南下以来,我就一直担忧三弟那里。三弟兵力逊于曹、韩,骑军更是远有不如,这一战本就是艰难异常。
没有想到,三弟居然能在如此逆境之下。大破曹、韩联军。”
说完后,刘备似大石落地一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确实如此!”徐庶笑着说道,“将军此战。将天时、地利、人和等诸般因素,运用得淋漓尽致,以寡破众,堪比古之名役。”
“不过此战也着实惨烈,我军的伤亡竟达到了两万余人,连凌子覆居然也力战阵亡。”张昭先是点点头,随即轻叹说道。
“曹操经由此败,可谓再遭重创,想再保住汝南,已经近乎妄想。若他还算机灵。就该放弃汝南,以此来赢得喘息之机。”徐庶思索着说道,“一旦汝南入手,将军只要再破梁郡,就可与君侯大军连成一片。如此则我军厚势可成。”
“恩!”刘备兴奋地点了点头,“中原光复之日不远矣!”
“主公。北伐地大战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张昭突然泼了一盆冷水,“由于需要赈济的百姓实在太多,加之要维持三线数十万大军的征战,粮草的消耗速度远超战前的预料,各地库存的粮草已经不多。据糜子仲估测,一个月后恐怕就接济不上前线的大军了。
在这段期间,江东、荆南诸郡虽有粮食一熟,但既要满足大军所需,又要供给南迁流民,也未必能撑多久。只有到十月份,等待已经在寿春、广陵安置下来地流民完成今年的农收,让他们能够自给自足,我方的乏粮危机才可能消除。
昭担心,北伐大军未必能撑到那一天。”
“子布的意思是?”刘备微微沉吟说道。
“再打两个月后,北伐之战可暂告一段落。一者,休养生息,整备军卒,积蓄力量,以备第二阶段地北伐;二者,我军新占的各州郡,也需要好生加以整治稳固,安顿民心,恢复农耕;三者,腾出手来解决西川、南中之事,以免除大军日后征战的后顾之忧。”张昭细致地分析道。
“张公所言在理!”徐庶点了点头,接口道,“就以目前北伐的进展来看,我军业已夺取南阳郡与徐州三郡,汝南郡也已在望。如果接下来两月里战事顺利,再夺取两到三郡不在话下。这样,主公便夺南、扬、交、徐四州全境,加上豫、兖、青州的一部。
如果马仲华能在西凉成事,我军再能借内战之机掌握西川,凉州与大半个益州也将是主公囊中之物。如此一来,无论是土地,亦或是人丁,主公均可稳稳压制住曹操,更可对其形成分割包围之势。
日后再要北伐,只是水到渠成之事罢了。”
“恩!”思索许久后,刘备表示了认同。
“主公,陆伯言数战无功,南中蛮军已经攻入武陵,是否要给他提供些增援?”张昭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伯言那里,不用担心!”刘备温笑说道,“我信得过他……”
荆南。武陵郡
接战已有月余的陆逊军,连续数次试图阻挡蛮军的进攻,最终却都无功而退。蛮军气势大盛之下,已经攻至黯阳一带。近三分之一个武陵郡已经不复在荆州刺史府地执掌之中。
战事的不顺,逐渐地引起了武陵、乃至整个荆州的慌乱,甚至连陆逊军中也产生了惶惑的情绪。
公0安县
破寇校尉郎武不无忧虑地对陆逊说道:“都督,咱们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整个武陵郡就得尽数沦陷了。据闻,南蛮贼首孟获正大肆联络拉拢五溪蛮诸部,许以厚利重爵,一旦南中、五溪蛮部合而为一。非但荆南危险,甚至连无前飞军都有哗变地可能。”
“都督,打吧!”其余的部将也已被一月来的被动局面压抑得够戗,纷纷向陆逊请战。
从地图上收回了视线,陆逊抬头看了看一众部将,只是笑而不语。
实在搞不清这个英俊得不似常人的主帅到底在想什么,郎武踌躇着说道:“我军数战无功。州中已有怨言。万一有人奏请了主公,对都督恐怕也会很不利。”
“不必着急,快了……”陆逊微微一笑,淡定地说道。
“啊~~?”一众部将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陆逊到底在想什么。
荆州,襄阳,刺史府议事厅
“蒯公,南中蛮军已经攻到武陵郡中部。一旦武陵告失,桂阳、长沙、零陵、江夏四郡都将堪忧,甚至可能会威胁到江东诸郡。”荆州典学从事王粲忧心忡忡地对蒯越说道,“陆逊久战无功,您看是否奏请朝廷,另遣他人前来主持退敌大计!”
“仲宣之言不无道理。”别驾韩嵩附和说道,“异度。你看……”
“以陆伯言都督统责荆州防务,本是主公和将军亲自择选。主公向以善识人善用人,将军更是曾擢拔英才无数,伯言能得到主公、将军亲点,岂会是无能之辈?”蒯越摇了摇头。“南中蛮军有十数万之众,皆且剽悍善战。伯言手中虽然也有七万兵马。但既要防备汉中,又需紧盯西川,实际能用于抵挡蛮军的兵马,不到五万人。
以力相抗,绝非良策。我虽不知伯言确切计划为何,但诱敌深入,寻机破敌,正与我所思相同。”
笑了笑,蒯越和声安慰一众同僚道:“诸公且请宽心,我已命人向陆伯言问询军情,料想不日即可有答复。”
武陵、牂牁(益州东南一郡,是南中蛮部聚居地之一)两郡边界处,一片深山密林之中
“抢了不到五百石粮食,居然还让蛮军辎重队溜了一小半?”听取了最新的战报,吕蒙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他们还真够能干地!”由于天气太过炎热,吕蒙敞胸露怀,头上也只扎了一条布带。
“倒也不能全怪他们,蛮军的防备也越来强了!”靖虏校尉全承笑着说道,“再想一抢几千石粮食,不大可能了。”
吕蒙、全承一行6000余精卒,正是奉陆逊之命,深入到南中蛮军的侧后方,负责截击敌军的辎重队伍,并且也寻找机会实施骚扰之战。
几个月前,吕蒙已料到南中蛮部可能会进袭荆南,为此进行了相当充足的准备,尤其对地形做了详细的勘测。此番深入敌后,正是如鱼得水,将孟获骚扰的暴跳如雷。
“恩……”点点头,吕蒙思索了片刻,突然也笑了起来,“也罢,咱们不打猎了,改行去钓鱼!”
钻出了漫漫秦岭,踏上凉州土地的那一刻,马岱双膝跪地,捧起一捂泥土,泪如雨下。
大哥,我回家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二章(上)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狂风卷起无数的风沙,漫天尘土把太阳的光芒都掩盖起来,天是黄的,地也是黄的。
不同于湿气较重的中原和江东,盛夏的凉州给人的印象,就是炎热、干燥和那漫天的风沙。
“呼……”司马懿抬手遮挡在额前,眺望着那莽莽的荒原,长长地呼了口气,“这就是凉州啊……”语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新奇,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多日的艰苦跋涉,让司马懿显得更加消瘦,面庞也变得黝黑,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出奇的好。
马岱站起身,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又拍了拍膝盖处的灰土,点头说道:“这就是凉州!”
“司马大人没有到过凉州???”同样消瘦不少的马铁诧异地说道,“你不是对凉州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么?”
司马懿摇头说道,“少年时都是在河东求学,学问略有所成后,本想四处游历一番,增长些见识,却又被曹操派到了主公麾下做内应。而后就一直呆在荆州和扬州,凉州确实没有来过。至于那些风土人情,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我没跟马将军你们提过么?”
“这倒确实没有!”连马岱都感到惊奇地说道,“还在汝南的那一晚,我见你对凉州的事情似乎知道得很多,也以为仲达曾经到过凉州呢,后来也就没问!”
这一路上,马岱兄弟与司马懿朝夕相处,共同经历了不少磨难。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司马懿精心筹谋策划。他们一行九人恐怕早已被曹军所发觉。也因此,彼此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亲近。
微微一笑。司马懿转过头朝东南方向凝望了一眼,轻叹说道:“豫州应该已经下雨了,不知道那里的战况如何了?”
“将军一定不会输的,最多是个僵持!”马铁满怀信心地说道。
马岱倒不像乃弟那么乐观,沉吟着说道:“得看那场梅雨来得及不及时了……”
司马懿笑了笑,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谈什么:“马将军,咱们要先去的白狼羌,离这里还有多远?”
“这里已经是北原,往西北骑马再走上一天地路程。就能进白狼部的游牧地了!”马岱左右张望了片刻后回道。
“北原……”司马懿将脑中地信息整理了一下,说道,“东边的冀城似乎有曹军卫所,北原这里很可能也在曹军斥候巡查范围之内,白天赶路太过冒险。马将军,咱们不如先歇一会,等到了晚上再行赶路不迟!”
“也好!”略一思索。马岱点头说道。
就着水囊嚼了几口干粮后,司马懿缓步走到独坐北望的马岱身旁。弯身坐下。将手中水囊递了过去。
马岱接过水囊,猛灌了两口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北面方向。
“马将军在想什么?”
“那几个羌人部落的首领虽然和伯父都是故交,也很服大哥的本领,但六年过去了,人心或许也已经变了。”马岱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司马懿道。“很可能到了白狼部,魁雷理都不理。甚至直接动手把咱们送给韩肃。但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司马懿轻叹一声,也把目光转向北面,“但懿同样相信,马老军主和马家列代先祖必会保佑马将军。这里,毕竟是西凉!”
“是啊,这里是西凉,这里是我马家扎根了二十三代的西凉!”马岱突然站了起来,慨然说道。
陇西郡
一望无垠的旷原上,羌人的一个个马群、羊群往来迁徙,饮水啃草。盛夏之时,牧草渐肥,正是马、羊开始长膘的时候。
“呼喝~!”嘹亮地吆喝声中,十数名羌人少年策马飞驰,圈逼着一群野马,准备从其中驯服几匹健马,以此来博取心上人的欢心。
年长的羌人,笑看着那些年轻人炫耀着自己的青春。
这里是西疆,而羌人则是这片土地的骄子。
一名追逐野马的羌人少年突然发现遥远的东面出现了数个黑点,急忙向同伴呼喝了几声。
由于近段时间常有鲜卑马盗前来劫掠马、羊,十数名羌人少年迅速警惕了起来,向长辈传讯示警后,一起策马朝来人方向驰了过去。
不多时,一行九骑出现了视线之内,这些人着装奇特,不似鲜卑马盗,也不似韩家地官军,尤其是其中有一人,居然戴着一个古怪的狮头鬼面盔。
如果这里有年长地羌人,一看到这具头盔立马就会想起一个人来。但这些十四、五岁地少年,早已将一个当年在西疆如雷贯耳的名字忘却了,毕竟当年他们也不过刚刚懂事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白狼部落的领地做什么?”看到那名鬼面骑士跨下雄壮的健马,一名看起来是头领的少年眼睛一亮,以半生不熟的汉话厉声喝问道,“交出你的马,然后滚出去。”
鬼面下的鹰眸利光一闪,那名骑士抬手止住了身后同伴,独自策马向前靠了过去,冷声以羌语回道:“天神阿爸木比塔的子孙,就是这样对待远来的朋友么?西疆的草原,已经养不出好马,只能靠抢了么?”
领头少年先是一怔,随即怒气盈面,一踢战马,抽刀向鬼面骑士砍去。
原本只相差数十步,眨眼的工夫两马就已相交。
望着凌空劈下的战刀,鬼面骑士动也不动,只到刀锋临头还有不足两尺时,才突然有了动作——矗立的身体如游鱼一般扭动。右手急探,在出人意料的角度。迅疾异常地捏住了刀背,随即猛一发力,将羌人少年一把拽了过来。
这一切,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的。其余的羌人少年甚至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就发觉“头领”落入人手。
愕然过后,一众少年浑然不顾自己能否战胜对手,一个个呼啸着策马冲上了上去,而后又一个个地被撂倒在地,索性鬼面骑士一直没有下重手。
见十数名同伴居然被对手一个人打败。剩余的三名少年心生骇然,不敢再斗,正要转头逃跑向族人求救。
“尊贵地神威天将军,请饶过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一个苍老的声音急切地从远处传来。
十数位羌人牧民策马飞驰而至,下马后一齐单膝跪了下来,以最恭敬的礼节向鬼面骑士行了一礼。
那十数个羌人少年听了“神威天将军”的称呼后,久违的童年回忆顿时浮现了出来。
消失了六年多的“西疆战神”.终于回来了!
闻听这条消息。正招待客人的白狼部大首领魁雷立即抛下贵客,带着几个儿子急赶了过来。
“魁雷大首领。马家的后人向您行礼了!”取下狮头鬼面盔。马岱露出了与乃兄马超有七分相似的面孔,不卑不亢地横臂于胸行了一礼。
“你是仲华?!!”苍老却不失威猛,犹如一匹西疆苍狼的魁雷,微一愣神,认出了马岱,随即又看到了马铁。“季怀也在!孟起呢?”
“大哥已经去侍奉尊贵地天神阿爸木比塔了……”马岱神色微黯地回道。
“原来……消息是真的!”魁雷威猛的面庞瞬间垮了下来,片刻后。又勃然大怒道,“这些年你们怎么一直不回来,难道不想报仇了?
我一个外人,都跟韩遂打了好几次,你们这些马家的子孙居然躲在中原?中原真那么好,能让你们忘掉仇恨?”
马岱身体一颤,抬头看向眼前这位当年马腾最要好的朋友。
四目相对了半晌后,马岱突然双膝跪地,解开护身的衣甲,露出了胸膛。在那里,两个碗大的刺字显眼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魁雷通晓汉话,汉字,自然认得出这两个字——血仇!
马岱悲声说道:“马家的子孙没有一天不想着报仇,但只靠自己的力量,已经没办法将仇人全部杀绝。所以,我和两个弟弟投靠了大汉地刘皇叔,一直在等待时机。
现在,韩遂和他的大军已经被困在中原,这是最好的机会。马家子孙回到西疆,就是想请大首领帮助我复仇。”
“等了你好几年了!”魁雷一拍马岱的肩头,爽朗地笑道。
毡帐中,云集了白狼部的主要头领和马岱、马铁、司马懿等人。
“韩狐狸这几年一直打压我们白狼部,早就想砍下他的脑袋了!”
“打过去,把武威打下来!”
剽悍的部族头领们以羌语叫嚣着,恨不得立马能把韩遂踏在脚下。
魁雷厉喝一声,让帐内安静了下来。
“仲华,你要人,我给你人,你要马,我给你马。但我也不会让族里的勇士白白丢命。”魁雷很郑重地对马岱说道,“你说说有什么法子能把西疆夺回来?”
除了司马懿,帐内众人都懂羌语,魁雷也没把那个瘦削文士当一回事,用得是羌语。
马岱没有直接回答,却先向司马懿翻译了一遍。
司马懿知道魁雷懂汉人的语言文字,直接对他说道:“请问魁雷大首领,除了伟大地白狼勇士外,还有几部羌人勇士可能协助马将军复仇。”
魁雷眉头一皱,没有理睬司马懿,却看向马岱。
“大首领,这位是中原的智者,请您相信他!”马岱恭敬地回道。
“再找四、五个部落,肯定不成问题,但灰牦部肯定不会愿意,去施那混蛋跟韩遂是儿女亲家。”魁雷半疑半信地说道。
“哦~?”听到有一个部落肯定不会愿意协助马岱时,司马懿居然露出了别样的笑意,“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听司马懿将计划一五一十地道出后,魁雷的面色已经由将信将疑,变成了震惊。
章和二年,六月的最后一天,陆逊等到了一封期待已久飞鸽传书。
“传令水军,不惜代价将蛮军钉死在沅水。”
“传令吕蒙……”
“传令……”
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从英姿勃发的青年都督口中下达。
郎武等一众部将简直有瞠目结舌的感觉,他们虽然不知道陆逊到底收到了一封什么传书,但却可以确定——真正的反攻开始了。
章和二年,七月初
丢失了七年的汝南郡,终于彻底地回到了我军手中。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二章(下)
在曹军主动寻求撤退的情况下,夺取汝南只是水到渠成之事,一座座城池,基本都是不战而下,我军的伤亡极少。当然,因为避战的缘故,曹军的战损也是微乎其微。
而根据斥候的探查,吴房大战后剩余的曹、韩兵马最终分成了两路,一路往北撤向了颖川,另一路则往东撤向了粱郡。
不得不承认曹操的魄力——他显然存得是以空间换时间的念头。新遭大败,军卒士气低迷,短时间内继续与我军纠缠,只会让曹、韩联军陷入连战连败的被动境况。看到这一点的曹操,很有壮士断腕的风范,几乎没有做什么犹豫,就果断地弃守豫州第一大郡(指地盘)汝南。
但这一撤退,其负面效应也是显而易见的。身为黄武伪朝廷都城的许昌,已经直接暴露在我军的兵锋之下。
建安五年时,虽然也上演的同样的一幕,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七年之前,曹操刚刚取得官渡大捷,实力大盛,而我军只有一个汝南郡,既无战略纵深,又无足以抗衡曹军的军力,纵然许昌近在咫尺,也只能望而兴叹;但七年之后,我军在实力上已经可以与曹操分庭抗礼,甚至足以战而胜之。
在如此情形下,面对我军的强大威胁,许昌内部肯定会有一场大的动荡。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要加剧这一动荡,以此彻底瓦解曹操治下的民心和军心。
章和二年七月初五,缠绵了十三日的梅雨终于停歇了下来。幸运的是,除了入梅第一天的那场豪雨外。其余地日子里虽然阴雨绵绵不断。但降水量却不算惊人,与去年地那场大涝完全不能相比。
上天总算是怜悯了世人,没有继续雪上加霜。
此外。由于我军对阵亡士卒掩埋及时妥当,避免了大战加梅雨之后。极可能会复发的瘟疫。
然而,汝南的百姓注定摆脱不了这场战争所带来的阴影——曹军在撤退之时,将那些至少还需要两月才能成熟的青黍(黍,也称小米或粟),收割了一空。
这么一出,曹操既为自己筹集到了一部分粮草(尚未成熟地青黍可以食用。而且饿极了,什么都能吃。呵呵),同时也将一个沉重包袱甩给了我方。
庄稼被抢割一空,几乎就等于绝了汝南百姓的希望。大半年来的忍饥捱饿,等的就是今年的秋收,如今这一希望已经化为泡影,绝望的百姓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如果不能妥善处理,我军接管汝南也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
不过,幸亏这是发生在汝南,若是在其他的方,还真够让人烦心
七年前。我军虽然丢掉了汝南,但大哥却已在汝南百姓心目树立了极佳的印象,这就是我方的政治优势。
借助大哥的名望,短时间内安抚住民心并非难事。只要荆、扬两州的粮食能够接济的上,稳定汝南的局面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七月初六。章陵太守蒋蜿赶到汝南城,正式接任汝南太守。在四日之前。南郡太守邓芝赶到宛城,接任南阳太守。
蒋蜿字公琰,荆州零陵郡人,少以才闻名于郡县,历任九江郡丞、章陵太守,精通政务,政绩卓著,尤其善于安抚民心。由他来接掌汝南郡,实在再合适不过。
而邓芝,更是一名精通政务军略的超卓人才,由他担任位于汉中、颖川、洛阳三地之间南阳郡太守,也正是人尽其才。
进入七月之后,徐州的战局也愈发清晰明了兵败费县的夏侯惇,既被二哥穷追猛打,粮草又面临匮乏地窘境,所部兵马险些崩溃,在最危急的时刻被曹仁救下。
二哥与曹仁、夏侯惇一场激战之后,见实在无法击溃人数占优的曹军,暂时放弃了追击。随后,夏侯惇引军朝青州方向撤退,曹仁引军退往兖州。
针对曹军的举动,二哥与诸葛亮商议之后,也分兵作两路二哥率主力大军东向攻击兖州,魏延引军北上,在甘宁的配合下,攻击防卫薄弱,百姓也基本逃之一空地青州北海、东莱二郡。
接到二哥的传书之后,我也停止了大军地休整,即刻引军配合二哥攻击兖州。
七月初七,黄忠统军万人,打着我的战旗,声势浩大地出汝南佯击颖川,兵压许昌。
而与此同时,我自己则统军两万五千余人东向攻入梁郡境内。
许昌上上下下已经被恐慌情绪所隆重。
曹操兵败汝南的消息一经传回,朝臣官员、士族大户就已经感觉不妙。再当曹军放弃汝南,退守颖川之后,这种不安情绪更是以惊人的速度滋长着,不少人甚至已经准备举家外迁。
然而,等待想要行动之时,他们才愕然发现——居然去无可去。
兖、豫、青三州自然去不得,随着公孙康开始进击辽西,河北冀、幽、并三州也变得不安全。公孙康军向来恶名昭著,一旦落在他们手中,恐怕真是生不如死了,比起来,刘备军虽然是头号大敌,但至少不会擅杀无辜。
凭虎牢关之险,司隶部与雍州看来似乎要安全些,但业已掌控南阳郡的荆州军,说不定就会出兵将通往洛阳地道路截断。
无法寻觅到退路,更是加剧了许昌的混乱。
在这样的情况下,荀彧、曹丕更加不敢把曹操病倒的消息散布出去。幸而,贾诩事先已经料到这种情况,当日是利用夜晚秘密安排曹操返回许昌养病。而他自己则留在了临颖。诈以曹操名义,与田豫、韩遂一同筹谋固守颖川。
在荀彧的极力安抚下,许昌的人心刚刚稍有安定。荆州军大举北上进攻消息地传来。却让荀彧地努力化为了泡影。
许昌朝廷上
以右卫将军将军刘放、侍中王朗、五官将长史郁原为首的部分朝臣竭力主张将朝廷迁于冀州,暂避荆州军锋芒。
天子年少。加之多日来一直受朝臣们的影响,对即将蔓延到许昌地战火感到极度恐惧,几乎就要答应迁都的奏请。
荀彧、董昭、陈群等人竭力劝谏,痛陈迁都的种种危害,直言一旦将朝廷迁至河北,整个中原将会完完全全地落入刘备军之手,甚至连司隶部与雍州、凉州也会随之丢失。届时。朝廷即使可以据黄河天险阻敌,但仅凭冀、幽、并三州,也无法与实力暴增的刘备相抗衡,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荀彧还安慰天子与朝臣,道荆、扬两路敌军远征四月有余,粮食消耗极大,兼之久战军疲,已经无法坚持下去。现在两军所比拼的,已不仅仅是军力的多寡、士气的高低,更重要的却是毅力。看谁能够撑到最后。
最后,还是董昭对天子、朝臣们采取了小小的威吓,才勉强平息了迁都地风波。但,暗流已在许昌内部涌动起来。
丞相府,卧房之中
听荀彧将朝廷内外的最新情况做了禀报后。身披裘袍、靠坐在软榻上的曹操微点了点头:“文若,辛苦你了。”
虽然大夫劝谏曹操必须休养两月。在这期间要少用心力体力,但在危急的情况下,曹操如何能够真正闲下来做休养。
具体的事务虽然托付了荀彧、陈群、钟繇等人,但曹操还是要求第一时间掌握最新的大事。
荀彧往日丰神俊朗的模样已不复存在,由于过度操劳,人显得消瘦许多,眼中布满了血丝,鬓角间的白发也出现了不少:“荆、扬两路敌军一日不休战,许昌就难以真正安宁。”
“荆、扬敌军虽然势头旺盛,但都存在问题,应该无法久持了。”曹操沉声说道,“可恶的是公孙康那厮。文若,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丞相放心!”荀彧点了点头,“乌桓、匈奴部族都已派人前去游说,煽动三韩反乱之事也正在安排,成事应有七成把握。只要臧宣高能够坚持到八月底,定能迫使公孙康退兵。”
“此次若能稳住局势,定要诛除这厮!”曹操恨声说道。
“丞相,你看能否遣使向刘备议和?”踌躇了一下,荀彧突然提了一个建议。
“议和?”曹操微愕地看向荀彧。
“荆、扬敌军兵力已疲,而且粮草也应该不那么宽裕,诚如丞相所言,此战刘备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若能许以一定条件,说不定能与其休战些时日。”荀彧侃侃分析道,“刘备此人素重信义,只要他答应议和,在休战期间自然不会轻易进犯。当然,他也不会答应太长时间地休战,但只要有个半年时间,便足够我军转圜。
虽然会付出一些代价,但只要能够拖过今年,我方便能借机收获粮食,恢复军力,稳定民心军心。同时,腾出手来应付辽东之事。”
曹操低头思索了许久,轻叹说道:“就算能议和成功,这代价肯定不会小……”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三章(上)
“代价纵然会大一些,却可以赢得喘息之机!”荀彧分析说道,“依目下的形势,当真要拖到刘备停止进袭的那一天,我方不但会丢失土地,更会折损宝贵的军力。而朝廷内外人心已经出现浮动迹象,如果战事再有所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哦,对了……”荀彧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说道,“丞相,刚刚得到临颖的消息,西凉军也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曹操眉头一蹙,沉声说道,“韩九曲有了异心?”
“这倒不是!”荀彧摇头说道,“是西凉军中出现不少水土不服的士卒,甚至有部分伤兵已经染病而亡。”
曹操默然片刻后,喟然叹道:“又是那该死的梅雨……”
荀彧点了点头。
“文若,你派人去跟刘备联络看看,如果条件还能接受,就休战一段时间。再传令元让、子孝、子廉、国让,对荆扬军的防御切切不可松懈丝毫。”思索了一阵后,曹操终打定了主意。
“是!丞相,那彧先告退了。”
颖川,临颖县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复杂而奇异味道——那是汗臭、酸霉、腐臭混杂在一起而形成的。
城内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平民百姓。担心战乱,更忧虑可能会发生的瘟疫,让百姓们无奈地选择了躲在家中。
神色黯然的士兵们将一具具同伴的尸体抬到城外集中加以掩埋。梅雨过后,天候开始转热,尸体根本不能久放。加之这些人都是染病而死,谁也不敢担保会不会是瘟疫在肆虐。
以最快速度将死尸掩埋,显然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长达十数日地梅雨期里,诸如衣服、被褥、粮食等一应物事纷纷生潮发霉,久居西北、根本没有经历过漫长梅雨的西凉军卒,对这种情况相当不适应。潮湿烦闷的天候中,不少士卒开始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而饮食上的不小心谨慎,导致许多生霉的食物被吃到腹中,使得情况迅速地恶化。
首先病倒的是那些身体虚弱的负伤士卒。在恶劣的天候下,他们的伤口非但无法愈合。反而出现了严重地溃烂化脓。不卫生的饮食,更成阎王地催命符。从入梅的第八天起,开始出现了病死者,随后人数便呈直线上升的趋势。而范围,也由伤兵扩散到其他士卒。甚至连曹军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短短的六、七天下来。西凉军已因病减员一千余人,病死、病垮的战马也有7、800匹之多。
战场上拼杀而亡倒也罢了,如今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大活人被病魔纠缠到死,让西凉军地将士们无可避免滋生出了怨愤的情绪。
“今天又死了200来人,照这样下去,两个月后还能剩下几个人?”马玩怒气冲冲地说道,“中原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李堪点点头,转身向韩遂说道:“主公。再这样耗下去。最后这一万两千铁骑就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人?
让曹操、刘备他们自己打去吧,中原这鬼地方谁想要谁要,咱们只要能守住西凉那一片就成了。在西凉那里,有谁是我军铁骑的对手?再加上羌人、鲜卑人帮忙,就算20万人也不一定能攻进西凉。
主公,咱们还是回西凉吧!”
马玩、李堪起头之后。其他部将也纷纷出声附和。
他们也已经受够了这一切——以前听说中原是花花世界,金银遍地、美女如云。这些西凉骁将都对南下中原充满了渴望,以为凭借铁骑必能横扫中原无往不利,金银美女自可享用不尽。然而,汝南、吴房两战,让他们认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随后长达十数日的梅雨而导致的泥泞,以及那大面积的士兵染病,更令他们由衷地对中原产生了反感。
韩遂无声苦笑,他也早已对当日南下助曹抗刘的决定懊悔不已。不过,纵然号称“黄河九曲”,此刻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脱身,因为退回西凉地道路都在曹操地控制之下——要走雍司两州,必经虎牢、潼关两道天下雄关,哪怕每道关隘只有千人驻守,西凉军也休想强行突破;而另一条路则是走并州,但若曹操不提供渡船,韩遂连黄河都过不去。
可以说,只要曹操不松口,韩遂就休想豫州。
喧嚣的众人里,只有大将成宜还保持着冷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打起精神,韩遂冲成宜说道:“文锋,你以为如何?”
“继续这么耗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但若不经曹操允诺,我军恐怕也回不了西凉!”成宜沉吟着说道,“主公,你看是否可以寻个借口,让曹操放我军返回西凉?”
“这怎么可能?”听了成宜这个状似荒谬的建议,马玩忍不住笑了起来,“曹操兵力紧缺,已经没办法抵挡张飞,现在岂会让我军回西凉!文锋,你不是病昏头了吧?”
“为了帮曹操抵挡张飞,我军三万铁骑已经丢了一万八千骑,主公对曹操也算仁至义尽了。最后这一万两千骑如果也丢了,我军就真成了砧板上的羊肉了。到那时,恐怕连曹操都会对主公不利,以此来谋取西凉。”成宜并不恼怒,继续说道,“所以,撤肯定是要撤了!
但如果不跟曹操招呼一下,想走也走不了,找个借口,只是为了让主公与曹操都有个下台的机会——主公与曹操只是盟友,并非他的下属,帮他只是出于道义。如今我军已伤筋动骨,要撤回西凉,曹操还好强行阻拦不成?
就算真动起手来,我军这一万两千铁骑也够曹操喝一壶地,届时只会给张飞以可乘之机。曹操不会这么傻的!”
“照这么说来,曹操还非放我军撤离不可了?”程银微愕地说道。
“这是自然!”成宜肯定地说道,“实际上需要担心地,只是曹操是否会暗地里对主公下毒手而已!”
韩遂深思熟虑之后,点头认可了成宜的提议。
当日下午,韩遂就约见贾诩,称刚刚得到西凉来的急报——羌部发动叛乱,已经威胁到凉州的安危。
韩遂请贾诩向曹操转达一条急请,希望能够在短时间内返回西凉平定局势,甚至还信誓旦旦地称只有西凉安定之后,他还会调集更多大军南下助战。
贾诩掌管着曹方的细作网络,自然知道近几日根本就没有什么西凉使者赶到颖川,但他还是面无异色地点头表示将尽快将韩遂的请求呈报曹操。
贾诩并没有对田豫隐瞒韩遂请求回师的这件事。
“韩遂这厮果然还是起了异心!”田豫恍然地说道,“难怪晌午时得到禀报,说西凉军似乎加强了防备,原来韩遂打得是这心思。不用说,他防备的一定是我军。”
“是啊!”贾诩拈须说道,“暂时还是先稳住他,待丞相明断。”
两日后,韩遂接到了回讯。
出乎意料,对西凉军回师的请求,曹操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完全同意。他只是表示正在谋求与刘备议和,不消多日就会有结果。一旦休战成功,韩遂自可即刻返回西凉,如果最终议和不成,同样也任由韩遂回师。但是,在议和结果出来之前,还得先请韩遂暂且留守临颖,以保持对荆州军的威慑,便于议和成功。1……6k手机站wap.16k.cN
信中,曹操也隐约地点出韩遂要求回师的借口,并不那么真实。
曹操有了如此回应,韩遂自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当即表示同意。
然而,曹操没有料到,韩遂自己更没有料到——他所用的借口,居然成了真。
武威,凉州刺史府
卧房内传出阵阵销魂摄骨的低吟和急促的喘气声,镇羌将军韩肃伏在一名艳丽魅惑、体态丰盈的女子身上,拼命耸动着身体。
额头晶莹的汗珠,野兽一般的低吼,显示他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冲刺关头。
“我要见少主,有急事禀报!”房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微微受惊的韩肃身体猛地一震,而后迅速地瘫软了下来。
小半晌后,韩肃从软玉纠缠中爬起身来,披了件衣服,面色铁青拉开门,怒气冲冲地喝骂道:“究竟有什么狗屁要事?”
知道坏了韩肃好事的禀报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急忙将事情说了出来。
“此事当真?”听完后,韩肃由震怒变成了震惊。
“千真万确,去旄大首领已经擒住了那两人!”
“哈哈哈……”韩肃失态地狂笑起来,“这两个残逆,居然想父亲不在潜回西凉兴风作浪,没想到居然会落入我的手中。来人,即刻备马,我前往金城,把马家的贱种一刀一刀地剐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三章(下)
千余铁骑朝金城方向纵马狂驰,最当先的韩肃左手持缰,右手把玩着一具狮头鬼面盔,脸上的兴奋之色不但没有稍减半分,反而愈见浓郁。
绝对没有错,这具狮头鬼面盔正是当年横行西疆的马超所持有,而且是独此一具,马超对其也是视若珍宝。
马超死后,这具狮头盔自然就落在了马岱的手中。这具头盔既然出现了,自然可以确定马岱的确已经潜回西凉。不过,马岱的运气也实在太差了,他想借助羌人的力量夺回西凉,却没有想到今时早已不同往日,曾经盛极一时的马家如今已成被扫去的尘埃,羌族多半部早被韩遂驯服得如同家马一般,少数的几个敢于顶牛的部族也被打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如此情形之下,马岱潜回西凉,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西凉早已经该姓韩,不姓马了!”韩肃把狮头盔丢给身旁奔驰的亲卫,纵声哈哈大笑起来。
韩肃并认为马岱被擒的消息会有假——擒获马岱的是羌族灰牦部,该部首领去旄非但与韩遂交好,两家更有姻亲关系,他没有任何理由来欺骗自己女婿。
一想到能够将当年一直不大看得起自己的马岱凌迟活剐,韩肃就感觉全身十万八千个俱都大开,舒泰无比,整个人始终处于高度的亢奋之中。为此,韩肃连父亲没有带自己南下去享受中原花花世界的郁闷,都顿时一扫而空。
“传令,全军加速!”韩肃高声喝令,随即欢快地一抽坐骑,一马当先放蹄绝尘而去。
到达金城(金城郡治所)之后,机度亢奋的韩肃连休息都顾不上,急向金城太守成公英询问灰牦部有没有将马岱兄弟遣送过来。
得到否定的回复后,韩肃也不打算做什么停留,当即准备动身赶赴灰牦部。
为人谨慎持重的金城太守成公英提出异议。认为韩肃身为少主,目前凉州的真正主事者,不能轻身犯险。他提议。与其韩肃自己过去。不如让去旄将马岱兄弟送到金城来。最多稍微耽搁两天时间而已。
当然,成公英也不是当真认为灰牦部有问题,他只是出于稳重的考虑而已。
成公英的谨慎劝谏却遭到了肆意的嗤笑,急于凌虐马岱兄弟的韩肃如何能等得这两天时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成公英地提议。
见韩肃执意要前往灰牦部。成公英无奈之下,只好再建议调派屯驻金城的2000铁骑随行护卫。
对这一提议,韩肃倒是没有反对。
翌日清晨,韩肃一行3000骑急行了大半夜路后,终于赶到了灰牦部族的聚居地。
心急火燎地韩肃,甚至没有留意到前来迎接地灰牦部大首领去旄脸上那不自然地表情,就急切地催促自己的岳丈引自己去见被擒获的马岱兄弟。
一座破旧的毡帐内,两个双臂被缚的人正瘫坐在地上。
“马岱!马铁!”韩肃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兴奋地高呼到。
马岱、马铁同时抬起头来,他二人鬓发散乱,衣衫褴褛、满面灰尘,看得出这几天过得并不怎么安生。然而,两对眼睛里燃烧着地愤怒火焰。似乎能将周遭的一切焚成灰烬,尤其是马岱那鹰隼般的眼眸中。逼射出的锐利寒芒,竟然让韩遂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娘的!”冲地面啐了一口吐沫,韩肃为自己的那一刹那的胆寒而羞惭,随即恼羞成怒地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马岱的头发,将其生生地拎了起来,另一手从亲卫手中接过那具狮头盔,伸到马岱眼前,厉声喝骂道,“马岱,你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么,你不是曾跟死鬼马超一起讥笑过我么?你不是说我配不上马文鹭那臭丫头么?现在怎么样?
马超死了,马腾死了,马文鹭那臭丫头也死了,马家一百三十多口都死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你说,到底谁有能耐,谁是赢家?什么狗屁神威天将军,啐!”
马岱似乎一点没有感觉到头发被拎拽得剧痛,面孔冷静到近乎麻木,只有那对锐利的鹰眸死死地盯着韩肃和那具被吐了无数口水的狮头盔。
“父亲不在西凉,你以为就能回来兴风作浪?”韩肃手上力气加大了几分,神情狰狞地狂笑道,“西凉早已经不姓马了,现在姓韩。父亲南下中原了,西凉还有我韩肃。你们马家就注定被我韩家踩在脚下!”
马岱依然不吱一声,只是冷冷地看着状似疯狂的韩肃。
发现马岱居然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韩肃的心头感觉到无比的失望,左手提着马岱地发髻猛地往后一扯,右手左右开弓,劈里啪啦地连抽了十余记耳光。
韩肃和他的几名亲卫都没有留意到,站立在毡帐入口处的去旄,面色已经有些发白,两腿甚至在微微哆嗦。
“废物,马岱,你就是个废物!怎么连一声都不敢出了……”韩肃的神情越来越兴奋,口不择言地说道,“知道马文鹭那臭丫头怎么死的么?我本来念着旧情,想留她一条命,做我的侍妾,这臭丫头居然不识好歹,一头撞死了。撞死又怎么样!我让人把她剁成肉酱,煮熟后再拿去喂你们马家人。
生气吧?恼火吧?马岱,你再生气恼火又能怎样?等一下,我就要把你和马铁这贱崽子,一刀一刀地剐了……”
正狂吼着,冷不防被马岱猛地一个头槌,重重地撞在了脸面上。顿时,韩肃只觉自己脑袋嗡地一声,随即便感觉到猛烈地剧痛,眼睛里满是金星飞舞,耳朵更是暂时性地失聪,骇然之下。奋尽全身力量将马岱推倒在地,自己则连退几步。
“少主,少主……”几名亲卫急忙扶住了韩肃。其中两人更是愤然拔刀准备砍死马岱。
“住手!”勉强站稳了身子。韩肃大喝一声。阻止了亲卫的举动,而后恶狠狠地说道,“我要自己动手!把他给我绑出去……”
话音未落,突起的惊人变化,让韩肃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用手指着前方:“你……你怎……怎么会……”
倒在地上的马岱缓缓站了起来,后绑的双臂猛力抖搂了几下,居然把两指来粗的绳索给解开了。甚至于,连马铁也挣开了绳索的束缚。
马岱站起身后,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步履沉稳而缓慢地走向韩肃,口中冷若寒冬地说道:“你说要把我怎么样?”
“杀了他,杀了他!”愣神了片刻后。韩肃突然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自己却发足朝帐外跑去。
还没来得及钻出帐外,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韩肃的腰间绦带,而后猛地将他拽了回来。
情知不妙,韩肃迅速抽出腰间配间。反手朝身后刺去。然而,剑身还没有递出去多少。持剑的右手已经被对手抓住,随后便是清脆的骨折声。
右手被生生扭折,韩肃狂呼惨号,随后厄运再至——两条腿又被踢断。
马岱冷哼一声,将失去行动能力地西凉少主扔到了地上。
疼痛欲绝的韩肃,目光游离急欲寻求帮助,但贴身的四名亲卫已在先前地几息间被马岱撂倒,帐内的另一人——灰牦部大首领,则对这一切视若罔见。
“岳父大人,快救我,快救我……”来不及想其他事情,韩肃如捞到救命稻草一般,高声狂呼。
“救你?”马岱用夺来的配剑,在四名韩肃亲卫身上各补了一剑,而后冷冷地接口说道,“死了心吧,没人能救你!”
“什么?”韩肃强忍疼痛,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岳丈,“岳父大人,你怎能背弃我韩家?”
“你以为这里还是他做主么?”马岱走到韩肃跟前,一脚踩在那只被扭折的右手上,冷笑说道,“灰牦部早就被我控制了,你的岳父大人现在能做主的,只有他自己的命。”
“什……什么?”韩肃的脑子已经无法做回思考。
“我用我自己来做诱饵,把你从武威引到这里来,你没有想到吧!”马岱脚下微一用力,换来一阵杀猪似的惨嚎声,“你刚才说西凉现在姓韩,也未免太高估你们韩家了。我们马家在西凉扎根二十三代,有多少朋友,多少兄弟,你知道么?
你以为区区的六年时间,就能让西凉姓韩么?我这次回来,就是要为我马家一百三十余口报仇雪恨,夺回属于我们马家的东西。
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还;命债,就要用命来偿还!”
“马岱,你不要猖狂,你也只是乘我父亲不在西凉,勾结了几个败类才骗我上当。等我父亲的铁骑大军从中原回来,照样把你们踩成粉芥。”韩肃不甘心地嘶声狂吼道,“识相点,放了我,我还能请求父亲饶你们马家最后一条血脉。”
“韩遂?”马铁冷笑着上前接口道,“他回不来了,我家张飞将军已经把他缠在了中原;大军?韩遂那狗屁大军,汝南的一战就丢了7000余骑,现在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韩肃狼狈不堪地连连摇头,不愿相信地大喊道。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响起马蹄的轰隆声,大地也似乎颤动了起来。
“马岱,你死定了,我还有3000铁骑……”
马岱很干脆地一脚踢在韩肃地嘴上,阻止了他的狂嚎。
帐门被掀开,一队军卒涌了进来,完全控制住了帐内的局势。随后,在两名狼牙兵的护卫下,司马懿张望了一下形势,淡笑着对马岱说道:“马将军,魁雷大首领和六月惊雷首领的兵马,已经将韩肃的3000骑军包围,可以去迫降他们了!”
“魁雷……六月惊雷……”嘴上已血肉模糊的韩肃,吐词不清地骇然出声。
“哼!”冷瞥了韩肃一眼,马岱弯腰从地上拣起了狮头盔,以衣袖仔细地擦拭了一番后,戴在头上,随即在亲卫地帮助下,穿上了银甲。
“马……马超!”活脱脱一个“马超”重现在了韩肃眼前。
“大哥要是还在世,你的脑袋已经变成夜壶了!”马岱冷冷地回了一句后,一把提起韩肃,大步朝帐外走去。
变起肘腋!
韩肃所带来的3000铁骑根本就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突然的变化,刚刚回过神来,却愕然发现上万羌骑兵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白狼部的魁雷!胡狼部的六月惊雷!……天,他们怎么会在灰牦部的领地上。”看着羌骑阵中的一面面招展的旌旗,统军校尉林晓只感觉嗓子眼里发涩,脑子一阵发懵。
虽然有许多事情弄不明白,但林晓却清楚地知道这两位羌部中威名颇盛的部族首领出现在此,肯定是不怀好意。此外他更明悟了一件事——今日想要脱身,简直是难比登天。
就在林晓与其麾下铁骑惊疑不定时,周遭的羌骑突然齐声狂吼起来。
听不懂羌语的铁骑士卒以为对方要发起进攻,个个神情紧张地戒备起来。但林晓和另一些铁骑兵却清楚地听懂了羌人呼喊的是什么。
“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这是属于那曾经的西疆战神的独有称号。
一道白色的闪电掠过了战场,呼喊声更盛。
银甲白马,手持天狼长枪,头顶狮头鬼面大盔的马岱跃马驰至。
“马超????!”由于看不清鬼面下的真实面孔,头脑发懵的林晓第一反应就是西疆战神从地狱归来了。
3000铁骑中,有近一半人发出惊骇的抽气声。
“给你们两条路!”马岱单手提着狼狈不堪的韩肃,右手擎枪平指前方,冷声喝道,“第一条路,归顺;第二条路,死!”
一盏茶的工夫后,心胆已丧的林晓选择了第一条路。
身处重围,又被马超(其实是马岱)的突然出现吓散了军心,加之韩肃落在对方手中,使投降归顺成了唯一能选地道路。林晓跟随韩遂多年,很清楚这位前主公的性情,如果韩肃死在马超(马岱)手里,他就算能突围逃出,最终也会被韩遂处死。
“司马先生果然厉害,一切都逃不出先生的神算!”回到大帐中,性格豪爽的六月惊雷敬佩地赞叹道。
“惊雷首领过奖了!”司马懿倒是没有太过欣喜,只淡笑了笑。
“宰了韩肃这混蛋,祭奠马伯父!”魁雷的次子狂风沙恨恨地提议道。
“杀韩肃倒是其次,反正他也逃不了!”司马懿摇了摇头,劝谏道,“为今当务之急,是尽快利用韩肃拿下金城和武威。一举定下西凉的大局!”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四章(上)
司马懿所筹谋的夺取凉州重镇金城、武威的计划,几乎未遭遇任何置疑,就被魁雷、六月惊雷等羌部首领所采纳。
这几日,正是司马懿的运筹帷幄之下,魁雷等人先是几乎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解决了彼此间矛盾颇深的灰牦部。
而过程之简单,简直让这些羌部首领感到瞠目结舌——在通过魁雷联络到几个可靠的羌部后,司马懿首先安排与灰牦部矛盾最深且实力又略有逊色的胡狼部,刻意向灰牦部挑起了争斗。
自恃实力胜过对方的去施,果然被激怒,当即命其子率族中精锐前去“教训”可恶的六月惊雷。但他没有想到,胡狼部的挑衅只是调虎离山的计策,更没有料到因为马岱的介入,居然会使得数个部族携手来对付灰牦部。精锐大出之后,马岱、魁雷率领白狼部和另外两部的精骑奇兵突现,乘虚而入一举攻破了灰牦部中心聚居之地,将去旄和灰牦部落一锅全部端下。随后,在做出不擅杀的承诺后,马岱利用去旄成功地迫降了见机不妙返回的灰牦部精骑。
如果这还算不了什么,那么以灰牦部为引、以马岱兄弟为饵、以白狼、胡狼等四部羌骑为钩,兵不血刃地生擒韩肃,简直超出了这些羌部首领的想像极限。
有了这样的先例,魁雷等人自然不再对司马懿的智慧存有半分怀疑。
“仲达先生,有什么事么?”马岱略显诧异地向司马懿询问道。魁雷等羌部首领业已出帐做奔袭金城、武威的准备,马岱本来也正要离帐。却被司马懿使眼色留了下来。
“适才的计划里,其实还漏掉了重要的一环,但懿未敢自专,想请马将军来裁决。”司马懿和声说道。
“漏掉了什么?”马岱微愕问道。
“依目下形势来看,我方有韩肃在手。而敌军又疏于防备,若不出预料,夺取金城、武威,乃至整个凉州,将是水到渠成之事!”司马懿走到马岱跟前,摊开桌案上的地图,指点着说道。“夺取凉州过程中,消息若是越隐蔽。敌军越无法防备,自然越有利于我军行动。但要想做滴水不漏,却是近乎妄想。凉州已群龙无首,若消息只是在凉州内部散布开来,倒也无伤大雅。最怕的,就是会有人向韩遂通风报信。
如今中原战况不明,也无法断定韩遂手中还有多少铁骑。假使他还能保有半数军力。一旦得到西凉这里的消息。韩遂必会急率这一万五千骑回师,意欲安定局势。”
一边侃侃而谈,司马懿一边观察着马岱的表情,见其神色专注,斟酌着语言说道:“韩遂虽然倒行逆施,不得人心。但他毕竟在西凉经营多年,颇有根基。如果他以最快速度返回。而我方又未能完全稳住局势,西凉的归属恐怕还有得一争。”
“仲达先生说的在理!”马岱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那咱们该怎么办?”马岱虽然对韩遂恨到了骨髓,却对这个血仇之敌的能力却没有小看半分。
“只要先行派遣几批游骑,将这几条要道封上,应该有七成把握能够截住通信的使者。不过……”司马懿在地图上比划出了几条道路,随即语风突然一转,“如果让韩遂收到西凉这里的消息,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啊~?”马岱一时没能适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好处!”
“韩遂如若着急返回西凉,那中原的战力对比必将有所改变,张飞将军便能够借机重新压倒曹操。”司马懿沉声回道,他那低垂地双眼中不为人见地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如果派遣游骑截击敌军信使,便能赢取多些时间来安定西凉,彻底断了韩遂地归路;如果不派遣游骑,则有助于缓解中原战局之困,却不利于西凉大势安定。”
抬起头来,司马懿看着马岱,摇头“无奈”地说道:“懿也是左右难决,才想请马将军来决定。”
司马懿摆出的确实是一个两难的问题,马岱听后,一时间也愣住了从内心中讲,马岱自然想先彻底绝了韩遂的后路,看这只老狐狸是如何在绝望中死去。但从另一个角度看,马岱却也是刘备军中的一员,行事决策自然应从北伐的大局入手,除非他选择自立……
应当说,回到西凉的马岱,正如虎归山林,龙游大海,只要能够拿下凉州,他完全有割据一方的实力。
在马岱沉思之时,司马懿也在面色平和地观察着他。
这所谓的“两难”问题,其实正是司马懿给马岱的一次考验,考验他到底有没有那所谓的“雄心”或是野心——如果马岱选择截击信使,则说明他已经不从刘备军北伐的全局考虑问题,也就是说他已不认为自己是刘备军中的一员。如果这样,司马懿将会自行通过刘备方的潜伏细作将凉州变乱的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中原,进而设计让马岱跟韩遂来个两败俱伤,为日后刘备军平定西疆扫平障碍。
如果马岱做出的是另一个选择,司马懿则会尽心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助其报仇雪恨,并夺下西凉。
以司马懿这等程度的智者,对天下的走势早有所明悟——或许会遇上麻烦,或许会耗费十年八年、乃至更长的时间,但毫无疑问,刘备完成天下大一统,已经成不可阻挡的趋势。
无论为自己,还是为家族考虑,司马懿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在刘备麾下多建立功业,以此奠定司马氏长久维继的根基。
尽管眼下司马懿身份尴尬,甚至没有一个摆得上台面的官职,但他知道以刘备的识人用人,只要自己能够立下勋功。恢复名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比较起来,马岱虽然骁勇善战,并在西凉有不浅的根基,但他所能做地,也就仅仅是割据一方。待日后天下大势将定之时,集十二州一部之力的刘备,只需雷霆一击。就能将区区的凉州砸成粉芥。
马岱并没有料到司马懿所提出这个难题,背后居然有如此深刻的用意。思索了片刻后。他抬头对司马懿说道:“不派游骑了,还是以主公北伐的大局为重。
反正一来一去,韩遂至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回到西凉。有这么长时间,对咱们差不多也够用了。”
“马将军既然已经决定,那就这样安排吧!”司马懿的表情依然没有半点异样变化,神色如常地点头应道。
金城(金城郡治所)西城门
异变突起!
明明是自家的兵马,却突然反目动起了手来。令完全没有防备的守城军卒立时被打懵了头。很多人甚至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丢掉了性命。
而这时。城外奔腾地骑兵狂潮已成完全的冲锋之势,朝城门方向呼啸而来,轰隆的马蹄声惊天动地。
在势不可挡的羌骑大军锋锐下,金城城池如同一只失去利爪獠牙的猛兽,蜷缩在一旁,无助地颤抖着。呜咽着。
“蠢材,怎么还是把城门打开了!”策马刚刚赶到西城的成公英。看着洞开的城门、城内混战地战局,感受着大地地0震颤,几近绝望地叱骂起来。
初一听到韩肃狼狈逃回、大队羌骑紧追不舍的禀报,成公英就感觉情况不对。匆匆忙忙地赶到时,却发现一切正如同所担心得一般那狼狈逃回的所谓“韩肃”,果然有极大的问题。
这……根本就是敌人的诈城计策!
“马岱??!!!!”突然间,成公英瞥见了一个陌生却又似很熟悉的身影,略一思索,失声喊道。
这一刻,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无比惨然。
“来人,挡住他们,挡住他们!”成公英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传令,传令,把城门关起来!”
然而,惊魂未定地守城军卒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被打得节节败退。随后赶来地守军刚刚勉强结起阵型,就见无数羌骑从洞开的城门狂冲而入,如潮水一般不可阻挡。
情知大势已去,成公英急忙策马回到郡守府内,迅速书写了一封告急绢书,交给了一名可靠的亲卫,命其从南门出城,再三嘱托无论如何必须此函送往中原,亲呈予韩遂。
待那名亲卫飞马离开后,成公英又急寻了几名军卒,命他们即刻出城,以口信方式向周边郡县示警。
然而,这几名尚未来得及出府,马岱就已带人杀了进来。
未费什么气力就刺死了几名不识好歹的敌卒后,马岱倒拖长枪,步步紧逼向成公英:“成先生,伯父当年对你也算不薄,你当真要跟我马家做对到底么?”
成公英也是西凉名望颇盛的名士,当年与马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马公对我虽然不薄,但韩公对我更有知遇之恩。成某断不会背弃韩公!”金城太守自知不是马岱对手,惨然一笑,举起手中长剑朝颈间拭去。
一抹鲜血飞起,片刻后,成公英生机渐逝的身体跌落尘土之中。
盯望着地上尸体,马岱眼中掠过一丝憾色,随即挥手吩咐道:“你们两个,将成先生的尸身收敛好。其他人,跟我来!”
一个时辰后,凉州重镇金城的归属发生了变更。
失去成公英的调度,守军愈发慌乱,抵抗也愈发无力。最终,当马岱重新戴起狮头鬼面盔后,宛如重见“西疆战神”的一部守卒惊恐之下,选择了弃械,由此引起连锁反应。
夺下金城后,马岱几乎未做逗留,立即引军马不停蹄地北上杀向武威。
仍然是在司马懿的策划下,马岱派遣降卒携加盖韩肃印信的“告急文书”,钓出了大部武威守军,随即施以突袭,将以步卒为主的武威守军一举击溃。
借着胜势,马岱水到渠成地逼迫仅余的武威守军开城投降。
由此,凉州两个屯兵大郡,尽数落入马岱之手。
情知已失去所有倚仗的韩遂家小数十人,蜷缩拥抱成一团,尽皆瑟瑟发抖,绝望而惊恐的目光甚至不敢看向马岱、马铁兄弟。怯弱的妇孺,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轻声哭泣着,祈望能够得到怜悯宽恕。
然而,他们自己心中也明白——韩、马两家间的仇恨,早已是不共戴天。这一点,在马腾和马家一百三十口被屠戮那一刻就已注定。
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马岱眼神没有半丝半毫的软化迹象,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韩家这数十口早已死了几十次。但马岱却控制着自己,有几次已经差点将佩剑抽出来,但最终还是强行压制了下去。
“铁弟,走!”再次狠瞪了一眼后,马岱出人意料地选择了转身离去。
马铁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克制住心中的杀意,跟随马岱离开了。
“看好他们!”
“二哥,为什么不杀了他们,难道你心软了??”追上马岱后,马铁有些愤愤地说道。
“现在杀,有什么意思?”马岱横了马铁一眼,冷声说道,“我要在韩老狗的面前,把他全家上上下下一个一个地宰了!”
马铁眼睛一亮,正想说什么,却被马岱打断。
“……咱们回家……看看去!”
章和二年七月中,中原战局呈现出奇妙的态势面是曹操正努力与大哥议和之中,另一面我、二哥却与曹仁、曹洪在梁郡打得不可开交。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四章(下)
面对我和二哥近七万大军,从东、西两面发起的猛攻,曹仁、曹洪携手进行的抵抗异乎寻常的坚韧。
梁郡占地广阔,为兖州之最,其地域由淮河之北一直延伸到茫砀山一带,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它不但是兖州的门户,更直接深入到兖、豫两州的中心腹地。由梁郡向东北,就是济阴、山阳、东平、任城诸郡;向西北,则是陈留、谯郡、陈国等地。
如果能拿下梁郡,则无异于往曹方的心脏部位插入一把尖刀。
同时,对时下的我军而言,攻克梁郡更可以完成荆、扬两路大军会师,并使得我军夺下的豫、兖、徐三州郡县连成一片。
正因为梁郡如此重要,才使得双方的攻防之战变得激烈异常。
曹仁居东迎战二哥,曹洪居西迎战我。曹军将兵力和辎重集中于几座城防坚固城池,态度相当坚决地实施固守,把个梁郡营造得如同一只铁背乌龟一般。
此外,徐晃的骑军负责左右策应曹仁、曹洪。
应该说,这一战略是相当不错的——扬长避短,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曹军士气低落的软肋。
七月十四日,攻克平阿之后,我领军在龙亢遭遇了更为坚决的抵抗,一时间陷入僵持之中。与此同时,二哥的大军也在攻克萧县后,被曹仁挡在了砀县。
而赵云统领的风骑军与徐晃骑军在一开始激战了两场,双方都付出了数百骑的伤亡,见无法占到什么便宜。两人都选择了避免无谓地消耗战。
与梁郡暂时的相持形成鲜明对比,魏延对青州的攻击却非常顺利。在甘宁的配合下,魏延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攻克了百姓迁徙一空的北海、东莱两郡。北撤而回地夏侯惇,直接地放弃了北海、东莱,依托齐郡展开防御。暂时跟魏延还没有发生正面冲突。
夕阳西下。晚风裹挟着浓郁地血腥气息,飘散向远方。
围绕龙亢的攻防之战又告了一段落。城内城外的双方士卒悄然收敛着同伴的尸身,清理着城头和战场。
龙亢大营,中军帅帐内
“将军,曹洪的防守还真够坚韧的……”庞统整理完今日攻城的情况,将简书送到我跟前,笑着说道。
迅速将简书浏览了一遍。我点头应道:“是啊!想要靠强攻拿下龙亢,恐怕得把咱们这两万来人全部陪进去了。”
“连续征战了五个多月。大军已经疲惫了,十成战力也就只能发挥出九成左右。而且其中至少有两成还是依靠高昂的士气撑起来地。”庞统轻叹说道,“主公要求在九月初结束第一阶段北伐的决定,确实很正确啊……”
“打到现在,拼得就是也就是毅力和粮草了……”我放下手中简书,点了点头。
“曹操在徐州坚壁清野地做法。不但毒辣,效果也相当不错……”听我提到粮草。庞统微微皱眉说道,“战前估计,以我军的存粮至少能够维持北伐战事到明年五、六月份,没想到被曹操这么一搞,居然连今年的八月份都都撑不下来。
否则,就算这么拖耗下去,咱们也能把曹操拖垮了……”
对庞统的话,我深感认同。
曹操的用兵向来果决大胆狠辣,这一点从他居然以整个徐州加青州两郡施行坚壁清野的计策上,就体现地淋漓尽致——以青、徐六十余万百姓,硬生生将二哥的大军拖在徐州三个月动弹不得分毫,更将我军地粮草消耗的七七八八。最终的结果,就是让我军的北伐不得不中道而止。
幸运的是,我和二哥都顶住了曹军的反扑,才使得战局没有朝曹操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而这么一来,曹操虽然迟缓了我军进攻,却也不得不吞下坚壁清野这等绝计使用后必然会造成的苦果。
“君侯和我们这里自不待言,陆伯言那里也开始反攻了。目下让人担心的,就只有西凉那里了……”庞统盯望着地图,轻叹了一声,“算来,也快有一个半月了,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
“韩遂那里有动静了么?”
“估计还没有,否则黄汉升那里应该会有消息传过来!”庞统摇头说道。
事实上,马岱、司马懿的西凉之行一直牵动着我的心——让马岱他们秘密潜回西凉,本来就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但如果这次冒险成功了,将极大地改变大哥与曹操之间的力量对比。
西凉虽然人丁不旺,土地贫瘠,但那里却是大汉最大的产马地。据有西凉,就意味可以组建起一支属于我军的庞大骑军,这对日后的继续北伐是极有帮助的。
北伐越深入,水军所能提供的帮助就越小,而骑军所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大。一旦攻入河北,我军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曹军,甚至还会有鲜卑、匈奴这些游牧民族,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军,战事肯定会进行得非常艰苦。
见我神情有些肃然,庞统笑着说道:“将军,不知道主公与华歆谈得怎么样?”
“最好是能让曹操退到河北去……”我带着些玩笑意思地回道。
“哈哈……”庞统抚掌大笑了起来……
寿春,郡守府偏厅内
“孙大人莫要拿国事开玩笑!”曹操的议和使者、议郎参司空军事华歆长身而起,勃然作色道,“割让北海、东莱两郡。已足显曹丞相议和的诚意。贵方居然还想要齐郡、济南、乐安?如果在把这三郡也割出去,岂不是等于把整个青州拱手相让?(青州总共六郡,除北海、东莱、齐郡、济南、乐安外,还有一个平原郡在黄河以北)
梁郡是我兖州的门户,谯郡毗邻许昌。汉中是……”
华歆白皙的面庞呈现出异样的潮红。愤愤说道:“贵方提如此虚妄的要求,分明是没有半点议和的诚意。楚公(刘备)素以信义立身。既然答应议和,为何又以如此要求肆意为难推诿?若传了出去,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
大鸿胪孙乾笑了笑,既不生气,也不着急反驳,只是摆了摆手:“华大人不必恼怒。且请坐下慢慢商谈!”
华歆面色阴晴几变,喟然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了下来,摊手说道:“孙大人,我方最多只能让出北海、东莱,至于贵方所要求的六个郡,请恕华歆无法应允。”
“华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孙乾收敛笑容,从袖中拿出一封绢书递向华歆。正色说道,“曹公所谓要割让地北海、东莱两郡。在四日前已被我家魏延将军攻取,如今已是我方之地。这便是昨日下午所收到地捷报,华大人如若还有不信,尽可派人返回兖州查证。
以我方之地作为条件来议和,华大人难道不觉得太过可笑么?”
“这不可能!”华歆接过绢书,粗粗地浏览了一遍后,大声反驳道。
“乾先前已言明,华大人如果不信,尽可查证!”孙乾淡定地说道,“此外,我方议和的条件其实并不苛刻,在先前所提的六郡之中,贵方割出四郡即可。至于是哪四郡,可由贵方自行决定!”
孙乾的声音礼敬而柔和,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无可置疑。
华歆思索了许久后,还是没有给出什么答复,最后渴切地说道:“孙大人,能否让华某与楚公当面商谈此事?”
“我主业已前往临淮探望南迁流民,随后还要前往广陵巡视流民安置情况,暂时不会再回寿春,还请华大人海涵!”孙乾略显诧异地说道,“华大人莫非对乾有所不满,或是以为乾无法决断议和之事?我主临离寿春之前,已将议和一事全权委托于乾了!”
华歆一阵无奈,解释了几句后,拱手向孙乾告别离去。
不过,他的步履却显得有些迟滞——北海、东莱的丢失,华歆并没有表面看来那么震惊,其实他早知道这两郡根本就等于不设防。原本他想以这两郡蒙住孙乾,借机达成议和,却没有想到对手比他预料的要精明。
华歆离去之后,从侧门里传出一阵爽朗地笑声。刘备和鲁肃两人施施然跨入厅内。
“华子渔当真以为我等愚昧可欺啊……”一直在外暗暗聆听的刘备呵呵笑道。
“华歆向来巧舌善辩,这次碰到孙公,也算是遇上对手了!”鲁肃与华歆很早就认识,对其颇为熟悉。
“子敬谬赞了!”孙乾笑着摆了摆手,“其实还是靠君侯和将军在前方接连大捷,才让我说话底气十足啊。
想起十年前,我曾奉主公之命出使曹方,接待之人正是华歆,那时他颐指气使。这一次,总算让我出了口恶气!”
“呵呵……”孙乾故意流露出一副大仇得雪的意味,让刘备、鲁肃忍不住大笑起来。
“子敬,你以为曹操会退让到哪一步?”逐渐地收敛笑声后,刘备正色对鲁肃问道。
“四个郡应该不成问题。想要再多,恐怕不太实际了,关键在于是哪四郡。”鲁肃沉吟着说道,“如果曹操肯让出汉中,仅一汉中,肃以为就抵得上三个郡。只怕曹操不肯舍弃。
不过,若是西凉那里能变天,倒也不一定了!”
“恩……”刘备点了点头。
七月十九日,一骑快马赶到临颖,为韩遂带来了一条惊天噩耗。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五章(上)
“什么?你说什么?”韩遂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惊又怒地喝问道。此刻,他一贯的沉稳已荡然无存,儒雅的面庞甚至有些狰狞扭曲,
成宜、李堪等西凉将领也是一副震惊表情,齐将目光聚焦在那名跪立厅下的士卒身上。
“启禀主公,马岱潜回西凉,勾结羌部作乱。成太守命小人赶到豫州,向主公急禀此事……”满身风尘,一脸疲惫之色的传信士卒从怀里掏出一封贴身收藏的锦囊,高举过头,“这是成太守的告忽文书,请主公查阅!”
韩遂“踏踏”几步走到厅下,接过锦囊,取出内中绢书,迅速浏览了起来。不片刻,他的面色已经呈现出铁青之色。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过紧急,成公英的这封急书只有寥寥数百字,然而,其中的内容却足以让韩遂心凉如冰。
信中,成公英极其肯定地告诉韩遂——马岱已经回到西凉,并
借助羌人拉起了一支规模绝对不下万人的骑军。目下西疆的羌部已往极度不稳,战公英甚至怀疑与韩遂有姻亲关系的灰秏部也已经倒戈。因为,马岱是借韩肃诈开了金城的城门,而此前一天,韩肃恰好又是被去以“擒获马岱”为名邀入灰秏部。这一切太过凑巧!
在信的最后,成公英很悲观地表示自己已无法守住金城,并谨谏韩遂必须在最快时间内赶回,否则西凉很可能不保。
马岱潜回西凉——马岱已经争取到羌人的支持,拉起一支大军——韩肃可能已落入马岱之手——金城很可能已经失陷!
成公英信里所提及的这几件事情,无论哪一件都足以让人触目惊心,更何况是合在了一起。
以韩遂孤狼般的心机,一时间都无法接受这一桩桩只能以骇人听闻来形容的震撼性消息。
“主公,主公……”成宜等人见韩遂满面死灰之色,关切地询问道,“西凉到怎么样了?”
尽管知道告急文书上的内容很可能会引起军心大乱。但韩遂已是骑虎难下了——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韩遂还能将真相隐瞒起采,只透露一些不会太过动摇军心的情报;然而,可惜的是,在场有十余位将领,如果现在刻意地隐瞒什幺,反而容易引人生疑,进而造成更大的动摇混乱。
默默地将绢书递向成宜。韩遂强自作镇静状,脑子迅速地转动起来。
聚在一起地西凉将领很快就将这封绢书传看了一遍,无一例外,每人的神色都变得无比骇然。
“马岱怎么能潜得到西凉?一个半月前,这混蛋还在汝南,从汝南到西凉相距千里,而且这一路上全在曹操的控制之下。他怎么可能带人穿过司东和雍州,难道是飞过去的不成?”程银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大声置疑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这个文书有假……”
说罢。程银大步走到那名传信士卒的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厉声喝问道:“说,是不是张飞那混蛋让你来搞鬼的……”
“伯机,放了他……”韩遂皱起眉头,摇了摇手,示意程银冷静下来,“这信是出自士初(威公英)地手笔……”
程银无奈地松开对方的衣襟。缓步回到了白己的位置上。
“主公。该怎么办?”李堪焦虑地对韩遂说道。这些西凉将领作
战虽然悍勇,但对于动脑筋的事却不是很在行。此刻,众人急归急,慌归慌,却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韩遂自己也是举棋难定,他心中既牵挂着祸福不知的独子(韩遂总有两子,长子已经战死,只剩下次子韩肃),又疑惑于马岱究竟是如何潜回西凉,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掀起这幺大的风浪来。此刻。韩遂对南下协助曹操地悔意,又凭添了无数分——南下的三万铁骑只剩下三分之一多些不说,如今连根基居然都快被人断绝了。
心中越是焦虑,思绪越是混乱,无奈之下,韩遂向性格最为沉稳的成宜询问道:“文锋,你怎么看?”
“主公,末将在想……”成宜紧蹙眉头,“吴房一战时,马岱当真还在汝南么?”
“文铮是说,马岱在吴房一战前就已往离开汝南,潜往西凉去
了?”听得成宜这话,韩遂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当日曹、韩、张
三军在吴房激战时,由于战局相当混乱,根本没有人留意马岱有否参战,而韩遂本人又没有隶属第一线,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事。
“很有可能!”成宜沉重地点了点头,“就像伯机说的,从汝南到西凉,所要经过的地方多半在曹操控制之下。马岱不可能走大道,只能走一些人迹少至地小路、山路,至少得20天才能到西凉。再加上拉拢羌人,设计少主,谋取金城所要耗费的时间,如果吴房一战之后动身肯定来不及。”
韩遂遂渐恢复了平静,思绪也变得活跃起来:“如此说来,马岱潜回西凉肯定没带多少人。那他的万余骑军,只能是到西凉后才拉起来的。”
猛地一拍桌案,韩遂愤怒地说道:“那些可恶的羌狗!”
到现在,韩遂才发现自己对马家又恨又怕的根源——那些攸关
西凉安定与否的羌人,与马家的关联紧密无比。如若西凉生变,羌人最可能选择地支持对象必然是马家。
将马家地势力赶出西凉后,韩遂耗费了六年多时间来拉拢羌人,自以为数果良好。然而,马岱一回到西凉,就将韩遂六年的努力彻底摧毁。
“主公,事情紧忽,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中原逗留了。如果没有主公坐镇,西凉大局危矣!”成宜急切地说道。
“传令,即刻整顿大军,准备回师!”韩遂也知道不能耽搁,当即下令,随即冷声告诫一众部将道,“此间议事内容切不得外传。对下面军卒,只道中原战事已了。如若我发现消息有所外泄,必定严惩不怠!”
“诺!”十数名将领同时起身应诺。
“文锋,你即引持我书信赶赴许昌,向曹操道明西凉之事及我军回师之请!”其余部将相继离厅而去,韩遂单独留下成宜,以最快速书信一到,交付于他。谨慎地吩咐道,“一入许昌,就直接求见曹操。此事切不可对外宣扬。”
“诺!”
待成宜也离开后,韩遂大声对厅外呼喊道:“来人,传我的话,邀贾诩大人过府议事!”。
许昌
听得苟彧有关西凉事变的消息呈报后,连曹操都楞住了。
“文彧。此事有几分可信?”思索了片刻后,曹操沉吟着说道。
“应该不假!”苟或沉声说道,“若是编造,彧倒要佩服韩遂的这条借口了。丞相先前既然已经答应他回师的请求,照理韩遂没有理由再来扯谎。
而且。刚刚得到临颖传来的消息——西凉军已经开始整军了!”
“釜底扯薪!!!”曹操目光复杂,长叹说道,“张飞这家伙,居然敢行如此冒险的计策。他当真就那么确信马岱能神鬼不知地潜回西凉?就那么相信马岱不会背弃刘备而自立?就那么相信马岱能够拿下西凉?”
“此计确实冒险至极,但以目下情况来看,张飞还是成功了!”荀彧缓缓点头说道。
派马岱潜回西凉的这个釜底抽薪的计策,如若成功,效用是相当惊人地:首先将断掉韩遂地后路。继而斩断曹操的一路强援。并让原本相当安全的西疆重新成为曹操的巨大威胁。更要命的是,在荆州军业已夺取南阳的情况下,马岱再重新占据西凉,便宛如朝曹操腰上插上了两把尖刀。只要条件成熟,刘备完全可以同时从西凉和南阳出兵,对雍、司两州形成夹击。一旦两路兵马成功会师,曹操治下的州郡就将被切成两段——一边是冀、幽、并、豫、充、青州,一边是雍、司两州加汉中。被分割出来地雍、司两州和汉中,根本不可能顶得住刘备军的蚕食。
可以说,这条釜底扯薪的计策。非但是针对韩遂的绝户之计,对曹操一方也是流祸无穷。但是,此计的风险性也是大到了极点,绝非一般人能够使得出来。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念出了《孙子兵法虚实篇》的一段话后,曹操轻声叹道,“兵无常势,忽稳忽奇,张飞深得用兵之妙啊。原以为,他只是在颖川、粱郡之间玩弄声东击西的把戏,谁能想到他居然来了釜底抽薪这一招。
若能有这样一个臂助与我并力携手,纵刘备有雄兵百万,又何足惧哉?”
悠然长叹一声,曹操微闭双目,满面地遗憾之色。
“兵无常势……取胜者,谓之神……”品味着曹操的这几句话,荀彧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话,“军神……”
“军神??”曹操眉眼一挑,低声说道。
“丞相,韩遂的回师请求该如何答复?”听曹操这一搭腔,荀彧立时回过神来,转换话题道。
“西凉还不能有失。就算让韩遂、马岱把西凉打成一片废墟,也比让马岱独占强。”曹操沉声说道,“让韩遂回去,而且越快越好。”
“那彧这就去安排!”
“文若,再安排细作加紧打探西凉的情况!”
“彧明白了!”
待荀彧离去之后,曹操倚榻而坐,抬头望向房顶,目光久久凝滞。许久后,叹气说道:“军神么……”
荆州,武陵郡,沅水之西
南中蛮军大营
“居然被一个区区的沅水挡了十天,你们还配做天神诗惹(蛮人信奉地天神)的子孙吗?”南中蛮部大首领孟获声色惧厉地呵斥帐内的各部落首领。孟获豹头虎目、身材魁梧异常,别有一番慑人的威势。
被年轻的孟获如此训斥,一众部洞首领面红耳赤,头颅低垂,虽然没有人敢当面反驳,但内心中却是怨愤多多。
事实上,相当一部分部洞首领原本就无意进攻荆南,只是迫于孟获的压力而不得不出兵,对于建立什么“蛮人之国”,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像孟获那样胸怀大志,他们所希望的仅仅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当好自己地首领。
另一部分部洞首领虽然认同孟获地“立国”宏愿,也出兵劫掠荆州的汉人也是兴趣十足,但是,当进攻严重受阻,成千上万的勇士成为流水冤魂之后,他们的念头也发生了变化。
或许陆逊的兵力要远逊于南中蛮军,但其中这却不包括水军。尽管锦帆水军四大巨头中,甘宁、蒋钦、丁奉都在青、徐战场,凌操已经阵亡,但由济水校尉张德统领的一部锦帆水军,也绝非是蛮军可以匹敌的。三个月前的梅雨(江南的梅雨在四月左古)所引起暴涨的河水,至今仍未彻底退去,更为锦帆水军地阻敌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前方进攻不利,后方却又被吕蒙如附骨之蛆一般地极尽骚扰,让年轻气盛的孟获脾气日渐暴躁。
孟获无法将怒气宣泄向敌人,各部洞的首领就成了受害者,有三名首领就因为提出了异议而被孟获所杀。
表面上,孟获似乎镇住了局面,但南中蛮军内部的不满和矛盾却在不断地酝酿着。
“这是一支联军,而非孟获一人之军。联军之成,或因威慑、或因利诱。战势若顺,倒也罢了;一旦战事不顺,则联军内部必然生乱。届时只要稍加外力,便有可能使其全盘崩溃!这就是南中蛮军最大的软肋!”面对校尉郎武疑惑的询问,陆逊淡笑着回道,“水军阻挡、奇兵侧后袭扰,正是为了激化其内部矛盾。如今,时机已然成熟,我军正好来充当这个促使蛮军崩溃的外力。至于为何要让蛮军一直攻到沅水,原因很简单————”
依然带着那温和的笑容,陆逊目视远方,轻声说道:“我要用这一战,让南中蛮部十年内抬不起头来。”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五章(下)
沅水,又称沅江,有南北两源,南源为龙头江,发源于黔南云雾山,北源为黔北平越大山,而后一路北上锦延2000里,至洞庭湖汇入长江。
入夏后较为频繁的降雨,让沅水的水位一直居高不下,河面比之平日要宽上七、八丈。,虽然手握十数万大竿,绞尽脑汁的孟获,却仍是不知该怎样才能征服这条宽逾五十丈的大河。
搭建浮轿?在这样辽阔的河面上,根本是一种妄想;
涉水强渡?就算对面没有荆州军把守,也没有几个人有这能耐泅渡过去;
最可行的办法,只能是搭载舟船排筏。事实上,孟获也正是这样做的,十数万大军一齐动手,成片成片的树林最终化为数千条排筏。
然而,接下来的渡河,却成了蛮军的噩梦:
面对济水校尉张德及其副手舟船都尉洪云统领的锦帆水军两百余艘大小战船,南中蛮军的渡河势力几乎就是如同自杀一般。
配备霹雳、床弩的楼船斗舰,以如雨的投石劲弩倾泻向几乎没有防卫能力渡河蛮军;船体蒙覆牛皮、船首加装撞角的蒙冲战船更是横行无忌地直接撞击,将简陋的排筏撞成一堆堆碎木。小型的走舸战船则专门负责猎杀落水的蛮兵。
仅在渡河的第一天,就有3000余蛮兵葬身鱼腹。
随后的九天里,孟获尝试了各种办法——无论是将上千艘排筏于某一处集中渡河,还是分散在几处渡河,亦或是采取声东击西地办法。
办法不同,结果却是相同的。
损失了几千艘排筏,上万名蛮兵后。孟获仍然被阻挡在流水以西。
久战无功,必然引起军心的涣散。与此同时,十数万大军每日的粮草更是大到惊人的地步。更让孟获恨得牙痒痒的是,一支潜伏在武陵、群涧郡边境的荆州军,采取各种各样“无耻卑鄙”的手段骚扰着蛮军————截击粮草辎重队伍,偷袭一些零散地蛮军……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粮草日见减少,前方渡河却看不到一点希望,简直要将年轻的孟获逼到发疯境地。
孟获不是没有想到过停止进攻。但他也就只能停留在“想”这一步上了。
进击荆南,合南中蛮部、蛮部五滇(五滇蛮部主要分布在荆南的武陵、桂阳郡)的土地、人力,建立一个蛮人之园。这不仅仅是孟获一直以来的梦想,更是这位年轻的南中蛮部大首领提升自己威望,巩固地位的一种手段。
打到如今地地步,孟获已是骑虎难下了————一旦放弃进攻,努力积累起来的威望势必将丧失一尽。到那时。大首领的位置恐怕也就坐不下去了。
在如此被动无奈的情形下,迤西银冶洞洞主杨静的一条奏报,却让孟获地处境柳暗花明起来——杨锋麾下的洞兵斥候在上游百余里处,发现了一处容易渡河的地点。那里恰好是河道转弯之处,河水流速缓慢。更为难得的是。那一段的河中心有几片河洲,就等于将宽阔的大河分解成了几条小河。
这样的地形,对于没有强力战船的蛮军而言,简直是天赐地渡河妙地。而同时,锦帆水军地威胁也将因为地形原因被限制到最低点。
这条消息,简直有如久旱的甘霖一般,让孟获心情振奋到了极点,直称天神诗惹庇佑。
在得到杨锋最为肯定的答复后。孟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大军即刻动身。前住那处地点渡河。
为了蒙蔽了河上的锦帆水军,以及河对岸的敌军,孟获留下了五万人和完整的大寨来虚张声势,还特别嘱咐每日都必须做渡河佯攻……
穿林越山两日后,孟获率领大军抵达了目的地。
没有做半点休息,孟获当即领人探察了地形,结果简直令人欣喜若狂。
杨锋的禀报没有半点夸张的地方,这里的河段被四片河洲分割成五瓣,其中最宽阔地一瓣也不过六、七丈而已,使用简单的排筏完全可以施渡。就算在渡河过程中被对方水军发现。也不至会束手无策————六、七丈宽的河面,大型战船根本无法施展开来,小型战船则可以用弓箭进行压制。
更让孟获高兴的是,河水两岸都是树木繁茂,极利大军潜形。如果能安然渡过河去,完全可以借助地形之利,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半盏茶的工夫后,孟获就下定了决心。
当然,也有部洞首领就此提出异议,认为这样容易渡河的地点,敌方怎么可能没有戒备。
孟获对此不以为然————此地与两军先首对峙之处相隔百余里,对方没有这么一个地点也实属正常。
当杨锋主动派人先行渡河确认了无人防守的情况后,仅存不多的疑虑也被消除了……
是夜,南风大盛,流云逐月。
乘着月色,蛮军搭乘排筏大举渡河。
如孟获猜测的一般,敌军对这里毫无防备,渡河的行动极其顺利,至翌日凌晨寅时左古时,已有三万余人渡河成功。
望着络绎不绝的渡河兵卒,孟获拍着杨锋的肩头,哈哈大笑不已————束缚手脚十余日的大河,终于被征服,这种畅快的感觉简直无以复加。
但是,孟获的畅快并没有能持续多久……
刚刚携自己的亲卫渡过河去,孟获就突然听到了一个类似信号的尖锐呼啸声。
“怎么回事?”孟获转身朝传来声音的河西岸看去,愕然问道。
就在这时,南面方向突然火光大作。借着强劲地南风。一场撩林烈火迅速地向北面掩袭而来。
“中计了!”楞了片刻后,孟获状若疯狂地厉吼道。
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岂会无缘无故地起火,而且这场火实在大的惊人。
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一切的一切,都在阴险狡诈的汉人算计之中。
业已渡过河来的近四万蛮军士兵已经出现极大的混乱,人流攒动,惊呼连连。
水火无情!
火神之威。岂是常人能够抗拒,就算你再如何神勇凶悍,也是如此。
然而,厄运并未就此而终————北面方向也突然燃起了大火。
火逐风飞,风助火势。熊熊的烈火,肆虐在这片庞大地树林之
中,火浪滚滚直冲天际。
烈火中的夜色。一切都是火红色的,树林,小草,泥土,甚至连滚滚北流的流水亦成了红色。似乎连河流都在燃烧。
漫天飞舞的火蛇中,凄惨的哀号哭喊声不绝于耳。无数火人奔跑着,在地上翻滚着,最后一动不动。
炽热的空气,浓郁地烟雾,甚至能让人生生地窒息而死。
与火场近在咫尺的流水,此刻已变成了死亡之河————为躲避烈火,蛮军士兵争先恐后。都想爬上排筏渡过河去。逃离这火炼地狱。
然而,简陋的排筏又怎能承受得住成千上万的拥挤人流。
相当一部分排筏,当场就被人挤垮。到后来,许多蛮军士兵索性直接跳入河中,想要泅渡到对岸。
但是,为数众多的效仿者,让这一举动成了疯狂地自相残杀。
一些入水的人根本不会游泳,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死命地拉住所能触及的一切目标。被拉住的人,一方面想要挣脱。一方面又不得不拉住其他人。
这已经是一场残酷的生存竞争!
在亲随的护卫下,孟获很幸运地脱离了对面的人间地狱。
然而,河西同样也不安宁。在河东地起头地当头,河西的蛮军也陷入了一场乱战之中。
或许是因为敌军的挑惹,尚未来得及渡河的蛮军居然陷入到自相残杀的乱战之中。在对岸凶熊烈火的映照下,几万人混乱地厮杀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杀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获目窒欲裂地狂吼道。
没人能回答他。
熊熊的烈火仿佛节日的灯火。
高坡之上,陆逊遥望着远方的漫天红光,嘴角带出微微笑意,轻叹道:“孟获,自今日起,南中已经不属于你了……”
兵败如山倒。
孟获遭遇的是一场完完全全地脆败。
烧死,溺死,自相残杀而死的蛮兵根本无法计算。
等到天色放明,孟获发现自己身边居然只有不到一万人,其余蛮兵也不知道溃逃到哪里去了。
“杨锋,我要杀了你!”望着麾下惶惑不安的的士兵,孟获仰天狂嚎道。到此刻,他已经知道一切的根源————身后紧盯不舍的追兵,其中近半数是杨静所统领的迄西银冶洞的洞兵。
很显然,杨符已经背叛了。难怪他会献这么一条计策,难怪渡河时他会留在最后……
身为蛮人的杨锋怎么会去投靠汉人?孟获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而且他也没有时间去想了————追兵越来越近,而他身边的士卒早已丧失了斗志。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北逃,争取跟留守大寨的五万大军会合。孟获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失败,居然成了南中蛮军大崩盘的导火索。
得知孟获大败的消息时,荆州军正大举渡河进攻蛮军大寨,几位早对孟获不满至极的留守部洞首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撤退,甚至连等都没有等这位大首领。
在强者为尊的南中,大败之后的孟获已经失去了实力上的优势,也就失去了对其他部洞首领的威慑力。
等孟获退到大寨时,却发现营寨已经被敌军所占领,而那五万大军竟不知所踪。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六章(上)
天色微微泛白,空中太白金星仍然高挂了。
又奔逃了整整一夜,困倦感逐渐地侵袭着孟获士卒的身心。已经整整三天三夜,他们几乎就没有得到过像样的休息。
然而,比起困倦,饥饿所带来的折磨更令人觉得痛苦。
三日前大败于沅水时,仓皇逃跑的蛮兵们根本就顾不上粮食。随后,那没日没夜的奔突,对体能的消耗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仅存不多的随身干粮早被分食一空。一路上,能够被发现的活物,几乎都被猎食一空。至于这一举动会否暴露行迹,已经不在蛮兵考虑范围之内了。
乘着追兵暂时还没跟上来,蛮兵们四处寻找能够食用的东西,飞禽、走兽、河鱼、昆虫,甚至连一些嫩树叶都被拿来充饥。
孟获茫然的看着天上渐渐变淡的星辰,脑子里闪过无数图像————直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同为蛮人,就是无法做到齐心协力?
这一路退下来,孟获的残军已经遭遇了不下10次阻截袭扰。而阻截者,都是来自武陵当地的五溪蛮人。当日南中大军势如破竹的时候,这些五溪蛮人就对孟获的扫呼置若罔闻,当孟获落难时,更是毫不犹豫地兵戎相见。
五溪蛮人倒也算了,居然连那些南中蛮人似乎也彻底执抛弃了自己的大首领。倒戈投敌的杨锋不说,那留守大寨的五万蛮军,在并未遭遇什么损失的情况下竟也选择了自行辙退,甚至连个话都没有留下。
孟获曾轻派了好几批人试图追上辙退的大军,但最终都是一去不返。
“天神诗惹。您地子孙到底是怎么了?”孟获连续猛烈地撞击身旁的树干,浑然不顿拳头上已经血肉棋糊。
喊杀声又从东面方向响起,可恶的追兵又上来了。
穿过密林,逃到一处山谷时,孟获身边残余的士卒已经不到500人,而且多半带伤。
由于五溪蛮人的阻截,孟获不得不与追兵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搏杀,丢掉了多半的兵卒后。他才勉强脱出身来。
后方的敌兵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追上来,前途却是一片渺茫,一些筋疲力尽地蛮兵放弃了逃跑的努力,瘫倒在地上,不肯再前进半步。
呵斥了半晌,仍然没能取得效果,孟获只得领着两百来人继续向前。
即将脱出谷口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左前方向传来。
“你就是孟获么?”
心力俱疲的孟获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警觉,只到听见了这意外的声音,才愕然抬起头来。
入眼处,一名身着麻布单衣的壮汉正坐在一块突出地岩石上,手拿一张帛画对比着孟获本人。
“你是谁?”强打起精神。孟获提刀厉声喝问道。
“我?”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放下手中帛画,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蛮兵,露出一口白暂的牙齿,带着几分戏虐意味,笑着说道,“大汉扬威将军————吕蒙!”
“汉狗,去死!”孟获积累已久的愤懑一时间全然爆发了出来,见对方又只有一人。狂吼着向吕蒙所在处攀爬过去。
吕蒙脸上地笑意变得更加浓厚。左手伸到嘴边,打了一个异常响壳的呼哨。
“杀!”伴随着狂猛的喊杀声,无数大石从高处滚下,羽箭如蝗,倾泻而下。
一场完完全全的屠杀,两百多蛮兵迅速死伤殆尽。
身中数箭的孟获面目狰狞,步履蹒跚的他仍努力朝吕蒙冲去,想在死前拉下一个垫背的。
“啧!”轻臆了一声,吕蒙眼中闪过一丝激赞之色,长身而起。
顺手绰起了身旁的一弯强弓,“是个汉子,就由吕某亲自送你上路吧!”
一羽惊鸿划破长空。
望着胸前地索命狼牙,南中蛮部大首领发出最后一声狂吼,轰然倒地……
“留他个全尸吧!”走到孟获伏尸处,吕蒙抬手阻止了亲卫割取敌首首级地举动:“传书,向都督报捷,孟获已经授首!”
“假以时日,孟获能够成为一方豪雄。不过,他现在毕竟还是太过年轻气盛。”听了归顺的迤西银冶洞洞主对孟获鄙夷意味十足的评阶,陆逊摇了摇头,轻笑说道,“怕是到了现在,他还没能搞清楚自己落到如此光景的根源。”
杨锋诧异地看向这个英俊得不像凡人的年轻汉人将军,疑惑地说道:“陆都督指的是?”
杨锋已经让自己的长子统领着大半洞兵跟随荆州军一同去追击孟获,他自己则留下收拢其余各部洞的散兵,同时与陆逊商议如何应对南中日后的变数————20来岁的孟获所以能成为南中蛮近百部洞地大首领,固然有其父积威的影响,但更为重要的原因,却在于他所在的部族实力远胜于其他各部。
并非没有人对孟获继任大首领感到不满,但一切不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也只化做私下里的怨言。
不过,经此一役,损失最重的就是孟获,已经不足以在实力上压倒其他部洞。往日里埋藏起来的矛盾势必会爆发出来,南中的乱象已经呈现!
杨静对于大首领的位置倒是没有什么野心,他关心的只是本部洞的存亡维继。
迤西银冶洞位于群涧郡东南部,恰好毗邻五溪蛮部,与五溪蛮的往来算是比较密切。最近几年来,五溪蛮人的生活状况较之以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得引起了杨静的好奇心。
要知道,长久以来,与汉人杂居的五溪蛮族,生存状况一直很恶劣————不被汉人和南中蛮人待见地他们。得不到任何外来的帮助,几乎是处于封闭的状态之中。
有意识地派人去了解了情况,杨静才发现五溪蛮的兴盛,原来是得到了荆州汉人官府的帮助————他们不但能够交换到大量的中原先进农具和牲畜,还能得到汉人传授的技艺。汉人还为五溪蛮人开设官学,任命他们族中的长者担任郡县官员。同时,只要五溪蛮地年轻勇士愿意到应募从军,他的家人就能得到优厚的赏赐。
艳羡之余。杨锋也尝试着荆州的汉人官府进行接触,结果是出人意料地顺利。
与汉人官府建立了良好关系后,杨锋同样得到了不小的帮助。也因此,几乎在孟获决定出征荆南的第一时间,杨静就已决定了自己的立场。
“孟获明显是上了曹操地恶当!”陆逊淡笑着说道,“曹操自己无法抵挡我荆、扬两路大军的北伐,就找了孟获来挡灾。
什么‘合南中、五溪之力。建蛮人之国’,全然是虚妄之说,也就是孟获本有此心,才会相信这样的蛊惑。
我主接管荆州之后,推行汉蛮和立之策。五溪部如今生活殷实,人心思定。试想,五溪部岂会附从孟获?
就以南中而言,孟获初掌大首领之位,根基还未完全稳固,就贸然兴兵犯我强汉,岂不是自寻死路。如果他能够再等五年,情况或许还会稍有不同。可惜。他没这耐性!
就算孟获这次能回到南中。也会发现自己已然四面楚歌。”
“陆都督还有其他安排?”
陆逊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陆逊不说,杨锋也不便再问什么,到了此时,他对年轻的汉人将军已经深深地感到敬服。
“都督,吕蒙将军有急书传来!”一名亲兵急步走进帐内,呈上一封薄绢。
接过薄绢,陆逊迅速浏览了一遍,面上表情不喜不惊,只是轻叹了一声:“皇朝霸业。一朝成空!”
杨锋不解地看向陆逊……
荆州,襄阳
陆逊大胜蛮军的消息来得是如此突兀,以至于很多官员根本就不敢相信————陆逊被动防守了两个多月,不断地丢城失地,偌大地武陵郡居然丢了三分之一多些。也只是到最近半月,才凭借沅水阻住了蛮军的锋芒。
平庸了这许久,居然在短短的几日里,尽退十数万蛮军,毙敌俘敌近半。这如何能叫人相信?
王粲甚至直接对此提出了异议,认为陆逊很可能是抵不住压力而虚报战功。
一片疑议之中,蒯越却是哈哈大笑不已,随后力排众议当即飞鸽向庐江告捷。
接到蒯越的告捷文书时,刘备正在鲁肃的陪同下探望安置在临淮的青徐流民。
“伯言果然不宜主公之望啊!”鲁肃欣喜地说道。鲁肃与陆逊一向交好,对这位年轻挚友的成功自然格外高兴。
刘备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半点诧异的神色。
过了弘农之后,噩耗一个接一个地传来,让韩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目————金城郡失陷;陇西郡失陷;武威郡失陷……
其中尤以武威地失陷最令韩遂震惊————武威不但是凉州的治郡,韩遂的家小也全部都在那里。武威的失陷,岂不是意味着韩家上上下下都落在了马岱手中?
一想起当日在汝南挑衅马岱的那些话,韩遂就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
抵达长安时,凉州事变终于隐瞒不下去了。
得知马岱居然杀回了西凉,韩遂军中的士卒简直如同在寒冬腊月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六章(下)
一者为等候粮草补给,同时也为了商议接下来的对策,韩遂暂时将铁骑屯驻在了长安西郊。
对韩遂此次急返平定西凉大乱的行动,曹操还是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只看他在自家粮草都极为匮乏的情况下,仍然命令沿途郡县为韩遂提供粮草扑给,便可见一斑。当然,曹操并没有料到西凉的局势竟会变化得这般迅速,否则未必便会如此爽快……。
临时搭建的军帐内,众西凉将领多半耷拉着脸,气氛显得异常压抑。
“直到现在,我们对西凉的情况仍没有一个确切的把握,只是听说金城失陷,陇西失陷,武威失陷什么的,但到底如何,仍是一头雾水!”成宜是为数不多仍能保持冷静的人,他皱起眉头,看着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同袍,沉声说道,“马岱虽然能打,但并不是个善于运筹帷帷的人。就算马家在西凉仍然有人脉关系,仅凭马岱的能耐,也应该不足以把西凉搅成这副模样……”
“文锋的意思是……”韩遂抬眼看向成宜,缓缓问道。
“说不定,这就是马岱刻意散布的谣言,以此来瓦解我军军心,同时还能激起主公的焦急之心!”成宜大胆地猜测道,“一旦主公因焦虑失去方寸,马岱那厮就有机可乘了!”
听了成宜的分析,原本情绪低落的程银、李堪等人逐渐地回复了过来,思索过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想想也是,虽然韩遂本人不在,虽然三万主力铁骑南下豫州助战,但凉州内部毕竟还是有相当的驻守军力。马岱就算再如何厉害,也不至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下数郡。
“主公,咱们还是尽快赶回凉州,杀马岱那厮一个措手不及。”李堪急切地说道。
韩遂倒是不像部下那么乐观。成宜的分析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甚至想得还要更加全面深入————或许马岱自己没有运筹帷帷的能耐,但却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也没有。
想一想,马岱能够从汝南潜回西凉兴风作浪,肯定是得到了张飞的认可。以张飞那么一个能料敌在先的人物,会在没有一定把握的情况下让马岱回西凉送死?
说不定,在马岱身边就有一个张飞为他配备地厉害谋主。若真是如此,凭借马家的过往的人脉和影响。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备、韩遂本人又身在千里之外等诸般因素,马岱并非没有可能连夺数郡,乃至席卷整个凉州。同样,韩遂要想稳定住自己的基业,也就需要更加谨慎。
曾经呼啸南下的三万轶骑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强,女婿同时最值得信任的臂助阎行十之八九已经遇难,校尉以上的将领阵亡过半。等等……韩遂深知以如今的情况,一旦失败了,很可能再没有翻身地机会了。
纵横西疆数十载的黄河九曲,历经了多少大风大琅,如果在这条小沟渠里翻了船。还不被黄泉下的马腾笑死?
“不能太过焦急,还是先把西凉的情况探明了了再说!”成宜摇摇头,否定了李棋的提议。
“探明情况?”马玩大声置疑道,“文静,你昏头了么?咱们拖得越久,对马岱就越有利。等他站稳脚跟后,西凉还拿得回来的么?
照我说,兵贵神速。立即轻装行军。以最快速度杀回凉州,宰了马岱那混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成宜大声辩驳道,“连马岱现在的情况如何都不请楚,贸然杀进去,成功倒也罢了,万一失败了呢?
你知道马岱手中有多少兵马么?你知道马岱是不是已经设下圈套等待主公回师?你知道……”
被成宜一连质问了五、六个问题,马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可驳斥,面红耳赤之下。勃然作色怒吼道:“问得这么多,你自己有什么法子么?耽误了主公平乱地时机,你成宜担待得起么?”
成宜面色一虎,长身而起,横眉怒目瞪向马玩。马玩也腾起站
起,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了
眼见剑拔弩张,韩遂一拍桌案,厉声怒斥道:“还未跟敌人接战,自己人倒要动起手来了,成什么体统?还将我放在眼里么?”
韩送一发怒,成、马二人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躬身行礼谢罪。
收敛了怒色,韩遂起身走到成宜、马玩的跟前,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叹气说道:“文锋,元雄,眼下正是我等齐心协力之际,岂可做如此意气之争。
我知道你们都是一心为大局谋划,但勿需如此。是立即杀回西
凉,还是先探明情况,大家一起来合计合计。”
“谢主公宏量!”成、马二人满面羞惭之色,退回位上。
平息了一场风波之后,韩遂的心情却没有多大好转————事实上,成宜、马玩争论的问题同样也在困扰着他。原本还想找人征寻些意见,却不想部下们也是如此。
这时,韩遂更加思念起自己地女婿来————阎行不但是韩遂麾下头号大将,很多时候也充当着谋主的角色。
“不如就折中一下吧!”寻思许久,韩送只能做出一个无奈的决定————一面继续朝西凉赶路,不过将速度放慢一些;另一面加派人手打探凉州内部的情况,尤其是马岱的行迹。
“凉州的消息终究瞒不下去了,大军的军心切不可动摇。你等必须设法安抚住本部兵卒,谁如果办不到,尽早言明,我好另派人手接掌。如果赶回凉州时,再发现有谁的兵马军心散乱,兵无斗志,就休怪我无情了!”到最后,韩遂冷声喝令道。
不过,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在这样地情况下,想要让军心完全不受影响,根本无异于痴人说梦。韩遂唯一期望地,就是军心不要太过散乱,不至影响到跟马岱争夺西凉归属权的争斗。
“诺!”
三日后,减速行军的韩遂军赶到了郿县。
初平三年中,权相董卓曾筑坞于郿,高厚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世称“郿坞”。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董卓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终老。”随着董卓的败亡,曾轻富丽堂皇的万岁坞也被毁于战火之中。
在如今的郿县,残留的只有当年的一些断壁残垣。
韩遂没有这心思去睹物怀旧,西凉的消息已经陆陆续续地传回了一些。除了派遣斥候先行打探情报外,韩送还派遣了十数位使者,分别前住汉阳郡(即天水郡,魏时改名)、北地郡、安定郡、武都郡,联络各郡太守及一些故交豪族,一者为了解确切情况,同时也为向他们请求援助……
军帐内,成宜等人最后的冀望也化为了泡影,个个心情沉重无比。
就在半个时辰前,派往汉阳郡地信使终于回来了,但带回的却是一条噩耗————汉阳太守苏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已经举郡投降马岱。
不过,韩遂倒也不尽怪苏则。当日南下豫州之时,韩遂主要将留守兵力屯驻在了金城、武威二郡————以金城驻军镇汉阳、武都、安定、陇西诸郡,而以武威驻军镇张掖、酒泉、敦归诸郡。
整个汉阳郡的驻军居然不过3、4000人,根本不足以抵挡马岱。为免汉阳军民无谓受戮,苏则才接受了马岱的劝降。而且,苏则也算对得起韩遂了,至少让他的信使平安地回来通传消息。
从苏则那里,信使确认了金城、陇西、武威请郡失陷的消息,并在此基础上,还加上了张掖郡和安定郡。
也就是说,凉州的十个郡里,已经有六个郡归在马岱麾下。其中就包括人丁最多的三个郡————金城、武威和汉阳。
在计取金城、武威之后,马岱所统领的羌骑大军,几乎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凉州。
“主公,我等该当如何?”程银略显迷茫地向韩遂问道。汉阳丢失,西进的道路基本就等于封死。而在北面,安定亦或是更远的北地郡,都是地域广阔,人口稀少,城池寥寥,如果当要北上,恐怕还没到达目的地,大军就已经因乏粮而崩溃。更何况,安定也已经丢失。
实际上,对韩遂大军而言,西进是唯一可行之路。在凉州诸郡中,汉阳颇为富庶。在汉阳郡,韩遂能得到至关紧要的粮草。
“主公,苏则那叛徒会不会在故意欺骗我等?”李堪疑惑地问道。
这几日来,他几乎养成怀疑一切的习惯。
“苏则向来以耿直闻名,他应该不是那种虚言的人!”成宜摇头说道,“何况主公也算对他有知遇之恩!”
“传令,大军即刻西进汉阳!”韩遂缓缓缓抬起头,面色决然地说道,“我要赌一赌,看文师(苏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遂劳师急返,粮草必乏。他欲反攻凉州,必先取汉阳,以确保粮草辎重。”指着地图,司马懿肯定地对马岱说道,“与韩遂之战,就从汉阳开始!”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七章(上)
许昌
丞相府的书房内,萦绕着几缕袅袅青烟,檀木的磬人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在偌大的书案之旁,摆放着一张舒适的软榻。曹操身披一张薄被,半坐半躺地倚靠在榻上,神情凝重地阅览着手中的绢书。
长子曹丕和荀彧、荀攸、董昭、陈群、钟繇等五位重臣,席地跪坐在左右两列。
“凉州之事,诸公如何看?”将手中绢书放置在一旁的书案上,曹操缓缓抬起头,冲荀彧等人问道,
凉州与许昌虽然相隔甚远,但这并不影响曹操了解凉州事变的进展,只不过在时间上稍有迟滞罢了。
受命主掌情报搜集分析的贾诩,早已在天南海北铺下了一道相当完善的细作网络。也就是在荆、杨、交三州,因为刘备方细作网络同样完备,使得曹方细作连遭两次致命性打击后,再进行潜伏和情报搜集已变得异常困难。而除此之外的其他各州郡,只要是稍为重要些的事务,曹操这里都能得到一些消息。
最近的四、五日来,几乎每日都有十数匹快马驰入许昌,其中近半跟凉州的事情有关。
“以战略位置来看,武威、金城可说是凉州的前心与后背,极为重要。毫不夸张地说————失去了这两郡,凉州就已经算是丢掉了一半。”钟繇曾长期担任长安尹,对凉州的情况最为熟悉。先前他一看到有关武威落入马岱之手的最新信报,就预感韩遂大势不妙。
“当日韩遂南下之前,曾将主要军力集中于金城、武威二郡。”荀彧轻捋着颌下清髯,缓缓说道,“从已了解的情况看,马岱夺取金城、武威两郡所耗费的时日,真正说来,其实还不到十日。
我是不知道马岱究竟是如何做到,但由此。大致可以确定的是,韩遂用来留守西凉军力中的大半,此刻不是已经覆灭,就是被马岱收编。”
虽然荀彧的话听起来颇有些跳跃性,但曹操、荀攸等人都能够理解他的意思————能在这么短地时间里拿下凉州最紧要的两个郡,肯定不可能是一城一地逐步攻取下来。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马岱使用了什么奇计,一举尽歼亦或是收降了两郡的大部驻军。要是这样。马岱在几日之内横扫金城、武威,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马岱一勇之夫,他有这设计奇谋妙术的能力么?”曹丕想了想,略显困惑地说道。
“马岱或许没有,但他身边却未必没有这样的人!”荀攸接口回道,“荆、襄之地,向多名士。其中不乏有深谋远虑之人。张飞要找一、两人为马岱谋主,并非难事!”
“武威失陷,已经是近半个月前的事情,也不知道马岱又夺下了多少地方?”陈群蹙眉说道,“闹个不好。在韩遂赶回之前,西凉的大局就已经定下。”
“如果真是如此,韩遂这一回,不就等于送羊入虎口了?”曹丕震惊地说道。
“是送‘狐’入虎口!”微微坐起些身子地曹操,笑着截断了儿子的话,“大名鼎鼎的黄河九曲,怎么也得算是只老狐狸,岂能比做羊羔?”
“呵呵……”荀彧等人一齐笑了起来。房内略显沉闷的气氛顿时得到了些舒缓。
片刻后。曹操收敛笑容,冲荀彧说道:“文若,你看好哪一方?”
“虽然更详尽的情报还未得知,但以彧之见……”荀彧不大乐观地说道,“韩遂形势大凶!”
“荀公,这怎么说?”努力汲取知识的曹丕谦逊请教道。
“所谓成败之因,无外乎天时、地利、人和。以天时而言……”荀彧不紧不慢她分析道,“除在地利上,韩、马不相上下之外,其余两者。韩遂都处于下风。”
顿了顿,荀彧继续说道:“更紧要的是,韩遂对马岱地确切情况所知甚少,而且由于面临的局势太过被动,情急之下的韩九曲还能否保持冷静心态,很难预料。如果他急于求成贸然用兵,也就等于在既不知彼,也不知己的情况下,去打一场必败之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则每战必败!”
听了荀彧详尽细致的分析,其余众人都不禁陷入到沉思之中。
“事情可有转机?”曹丕斟酌着说道。
“难!”荀彧摇了摇头,“以眼下情势,我军根本无力去支援韩遂。仅靠韩遂一已之力,若无意外变故,很难扭转局势。
而且,在碰壁之前,韩遂肯定不会听谏放弃西凉。碰壁之后,他到底还能保留几分气力,已是未知之数。”
“凉州若被马岱所得,则并、雍两州再无宁日,汉中更是将腹背受敌!”钟繇皱了皱眉头,沉吟着说道,“丞相,与其空在汉中飞地分散兵力,不如收拢力量稳守雍、并。”
“元常地意思是……放弃汉中???”陈群诧异地说道。
“正是如此!”犹豫了一下,钟繇还是点头说道,“汉中位置虽然重要,那是建立在我军实力充足,要以此为据点、全面进袭荆、扬的基础之上。
但是,如今情况已截然不同。徐州及南阳、汝南、北海、东莱诸郡相继失陷。兖、青战场,局面暂时还未能得到改观。再加上人心不安,粮草匮乏种种……”
当钟繇不断提及曹方所面临的困境时,曹操的面色逐渐由睛转阴,甚至显得有些森然。
钟辣也知道自己所说的内容有些触曹操的霉头,但还是咬牙说了下去:“以繇之愚见————在此后数年内,我军须以休养生息、固守现有洲郡为主,短时日内恐怕无力南征。
若是如此,为孤悬之地的汉中,于我军其实已没有那么重要。将夏侯征西的精锐之师北调,作用或许要更大。”
“眼下或是如此,但日后难道永不会南征了么?”曹丕毕竟还年轻,一时按耐不住,驳斥说道。
“日后要用,就日后再取。”钟繇不怒不恼地缓缓回道,“土地是死地,人却是活地。留得青山,还用怕没有柴火么?”
说完后,钟繇便秉气收声,静候曹操的反应。甚至于,他都做好了被降罪的心理准备。毕竟,先前的那番话确实有些“耸人听闻”。
出乎意科,曹操非但没有怒火爆发,反而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面色也逐渐放缓。
荀彧、荀攸叔侄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后都轻点了点头。
“放弃汉中,岂只丢的是一个汉中,连西川也等于是,拱手让给了刘备……”曹操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钟繇。
“丞相,这却是未必……”荀攸接口说道,“西川纵然不归丞相麾下,刘备也难以一口吞下。蜀人保守,向来排外。不说刘璝,就算是张任等人也未必会容忍刘备入川。
蜀道艰难,若无内应,单只从外部强攻,难比登天。只要在多下些工夫,必能叫刘备无法轻取西川。
至于汉中,更可借此设一条二虎竞食之计……”
“张鲁?”曹操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挑眉问道。
“正是!”荀攸笑着说道,“张鲁与刘备关系再如何好,也不见得愿意屈居刘备之下为臣。
二人若是相争,张鲁虽然不可能是刘备对手,但其毕竟也在汉中经营十数载,肯定也能兴起些风浪。”
“公达也是赞同放弃汉中?”曹操看向荀攸说道。
“不论元常先前的话,就以能用一汉中换取休养生息之机,攸认为都值得!”荀攸肯定地说道。
“收缩军力,于我军有益!”荀彧也点了点头。
曹操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丞相主簿杨修在房外禀报道:“永相,梁郡紧急战报!”
“德祖,进来吧!”
相貌儒雅清瘦的杨修举步踏入房内,向曹操行礼后,递上一封战报。
“丞相,梁郡怎么了?”见曹操面色微沉,荀彧诧异地问道。
“龙亢失守了!”曹操让杨修把军报递给荀彧,沉声说道,“荆州军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龙亢的城墙给弄塌了。子廉抵挡不住,已轻率军退往蕲县。”
“什么?”
“就依元常之议,以汉中为条件,与刘备议和停战!”曹操神情决然地说道。
从郿县出发后,韩遂大军仅用了一天半时间就赶到了汉阳郡最东陲的临渭县。出乎意料,在临渭居然没有遭遇到半点阻挡。守军似乎是不战而退了,甚至于,他们还在城里留下了小部粮草,勉强能供韩遂大军一日之用。
撤便撤吧,居然还留下粮革。面对这有些诡异地特形,韩遂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感觉到一丝凉气正盘旋在心中。
马岱究竟想做什么?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七章(下)
马岱究竟想做什么?
同样的问题,在成功“夺回”上郭县之后,再次占据了韩遂的脑海。
几乎与在临渭的遭遇一般无二————与其说是“夺回”上郭,还不如用“接收”形容更加恰当。
韩遂统率大军刚刚抵达上郭近郊,还没来得及下达什么命令,就接到斥候禀报,称前方城池城门大开,无人防守。
面对这出乎意科的“好事”,韩遂反而犹豫了。接连派出了几批斥候,将城内城外探察得一清二楚,确认并无伏兵之后,韩遂才放心地引军进驻上郭城。
“巧合”的是,上郭城的库仓内同样也留下了差不多足够韩遂军一日消耗的粮草。
这样的事情,如果只发生一次,还能看作正常;但眼下居然又一次地发生了,这恐怕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诚然,临渭与上郭都算不得大县,跟中原的县城比起来,它们不值一提。两县的城池也算不得坚固,用来抵挡大军进攻,无异于螳臂当车。但,那是针对拥有攻城器械的步军而言的,韩遂的大军全是骑兵,而且没有任何攻城器械。
即使再孱弱的城池,只有守军有足够的意志力,韩遂的铁骑们也只能徒呼奈何。当然,如果韩遂让骑兵弃马转为步军,再有这耐性去伐木建造攻城器械,自然就是两说了。
然而,如果真样做,韩遂就无异于扬己之短,避己之长了。
仅仅是让出城池。还能解释为马岱想收缩集中兵力,但为何又要留下粮草?在临渭时,韩遂就曾以城中百姓试探粮草是否被下了毒,结果一切正常,完全可以食用。
与韩遂的困惑截然迥异,马玩、程银、李堪等人却是乐观非常。
在他们看来,敌人只是因为畏惧己方铁骑而弃城溃逃。他们力主借助接连夺城的气势,加速行军。尽快冀城,以求能一举夺下这个汉阳郡的治所。据有了汉阳郡,就能得到一个平定西凉之乱的平台。
谨慎思索之后,韩遂决定冒一冒险……
望垣县,县衙大堂内
“叛贼果然是叛贼,见着主公回师,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才!”马玩哈哈大笑地说道。
“明天大军就该在冀城休整了。”李堪兴奋地接口道。
以同样地方式。不战而下望垣县城后,韩遂军中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意气风发之中————这哪里是什么战斗,根本就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接收城池。照这样的形势下去,最多半月,就能把多半失陷的郡县收复。
“马岱究竟想做什么?”韩遂终于将深埋心底的问题说了出来。
大堂内喧哗声突然消失。一众部将都将目光投向了韩遂。
“主公是认为这其中有诈?”成宜出声询问道。
韩遂不答反问道:“文锋也是这样想的么?”
“恩……”成宜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接连三个县,居然一城不守,就这样让我军攻到了冀城跟前,实在太奇怪了。
马岱如果不是有阴谋,就是准备集中兵力,在冀城与我军决一死战。”
“有此可能!”韩遂认可了成宜的分析。“但最奇怪的还是这粮草。临谓、上郭、望垣。每座城池里都留下那么些粮食。说多不多,居然就大致能供我军一天之用……”
“不知主公有无发现……”,成宜突然想到了什么,截断了韩遂的话,“这三县之间地路程,以骑军行进差不多正好是一天时间。难道……马岱正是算着时间,给我军留下粮草的?”说到最后,连成宜自己都微微楞住了。
“文锋,不要危言耸听来吓唬人!”程银不满地说道,“到你嘴里,好象什么都是阴谋了。依我看。这就是守军畏惧主公和我铁骑大军,来不及带走粮草就弃城而逃了。这些粮草,虽然只能满足咱们大军一天的消耗,但一座县城里能有几个守兵,让他们吃一个月都足够了。”
“但是,我军攻进汉阳都已经三天多时间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马岱那混蛋的影子?”成宜不甘示弱地回道,“就算他实力再差,也不至于一战的能力都没有!”
“你自己刚才不是都说了!马岱那混蛋大概是想集中兵力,在冀城跟主公决战?”程银挥挥手说道,“而且,斥候把前前后后5、60里都搜遍了,连个鬼影子都看见。马岱能有什么阴谋!”
“大军的粮草还能支撑几天?”韩遂挑了挑眉,询问道。
“加上在望垣找到的粮食,撑个三天没问题!”马玩迅速回道。
“三天……”低声念叨了几遍后,韩遂再次陷入矛盾之中————是进,还是退?
进?仅从表面看来,己军士气大盛,敌军连一战地勇气都欠缺,夺取冀城似乎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然而,日复一日的“诡异”夺城得粮的现象背后,到底有无隐藏着马岱的阴谋?与先前干脆利落地横扫半个凉州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马岱现在地举动只能用窝囊来形容。这强烈的反差,怎能不令人生疑?同时,以现有的粮草,如果继续进击,一旦三日内拿不下冀城,整支铁骑大军就将陷入粮草断绝的死局之中。届时,就算想撤退,也是去无可去,只能在粮尽军乱中走向灭亡。
退?虽然粮草足够让大军撤回雍州的扶风郡,但这一退,也就等于放弃了凉州的所有权。几十年来,韩遂为了成为西凉之主,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结拜兄弟都杀了三个(边章,北宫伯玉和马腾)。放弃西凉。简直就等于是杀了韩遂。
韩遂踌躇反复的模样,不自觉地就影响了其麾下众将。马玩、程银等人显得更加焦急,成宜则是心中更增忧虑。
“赌了!”对凉州难以割合的情结,促使韩遂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拍桌案,他长身而起,厉声说道,“马岱如果在冀城更好。只要胜他一仗,那些反复之徒就该知道。到底谁才是西凉地主人!”
“吼~!”马玩、程银等人一拍胸脯,兴奋地高呼道……
莫城西北50里,一万三千余骑正屯扎于此。
中军帅帐之中
“韩遂已入瓮中!”司马懿指着地图,从容淡定地说道,“这汉阳大地,就是他地曝尸之所。”
魁雷次子狂风沙愕然说道:“司马先生为什么这么笃定?韩狐狸手里也有一万来骑,真正打起来。也要费点力气!”
与狂风沙存有同样疑惑的,还有另外几个羌部的首领。
这次地作战,马岱并没有动用收降过来的韩遂旧部。那些兵马跟随马岱时日尚短,军心还没有完全归附,一旦在战场上遭遇旧主。谁也不敢担保他们是否会哗变。
深知此战关键的马岱自然不愿意去冒这风险,这里的一万三千骑都是来自羌部。
“呵呵……”司马懿淡淡一笑,摇头说道,“根本不需要跟韩遂拼死拼活。只要时间一到,他想不死也难。”
“啊……?”帐内疑云更生。
送走各羌部首领后,马岱略显踌躇地对司马懿说道:“仲达,事情当真会像你说得那么简单?”
“马将军放心!”司马懿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在三日前。懿还不那么确定。但在此刻,懿已有八分把握可以击溃韩遂。
懿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只有一事……”
“什么事?”马岱英眉一挑,急声问道。
“马将军已失去了止水之心……”没有立即回答马岱,司马懿反而向他提醒道,“接下来与韩遂之战,马将军如果不能暂且按捺住焦急心绪,很可能会功败垂成。”
马岱神情一滞,微怔片刻后,点了点头。
与韩遂的恩恩怨怨。在未来的几日内即将做出了结;六年多来,一直铭记心头地家族血恨终于能够得报……一切地一切,让马岱日渐沉稳的性情突然变得失衡起来。
“懿唯一担心的是,破敌之后,能否顺利擒斩韩遂……”见马岱逐渐地平复着心绪,司马懿笑着说道,“不过,以六月惊雷首领的精明,应该不会让韩遂逃脱。除非,他能身化无形,或是背上双翼……”
马岱也笑了起来。韩遂又不是鬼神,自然是不可能身化无形,背上双翼……
“仲达,苏则可靠么?”逐渐地收敛笑容后,马岱又向司马懿提了个问题,“咱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要挟到他!”
“对苏则这种人,要挟只会坏事。相形之下,大义名分更加有效……”司马懿微笑摇头,“他是个心怀社稷黎民之人,分得清形势。
他如果帮了马将军,或许一战就能了结凉州之争,短时间内就能恢复凉州安宁;反之,他要是帮了韩遂,只会把西凉拖入长期混战的泥潭,到那时,他就成了祸害凉州子民的罪魁之一了。
虽然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懿敢断定——苏则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马岱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随即掀帘出帐,仰望一碧如洗的苍穹。突然,他双膝跪地,双臂高举向天:“大哥,我就要替屈死地马家冤魂报仇血恨了,你在天上一定要替我盯好韩老狗,我要生擒了他。
他杀了我家一百三十四口,我就要割下一百三十四刀……”。
两个时辰后,一骑快马驰入军中。
片刻之后,一万三千余羌骑在马岱的引领下,带起漫天烟尘,朝冀城方向呼啸而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八章
晴空万里,随风急走的朵朵浮云,点缀在湛蓝色的天空上。将及正午的太阳,肆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光芒,烘烤着干燥的凉州大地。
冀城四门紧闭,城头上,除却几面在风中无助飘摇的旗帜外,甚至连守城士卒都难见到几个。
东城外的平原上,一万两千余铁骑列成六个方阵,如山如林,一路绵延三、四里下去。黄绿相兼的土地衬托着他们绛红色的战袍,显得分外扎眼。
距离城墙两百五十步左右,一面巨大的聱旗在猎猎狂风中劲舞,不时发出啪啦啦的声响。旗下,韩遂策马而立,眺望着前方的城池。在他的身旁,十数名手持轻皮盾的亲卫骑兵寸步不离地护卫着。两百五十步,其实已是一般弓箭的最大射程,在这样的距离下,箭矢已基本不具备杀伤力,但这些亲卫却丝毫不敢懈怠。
上万双眼睛的盯注下,一名身材颀长的青衣文士出现在了冀城城楼上。
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后,韩遂不顾亲卫的劝谏,策马前驰而去,直到距离一百五十步时才停了下来。
抬起头,与那青衣文士对视了片刻后,韩遂扬声招呼道:“数月未见,文师向来可好?”青衣文士正是汉阳太守苏则苏文师。听了韩遂的招呼,苏则反应并不强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劳韩公牵挂了!”见苏则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发生了变化,韩遂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恼意,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温和表情,微笑说道:“三月前,我接天子之命,率大军南下助王师抗击叛逆。并于近日大破贼酋张飞。文师可知,天子于凉州将士之功大为欣喜,亲犒三军将士,并特敕免除凉州三年税赋,真乃天恩浩荡啊!
得此厚赏,我日夜兼程携军急返,正是欲将此大喜之事告之我凉州士民。”“确是天恩浩荡,苏则在此恭贺韩公了!”苏则表情依旧平淡。
只是微微拱了拱手,以示贺意。
韩遂本来想用这番谎话试探一下苏则,如果有可能就直接诱劝其开城归降。然而,苏则这异乎寻常的漠然反应,却让韩遂有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感觉。
照道理讲,在曹方的严密封锁下,中原战场的消息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到西凉这里。在不了解实际的情况下,初听到韩遂“得胜而回”的消息,苏则怎么也该表现出一些异常来:他若是相信————“得胜”之下,大军士气如虹。上演“王者归来”地韩遂一举扫平凉州之乱。
完全在情理之中。如果“明智”一点,苏则就该立时出城相迎……如果他不相信,那怎么也该出言反驳。至少不应是眼前这副冷淡的模样。”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城中潜伏着马岱的大军?”一面观察着苏则的神情举止,韩遂一面暗自忖度着。
事实上,当韩遂引军赶到冀城,并发现预料中的马岱军并没有出现时,曾经派遣斥候将城池四周仔细勘察了一番。确认没有发现大队兵马进出城池的痕迹后,韩遂才放心地开始尝试劝降苏则。
思索了片刻后,韩遂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回师到扶风郡时,我听闻马家残逆潜回凉州作乱,惹起无数生灵涂炭,想必文师也知此事!
如今。我正有意引大军击灭马逆,复凉州一方安宁。我亦知马逆残暴嗜杀,强行胁迫无数凉州士绅乡老与其一同作乱。
这里,我以凉州刺史名义担保,除马逆外,不追究任何人之罪失。
不知文师可愿助我一同平定西疆之乱?”这一番话,其实正是韩遂换了一种方式,向苏则做出的不追究其曾经投降马岱一事的承诺。
苏则地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但却显得有些痛苦。他没有回应韩遂,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漏过这丝变化,韩遂敏锐地把握住了什么,恳切地询问道:“文师有何不妥之处,不妨直言。若实在为难,韩某也不会强求!”苏则的嘴唇轻微地颤动了几下,双目紧闭片刻后,略显艰难地回道:“先贤虽曾有言,忠孝相触,则以忠以先。然苏则终非圣贤,还请韩公见谅!”苏则的话虽然很隐晦,但韩遂还是很快领会了内中的意思————苏则是凉州有名的孝子,如果他的老父老母受到了威胁,他自己也就只能对马岱伏首听命了。
这样的解释正在情理之中,韩遂相信自己的猜测。而且,苏则也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
了解了原因后,韩遂非但不失望,反而生出更大的信心————只要苏则不是真心投靠马岱,就有机会将其说服。”文师有此苦衷,韩某身同感受!不怪你,不怪你……”感慨地叹了口气后,韩遂怅然说道:“只可怜我凉州三十万子民,终将无宁日矣。天不仁,地不仁,人亦不仁……”苏则面色再变,整个人似木偶一般楞立……韩遂瞥见苏则地表情变化,已知这几句话正中对方地要害苏则向来胸怀大志,以济世救民为己任。在其担任郡县主官期间,都以体恤民情,爱惜民力而著称。以凉州三十万百姓为突破口,正是说服苏则最好的办法。
知道苏则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韩遂也不再做催促,只是静静地盯望着对方。这种事情急不来,施加地压力太大,反而容易引起反弹情绪。一旦苏则决意闭门死守,韩遂还真拿冀城没有什么办法。更要命的是,马岱目前的动向不明。虽然斥候正在对冀城周围进行搜索,暂时还没有异常情况的回报,但韩遂心中始终还是感觉有些不宁。
而要想以最小的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冀城。最好的办法莫过劝诱苏则归降。
半盏茶的工夫后,苏则默然转身,缓缓朝城下走去。
韩遂心中一凉,正以为劝降要失败了,却突然发现苏则又停下了脚步,回身艰难地说道:“韩公……请容苏则再考虑一二……”
望着苏则消失地背影,韩遂表情虽然平淡,内心却涌出一股狂喜。所谓“考虑一二”。不正说明苏则已经动摇了……
当韩遂轻快地驰回主阵时,早已等待得心焦似火马玩、程银等人立即策马迎了过来。
“主公,苏则那叛贼是不是不肯开城?”性急的马玩第一个开口询问道,“就知道那混蛋不知好歹,干脆攻城吧!”
由于距离较远,马玩等人并没有能听清韩遂和苏则地对话,他们只看到苏则最后转身离开,很自然地认为劝降没能获得成功。
“主公,究竟怎么样了?”看韩遂没有什么沮丧无奈的表情,成宜疑惑地说道。
“再等些时候。就可见分晓了……”韩遂淡淡一笑回道。
听出韩遂话里十足的信心。程银微愕地说道“,主公,难道苏则答应开城归降了?”
“他道还要再考虑一二。才能给我确切答复……”
“还要考虑一二?”听了韩遂的话,马玩当即置疑道,“主公,这定然是苏则的缓兵之计。他想拖延时间,以等候马岱来援。”
“照道理讲,以苏则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扯谎拖延时间地事情来……”成宜踌躇着说道。
“在这种时候,谁也不能轻易相信,我以为元雄的说的也有道理!”李堪表示了对马玩地支持,“怎么也得防着苏则用缓兵计!”
“我愿意相信文师……”韩遂转头看了看远处风中颤栗的城池。自信地笑道,“当然,即便是缓兵计,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啊~~?”程银等人困惑不解地看向韩遂,浑然不知他话中的意思。
“文锋,斥候有无发现异常?”韩遂没有立即做出回答,反而向成宜问道。
“斥候业已探查了冀城方圆20里以内,没有发现异常。末将已命他们将搜索范围扩大到30里!”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韩遂点点头。”就算文师确实在用缓兵计,马岱一时半刻来不了,我大军正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料想马岱一旦得讯,必会轻骑急进而来。等他赶到冀城时,人马定会呈现出疲态。届时我大军以逸待劳,正可乘机一举将其击溃。”
顿了顿,韩遂冷笑说道:“马岱这小子,只不过是乘我不在西凉,才能勾结那帮反复无常的羌狗兴风作浪起来。
要倒要看看,大败一场之后,羌狗们还会不会再跟马岱‘齐心协力’?”
说到‘齐心协力’四字时,韩遂特意加重了语气,显示出了无比的不屑。
见韩遂早已有了两手准备,成宜、程银等人也放下了心,不再多说什么。
“传令,全军就地休整!”韩遂翻身下马,拍了拍手,下令道,“咱们就边休息边等!”。
一个时辰后,苏则没有回讯,但冀城内外也没有什么异常动静。
马玩、李堪这些急性子按捺不住,怒气冲冲地向韩遂请命攻城,至少也要威吓一下苏则,迫使其尽快做出决定。
思索了片刻后,韩遂最终还是否决了攻城的提议。无可奈何之下,马玩、李堪也只能怏怏地离去。
午未之交地日头最为毒辣,冀城城外树木稀疏地平原无法提供有效的遮阴纳凉之所。席地而坐的铁骑士兵们个个挥汗如雨,解开如蒸笼一般地衣甲,一些实在没办法的骑兵躲在了战马的腹下。
“都把衣甲穿好,万一城里的兵马冲杀出来,你们都想找死啊!”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不时响起基层军官的呵斥声。
“这到底打得什么仗?”等巡查的军官离去后,一名年轻骑卒向周围的同伴抱怨道,“冀城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敌人。是敌人,就打啊;不是敌人。怎么也该让我们进城吧。现在这算什么?热死人地天,让人在外面晒?”
这些最底层的士卒不知道韩遂到底打地什么心思,韩遂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告之他们。这么一来,不可避免地就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士兵们已经不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心中一片茫然。
“声音小点,别让人听到了!”一名中年骑卒低声告诫道,“要是主公知道刚才这话,你就死定了。”
年轻骑卒身体一颤。左右张望了一下,赶紧把嘴闭了起来。
“老宋,你打了十几年仗,你说说,这仗咱们还能打得赢吗?”另一名骑卒低声向先前的中年骑兵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好象还没打过这样的仗……”老宋苦笑说道,“家里婆娘和两个大小子没事就好了。”
“老宋家不是在金城么,听说那里被马……夺了……”
“嗫……,老宋捶着自己的腿,叹了口气。
连续赶了近十天路,而且每日路程超过百里。无论对人或是战马地体力都是相当严峻的考验。而凉州的惊天剧变。更是让一众铁骑士兵心中惶惑不安。
拼死拼活了为了什么,还不是家里人能过上些安生日子么?可是如今,居然连老家都丢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苏则依然没有回讯。此时,连韩遂自己都再抱什么幻想。
就算再怎么思考,整整两个时辰还不够用么?到现在,苏则居然一点回音都没有,就连韩遂派人到城下询问,他也未曾露面,只是有一名声称是苏则亲兵地人回话,道“太守大人仍在考虑”云云……
“考虑个屁!”马玩暴怒地喝骂道,“这叛贼根本就没心投降,还是拖延时间。主公。攻城吧……”
韩遂面色微青,他没有想到向来耿直的苏则居然会以谎话相欺,更为自己受骗而恼怒。如果麾下大军是器械配备完善的步军,韩遂会毫不犹豫下令攻城。然而,可惜的是,他只有一万两千名骑兵。
“主公,元雄说的不错。苏则肯定以缓兵计等待马岱的救援!”程银接口说道,“乘着马岱还没到,咱们不妨攻一攻。冀城的守备力量似乎并不强。说不定能逼迫守兵开城。”
“文锋,元雄,你们各领本部铁骑,环绕冀城奔驰,尽量把声势搞大。”一拍大腿,韩遂沉声下令道,“再寻数十名大嗓门地士卒去喊话……”
“诺!”。
狂劲地号角穿云裂空,如闪电划破长空,如轰雷憾动天地。
“轰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4000余铁骑如同奔腾汹涌的狂潮,席卷一切。大地在铁蹄地践踏下无助地呻吟,城池在势不可挡的狂潮下变得弱不禁风。
城头的守卒惊慌失色,甚至不敢眺望城外的情形,索性就躲入扶墙后。
“开城生,顽抗死!”奔驰中的骑兵突然暴喝出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六个字。
“再不开城,老子杀光城里的人!”马玩策马挺刀指向城池,嗜血地喝骂道。
但很快,他的喝骂中止了。城楼上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他险些楞立当场。
非但马玩,连成宜,甚至是留守主阵的程银、李堪等人都面色大克
出现在城头的,正是马玩、成宜、程银等将地家人。不多不少,一家一位————马玩的父亲,成宜、程银的长子,李堪的三弟……
比较奇怪的是,韩遂的家人并未出现。
“苏则,我要剐了你!”红了眼的马玩破口大骂道。
然而,所谓的“剐”,也只能停留在口头上。被推出来的,基本都是这些西凉将领最至亲地家人,他们不可能不顾忌。
于是乎,声势骇人的“吓城”行动中途夭折……
望着一众垂头丧气的部将,韩遂几乎要将手中的令旗捏断————苏则的这一招实在恶毒,几乎是兵不血刃地瓦解军中将领的斗志。同时,这也无可非议地证明了,他已经死心塌地投靠了马岱。
面对这近在眼前地冀城。努力了四个时辰,最终很可能还是一场白功。
这仗,还能打下去么?
韩遂感觉自己心中的阴云似乎变得越来越浓厚————马岱,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拖延四个时辰的时间么?
“当然不是!”马岱没有用言语来回答,用的是行动。
就在韩遂心生退意之时,数骑惊慌失色的斥候飞驰而至,带来了发现大队骑军正在接近的噩耗。
战?撤?是凭“以逸待劳”的优势争取击溃敌军,还是保持实力、放弃西凉?
两难!
在韩遂的左右踌躇中。马岱赶到了。
“仲达地计策果然成功了!”只片刻的工夫,经验丰富的马岱就看“穿”了韩遂的大军,以四个字对其做出了评价,“外强中干!”
眼前的这支铁骑,已经完全失去了汝南初战之时的锐气与锋芒。军卒动作迟缓而略显慌乱————这不仅仅是出于生理的原因,更由心理上的影响。所列成阵形也只能说徒有其表。
“天神阿爸木比塔在上,保佑你的子孙吧!”马岱拉下狮头盔下的鬼面,天狼枪高举过头,声震长空地狂吼道。
“天神阿爸木比塔在上,保佑你地子孙吧!”一万三千余羌骑兵齐呢呢地举起手中武器。形成一片刀山枪林。狂暴地呼应着马岱。
一踢战马,马岱策马跃出主阵,长枪直指韩遂所在。厉声狂喝道:“韩老狗,可敢与我一战!”
韩遂面色铁青,恨恨地盯望着马岱,却不敢开口应战。很显然,马岱邀地单战,韩遂自家人知自家事,怎么会答应这场主帅之战?
到了这一刻,韩遂才彻底地抛去了撤退的念头。事实上,现在就算想撤,也已经撤不了了。
“谁敢与我一战!”见韩遂不回应。马岱继续狂傲地挑战道。
马岱一人一骑突在阵前连番邀战,仿佛要一人挑战敌方全军的狂放表现,使得羌骑兵们地士气飓升至顶点!羌人最重勇士,最敬勇士,当年的马超能得到“神威天将军”的赫赫名声,正是因为其无可抵挡的悍勇。今日的马岱,正如那复活的西疆战神。
“神威天将军!”
“神威天将军!”
一万余羌骑完全是自发地齐声狂吼起来,为马岱助阵。
与羌骑兵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韩遂的铁骑兵们心神剧颤。士气呈直线下降趋势————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戏剧性了。先是气势汹汹地杀到冀城,随后却是长达两个半时辰“莫名其妙”的枯等:搞什么“环驰逼降”,而后却又放弃……
铁骑兵们脑子一片混乱,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身体和心理地疲劳,一齐涌了上来。而此刻,面对马岱嚣张的邀战,己方将领的无所回应,就成了士气狂泄的直接导火索。
“老子要宰了你!”终于,马玩按捺不住心中的暴怒,飞马出阵,直取马岱而去。
“元雄……”韩遂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见有人出战,马岱狂啸一声,策马如电一般迎了上去。
五个回合后,天狼长枪从马玩的后腰贯入,枪尖自肩胛骨穿出一尺多长。尽管如此,他仍然还活着,然而却是生不如死。随着天狼枪缓缓竖起,马玩还在鲜血淋漓地抽搐挣扎,就一支被铁签刺穿的山鸡。
马岱用一只手擎着贯穿马玩的长枪,另一只手自由地操纵着缰绳,示威一般放缓了速度,在两军阵前奔驰着。
所有的韩遂铁骑士兵都呆呆地望着他,只觉脚底一股股地凉气上泛。
“神威天将军~~!”羌骑兵再次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这一仗,已经打不下去了……”对比了双方兵卒的士气后,韩遂得出了一个悲哀的结论。
本应是以逸待劳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心态全然失衡地韩遂思维已变得迟钝。怎么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原因。
马岱仍在邀战,但却没有人再敢应战。
猛地一把甩掉枪身上的马玩尸体,马岱举枪虚刺向天。
主阵中的狂风沙狂啸连连,庞大的羌骑阵列出现了惊人的变化————两部羌骑脱离了主阵,一左一右地朝奔驰了开去。
韩遂眼睛一紧,并没有因为两部羌骑的离去而欣喜,因为他知道,这正是羌人展开攻击的前奏。如同猎食地狼群一般。一部负责正面驱赶,其余的负责猎杀。那两部离去的羌骑,正是为了去充当猎杀者的角色。
然而,韩遂此刻却不能下达撤退的命令。一旦现在撤了,在无法摆脱马岱的情况下,撤退很可能变成彻头彻尾的溃败。
韩遂没有行动,马岱却也不着急进攻,到后来居然让那7、8000羌骑兵下马休息了起来。
然而,饶是如此,韩遂也不敢进攻。羌人是马上民族。他们能够在你无法想象的时间内上马完成战斗的准备。相比之下。韩遂的铁骑们却不敢效仿对手下马休息,他们没有羌人那能耐……
风越来越大,天渐渐地黑了。
奇怪地僵持状态仍在继续着。所不同地是。羌人居然开始生篝火,烘烤起肉食来:而韩遂军却只能保持着戒备状态,他们不但要留意正面的马岱,更要提防分散开来的两部羌骑。
凉州地夏日,昼炎夜寒。晚风中的凉意越来越盛。身体、精神的双重疲惫折磨着韩遂军中的每一个人。
“咱们的形势明明很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李堪一拳捶在腿上,愤懑地说道,“马岱那混蛋到底施了什么妖术?”
“主公,还是撤吧!”成宜沉声向韩遂劝谏道,“末将来殿后挡住马岱。主公先撤回扶风。然后再想办法夺回凉州。”他的话里,已经有了交代遗言的意思。
韩遂流露出一丝苦笑:“有那么容易撤么?一旦撤了,还真能回得了西凉么?”
看着在火把光辉下,显得无比苍凉的韩遂面容,几位重将脑中几乎反映出的同样的内容————韩遂老了,大名鼎鼎地黄河九曲真的老了!
连撤不撤他都无法做出决断了,
就在这时,敌人的号角很突兀地响起,瞬间打破了夜色的安宁。随之而起的,是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马岱的进攻开始了!三个方向的全面进攻。
号角声迅速演化成刀枪碰撞的铿锵之声和撕心裂肺地惨叫声……
到天明时。激烈的战斗暂时告了一段落。
依靠成宜的死战阻挡,韩遂很幸运地脱出了羌骑的围杀。跟随在他身旁的骑军已经不足3000。其余的人,不是战死、被俘,就是在撤退中失散了。
然而,韩遂此刻已经顾不到这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往扶风郡,先保住自己的姓名。
马岱绝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韩遂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除了几次短暂的休息外,他甚至不敢多做片刻的停留,一路奔逃,过望垣县,穿上郭县。直到越过临渭县时,才稍稍放下心来。
再有6、70里,就能进入扶风郡。到那时,差不多也就安全了!
寻了一片树林,韩遂引军入林休整。安排好斥候后,韩遂席地而坐,悲哀地张望着残余的骑卒。
13000骑,只剩下了不到3000。马玩、张横战死,成宜、程银不知生死,仍然跟随在身边的重将只有李堪一人。
这一战,绝对是完败。可悲的是,失败的原因居然还是没能理会出来。
骑卒们利用剩余的粮食生火造饭,一些人甚至没等到熟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接过亲卫奉上的饭食,韩遂正待食用,却突然被什么声音吸引住了。
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连地面都开始颤动起来。
马蹄声,而且是来自东面的马蹄声!马岱绝不可能超到前面去,那这支骑军到底是谁的?
急匆匆地上马骑行到林外,韩遂发现那支骑军已经相当接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旌旗。
“六月惊雷???!!!”看清旗帜后,韩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喊道。
………………………………………………………….
将捆缚严实的韩遂仍到马岱跟前,六月惊雷大笑道:“总算没有让你失望,人给你逮来了,除了少了几根寒毛,什么都没缺!”
“好兄弟,谢谢了!”马岱一捶自己的胸口,感激地说道。
六月惊雷爽朗地一笑,也一捶自己的胸口。
“韩老狗,没料到有今天吧!”一把揪住韩遂的头发,猛地后扯,马岱冷笑着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九章(上)
连续奔逃了一天两夜,韩遂与他那仅剩的3000骑兵早已疲惫到了极点。而比之的身体的疲乏,大败亏输之后的心理疲劳还要更加严重。因此,当六月惊雷的羌骑奇兵突现时,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击溃了韩遂的余部。3000骑军连同韩遂、李堪在内,几乎无人逃脱。
面对一个疲惫不堪、心力憔悴、神智甚至有些不清的韩遂,马岱实在提不起杀人的兴致。更何况,他还有其他的东西要拿来招呼这位昔日的“世伯”。
数日后,当马岱押解着韩遂赶回武威时,司马懿和马铁早已在城中等候。
刺史府的偏厅中
“韩老狗,你也有今天!”一见到被押进厅来的韩遂,马铁的眼晴立即就红了,急冲上前,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韩遂脚下几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带着一颗牙齿的血水从口中喷出。
仍无法消恨的马铁,提起脚来,一脚接一脚,把个韩遂踢得如同滚地葫芦一般。
“铁弟,停下吧,免得踢死他!”任由马铁发泄了一阵后,马岱探手阻止了他。
“恩~!”再踢了一脚后,马铁才悻悻地停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
在马岱的命令下,士卒们相继离去,厅内只留下了马岱兄弟、司马懿和仍趴伏在地的韩遂。
“不要再装死了!”马岱冷眼看着韩遂,讥讽说道,“堂堂的黄河九曲,怎么变得像只狗熊一样?”
韩遂颤颤悠悠地爬了起来,面庞上满是土尘,额头一片淤青,嘴角处血丝溢溢。这几天来虽然一路风尘仆仆。但马岱倒是并没有亏待韩遂。几天下来,韩遂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恢复了大半,否则马铁刚才那一顿猛踢很可能已经要了他的老命。
但韩遂自己也知道,马岱所以如此,根本不是发什么善心,而是为了更好的折磨他。不过,尽管知道是这样,近年来养尊处优惯了的韩遂还是狠不下心来咬舌自尽。
“想不想见韩肃那小狗崽子?想不想见见你的妻妾?想不想见见你地孙子?”马岱冷峻的面庞上带着残酷的笑意。冷笑着说道,“放心,我会让你见的,而且会让你亲眼看着他们被砍下脑袋。
你当年是怎样对我马家的,我就三倍奉还。你夷我马家三族,我就灭你韩家九族。
你杀我马家一百三十四口,我就要割你一百三十四刀。”
饶是韩遂已有所心理准备。此刻听了马岱这番恨意滔天的话,还是忍不住发自心底地感到一丝寒意。
“不要现在才想着自尽。”似乎看穿了韩遂的的心思,马岱冷笑道,“全凉州最好地大夫已经给你备好了,就算咬断舌头。我都能把你救回来。”
强忍着疼痛抬起头,韩遂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我自知必死,也知道九族难逃,这些都不在乎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两件事,只要你告诉我,韩家上下就随你处置了。”
“笑话!”马岱不屑地说道,“你韩家本来就随我处置了。还要你给不成?”
“这一战我虽然败了。但自认败得莫名其妙,你到底搞得什么把戏?”不理马岱的态度,韩遂还是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哈哈哈……”马岱肆意地狂笑起来,“韩老狗,你自命才智绝伦,如今居然连败都不知道是怎么败得,实在是太可笑了。”
“你想知道,就偏不告诉你,让你死了也不知道吃败仗的原因!”马铁则恨恨地说道。
韩遂的面色阴睛不断变化,但仍旧直盯盯地看着马岱。大有死不甘心地架势。
逐渐地收敛了笑声,马岱冷眼看了看韩遂,而后出乎意料地对司马懿说道:”仲达,你来告诉他吧……”
一直默然旁观的司马懿点了点头,走到韩遂跟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一战,韩刺史其实是输在自己身上。从头到尾,都是输在你自己身上。”
“你是什么意思?”韩遂一阵愕然,盯望着眼前这个样貌普通的瘦削文士。如果不是此人有一对稍异常人地眼晴,韩遂敢肯定将他丢在人群里,根本就引不起一点注意。
这么一个人,到底在马岱身边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
“当日如果韩刺史没有介入中原战场,凉州也就不会空虚,马将军自然不会有可乘之机。而韩刺史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光景。这才是最根本的原由!”司马懿很清楚马岱让他来解释原因的用意,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打击着韩遂。
“我问得不是这个,你不要扯远了!”韩遂恼怒地呵斥道,“告诉我,这一仗你们到底搞得什么把戏!”
司马鳃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韩刺史或许不知道,你所得到第一封告急信报,其实是马将军故意放行的。目地,就是为了诱使你回师。
而韩刺史心焦西凉之事,必然会轻骑急返,如此所携带的粮草肯定多不起来。如果我猜得不错,韩刺史的大军应该是向沿途郡县寻求的补给。但曹操治下各州郡粮草本来就已经很匮乏,而且还要满足徐、豫战场之用,能够向韩刺史提供的补给必然寥寥。
这么一来,当韩刺史赶到凉州时,军中的存粮恐怕所剩无己,而且也应发现汉阳郡业已归顺马将军。
此刻,韩刺史所能选择的道路有三条————其一,在粮尽之前,打下汉阳郡,并以此为速战速决复夺其他郡县;其二,绕道北上前往北地郡,或是南下前往武都郡,以此为根基,徐图缓进;其三。则是回到曹操那里,暂时放弃凉州。
韩刺史视凉州如命,第三条路肯定不会选。第二条路虽然稳健,但是无法迅速平定大局,韩刺史不会甘心费尽心力得来的凉州居然落在马将军手里,再加上连阖家上下都被端了,心急之下也不会选这条路。所以,实际上也只有第一条路了。
而这一条路。也正是马将军所希望地。马将军让出临渭县并留下一日地粮草,正是为了引韩刺史上勾。当然,以韩刺史机狡的性格,断不会无所怀疑。
但这又如何?韩刺史就算再怀疑,定然还是愿意去冒这个险!因为,你那时已经失去了平常心,取而代之的是急于求成。所以。面对空置的临渭、上郭、望垣,你只能一步一步地深入,最终直捣冀城。”
韩遂骇然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司马懿,震惊于对方所说地,居然跟自己当初所想的一般无二。
“六月惊雷怎么会出现在临渭东面。我一路都派出斥候,怎么会没有发现他?”韩遂面色铁青地问道。
“六月惊雷首领做了一个大迂回,所以能够避开韩刺史的斥候。因为他的任务,就是截断你的退路,而不是为了袭扰你。”不用韩遂询问,司马懿已经微笑着说出另外一个他想着地问题,“而之所以每县都留给你一天的粮草,原因很简单!如果不留粮草,你没办法也不敢深入到冀城;如果留多了。你可能又会有其他的想法。
所以选择在冀城设计韩刺史。是因为你很可能会冀望苏则苏太守开城相迎。所以,只要请苏太守稍微帮些忙,就足够拖延三、四个时辰。
这三、四个时辰,对马将军没有什么,但对韩刺史地大军却是致命的。我不知韩刺史在进入凉州之后,究竟有没有了解麾下的军卒。但以我猜测,历经中原屡战,又远涉千里回师,且听闻凉州剧变,韩刺史的大军其实已处于一种极为危险的状况。
在如此情形下。韩刺史在冀城的这一阵反复折腾,更让将士无所适从,最终加速了贵军的崩溃。”
顿了顿,司马懿相当肯定地说道:“战前到战后,韩刺史所走地每一步都落在了我们的计划中。从一开始,韩刺史心态失衡其实就已落了下乘。并由此一步一步走向溃败!”
韩遂呆若木鸡,他实在无法接受司马懿所说的一切————失败,居然是由自己一步接一步地造成的。引以为傲的智谋,居然全在他人地算计之中!
“此计肯定不是他想出来的,一定是你!”韩遂颤抖着身体,看了看马岱,又将目光转向司马懿,嘶声询问道,“你到底是谁?”
见马岱点了点头,司马懿微笑着回答韩遂道:“不才司马懿,表字仲达,现在张飞将军麾下任征西将军椽!”
“你只是张飞的一个椽吏?”韩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他看来,凭司马懿的才华,怎么也该是州郡大吏一级的。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什么:“司马懿?仲达?你是河内司马氏的!兖州别驾司马朗与你是何关系?”
“正是家兄!”司马懿淡淡回道。
“这……这怎么可能……”
狂风卷起漫天的沙尘,遮天蔽日。
武威城南,新近建成地一片坟茔周围,千余军卒腰系白色布条,执兵擎幡,肃然而立,魂幡如林。
最大地一座坟茔前,几张桌案拼凑在一起,案上除了火烛外,没有摆放一般祭犯时所用的三牲。取而代之的,是两百一十四颗血淋淋的人头,有皓发苍首的,也有总角童颜的,甚至还有几颗婴儿的稚嫩头颅。
可查的韩遂九族两百二十三口,除了七人侥幸外逃,及韩遂、韩肃尚未被处死外,其余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正如先前所说的一般,马岱毫不留情地夷灭了韩遂的九族,以此来祭奠惨死地家人。
凉州上下虽然对马岱的举动感到惊恐,却并不奇怪————韩、马两家的仇恨,早已是不死不休。除非其中一方彻底灭亡,否则争斗永远不休。幸好,马岱并没有滥杀其他人。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凄惨的嚎叫声,刺破了长空。
满面惊恐之色的韩肃望着少去两片肉的大腿,绝望地求饶呼喊道。在不远处,韩遂神情木然,居然看也不看自己的儿子,尽管他额头上也已经冷汗四溢。
马岱、马铁二人手持锋利的短刀,一刀一刀地在韩肃身体上剐取着肉片。盏茶的工夫后,韩肃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全身上下全是血窟窿,连脸颊上也不例外。整个人看起来,简直无比恐怖。
割到第42刀时,年轻的马铁终于忍不住,抛下短刀到一旁狂吐起来。马岱却如同冷血的机器一般,面色平静地继续割剐着,甚至还刻意地雅持着韩肃的生命。直到合计第一百三十四刀时,他才一刀割下了韩肃的头颅。
当浑身浴血的马岱,提着滴血的尖刀来到韩遂身前时,才发现这位曾经叱咤西疆的一代豪雄居然已经气绝身亡。
从这一日起,雄霸一方的韩氏一族,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章和二年八月初二,曹操与大哥终于达成了休战的协议————
曹操承诺退出汉中,割让青州齐郡、兖州粱郡的半郡;
大哥则承诺,在曹方不主动进攻挑衅我方州郡军民的情况下,也不会主动进袭曹操治地。
协议以两年为期。
即日,双方以大战伤民为理由,将休战两年之事公告天下。
八月初十,青、兖两州全面停战————我和二哥开始接收曹仁、曹洪让出的半个粱郡,魏延则开始接收夏侯惇让出的齐郡。
至于汉中,短时间内虽然无法接手。但我方也不虞曹操会背弃承诺————曹操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恢复元气,以及腾手解决辽东之事。
至此,历时半年的北伐之战,暂告了一段落。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五十九章(下)
八月十四日,我和二哥会师于粱郡相县。
按照大哥与曹操所达成的协议,我军所占的半个粱郡,就是以萧县、相县和宋县一线为界。
这半个粱郡,恰好将徐州和汝南郡之间的凹陷地填补了起来,进而将我军在淮河以北的各郡县连成了一片,形成了稳固的实地,再不虞曹操的反攻。
战事终于告了一段落,尽管仍对曹军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但荆、扬两军的将士却均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
此前的六个月里,虽然我军胜多败少,到最后甚至全面压制住了曹军,但这长时间的征战,对士卒的身心都已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有些人甚至已经流露出明显的思乡情绪。如果再继续打下去,很可能会引发士卒的厌战之情。
这时候选择停战,正是再合适不过了。而对于曹操,恐怕更是如此————治下各州郡人心的极度不稳,公孙康对幽州的进袭,都让曹操焦头烂额。但毫无疑问,最让他头疼的问题,肯定还是粮草的极端紧缺。现在才八月中句,这也就意味着至少还得有一个月,曹操治下州郡的新粮才能勉强收获。安抚百姓需要粮食,应付公孙康的战事需要粮食……这最后的一个月,注定将是极为难捱的。极为无奈的曹操,甚至还通过通过华歆来试探大哥的口风,看我方能否向其提供粮草。
当然,也并非没有人对停战的事情感到不满。
八月十五日,少府丞简雍在锦帆水军的护送下赶到相县,宣读了天子对荆、扬两军将士的犒赏令。大量的酒肉等犒赏物资正在北上运送的途中,大概还有一日才能到达。
“……对于此刻停战,朝中也有不满之音。他们认为君侯和将军连连获胜,大军士气正盛;而曹操连遭挫败。丢城失地,军心涣散,人心浮动,加之辽东公孙康正在猛攻幽州。敌消我涨,正是王师北上,直捣许昌,还都洛阳地良机。”宣读了犒赏令后,简雍又说起了庐江的情况。“不过,因为主公一力坚持,子布、子敬、公佑、孝起(光禄大夫陈震)又竭力陈说厉害,最后还是由子仲(大司农丞糜竺)通报了粮草情况,才得以平息这股风波。”
“呵呵……”庞统笑了笑,不大客气地说道,“那些位到庐江似乎差不多快一年了。脚跟还没站稳。未免太过心焦了吧!”
尽管简雍话里并没有挑明对象,但庞统还是第一时间猜出了哪一些人。事实上,“王师北上,直捣许昌,还都洛阳”这几句话。就已提供了很有用的信息。整个北伐期间,“北臣”(指近年来从中原、河北南下,进入庐江朝廷任职的官员)一派的官员就曾三番两次提及“大军北上,还都洛阳”的奏议。
然而,他们在此刻表示出对休战之事的不满,恐怕正如庞统让里所隐射的意思一样,并不仅仅是针对休战事情地本身,其中未免没有争权夺利的意思在内。
应该说。“北臣”在朝廷中的分量还是相当重的————三公之中。司空、司徒分别由卢毓、刘助担任;九卿中,伏德为奉常;除这三位外,朝中一千石、比一千石以上的官员,有十五位属于北臣一系。不过,他们虽然官位爵位很高,在实际权力上却受到不小的限制。刚刚抵达庐江时,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之在曹操麾下也被吓怕了,他们倒是没有表示过什么异议。但随着时日渐久,情况也逐渐熟悉起来。一些不甘寂寞的人终于开始有些想法。
二哥神情冷峻,微闭地丹凤眼逐渐睁圆,一丝精芒从眸中激射而出。看得出,他对这事很有些不满。
“自己又不用上战场,呆在庐江每日好吃好喝。继续打下去?说的倒轻巧!”文聘略显恼怒地说道,“有本事他们自己到军中来呆上些日子。不用说六个月,一个月他们都捱不下去。”
诗葛亮轻摇着羽肩,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宪和,伯言那里情况如何了?”见厅内气氛略显沉重,我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事实上,我对北臣的争权夺利之举倒是并不怎么担心————大哥以皇祖(以辈分看,当今天子算是大哥的侄孙)之身,担大将军、大司马之职,可以说是集内朝、外朝大权于一身。外朝九卿中,手掌实权的卫尉、廷尉、大司农、光禄勋等职分别由徐庶、张昭、诸葛亮、蒯越等人担任,他们对大哥地忠诚度基本是不用怀疑的。而更为重要的兵权,也可以说是绝对忠诚于大哥。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臣”们根本掀不起实质性的风浪来。
“伯言虽然年少,却着实了得!”一听我提到陆逊,简雍就大为感叹说道,“这些日一直忙于休战议和之事,没来得及把荆州的战报转呈给君侯与将军。
十日前,伯言已将南中蛮军尽数逐出荆南。毙杀、俘虏的蛮军逾七万人,蛮军大酋孟获更被吕子明斩杀……”
“孟获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不由微怔了怔。原先历史上曾经遭遇七擒七纵而降的蛮王孟获,居然就这么死了。
“是啊!”简雍点了点头,“孟获尸身已被确认无误,目下已被送至庐江。”
“陆伯言打算如何处置南中之局?”诗葛亮对此很感兴趣。
“伯言地上书中,提到了十六个字……”简雍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以威慑之,以恩感之,分而化之,融而合之!”
“妙!此策甚妙!”诗葛亮抚掌笑道,“若依此策持之而行,或二十年,或三十年,当可为大汉扫除南疆之患。”
“确实如此!”庞统点头笑着说道,“此策最紧要之处,就在,融合,二字。融而合之,化蛮为汉,又何复担心南蛮之乱?”
“对了,险些忘了件重要事情……”简雍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喜色说道,“三日前,君侯又添一子。雍此行另一要务,就是代主公向君侯贺喜。”
“哦~!”饶是二哥性情沉稳,乍听了这条喜讯,还是不禁喜出望外,先前面庞上地寒色顿时消去。
“恭喜君侯,贺喜君侯!”诗葛亮、庞统、文聘等人一齐起身,大笑着向二哥贺喜起来。
我倒是并没有上前凑热闹,以我和二哥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说些客套话。
“将军,雍这里也要先向你预贺了……”简雍突然又笑着对我说道。
“啊~~?”我莫名地看着简雍,不解地问道,“宪和,向我贺什么?”
“将军难道还不知道?”简雍也有些愕然地说道,“半月前,主公在府中设家宴款待雍和公佑、孝起、子民(龚都)时,主母曾提起将军也即将得子。当日,夏侯夫人已重(zhong)身(指怀孕)近七月。主母似乎还请了太医令华大人为夫人诊脉,推算夫人腹中应该是一子。”
这一下,轮到我楞住了!
蓉儿居然已怀胎七个多月了?这么说来,岂不是在北伐之前的一个半月有的身孕?因为担心蓉儿的身体经不住临盆之苦,在有了苞儿和星彩之后,我一直注意让蓉儿避孕。
现在回想起来,年前的时候,她似乎是跟我商量过再为苞儿、星彩添上几个弟弟妹妹的事,当时被我劝止了。不过,看来这傻丫头还是没有听劝啊……
章和二年八月下
曹军向我军交割粱郡、齐郡完毕,两军进入正式的停战期。与此同时,根据从荆州传来的消息,夏侯渊军已经开始由西川退向汉中。
而在西川,虽然少了夏侯渊的精锐曹军,但刘璝与张任之间地力量对比形势却依然没有改变。在先前的两月里,在夏侯渊和刘璝联军的双重打压下,张任、严颜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临近荆州的汉平时,凭借险要的地形,再加上荆州和张鲁也对夏侯渊和刘璝形成了一定的威慑牵制,才勉强让张任站稳了脚跟。
但连败之下,张任的实力也已经弱化到了一定程度,基本上已经无力跟刘璝对抗。
与此同时,徐州各郡的太守也相继到位。
庐江太守诸葛谨转任下郊太守,兼领徐州别驾,九江郡承虞翻接任庐江太守;
寿春太守步骘转任彭城太守,寿春郡丞张承(张昭长子)继任寿春太守;
吕范接任东海太守;田畴接任琅琊太守;
而徐州刺史一职,暂由魏延担任。
在青州方面,征寇中郎将郝昭担任最前沿的齐郡太守;平虏中郎将李严担任北海太守,并兼领东莱郡。北海、东莱虽名为两郡,但其实郡内几乎已经空无一人。而徐州的琅娜、东海、下郊、乃至彭城诗郡,都有类似的情况,只不过稍好一些。
要恢复这几郡的生机,李严等人任重道远。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章(上)
许昌
前线的停战,终于为曹操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业已隐居丞相府休息两月的他,不顾太医的劝谏,断然复出统掌起大局。
事实上,与荆、扬大军的停战,也只是扫去了一个最大的麻烦而已,曹操所面临的难题依然多多————仅粮草和公孙康进攻幽州这两件事,就足够他的头疼了。
然而,正所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还未等曹操将纷繁的事务整理出头绪来,韩遂灭族的消息便传到了许昌。
承相府议事厅内,一众文武默然无语,正在消化马岱夷灭韩遂九族、重夺西凉的惊人消息。
“丞相,这消息可曾被证实?”陈群第一个开口说道。
非但是陈群,在座众人也没几个人能相信————纵横西疆数十年的韩遂韩文约,居然就这么轻易输了,而且是输得血本无归,再也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韩遂经营西凉数十载,根基可算深厚,而且他本人又心机狡诈,实在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虽然在此前豫州几战中,韩遂的军力损失颇为沉重,但再怎么说,他手中也还有一万两千铁骑,怎么会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完败给马岱这个后辈小子。
“韩遂九族尽数被诛,韩肃被凌迟,韩遂被生生吓死后,又被马岱鞭尸一百三十四次。”曹操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如此细致的信报,不会有假!”
“鞭尸一百三十四次?”曹丕微愕地说道,“细作连这个都能探出来?”
“据闻,马岱尽夷韩逢九族时曾言,‘韩迷敢灭马家三族,他便要灭韩家九族;马家有多少人死在韩邃之手,他父子就要被凌迟多少刀。”贾诩接口回道。“韩肃就是被凌迟一百三十四刀后而死。韩遂因被吓毙,马岱就将本来的凌迟换成鞭笞,整整一百三十四鞭。最后,韩遂似乎连人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这马岱居然如此凶狠?”大司农陈矫惊愕地说道。
“马、韩两家之仇恨,已不能以寻常眼光视之!说起来,韩遂也是种因得果!”钟繇轻叹说道,他曾常年呆在长安,对西凉的事情了解颇多。
曹操轻捋着颌下长髯。眉头微定,韩遂的遭遇的令他也颇有感触————以人品看,韩邃算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为了权势,他曾先后杀掉三个义兄弟,甚至还做出灭门的事情来;但仅以能力看,韩遂却绝对可称是这乱世中的一方豪雄。再联系上导致韩遂九族被夷地最终原由。曹操其实也要负上很大程度的责任。当年若不是受到曹操的挑唆,韩邃未必就有这决心跟马家走到不死不休的一步。
同样,马腾之死和马家的灭门,曹操其实是幕后的教唆之人。这件事,马岱兄弟很清楚。同样也不会忘记。以马岱如此强烈的复仇信念,可以想见一旦曹操自己也落入他手中,必然是再现韩遂的一幕。
“凉州地局势可还能有转机?如果任由马岱占据凉州,一旦他站稳根脚,势必会大举进袭雍州和并州。”陈群忧心忡忡地说道。
“韩遂灭门,以马岱如今的实力,再加上马家昔日的人脉,凉州的归属基本已可变更!”荀攸摇摇头。打消了陈群的念头。随即略显疑惑地说道,“我更为好奇的是,马岱究竟是如何取得此战之胜的?他居然能把韩九曲打得连撒退地机会都没有!
就算是韩遂轻敌冒进,马岱肯定也该有一个相当精妙的计划,才能胜得如此彻底。以马岱自己,当真能设计出这样的计谋来么?”
“如若再联系上先前轻取金城、武威的事,这里面就更不简单了。诩怀疑,韩邃从一开始回师西凉,就已完全落在了他人的算计之中。”贾诩接口说道,“不出意料。马岱身边定有一个不逊徐庶、诸葛亮之辈地谋主。”
徐庶、诗葛亮的智慧,在坐众人都算是深有体会了,那可是足堪与苟彧、贾诩比肩的园士之才。
这样的人才,全天下又能有几位?如今居然随随便便就在马岱身边出现一个……
“荆、扬两州当真就有那么多人才?”曹操拧眉说道,“要有这么一个人,对凉州的戒备就更需提高几分了。”
“我方已经跟刘备缔结了休战之约,马岱如何说也是刘备麾下之将,难道会不遵协议?”陈矫不解地说道。
“这里面有个问题————刘备完全可以让马岱在名义上独立出来。”贾诩解释说道,“只要这么一来,就算马岱对我方用兵,丞相也无法责备刘备违约失信。”
贾诩这么一说,让厅内多半人陷入苦思之中。可以想见,就算刘备没有从正面出兵策应,仅凭西凉的强大骑军也是足以让曹军头疼不已了。
“等妙才回来,由他镇守雍州,不怕马岱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曹操摆了摆手,沉声说道,“再者,刘备要是敢让马岱假独立,我就让他变成真独立……”
章和二年八月底,北伐军十一万将士开始实行轮休————除却那些因伤势较重先期返回的将士外,其余这十一万人将分为三个批次,轮流返回荆、扬两州休整。
八月二十八日,在我和二哥的统领下,第一批轮休将士共四万人起程动身,回师庐江。与此同时,四万新军将由荆、扬两州北上,接替第二批将士轮休。
如果加上所整编地曹、韩两军降卒,这么一来,我军在青(主要是齐郡)、徐、兖(粱郡)、豫州(汝南)、荆(这里指南阳)将保持十万大军地规模。
以这样的兵力,再辅之以水军,足够应付曹军可能的进袭了。
留守大将方面,魏延主掌青、徐的防御;赵云主掌汝南、粱郡的防务;庞德主掌南阳的防务。
九月初九,经过十一日的跋涉,终于回到了庐江。
大哥率朝中文武百官出迎二十里,为四万北伐将士接风洗尘。有些让人意外的是,尚在襁褓中的小天子居然没有出现在如此隆重的场合。
问了孙乾之后,我才知道由于天气转凉,担心会小天子感染风寒,伏太后拒绝了大哥奏请天子出迎北伐将士地提议。
不过,天子的缺席,并未对现场的热烈气氛造成太大影响。庐江百姓自发出城迎接荆扬子弟凯旋,十数万人列于道路两侧,绵延十里,欢呼声震耳欲聋。
一座临时垒成的土台前,施旗如林,战鼓如雷,在我和二哥、黄忠、甘宁、关平、徐盛等数十位将官的引领下,四万北伐将士列阵昂首挺胸而立,兵刃都被整齐地放置在身旁地上,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只盛满酒水的大碗。
这四万将士并非都是来自扬州军,其中有三分之一是荆州军。但此次回师时,我特意这部荆州军将士转道庐江返回,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切身感受到这种凯旋的巨大荣誉。
大哥顶盔束甲居高而立,手中也捧着同样的一只大碗。略带寒意的秋风,吹拂起淡紫色的战袍,为大哥凭添几分飘逸之气。
虽然已经有六年多没有上过战场,但一身戎装的大哥所显露出杀伐之气,全然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一人。
“四夷既护,诗夏康兮。园家安宁,乐未央兮。载筑干戈,弓矢藏兮。烈群来臻,凤凰翔兮。与天相保,永无疆兮。亲亲百年,各延长兮。(引自《霍将军渡河操》,相传为膘骑冠军侯霍去病所作,主旨为以战止战!)”震耳的战鼓声、欢呼声、喧嚣声逐渐趋于平静后,大哥那充满感染力的洪亮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想大汉承平四百余年,百姓乐安,汉威加于海内,为千古之盛世。
天道难测,盛极必衰,而今社稷飘摇,乱世流离,诚我大汉之悲,万民之悲。
然,幸之幸甚仍有汉家虎贲十万,为社稷战,为黎民战,兵锋之指,所向无敌。”
四万北伐将士秉气收声,个个神情激动,不少人捧酒碗的双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今岁二月,我荆扬十八万子弟出师北伐,经六月血战,连战连捷,破敌二十万之众,克十郡一百二十一县。”大哥的声音愈发洪亮激昂,“备谨代天子,代天下黎民苍生,敬北伐将士。
汉家虎贲,请满饮此碗!”
说罢,大哥双手捧碗高举过头,遥敬所有将士后,将酒水一饮而尽,随即再度将大碗高扬起来。
“谢大将军!”全然不顾自己能否饮酒,四万将士同时举碗一饮而尽,片刻后,四万余只大碗高举向天。
“汉家虎贲,所向无敌!”整齐的狂吼声,如同惊雷响彻天际。
出迎的文武大臣和百姓们表情震撼,楞神了片刻后,一齐狂呼了起来。
“汉家虎贲,所向无故!”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章(下)
由我和二哥分别代表荆、扬两军北伐将士向天子禀奏了北伐大捷的战报之后,临朝听政的伏太后代天子下诏————于今晚在宫中大宴北伐将士,并朝中四百石、比四百石以上的文武官员,以示嘉奖庆贺之意。
太后和天子离朝后,我跟朝中文武稍做寒喧,随后便辞别大哥、二哥,策马直奔征西将军府而去。
七个月,离家已经有近七个月了!苞儿这小子是不是长得更壮实了,武艺不知道有没有精进,兵法学识又怎样?星彩闺女是不是更加水灵了,更加像她母亲?
当然,最让我牵桂的还是蓉儿,她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临盆也就在这一两月内了。难以想象,我居然让她身怀六甲地独自过了七个月。
不过,牵运的是,由于北伐第一阶段战事的及时结束,让我还能陪伴她度过分娩前最紧要的时间。如果这场战事再持续两、三个月,我很可能连第三个孩子的出生都看不到。
将到府门前时,我飞身下马,直接将乌骓丢给了身后的亲卫,大踏步朝府内走去。
跨入府门,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苞儿和星彩这两个小家伙,他们似乎是得到了消息,也正在朝府外跑来。
“阿爹!”两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同时传入我耳中,两个小家伙飞也似的朝我冲了过来。
弯下腰,我一把接住儿子和同女,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低头在两张粉扑扑的嫩脸上猛亲了几下,兴奋地说道:“好小子,好丫头,想阿爹了吗?”
“想~~!”小家伙以他们奶声奶气的声音拖长了语调回道。
星彩勾住了我的胯子,娇俏地询问道:“阿爹。给小彩带什么礼物了吗?”
“鬼丫头,就知道跟爹要礼物!”故意用针刺的短须“扎”了小丫头一下,我笑着回道,“阿爹怎么会忘了小彩的交代?你们两个都有礼物……”
“阿爹,阿爹,我不要玩具了,我要一匹马,我要一匹马。要像大乌(乌雕)那样的……”苞儿摇头嚷嚷道,两只明显粗壮不少的手臂还不停比划着。
“好,好,好……”不偏不倚地同样“扎”了大小子一下后,我连声应好,“礼物都在渭叔那里,你们自己去找他吧!”
“谢谢阿爹!”一阵欢呼后。被放下来的两个小家伙一阵风似地冲向正在进门的亲兵队长张渭。
“渭叔,渭叔,阿爹带给小彩的礼物呢……”小丫头甜甜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急,别急,在这呢……”张谓沙场上从来无所畏惧。哪怕百万大军在前也不会露出半点骇色,不过在面对两个小家伙时却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他自从涿郡时就跟随“我”从军,二十多年来不离不弃,放弃了无数次独立掌军的机会,只愿担任我的亲卫队长。而如今,当年的涿郡少年,此刻也已人到中年,不过他一直没有成亲,几乎就把苞儿和星彩当成自己地孩子。对两个小家伙溺得不行。
会心地一笑口我转头看向适才陪伴苞儿和星彩出迎的夏侯霸。他身穿一身素色便服,面色红润,身体苍劲有力,只有眉眼之间略显出些黯然之色。
“在庐江还过得适应么?”收回打量的目光,我冲夏侯霸点了点头,招呼说道。
“……张……姐……”夏侯霸张了张口,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但始终没能把说出一个完整的词来,原本微默的面庞已经红得像充血一般。
看得出,他对到底是称呼我“张飞”、“张将军”亦或是“姐夫”都感到很为难。
“呵呵……”我呵呵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拘束的。”
夏侯霸努力了一下,让到了嘴边,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颓然放弃:“姐姐身体不便,走得比较慢,还在后面呢……”
“相公……”,夏侯霸地声音还未落,我就听到了一个温如软玉的熟悉声音。微微颤抖的声音流露出无比的激动。
猛地抬起头寻声看去,那个魂牵梦索的身影已经俏然出现在视线内。
一拍夏侯霸,我急步匆匆地迎上前去。
“参见将军!”
“起来吧!”我冲曲身行礼地侍女摆了摆手,一把搀过行动明显不便的蓉儿。由于有孕在身的缘故,佳人的身体丰腴了许多,但她的身材高于一般女子,看起来倒不是那么臃肿。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那成熟的美感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也不顾还有不少人在场,我毫不犹豫地轻拢爱妻入怀。
轻微的挣扎后,佳人交出了身体地掌控权,享受地伏首在我地肩头。
“相公,我……”回到了正厅后,大概是想到了瞒着我怀孕的事情,蓉儿面色一红,支吾着想要解释什么。
“不用说了!”摆了摆手,我制止了佳人的解释,笑着说道,“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啊~??”蓉儿轻掩檀口,很显诧异地说道,“相公不生气?”
“这本来就是大喜之事,有什么好生气的?”笑了笑,我肯定地说道,“苞儿和星彩出世时,夫人就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我只是不想再冒这种风险了。”
“相公……”,蓉儿神情一滞后,似水的明眸中浮现出了无限的情意。
“爹,你让娘亲再生一个弟弟吧。小兴都有弟弟了,我也要!”星彩丫头突然插了进来。
蓉儿脸一红,转头看向星彩,轻轻柔柔地说道:“小彩,今天功课完成了吗?”
小丫头楞了楞,眼珠一转,带着十分讨好意思地回道:“今天阿爹回来,娘亲高兴,小彩也很高兴。就像过年一样。功课就不要做了吧?”说来奇怪,鬼灵精的星彩谁都不怕(也包括我),但唯独就怕她娘。在蓉儿面前,小丫头从来不敢卖弄她的小伎俩。
“爹准了!”我把小丫头拉过来搂在怀里,轻抚着她地头,笑着说道,“但只有这一天,明天一定得完成功课!”
“好~!”小丫头抬头回了我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阿爹!”
“去玩吧!”
“相公,你不该纵着小彩。她越来越鬼,连我都快管不住了。阿斗和兴儿、小广常被她弄哭,连苞儿都弄不过她。这样下去,哪里还像个女儿家,都快成男孩子了!”蓉儿嘴里说着抱怨的让,脸上却是一副幸福的表情。
“就算成了男孩。也是天下最漂亮的男孩!”我不以为意地呵呵笑道。在我看来,这样的星彩无疑是更加有利于健康成长,至少比那些只会唯唯喏喏地女子要强。
嗔怨地“瞪”了我一眼后,蓉儿自己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说来也怪,阿斗他们几个虽然常被弄哭。但还是总愿意跟着小彩!”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闺女!”我故作得色地说道。
“夫人,这几个月苦了你了!”收敛了笑容后,我走到蓉儿所坐的软榻后,从身后将她搂住,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两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上,感受着两条生命的跳动。
“……”佳人舒服地长长出了口气。
是夜。在六十四位都尉以上的北伐将领。两百余名朝中文武官员在宫中畅饮开怀。
与此同时,庐江郡守府同样为四万凯旋军卒安排了丰盛的酒食。
两日后,朝议之时,黄门侍郎陆绩宣读了天子对北伐将士地勋功令(实际是由大哥与徐庶、鲁肃、张昭等人协商拟定)
二哥拜征东大将军,假节钺,晋历阳侯(县侯);
我拜为征西大将军,假节钺,晋西陵侯(县侯);
赵云晋镇北将军、黄忠晋镇南将军、魏延擢升为左将军;三人均由亭侯晋乡侯;
诸葛亮、庞统晋乡侯;
文聘、甘宁、庞德、马休等人官升一级,爵晋亭侯;
马岱由于情况特殊,暂时未做封赏;
除封赏立下勋功的北伐将领外。十八万参战的士卒也得到了颇为优厚的赏赐————阵亡的士卒,其家人除了可以得到抚恤外(钱、粮,或是田地、耕牛),还可以免三年傜赋,再往后五年傜赋减半;
伤残士卒,可有两条选择————其一,解甲归田,由地方官府负责为其婚配,并赏赐田地、屋舍、农具,二十年内傜赋减半;其二,继续留在军中,协助操练新兵。这些伤残军卒基本都是沙场老兵,他们的丰富的经验可以说是一笔宝贵地财富。
对于其余士卒,也有钱帛的赏赐。
大哥还提出了一个很具建设性的考虑————功民制!
其主要内容包括:
凡阵亡士卒、伤残士卒,皆可得朝廷亲赐的“功民”身份。非阵亡、伤残士卒,若杀敌十人以上,或斩杀故都尉以上将领,亦可获“功民”身份。
凡功民者,见县令长以下官员可以不行跪礼,凭此身份可为其家人免除两成的衡赋……
“功民”身份可以沿承,阵亡士卒可以沿承两代,伤残及其余士卒可沿承一代。
此外,大哥宣布将于本月中旬在寿春英魂陵(专门敛葬阵亡将士地陵园,铭刻阵亡将士名录,接受四时祭犯,位于寿春城南),为北伐阵亡将士举行盛大祭奠,招还英魂。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一章(上)
庐江
我和二哥,及卫尉徐庶、大司农诸葛亮、少府庞统、廷尉张昭、太仆鲁肃、大鸿胪孙乾、大司农丞糜竺、少府丞简雍、光禄大夫陈震、镇南将军黄忠、平东将军甘宁、平北将军文聘、辅汉将军龚都、虎威将军关平、威西将军陈到、牙门将军朱桓、偏将军徐盛等二十余位文武重臣齐聚大将军府的议事厅,进行北伐大军凯旋之后的第一次议事。
“……此次北伐,以可统计的伤亡数字来看,共击杀敌军十一万四千人,俘敌五万两千人,而我军阵亡数也达到六万一千余人,重伤八千余人。
共夺取九个半郡,一百二十一县,荆、徐两州已完全被我军掌控。青州得其半,豫州得三一之数。兖州所得虽仅只梁郡半郡,但却已深入兖、豫腹地,最近处,距许昌不过一百五十里,加上汝南,我军已对许昌形成钳击之势……”徐庶站在厅正中,手持一根小棍,指着身旁的巨大沙盘,细致地分析着北伐的战果和我方现今所面临的总体态势。
“曹操或许会迁徙都城!”庞统突然接口说道。
“士元之言正合我意!”徐庶笑了笑,继续说道,“曹操很有可能会在扫平辽东之后,将其伪都城由许昌迁移至河北。以避我军锋芒。
此外,我军以南阳、汝南可以夹击颍川。以汝南、梁郡可以夹击谯郡,以梁郡和徐州可以夹击兖州其余几郡,以徐州与青州东三郡又可以夹击青州西三郡……”
小棍在沙盘上指指点点,徐庶侃侃分析道:“简而言之,有这第一阶段北伐的巨大胜果为根基。日后再进行第二阶段北伐时,战略上的选择将会更加游刃有余。
眼下的休战,或许是给了曹操一个喘息的机会。但经此次北伐大战之后,无论在人丁,亦或是土地上,曹操都已逊色于主公。人心向背上,更是远远不及。时间拖得越久。对我方应是越为有利。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军同样也需要休战。六个月的北伐战事,大军的兵力及粮草辎重的消耗都相当惊人,兵员的损失必须补充,钱粮兵刃器械必须继续囤积筹备……这些都需要时间。
有了这两年的休战期。定能将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届时,再次北伐之时,我大军便可以雷霆之势,将曹操逐出中原,甚至攻入河北,一举扫平天下。”
听了徐庶详尽地分析后。甘宁、文聘等军中将领既自豪又兴奋。毕竟,这一切都是用自己的手打下来的。日后的史书丹青上,也必然会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后的两年时间里,与曹操之间或许不会有什么战事,但我方也还远未到可以泰然自处的地步。”冲徐庶点了点头,大哥开口说道,“南迁流民地安置、新占诸郡地安抚,以及汉中、西川、西凉之事,都需要谨慎以对。无论哪一处处置不佳,都可能会祸及日后的北伐。子敬……”
鲁肃会意起身,出列说道:“到目前为止,已有三十四万青、徐流民南渡进入扬、荆两州,分别被安置于寿春、章陵、广陵三郡。其中约有二十万人被分予或租予土地,并赶上了今年的夏耕。这一部分人应该可以自给,但其余十四万人必须要由朝廷赈济。
以肃的意思,既然如此,倒不如设法劝说他们返回青州。若能利用明年春耕之前的时间,好生整饬农田水利,并由各郡县分予粮种,来年丰收可期。”安置流民的事情,一直就是由鲁肃负责统筹,他自然最具有发言权。
“就怕流民已被战事吓怕了,不敢再回青、徐!”甘宁稍显疑议地说道,“难道要强迫他们迁回去?”
“强迫倒是不必!”鲁肃笑着回道,“只要好生加以劝说,一次性动员五万人北迁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其他人,料想只要返回青、徐的百姓生活安定,他们自然也会主动要求返回故里。
此外,朝廷还可以减免赋税鼓励流民北返。”
“这是个法子!”黄忠捋了捋颔下的花白长髯,点头说道。
“此法虽然可行,但治本却不治标,救远而不解近。”诸葛亮轻摇羽扇,和声提议道,“青、徐两州人丁稀缺,却又必须屯驻大军。既然如此,为何不施行军屯。”
鲁肃眼睛一亮,并没有因诸葛亮的话而感到恼怒,反而赞同地说道:“诸葛大人所言甚是。施行军屯既可满足大军军需,又可避免土地闲置,而他日流民返乡时也可迅速恢复农耕。”
大哥也来了兴致,与鲁肃、徐庶等人商议了一番后,很快就认可了诸葛亮的军屯建议。随即,话题转移到了将领们更为关心地汉中、西凉、西川问题上。
西凉:截止到目前,西凉的情况仍然不甚明了。在间隔着雍、司两州,而曹操也明显地加强了消息封锁的情况下,要取得与西凉的联系变得异常困难。最近一次收到的情报里,只知道马岱已成功夺取了凉州的金城、武威、陇西诸郡,而韩遂也已率军急返西凉。至于韩、马争夺西凉的结果如何,仍然一无所知。
这里,必须要做好三种打算,韩遂胜、马岱胜、亦或是双方僵持、二分凉州!第一种、第三种情况,其实对我军的影响基本一致。僵持自不用说。就算韩遂能够获胜夺回凉州,实力大损的他。也将无力插手大哥与曹操之争。最理想的结果自然是马岱获胜,但即便当真如此,其实也还有需要考虑的问题——马岱一旦成为西凉之主,究竟会否生出异心?
西川:在夏侯渊的鼎力相助下,刘璝目前已全面压制住了张任。张任、严颜虽称川中名将。但在粮草短缺、兵力匮乏的情况下,即便不再需要承受曹军的压力,他们也已无法扭转乾坤,最多只能守住最后的一片根基。
如果借助张任和严颜肯向大哥求援,这本可成为我军介入西川的大好机会。但问题在于,张任这个人脾气极犟,而且乡土观念很重。他根本不愿意给我军插手的机会。如果得不到川中内部地支持。我军想要从外部攻入西川,难度是极大。
相比起西凉和西川,汉中的问题要复杂得多。汉中的地理极为重要,一旦我军能够得到汉中。与西凉的联系就可以打通,并可以借得陇之势而望蜀。
对于曹操会否兑现割让汉中的承诺,倒是不用太多担心。麻烦的是,在曹军退出后,到底该如何处置汉中的归属权。从名义上说,张鲁仍然是汉宁太守。要是我军直接接手汉中,必然会跟张鲁闹僵。张鲁的实力不值一提。但他在汉中地影响力极广,如果完全翻脸,就算击灭了他,也将会对汉中的安定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甚至还会严重损及大哥的名声。
同时,可以预料,曹操也不会真正放弃汉中——他撤出汉中,却也不会让大哥顺利得到。一旦曹军细作利用张鲁的问题来兴风作浪,不敢想像汉中会变成什么模样。
如果能让张鲁自己主动放弃汉中,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但这一办法的难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翌日,期盼已久的西凉信报,经由南阳飞鸽急传至庐江。
信件是由司马懿亲笔所写,里面的内容很具震撼性——在司马懿的筹谋下,马岱业已成功击灭韩遂,并顺利控制凉州十郡中的七个郡,其余三郡也正在接掌之中。
附随这一封信报而来,还有一封马岱亲书的请罪疏。请罪的缘由在于他未经大哥准许,就擅自夷灭了韩遂九族。
不过,这封请罪疏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形式罢了。当日马岱潜回西凉时,包括大哥在内的知情人其实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结果。
马、韩两家的仇恨,早已是不死不休。
章和二年九月十九日,大哥率朝中文武,于寿春英魂陵为以凌操、张南、贾华为首的六万一千名阵亡将士举行了盛大的祭奠仪式。
来自四面八方的百姓赶抵寿春参与此次的祭祀,十四万人将英魂陵围得水泄不通。
连上天也为阵亡将士而黯然神伤,蒙蒙秋雨伴秋风,瑟瑟秋风卷秋雨。
九月二十三日,大哥代天子书诏天下,拜右将军马岱为凉州刺史,擢征北将军,晋北原侯(县侯)。
同时,平西将军陆逊擢升右将军,晋安城亭侯;
前将军刘磐晋孱陵亭侯;
扬威将军吕蒙擢平西将军;
廖化擢中坚将军;
鉴于部分朝臣的反对,以我和二哥为首,赵云、黄忠、刘磐、魏延、陆逊、文聘、甘宁等六十六位将军、中郎将联名上书,奏请天子颁行“功民制”!
九月二十九日,朝廷诏告天下,推行功民制。北伐的六万名阵亡士卒成为第一批功民。
十月初四,荆、扬两州颁募兵令,宣布于即日起征募兵员五万。诸郡震动,应者如潮。
十月初九,汉宁太守张鲁赶抵庐江,觐见天子。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一章(下)
刚刚结束的这场为期七月的北伐大战,加速了天下大势的转变。
天灾、人怨导致战事不利,战事不利又加剧了人心的浮动。面对此情此景,饶是身为一代豪雄的曹操,也不得不将总体战略转为防御,主动放弃部分土地,开始收缩军力。而汉中,就是其中之一。
若以位置而言,衔荆、益、司、雍、凉五州的汉中,绝对可称是战略重地。而且,汉中户出十万,人丁旺盛(注:初平年间关中大乱,曾有多达五万户流民逃入汉中,张鲁全部收留),又有汉水纵横,土地肥沃,加之四面险固,易守难攻,是当之无愧王霸根基。为了这块宝地,曹操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原本他还想以此跳板,南叩西川、东袭荆州……
不过,在北伐之后,尤其是西凉的归属权也发生了变更的情况下,汉中对曹操的重要性已经大大减弱,甚至变得有些尴尬,形同鸡肋
由于在前段时间里连遭重挫,损兵失地,迫使曹操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必须将他大部分的军力用来构建起一道东起青州,西至凉州,含括青、兖、豫、司、雍、并六州在内的漫长防线,以防范我军的威胁。相比起其他州郡,位置过于突前的汉中,不但需要屯扎大量军力,而且还要同时面对荆州、西凉两面的威胁。坚守的代价实在太大,一个不好,甚至可能会成为陷人于不复之地的无底沼泽。
权衡利弊之后,曹操也只能忍痛放弃了这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这也正是当日议和谈判时曹操肯让步的最根本原因。
不过,曹操毕竟是曹操,就算他自己无法据有。也不会让大哥轻易地得到汉中。我那泰山大人还没有撤出汉中,曹操的鬼把戏便已经玩弄了起来——就在张鲁动身前来庐江的前几日,业已叛投曹操的汉中权臣杨松。”秘密”联系上了张鲁之弟张卫。杨松痛陈前非之后,表示愿意举汉中、巴西、巴中诸地献还张鲁,以求宽恕。一向贪财好利的杨松,甚至还愿意将家中财物尽数献上。以充张鲁军资。
杨氏是汉中第一门阀,拥有相当广泛的人脉和影响力,张鲁当年所以能够容忍杨松兄弟种种贪赃枉法的劣迹,正是顾及到杨氏的实力。曹操能够异常顺利夺下汉中,靠的也是杨氏的内应。可以想见,如果杨松当真肯配合,乘着曹军撤退的机会,张鲁一举收复汉中,将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不过。张鲁并没有被此冲昏头脑。
这一次前来庐江,张鲁表面是为了觐见天子,献奉贡物,而真正的原因,其实还是受大哥之邀商讨汉中之事。
对此次地庐江之行,张鲁还是相当重视的,他不但带来了大批进贡礼物,还让五个儿子的四个随行。只留下了无心世事的第三子张盛(注:历史上,张鲁在投降曹操之后,五个儿子都被封侯,只有第三子张盛婉辞。后来张盛便传承了张鲁的衣钵,成为五斗米教,即后世的龙虎山天师教的系师)留守巴东。
大哥对于张鲁此行也是同样重视。坐镇荆州大局的光禄勋蒯越亲自陪同张鲁东来。
张鲁抵达庐江的当晚,大哥就在大将军府设宴为其接风。我、二哥、徐庶、诸葛亮、庞统等人列席作陪。
上一次跟张鲁会面,还是在两年之前。两年的时间,张鲁已经苍老了许多,看得出他这几年蜗居巴东的日子并不轻松。不过,让人很感奇怪的是,眼见汉中收复在望,张鲁却没有预料中的欣喜表情,显得很淡然,加上他儒雅的谈吐,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张鲁的四个儿子都与他有三、四分相像,长子张逸已经年近三十,幼子张谈才只有十七岁。从言行谈吐中,能够看出他们所受的良好家教,但凭心而论,四人地资质也只能算是中人之资,若在太平年代,凭借父荫担任一方郡守或许还能胜任,在这无情的乱世里,他们缺乏割据一方的能力和雄心(或者说野心)。
接风宴上,大哥并没有提及任何军政大事,只是与张鲁做家常闲叙。
宴散时,宾主尽欢。
休息了一日之后,张鲁沐浴更衣,携四子上朝觐见天子,朝献贡物。
随后,黄门侍郎陆绩宣读圣旨,以张鲁忠诚社稷、善治地方之功,拜其为镇西将军,封为阆中侯(县侯),食邑万户。张鲁四子并其弟张卫,封列侯。
章和二年十月十二日,马良由襄阳飞鸽传书送来一条消息——张任遣使联络荆州刺史部,请求大哥念在与刘璋的同宗之情、兄弟之谊,提供援助助其为刘璋复仇。
这条消息很有些出人意料。张任是川中文武官员中出名的保守派,对外来势力极为排斥。此前数月里,张任所部遭遇夏侯渊和刘璝的双重打压,战事极为不顺,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地请求外援的意思来。
现在,曹军撤退了,张任反而要寻求起帮助来,着实是有些奇怪。
做了一番思索后,大哥给马良回书,命其一面与张任保持住联系,一面尽全力了解西川眼下的情况。
觐见完天子后,张鲁婉拒了数十位朝臣的饮宴邀请,反而领着几个儿子在庐江城及周边的几个县走访了两天。
抵达庐江的第六天,张鲁至大将军府求见大哥。终于进入最重要话题的商谈之中——汉中的归属……
大将军府的议事厅内,除了大哥和张鲁之外,张鲁方还有其长子张逸、随行地主薄阎圃,我方则是我和二哥,及徐庶、诸葛亮、庞统、张昭、鲁肃、蒯越八人。
“所谓乱久必治,受二十余年战乱之苦,天下诸州十室九空。民生凋敝,众皆思定。
观今日天下,能还晴宇乾坤者。非大将军莫属。素闻大将军仁义名扬天下,民心所向,英杰归心,但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
自荆州而来时,一路所见所闻,令鲁颇受感触。荆、扬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着实令人惊叹。
先祖张天师、先父张嗣师,以天地为心,以生灵为念,周行天下。为民除害,建立大教。嗣我教者,非诚无以得道,非敬无以立德,非忠无以事君,非孝无以事亲。鲁不才,继汉中太守十余载,以教义治政。幸得百姓认可,万众欢欣,乐业安家,也不过就能达到如此地步。
汉中仅只两郡,人丁40余万;荆、扬两州有19郡,人丁500余万。鲁穷十余年之力。不过让汉中两郡安生乐业,而且最终还是毁于一旦。大将军仅用六年之力。就让荆扬19郡百姓安生如此,令人叹为观止。
而更让鲁感触的是,途经章陵郡时,恰逢朝廷征募兵员。各县青壮竟然争先恐后应募,唯恐不能为国效力,真是鲁数十年所仅见之事!大将军之得民心,由此可见一般。”
顿了顿,张鲁稍叹了口气说道:“自汉中失陷,避居巴东之后,鲁身心俱疲,精力衰减,渐觉世俗荣辱,不过过眼烟云,正欲抛开俗念,宁心壹志,主持教务。不想,因王师北伐大胜,汉中之事又起波澜。
不瞒大将军与诸公,确有人鼓动鲁重掌汉中。但鲁亦知自己已是有心无力,家中五子,三子盛无心俗事,其余四子才不堪据领汉中。舍弟虽然颇有武力,但非守牧一方之才。
故而,鲁愿将汉中之地,托与大将军,请朝廷另派贤明之人继任汉中太守。鲁愿以微薄之力,从旁辅佐。”
张鲁的这一席话,直截了当,干脆得让人有些震惊——他真得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力,要把即将到手的汉中交到大哥手中?
张鲁,这个像宗教领袖多过像一方诸侯的人,在这个以成败论英雄的乱世里,居然能够做到视富贵权势如尘土。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方一直都在算计张鲁,此次邀约其实正是为了设法使他让出对汉中地主导权。
但是没有想到,真正的手段还没有使出来,张鲁居然已经自行满足了我们所需要的一切。
由这里,我突然想到了建安初陶谦三让徐州的事情来,脑中闪过了一丝灵光。
投资,政治投资!张鲁现在所做的,跟当初陶谦所做的,其实都是政治投资——既然子孙无法经受这乱世的考验,那么索性就以“让徐州”、“让汉中”这样政治投资,为子孙谋得一柄遮天的大伞。如此一来,纵然无法割据一方,至少能够子孙后代平安地承继下去,甚至还能够蒙荫万代。
不过,张鲁和陶谦的区别在于——陶谦虽然预见到大哥的前途不可限量,却没有想到因为种种原因,大哥当时竟然没能在徐州站稳脚跟,以至于这场投资几乎等于是失败了。
而张鲁则不同,以眼下的形势,大哥完成社稷一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他的投资,几乎已不存在任何风险。
自己掌握汉中,看似权柄在握,风光无限。然而,身处刘、曹两大超级势力的夹缝之中,张鲁的命运就如同风中之烛,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能够不受眼前利益地蒙蔽,准确地选择了一条利在后世地道路,需要何等眼光和心胸。
在后人看来似乎相当平庸(至少在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的张鲁,其实,也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二章(上)
张鲁主动请让汉中一事,虽然颇有些出人意料,但毫无疑问,这的确是帮了大哥一个大忙。
以汉中的重要性,旨在完成社稷一统的大哥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以我军现在的实力,要以武力夺取汉中,并非是什么难事。
但问题在于,一旦当真跟张鲁闹到兵戎相见那一步,稳定汉中或许比夺取汉中的代价还要大。
汉中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地方,当地多半百姓都是五斗米教徒,身为教宗系师的张鲁,在汉中的威望的影响力简直堪比神明。这一点,我当年统军在汉中作战时,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饶是后来被曹操赶到巴东,张鲁对汉、巴两郡百姓的影响力也并没有减弱几分,只在最近两年,就有数万百姓从汉中、巴东、巴中一带涌入巴东。而在原先的历史中,张鲁降曹之后,也同样有数万民众随他远迁到洛阳、长安等地,结果等大哥夺取汉中之后,不得不面临有地无人的窘境。
一个人的力量,居然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得汉中易,稳汉中难。不过,只要有了张鲁的配合,一切困难将可迎刃而解。
张鲁的态度相当诚恳,他甚至恭恭敬敬地将汉宁太守印信呈献给了大哥。将如此重要的印信随身携带至庐江。足以证明张鲁让出汉中并非临时起意,亦或是受形势所迫不得已使然。而一同参与密议地张鲁长子张逸和主薄阎圃,对张鲁的举动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诧异或不满。
大哥慎重思索之后,没有做虚伪的推脱,接受了张鲁的拳拳盛意。
不过,接过由我转呈的汉宁太守印信后,大哥只是稍微端详了片刻。随即起身走到张鲁身旁,双手托印奉还给了对方。
对大哥的举动,张鲁、张逸父子表情愕然,大感困惑。静坐一旁的阎圃倒是微微露出些了然的表情。
“大将军,这是何意?”张鲁诧异地询问道。
“公祺莫要误会,备别无他意!”大哥笑了笑,恳切地说道,“汉、巴两郡几经变更。人心必然不定。人心不定,则民生难复。
由谁执掌汉中并非问题所在,关键在于能否利于社稷一统,利于汉中子民。公祺在汉中当政近20载,百姓信而敬服。值此非常时刻,也唯有公祺才可迅速稳固汉中人心,恢复民生乐安。
备谨代天子,代大汉社稷,恳请公祺继续执掌汉中。”
张鲁神情凝滞,微微抬头与大哥对视了片刻后。苦笑一声说道:“大将军这般重托,鲁若是再言推托,便显得太过矫情,太过辜负厚意了!”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站起身!张鲁深深地大哥行了一礼,“鲁今五十有七。料想以三年时间,足以还朝廷一个安定的汉中。”
三年。这是一个承诺!意外着张鲁准备在六十岁时正式让出汉宁太守一职。
打通了张鲁这个环节,汉中就已算被我方控制了八成。其余的问题,诸如上蹿下跳的杨松之流,已经不在话下。
汉中问题的顺利解决,甚至比打了一次胜仗还让人畅快。据有汉中,不但意味着增加两个郡和3、40万人丁,更就此扫除了阻隔荆州与西凉的障碍。同时还使得我方形成了一个针对雍、司两州的半圆形包围圈,而西川也已在望……
十月二十一日。张鲁携阎圃及次子张富动身返回巴东,准备会同荆州刺史部,共筹收复汉中之事。
同行而来的其余三子都被张鲁留在了庐江——长子张逸留朝出任谏议大夫,四子张除留朝出任鸿胪文学,五子张题因年岁尚幼,暂于太学就学。
离去之前,张鲁还提出了一个请求,他希望能在五斗米教祖师玄坛所在地——会稽云锦山(即龙虎山)设立教宗,以便他日归隐之后,能够在此宁心壹志,主持教务。
对此要求,大哥欣然应允,并派遣人手陪同张鲁所留下的几名祭酒前往云锦山勘察山势地形,准备筹建教宫。
十月下,马良再由襄阳传书庐江,禀报了西川的情况。
曹军撤离之后,刘璝并未对张任、严颜有所松懈,反而加紧了打压的力度。一开始,面对据险而守的张任,刘璝以五倍以上的军力施以强攻,非但没能击破对方,反倒被张任连续几次奇袭杀得丢盔卸甲。
强攻受挫之后,刘璝依张松之计,一面拥立刘璋幼子刘阐为西川之主,从名义上置张任等人于叛逆之地,另一面又施以重兵封锁,断绝了张任获取粮草辎重之途。
通过这两个办法,刘璝几乎是不动刀兵,就将张任逼到了绝境。张任虽然擅长用兵,但在实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形下,也是无力回天。
眼见形势日见恶劣,百般无奈的张任才接受了严颜、张翼、张嶷等人的建议,遣使向荆州求援。
按照大哥的指示,马良已跟张任取得联系,表示愿意向其提供援手。至马良传讯时,西川宿将严颜作为张任方地使者已经抵秭归,正朝襄阳赶来。
大哥对此事也是颇为重视,当即派遣简雍前往襄阳,与严颜商讨援助之事。
十一月初四地下午。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降临庐江。
大雪如漫天的鹅毛,纷纷扬扬飘落人间。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将庐江城变成了一片素的世界。
刚刚到黄昏时分,街市上已经看不见一个人。城中的官员百姓全都躲回了家中,享受那炭火带来的温暖。
征西大将军地内宅院落里,我步履沉滞地在雪地中来回踱步,目光不时地投向传来阵阵撕心裂费般痛呼的房间。
虽然白雪纷飞。天寒地冻,我的额头上却满是汗珠。内心的焦急远胜过了天气的寒冷。
“三弟,天候寒冷,注意身体!”突然间,一件裘毛披风落在了我的肩头,耳边也响起了大哥那镇定中带着十分关切的声音。
“大哥?二哥?”我止步转身,看向悄然而至的两位兄长,微愕地说道。由于太过焦急。加之心神为房中传出地痛呼所扰,我居然没能察觉大哥、二哥的到来。
事实上,自蓉儿一呈现临盆地迹象,大哥、二哥就陪我在外等候,一直等了五个多时辰。直到小半个时辰前,我见雪花愈发见大,才劝说他们暂时回府休息。没想到,只这么会工夫,他们居然又回来了。
二哥只是微点了点头,但我却仍自感受到丝丝暖意。
“娘。娘……”两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苞儿和星彩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小苞,小彩!”一路呼喊着,夏侯霸和两名侍女紧随在后跟了过来。
“阿爹,阿爹,娘怎么了?”两个小家伙冲到我跟前,浑然忘却了平日的礼节。也没有呼喊大哥、二哥,拉着我的衣襟。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语带哭声地询问道。
探腰一手一个,将儿子和闺女全部抱了起来,我强作欢颜地说道:“不是让你们跟舅父在前面玩么?”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没有错,蓉儿的体质确实不很适宜分娩一般孕妇生育第一胎时,最多八、九个时辰。蓉儿整整用了十三个时辰,其间甚至有过一次昏厥。
生第二胎。一般人只需四到五个时辰,而我现在已等了超过六个时辰,还未见动静。那一阵阵的痛呼声,简直就是对人地极大折磨。
如果能平安生完这一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蓉儿再冒一次风险了。
“……姐夫……”夏侯霸走到我跟前,稍显支吾地说道,“小彩不停吵着要见姐姐,我实在拦不住了。”
……
大哥从我手中接过星彩,慈爱地说道,“小彩,不要急,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
对了,阿斗今日得了一个有趣的玩具,小彩和苞儿要不要去看看?”
小丫头鬼灵鬼灵的,其实也知道大哥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们兄妹离开,不过还是乖巧地答应了。苞儿原本想拒绝,却被他妹妹给镇住了,只得乖乖随星彩离开。
“仲权,照顾好他们!”大哥笑着冲夏侯霸点了点头。
“……恩……”虽然已经在庐江呆了半年多,但夏侯霸面对大哥时还是显得很尴尬。
原本,在十月底的时候,夏侯霸就可以回许昌。但因为担心蓉儿,他又主动要求留到姐姐分娩之后。
“仲权,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望着夏侯霸离去的背影,大哥微笑着说道,“曹家和夏侯家,倒真是英杰辈出。我等兄弟的子孙辈,能如仲权这般,守成差不多也足够了!”
“邓艾不错!”二哥突然开口。
“呵呵……”大哥长笑说道,“邓艾此子算是十年一见之才。若我等子孙皆能有这般资质,重现武帝盛世也不在话下了!”
顿了顿,大哥收敛了笑容,轻叹说道:“至多十年,我等兄弟都老去。我们费尽心力恢复地大汉社稷,要想长久维系,靠得还是阿斗、兴儿、苞儿他们。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
我和二哥都默然点了点头。
如今,大哥麾下云集了天下半数以上的优秀人才。靠他们,大哥地基业才能蒸蒸日上,如日方中。
凭借大哥的人格魅力,我和二哥的威望,统领这帮优秀的文武人才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一旦我们兄弟三人都故去,情况必然会出现变数。若是阿斗、苞儿他们这一代没有足够的才干,恐怕就未必能够镇住这帮英杰。届时,数十年的努力,也只能是两代而亡。
对他们这代的教育,丝毫不能懈怠。
同时,也有必要为他们培养起一支班底来。邓艾,就算是其中一员了……
又一个时辰焦急等待后,蓉儿终于平安分娩,又给我添了一个八斤余重的大小子。
谢天谢地!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二章(下)
虽然没有对外宣扬,但身在庐江的朝中文武官员还是很短时间内获悉了我喜得次子的消息,陆陆续续有人到府恭贺,并奉上贺仪。人来人往之热切,甚至超过了苞儿和星彩出生之时。
三日后,我在府中设家宴,没有惊动其他人,只邀请大哥、二哥两家人。
列席的人虽然不多,但胜在关系亲近,热热闹闹气氛和谐。即将跨入13岁门槛的邓艾,作为我的义子第一次参与到三家人的聚会里。
在鹿门书院又经过一年的求学,邓艾的气质越发沉稳,言行举止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13岁的少年。月前刚从鹿门山出师、现于大将军府出任录事椽史的马谡,对这位小师弟也是赞不绝口。
此外,邓艾下山前来庐江时,庞德公还曾特地修书一封让他带给我。信中,庞德公虽然没有做什么夸奖,却提出从明年开始,将邓艾在鹿门山修学的时间从六个月缩短到三个月,其余九个月可以让他从事军政事务历练。
以我对庞德公的了解,他能做出这样的安排,其实就是对邓艾学问精进程度的最大认可。
宴散之后,我那二小子得到了他的名字——张劭,与原先历史中名字“张绍”读音相似,但意思却大相径庭,取美德高尚之意(绍:意指继承;劭:美德高尚)。
十日之后,天色初蒙蒙泛亮,天空中仍可见繁星点点。阵阵寒风吹拂得人脸面上隐觉刺痛。
庐江城北30里处
“姐夫,不必再送了,你回去吧!”夏侯霸勒停跨下坐骑,声音稍显低沉地说道。
“也好……”我驻马转过身,指着策马静立一旁的张渭。对夏侯霸说道,“子峻带着大哥亲笔手书的文牒,一路上不会有什么麻烦。跟那边也已联系过了,只要到了粱郡,就会有人接你回许昌。”
“恩……”夏侯霸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依稀的晨光下,他的表情显得很复杂——兴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苦愁和担忧。
“仲权,只做你自己。莫要在意他人如何议论。”大概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我淡然说道。
身为一名武将。在战场被擒确认是一件面上无光的事情。但以我的立场。实在是不宜劝说太多,否则很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恩!”夏侯霸勉强笑了笑,抬头直视我说道,“姐夫。姐姐就拜托了,只望你能待她一直这么好!”
“臭小子,还用你说!”我探手朝夏侯霸地胸口捶了一下。笑骂道,“一路小心!”
“啪~!”夏侯霸双手合抱成拳,深施一礼后,打马朝北面奔驰而去。
向我行礼后,张渭等四骑紧紧跟上了夏侯霸……
十一月中,襄阳方面几乎日日传书至庐江。接收汉中与援手张任之事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再加上南中以及新兵征募这些事。简直让荆州刺史部忙得个不可开交。
不过,陆逊、简雍、马良等人都是才干非凡之辈。在他们的统筹之下,一切进展仍算颇为顺利。
西川方面:简雍跟造访襄阳的严颜一番深入商谈后,与其达成了密议——我方承诺协助张任剿灭叛贼刘璝,为刘璋复仇。而张任则承诺在大局安定后,西川各郡县接受庐江朝廷的辖领。
自十一月十五日起,荆州刺史部开始向张任提供粮草兵械的援助。同时,廖化将统军西进务川,从侧翼形成对刘璝所部的威胁,以减轻张任所承受的负担;贺齐引进西进迁陵,负责护卫粮草辎重的供给。
但在今年之内,我方不会出兵入川。北伐战事的所带来的军力、民力的疲惫,短时间内还未能消除,草率出兵只会有害无益。
南中方面:孟获地死,对南中无异于一场八级地地0震,将原先的所隐藏的矛盾全部引爆。
孟获之弟孟优欲承兄位继任大首领一职,并力主集南中蛮各部洞所有青壮再伐荆州,为孟获报仇。然而,由于武陵一役使得南中的实力对比发生了大逆转,许多原本就对孟获不满地部洞首领再不愿屈居人下,纷纷与孟优分庭抗礼。年轻的孟优控制不住情绪,出兵攻打了一个较为敌对的部洞,从而引发了南中内部地大混战,数十个部洞参与其中。
借着这混战的机会,陆逊以杨峰为代理人,不声不响地拉拢了十六个部洞,形成了一派“亲汉”势力的联盟,等待着一举掌控局势的时机。
荆州的新兵征募一事,倒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但并非是没有人愿意应募,相反,是应募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征募限额。按照事先安排,此次应从扬州征募两万人,从荆州征募三万人,合计五万人。
然而,功民制的颁布推行,加之此次参与北伐地将士所获得的优厚封赏,极大地激发了荆州青壮投军地积极性。仅荆北襄阳、上庸、南郡等四郡的应募合格兵员就超过了三万,不得已之下,只能下令荆州扩征至五万人,并严令独子不得应募。
而汉中方面,在荆州刺史部的配合下,张鲁顺利地重掌了巴中和巴西,正准备北进接收汉中郡。不过…………
巴中,汉昌县
“啪”地一声,张卫面色铁青,狠狠地将一封绢书砸在了地上:“都是哪里的狗才,居然如此造谣生事。若是让我知道是谁,非把他们一刀一刀地剐了……”
“莫不是刘备又生悔意,不愿让系师复得汉中?”一名五斗米教的祭酒说道。
“汉中本就是大哥的。谁还能指手画脚不成?”张卫怒气更盛,破口怒喝道。不过,看在往日与荆州军建立起的良好关系,张卫其实已经稍有控制,否则以他的火暴脾气,肯定是直接指名道姓地斥骂。
“二弟……”张鲁倒是面无怒色,平平淡淡地提醒张卫收敛怒气。
“哼~~!”张卫不便拂自己兄长脸面,闷哼一声后,把嘴闭了起来。
近段时间以来。张鲁虽然接收了巴中和巴西,并派遣大将杨任引军进驻葭荫关。扼住了东、西两川的连接枢纽。但过程却远比结果要来得复杂。
事实上。在张鲁准备着手接收汉中之前,各郡县就已谣言百出,随着时间地推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开始。谣言是倾向于张鲁,直称张鲁身为旧主,理应复掌汉中。有不少谣言更是直道刘备意欲杀害张鲁。图谋枭取汉中。同时,以杨松为首的一部降曹的旧臣也积极联络张鲁,声称愿助其抢先控制住汉中,以拒刘备于门外。
但,随后事情的进展却让许多人大跌眼镜——接收汉中的正是张鲁,而传言中心怀不轨觊觎汉中的刘备,居然没有半点异常的反应。甚至于荆州刺史部还在配合张鲁。
此时,谣言竟莫名地掉转了风头。开始倾向于刘备。无数流言声称曹军所以会仓皇撤退,正是因为朝廷大军北伐成功,大将军刘备才是汉中恢复安宁的首功之人。故而,汉中应由刘备派人接掌,而非一直蜗居巴东无所作为地张鲁。杨松等人也似乎有了顺应“民意”的意思,跟张鲁的联络也不那么殷勤。
也正因为这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才使得张卫暴怒不已。
阎圃不动声色地上前拣起绢书,奉还给了张鲁。
“永和,此事你怎么看?”张鲁向自己的头号智囊请教道。
“以圃之愚见,前前后后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是曹操在搅鬼!”阎圃不紧不慢地回道。
“都是曹操?”杨昂错愕地说道,“那他到底想帮谁?总不会是刘大将军吧?”杨昂曾被朱桓所救,对刘备军倒是很有几分好感。
“曹操并不想帮任何一方,所想要的,只是汉中大乱,而且是越乱越好,最好能够挑起系师与刘大将军之争!”阎圃胸有成竹地分析道,“一旦争斗起,且不论谁胜谁负,可以确定地是,汉中将永无宁日。如此一来,曹操便可解除一面的威胁。
以系师在汉、巴两郡的威望,很难想像当真会有如此多地谣言。而且谣言的风头转向这般整齐,若非是有人故意安排操纵,实在难以解释。”
“曹操狗贼,屡次与我方为难,真恨不得生啖其肉!”张卫本非心机深邃之人,听阎圃这么一说,怒火迅速转向了曹操。
“也或者可能是刘备在搅鬼呢?”先前那名祭酒质疑道。
张鲁抬眼看了看那祭酒,淡然说道:“应是曹操,而非刘大将军!”
“七天了,杨松那厮还没有回讯。大哥,下面该怎么办?要不,咱们就直接杀过去吧!”张卫急切地询问道。
曹军还没有完全撤离汉中,张鲁也就只能耐心等待。曹操是答应割让汉中,不过对象是刘备,而不是张鲁。一旦逼迫过急而招致夏侯渊回头一击,恐怕连苦也无处去诉。
也正为此,杨松的策应才显得重要起来。
“不必着急!”张鲁摇了摇头,不急不忙地说道,“吕平南(吕蒙)已领两万荆州军抵达上庸,不日即可进入汉中。届时,就不容曹军不退了……”
听了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厅内顿起一阵喧哗之声,众人反应各异……
许昌,丞相府
“居然是张鲁接掌汉中?”听完禀报后,曹操诧异地说道,“荆州那里可有什么异状?”
“似乎没有……”贾诩摇了摇头,“可能是刘备主动将汉中让给了张鲁!”
“居然来这么一招……”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三章(上)
“看来,在汉中所做的安排还是未能全然奏效……”贾诩斟酌着说道。
“不是未能全然奏效,而是根本就没有奏效!”曹操倒是很干脆地承认了计策的失败,“刘备虽然未能接手汉中,但从眼下情形来看,他必然是跟张鲁有所协定。
由张鲁接手汉中,有利于迅速稳定汉中的人心局势。而刘备那厮,肯定也已做了些手脚,准备一步一步地蚕食汉中。
届时,汉中局势安定了,刘备恐怕也已成功地控制了张鲁。”
以谣言搅扰汉中,并挑惹刘备、张鲁相斗的计策,正是由曹操自己所出,所以贾诩先前也不便直言其失,但既然曹操自己都已承认失败,这层顾忌自然也就没有了。
“前些日张鲁曾亲赴庐江,双方若有什么协定,必然是在那时所定!”微微颔首,贾诩沉吟着说道:“不过,诩倒有些疑惑,刘备凭什么敢认定张鲁重掌汉中之后,就会甘心听从其摆布?张鲁或许并非野心勃勃之人,但其麾下文武却未必如此。
丞相,以诩之见,我方的安排倒算不得真正失败。若能稍做些调整,将杨松等人利用好,未必不能挑动张鲁与刘备反目!”
见曹操点头,贾诩继续说道:“而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妙才将军尽快撤出汉中。我军留在汉中一日,张鲁就不会将提防的对象换成刘备。
既然终归要撤,那迟撤不如早撤!”
“恩……”曹操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那就即刻传书,让妙才撤往长安。马岱那小子,似乎也有些不安分了!”
“是!”贾诩起身,微施一礼后,转身便要离去。
刚刚走出厅门,便恰好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荀攸。两人险些迎面撞上。
“公达,何以如此匆匆?”贾诩欠了欠身,诧异地询问道。
荀攸的表情稍显沉重,皱眉回道:“刚刚得到急报,与夏侯征东(征东将军夏侯惇)合击公孙康的乌桓军突然倒戈,奇袭我军侧后,幸好夏侯征东及时察觉苗头不对。加以提防,才将损失降到最低。”
“怎么会这样?”以贾诩的心机沉稳,也不禁面色大变。
荀攸微叹一声,举步入厅。
贾诩蹙眉想了想,又转身返回到厅内。
看完由程昱亲笔手书的战报后,曹操神情凝重思索了许久,才出声说道:“这一手很不简单。若非元让机警,加之乌桓军行迹太露,我军恐怕难逃一败。”
挑了挑眉头,曹操似自言自语。又似向贾诩、荀攸二人询问道:“公孙康当真有这番心机?”
曹军与公孙康所进行的幽州攻防战已经进行了5月有余。早期因为粮草太过紧缺。担当防卫重任的臧霸虽然费尽心力,也难逃节节败退的命运。不到一月,就丢掉了整个辽西、右北平两郡。随后连渔阳郡也变得岌岌可危。
幸好,曹操对公孙康也是早有防备,及时派遣使者前往乌桓、鲜卑诸部,几经游说,终于说动了与公孙康生出罅隙的乌桓王蹋顿。及鲜卑拓跋部出兵援应。
三万鲜卑、乌桓骑兵的袭扰,让公孙康不胜其烦。而曹军方面。在程昱的建议下,臧霸命军卒拣取敌军尸体,割肉为食,勉强解决了军粮的短缺之困后,终于艰难地守住渔阳郡,并支撑到了曹、刘两军战事的结束。
完成秋收之后,曹操立即命夏侯惇统领大军北进幽州,展开反攻。
激战月余,夏侯惇终于形成对辽东军的反压制。
已成骑虎难下之局的公孙康,却因脸面问题,死撑不愿退兵。这正好给了夏侯惇可乘之机——在程昱的建议下,夏侯惇以步步为营之法紧迫公孙康,同时又请乌桓军日夜不停地袭扰辽东军的辎重补给线
待公孙康如梦初醒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极为窘迫地境况之中
进攻已无希望,原地驻守也得面临夏侯惇的紧迫和乌桓、鲜卑骑军的骚扰,甚至连粮草供应都无法得到保证。
公孙康骑虎难下,夏侯惇却在等待着时机。
按照曹操的估计,至多再有半月,公孙康就将无法支撑下去。届时,只要能抓住机会将其击退,就可以乘胜一举攻入辽东,最终彻底铲除公孙康的势力。
然而,就在曙光已现,前景一片光明之时,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大变故,如何不令曹操气恼。不过,他更为关心的是导致变故的缘由。
“丞相说的不错,这里的确很有问题。”贾诩点头说道,“据仲德手书来看,辽东军的实际战力并不似先前表现出那么孱弱。公孙康极有可能是刻意造出军疲力竭的假象,以掩饰其真实意图。”
“联系上乌桓军地反戈,攸怀疑……公孙康很可能是与乌桓人联手做地一出戏。”荀攸思索着说道,“若真是如此,公孙康的粮草短缺恐怕也是在做假。负责截击辽东军粮草辎重的,正是乌桓人。”
“难道从一开始乌桓人就在配合公孙康那厮做戏?”曹操目现厉色,沉声说道。
“应该不是……”贾诩摇头说道,“自前次寇犯幽州受挫后,公孙康与乌桓诸部关系并不甚佳。而且。若一开始乌桓人就与公孙康一路,臧宣高未必能撑到南线战事结束。公孙康完全可以与乌桓人合力,谋求一举击溃我军,进而直接杀入幽州腹地。其时幽州防卫羸弱,一旦臧宣高军破,将再无余力抵挡辽东军。
以诩之见,这两方应是在南线战事(指荆、扬两军的北伐)结束之后才合谋成功。公孙康见丞相南面大患暂消,不敢再肆意妄为,所以才想以此诡计谋算我军。”
“不过,正如丞相所说。此计确不一般。乌桓军先前一直协助我军,未露半点异像,而公孙康也确实被逼至窘迫境地。面对如此情形,我军稍生轻忽之心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若非机缘巧合,加之夏侯征东谨慎机敏,谁能料倒乌桓军竟然倒戈意欲袭取渔阳。假设渔阳告失,公孙康再与乌桓军两面夹击。反破我军并非不可能之事。”贾诩神情郑重地说道,“此计谋划长远,且环环相扣,令人很难察觉,非智谋深远之士不能为。
公孙康的麾下,恐怕没有这等人物。”
“文和的意思是……”曹操目现了然之色,朝贾诩说道。
“恐怕是刘备在搅鬼。也只有他麾下,才能有这样的智谋之士。”贾诩苦笑说道。在他看来,刘备介入此事地可能性最大。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太“有意思”了——曹操想在汉中问题上设计刘备。没想刘备居然也在幽州战事上还了一手。双方虽然停战了。却依然争斗不休,不过却是决胜于战场之外。
曹操沉吟许久,起身说道,“我亲自去幽州走一趟……”
辽东郡,平郭城北50余里,一座草庐之中
法正拈着手中的绢书,摇了摇头。长叹说道:“如此计策,依然功亏一篑。公孙镇北。枉我暗中助你一场。经此一事,曹孟德恐怕不日就将北上了。
与夏侯惇为敌,你或许还有三成胜算;与曹孟德为敌,连半成胜算都未必能有。”
将绢书丢入身旁的火盆中,法正拍了拍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能与曹孟德为敌,倒也未尝不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章和二年十二月初九,庐江
我正在府内庭院中教授苞儿和邓艾武艺,突然感觉天空诡异地暗淡下来。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乌云蔽日,但抬起头时,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已经微微向西偏移的太阳,自右下角处出现一点黑影,并且范围在逐渐扩大,恍若被什么东西吞噬着一般。
“天狗食日!”小邓艾察觉到天空地异变,惊愕地呼喊出声。
被逐渐“吞食”的太阳,形状越来越小,到最后剩下一个窄窄的亮带,宛如夜空中的一弯新月。太阳似乎在努力地抗拒着被黑点吞食的命运,然人力有时穷,太阳也不例外。片刻后,太阳便被阴影全部笼罩,彻底失去了光辉,成了一个黑色的球体悬挂在天空中。
就在太阳失去光辉的一瞬间,大地一片昏暗,仿佛真的夜幕已经降临似的。
我以手遮挡在眉间,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难得的“日全食”景象,却冷不防被什么抱住了。低头看时,才发现是苞儿。
与此同时,府内传出一阵阵惊恐的呼喊声,仿佛是末日降临一般。
这时,我才觉醒——就我看来并没有什么神秘的“日全食”,在这时代的人眼中却是诡异到不能再诡异了。许多无法正常解释的天象,往往都会跟人间事情联系起来。似“日食”这等天象,通常都会被看作上天对世人地警告。
不知道这次的“日全食”,会不会被拿来与某些世事穿凿附会起来……
翌日,朝会之时,中散大夫秦翊上表,奏称“试举”、“功民”二制有违祖制,乃引上天震怒,降下“天狗食日”异象,以为示警。为息天怒,秦翊请罢“试举”、“功民”二制。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三章(下)
地0震、地陷、山崩、洪水、大风等诸般自然异象,向来都被与坏事相联。而日食更是远胜其他,属大不吉利的天象,通常被看作是上天对世人最严厉的告诫。
《日食说》曰:“日者,太阳之精,人君之象。君道有亏,有阴所乘,故蚀。蚀者,阳不克也。”
又有“无道之国,日月过之而薄蚀(小月经过‘无道之国’所对应的分野天区,就会发生蚀),兵之所攻,国家坏亡,必有丧祸……”之说。
始自前汉(西汉)之时,朝廷便专令三台令史(太史令、太卜令、太祝令,都隶属太常卿)观测、记录日食之象,引为后鉴。每逢日食,都会与内灾外祸相联系。实在无法寻觅时,甚至会强行穿凿附会:
“光武帝建武二年正月甲子朔,日有蚀之,在危八度。是时,世祖初兴,天下贼乱未除。虚、危,齐也。贼张步拥兵据齐,上遣伏隆谕步,许降。旋复叛称王,至五年中乃破。”
“光武建武十七年二月乙未晦,日有蚀之,在胃九度。胃为廪仓。时诸郡新坐租之后,天下忧怖,以谷为言,故示象。或曰:胃,供养之官也。其十月,废郭皇后,诏曰‘不可以奉供养’。”
最近的一次日食,则是在初平四年正月(196年)。是时,恰逢李傕、郭汜挟持天子。专横朝政。曹操以日食之象应于郭、李为名,出兵相讨。借机一举完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计。
我从来没有想过。区区一次“日食”,居然会带来如此大地影响:
两天时间过去,整个庐江城仍然处于一种极度恐慌不安的情绪之中。往日里繁华热闹地街市,变得冷冷清清,各家商铺尽皆闭门停业,百姓躲藏于家中,焚香燃烛,乞求上天怜悯莫要降下天灾。
除此之外,据信报所知,庐江周边各郡县同样存有类似情况。而荆、徐、交诸州恐怕也不会例外。
惊悸恐慌之余,一股暗流也逐渐自朝廷内外涌动起来。
依旧制,太史令有预测“日食”之责。一旦发现有“日食”迹象,便要奏报天子。举行修镶仪式以救日食——天子需要身着素服,避居于正殿,摆放五鼓五兵,以朱丝萦社。内外严警。太史令登上灵台(皇家观象台),等待日食地发生,一旦发现变化,便击打鼓角,通知天子与朝臣。闻听鼓音之后,太仆令与太祝令需要颂文祭天,侍臣皆着赤帻。带剑入侍。三台令史以上的官员,皆持剑立其户前。卫尉驱驰绕宫。伺察守备。一直等到太阳恢复常态,仪式才算结束。
但这次的“日食”发生得太显突然,三台令史事先并未有半点察觉,自然也就谈不上举行修裱仪式以救日食了。
朝议之时,廷尉丞韩嵩以失职之罪弹劾太史令张进,罢其官。
随即,中散大夫秦翊上表,奏称“日食”天象印于朝制。盖因“试举”、“功民”二制有悖祖法,违天地伦常,才引起上天震怒,以至降下警兆。若欲平息天怒,就必须恢复祖法,否则恐怕会引起更大灾难。
秦翊上表之后,立即引起不少赞同之声。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试举”、“功民”二制,似乎这正是引发天兆的根源所在。
卫尉徐庶对此不以为然,直称日食之兆并非应在本朝,而是在许昌伪朝廷。徐庶认为,曹操弑杀孝恐皇帝,擅立新帝,以致国出二君,这才是真正有违天地伦常的行为。此外,他更立场鲜明地为“试举制”和“功民制”辩护。直言“试举”之法虽非古有,但利于选贤任能,擢拔寒门才俊入仕,正是功在社稷千秋之制。”功民制”的推行,则可以激发大汉子民投军报国的热情,充饬武备,更是对大汉数十万将士的莫大认可。
长期以来,朝廷选拔官员所采用的都是征辟察举制度,士族门阀凭借这一制度,为其门生子弟的入仕大开方便之门。而寒门子弟想要通过征辟察举入仕,希望可说是渺茫之极。徐庶虽然业已官居九卿,但他出身寒门,对利于寒门学子出仕的“试举制”最为认同。自试举制推行以来,短短六年时间,已经为朝廷选拔任用了上百位寒门学子,这在过去简直是无法想像的事情。
事实上,这些寒门子弟出仕为官后,无论是在朝中,亦或是在地方郡县,多半政绩斐然,深浮民望。
如今,“试举制”已经成了荆、扬寒门子弟的最大地希望所在。一旦将其取缔,几乎就等于将曙光在望的寒门子弟彻底地推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少府庞统赞同徐庶的看法,并指出试举制虽然在推行,但只是作为征辟察举制的补充,并不会影响根本,完全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庞统虽然出身荆州望族,但他对于试举制非但不排斥,反而始终持支持认可态度……
太宰令徐邈、博士邓义联名上表支持秦翊,奏请废止试举制,对功民制则不置可否。
逐渐地,这场由日食所引起改制之争变得愈发激烈。
至第三日时,司空刘助、宗正卿许靖、大鸿胪孙乾、光禄大夫陈震等朝中大员都被卷了进来,改制之争日渐高涨。
相形之下,“日食”一事反倒似被“冷落”了下来。
大将军府
大哥深夜急招我和二哥、徐庶、诸葛亮、庞统等人过府议事。
“朝中改制之声日高,莫非真要废止试举、功民二制?”大哥微皱着眉头。声音倒是很显平静地询问道。
“主公,庶先前已言。此二制或有弊端。但绝对是利大于弊,得多于失!”徐庶第一个开口,他直接挑到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上,“力主改制者,庶不知有几人是真心维护祖制祖法。归根结底,不过是因这两制利了寒门子弟、庶民百姓而已。”
这几日,徐庶在朝堂上舌战群臣。以他的智慧口才,仍被层出不穷、引经据典的“对手”纠缠得无法脱身。近年来脾气日见沉稳老练地他,居然也被激出地火气。
“我同元直之议!”二哥很简单明了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徐庶一样,二哥也是寒门出身。他对门阀大族向来好感欠缺。
“元直之言虽然在理!”庞统笑着说道,“不过,此事地处置切不可草率。稍有不甚,便可能引发朝中内乱。如此结果。曹孟德恐怕是求之不得,他必然会在烈火上再添上一瓢油。
经北伐一役,主公一统社稷的根基已被奠定。若因内乱而葬送这大好形势,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恩……”大哥缓缓点头。轻应了一声,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以我本人而言,在改制问题上,肯定是站在徐庶这一边——从历史进程来看,“试举制”(即科举制)取代征辟察举,是人才选拔制度发展地必然趋势。而功民制的作用也是不言而喻,只看这一次新兵的征募情况便知。
但适才庞统的顾虑。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左右无计之时,我的目光停留在了羽扇轻摇地诸葛亮身上。直到现在。诸葛亮还未发一言,我更突然想到,这几日的朝争他似乎也没有参与其中。以他与徐庶、庞统的关系,这一举动未免有些奇怪了。
“孔明,你有何高见?”我将问题抛了过去。
诸葛亮淡淡一笑,语出惊人地说道:“亮在想,此次的朝争倒也颇有意思……”
“有意思?”庞统略显诧异地看向诸葛亮,连沉思中地大哥也转醒过来。
“此次朝争盖因‘日食’之事而起,但眼下看来,‘日食’反倒被抛到一边。所谓改制,不过是‘日食’补救之策罢了。如此情形,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诸葛亮轻笑着说道,“再者,朝堂之争,当真争得是改制之事么?”
我和二哥尚未弄懂诸葛亮的意思,庞统、徐庶两人却如同被雷击一般,身体一颤,猛地抬头看向诸葛亮,大哥似乎也察觉了什么。
“难道说……”徐庶微愕说道。
“此次朝争,争得不是什么改制,而是……”冲徐庶微点了点头,诸葛亮收敛笑容,淡然说道。
“权力!”庞统几乎是跟诸葛亮一同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根本就是一场权力之争!”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场改制之争,乃借‘日食’之机,以天命之名挑起。试想,若是最终改制成功,元直、士元,甚至是公佑、孝起诸位大人便是与天命相违,更有欺天子之嫌,焉能再留居其位。
如若元直、士元罢官,得益者为谁?”
“再者,太史台当真没有看出日食之兆么?”顿了顿,诸葛亮继续说道,“就亮所知,太史令张进颇晓天文变化,更曾著书立说。亮亦曾拜读其作,并非虚妄。以他之能,预断此次日食应非难事。
六日前,亮于江东巡视之时,曾偶观天象,便推知有日食将现。张永文专司其职,焉能漏过。或许,这就是一场苦肉之计!
北伐大胜,天下之势日趋明了,恐怕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四章(上)
诸葛亮相当有分寸,在将他自己的见解道出后,便收住了话题,并没有进一步说明该如何处理此事。
厅堂内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包括大哥在内的众人,都需要时间来仔细消化诸葛亮的这番话。
假设真如诸葛亮所分析的一般,力主改制的那一帮人倒着实是煞费苦心了。怎么看,这都是一条计中藏计的连环计策——太史台在有所预知的情况下,故意隐而不报,以这场“突如其来”的日食作为发难的借口,并进而挑起改制之争。这是第一层计谋,也是准备用来让人识破的计谋。
以改制一事为名,行攫取权柄之实,这便是隐藏于在第一层计谋之下的第二层计谋。
应当承认,改制一事的确很容易混淆人的视线。”试举制”与“功民制”对士族门阀的利益无可非议地产生了一定的触动,那些出身士族门阀的官员会借机反对,本就在常理之中。要知道,当年试举制刚刚开始推行时,其实就曾有过一些反对之声,不过因为“试举”只是作为“察举”补充,并没有从根本上触痛士族门阀,加之确实也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最终才得以将这项新颖的人才选拔制度保存了下来。待到庐江朝廷成立,越来越多的中原、河北士人南下扬州,并入朝为官后,针对试举制反对声一度又曾高涨过。
所谓常见则不疑,若是以改制一事作为幌子来掩饰其他的企图,倒是再方便不过了。
不说其他朝臣,就以这里的六人来说,大哥、二哥、我,甚至包括徐庶、庞统在内,似乎都被这道幌子给蒙蔽了,若非有诸葛亮点明,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想到权势之争上去。
倒不是说徐庶和庞统的智计比不上诸葛亮——徐庶是关心则切,对试举制过于重视。让他失去了冷静思索的立场。庞统则是介入朝争过早,其后便一直在协助徐庶与那些力主改制的朝臣舌辩,加之近几日从襄阳传来庞德公身体欠佳的消息,心分几用的庞统也不会有时间去思索多余的事情。这么一来。徐、庞二人便有如当局者迷。
相比较之下,诸葛亮这几日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介入。以局外人的身份,他自然可以抽茧剥丝一般地透过种种假象,准确无误地抓住事情地本质。
“张永文(太史令张进)是兖州人,与刘孔才(司空刘助)、许文休(许靖)皆颇有旧交!”庞统挑了挑眉头。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想起来,当日韩德高(廷尉丞韩嵩)弹劾张永文时,好像就没有人为其申辩求情。
太史台虽然失职,但并非谋逆大罪,纵然上书为其申辩几句,也不至引火上身。”
庞统的这几句话,直接指向了问题的另一个关键所在——太史台事先究竟有没有预测到日食的到来。如果的确是未能预测,倒也罢了;反之。假使业已有所察觉,却故意隐而不报,此间的问题就大了。不能及时预测“日食”这等影响力巨大的天象,身为太史令的张进肯定要承担极大的过失。最严重可能会被处斩(历史上曾有过这样的例子),最轻也会被罢官。
没有哪一个人会愿意去无缘无故地承担这样的罪责,除非他受到了利诱或是威胁。
那么,有谁会利诱威胁张进?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张进是兖州东郡人士,通晓经易,在青兖士人中名胜颇显。去年十月时,他才自兖州南下,并于十二月入朝为官,出掌太史台。是实实在在的“北臣”。同时,如庞统所说,他与司空刘助、宗正卿许靖关系相当不错,联系上这几日来的朝争的进展……
诸葛亮的分析,实在是让人无法推翻。
自去年六月庐江朝廷成立以来,朝中官员的构成情况越来越复杂,除了原先的荆、扬士人外。越来越多地中原、河北士人进入朝堂。其中有不少人更是在孝恐皇帝一朝时,担任朝中要员(当然多半也是虚职)。
这些人在进入庐江朝廷后。通常都出任六百石、比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其中更有司徒卢毓、司空刘助、奉常卿伏德这样的三公九卿级大员。刘璋死后接任宗正卿的许靖,尽管多年避居交州,却与青、徐、兖、豫士人关系紧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属于“北臣”一系地。
然而,北臣担任的官职虽高,爵位虽尊,手中的实权却是有限。便如掌管教化之权的司空刘助、掌管水土及营建工程的司徒卢毓,其实际职权也已被分离。位列九卿之首的奉常卿也是名过于实。诸如大司农、廷尉、卫尉、光禄勋、大鸿胪等实权职务都由诸葛亮、张昭、徐庶、蒯越、孙乾等人执掌。
或许是因为在曹操手下压抑得过久,或许是因为大哥看起来过于温和无害,或许是因为北伐大胜之后社稷一统已非遥不可及,又或是因为诸般因素的综合,位高却权虚的“北臣”们,再不甘于现状,遂以这场“日食”为契机,精心设计了一条夺权之计。
大致地理清了思绪后,我将目光投向了大哥。此事关联重大,处理起来必须谨慎——臣们未必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他们的名声颇盛,关系极广。若处理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对大哥地名望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更会庐江朝廷的稳定产生莫大的影响,以至危害社稷。
结束了沉思,大哥缓缓抬起头,对我说道:“三弟,辛苦你走一趟,即刻请异度、子布、子敬、公佑、子仲、宪和、孝起过府议事。尽量不要惊动人。”
“恩!”点点头,我立即起身离厅而去。
半个时辰后,蒯越、张昭等人相继赶到大将军府。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所请的七人中,鲁肃、蒯越在我的亲兵造访时居然都衣冠整整,似乎预料到大哥会邀他们议事一般。
“改制只是借口罢了,朝争之本,其实在权!”在大哥询问蒯越等人关于朝争一事地看法时,鲁肃开门见山地说道。
原来,并非只有诸葛亮一人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初听这一结论的其余六人,表现却是大相径庭——蒯越、张昭神色微动之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孙乾、简雍四人却是实实在在地表现出了诧异。
这几日里,与诸葛亮相似,鲁肃、蒯越、张昭三人也没有参与到改制之争中,看来他们都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出了些异常,不过透彻程度似乎稍有差异。鲁肃是直接抓住了关键,蒯、张二人略差一些。
待诸葛亮将先前的分析,再给新到的七人做了描述后,他们同样也神情凝重,并没有表现得异常激动。
“权势之争,本是朝堂上最寻常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张昭轻捋着颔下长髯,沉声说道“若在太平时候,权争虽易致内耗,倒还无伤社稷根本。但方此社稷沉沦待兴,国贼肆虐害民的紧要时刻,权争只会祸及大汉社稷的兴复。
此风断不可长!若不能勒止,后患无穷!”
“张公所言甚是!”鲁肃点了点头,“不过,虽要勒止,却也不可随意……”
……
庐江
宗正卿许靖深夜拜访司徒府。
书房中
“……张子布、蒯异度天下名士,才学深厚,堪任廷尉、光禄勋之职。但那徐庶、诸葛亮、庞统是何等人?”许靖相貌清癯,气度儒雅非凡,此刻他表情激动,慷慨沉辞地说道,“徐庶,一介苦囚(徐庶少年时曾因杀人被擒,并遭酷刑游市之罚);诸葛亮、庞统,年未及而立的黄口孺子,学不成,名不盛、德不立,何以竟能窃居九卿重位?
欲兴社稷,必振朝纲,欲振朝纲,必正国制。想我朝自高祖以来,向以征辟察举取仕,方维我大汉社稷400余年。徐庶、庞统之徒居然欲行所谓‘试举’之法,视祖制祖法为无物,丧德至此。
留此等人在朝,只能是社稷之祸?”
顿了顿,许靖诚恳地对司徒卢毓说道:“子家(卢毓)世代忠诚社稷,先尊子干公(卢植)更是前朝擎柱。若子干公见朝政败坏如斯,恐怕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改制关乎国体,但若无子家,恐难成大事。还请三思……”
卢毓轻捋着颔下髯须,在许靖的注视下思索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见一直态度难辨的卢毓终于答应参与推动改制之事,许靖欣喜不已……
待许靖离去之后,一名中年文士悄然从内间踱出,走到卢毓的身旁。
“许文休权欲迷心,恐死期不远……”卢毓轻叹说道。
“此德非彼德……”中年文士正是户曹尚书崔琰。
“季珪可知家父当年是如何评价他两位高弟的么?”卢毓摇了摇头,回望崔琰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四章(下)
崔琰看了看卢毓,略显疑惑地说道:“子家说的可是楚公(刘备)和公孙易侯(公孙赞)?”卢植为前朝大儒,德才俱厚,名闻海内,其弟子遍布天下,不下数百人。崔琰一时也能断定卢毓所说的“高弟”到底指的是谁。
“不错!”卢毓点了点头,“家父以儒成名,弟子虽众,以学问而言,楚公与易侯并非其中佼佼,但若论国器干城,则非此二公莫属。
家父评易侯‘武才趫猛,襄贲励德,忠以卫国。然性情疏犷,猛而易折,加之刚愎自信,往往最盛时,也就是衰微之起。’”
只听了卢植对公孙赞的这番评论,崔琰就面露异色,惊叹不已。卢植是死于初平二年(194年),他的这几句评语自然不可能迟于此时,而公孙赞却是覆灭于建安三年(198年)。初平二年时,公孙赞刚刚击灭幽州牧刘虞,统掌了整个幽州,势力如日中天,甚至连四世三公的袁绍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在这样的情况下,卢植居然就敢断言公孙赞会走向衰亡。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公孙赞正是自那时起,在与袁绍的河北争雄之战中,因为刚愎自用,一步一步地没落,最终自焚于易京。崔琰曾在袁绍麾下任官多年,对这一切极为熟悉,也因此更为惊服于卢植远见。
“子家,敢闻卢公又是如何看待楚公?”崔琰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恭,宽,信,敏,惠!”卢毓只说了五个字。
“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恭,宽,信,敏,惠。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崔琰喃喃说道,惊叹于卢植只用了五个字就道出了刘备争雄天下最大的凭籍仁。
卢毓点了点头,接口说道:“不过。家父最看重楚公的一点,还是在于他能做到折而不挠,刚忍并济。
季珪可知。家父晚年潦倒,居无定所,但于安抚社稷之事却始终念念不忘,也尝四处奔波,希冀能社稷狂澜于危际。家父诸弟子中,多有出任郡县吏长之人,家父曾寻其中数十人。希望他们能为社稷大业尽拳拳之力,应者虽众。真正能应于言。践于行者,惟楚公与易侯。
终家父在世之时,楚公皆可称是落魄潦倒,初平二年家父临终时,他也只偏居于徐州小沛,势单力孤。但饶是如此,家父却越发认为,楚公日后必能如出渊之龙,一飞冲天,称‘诸弟子中,能承吾之志,兴复汉室者,惟玄德耳’!
记得那时,家父身染重疾,卧床待医,可恨家无余财。那时,正是楚公自小沛遣使不远数百里,以金相赠。”
卢毓仰面朝天,叹了口气,“近年来,楚公仁德之名日盛,以至世人只知其仁其忍,却不知其刚。
刘孔才、许文休为权势所惑,以至眼迷。或许在他们看来,他等所行之计是成失皆不足惧——成,则可掌权;失,以楚公之仁,也不会为难过甚。
殊不知,眼下社稷一统虽已有望,但仅只是有望。若是稍有懈怠,亦有可能功败垂成。内乱之祸,远胜外争,楚公岂会轻纵?况且,刘、许居然还是拿天道兴事,他们难道不知,‘日食’一事厉害是何等深切?”
崔琰张大嘴,震惊地说道:“子家,你是说……‘日食’一事是刘、许所起?”崔琰根本没有想过轰动朝野的‘日食’一事居然是人为的,他只是认为刘助、许靖在借用了这次偶然的机会。
“季珪难道没有想过,太史令张进是什么人么?”
卢毓提醒到这种程度,崔琰再无法理会就不正常了。
“他们居然敢做出这等事来?”崔琰又惊又怒地说道。
“‘天下英雄,惟操与使君’,能得曹孟德如此盛赞,楚公又岂会是一个只知愚仁的宋襄公?”卢毓轻叹道,“此事一旦告发,刘孔才、许文休恐怕是自取死路。”
“……”沉默了片刻后,崔琰艰难地说道,“可有转圜余地?”虽然震惊,但崔琰与刘助、许靖等人关系毕竟还算不错,自然不愿看到最恶劣的结果出现。
卢毓苦笑一声:“除非刘孔才、许文休愿意及时收手……”
崔琰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从许靖先前的眼谈就可以看出,他们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十足,怎么可能主动放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随即,偌大的书房陷入了长时间的寂然之中,只能听见火盆中炭火燃烧时的噼里啪啦细微声响……
“若是楚公未能看透此计,加上你、我的臂助,孔才、文休他们可有成算?”崔琰拣了块木炭,丢入火盆中,沉吟着说道,“改制一事若能成功,徐元直、庞士元等人去职,或许真能如许文休所说,引发朝中势力的调整。假设能够借此形成实力制衡,避免楚公一方独大之局势,对社稷未必不是有利之事。
楚公威望日广,权倾朝野,荆扬诸州已成‘只知楚公,不知天子’之局。要知道,日后执掌大汉社稷之人,仍是当今天子。如此局面,长此以往下去,待日后天子成年时,必会生乱。若此刻能有所预防,自然要胜过日后地大乱。”
卢毓抬起头,盯望着崔琰,直到将对方看得有些慌乱时,才缓缓说道:“季珪。若你真有此心,最好永远不要对他人言出,否则恐惹其祸。”
“子家……”崔琰面色微变。
“楚公闻名天下之事,除仁德之外,便是善于识人用人。似徐庶、诸葛亮、庞统等人,虽然年齿不高,却能居九卿之位,凭借地是什么?
曹操何等人物,对徐庶、诸葛亮等人尚顾忌不已。季珪好好想想。这几日的朝争,诸葛亮、鲁肃等人俱皆冷眼旁观。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些问题?你能冀望于一人两人看不透此计。却不要冀望所有人都看不透。”卢毓语重心长地说道,“再者,许文休适才所提的什么‘朝中势力的调整’,根本是他自己的虚妄之言。”
卢毓拣起四块木炭。放置在地上:“当朝官员,大致可分为四派——其一,为楚公宿臣。如大鸿胪孙乾、少府丞简雍等人;其二,为荆州士人,以光禄勋蒯越、大司农诸葛亮、卫尉徐庶、少府庞统等人为首;其三,为扬州士人,以廷尉张昭、太仆鲁肃为首;其四,就是自中原、河北南下的士人,如你我、刘孔才……
楚公宿臣一派自不待言。就是荆、扬士人两派,他们之间虽有权势之争。但于有一点上,恐怕是没有什么差别的——或许我说的不太恰当,荆、扬士人所忠诚的对象,根本就不是当今天子,而是楚公。楚公本就是帝室正裔,加之英雄仁厚,在荆扬士人眼中,能够代表大汉社稷之人,惟楚公而已。
只要楚公一日健在,荆、扬士人就不会反目对立。”
将三块木炭挪放到一边,另一块木炭归到一边,卢毓苦笑说道:“实际形势也就是,我等南下士人为一阵营,其余三派为另一阵营。
所谓势力调整,最终结果只能是逼得我等与其余三派彻底对立起来罢了。
而军中的情况就更不必待言了。若要强行分出派系,大概也就是征东派与征西派。征东大将关羽、征西大将军张飞在军中之威望远非他人可比,数十万大军除他二人,无人能够掌控。
至于关征东、张征西与楚公的关系,也不需要多言了,季珪难道还能指望此二人弃楚公而他投?”
卢毓这番详尽的分析,让崔琰完全地沉默了。
“刘孔才、许文休不辨形势,不知深浅,却又自恃太高。取死之道,取死之道啊……”
“子家,那我等该当如何?”崔琰这才知道,平日里好好先生一般的卢毓,却是个真正的智者。
“参与不得,那就静观其变吧……”卢毓幽然说道。
游说完卢毓之后,许靖当即前往司空府。
“卢子家唯唯诺诺,左右逢源,毫无乃父之风。文休能将他说动,真是颇为不易啊!”司空刘助轻捋颔下长髯,赞叹说道。
“人皆有弱点,卢子家也不例外。他乃是至孝之人,只要以此入手,不愁说他不动!”许靖轻笑说道,“说动卢子家,诸般准备皆已完成,料想明日朝议时,必可一举使改制之事成功。
以试举制、功民制为机,说不定就能推动官制之革。孔才兄距丞相之位不远矣!”
面对许靖地恭维,刘助淡淡一笑说道:“我任不任这丞相倒是其次,但官制却是必须要改。
以大将军、大司马录尚书事,将军政大权拢于一身,这与天子何异。他日天子亲政,如何掌权?当务之急,就是要使军政分离。大司马主军,丞相主政!”
许靖点点头:“一切皆看明日了……”
翌日清晨,一众朝臣正准备参与朝会时,却突然接到黄门传讯——朝会延至午后。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五章(上)
突如其来的延期,宛如一盆凉水浇上了热身子,让那些对朝会满怀期待官员颇觉无趣。询问了原因后,才知道是伏太后身体微恙,无法临朝听政,故而延期。
到了下午时,宫中又传出消息,伏太后是感染风寒,服药后身体仍未见愈,需要静养,朝会再次延期。
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氛,许靖、秦翊、徐邈等人联袂造访司空府。
“孔才兄,你看这其中是否有诈?”许靖沉吟着对刘助说道,“为何偏偏这要紧时候,太后染恙?”
“我已派人问询过伏子常(奉常卿伏德),太后应该真是凤体有恙。”刘助不以为意地说道,“而且就算有恙,也至多是以此为缓兵之计罢了,不足为虑。”
“司空大人所言正是!”太宰令徐邈附和道,“有日食天兆,改制一事已是势在必行,任谁也无计可施。”
“不妨再将此事闹大一些,鼓动各州郡大吏、士族门阀联名上书,奏请改制!”中散大夫秦翊眼珠一转,提议说道,“届时,纵然刘玄德手臂通天,也难阻众望所归。”
“是个办法!”思索片刻后,许靖点头说道,“试举、功民二制,对各士族门阀俱有所害,料想心生怨念者不在少数。
可先联络就近的寿春、丹阳、广陵、章陵四郡。若有需要,再行联络其他州郡!”
“恩!”刘助沉吟着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去安排!”许靖当即起身,拱了拱手,举步离去。许靖与其从弟许劭早年便名动天下。在荆、扬两州也知交颇广,由他来安排此事自然是最为适宜。
一个时辰后,徐邈几人正准备向刘助告辞离开,却见许靖兴高采烈地急步而返。
“文休何故欣喜?”刘助诧异地询问道。
“适才听闻到消息——兖、豫诸州亦起传言,称日食之降,正是因为朝制违天,激惹天怒而起。”许靖兴奋地说道,“此消息正可助我等一臂之力。大事可成,大事可成!”
很显然,消息传得越广。所造成的压力就越大,就越有可能迫使朝廷答应改制。
就在其余众人尽现喜色时。刘助却面是微变:“文休,此非福音,不足喜也!”
“这是为何?”许靖愕然说道。
“兖、豫两州所起传言,极可能是曹操所策划,且又与我等上书表奏之事如此相近。闹个不好,很可能会让人以为是与曹操勾连!”刘助皱眉说打破。
突然想到了什么,刘助急对许靖问道:“文休,你联络寿春、丹阳几郡的信使可曾派出?”
许靖点了点头。
“快将信使招回。此时不宜再联络外郡,否则更容易被他人坐实!”刘助急切地吩咐道。
许靖转喜为忧,略一思索,当即起身离去。
望着许靖的远去的背影,刘助眉头蹙起,心中不知为何地升出一股不安的感觉。
“什么?城门关了?”刘助震愕地说道,“酉时未到,怎会关闭城门?”
城门突然关闭。许靖招回信使地企图自然落空。
“据闻是鲁子敬家中失窃,丢失重要物事。为防窃贼逃逸,城门校尉提前一个时辰关闭城门以助擒拿!”许靖无奈地回道,“孔才兄不必担心,此事只是偶然罢了!”
“希望是如此!”刘助语调略显沉重地说道。
翌日,黄门传讯,朝会恢复。
刘助、许靖、秦翊等人乘马车来到宫门之外时,已有数十位官员在此等候,其中便有司徒卢毓。
或许是不想卷入朝争,不少官员对力主改制的刘助等人显得也不似往日里那么热忱。也仅仅是略做寒暄,就俱自躲回一旁。
许靖似乎也明了这些人心中的想法,心中暗自冷笑,随即上前与卢毓见礼,并借寒暄之机,隐晦地重提了前夜造访时所请之事,待卢毓笑着点头后。才满意地回到刘助等人那里。
天空中浓云密布,低低的仿佛要压到地面。宫墙外光秃的树木在猎猎北风下。摇曳不已,发出哭啸一般的声音。
这时,又是数辆马车驱驰而至。徐庶、诸葛亮、庞统等人相继下车,朝宫门处走来。
“见过刘司空、许宗正!见过列公!”诸葛亮带着阳春三月般温煦的笑容,客气地上前与刘助、许靖等人见礼。
“见过诸葛大人!”刘助、许靖等人也俱自拱手回礼。
避开诸葛亮的视线,刘助也向徐庶、庞统微微拱手。不知为何,面对温和无害的诸葛亮时,刘助总是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尤其在朝争事起后,这种感觉便得愈加强烈,哪怕诸葛亮并未参与朝争。
将其他朝政大事商议完毕后,朝会地主题又回到了近日来争执不休的改制之事上。
许靖、秦翊等人接连上表,奏请改“试举”、“功民”二制,复祖制以平息天怒。
出乎意料地是,徐庶、庞统、孙乾等人并不公开反驳,似乎是在朝野内外的压力下,选择了妥协。
而事先答应配合的卢毓也没有出声表示什么。不过,这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了。
就在许靖洋洋自得之时,多日来一直作壁上观的廷尉卿张昭突然打破了沉默,参劾前太史令张进欺君罔上。以天命之名祸乱社稷。
朝堂上波澜顿起,一片议论之声。
多数朝臣只是感到奇怪,不知道张昭为何有此一奏——未能及时预报日食之兆,张进确实失职,罪过甚大,但说“欺君”、“祸乱社稷”,就未免有些夸张了。然而,众人也知,张昭为人一向严谨不芶,绝不会无的放矢。
刘助与许靖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心中的骇然。
事实证明,张昭确实不是无的放矢。一个令人震撼的“阴谋”逐渐逐渐地展现在了群臣面前——前太史令张进早在两日之前,就已预测出“日食”将会发生。而且,非但如此,同受牵连而罢官的前太史丞(太史令的主要佐官)王峰也曾预测可能会发生“日食”,并提醒过张进。
在完全可以事先预报的情况下,张进故意隐而不报,以至于使朝廷错失“修裱”的良机。
经廷尉府查证,从张进府中寻获了未及销毁的‘日食’预测记录。同时。被遣返乡的前太史丞王峰也被寻回,从他那里也得到了类似的记录。
人证、物证,一样不差,凿凿的证据面前,一切皆无可辩驳。
随即,张昭奏请伏太后与大将军,当朝提审张进,追查隐报‘日食’一事的主使之人。
到了这一刻。刘助、许靖等人已经无法保持冷静。
“张进欺君祸国,罪不容赦,必诛其九族,以息天怒人怒!”中散大夫秦翊首先按捺不住。
秦翊这一开口,刘助、许靖就差点呕出血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就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与此事有关。
“哈哈哈……好一个‘诛其九族’!”殿外突然响起一个悲凉愤慨的声音。
秦翊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刘助、许靖等人更是面色灰白。
在两名羽林卫的押解下,素衣葛袍的前任太史令张进步履沉滞地走进殿内。
双膝跪地,向天子行叩拜礼后。面色苍白的张进抬头怒瞪着不远处的秦翊:“张进欺君,罪该万死。但‘诛其九族’这话,天下人都说得,但是你秦翊便说不得。”
秦翊浑身一颤,不敢看向张进。
“罪民恳请告发司空刘助、宗正卿许靖、中散大夫秦翊借‘日食’天兆之名,行改制争权之实……”张进长身伏地,高声呼喊道。
“张进以万死之身。胡乱构陷朝中重臣,其心可诛!”许靖忙不迭地辩解道。
到了这一步。朝堂上的众大臣就算再愚笨,差不多也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万般朝争只为权!
一些附同改制的官员,已经明了自己成了争权的工具,看刘助、许靖等人目光便有些不善了。
“臣有表上奏!”执金吾、前将军刘磐举步出班,行礼后奏报道,“昨日傍晚时分,北军巡戍之时,捕获数名行迹异常之人,并寻得数封密信。乃是准备遣送往寿春、丹阳、广陵、章陵四郡,以鼓动郡守及地方士族生事。”
看到刘磐拿出的那几封绢书,许靖险些瘫软下去。刘助面色铁青,知道自己这一众人的行动已经完全落在了他人的算计之中。
阅览完那几封内容大同小异的绢书后,大将军刘备只是看了看刘助、许靖,并没有说什么。
绢书很快被其余朝臣传阅,不少人当即认出了是出自许靖之手。许靖本是清流名士,入朝前后都与许多朝臣有书信联系,他的笔迹及行书方式再熟悉不过了。
名士风流的许靖已经风度无存,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秦翊则直接跪倒在地,俯首做请罪状。
看着朝堂上这一幕幕闹剧,我微微摇头,已经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一群有心无胆地权欲之徒,还没等廷尉府进行审讯,就已经开始了互咬。身为主首之一的许靖,甚至开始向大哥乞怜,希望得到宽恕。
论起朝堂之争,许靖之流恐怕连诸葛亮一成的本事都没有。诸葛亮的应对之策只进行到了一半,就已经把魑魅魉魉逼迫得原形毕露。
这时,仍然在苦撑的刘助突然发难,大声呵斥大哥把持朝政,欲行篡立,甚至连曹操都不如。
居然又落在了诸葛亮的算计中。我略带怜悯地看了看刘助。
不提曹操还罢,一提曹操,只能是将自己陷得更深。
……
……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五章(下)
刘备,你广布党羽,把持朝政,名为大将军,其实与天子何异,你与曹操都是一丘之貉,都是社稷的篡臣。日后青史之上,必留你奸佞之名。
“列位臣公,你们都是大汉的臣子,不是他刘备的走卒,为何不与我等齐心协力斗倒这巨奸篡臣,以正社稷朝纲。诸公莫非还想看新莽(王莽篡政)之事重现……”刘助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仪风范,声嘶力竭地狂吼着,形同绝路尤斗的困兽。
朝堂上一片安静,只听到这位司空大人的嘶吼。
没有一个朝臣回应刘助的煽动性喝问,看刘助的眼神里,除了怜悯、愤慨,就是讥讽……
与刘助的疯狂迥异,许靖、秦翊二人已经瘫跪在地,浑身颤抖着。
无论是许靖、秦翊的认罪言行,还是刘助破罐破摔式的喝骂,都已经无可辩驳地摆明了一件事——这一次因“日食”而起的改制朝争,正是刘助、许靖等人刻意安排而起。
且不论隐奏“日食”一事就属于欺君大罪,假借天命生事更是朝争的大忌。
天命之说,最易蛊惑人心,影响力广,破坏力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对社稷产生根本性的动摇。历朝历代都不乏一些野心之徒,利用天命之说达成的政治企图。就近便有张角假借“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一说所兴起的黄巾之乱。以及袁术以“代汉者,当涂高也”一说自立为帝之事。
也正因为此,假借天命生事的罪名,甚至比一般性的欺君还要严重得多。
被坐实这两项大罪的刘助、许靖等人,若依律法。即使是诸灭九族也实属正常。此时此刻,对群臣而言,是能离他们越远越好,又岂会有人不识相地接口搭腔或是求情。
崔琰望着刘助几人,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上首的卢毓,心中不由得感慨对方眼光的敏锐——刘助、许靖等人想要争权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但他们错就错在利用“天命”这个大忌来生事。更要命的是,所筹谋的计划又是虎头蛇尾。开始看起来气势汹汹,似乎形势一片大好。然而,后继的计划居然是漏洞百出。
以崔琰这么一个半局外人。也能看出前太史令张进这一环的重要性。但刘助等人愣是视而不见。而且,居然还做出联络外郡官员门阀的举动来,许靖就那么肯定他所联络之人不会将信件上交朝廷?
再看看许靖、秦翊两人瘫若软泥的表现,连崔琰都为他们感到羞惭。相形之下,徐庶、庞统一方的反击简直就太犀利了。一击中的。
感慨的同时,崔琰更对自己听从卢毓劝说没有参与此事大觉庆幸。
卢毓却没有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自得,反而轻叹了一口气。虽然预料今日朝堂上会有一番风暴,但卢毓却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分出成败。在对手高明的计策下,刘助等人如瓮中之鳖,全无反手之力。
“是谁筹谋了如此计策?”带着一丝疑惑,卢毓转移了目光,在下首的徐庶、蒯越等人身上巡望了一遍,最后不自禁地停驻在了诸葛亮身上。隐隐然感觉这个儒雅风流的青年大司农似乎与此事有不小的关系。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诸葛亮转过头,恰好迎上卢毓的视线,温和有礼地微笑了笑,作为回应。
想起许靖对于诸葛亮的不屑评价,卢毓一声暗叹。
到了这一刻,朝争之事基本大局已定。现在需要关心的。只是刘助、许靖等人会领受何等罪罚,以及此事会牵连到多少人。
朝会终了。张昭奏请伏太后和大哥同意之后,罢刘助司空之职,罢许靖宗正卿之职,革除秦翊中散大夫职,并即刻将三人羁押于廷尉府。
光禄勋蒯越暂行司空之职,廷尉丞韩嵩暂行宗正之职。
廷尉府审讯刘助三人的同时,对弥补日食所造成恶劣影响的之事也迅速展开。
奉常卿伏德将即刻筹备修镶仪式,以祭上天。同时,新任太史令严峻负责重新查定‘日食’一事,看此次天兆究竟是应于何事。因与‘日食’隐报之事无关,前太史丞王峰官复原职,携同待罪之身的前太史令张进,共同协助严峻。
廷尉府的审讯进行得相当顺利,希冀以坦白配合赢得宽恕减罪的许靖、秦翊两人,几乎是毫无保留地供认了自己的罪行,指证刘助为主谋,并供出一应与此事有关地朝臣。不出意料,多半皆是“北臣”。
刘助起先还拒不回应廷尉府的问讯,甚至大声叱骂大哥“篡臣贼子”,叱骂张昭“助纣为虐”。但在确凿无疑的证据面前,在许靖、秦翊的当面对质下,失去了坚持的勇气,随即竟开始大肆构陷其他朝臣。据他指证,司徒卢毓、尚书崔琰等二十余位朝中官员都参与了此事。
情知难逃一死,甚至九族难逃,刘助开始寻找垫背之人。
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了解到刘助、许靖、秦翊正在大肆出首指证,参与此事的“北臣”一面唾骂这三人,另一面自己也不禁陷入空前地恐慌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夺权一事,足已引起大哥和其余朝臣最大的反感。欺君罔上,假托天命……罪名可算实实在在。如果要借此事掀起一场杀戮。是再正常不过,再轻松不过了……
在“北臣”们煎熬式的等待中,廷尉府的审讯有了最终结果。
偌大的宫殿内一片寂静,几乎所有的目光所盯住在了黄门侍郎陆绩身上。一些朝臣已经紧张得额头晶莹,气不敢出。
陆绩手捧黄绫圣旨。声音洪亮而清悦地诵读道:“……方国贼横行、社稷沉沦之危际,司空刘助、宗正卿许靖、中散大夫秦翊等身为国之干器,不思勤政理事,却为一己之私,假天命蛊惑人心,欺君罔上,祸乱朝政,更陷天子于失德之境。
司空刘助虽为罪首,但因其曾功于社稷,着罢其司空职。除云阳侯(县侯)爵,赐鸩死。三族流放青州;
宗正卿许靖……着罢其宗正职,除应称亭侯爵,三族流放交州;
中散大夫秦翊……罢职,三族流放交州;
前太史令张进……三族流放交州。”
待圣旨被宣读完后,多半朝臣还未回过神来。表情地愕然地盯向陆绩,认为他是否是漏读误读了什么。
以刘助四人的罪名,夷灭三族甚至九族都不为过。最终居然只是赐死刘助一人,其余三人只得了一个三族流放地惩罚。
更让人吃惊的是,先前那牵连广泛的风声竟没有成真。除这四人,其余可能参与此事的“北臣”竟未被追究罪行。
散朝之后依然惶惶的北臣,在忐忑不安中等候了两天,未见任何异常,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以这种较轻的方式处置许靖等人。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日食所引起的人心慌乱还未消除,如果厉刑重惩,追查株连,只会将混乱扩大,甚至会闹得不可交。这样的结果,只会便宜了曹操,对我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而许靖、秦翊、张进都是清流名士。他们的才能未必多高,但名声极著。杀了这几个人,就有可能冷却上百、乃至上千士人的归附之心,实在是得不偿失。
再者,流放之刑对许靖三人未必就是什么好事。经过此次的一连串事件,尤其是在被廷尉审讯期间大肆供认其他“北臣”这么件事,许靖、秦翊的名声几乎丧尽。
不需要刻意安排宣传,料想那些有关联的“北臣”必会主动将许靖几人的败德无行的丑迹散布出去。届时,声名狼藉的许靖、秦翊自己恐怕就会感觉生不如死。
贪财者夺其财,好名者丧其名,不是最好的惩罚么?
章和二年十二月十九日,是三台令史择定的大吉之日。
大哥代年幼的天子,统领文武百官于灵台举行极其隆重的“修裱”仪式,以乞天恕。
是日,天空阴沉,浓云密布,狂风劲起。参与“修裱”的官员都担心在仪式结束之前,会降下雨雪,届时只会让人产生上天不愿宽恕的错觉,只会引起反效果。
早早获知“修镶”仪式的举行,庐江全城百姓焚香设案,虔诚乞求上苍。甚至于,寿春、丹阳、章陵诸郡的近十万百姓也赶来庐江,参与共乞。
承载着几十万、乃至数百万百姓希望的“修裱”仪式,于上午巳时开始,过午时,天象突变。
密布天空地乌云逐渐散去,最后竟恢复了朗朗晴空,仿佛上天在回应一般。
当大哥纵情叩谢上天之时,欢呼声从灵台扩散开来,从宫内传到城内,由城内城外。几十万人欣喜若狂的欢呼声,如山呼海啸。
一时间,笼罩人心十数日的阴霾仿佛被一扫而空。
借助诸葛亮对阴晴转换的准确预测,“修裱”仪式取得极大成功。借此良机,太史令严峻上表朝廷,奏称确认“日食”天兆并非应于本朝,而是应于许昌伪朝廷。
曹操的姓氏“曹”中,恰好带着一个“日”字。
天狗吞日,正代表曹操气数将尽,许昌伪朝廷行将覆亡。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六章(上)
得悉刘备于庐江举行修裱祭天仪式,并“大获成功”的消息时,代曹操主持许昌大局的荀彧正在积极筹划针对青、徐、兖、豫、荆诸州的搅扰行动。
与庐江朝廷相似,“日食”天象的发生也对许昌朝廷内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但由于太史台做了提前预测,荀彧事先便安排好一应准备。待日食之兆初现时,修裱仪式得以及时举行,这才勉强稳定住了人心。接下来所要做的,自然就是转嫁危机。
在荀彧看来,日食的发生,既是对己方的一个考验,但同时也未偿不是一个打击对手的良机。只要运用得好,这么一个天兆,甚至能比战场上的一场大胜更能打击对手。
在八月底才结束的大战中,刘备的实力有了很大的扩充。但与之相伴随,危机其实也在潜伏着——新占的各郡县,人心还远未达到安定的地步,随时都可能出现动荡。而这场“日食”天兆,就完全可以成为引发动荡的契机。
引发这些新被刘备所占郡县的动荡,再进一步向其腹地扩散。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让刘备在一、两年内无法恢复元气。
荀彧看到了这一点,也迅速付诸行动。大量的细作被派往汝南、南阳等郡,种种有关刘备“违天失德”的谣言很快就流传了开来。这些郡县毕竟是初为刘备所得,人生地不熟的刘方驻军对曹军细作也是无可奈何。
更让人欣喜的是,庐江朝廷自身居然也出现了内乱的迹象。
就在荀彧准备加大搅扰力度时,细作却传回了一条消息——刘备在庐江补行修裱仪式,竟感动上天拨云见日。转阴为晴。数十万荆、扬百姓亲眼目睹这惊人一幕后,欢呼如潮。
庐江朝廷的三台令史,随即便书告天下,称日食之兆应于许昌,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曹操。
这样惊人地变化,连荀彧都大感愕然。
五官中郎将曹丕、御史中丞荀攸、大司农钟繇、左尚书仆射陈群、光禄大夫董昭等人齐聚尚书台。
“拨云见日,转阴为晴?”曹丕声音稍显尖锐地说道。”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为。刘备定然是在制造谣言,意图为自己脱困!”
“此事未必是假!”陈群摇了摇头说道。”依照细作的回禀,刘备似乎不是私下里进行修裱,有庐江及周边郡县数十万百姓亲临见证。”
“虽然未必是假,但也未必是真!”荀攸目光深邃,沉吟着说道。
“公达此言怎讲?”钟繇错愕地询问道。
“所谓拨云见日,转阴为晴,我并以为是因刘备修裱所致。很可能他们早先便知道天候将有此变化,从而故意加以利用……”
“公达所说虽然在理。但这难度似乎也太大了些……”董昭疑惑地说道,“谁能能如此准确地预断天候变化,除非他有参天地造化、知过去未来之能。
当今之世,果真有这样的人物么?”
曹丕、钟繇等人点点头,赞同董昭的分析。世间虽然不乏通晓天文变化的奇人,但至多也就是能推算出十天半月内天候的大致变化趋势,要准确到判断某一天的天气会如何变化,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预测天气变化。跟预测日食、彗星这样的天象变化,完全是两码事。天象变化有规律可循,根据过往地经验记录,加上细致精心的观察,可以对日食、彗星的发生进行大致的计算推算。但预测天气变化的难度则要大得多。
“或许真有这样的人物!”一直保持沉默的荀彧突然开口说道,“诸公皆知,今岁六月时,丞相与张飞大战于汝南吴房县。丞相原本战局处优,最终却因一场大雨而功败垂成。
而之前多日,张飞皆避而不战。却于大战当日,选择与丞相决一死战,这实非正常。以此看来,或许当时张飞便预知会有大雨降临。若非有精晓天文者为其佐贰,量他也未必敢于下此决心。
既然当日能预知豪雨,此次再预知‘拨云见日,也就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了。”
曹丕等人沉思许久,也不得不认可荀彧的分析。
“如今刘备反以‘日食’天兆来污蔑丞相。该当如何应对?”陈矫拧眉说道。
“没有什么其他法子,只能以流言对流言!”荀攸沉声说道。”刘备以流言对我,我便以流言还他。如此一来,就能使士民百姓无所适从。
待双方的流言越传越过时,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届时,百姓也应淡忘日食之事了。”
“这条计策虽然不错,却会白白失去一个以‘天命’打击刘备的机会,未免有些可惜了……”钟繇惋惜地说道。
“从刘备弄出‘拨云见日’把戏的那一刻起,打击他的机会其实就已失去!”荀攸摇了摇头。
正议事着,突然门外通报,有河西太守石韬的紧急文书抵达许昌。
“河西?”陈群皱眉说道,“难道是马岱兴兵作犯?”河西郡位并州西陲,与凉州的北地郡毗邻。由于凉州已尽落马岱之手,以马岱与曹操之间的切肤之恨,无法不令人不产生十二分的戒备。也正因为此,听闻河西急报,陈群第一时间就是想到马岱地进犯。
荀彧没做无谓的猜测,直接命人将急书呈上。
迅速地阅览完急书后,荀彧的面色不喜不怒,甚至显得有些莫名,低头沉思了片刻后。他居然又将书信的内容看了一遍。
荀彧的奇特举止,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文若,河西究竟怎么了?”钟繇疑惑而急切地询问道。
“河西无事!”荀彧随手将书信递向曹丕,边思索边回答道,“石广元说的另一件事,另一件要紧事!”
“另一件要紧事?”荀彧的回答非但未能解惑,反而更增疑云万千。
“司马懿可能未死??!!!!”曹丕突然惊呼出声。
“什么?”陈群、钟繇等人闻声大惊道。
荀攸迅速从曹丕手中接过书信。仔仔细细地阅览起来。
待众人都传阅过书信后,心中的震愕都不在曹丕之下。厅内众人都是曹操的亲信重臣。对于曹操密遣司马懿改名换姓投入刘备麾下充当内应一事,都是再清楚不过了。自然也知道另一件事——由于身份败露,化名为张懿的司马懿已于去年被秘密处死,庐江方面甚至还对外宣称司马懿是被曹方细作刺杀,让曹操有如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
事后,曹操还特意向司马朗诚致了歉意。
没有想到,事隔一年多后。早该长眠黄土的司马懿居然又如鬼魅般再现。这实在无法不令人感到震惊。
“西凉,司马懿居然会出现在西凉?”董昭沉吟了片刻后,费解地说道,“石韬怎么会知道司马懿之事?”
“是丞相告诉他的!”荀彧接口回道,“去年石韬转任河西太守时,丞相曾问策于他。谈论间,丞相透露了一些司马懿事情。以石韬的智计,猜出全部内容并非难事。”
“此事有几成可信?”荀攸抬头看向自己的族叔。带着咨询意思地问道,“仅凭一细作之言,实在是不足以完全采信。而且此人也仅仅是在六年前曾见过司马懿几面……”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荀彧淡淡地说道,“如果司马懿当真未死,这其中恐怕就值得好生寻思了!”
“西凉,西凉,偏偏是在西凉!”荀攸一蹙眉,“马岱夺取西凉一事,莫非也与此有关?”
“此事不可外泄。先不要知会伯达(司马朗),待探明……”
章和三年,正月上,马良自襄阳传书至庐江,禀报了两件要事:其一,夏侯渊统军撤往长安,张鲁尽复汉中。与此同时。按照事先协议,吕蒙应张鲁之邀。提军两万进驻安阳,负责扼子午谷道,助汉中军协防曹操。
第二件事,则要更加有意思些——刘璝秘密联系上荆州刺史部,希望能够遣使前来庐江觐见天子,以表归附之意。刘璝表示西川六郡愿意接受庐江朝廷的管辖,与许昌朝廷彻底划清界限。
同时,他也提出一个条件,希望大哥停止对张任、严颜的支持。
自十一月下起,荆州刺史部已经开始了对张任地援助。同时,廖化、贺齐一万五千大军的进逼,使刘璝再不敢肆意地围困张任。
很显然,刘璝已经感受到了我方所施加地压力,他更清楚,如果一日不能将张任彻底铲除,西川就一日不会真正属于他。
或许是权衡了利弊得失,刘璝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刘璝施缓兵之计,意图稳住我军,以赢得时间一举击灭张任的可能。
章和三年,正月十八日,汉阳郡功曹姜冏一行十余人转道汉中、荆州,赶抵庐江,代替马岱献上了凉州十郡的户籍文册(不是全部文册.只是在形式上表示接受庐江朝廷的管辖),及凉州刺史印绶。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六章(下)
“凉州辖下武都、陇西、汉阳、安定、北地、武威、金城、张掖、酒泉、敦煌、居延十郡,户七万四千,人丁共二十七万,臣汉阳功曹姜冏谨代征北将军马岱,呈奉户籍文册于陛下!”姜冏双膝跪地,头颅低垂,恭敬地将几册简书托捧过头。
黄门侍郎陆绩上前接过简册,谨慎小心地呈放在天子座前。
临朝听政的伏太后,赐姜冏起身并简要地询问了几个有关凉州的问题后,便携天子返回内宫休息。
散朝之后,大哥即邀姜冏入大将军府。
“……诸郡县皆已向马征北表归附之意。马征北整肃州治,张榜安民,至下官南下汉中之时,凉州局势基本已定。”姜冏大致地将凉州的情况向大哥做了一番禀报。
“姜功曹,马征北可有对雍、并两州用兵之意?”庞统轻捋颔下短须,笑着向姜冏询问道。
“马征北虽然陈重兵屯驻于雍、并边境,但只是为了提防曹军寇犯,并无进击之意。”摇了摇头,姜冏恭敬地回道。
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姜冏从贴身的内衣里取出一个缝制严密的锦囊,双手托呈向大哥:“大将军,马征北有亲笔手书在此!”
我起身取过锦囊,递给大哥。
拆开锦囊,取出内中绢书,大哥仔仔细细阅览起来。
大哥阅览马岱手书的时候,返回座位的我也在打量着姜冏他三十来岁,气质儒雅中却又带着几分英气。相貌却与中原人略有些差异。似乎是带着一、两分异域的痕迹。
“西羌之本,姜姓之别也。”传闻中,姜氏一姓本出西羌,时至今日仍与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看来,祖籍汉阳冀县的姜冏恐怕是带着一丝羌人的血脉。
不过,引起我注意地。却不仅仅是他的长相,还有他的姓名。”冏”,本意光明,因此字过于奇特。所以看过之后让人印象极其深刻。在我印象中,以“冏”为名的人,只记得一个,也就是后三国三杰之一的姜维的父亲姜冏。
眼前此人,无论是姓名。还是祖籍,都与姜维之父姜冏极为吻合。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一个儿子叫做姜维。
“正阳,你世居西疆,对凉州之局有何高见?”大哥垂下手绢书,微笑着对姜冏说道。
“冏才疏学浅,不敢高见二字,但大将军既然相询,冏便估妄言之。”姜冏并不显紧张,欠了欠身后。恭敬地回道,“关中之地。本乃天下之央,更为大汉西屏,位置可称重要。
然几经战火之后,凉州多半郡县已几成空城,地虽广,人却稀。以凉州十郡之众,人丁不过二十七万,尚不及一汉中。又因主事者几经更迭,故致人心不稳,叛乱频仍。此外,西羌、鲜卑亦多有袭扰。
故而,以冏浅见,短时日内,凉州还是不宜继续用兵,莫如固守屏藩、稳定人心、安抚羌、鲜,如此一者仍可保持对雍、并之威胁,更可赢得休养生息之良机。
假以时日,待凉州人心安定,元气恢复,可平添五万铁骑以供天子驱驰。”
大哥听后微微颔首,却未置可否。
又询问了一些凉州局势的问题后,大哥便让姜冏先回馆驿休息。
“姜冏如何?”待姜冏离去后,大哥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他人地说道。
“以才识论,可任一郡守……”诸葛亮羽扇轻摇,笑着回道,“不过,姜氏乃是陇西大族,根深脉广,姜冏与其族兄姜叙皆是凉州有才之士。重任姜冏,利于稳固凉州人心。”
“恩……”大哥点了点头。
除了马岱的书信,大哥还接到了司马懿的一封密信。此次姜冏一行十数人中,包括当日随司马懿前往西凉的两名狼牙兵中地一人。司马懿的密信就是由他所携,甚至连姜冏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封信。
司马懿在信中,简明扼要地道出西凉目前面临的一些关键问题,及解决的措施。同时,他还建议大哥以朝廷名义对几个羌人大部族的首领进行适当封赏,以此来笼络羌人之心。在最后,司马懿也隐晦地表示了对马岱忠诚度地认可。
是夜,大哥在大将军府宴请姜冏,本不需要列席的我主动提出作陪。
宴上,姜冏显然对自己所受地优厚待遇大感震动。以正常情形来说,一郡的功曹恐怕连见当朝大司马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休说被大司马宴请,征西大将军列席作陪。
酒过三巡之后,我故作随意地询问姜冏可有子嗣。
“只有一子,年八岁,名维!”姜冏不假思索地回道。
果然,历史上蜀汉的末代大将军姜维,正是眼前这位姜功曹的独子。
身为后三国三杰之一的姜维姜伯约,绝对是一个悲剧英雄。继承诸葛亮遗志的他,在明知蜀汉实力不如魏国,明知自己的能力不如恩师诸葛亮的情况下,仍然九伐中原,屡败屡战,九死不悔。直至蜀汉覆亡,仍以生平最后一计,携另外两杰邓艾、钟会共赴黄泉。
不过,今时再不同曾经的历史。魏国后期地擎天巨柱邓艾已经成了我的义子,如今上天又将姜维送到了我面前。
“阿斗,便宜你小子了!”我摇了摇头,感叹着未来女婿的好运。
“张征西,犬子有何不妥么?”见我摇头,姜冏大生疑惑。恭敬地询问道。
“正阳莫要误会。我只是想到家里的疯小子!”我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张某长子恰好与令郎同岁。不过,却是太过顽皮,不比令郎聪颖!”
“张征西将门虎子,岂犬子可比!”姜冏谦虚地回道。
“正阳可曾听闻过荆州鹿门书院?”
“自然听闻过。”听到我这么一问,姜冏立时面现无比虔诚敬慕之色。点头说道:“庞公世之鸿儒,非但学贯古今,更兼德行高厚,不慕功名利禄。隐居鹿门山开院授学。
庞公门下,三卿(徐庶、诸葛亮、庞统)四太守(孟建、石韬、崔宏、习桢),英杰辈出。冏慕名久矣。”
庞德公本就是当世大儒,声名极著。独具特色的书院式授学方式,成就辉煌的鹿门学子。更将他的名声推到又一个巅峰,无数权贵门阀都想将族中子弟送往鹿门山求学。偏他又淡泊名利。对这一切根本不在乎分毫,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择徒而授。去年,在他隐隐透露出想将邓艾培养成关门弟子的意图,今年鹿门书院就的确没有收纳一个弟子。
这么一来,无形之中更将鹿门书院边成了天下士子心目中的求学圣殿。
“正阳,可愿意让令郎到庞公门下求学?”我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一个大圈套。
姜冏面色骤变,浑然忘却了场合,腾地站起。险些将酒案碰翻,急切地说道:“张征西所言当真?”
我笑着点了点头。
“姜冏谢过张征西厚德!”姜冏毫不迟疑地长身向我行了一礼。面上的喜色完全掩饰不住。
宴散之后,大哥微觉好奇地向我询问道:“三弟,德公已有意收山闭院,你为何又举荐姜冏子于德公门下?”
“弟曾听闻,汉阳(天水)姜氏有一麒麟儿,名维,聪颖绝伦,半岁能言,一岁识字,三岁通读千字之文,没想到居然就是姜冏之子。如此少年俊才,正可为阿斗日后所用!”我笑着回道,“以此子天分,必可令德公喜而收之!”
大哥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大哥再次召见姜冏,告之欲拜其为凉州别驾,担任马岱政务上的第一佐官。
“冏自知才德疏浅,不足以担此重任。凉州才德胜冏者,不胜凡几,还请大将军收回成命,另择贤明!”姜冏连连摆手,力辞道。
“哦~?!!”大哥略感诧异地看了看姜冏,倒也没有强求,“正阳可否举荐一二?”
“汉阳太守苏则,安定郡丞游楚,才德皆十倍于冏!”姜冏恳切地说道。
大哥点了点头,表示会考虑姜冏地举荐,看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赞赏。
事后,大哥对我言,他已完全相信有关姜维的传言,以姜冏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刻意散布流言为自己的儿子扬名。
来到庐江的第十日,姜冏动身返回凉州。
大哥代天子正式拜马岱为凉州刺史,刺史印绶及征北将军印绶一并由姜冏携回西凉。
汉阳太守苏则拜为凉州别驾;安定郡丞游楚拜为凉州治中;姜冏擢升汉阳太守……
待姜冏抵挡襄阳时,留镇南阳的马休将会携被囚多月的阎行,南下与其会合,一同返回凉州。
马休此次返回西凉,主要是为了祭奠马家先人。在他离开期间,西凉铁骑将由庞德统掌。
此外,大哥还有一封密信是送予司马懿的,因其助马岱夺西凉之功,晋其为太中大夫,兼领大将军府左司马。
章和三年,正月下,大哥正式答复刘璝——斩杀张松、张肃、孟达等弑杀刘璋地首恶,则准其入朝觐见天子。
此后,刘璝无回讯。
三月上,甘宁统锦帆水军楼船三十艘,斗舰一百三十艘,蒙冲三百艘,进抵秭归,开始巡防巴东水域直接对刘璝形成震慑。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七章(上)
章和三年三月,乍暖还寒的春风吹绿了江淮大地,盎然生机重回人间,给人以无限的希望。
一年一度的春耕要开始了,什么都可以错过,农时错不得,错过了节令,百姓一年的收成就会没有着落。从江东、荆南至淮南、荆北,再到淮北,数百万百姓投入到农耕之中。
经过多番的努力,南迁至广陵、寿春、章陵等郡的青徐百姓,在去岁末今年初时有了一定的回流,大约有六万人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徐州。加上原先未及迁徙的百姓,徐州目前的人丁勉强能够保持在二十万上下,虽然与北伐之前的六十万人不能比,但终归有了个好开端。
身为徐州刺史魏延首席佐官的别驾诸葛瑾,历任郡丞郡守,政务才能极为出色,经验丰富。由他统筹安排,徐州各郡百姓先是在驻军的协助下,利用去年年末的两个月对灌溉的河渠进行了翻修。进入新的一年,又对荒芜土地进行大力整治。同时,荆扬两州又提供了大批种子和农具,以及百余头耕牛。只要不出意外,徐州这二十万百姓今年应该可以完成自给。
只要今天的秋收良好,看到希望的其他百姓也就会陆续回流。毕竟,他乡还是不比故土。
相比起徐州,青州的情况则不容乐观。我军掌控下的青州东三郡,总人丁也仅只六万人,北海、东莱两郡更是百里难见人烟。南迁的百姓或许是被连续两年的饥荒吓怕了,又或是苦于承受经年累月地战事。根本不愿意回到贫瘠(青州并不是真正的贫瘠,只是受到源源不断的战争破坏,农商盐铁皆废)而又毗邻前线的青州。恢复青州元气,任重而道远。
此外,屯扎在淮北各郡县的驻军,分别在赵云、魏延、庞德等人主持下。利用荒芜的田地展开军屯。忙时屯田、闲时练军。
四月上,公孙康自海路遣使前来庐江。急切异常地请求大哥出兵为其解围。
事实上,在公孙康使者赶到之前三日,有关幽州战事的消息就已传到了庐江。
历时大半年,经过被动防御、战略相持,再到如今地主动反攻,曹军已经完全扭转了局势。而造成这一切的最大契机。正是曹操赶赴河北主持战事。
去年年底时,在法正暗中施计地协助下。公孙康甚至一度压制住夏侯惇。但是很可惜,公孙康并未能借机将优势转化为胜势。等曹操赶到河北,亲自接手幽州战事后,公孙康的日子变得煎熬难安起来。
曹操一面稳固防御,一面派遣大量细作对辽东军内部大挖墙脚,此外又挑动与乌桓有矛盾的匈奴部族,对乌桓实施骚扰,迫使乌桓王蹋顿不得不分兵回师自救。大大的削弱了公孙康的外援。
面对曹操这一连串的组合拳,公孙康顿时慌神。事实上。这场耗时颇长、战果不彰的攻曹战事,早已引起辽东内部地厌战之心。然而,出于自尊,公孙康坚持要继续打下去,却将自己闹了个骑虎难下。
不过,公孙康却并非没有获胜之机。
法正曾将计就计,为公孙康设了一条应对之计——借着曹操挑动辽东内乱,安排几名留守后方的文武官员联络曹军,假做有意归顺。并在辽东内部伪造几场叛乱,迷惑曹军地细作。
待完成一应准备后,公孙康做引军急退之势,引诱曹军追击,而后设伏破之。随后,挟取胜之机,主动收兵停战,巩固之前占领的辽西、右北平郡。
在法正看来,真正打下去,公孙康根本不可能是曹操的对手,一时的胜利难以换来最终的胜局。明智的选择是见好就收,有了一场大胜,公孙康也能风风光光地收兵停战。而且,在辽东保留一个公孙康,显然更能牵制消耗曹操的实力,对大哥而言也是最好的结果。
法正地计策成功了,同时也失败了——公孙康虽然伏击了曹军,但因行事不慎,未能克尽全功,仅只击破了数千曹军。
错失了上天赐予的良机,就要受到上天地惩罚。冲昏头脑的公孙康妄图借胜机一举冲垮曹军主力,却反遭曹操迎头痛击。
随即,公孙康昏招迭出,他强令留守辽东的胞弟公孙恭增兵前线,导致后方空虚。最终居然将伪造的叛乱变成了真叛乱。
以法正的智计,对此也是无力回天。毕竟,他并不是辽东的真正主事者,甚至无法直接向公孙康献计。一直以来,法正都是通过我方在辽东军中的一名内应官员来为公孙康出谋划策,他自己则始终隐藏幕后。
得知后方叛乱,公孙康又出昏招,命公孙恭强征辽东各大宗族豪门的私兵,结果却激起更大不满,使叛乱加剧。
公孙康不得已之下,只能真正回师自救。曹操没有错过这一次机会,不顾众将的怀疑劝谏,亲统大军追击,大破辽东军,六日内连复右北平、辽西二郡。最终,只是因为辽水的阻挡,才暂时停下了追击的步伐,否则说不定就已攻入辽东。
不过,公孙康的噩梦并未结束,与前次不同,曹操这一次并不准备再放过他。
正是在这种内忧外患的窘迫局面下,公孙康才不得不急病乱投医,将希望寄托在大哥的出兵救援上。不过,他却忘了一件事情——大哥已与曹操达成了休战协定,两年的休战还远未到期。
先期而至的亲笔书信中,法正向大哥阐明了他自己对辽东战局的看法。法正认为辽东军大势已去,内外交困下,公孙康能维持半年已算万幸。所以,从即日起,对公孙康的实质性支持可以减弱乃至停止,以免我方提供的粮草军械被曹操所得。不过,暂时还应对公孙康虚与委蛇,鼓足他的信心,从而利用辽东更多地消耗曹操。
公孙康的使者力劝大哥放弃与曹操的休战协定,乘曹军兵力集中于幽州的机会,自青州出兵直捣冀州、幽州,打通与幽州的联系。届时,公孙康愿意奉大哥为主。
面对这九成是假,一成是真的承诺,大哥笑了笑,却未置可否。
最终,还是由诸葛亮代为答复使者,称我方虽然无法背弃停战协议而直接出兵,却可以遣使与曹操交涉,逼迫其退兵。同时,我方还可派遣部分军卒伪装成辽东军搭乘水军战船,自海路北上进入辽东,助公孙康抗曹。
虽然未能达成出使的初衷目的,但我方的回复还是能让公孙康的使者接受。
逗留了两日后,使者动身返回辽东。
章和三年四月中,吕岱引军一万进入汉中,接替吕蒙驻守安阳,扼子午谷道。
四月下,吕蒙引本部兵马两万赶抵巴西,并在征得张鲁同意后,进驻葭萌关,从北面直接形成对西川腹地的威胁。蜀将吴懿引军一日急驻剑阁,以防范吕蒙。
五月上,黄忠引军两万进抵信陵。文聘引军万人进抵迁陵,会合廖化。
无当、无前两部飞军,进抵秭归。
感受到我军施加的强大压力,刘璝明智地解除了对张任的围困,朝川中腹地退却,凭险据守。
同时,川中流言大盛,直称张任“勾结”大哥,意欲尽屠西川士族官员,为刘璋复仇。很显然,流言正是由刘璝一方所造,目的正是为激起川中官员的反抗之心。
五月中,应我之邀,张任亲至襄阳。
凉州,武威
化名为“钟嶷”的司马懿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在凉州境内,似乎有人有意无意地打探着他的事情。
为了便于马岱统掌凉州,徐庶已将凉州的细作网络交给了司马懿。随即,司马懿又对此做了进一步的完善,以保证能在第一时间把握凉州内外所发生的大事。
也因为此,司马懿才能察觉有人打探他。
事实上,自马岱夺回西凉之后,曹方的细作就从来没闲过刺探马岱的军力,刺探凉州目前的形势……当然,这里面自也少不了对那个助马岱成事的谋主的打探。
曹操知道,仅凭马岱是不可能如此巧妙地夺下西凉,并铲除韩遂。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马岱,而是那个隐藏在后的谋主。
不过,由于一贯深居简出,加之在西凉生活多月后面貌有了很大变化,而司马懿也刻意保留了这一变化,所以曹方细作的探查并没能有太大收获。尽管习惯了被打探,但他却察觉这一次不比先前——对方似乎很有针对性,甚至是照司马懿长相的特征进行打探。
司马懿隐隐有种感觉,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
就在这时,一条消息传到了武威——许昌朝廷户曹尚书司马朗之父骑都尉司马防辞世,司马朗去官返回河东老家,为父丁忧。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七章(下)
凉州刺史府
偌大的议事厅内,仅只有马岱和司马懿两人。
“仲达,你打算怎么做?”垂下手中的绢书,马岱抬头看向司马懿,郑重地询问道。
司马懿双目微闭,表情凝重,却没有做出回应。
有关父亲司马防辞世的消息,司马懿并没有隐瞒马岱。他非常清楚,这样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想就能隐瞒过去的。马岱虽然谈不上智计出众,但行事仔细沉稳,肯定能够发现一些异常的迹象。
隐瞒,最容易产生隔阂矛盾。与其如此,还不如坦诚相告。
不过,纵然以司马懿的天纵智计,面对父亲亡故这样的传闻,还是无法做到置若罔闻。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这世上最让人痛心的事!”见司马懿默然不语,马岱叹了口气说道,“要不先派人去河东探探路,看情况究竟如何?”
以己度人,马岱对司马懿倒是有几分身同感受的意思。
司马懿依然沉默。
马岱站起身,走到司马懿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劝说道:“仲达,你先回府歇息,我安排人去河东……”
“马将军,不必了……”司马懿一抬手,摇了摇头说道。
马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司马懿。
“嗬~~!”长长地呼了口气。司马懿抬起头,脸上带着相当勉强的笑容。低声说道:“这里面很可能有圈套……”
“圈套?”马岱略显诧异地询问道,“什么圈套?”
“不瞒马将军……”司马懿将近些日有人打探自己的事情对马岱做了一番叙述,“偏偏在这个时候,居然传来家父辞世的消息,未免有些巧合。懿怀疑,曹操业已识破了懿并未死去,甚至推断出懿身在西凉。故而想以家父辞世的消息,引诱懿暴露形迹。”
马岱剑眉微挑。不解地说道:“曹操怎会识破仲达之事?”
“凉州虽已被马将军所掌。但毕竟时日尚短,不免有鱼龙混杂。曹操细作若是有心,未必不能察觉到懿的存在。假使其中有人曾见过懿,或是听闻过懿的往事,有所发现自然也就不奇怪了!”司马懿克制住自己心绪的浮动,为马岱分析道,“此外,凉州官员中。或许也藏有曹操内应之人。”
“恩……”马岱点点头,沉吟着说道。”如果曹操当真对仲达的身份有所怀疑,以司马老大人来设一个陷阱,也不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仲达虽然不宜亲往,却可以派遣几名细作暗中查探。将情况搞清楚更好些!”
“也不行!”司马懿仍然摇头,“如果这真是一个圈套,曹操必然会对河东严加盯查。
不需要懿亲自前往。只要我方加派了细作,其实就能证实曹操的猜测。若非是懿。谁会对家父辞世一事如此关切?”
“……”马岱微愣,一时无语。但仔细思索之后,他知道司马懿的顾虑完全是在理地。
一旦所派的细作被曹方察觉,司马懿身在西凉之事就等于是不打自招。
“仲达莫非就准备什么也不做?”马岱佩服司马懿在如此情形下依然能保持冷静,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丝疑惑。
“……”思索了片刻后,司马懿缓缓说道,“有一个办法,应该可以确认家父辞世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什么办法?”
“以细作联络荆州,了解荆州那里有无得到家父的辞世的消息。如果此事是真,荆州乃至扬州应该都会有所耳闻;若此事为假,则曹操必然是针对凉州散布的流言,荆州那里该当是一无所知。”
“虽然可行,但也得费上些时日……”马岱定睛注视着司马懿,略一沉吟,还是问了出来,“仲达,如若司马老大人当真亡故,你待如何?”
司马懿双目微微闭起,以掩饰眼中的痛苦之色:“……除遥祭外,别无他途。”
顿了顿,司马懿怅然说道:“若懿贸然返乡,家父或在或故,皆不会原谅我这不孝之子。
归去何益?归去何益……”
对司马氏这样的世家大族而言,在这样的乱世里,一人数人的生死根本算不得什么,最紧要是维持家族地存继。司马懿很清楚这一点,更明白自己在刘备麾下的每一功每一绩,都是在为司马家的未来添砖加瓦。而其长兄司马朗及几个弟弟为曹操效力,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当今天下的归属,早成非刘即曹之局,而这里,又以刘备的希望更大。在家族无法投向刘备的情况下,司马懿其实就承载着族中的希望。
如果现在司马懿当真返回河东,无论是生死未知的司马防,还是司马家的其他人,肯定是恼怒大于喜悦。
对司马懿的话,马岱似懂非懂,但他也没有深究,转移了一个话题说道:“主公似乎准备对西川用兵了,将军已经回到襄阳。咱们需不需要出兵策应?”
“西川地势险要,道路崎岖艰难,并不适合骑兵作战,铁骑派不上用场。论步卒,荆州军的精锐更胜凉州。”司马懿强打起精神,分析道,“近段时间,凉州还是以休养生息为妙。主公也应该是这个意思!”
“恩……”马岱点了点头,并没有感到不快。
由于韩遂、阎行举族都被夷灭。血仇已报大半地马岱,性情中的急躁成分又消去了几分。另一个仇敌曹操依然存在。但马岱已不着急,在他看来,能将曹操一天一天地逼入绝境,反而更有雪仇的快意。
张任一赶到襄阳,只稍做休息,便提出请求——商议进击叛逆刘璝的事宜。
能够体谅他急切的心情,我也没有做什么推诿。
站在一个巨大的益州地形沙盘旁,张任与另一名川将张翼兴趣浓厚地指指点点。浑然将我这个主人忘却在一旁。
这时代的人。连使用的地图都相当粗糙,对沙盘这种直观的作战临摹工具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位于丹阳的扬州军械坊,是能够制作军用沙盘地唯一机构。正因为保密得当,到目前为止,沙盘依然是我军特有地。
张任、张翼第一次见到沙盘,惊讶自是难免。
“张征西,贵方先前索要的大量蜀中地图。就是为了做这个东西么?”终于停止了欣赏沙盘,张任转身向我询问道。
张任的体型样貌与一般的蜀人大有不同。蜀人身材偏矮。面宽而鼻塌,但张任的身材颀长,偏瘦的身体里蕴藏了无穷的力量,国字形的面庞充满了阳刚之气,双目精光内蕴。
传闻中,张任地武艺为蜀中翘楚,并不是虚言。仅就我的判断。他的身手虽然比不上赵云、黄忠,却要超过关平、文聘。差不多能够与魏延相当。
拥有上佳的身手,统军一流,不乏智计,张任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将才,甚至是帅才。他另一个让人欣赏的地方,就在于那近似于“愚”的忠诚心。
历史上,即使明知刘璋败局已定,被生擒的张任却依然拒绝了大哥的劝降,毫不犹豫地慨然赴死。
纵观前后三国,能做到这一点地,仅只二人,一是张任,一是吕布麾下那位大名鼎鼎的“陷阵营”统领高顺。
当然,人无完人,张任身上也不乏缺点,最为突出地就是他那过于保守(主要指排外)倔强的性格。
不过,近来这方面已经有所好转了,他这一次能应邀到襄阳来,就是一大证明。
“不错!”我走到张任跟前,笑着问道,“文越以为此物如何?”
“山川树林、沟渠栈道、城池关隘,一目了然。于行军作战,简直功用无穷!”张任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弯下腰,伸手摸了摸沙盘,张任很疑惑地问道:“张征西,此物究竟是如何制作而成,居然凝而不散。”
“这是由我扬州军械坊所制,我亦不知如何做成!”笑了笑,我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哦~!”张任有些遗憾地应了一声。
“文越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赠送一个小些的给你!”
“当真?!!!”张任眼睛一亮,当即拱手微施一礼,“如此多谢张征西了!”
分宾主入座后,双方很快进入正题。
“……十日内,天子讨刘璝、张松、孟达等獠的诏书即可到达襄阳。届时,可先以诏书着定刘璝等獠的乱臣贼子身份,并号令蜀中官员士民响应王师,共讨叛逆!”说到这里,我正色对张任说道,“文越,若想早平叛乱,恢复蜀中安宁,少生伤亡,你必须按下雷霆愤怒之心,宽对附从叛逆之士民。若追究过甚,则必然引起恐慌,徒增贼势,而加大平叛的难度!”
“……”张任略一沉吟,正色缓缓说道,“张征西放心,任并非只知徒逞武勇之人。除首恶外,附从者只要不抗拒到底,都不追究!”
“恩!”我点点头,“如此一来,助贼者必微。”
指着沙盘,我继续说道:“此次进击,我意兵分三路,同时推进。
第一路……
第二路……
第三路……”
“三路齐进,虽然有利分敌,但蜀中地形过于险要,许多地方甚至只需一、两千人,就可抵挡过万大军。”听完我的计划后,张任探身指着沙盘上一处,“便如葭萌关这一路,虽然看似距成都不远,但其间却先后有剑阁、绵竹之险。只要扼住其中一处,吕平南的两万大军恐怕就是进退不得!”
对张任的质疑,我未置可否——张任自然不知道,在原先的历史上,他死后约50年,曾有一人对剑阁天险来了一次反利用,麻痹住守军,最终完成破蜀的奇功。
而这人,正是我如今的义子,也是唯一的亲传弟子——邓艾!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八章(上)
正月十六日,在一位族叔和十数名兵士的陪同护送下,姜维远涉千里,历时一个半月,终于从冀城赶到了襄阳。
从姜冏返回凉州,至姜维来到襄阳,其间仅只相隔三个半月。原本我以为,至少也得到今年下半年姜维才有可能来到襄阳。
算上这来回的路程,便可见姜冏想让爱子求学的心情是多么的渴切。
可怜天下父母心!
带着几分期冀,我暂时放下手边的军政事务,亲自将姜维一行接入襄阳城。
或许是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影响,第一眼看到姜维时,我就感觉到此子不同凡响——虽然同是八岁,但姜维的个子要比苞儿矮上半个头,或许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人看起来也有点偏瘦,不过精气神却是十足。与一般凉州人的粗犷豪放不同,姜维的相貌里带着几分南方人的柔秀。虽然样貌身量还未长成,但可以预见,姜维日后应该会是一个不逊赵云、陆逊的美男子。
不过,比之样貌,更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姜维身上那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高傲。即使在我面前,这小家伙也是全无惧色,甚至以一种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
是夜,我特地在府邸里设宴为姜维叔侄接风,邓艾也列席作陪。
“小子无知,有一疑惑想请教张君侯……”宴至一半时,姜维终于向我“发难”。
我放下手中的酒爵,转头看向姜维。
“敢问张君侯。究竟何为名将?”
“名将者,善将兵,善将将,善省时度势,善用天时、地利、人和,善运筹帷幄,善攻心、善伐交、善攻城,善……”还未等我回答,与姜维对面而座的邓艾就已先行开口。
经过求学鹿门的磨炼,邓艾地口吃毛病已经完全纠正了过来。说起话来铿锵有力,条理清晰。
姜维看向对面这个比自己略大几岁的少年,颇为诧异于对方的缜密的回答。但他并没有被吓住,收回凝视邓艾的目光后。又冲我问道:“皆言张君侯为当世名将。不知张君侯自谓如何?”
到了这个时候,任谁也知道这小家伙是在针对我。
姜维族叔姜图轻声咳嗽,想要提醒自己的族侄莫要失礼。
笑了笑,我饶有兴致地盯望着姜维,同时思索着他针对我的缘由。照理讲,我给了他一个世人皆梦寐以求的进入鹿门书院求学的良机,姜维该当感谢才对……
“既是世人皆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邓艾一改往日的沉稳,与姜维针锋相对,“又何必多此一问?”
邓艾大概也是看出姜维对我的“敌”意,才会如此激动。
“世人皆谓,便为真乎?”姜维也被激起了好胜心,高声驳斥道,“世人也曾谓王莽为诚挚君子,实际如何?”
两个小家伙宛如天生的冤家对头一般,从一开始就争论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愿退让。不过。年长五岁,又在鹿门就学三载的邓艾还是略胜一筹。
宴散之后。姜图私下里诚惶诚恐地向我请罪,称姜维年幼无知,希望我不要怪罪。他也解释了姜维针对我的原因——身为家中独子地姜维,不愿远离父母,跋涉千里到荆州来求学。或许,他还对庞德公存有疑惑……正因如此,姜维就对提议让他南下襄阳求学的我心生怨愤。
休息了一日后,我专程陪同姜维叔侄去一趟鹿门山。
青山依旧。幽泉长流,鹿门山仍然是荆州、乃至天下最闻名的求学圣地。但庞德公却明显衰老了不少。
再有四年,这位博学善授的鸿儒就将至古稀之年。最近这一年,庞德公的身体状况并不如前些年那般健康,所以才有了收山闭院的意思。若非为了姜维的未来,我也实在不愿再叨扰庞德公。
不过,姜维这小子似乎还不太领情,与庞德公一老一小相互以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对方。
观察了近半盏茶的工夫,庞德公突然转头对我说道:“张征西,劳烦诸位先到罔殆草堂去歇息片刻,老朽想考教此子一番!”
虽然庞德公面色古井无波,但我却留意到他眼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看来,他对姜维第一印象并不差,这也让我放心了一些。
纵然是我,也无法强迫庞德公收徒,只能推荐人选。
谁料想,姜维似乎还很反感庞德公所说的“考教”二字,居然第一个起身要离去。
“童子知礼乎?”庞德公淡然说道。
“老朽有自知之明乎?”姜维以庞德公先前的自称反驳道。
我冲姜图点点头,两人悄然退出了书房,留下了那一老一小。
大约半个时辰后,庞德公才携姜维来到罔殆草堂。
与先前的桀骜截然不同,姜维毕恭毕敬地跟随在庞德公的身后,直如一个乖巧的小徒一般。显然,他已完全被折服了。
可以想见,连诸葛亮、庞统、徐庶都景仰不已的庞德公,“搞”定一个童稚姜维自是不在话下。
“小子无知冒犯,请张君侯见谅!”姜维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一礼。
待我托起姜维后,庞德公依旧以他那平静无波的语调说道:“此子将为我闭门之徒!只是不知以我老朽之身,还能否等到此子德才大成之日。”
用饭后,庞德公将我邀入他的书房内。
“本以为邓艾将为我收山之徒,却不想张征西又送来此子!”庞德公轻捋颔下花白长髯,摇头阻止了我致歉之语,微笑说道。
“德公以为此子如何?”
“以资质而言,或许稍逊孔明、士元……”庞德公很欣慰地说道,“但亦是天纵之才,可堪大造!若细加打磨,日后必可与邓艾并成为社稷柱石。
老朽而今唯一之愿,就只是乞上天再赐予五年寿元,能使姜维此子学有所成……”
看着眼前面带微笑地庞德公,我心中一阵感慨——这位学贯天人的大儒,论才华,或许还要胜过诸葛亮、庞统,但却能不为世俗功名利禄所惑,甘心隐居山林修学授徒,十余年如一日。门下弟子,三卿四太守,五百石、比五百石以上地官员更是比比。然而,他却从来未向众弟子索求过一丝回报。
他的所作所为,显得那么异类,却又“异”得令人无法不生出敬意。
邓艾,姜维得师如此,何其幸哉!
章和三年五月下,天子下旨,严斥刘璝、张松、孟达等人弑杀帝室宗亲、益州刺史刘璋的逆行倒施,下令以王师十万讨伐逆贼,恢复西川之清宁,并诏告蜀中士族军民,勿从贼逆,迎王师入川平叛。
同时,天子颁旨,以张任暂行益州刺史一职,晋镇军将军。以严颜暂行蜀郡太守一职,晋讨寇将军。张翼、张嶷、雷同、吴兰等将晋中郎将。
五月底,除远在葭萌关的吕蒙,及镇守南阳的庞德、镇守安阳的吕岱外,我将黄忠、陆逊、甘宁、文聘、陈到、廖化、丁奉、朱桓、贺齐等中郎将以上的将官齐招至西陵,进行战前的最后一次全体军议。
此次入川作战,我军将动用水、步军八万五千人,再加上张任所部5000余人,总军力为九万人。
我自然是主帅地不二人选。在人员配备上,右将军陆逊负责留镇荆州,一方面继续统筹南中事宜,同时整训新军。
镇南将军黄忠统领南路军,以文聘、廖化为辅,辖下两万五千人。
平南将军吕蒙统北路军,以关平(为进行入蜀之战,我将关凭借了过来)、沙摩柯为辅,辖下两万七千人(无当无前两部飞军共七千人正朝葭萌关开赴途中)。
我自统中路军三万三千人,并将会合张任。
章和三年,六月十六日晨,大哥亲临西陵主持誓师仪式,随即大军启程西征。
许昌
“如今防公(司马防)假死之讯已传出逾月,若司马懿当真未死,定然不会置此事如罔闻。”大司农钟繇不太乐观地对尚书令荀彧说道,“文若,看来我等的猜测有误,至少助马岱夺取西凉地谋主并非司马懿。”
“这倒未必?”荀彧微微摇头,沉吟着说道,“司马懿是足智多谋之辈,且早年时便善于隐忍。或许他也已识破了我等的用意,故意隐忍不发。”
“假传死讯一事,对防公和伯达已多有亏欠,还是暂且就此而止吧!”轻叹了口气,钟繇提议道。
“既然有了开端,半途而废实在太过可惜!”荀攸否决道,“若马岱之谋主确为司马懿,则西凉便不足虑了。”
“那该当如何呢?”曹丕看了看荀彧等人,请教说道。
“让司马季达同马防四子司马旭倒西凉走一趟……”荀彧沉吟了片刻,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八章(下)
司马府邸
送走了荀彧的使者后,司马朗折返回府,蹙着眉头,恭敬地对老父司马防说道:“父亲,看来荀文若他们是铁定认为二弟未死了,不知您怎么看?”为配合荀彧等人计划,司马朗已自许昌返回了河东老家。
已过花甲之年的司马防,精神却还矍铄,眼睛也并不浑浊。
听了长子的询问,正在阅览简书的司马防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回道:“未死便未死吧……”
“父亲……”司马朗诧异地看着司马防,不明白老父为何显得如此漠然。在八个兄弟中,司马防最看好的就是司马懿,曾言司马氏的未来就这个次子了。
司马懿隐姓埋名潜入刘备充当内应那几年,司马防虽然口中不常提及,但对次子的安危还是极为挂心的。当日曹操亲自登门告之司马懿死讯之时,司马防险些晕厥过去,此后数日更是未进水米。但如今司马防却对司马懿的事情显得这般冷漠,无法不令司马朗生惑。
“嗬~~!”见长子似乎非要问出个究竟来,司马防放下手中简书,轻叹了口气,“仲达死或不死,跟我司马家已无什么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哪里还理会得那么多?”
“……”司马朗实在没办法弄懂老父话中的意思。
“伯达,你关心则切,以至深陷局中而自迷……”看出儿子的迷惑,司马防摇了摇头说道,“此间无人,只你我父子二人,也无需讳言了。
伯达,我且问你。当今天下大势如何?”
“……”司马朗略一踌躇,还是回答道,“天下两分,南强北弱。”
“好,好,好!倒也不算甚迷……”司马防点点头,轻赞道。”我司马氏根在河东,只能为许昌效力,动转不得。
近些年来,北曹日衰。南刘日盛,两分之局三十年内或许就会终结。倘若南刘一统天下,我司马氏纵然中途归顺,也难得重任,如此一来,衰微必矣。
仲达若真还在世,若协助马岱夺取西凉者真是仲达。则足以表明一件事——……”
司马防古井无波的老眼中闪出异样的神采:“仲达身份虽然暴露,却仍为南刘重任。”
“这么说来,先前的死讯,乃是南刘为保全二弟所为了?!!”司马朗激动地说道。
“若仲达还在世,应是如此!”司马防点点头。
“父亲,既如此,为何不密派人手联络二弟?”司马朗略显疑惑地说道。
“联络仲达做什么?”司马防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今我司马氏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荀文若的留意之下。真联系上仲达。难道还要让他回返不成?难道要让他再当内应不成?难道要让他献出西凉不成?”
司马朗一阵默然,知道老父的话完全在理。荀彧所以想方设法要引出司马懿。肯定不是为了演什么父亲重逢、兄弟再聚的亲情戏,最可能的目的,就是要再次利用司马懿为曹操效力。
“这么说,二弟很可能是故意不与家中联系?”司马朗恍然说道。
司马防点点头,轻叹道:“仲达很聪明,或许也很幸运。有一个识人而宽厚的刘玄德为主君,仲达若能用心,日后司马氏存亡维系恐怕就要靠他了……”
对父亲夸赞二弟的言语。司马朗并不妒忌。司马防对子女的教育相当成功,八个儿子一向关系和睦。不会有什么争宠的行为。
“父亲,四弟怎么办?”想起荀彧要求司马旭前往西凉的事,司马朗不禁愁上眉头。
“去便去吧,有何可仇……”司马防不喜不悲地说道,“把季达叫过来,我有些话交代一下……”
“是!”司马朗恭敬地应诺一声后,起身离去。
张任邀荆州大军入川平叛的消息,在西川引发了极大的震荡。前些日庐江朝廷的讨逆诏所造成地风波尚未消除,又来了这么一个震撼性的消息,历史原本就人心浮动的蜀中诸郡变得更加惶惑不安。
庐江天子年岁虽幼,却是孝暨皇帝的嫡出血脉,是承继帝位的第一人选,以正统性而言,远胜许昌的天子。辅政的大将军、大司马刘备,更是孝暨皇帝之叔,仁德名望远布海内。加之前益州刺史刘璋也正式拜领过庐江朝廷地宗正卿一职。
综此种种,在多半西川士民眼中,庐江朝廷无疑就是正统的朝廷。由朝廷所下达的讨逆令,不由得就让许多人将刘璝、张松等人视为叛逆。
刘璝虽然竭力想要抹消庐江朝廷所施加的影响,宣称许昌朝廷才是正统山,但情况并未能有太大扭转。
更关键的是,去年荆、扬大军所进行的北伐战事,已让不少蜀中士族官员看清刘备、曹操两方的实力对比正朝刘方倾斜。如果当真要在刘、曹两方中选择一方投靠,多半士族自然是愿意投向实力占优,又素有仁德之名的刘备。
成都,刺史府议事厅内,刘璝大会西川文武官员,商议如何退敌卫土。
“刘备乃世之枭雄,此次名为什么‘讨逆’,其实不过是想枭取我蜀中之地。我等皆生于蜀地,长于蜀地,岂能坐视这一方水土为刘备所得。”刘璝神情悲愤,慨然长呼道,“诸公皆蜀中忠挚之士,还望能与璝齐心并手,共抗外辱!”
刘璝态度恳切,言辞激昂,然而厅内的文武官员反应却比较平淡,除了张松、孟达等人外。近半数官员都保持着沉默,低头不语。
事实上,自刘璋身死至现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刘璝虽然掌控西川大权,却始终未能收服那些原本的中立派官员。似黄权、庞义、秦宓等人,表面虽然接受了刘璝主掌大权的事实,但实际上却是实行消极对抗。基本不为刘璝设一计,出一策,办一事。
“刘备来势虽然汹汹,但其实并不足惧!”见刘璝遭遇冷场。益州别驾张松解围说道,“西川地势险要,栈道难行。能深入我蜀中腹地的,仅只那几条道路而已。
择险要之地,驻以重兵,任他有雄兵百万,也难有寸进。待粮草耗尽。刘备军不战自退。这大好西川,依然是我蜀人之天下。”
张松相貌虽然丑陋,但饶富机智,言辞极佳,这番话很富煽动力。一些中立派官员,想及西川可能为外人所得,不自觉地思想有了转变。
“此次寇犯的敌军主帅是刘备之弟张飞。”大将泠苞皱眉说道,“张飞擅长用兵,近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震四方,连曹操也避之唯恐不及。此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张飞又如何?他还能飞到成都来不成?”张松嘿嘿一笑。拈着颔下的短须,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扼险不出,任张飞用兵如神,也只能徒呼奈何!”
以目光扫视着武将列,张松以鼓动性极强地口气说道:“能将威震华夏的张飞折戟,该是何等荣耀之事!”
“张飞就交给我了!”孟达举步出列,昂然说道。
“我亦愿领军拒那张飞!”大将杨怀不甘落后地说道。
“我亦愿……”
满意自己说辞的效果。张松面上闪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冲刘璝使了个眼色。
刘璝面现喜色。拍案说道:“张飞兵分三路来犯,葭萌关一路已有吴子远(吴懿)扼守剑阁,如今还剩两路。子度(孟达)、公表(杨怀)可各引兵拒其一路。”
“诺!”孟达、杨怀慨然应命。
“诸位将军皆能奋勇争先,何愁敌军不退。”张松欣然说道。
厅下,静立一旁的黄权以极细微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唯一有所留意的王累,看了看黄权,却没有说什么。
……
章和三年六月二十七日,我统领中路军与张任会师于巴东梁平。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若不亲历,绝无法深切理会这句话。自秭归进入巴东后,道路便变得艰难崎岖,行走极难。
我方细作对西川多年来探查地作用,此刻尽显无疑。在细作的引领下,大军行走的已经是最为便捷的路径。但饶是如此,大军每日行军路程也很难超过50里。而且,这还是托未曾遇敌之福。
过梁平之后,还有更为险恶地路道在等在前方。
张任早已在率军在梁平等候。他几乎将麾下能够动用的所有军力全部带了过来,仅仅留下部将张嶷与500军卒驻守汉平。
除我之外的其他两路兵马,吕蒙那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黄忠的南路军在甘宁水军的策应下,沿长江之南行军,业已抵达涪陵,目前为止同样也未与敌遭遇。
根据细作传回的消息,刘璝似乎放弃了外围的一些城池,而集中军力固守地势更为险要地关隘据点。
这一战略,虽然保守,却是极为有效。如果想要强攻,付出多少代价还是其次,关键在于未必能够攻下。
不过,幸好我也没有准备强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九章(上)
会合了张任后,两家联军在梁平停驻了一日,进行最后的休整。
出梁平再往西行,就将进入刘璝的实际控制区域,随时都有可能遇敌。根据细作的回报,川将孟达业已引军两万依托广安、垫江的险要地形安营扎寨,展开防御。
自巴东进击,必须翻山越岭,先经德阳,再过雒城,才能抵达西川的心脏——成都。这一路上,最大的障碍莫过于绵延千里的大巴山脉。
方圆数百里内,只有两条道路便于大队兵马翻越大巴山,除此之外,最近也必须北上400余里,从巴中的落旗山隘才能通过。
比较要命的是,这两条道路分别被两座城池所扼——始安和垫江。
垫江为山城,居高临下扼住山道,不攻下城池,休想前进半步;始安虽然坐落于谷地,但在谷前的山岭地势高险,只要引一军据守谷道,再派少股兵马守两面山头,绝对可以一挡十。除了这两座城池,沿途还有数座关隘营寨,如果敌军铁下心来死守,强攻只能是一场噩梦。
甚至连张任、严颜自己,到现在也没能想出一个破敌方死守战术的办法来。
军帐内,一场至为机密的军议正在进行之中,参议者仅只有我与张任、严颜三人。
“……如此,大局应可一举而定。”在插满小旗的沙盘上不断比划着,我将此次平叛定蜀之战的真正战略部署计划对张任、严颜做了详细解说。
上次与张任在襄阳商议西征事宜时,我虽然向他交代了大致的计划。但却暂时隐瞒了计划里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做此安排,主要是为保证计划地隐蔽性。
谁也不敢肯定,张任麾下的将官里,有没有人是刘璝的内应。只要稍有所泄露,整个计划就可能功亏一篑,如果由计取转为强攻,就实非我之所愿了。
正因为此,除黄忠、陆逊、吕蒙外,连我军内部都没有几人知道我的真正计划。
不过。时至今日,已经可以向张任、严颜透露了。而且。我也需要他们帮忙。
以兵力论。张任手中那5200来人实在算不了什么。但是,张、严二人对川中知根知底,影响力广,又颇有人脉。这些方面的重要性,甚至还要超过5200余军卒。能否与他们配合好,对此次的西征至为重要。而且。战后的安抚人心,以及将西川真正地收归大哥治下,也需要他们的大力协助。所以,对他们开诚布公些,有利于减少不必要的误会,并拉进双方之间的关系。
随着我解说的深入,张、严两人面上地惊讶之色变得越来越重。不时地还交头侧耳轻声商议着什么。
“张征西,你这计划虽看似绝妙。然风险性太大,任并不以为可行。”停止与严颜地商议后,张任很坦率地说道,“地图上确实有这么一条栈道,但张征西并不了解实际的情况。”
起身很随意地跪坐在沙盘前,张任指着先前我比划过的一条道路说道:“阴平栈道极为崎岖,行走之难好比登天,以前曾多有行人落崖丧命之事,故而近年来少有人迹。而且,已有多年未对栈道进行过任何修缮,漫说大队兵马,就算是几个人也未必能够通过。”
“张征西,文越说得不错!”严颜也起身凑到沙盘跟前,指着其中一点,恳切地说道,“就算能够通过栈道,叛军若是扼守住江油,则我方奇兵便将落得进退两难。
届时,叛军若前后施以夹击,恐怕奇兵最终覆没之险。”
“除江油外,绵竹关,白马关都是易守难攻地险要之地。”张任又补充说道。
“呵呵……”我点了点头,呵呵笑道,“连文越和孟道(严颜)都这样看,骗过刘璝之流自然是更不在话下了!”
“啊~~?”张、严二人诧异地看向我,有些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严颜斟酌着说道:“张征西此言何意?”
“备周则意殆,常见则不疑。越是险要,越是以为万无一失,就越容易疏忽大意,奇兵也就越容易成功。”我回望了张任、严颜一眼,指着沙盘说道,“阴平栈道之险,我早有耳闻。若是一般兵马,想翻越阴平确实难比登天。”
在张任、严颜疑惑的目光中,我话锋一转:“不过,我军中却有两支劲旅,最擅攀山越岩、泅水穿林。”
张任突然眼中一亮,失声说道;“莫非是那支无前飞军?”
“不错,正是无当、无前两部飞军!”我并没有向张、严二人隐瞒,“无当飞军皆为山越族人,无前飞军皆为五溪蛮人。这两族人世居山林,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征募成军后,攀越山林更是两部飞军日常操练项目。”
“张征西,这两部飞军有几成把握能越过阴平栈道?”张任急切地询问道。
“不出意外,应有七成把握!”我相当肯定地说道。
“既有七成把握,有何不可行?”张任一拳击打在地面上,慨然说道。
张任用兵向来不缺乏冒险精神,这从他被八倍之敌围困在汉平时却依然敢于派兵奇袭,便能够看出来。
“不过,若是被叛军所察,纵然能越过阴平栈道,也是无济于事!”严颜虽然也面露喜色,但仍旧持重地提醒道。
“这就需要我等将戏做全做好……”我微微一笑说道。
“请张征西明言……”张任诚恳地请教道。
相携回到自己军中。张任挥退亲随,语气略显复杂地对严颜说道:“孟道兄,你如何看张飞?”
“本作品1……6k独家,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ww.16……k.cn!耳闻不如眼见……”沉默了片刻后,严颜才叹气说道。”此人治军用兵,都可称天下罕有。观其军伍阵容,便可知张飞治军练兵之术,我自叹不及多矣。难怪荆州军近年纵横南北,所向披靡。其用兵,更是可称诡变无方。如果不是今日听他道明。恐怕你我如何不会想到他居然想奇渡阴平,饶剑门关直袭成都。”
顿了顿。严颜继续说道:“更难得地是。他并非一味犯险,所施计策环环相扣,令人无法生疑。见微知著!难怪张飞能以威名震动华夏,连曹操也避之如虎。”
张任缓缓点头。沉吟了小半晌,突然说道:“孟道兄,你说以你我二人。若有足够军力,再以有心算无备,有几成把握能击败张飞?”
严颜诧异地看向这个亦徒亦友的蜀中名将,愕然说道:“文越何出此言?”
“刘备不会平白为我等征剿叛逆,他此次派出张飞和这近十万大军入川,十之八九也有乘机掌控我西川的用意。”张任神色复杂地说道,“他日一旦将刘璝、张松群贼击灭。我西川七郡何去何从?当真要拱手让予刘备?
若不相让,则我川军与张飞必有一战。
常言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以张飞军力之盛,若想胜之,只有乘其不备,施以突袭。”
“文越,你当真想让西川数十万子民永无宁日么?”严颜的表情逐渐由震惊转为沉肃,摇了摇皓白的苍首,轻叹说道,“如果与张飞一战,后果如何,你想过没有?
我只想问你四个问题……”
张任默然不语,静静聆听着严颜的话。
“其一,我等手中仅只5000兵力,精锐不及荆州军,如何能突袭张飞得手?其二,以张飞用兵之能,当真会那般容易被突袭?其三,世人皆知张飞乃是奉旨助我等讨伐叛逆。就算能突袭得手,世人将如何看待我等?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朝之逆臣?届时,川中士民又会有几人感激我等?其四,刘备拥荆、扬、徐、凉、交五州之地,人丁以百万计,军卒以十万计,一旦反目,我等以何抗其数十万虎狼之师?”
张任张了张口,想回答其中地部分问题,但沉吟了许久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文越,你我都去过荆州。荆州之富庶,百姓之安宁,倍于我西川。或许由刘大将军执掌西川,也并不是件坏事!”严颜年过花甲,对许多事情地思考更加理性沉稳。他知道张任一贯保守排外,想一下转变过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张任一向坚毅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沉默不语。许久后,才怅然地叹了口气。
七月初四,联军三万七千人进抵始安之东30里。
早早闻听我军西来的消息,孟达亲自引军万余人迎击。不出所料,他果然是屯重兵安营于谷道,分偏师各千余人于两侧山岭扎寨,形成一道立体的防御工事。
扎营后,我立即引张任、严颜等人往敌军营寨前勘察地形军情。
在一群将官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一个身披绿袍、盔明甲亮的将军策马出现谷道口,扬鞭眺望着我与张任一行。
“孟达!”一见这人,张任立即如暴怒的雄狮,策马上前几步,绰枪遥指,厉吼出声。
“张督,别来无恙乎?”两边岭上地守军都已强弓上弦,檑石待发,孟达也不虞张任会突然发难,呵呵大笑道。
“你这弑主叛逆的狗贼,还敢来见我?”张任怒不可遏地呵斥道。
“张任,我敬你,才称你一声张督,却不想你如疯狗吠人。”孟达勃然作色道,“分明是勾结刘备,谋害州君(刘璋),意欲篡夺权柄。蜀中之人,谁不知你叛逆之名。
速速下马受降,还能芶全你的性命,否则必然身首两处。”
眼见张任怒火中烧,就准备冲过去,我策马上前将他拦住。
“孟达,可认得燕人张飞?”我挺矛平指前方,大声喝喊道,“我奉天子命,提大军十万入川讨伐叛逆刘璝。你若识时务,速引军归降,可免你附贼之责。”
“哈哈哈……”孟达放声狂笑,“张飞,人或惧你,我却视你为小儿。这治安县,这华蓥山,就是你虚名告破之地。”
“狂妄贼子!”我须发皆张,“气冲牛斗”地怒喝道,“天下英雄,闻我之名,无不惊惧。你这贼子,居然敢如此小觑于我?
三日之内,我必要将你这狗贼斩杀。”
说罢,我“怒气冲冲”地领人折返回营。
山谷道口,孟达望着远方消失地人影,冷笑了一声:“莽撞匹夫,也敢称名将?”
一旁有部将谨慎地提醒道:“张飞声威极盛,未必都是虚名。适才或许是在施轻敌之计……”
“哼~~!”孟达不屑地说道,“什么轻敌之计,最多是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吧。这方圆数十里内,皆有我安排的细作,他想从其他山中小路攀越,只能是自取败亡。”
“不败的鬼话,就由孟某来打破……”再冲东面凝望了一眼,孟达拨马转身,朝谷道内驰去。
战局的进展,似乎证明了孟达的远见卓识——荆州军果然是明里攻打谷道,暗中派遣偏师寻找小路翻越,准备绕行到背后施以夹击。但在孟达的精心安排下,荆州军的偏师连遭伏击,损失数百人之众。
暗渡陈仓地计策失败后,恼羞成怒的荆州军开始发动真正的猛攻。但占据地势之利的川军,轻易地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坚守十日后,孟达得意地遣使向成都告捷,直称张飞业已被阻遏,不足为虑。
与此同时,吴懿、杨怀也分别传书成都,称防守虽然艰难,但皆成功地阻挡住了吕蒙和黄忠的大军。
刘璝闻讯狂喜,以为战事无忧大宴群臣。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六十九章(下)
益州刺史府内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战局的进展顺利,将笼罩在成都上空多日的阴云一扫而尽,一众文武官员放开了心中包袱,尽情畅饮开怀。
刘璝更是满面红光,频频邀饮。
酒过三巡之后,刘璝轻咳几声,微微抬手。
厅内的喧哗声逐渐褪去,乐器歌舞也顿时停顿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位上的刘璝。
“圣人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璝以为甚是在理。”刘璝长身而起,声音洪亮地说道,“刘备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大司马,其实汉贼。如今兴不义之师犯我西川,正是欲令川中士民不得安宁。如此倒行逆施之举,有违天命,以至天怒人怨,败亡必矣。
任刘备有大军十万,也难有寸步之进;任那张飞号称威震华夏,也只能徒呼奈何。
但要诸公与璝一心,拒刘备而保西川,并非难事。”
“并力一心,保我西川!”张松以他那特有的洪亮嗓门附和喊道。
“并力一心,保我西川!”厅内顿时回响起振聋发聩的呼喊声。
“请诸公满饮此杯!”乘着气氛热烈,刘璝拿起案上酒爵,高举过头说道。
数十只酒爵同时举到了空中,随即被一饮而尽。
“哈哈……”刘璝大笑着坐回位中,挥手说道,“今日当尽兴饮宴。诸公自请!”
片刻后,偌大的厅堂内又恢复了一片歌舞升平。
冲捋须微笑的张松点了点头,刘璝也很满意于自己说辞所达到的良好效果。近段时间,前线的战事虽然顺利,但川中内部各郡却都出现了较大的慌乱。
或许是有刘备所派地细作在搅鬼,又或是川中内部本就有人对刘璝不满,各式各样的谣言流传于各郡县,引起人心惶惶。
在张松的建议下。刘璝才设宴借前线捷报的契机,以安抚人心。
兴尽宴散之后,益州主簿黄权正待回府,却被从事王累从身后赶上。
看到王累使过的眼色,黄权微微颔首表示会意。
亥时,夜阑人静,王累造访黄权府邸。
黄、王二人皆非刘璝心腹。甚至很大程度上还与刘璝有所对立。尤其在刘璋身死、刘璝掌控大权之后,他二人一直都抱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因为二人的声望和人脉,刘璝虽然不满,却也不敢为难他们。但必要的监视戒备还是有地。
最近一段时间,黄权和王累刻意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与刘璝的矛盾,监视也逐渐被撤去。不过。饶是如此,两人还是不敢稍有懈怠,私下里的议事只能放在深夜。
“公衡,你如何眼下的战局?”王累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也说不清……”黄权缓缓摇头。
“大军十万之众。居然无一处能有所进展。”王累叹气说道,“文越、孟道乃是我川中宿将,征西大将军张飞更是威震海内,难道就胜不过这帮叛逆?”
“不知前线战况究竟如何,我等也难以妄加猜测。或许,这其中还另有玄机……”黄权拧眉斟酌着说道。
“公衡想到了什么?”王累眼睛一亮,急声问道。在川中众臣中,黄权素以远见闻名。
不过。让王累失望的是,黄权摇了摇头。
“如今我等所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应准备,耐心等待……”黄权望着摇曳地灯火,轻叹说道,“说不定,什么时候机会就会来临。”
“刘璝、张松、孟达这群叛贼,万死也不能赎其罪……”王累点了点头,恨声说道。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虺,砰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对地势险峻的剑门道的最佳写照。
相传战国时期,秦惠王欲吞蜀,苦于无路进蜀,谎称赠五金牛、五美女给蜀王,蜀王信以为真,派身边五丁力士,劈山开道,入秦迎美女,运金牛,开通了一条蜀道,称为“金牛道”,因其途经大小剑山,又称剑门蜀道。
剑门道一路有山峰七十二,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巍峨剑门,扼入川的咽喉,由于它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人称入剑门,则得西川。
不过,号称“剑门无寸草”地剑门栈道,一路都只有那寸草不长的特大砾岩,从正面看,这石壁恰似铜墙铁壁的天然城郭,把自秦岭而来的千里群山横阻于此,也阻断了自中原而来地步履;从侧面看,则如排天巨浪,汹涌澎湃;从背面看,像一群飞驰的骏马,让一切来犯者望而生畏。
正是有这样的地势之利,吴懿才能凭借一座简陋的关隘(注: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地剑门关是由诸葛亮在北伐时所建。不过,此前也应该有关隘在,诸葛亮估计是进行了扩建),将两倍之众的荆州军牢牢地拒于门外。
荆州军的猛攻仍在继续,但度过初时紧张的吴懿及其麾下川军已经能够防御得游刃有余。唯一稍觉头疼地,也就只有对方那超远射程的投石机了。
日近黄昏。急促的鸣金声响了起来。
攻打关隘的荆州军带着阵亡同伴地尸体,如潮水般撤了下去,只留下血迹斑斑的石道。
“又一天结束了!”望着血色地西面天空,吴懿呼出一口气,抬手止住了麾下军卒的弓箭射击。
在吴懿看来,这场围绕剑门道地攻防战,已成了无意义的死局。
荆州军无法攻克关隘,而吴懿同样也无力击溃荆州军。事实上。吴懿曾试图利用对方久战军疲的机会,施以奇袭,图谋一举击溃对手。不过,这场奇袭却险些酿成大败——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敌将吕蒙,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他居然对奇袭早有防备,非但在营中设伏,甚至还试图反诈开吴懿的关隘。
损失了2000余人后。吴懿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心死守。
“好几天没看见吕蒙了,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眺望着远方地若隐若现的敌军营寨,吴懿喃喃说道。
阴平栈道。一支6000余人的兵马艰难地前行。
“娘的,这条鬼路!”抬头看了看天,衣甲略显破损的吕蒙低声咒骂了一句。虽然对此行的险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上路后。吕蒙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700里的阴平栈道一路了无人烟,山高谷深,山势险恶陡峻,道路崎岖无比。或许是多年未有人行走的缘故。一些常年背阴地山道甚至布满青苔,行走时稍有不慎,就可能摔落谷底,粉身碎骨。
即使是擅长攀山越岭的无当、无前两部飞军,对阴平栈道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感觉。整整十四天,居然还没看到个尽头。(历史上邓艾是20余天完成700里的跋涉)。而一路摔落山谷而阵亡失踪者,竟然超过千人。
这一损失,让两部飞军地统领关平、沙摩柯痛心到了极点。
“三叔虽然说过这条路的崎岖艰难。没想到难成这样!”关平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喘着粗气对吕蒙说道。
“定国。你小子还撑得住么?”吕蒙关切地询问道。
“肯定比你能撑!”手拄在一旁的山岩上,关平没好气地回道。
“还嘴硬!”吕蒙嘴一咧,笑骂道,“早知道这么难行,就不带你过来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君侯和将军还不剐了我。”
由于年龄相差不大,而关平又没有身为关羽之子的架子,吕蒙与他的关系一向不错。彼此间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关平正待反讥,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响,顿时面色微变:“不好,大概是山石崩塌,希望不要再有伤亡了!”
吕蒙也收敛了笑容,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事情比关平预料的要稍好些——并不是山石崩塌,只是有一颗大石从山顶跌落。但有两名无前飞军的士卒躲闪不及被砸死,三人受伤。被砸死地两人,甚至连人形都看不出来,血肉模糊一片。
“他们两个都是族里的勇士,这么多年,打了那么多仗没死成,却被那块石头砸死了!”沙摩柯红着眼睛,蓬头长须的他宛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山岩上。
吕蒙拍了拍沙摩柯的肩,深深地呼了口气,嗓音略显走形地说道:“没有人会白死,没有血会白流。死去的勇士肯定也不希望我们留在这里伤心,征服这条该死的栈道才对得住所有阵亡的兄弟。”
沙摩柯没有应声,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鹰扬校尉傅彤急匆匆地从前方赶了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吕将军,斥候回报,前方20里就是摩天岭。”
“探仔细了?!!!”吕蒙精神一振,急声确认道。
傅彤肯定地点了点头。
“娘的,终于要出头了!”吕蒙以拳击掌,兴奋地说道。
摩天岭,是阴平栈道最为险要难行的地段。不过,只要翻过摩天岭,江油关就近在咫尺了。
关平、沙摩柯等人也转悲伤为兴奋,激动地扼拳挥舞。
摩天岭在望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军,6000余名士卒欢声雷动。
吕蒙面色突变,大声呵斥道:“快叫这群兔崽子把嘴闭起来,声音太大会让山石崩塌,非把咱们活埋了不可!”
山高如云表,玄鹤尚怯飞。
纵然在山连山、峰连峰的山群之中,高耸入云的摩天岭也显得那么突兀显眼。这座高逾600丈的大峰,绵延数十里,便如一道铁闸死死地扼守住蜿蜒险要的阴平栈道。
不越摩天岭,就休想继续前行。
山岭的北西坡度较缓,吕蒙、关平一行并不甚艰难地登上峰顶。山顶方圆数百亩,广可跑马。
走到山顶南侧,山如丸,河如带,云雾时而在身边缭绕,时而在脚下翻腾,阵阵凉风扑面,长途跋涉的疲乏也因此消除许多。
不过,更为引起吕蒙注意的,却还是下山地道路。说是道路,其实根本无路可行,摩天岭之南全然是一片峭壁悬崖。
傅彤走到吕蒙身旁,望着这片峭壁悬崖,不由得深深地咽了一口吐沫:“这真的能下么?”
“不能下也得下!”吕蒙神情坚毅,目光决然地说道,“走了600来里,才到了这里。过了它,就是江油。成都也就在望,将军的大计就能成功。”
“就算想回头,也没粮食了!”关平握紧拳头,沉声说道,“只剩下两天口粮,不拿下江油,咱们全得饿死在阴平道上。”
“挑身手最好的人出来,让他们先爬下去,拉他几十条绳索。其他人先就地休整。绳索一拉好,咱们就立即下山,在明天一早前,必须要到达江油。”收回远眺的视线,吕蒙当机立断地传令道。
“诺!”
清晨,凉爽的晨风吹拂着淡淡的薄雾。
江油城的驻守士卒照常打开城门,以供百姓出人。虽然前线战事正酣,已处川中腹地的江油却没有受什么影响。有剑阁阻挡,敌军根本不可能进到江油。江油城内的驻守军卒也仅只不足千人。
城门刚刚开启片刻,城外突然传出震天的喊杀声,薄雾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冲城门处冲来。惊慌失措的守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群五颜六色,形同鬼魅的敌军攻入了城内。
半个时辰后,江油城易手,连一个守卒都没能逃出。
当诚惶诚恐的江油令询问夺城军来自何方时,一名衣甲破损严重、面部甚至还血迹斑斑的将军咧嘴嘿嘿一笑回道:“自然是大汉的兵马,老子平南将军吕蒙,听说过没有?”
尽管战战兢兢,江油令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吕蒙。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章(上)
业已深入川中腹地,己军自阴平奇袭的消息随时都会被敌军察觉,只要稍有迟滞,便有可能遭遇剑阁敌军和成都敌军的两面夹击。到时候进无路,退无门,只能够束手待毙。
吕蒙并不想在胜利曙光已现的情况下功亏一篑,攻克江油之后,他没有做片刻无谓的休整,当即兵分两路进击——由关平引本部无当飞军急行军奔袭涪城,吕蒙自己则引无前飞军和收编的江油降卒在后跟进。
为防止江油失陷的消息被吴懿获悉,吕蒙还特地安排了百余名无前飞军士卒潜伏于江油至剑阁地道路之间,负责截击来往的通信。
急行军一日半后,无当飞军赶至涪城之北15里处。
关平命士卒稍做休整,随即亲自引领其中500人换装成川军模样,以江油令于玄为前驱,前往涪城诈取城池。
在关平的从旁胁迫下,箭在弦上的于玄不得不硬起头皮,诈称因剑阁战事紧张,粮草辎重消耗极大,为剑阁中转粮草的江油业已无粮可供,所以他亲自过来催促督运粮草。
涪城守将马汉虽然稍觉疑惑,但一则没有想到敌军会弃剑门道而走阴平道奇袭,二则江油令于玄本人也不假。加之前方战事一向顺畅,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后,他便命军卒打开了城门。
一进到城门。关平立即发难,亲自擒获马汉,500飞军士卒控制住城门后,发出讯号。潜伏在城外的其余1500士卒潮水般地涌入城内。
涪城内虽然有守军4000余人,但这些疏于战阵的士卒根本就没有料到战事当真会来临到自己头上,当主将被生擒后,他们对神兵天降一般地无当飞军兴不起任何的反抗之心。
寥寥的百余名抵抗者被瞬间击杀后,4000余人投降大半。其余数百人仓皇出城,意图逃往绵竹。却不想关平已先行安排了500飞军潜行至通往绵竹地道路两侧,当即一网成擒,仅有数十人成功逃脱。
“绵竹有驻军5000人。守将刘晙,与末将有旧。如蒙关将军不弃。末将愿为前驱,说服刘晙启城出降。”业已归降的涪城守将马汉献媚地向关平说道。
关平点点头,夸赞道:“马将军能有此心,甚好。既然如此,半日之后,关某与马将军即行赶往绵竹取城。”
马汉愣了愣。劝阻说道:“关将军远来疲惫,莫如先休息一两日,养精蓄锐之后再行赶路不迟。末将愿单骑先行赶往绵竹,劝说刘晙来降。”
“这个不劳马将军操心,关某与麾下将士惯于长途奔袭,这百来里路倒还不在话下!”关平摆了摆手,笑着回道。
马汉不便再劝,只能讪讪而退。
“于县令。我赶往绵竹之后,这涪城就暂且交于你。我会留下如军卒助你稳定人心。料想不用一日,吕蒙将军就会赶到,届时便无忧矣。”关平走到于玄跟前,郑重地说道,“稳守住涪城,便是大功一件,还请于县令多多用心。”
于玄忙不迭地点头。其实不用关平多说,于玄也知道自己已然没有退路——丢失江油本身就是大罪,再加上协助关平诈取涪城,使得于玄基本已无可能见容于刘璝。既然如此,不如死心塌地改换门庭了。
而且于玄同样明白,关平留下那500军卒,绝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助你稳定人心”,肯定也有监视的意思在内。这支名为无当飞军的劲旅之强悍,于玄这两天是深有感触——仅以徒步,居然能在一天半时间内,完成江油到涪城一百二十里的跋涉,这一点以前于玄想也不敢想。
既然打定了主意,于玄自然就要一尽下属的职责。见马汉业已离去,他放低声音向关平提醒道:“关将军,马汉与刘晙皆是刘璝心腹之将,不可轻信。马汉劝降刘晙一事,恐其中有诈,还望关将军慎思。”
关平打量了于玄片刻,突然微笑了起来,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于县令好意,关某已知,我自有主张!”
见关平模样,于玄已知不需自己再多说什么。
关平引无当飞军2000人,并收编的降卒近4000人,以降将马汉为前驱,急行两日,赶抵绵竹城北5里。
征得关平同意,马汉单骑入城,游说绵竹守将刘晙归降。
此时,绵竹城内正被一片疑云所笼罩。
由于关平的进军实在太过迅速,从涪城逃出的溃兵甚至来不及向绵竹城示警。直到关平军距离绵竹不到20里时,刘晙才得到大队“自家”兵马急行而来的讯息。
让刘晙困惑的是,此前并没有得到什么兵马调动的消息。
就在这时,马汉入城了。
“什么?”刘晙面色剧变,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好友,“江油、涪城都失守了?这么说,城外的是敌军?”
马汉沉重地点了点头。
“正之,你莫非业已投敌,此次入城是为劝我降敌?”刘晙骇然说道。
“我岂是那种反复小人!”马汉勃然作色道,“我虽降敌,却只是诈降。正是想借此设计。击破这一路敌军。与我同来地敌将,正是汉军大酋关羽的长子关平,只要能擒获了他。肯定能逼迫张飞撤军。”
“若如此,你我兄弟便成大功之臣!”刘晙化嗔为喜说道,“不知正之有何妙计?”
等候了一个时辰,马汉出城回报关平,称经过自己苦心劝说,刘晙终应允献城归降。
关平大喜,当即引军至城下受降。
绵竹北城大开,守将刘晙引百余军卒出城一里相迎。
对刘晙大嘉夸赞厚慰之后,关平接过了对方奉上地印信。端详了片刻,突然询问道:“城内伏兵可曾准备妥当?”
先前见关平丝毫未做怀疑,刘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正偷偷与马汉交流着眼神,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然发问,完全是下意识地回道:“一切皆准备妥当!”
话一出口,刘晙和马汉立即面色大变,惊觉计划已经败露,愕然抬头看向关平。
关平已将印信扔给了身后亲卫,右手摁在腰间配剑柄上,冷笑着看向两人。
对视一眼后。马汉、刘晙同时拔出腰间佩剑,怒吼着一左一右攻向关平,想要擒贼擒王。
轻哼一声,关平不退反进,欺身直插马、刘二人地空隙处。
距对手剑锋不足一步时,关平身体微沉,躲过马汉地剑势,左手势如迅雷地一把擒住刘晙持剑的手腕。顺势一带,剑锋准确无误地自马汉的咽喉处划过。随即。在一片骇然的目光中,关平左腿猛抬,重重地捶击在刘晙的腹部。巨大的力道,立时让对方疼痛得蜷曲栽倒在地,宛如一只垂死的河虾。
将夺下的佩剑重重地刺入身侧地地面上,关平冷眼睨视着那百余名不及反应刘晙士卒,沉声喝令道:“拿下!”
早有准备的飞军士卒一拥而上,将那百余人淹没。
一旁的地面上,吼管处鲜血激喷的马汉仍在做最后的抽搐,神采渐失的眼眸中蕴涵着无限的惊骇,身体的动作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静止下来……
主将刘晙受擒,绵竹城内所做的埋伏已全然失去控制,在城门不保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守军只进行了简单地抵抗,就明智地选择了弃械投降。
绵竹告失之后,通往成都的一路上,除雒城外,再无坚实的屏障。身为西川核心的成都,已经全然暴露在吕蒙的兵锋之下。
而此时,成都城正沉浸于一片轻松喜悦之中。
战事已经进行了近一月,看似强大的荆州军全面受阻。孟达、吴懿、杨怀凭借地势之利,以寡敌众,愣是让号称十余万的荆州大军难以寸进一步。
因战事而起的恐慌逐渐地消散之中,刘璝更是洋洋自得,三日小宴,五日大宴,以示庆贺。
唯有黄权、王累、秦宓等人对战事地迟滞不前大感失望。
就在这一片喜悦中,广汉太守费观并雒城(广汉郡治)守将高沛十万火急,快马流星来报部荆州军,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有多少兵马,业已攻克绵竹,正在朝雒城进击。雒城仅仅只有守军5000余人,费观极为担忧无法固守,急请刘璝增兵救援。
快马抵达成都时,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由于西川内部的流言尚未消除,人心还不安定,刘璝严令城门校尉夜间不得开启城门。信使苦苦哀求了一个时辰,都未能进到城内,甚至还被守卒嘲笑以谎言诈城。
战事地顺利,让这些守卒根本无法相信雒城告危的噩耗,只当是个玩笑。
心焦如焚的信使苦苦请求,仍然不得门而进。
最后,还是城门校尉马玉恰好巡城到此,知道了情况后,察觉不对,才违令打开了城门。
进到城内,信使却还是没有机会面见刘璝。其时,刘璝正在刺史府内大宴群臣,谈笑风生。
还是在马玉的帮助下,信使才得已突破刺史府守卫的阻拦,来到觥筹交错的筵席上。
“启禀镇南将军(刘璝在许昌朝廷拜领镇南将军一职),绵竹失守,雒城告急,费太守请求发兵增援。”汗流浃背的信使,跪在厅门处,连喊了六、七声,才引起人的注意。
靠近厅门的官员面色大变,急忙招呼厅内的乐舞停下来。
“谁在厅外喧哗?”察觉到异常,刘璝很是不满地呼喝道。
信使也不起身,以双膝移动,来到厅正中,长身伏地行礼后,从怀中掏出一卷简书,高举过头,大声禀报道:“启禀镇南将军,绵竹失守,雒城告急,费太守请求发兵增援。”
“啪嗒!”“啪嗒!”“啪嗒!”十数只酒爵和筷箸从主人的手中跌落,碰撞在桌案、地面上,酒水洒了一案一地。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样的奇特寂静之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名信使,有些人甚至张大嘴巴,忘记合起来。
“你……你说什么?”刘璝愣了愣,略显艰难地说道。
信使再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厅内,立时有如鞭炮炸开了一般,惊呼声一片。雒城距成都仅只百里之遥,其间又无险要可凭,如果敌军当真攻到雒城,成都也就等于失去了保障,正犹如一位全身上下只挂寸缕的美女,完全暴露在饥渴的色鬼面前。
“这不可能!”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刘璝腾地站了起来,厉声狂吼道,“你究竟是何人所派,竟想以此来蛊惑人心。
来人,来人,将他推下去斩了,斩了……”
信使满面愕然,不敢想像自己辛苦传讯,居然会落得这般下场。
这时,还是张松较为冷静些,他先劝阻住刘璝,再取过信使手中的帛书,迅速地浏览起来。
只看了几眼,张松已经分辨出这确实是出自费观的手笔,急书的内容显然不假。
从张松的面色变化上,厅内群臣已知道这条噩耗的真伪,一个个惶惑不安地轻声交流着。
王累看向黄权,恰好也碰上了对方的目光。对视片刻后,两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疑惑、费解,甚至还有那一丝丝的欣喜……
刚刚进行到一半的宴席草草收场,得到如此震惊的一条消息,所有人都失去了饮宴的心情。
很多人或许将彻夜难眠,他们要思索为何战局会在一瞬间乾坤突转,更必须思索自己及家族的出路——究竟是与刘璝一条路走到底,还是改换门庭,投迎新主。
这一选择必须尽快做出,尤其是选择改换门庭。毕竟迟投不如早投,主动投靠肯定要比被动投靠要有利。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章(下)
大厅内内传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声。
“剑阁、涪城、绵竹……有这么多城关险要,居然让荆州军攻到雒城,几万兵马难道都是摆设不成?”刘璝气极攻心,失态地吼叫道,“吴懿、马汉、刘晙他们,是不是已经投降了刘备?”
两盏茶的工夫,刘璝除了怒骂守军无能,就是喝问为何荆州军能够攻到雒城,甚至还怀疑起吴懿等将是否已经背叛,而真正有意义的问题——如何拒敌,却一句也没有涉及。
这样失态的表现,不要说黄权、王累等人心中暗暗冷笑嘲讽,就连张松也看不过去,出声提醒道:“为今最要紧的,还是商议如何退敌……”
“敌情不明,也不知有多少敌军,由何人统领,空谈退敌,又有何用?”刘璝连张松的脸面也不顾,大声呵斥道。
张松面色一滞,忍耐住自己的性子,继续进谏道:“且不管敌军有多少人,当务之急是要守住雒城。增兵雒城一事,耽误不得片刻!”
“成都城内也只有不到两万兵马,再派出一部增援雒城,岂不是要让成都形同虚设?”刘璝连连摇头,反驳道,“成都城坚壁厚,但要坚守,不惧敌军来攻。
以我之见,还是急招各路兵马回援,以破敌军!”
听了刘璝这话,张松面色微变,连连苦谏,希望对方能打消这个消极无比的应战策略。努力了许久,张松才让刘璝松了些口——距离较近些的孟达军将被招回成都拒敌,而刘璝也应允派出5000人增援雒城。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插口,但黄权却知道张松的提议无疑是正确的——一旦雒城告失,想要守住成都并不是刘璝想像的那么简单。
诚然,成都有坚城高壁,更有近两万驻军。但由于多年未遭遇战火洗礼。成都的士民对战争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脆弱。
此外,刘璝对西川的掌控本来就不稳固,又有刘备方的细作不时地煽风点火,也就是依靠最近战事上地“顺利”,才不至于引发出骚乱。但所谓的战事顺利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笑话,黄权敢肯定,到明天一早,荆州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城,到时成都势必乱成一锅沸粥。在民心、军心极度不稳的情况下。想依托成都的坚城展开防御。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正如张松所言,最明智的应急之策就是不惜代价增援固守雒城,拒敌于成都之外。
不过,黄权自然是不会去提醒刘璝的。
散议之后。王累直接登上了黄权的车辕,随其一同来到主簿府。
进到书房后,黄权挥退了仆婢,与王累对面坐下。
“公衡,没想到还真被你猜对了。这里面果真另有玄机……”王累大为兴奋地说道。
黄权先是点点头,随即神色复杂地说道:“可是,荆州大军究竟是如何来到得雒城?不说剑阁天险,就是涪城、绵竹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更奇怪的是,此前竟一直没有消息,居然直到荆州大军将至雒城时。才被发觉。士连不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么?”
王累沉吟片刻,猜测着说道:“莫非吴懿、马汉等人当真投靠了荆州大军?”
“这似乎也不大可能!”黄权微微摇头,“且不说马汉、刘晙都是刘璝地心腹,就以吴子远来说,他与庐江朝廷并无交结,家眷老小又都在成都,而且扼剑阁天险防守无忧,怎么会轻易地改弦更张?”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荆州大军是飞进来的?”王累愕然地说道。”皆称征西大将军张飞用兵如神,难不成他真有鬼神之能?”
黄权没有回答。起身到房内的书桌上翻来找去,寻到了一张地图,摊放在几案上。
王累拿过一盏油灯,放置在地图之上。
仔细地在地图上搜寻着,黄权眉头深深蹙起,许久之后,才带着几分不确定说道:“士连,你看荆州军会否走的是这条路……”
王累愣了愣,半晌才会过意来,诧异地说道:“这是……阴平栈道??!!
这不可能!阴平栈道行走难比登天,莫过军伍,就是山中猎户也无法安然渡过。况且,阴平栈道已经有十来年没有修缮过,是否还有都成问题,连地图上都没有这条路。”
“这倒也是!”黄权缓缓点头,略显失望地说道,“700余里的阴平栈道,就算能通过,至少也得有一个月,时间上也不够。难道张飞真有神鬼之能?”
近一个月战事上的平庸表现,令身为西征大军主帅的张飞的用兵才能,大遭西川文武的怀疑,刘璝、张松等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嘲讽诟病,直称所谓的“威震华夏”不过是浪得虚名。黄权、王累等人也逐渐由希望变失望、无望……
谁料曾想,所有人都被欺骗了。在三路大军寸步难进地伪装下,一支奇兵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攻到雒城。令人震惊之余,更多出无数敬畏!
“此事只需刘璝、张松等贼操心便可,我等不必费心思索。”王累突然转沉默为兴奋,“公衡,此事于我等是极大的良机。
城内人心大乱已无可避免,正可乘乱行事,联同忠挚之士,一举诛除刘璝、张松等贼,为季玉公血仇,复我益州朗朗乾坤。”
黄权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出黄权的预料,荆州大军行将兵临城下的消息,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全城。
整个成都城,就如同炸开的大锅一般。在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下,各式各样地谣言四处传播。甚至有传言称,征西大将军张飞是天神下凡,以六丁六甲之术运兵入川。
刘璝一派的官员士族犹如末日降临一般奔走哀号。其余官员则是惶惑中带着几分期待。关系密切的官员们相互拜访,商议如何应对这一突来的巨变。
守城军卒则更多的是惊恐。在先前地一年多里,大量的精锐川军士兵折损于西川的内战之中。刘璝现有地兵马,有近一半的新近征召地,莫说上战场,就是必要的操练都欠缺。
仅余的精锐军卒都已被吴懿、孟达、杨怀带上了前线,作为大后方的成都,驻守军卒中竟有八成是新兵。谁能料到,大后方居然会变成前线?
几个月前还是普通百姓。这些新兵怎敢面对那些有如神兵天降地敌军?当校尉卓膺奉命挑选5000兵马增援雒城时。被选中的军卒简直如丧考妣。
百姓的反应最为直接——关门闭户,深藏家中。
……
昨日还热热闹闹的成都街市,变得空空荡荡,人迹难寻……
剑阁
“娘的!吕蒙这混蛋……”吴懿双目红赤,一拳捶在桌案上。完全失去了往日地冷静,失态地怒吼道。
厅下,一众部将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接口。
由于荆州军对剑阁的攻势从未停止过,吴懿起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直到一连半月没有得到江油的粮草补给时,他才生起疑惑来。连派了几批信使都杳无音讯后,吴懿派遣了千余军卒回返,这才发觉了敌军的惊天阴谋。
一支敌军奇兵居然翻越阴平道攻进了蜀中腹地,亏自己还得意于将剑阁守卫得滴水不漏,得悉消息的吴懿差点吐出血来。
到了这光景。继续固守剑阁已经再无半点意义。愤怒过后,吴懿迅速做出了决定。
“传令……”
是夜,吴懿留百余军卒虚张声势以迷惑敌军,自己则率领仅余的7000军卒星夜兼程赶赴江油。
翌日清晨,代吕蒙执掌大军的偏将军凌统敏锐地察觉到敌军关隘的异常,稍做试探后,立即挥大军展开猛烈攻击,半个时辰迫使守军开关投降。
问明情况之后。凌统即留1000军卒扼守剑阁,自己则统率大军朝川中腹地挺进。
夕阳西垂。天色将昏。晚风吹拂起片片尘土,席卷而来。风中,隐隐约约带着一股血腥气息。
在数倍之敌的包围下,一支残破的败旅正在最后的困兽之斗。
督军校尉卓膺以手中长枪撑地,不停地喘着粗气。一支深插大腿的弩箭让卓膺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腰间一道深几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头盔早已丢失不见,鬓发散乱地披落在面颊上。
在卓膺的身旁,仅余不足500名军卒,而且个个惶惑不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卓膺眼神迷离茫然,简直不愿想起一个时辰前所遭遇的伏击战。狡猾的敌人早已预料到会有援军前来,在雒城与成都之间,寻了一个看似不可能设伏的地点,精心安排了一个埋伏,成功地打了卓膺一个措手不及。
更让卓膺心惊的是,设伏的敌军仅只3000余人,甚至比不上卓膺的援军。但就是这3000余敌军,在短短的两盏茶时间内,将5000川军完全击溃,过半兵卒当场弃械投降,其余人则四散奔突。
想起那些敌军猛如狂狮、动如疾电地攻击,卓膺直感觉自己不寒而栗。
这时,在外包围的敌军让出一条道路,一名衣甲破损严重、却仍自威风凛凛的敌将策骑横刀立于阵前,昂然冲卓膺喝道:“带着一帮新兵,能坚持到这模样,你做的算不错了!
我吕蒙以大汉平南将军之身,准你归降!”
“准你归降!”吕蒙这番近似狂妄的话语,在卓膺听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有如此绝悍的劲旅,有如此精妙的用兵,吕蒙自有狂妄的本钱。这已非狂妄,而是发自内心的自豪自信。
正是凭借这份自豪自信,荆、扬军团才能横扫大江南北。
“呼……”抬头看了看血色的西天,卓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片刻后,他将手中长枪摔落一旁,双膝跪地,心甘情愿地伏下头来。
“啪~!”卓膺身后跪成了一片。
在心惊胆颤中度过难熬的一夜,广汉太守费观早早地起身,离开郡守府前往四城巡视。
还未抵达东城时,费观便听得一片喧哗之声,心中生疑,急忙赶到城楼上。在城兵的指引下,费观看到原本应该是驻守成都的督军校尉卓膺正引数千川军,与敌将吕蒙并骑立于城外。
“卓校尉,你何故降敌?”费观心下骇然,却又无法相信,大声冲城外呼喊道。
“刘璝勾结奸贼曹操,弑杀蜀公(刘璋),更引曹军祸害我川中子民。这等奸佞,人人得而诛之,我投张征西大军,正是顺应天子之诏,何来降敌一说?”卓膺虽然面色有些难看,但声音却相当洪亮,“费太守与高将军都是川中忠挚之士,为何不应天子之诏,顺川中万民之心,起兵共讨奸佞?”
费观虽然有心反驳,但看了看城外的情形,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停顿了片刻,费观略显艰难地问道:“你可是奉命前来增援雒城的?”
“正是。”卓膺点了点头,“我领了一万人,皆已归顺吕蒙将军麾下。”
城楼上一片哗然,守卒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费观发怔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恰好迎上了守将高沛的目光。
高沛的面庞上,同样满是失望、悲观。
一个时辰后,费观、高沛开城出降。
雒城,成都北面的最后一道门户,正式落入吕蒙之手。
消息传回,成都的恐慌升级。许多士族官员秘密遣使出城,试图联络吕蒙大军约为内应,城内百姓也出现了外流的人潮。
刘璝虽然下令闭城戒严,但对城中的混乱却是于事无补。
与孟达“僵持”到第32天,包括知道我计划的张任、严颜在内,川军甚至是荆州军中的许多将领都纷纷向我请求——发动真真正正的进攻。
僵持,对人的耐心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却是孟达那小人得志的张狂辱骂。他曾三次遣使送信给我,以极尽戏谑的言语嘲讽我浪得虚名。
我看了倒没觉得什么,陈到、向宠这些部将却是险些将肺气炸,三番两次请战。
同样“陷入僵持”的黄忠军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
就在这一天,一羽飞鸽落在我军的大营——吕蒙偷渡阴平成功,业已攻克江油、涪城、绵竹,正在朝雒城进攻。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一章(上)
“绵竹已被攻克,吕平南正在攻打雒城?”看完手中的薄绢,张任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滚圆,紧紧地盯望着我,额头的青筋完全爆突出来,面上表情带着十分的愕然、还有发自内心的狂喜。
我点点头,向张任证明消息无误。
向来沉稳的严颜紧上前几步,几乎是从张任手中抢过绢书,迫不及待地阅览起来。
张翼、雷铜、吴兰等一众川将也从最初的震惊中转醒过来,身体虽没有什么动作,但目光却都近乎炽热地投向张任和严颜。
与他们相比,业已先行得知消息的荆州军众将显得要平静一些,但眼中的喜悦之情却是完全掩饰不住。当然,在半个时辰前,他们的表现也并不比张任等人好到哪里。
出于掩饰吕蒙奇袭行动的需要,开战至今我也没有把真正的计划公开,知道情况的也只有黄忠、甘宁、张任、严颜这几人。
在先前一个多月进展寥寥的战事里,不少荆州军将领向我诉苦,直称跟随我南北征战以来,从来没有打得像现在这样窝囊过。他们最想做的,就是全力与孟达一战。
当然,也有陈到、朱桓等心思缜密的将领怀疑我可能在施展什么奇计,但旁敲侧击之后,我却始终没有透露过什么。
就在这么一天又一天的僵持煎熬中,奇迹突现。怎能不令人欣喜若狂。
“哈哈哈……”严颜垂下手中绢书,仰天长笑起来,花白长髯随着那畅快的笑声轻微抖动。
“张征西用兵之妙,令人叹为观止,张任服了!”张任眼中精光四溢,双手合抱,爽快地说道。
严颜收敛起笑声,将绢书转递给雀跃期待的张翼等人。很郑重地向我行了一礼:“张征西,老夫也服了!”
我上前一手架着一个,将张任与严颜托了起来,笑着说道:“若非有文越、孟道配合,子明也未必能成此大功。”
这时,看完绢书地一众川将也不禁欣喜地呼喝了起来。
感受着这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我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脑子里却已思索起接下来的战事——吕蒙的进展如此顺利,成都恐怕已经陷入到空前的慌乱之中。惊恐之下。刘璝很有可能会招前线的兵马回援。
三路兵马中,吴懿这一路刘璝基本指望不上,而且吕蒙也足以应付。相比起杨怀。孟达这一路距成都较近,最先回师解围的应该是他。
从孟达撤退地那一刻起,我与他的交锋才算是真正开始。
先前足足让这位“仁兄”嚣张了一个多月,让我也感觉心中很是不爽!
很不爽!
来自成都的一骑流星快马,简直让孟达感觉坠入了冰窖之中。饶是仍处在残夏,暑气未消,他仍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发颤。
荆州军的一支奇兵居然神鬼不知地攻到了雒城,与成都也已经是一步之遥。
孟达虽然性情骄狂,却并非没有头脑。他也隐约地猜到自己似乎是中计了——能将敌军大酋张飞阻击一月有余。恐怕并不是自己的什么“功劳”,而是对方为掩饰奇袭故意而为的“障眼法”。
自以为智计过人,却不想是完全落在了对手的设计之中。
但另外的一件事,却是更让孟达寒气泛心——这一个多月来,他曾以言语、书信等多种方式,三番两次嘲讽讥笑挑衅张飞。所说的话。极其刻薄难听。
再如何大肚量的人,也绝不可能容忍这样的羞辱嘲讽,偏偏张飞还就真的忍耐下来。这样的忍耐,背后所蕴涵的内容更加令人心悸。
到了此刻,孟达已完全失去了扬名立万的雄心,所想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改换门庭基本无望,也只能跟随刘璝一条黑路走到底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无力地将手中简书放置在桌案上。孟达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
是夜。孟达乘夜色集结兵马撤离营寨,朝成都方向撤退。
孟达不知道,在他刚刚有所行动时,潜伏在侧的狼牙营斥候就已经察觉了。
两个时辰后,孟达故布疑阵的空营寨被荆州军一举而下。
虽然明知西川一旦被刘备所得,刘、曹两双方的实力对比将会变得更加失衡,日后曹操的日子会变得愈发难熬,代为主持许昌军政事务的荀彧还是对正在进行的西川战事无计可施。
曹军没有办法对刘备的军事行动采取任何实质性反制措施,所谓的休战协议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曹军根本没有实力再与刘备进行一场战事,至少眼前是如此。
去年那场长达半年有余地全面战事,令曹操元气大伤,短时间内还难以恢复。此外,曹操眼下还要致力于对公孙康的战事。
己方无法动手,只能借他人之力牵制。但西凉已被马岱所得,张鲁归附了刘备,南中正在陷入内战的乱流之中,想要借力也无力可借。
留在西川的曹军细作,虽然能够散布一些流言来搅局,但充其量也就只能把水搅得更混一些。起不了真正的作用。
“西川已无能为矣!”当着曹丕、荀攸等人,荀彧无奈却直言不讳地说道。
“刘备这时机选的太绝……”荀攸点了点头,“他知道丞相必须尽快解决公孙康,根本不可能顾及西川。”
“荀公,您是否过于悲观了……”曹丕心存疑惑,略显不解地说道,“论实力,刘璝虽不如刘备。但西川有地势之利。蜀道之险,纵然无法退敌,固守未必不能吧?”
“凡事有利则有弊,利可成弊,弊亦可成利。”荀彧苦笑一声,为曹丕解释道,“只怕刘璝会过于仰仗蜀道之险,心存大意,如此便可能留下可乘之机。
此次统军进击西川之人乃是张飞。张飞用兵无常。时正时奇,不拘一格。只要被他看准机会,很可能就会兵行险着。出奇兵入蜀。”
“可恨细作还未能传回战况进展,否则就可以从中猜出一二了!”荀攸叹气说道。
曹丕心下黯然,沉吟了片刻,向荀彧问道:“荀公,司马旭那里还没有消息么?”
“还没有!”荀彧摇了摇头。荀彧的本意是利用司马旭钓出司马懿,但一个多月过去,司马旭仍在西凉游荡,司马懿却是踪影全无。
“一个多月都没有什么异状,是不是让他回来?已经烦扰司马氏好几月了。再继续下去,恐怕引起人心不稳。”曹丕蹙眉斟酌着说道。
司马氏是河东望族,族中在许昌朝廷任职者为官者不知凡几,人脉非常广泛。如果与司马氏闹僵关系,对曹操的统治势必会产生相当不利地影响。
“司马懿有隐忍之姿,想钓出他来。需要要点耐心!其实,司马旭进入凉州一个月,仍然安然无恙,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荀彧捋着颔下长髯,声音低沉地说道,“大公子且请耐心,彧已做了安排,必叫司马懿无所遁形。”
听出荀彧话中的一丝玄机。曹丕隐觉不妥,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在马岱地“掩护”下。潜身于安定郡的司马懿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四弟,心中也颇觉踌躇。
事实上,在司马旭进入凉州的第五天,司马懿就已得悉了消息。感慨曹操不死心地同时,司马懿却不敢与这近在咫尺的胞弟相认。
到了这一步,司马懿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秘密基本上已瞒不过曹操,但承认与不承认,后果却截然不同——承认了,司马防和司马一族将不得不按照曹操的命令,迫使司马懿继续成为内应或是设法将西凉弄到曹操手中;如果不承认,猜测也只能是猜测,司马氏便有理由回绝曹操的要求。
饶是以司马懿的大智慧,在面对攸关亲情的难题时,也不免有些乱了方寸。让司马旭呆在凉州30多天安然无恙这一过失,他自己也已悔悟过来。但现在弥补,反而落了下乘,索性就不闻不问。
马岱也体谅司马懿的难处,在给庐江的定期讯报中,对此事尽量加以缓解。
不过,司马懿地冷静终究还是没能保持到底。
一条惊人消息的传来,让他几乎呆住了——鲜卑慕容部与柯比能部相斗受挫,一支溃败的游骑流窜入安定,恰好遭遇了司马旭。司马旭一行六人,四人当场被杀,他本人与一名随从被砍成重伤。
待鲜卑游骑过去,司马懿安排地细作确认并无旁人隐藏在侧偷看后,将司马旭救了下来。
纵然再怎么冷静,司马懿对自幼关系极佳的胞弟重伤一事,也无法做到置若罔闻。
然而,见着自己的二哥,勉强保住性命、悠然转醒的司马旭的第一句却是:“二哥,你不该救我!”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一章(下)
面对胞弟的责备,司马懿苦笑了一声,缓缓地在榻旁坐下,没有说什么。
“二哥,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被荀彧差遣而来,专门为了让你现身的么?”司马旭苍白的的面庞呈现出一丝异样的潮红,声音虚弱地说道,“当日离开河东时,爹特地嘱咐我小心行事,不能真让二哥与我碰上头。荀彧定然安排了细作暗中监视于我,二哥这一救我,正是让自己行迹败露。
难道二哥还想再做7、8年的暗间么……”
说到激动时,司马旭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司马懿急忙伸手轻轻拍打胞弟胸口,待司马旭稍稍恢复了些,才沙哑着嗓子说道:“季达,感觉好些了么?”
看着形容瘦削的司马懿,司马旭已到口中的责备话语生生地咽了下去,眼睛微红,哽咽着说道:“二哥,我……”
家中八兄弟里,司马旭与司马懿的关系一向最好,这也正是荀彧派他前来的原因。自司马懿奉曹操之命离家南下至今日,两兄弟已有八年没有见面。前年得到司马懿死讯时,司马旭是除老父司马防外,家中最为伤心的人。
此刻,记忆中熟悉的兄长话语再度听在耳中,顿时让司马旭忘却了自己的职责。
握住胞弟从锦被中伸出的左手,司马懿缓缓点头。
重逢的激动过后,司马懿关切地询问起家中的情形:“季达,父亲大人身体可还康健?母亲的腿疾怎样了?……”
司马旭一一做了回答后,反问起兄长这些年的经历,尤其是死讯传出这两年的事情。
司马懿苦苦一笑,将早先几年的经历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到身份败露时,才说得稍微详细了些。
司马懿说的平淡。司马旭听起来却觉得惊心动魄。了解到自己兄长如今居然仍在庐江朝廷出任太中大夫、大将军府左司马地职位,惊讶之余他也不禁感到自豪荣耀。到最后,司马旭略显好奇地询问道:“二哥,刘备当真有你说的那么睿智仁厚?”
“天下英雄,能与刘公比肩者,唯曹操一人。论沙场征战,刘公或许不及曹操;但以识人用人御人而言,天下却无出刘公其右者。”司马懿的话语中带着无可掩饰的感慨,相当肯定地说道。”若非刘公宽宏,或许我两年周祭之日已经将近了。也就谈不上与你在此重逢了。”
司马旭略一犹豫,还是不得不把一个令人头疼的话题摆了出来:“二哥,眼下你待如何?”
司马懿沉默了许久,还是没有做直接回答,只是勉强笑了笑,安慰说道:“此事我会好生安排解决的。季达,你且好生休养……”
这时,有一人进到房内,缓步走到司马旭的病榻前。
“马将军……”司马懿一见来人。忙起身见礼道,“舍弟伤重,不便起身见礼,还请见谅。”
听司马懿这一说,司马旭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气势摄人的英俊男子正是的近来风头甚劲地凉州新主马岱。
马岱摆了摆手,示意司马懿不必多礼,随即欠身仔细打量了司马旭片刻,微笑着说道:“季达已无性命之忧,只要好生调养半月,便无大碍了!”
“谢马将军关怀!”
“凶名远播”的马岱居然会如此客气。倒叫司马旭有些不敢相信了。
寒暄了片刻后,马岱便与司马懿一同离去,留司马旭安心静养。
相携来到书房后,马岱对司马懿道:“仲达。我已命人探查过,慕容祁前些日确实连败给柯比能,丢了好几片草原。他们正大举西迁,躲避柯比能的锋芒。
慕容祁为了筹措粮草,派游骑到各个地方抢掠搜刮。连烈狂风(羌人)的部族都被抢过,没想到这混蛋居然抢到我头上来了。”
顿了顿,马岱压制住心头的火气:“看来,季达应该是碰上慕容部的人了……”
司马懿低头思索了片刻。蹙着眉:“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仲达的意思是……”马岱似明非明地问道。
“不知为何,懿始终觉得舍弟遇袭一事与许昌脱不开关系。”司马懿沉吟着说道。
“仲达有什么打算?”想了想。马岱问了一个与先前司马旭相同的问题。
“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跟家族决裂了……”司马懿回答得虽然平淡,却还是能够听出这其中的沉痛,“马将军,懿已决意向主公上表,请求返回庐江。”
马岱微微一怔……
当吕蒙大军兵临城下时,刘璝才深深后悔起当初的决定来。如果一开始就听从张松的建议,尽所能增援雒城,费观与高沛也不至于会因失去希望而投降,或许吕蒙还被阻挡在雒城。
刘璝发现自己所犯的第二错误,就在于过高地估计了成都的防御能力。倒并非成都的城防不够坚固!刘璝如何也没有想到,敌军的围城,竟会让城中官员百姓乱成一锅沸粥,并直接导致守军出现动荡。对手的攻城还未真正展开,守军中居然已经出现逃兵。
而吕蒙所进行的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更是让城楼守兵破绽百出,笑料不断——弓箭手在敌军距离城楼还有如步远时,就混乱射击,结果自然是半根人毛都没射中;一名紧张的军卒自己从城上摔落下去,还顺手拖累了另一个同伴……诸如此类。
而另一方面,那个似乎籍籍无名的敌将吕蒙,竟然出乎意料的棘手。刘璝自己就险些中了他的诡计——拿下雒城之后,吕蒙立即马不停蹄朝成都进击。他命一部兵马伪装成救援雒城不成而败退的川军。自己则率领大队人马诈做追击的模样,这样一路“你逃我追”地来到成都近郊。得知己军败退的消息,刘璝本欲开城接应,幸好有张松急匆匆赶来提醒,才避免了城池被诈开地危险。
面对人心浮动的成都城,刘璝除了强行威压之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至于退敌,刘璝对自己已不抱任何希望,只能寄托孟达、杨怀甚至是吴懿尽快回援。
数十名承载刘璝希望的信使。已经从敌军没有包围的西、南两门出城,向所有能指望的郡县求援。
不过。刘璝自己也怀疑,形同薄冰的成都城究竟还能否坚持到援军到来
除非,能有什么破敌奇计……
刺史府议事厅
刘璝召集了城中文武官员,问计如何退敌。一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么无计可施,要么根本不愿开口,居然让刘璝冷场了近两盏茶的工夫。
见无人应答,刘璝的面庞红赤。表情越发狰狞,突然恶狠狠地厉喝道:“你们莫要以为能够甩下我去投降刘备。成都一旦告破,我必定拉你们给我陪葬,谁也逃不了!”
张松心知要坏事,忙不迭地出来打圆场——刘璝这番话,非但不能激起众志成城之心,只会让其他官员更加离心离德。
果不其然!虽然没有人敢于出声反驳,但许多文武官员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
“诸公,刘备乃世之枭雄,一旦被他得了西川。必定会安插亲信,将权柄尽掌手中。届时,我川中士人将永无出头之日。”张松悲壮慷慨地向众官员痛陈厉害,“但要我等同心同德。固守成都,待得援军赶到之日,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张松的话起到了一定作用,沉寂了片刻后,终于有人开口。
“我有一计,或可破敌!”
刘璝循声看去,大喜问道:“永言有何妙策?”
应话者是蜀郡从事彭漾。彭漾是广汉人在益州颇负才名,不过性格倨傲。无法见容于上官和同僚,所以官运一直不佳。刘璝执掌川中大权后。为了打击异己,培养一批忠诚于自己的亲信,才将彭漾提拔起来。
“镇南将军可知那吕蒙为何将成都围二阙二?”没有着急回答刘璝,彭漾反问了一个问题。
“无非是兵力不足!”刘璝稍显茫然地回道,“他最多只有两、三万兵马,其中还有不少新降之军,围困四门根本不够。”
“这仅仅是原因之——!”彭漾微微摇头,自信地笑道,“吕蒙这厮,肯定还是想诱使刘镇南从西、南两门撤退。”
“永言究竟有何妙计?”张松蹙眉问道。彭漾说地这些,张松并不觉得新鲜,事实上,在场众人十之八九都能想到这点。
彭漾微微一笑:“我等不妨将计就计。就如吕蒙的希望,遣一部兵马打刘镇南旗帜出南门南撤,待吕蒙追来,再回头一击,同时以城中兵马侧应,如此两面夹击,破敌不难!”
张松哑然一笑,失望叹气说道:“永言想当然耳,城中兵马根本不够施行你的计策。出城的兵马少了,吕蒙必然生疑;多了,城中哪里还有兵马来夹击?
再者,如若吕蒙不受诱惑,乘成都守卫虚弱,倾力攻城又如何?”
细想了想,刘璝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望。
“这两事根本不在话下!”睨视了张松一眼,彭漾傲然说道:“兵马虽然不足,但城中官员士族谁家没有府卫家仆,就以厅中诸公,每位出200人,就可得万余军卒。
再者,即使吕蒙不受诱惑,我出城兵马也可绕行至其侧后,再配合城中兵马施以夹击。
莫要忘了,吕蒙麾下的兵马,有许多新降之军,一旦遭遇夹击,极可能引发炸营。如此一来,破其何难?”
彭漾这么一分析,连张松也无话可说了。虽然彭漾的狂妄很让人恼火,但他的智计确实不容怀疑。
沉思了片刻后,张松冲刘璝点了点头。
如果是其他献此计.张松或许还会犹豫犹豫但被刘璝亲自提拔起来的彭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就照永言之计行事!”刘璝当即拍案决定道,“传我之令,即向城中大小官员,宗族大户征召府兵家仆……”
散议之后,王累望着彭漾那洋洋得意的背影,轻摇了摇头,跟随黄权登上了车辕。
待马车驶离刺史府后,王累才感叹地说道:“公衡,还是你看人准,彭永言居然真有办法让刘璝征召府兵家仆,也亏他能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计划来作为借口……
如此一来,刘璝、张松群贼死期将至矣。”
黄权淡淡一笑……
成都城东,吕蒙军大营,中军帅帐
“刚刚已经得到将军的回话……”吕蒙扬了扬手中的薄绢,笑着对帐下众将说道,“孟达那厮已经往成都这里回赶,将军正领军跟在他后面。
这仗,越来越有意思了……”
参与议事的降将高沛、卓膺,对吕蒙如此轻松的心态大感愕然——听到有敌方援军正朝成都赶来,居然丝毫不感觉紧张,当真就不怕遭遇内外夹击么?他当真有这么有打赢这一仗的自信么?
高沛、卓膺对攻守两方的兵力对比都比较清楚,他们不明白吕蒙的自信从何而来?诚然,从大局上刘璝处于劣势,而且情况不断恶化。但仅就成都这一点,情况却没有那么差。
成都的守军有一万五千人上下,吕蒙这里有两万两千人。多出的七千人并不足以能够忽略成都地坚固城防。
一旦孟达的援军及时赶到,实力对比更将完全扭转。一内一外的合击,以降军为主的吕蒙未必能承受得下来。
更让高沛、卓膺惊讶地是,关平、沙摩柯等人也同吕蒙一般,谈笑风生,完全没有半点担心的意思。
“定国,今天夜里就辛苦你了。每隔半个时辰,攻他一次城……”收敛起笑声,吕蒙对关平吩咐道。
“恩!”关平点点头,起身离帐而去。
“算来,也该有反应了……”将目光投向地图,吕蒙嘴角微翘,轻喃说道。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二章(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成都城头时,守城的军卒紧绷得神经终于松了松弦,发自内心的出了口气。
整整一夜,吕蒙军的攻城几乎就没有停止过,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来上一次,每次攻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让人根本不敢有半点放松。
要知道,在前几夜,吕蒙也是用这种虚虚实实的攻城来麻痹守军的意志,而后利用两次真正的攻击,居然将东城的护城河给填平了五、六段。
失去了护城河的阻挡,守军将不得不面临吕蒙军直接登城攻击的威胁。
心生胆寒的刘璝严令守军必须整夜戒备,不能再给敌军任何的机会。这一决定,虽然确实让吕蒙无机可乘,但却给军卒的生理心理却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一夜的戒备下来,身体的疲劳还是其次,心理上的巨大负担才是最为要命的。以新兵为主的守城军,就在敌己两方的双重施压下,心理一步一步地走向崩溃的边缘。
眼见换岗在即,无数疲极的守卒抱着兵器瘫坐在女墙下,虽然倦意极浓,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怎么也合不起来。
“扑通扑通”军卒们与自己的同伴交换着目光,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都起来,都站起来……”一名军司马大声呵斥着瘫坐的军卒,但应者寥寥。
刘璝也同样一夜未眠。
采纳了彭漾的计策之后,刘璝扭转被动局势的心情变得越来越迫切,他甚至亲自经手征召府兵家仆成军一事。
或许是同样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成都城内的文武官员、士族大户显得异常配合,纷纷派出了府中精壮供刘璝差遣。一夜之间,居然就集结起了一万五千人。
有了人手,最大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刘焉、刘璋父子在西川经营二十年,粮草辎重军械什么的丝毫不缺乏。
到了清晨时,一支武装完毕的大军便已出现在刘璝跟前。虽然这支大军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参差不齐,但比之临时征召的百姓肯定是要强上许多的。
兵员问题解决后。刘璝又急招张松、彭漾、泠苞等人商议计划地具体细节。
吕蒙正在帐内分析各路斥候细作传回的情报,关平突然进入帅帐中。
“定国,怎么了?”看关平神色急切。吕蒙略显诧异地询问道。
“子明,你最好出来看看,成都城里好像有些不对劲……”
“哦~~?”吕蒙丢下手中地情报绢书,起身随关平朝帐外走去。不紧不慢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今天一大早,飞军斥候传回消息,说有好几批敌军细作在天将亮的时候从搭绳索从城上溜下来,随后这些细作就一直在南城和西城方向探查。”一边走,关平一边回道,“我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让斥候先不要打草惊蛇。
刚才在巡视的时候,我又发现城上守军似乎有些异乎寻常地混乱。”
转头看向吕蒙。关平猜测着说道:“子明.你说刘璝会不会有什么大动静?”
“这倒是有点意思。先过去看看再说……”吕蒙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脚下加快了步伐。
“你看这里……”
“你看那里……”
为了不引起守军的注意,关平只引吕蒙在东、北两城稍微转了转,将他自己认为有问题的地方简单地指了几处。
从城楼上收回目光时。吕蒙嘴角处已经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回到帅帐中,关平冲吕蒙询问道:“子明,你猜刘璝想干什么?”
“定国你怎么看?”吕蒙不答反问。
“刘璝这厮想溜!”略一思索,关平肯定地说道。
“往哪里溜?”
“西向键为郡,南向朱提、牂牁(zangke)诸郡,这几郡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关平想了想,回道。”亦或是寻机去会合孟达、杨怀两军。”
“没有那么简单!”吕蒙笑了笑,轻轻摆手说道。”蜀郡是整个西川最为富庶的地方,成都在蜀郡中又是最为富庶的。经刘焉、刘璋两代,成都城中囤聚的财货钱粮、兵刃器械,恐怕会多到令人瞠目的地步。
依照目前的战局,刘璝如果失去了成都,失去了成都城中的钱粮支撑,莫说反攻,就连自保都没有可能。就算他能够逃到、朱提、牂牁,或者是会合了孟达、杨怀,最后肯定也撑不下去。
难道他还指望在溜的时候,能把城里的钱粮辎重带走不成?”
关平拧眉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再者,键为、朱提、牂牁诸郡或毗邻南中,或就深处南中,如今南中蛮部自相攻杀,局势之混乱不下蜀中。刘璝当真敢去么?”顿了顿,吕蒙继续说道。
“子明,你到底怎么看的?”
“虽不知道刘璝究竟想搞什么把戏,但既然他想玩计谋,咱们也不要让人家失望!”吕蒙噙着玩味的笑容,轻嘿说道。
一看到吕蒙这副表情,关平就知道对方的“玩性”已经上来了,笑骂道:“别把火玩过头,刘璝虽然没什么,张松可不是一般人物。”
“大略上视敌如鸿毛之轻,战术上视敌为重山大岳!”吕蒙收敛笑容,正色说道,“将军当年教导的这一至理名言,我始终铭记在心。
定国放心——就算是再如何微弱的敌人,我也不会有半点大意的!”
看了看吕蒙,关平突然摇头笑道:“子明,现在我不得不再次惊叹三叔看人的精准。
记得当年你也曾经只知道用蛮力作战,三叔让庞军师教导你我兵法谋略的时候,你还挺不乐意。
当时谁能想到。你对玩弄计策居然这么有天赋。”
吕蒙摸了摸鼻子,对关平这七分认真、三分玩笑的话语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不过随即还是笑了起来:“只能算是没让将军失望吧,呵呵……”
入夜之后,吕蒙与刘璝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攻守两军都没有什么大动作,成都城内外陷入一片出奇的宁静之中。只有城上城下通明的灯火,证明了在这里正有两支兵马在对峙。
戌时刚过,紧紧关闭的成都南门突然洞开。城内早已整装待发地川军蜂拥而出,也不顾去攻击敌军,只是朝南面疾进。
约撤出一万来人后,城门又重新关闭了起来……
成都城内突来的大动静立时引起了吕蒙军地注意,很快就有斥候将成都守军大出,南向撤退的消息禀报给了吕蒙。
帅帐内将领云集。
“难道刘璝真的准备南逃?”确认了敌情后,连早有心理准备地关平都产生了怀疑。
出城南逃的敌军超过一万人,斥候甚至还发现有许多文官随同出逃。
众所周知,成都城里只有不到一万五千守军。撤出一万多人,剩下的几千人肯定是不足以守住城池。再加上文官的随行出逃,唯一能够做出地解释就是——刘璝真的是准备逃跑了!
这时,围绕是追击刘璝还是立即攻城,帐内诸将展开了争论。
高沛、卓膺等降将提议先行攻城,稳妥地拿下成都。沙摩柯等将领则是力主追击刘璝——成都守军有限。拿不拿下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放走刘璝,平川之战很可能就会拖得长久;相反若是能够即行追击,擒斩刘璝、张松等人,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彻底了结西川战事。
就在争论之际,吕蒙突然开始下令。
“高沛、卓膺二位将军,你二人各引两千军埋伏于我军东营左右两翼,听得讯号,便一齐杀出。”
“定国。你引本部飞军2000人埋伏于……”
“……”
听完吕蒙一连串的命令后,众将疑惑更生——吕蒙根本是摆出一副设伏诱敌的架势。却对外逃的刘璝军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就不知道他到底准备伏击谁了?
难道他是认为外逃的刘璝军会回头一击?
“吕将军,若是被刘璝外逃成功,该当如何?”高沛谨慎地询问道。虽然改换门庭不久,但高沛已能将立场分得清清楚楚了。
“逃与不逃,也没有什么分别!”吕蒙平淡地说道,“都去听令行事吧!”
“诺!”众将只能无奈地领命离去。
关平留在了最后,看再无旁人,疑惑地对吕蒙问道:“子明,你仍然认为这是刘璝的诡计么?”
“恩!”虽然眉头深蹙,吕蒙还是点了点头。
见吕蒙坚持,关平也不再多说什么,点头后转身离去。
不过,连吕蒙也没有料到的异变,就在万余川军出城半个时辰后,突然发生了。
成都城火光冲天,杀声四起。
继而,直面吕蒙军大营地东城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数骑快马出城直冲向吕蒙军的营寨。
成都城内,已经乱成一片。
本应已经出城刘璝,此时却在数百亲兵的护卫下,狼狈地冲过一队川军的阻拦,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城内奔突。
到处都见穿着同样衣甲的川军相互厮杀缠斗,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刘璝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正在准备与出城的万余人马前后夹击吕蒙,没想到变起肘腋,城里居然先乱起来了。
忽然间,刘璝一行迎头撞上了同样在奔突地张松。
“永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在统领那两万人马么,怎么会这样?”刘璝震愕地冲张松大喊道。
“黄权、王累……黄权、王累、庞义、费诗他们全反了。他们的府兵全反了!我们中计了,彭漾那狗贼,跟黄权、王累是一伙的,他们用这条诡计骗出我们的兵马,又把自己的府兵集结起来,就是为了造反!”张松面色铁青,气急败坏地叱骂道。
“什么?什么黄权、王累反了……什么彭漾……”刘璝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茫然地询问道。
张松焦急无比地把话重复了一遍,终于勉强让刘璝弄明白过来。
“这帮死贱种,我非杀了他们不可!”刘璝气冲牛斗,怒不可遏地狂吼道。如果黄权、王累、彭漾等人在眼前,估计他能将这几人生吞下去。
“得快把泠苞的人马召回来,否则成都肯定保不住了!”无瑕听刘璝发火,张松急切地劝谏道。
“对,对,对……”刘璝恍然大悟,连声喝令道,“派人出城,召泠苞回来!”
“呜~呜~!”激昂的牛角战号冲天而起,如同一道闪电,撕破了夜幕。随即而来的,是震天地喊杀声。
沿着洞开的东城门,吕蒙军如潮水一般地涌入成都城中。
自这一刻,成都地大局已经无可逆转。
看到成都方向的冲天火光,领军诈撤的泠苞以为吕蒙没有追击自己,而是选择了攻城,忙按照第二套应变计划,领军急转掉头,直奔城东的吕蒙军大营而去。
距离吕蒙军营还有两、三里路时,泠苞突然觉得成都城有些不对劲。
然而,不及他细想,异变已生。
关平和沙摩柯各领无当、无前飞军中的一部,自左右两翼杀出,将泠苞军拦腰截为两段。
…………
…………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二章(下)
黑夜中,惊恐的呼喊声、怒叱声、金铁撞击声混杂成一片。乱中的人流全然没有半点秩序可言。
原本的奇袭者,却反遭到了伏击!
在几乎全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遭到伏击,就算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也难免会出现混乱,如若统军者反应不当,甚至可能导致军惊溃败。
而泠苞手下这万余兵马,原本就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其中半数以上甚至是从军仅三、四个月的新兵。而此前多日的战事里,双重重压下的士卒,心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从接锋的那一刻起,就有惊恐的川军士兵弃械奔突而走。泠苞虽然厉喝连连,试图收拾住乱局,但整支兵马迅速被无当、无前两部飞军截成了两段,身在前军的泠苞已经对被分割开来的后军鞭长莫及。
失去控制的泠苞后军毫无斗志,尽管几名校尉、都尉不时地呼喝约束,但随着一部分士卒的溃逃,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被激起,继而便是全盘的大崩溃。
关平与沙摩柯对泠苞后军不闻不问,集中兵力猛攻其前军,犹如两把锋利的镰刀,不断收割着敌军士卒的生命,挤压着敌军的生存空间。
心惊胆寒、方寸大乱的川军士卒进退之间全无阵型,所做抵抗的效果也只能是微乎其微。
“不要乱!不要乱!”
“吹号。让所有人朝我这边靠拢过来……”
泠苞仍然在努力聚拢士卒,试图摆脱困境。但在这混乱地战场上,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而且,他不遗余力的呵斥呼喊。更引来了对手的注意。
“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无数温热的液体和破碎的肉块喷洒在泠苞地面庞和身体上。随即,泠苞跨下战马在哀嘶声中人立而起。将猝不及防的主人从背上摔下。
情知不妙,摔得灰头土脸地泠苞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急忙爬起。就在这时,狂猛的斩击又如影随形一般地急袭而至。
“锵~!”兵刃猛然相撞,击打出耀眼的星花。
借着这瞬闪即逝的星花,泠苞看清了袭来的一柄样式古朴的青龙战刀。但随即,大刀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他连续退却了5、6步,才勉强稳住了脚步。
“关平!”从这柄大刀,泠苞就已猜出对手的身份。在这些天的成都攻防战中,他与关平曾经打过不止一次照面。
对手仍然不依不饶,强大地危机感再次笼罩在泠苞头上。
强忍住虎口处隐隐传来的刺痛感。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泠苞也只能死抗到底。这时,他也明白为何坐骑会将自己摔下来很显然,正是因为关平的袭击而导致的。
因为天色不明,关平是根据声音斩出的第一刀,不过一名倒霉的川兵恰好为泠苞挡下了一劫。但饶是如此。泠苞地战马还是受到斩击余势的波及,吃痛之下才发狂摔下了主人。
“铛铛铛……”尖锐刺耳的金铁声急促地接连响起。
几乎依靠听音辨形,关平的攻击仍然刀刀不离泠苞左右半步。
连续招架了十余合后,泠苞手臂酸软,心中叫苦不迭,要命的是,连开口求饶请降的机会都没有。
周遭的空气突然之间凝滞起来,随即很怪异地向某一点聚集过去。
“死去!”冷冽的断喝声中。如九天雷霆地迅猛一击,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向泠苞。夜幕中极其诡异地出现一点亮光。范围越来越大,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摩擦空气。
泠苞全身上下的汗毛全部倒竖起来,牙关紧咬着,他将全身地力量汇集于双臂,带着绝望的厉吼奋力挥刀架向那片异乎寻常的亮光。
“轰”的一声后,尘土漫天飞扬。
全力一击的两人同时后退,但关平只退了两、三步后又立即挺刀向前,泠苞却后退了十余步,最后甚至后仰栽倒在地。不过,他的反应极快,挺身坐起后,立即强行压抑住胸口翻腾的气血,毫不犹豫地狂喊道:“我愿归降,手下容情!”
话音刚落,势不可挡的青龙刀恰好停在了泠苞的鼻尖前不足一尺处,凌厉的劲风甚至将他的皮肤划破,鲜血沿着伤口外溢。
约莫停顿了一息的工夫,恐怖的大刀收了回去,随即响起了关平的冷喝声:“下令,让你的人弃械!”
成都城内,忠于刘璝的兵马在吕蒙军和黄权等人所统领的起事军双重打压下,抵抗变得越来越微弱,更出现大批大批的倒戈士卒。
情知大势已去,刘璝、张松、张肃一众人想要出城暂避,以求东山再起时,却发现撤退的时机已经失去。
如若在一开始他们便能下定决心外逃,或许还能有七、八成的希望,但随着时间推移,机会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敌军正重重包围而来,刘璝、张松等人的空间被逐渐挤压。仅余的数百死忠军卒也是满脸惶恐之色,斗志全无。
火光下,刘璝富态白皙的面庞呈现出死样的惨白,眼中除了愤恨懊悔,便是无比的绝望,他自己无论是战是降,最终都难逃一死——身为弑杀刘璋的罪魁,就算刘备能够饶过,张任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一想到自己落在张任手中时可能遭遇的残酷刑罚。刘璝就感到不寒而栗。
手握配剑的右手忽然急促地颤抖起来,刘璝望了望周遭的人和物,猛一咬牙,横剑于颈。用力一拉。
热腾腾的鲜血如箭一般从喉管处喷射出来,洒得满身、满地……
张松、张肃等人察觉到身旁地异变,迅速转身。看到的就是这惊人的一幕。一名文官当场吓得昏厥过去,从坐骑上摔下。
“啪嗒!”沾染无数血迹地配剑从手中掉落。刘璝的视线迅速变地模糊,身体摇晃了几下,无声无息地从马背上滑落。失去神采的眼眸凝望着无垠的夜空,也不知是否是在感慨自己的雄图大业一昔成空……
刘璝的死,彻底瓦解了张松等人的意志。
但,并非所有人都横剑自刎的胆魄,有些人甚至暗中嘲笑刘璝的迂腐,所以,其余人选择的是投降。
“我乃益州别驾张松,我愿归降……”
“我乃益州别驾张松。愿以微薄之力,助吕平南速平西川!”被带到吕蒙跟前后,张松态度诚恳地说道。
吕蒙上下打量了张松片刻,笑了笑说道:“张别驾如此有心,吕蒙也不便推辞。来人,先带张别驾下去休息。莫要有所怠慢!”
听了吕蒙前半段话,张松心中一喜——只要吕蒙肯答应,保住性命便就有希望了。张松知道自己虽然无法见容于张任、严颜,但只要刘备肯手下留情,一切都不成问题。至多永远不回西川、不见张任,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处。
但吕蒙的后半段话,却让有心献计地张松如同一拳打在了空气上。全然施不上半点力气。愕然地看了看吕蒙,嘴里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士卒已经上来了。
望着张松远去的背影,吕蒙嘴角带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此刻,成都城内的喧嚣喊杀声慢慢地淡了下来。
到天明时,混乱了一夜的成都城,终于勉强恢复了安宁。街市上,一队队地军卒来回巡逻,维持着治安,防止有刘璝的余党和不法之徒借机生事。
成都百姓整整一夜都未能安眠,紧闭着门户,唯恐有乱兵冲入烧杀抢掠。心惊胆颤地听着屋舍外的喊杀声的同时,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去看上一眼。
在这年头,攻下城池的兵马进行劫掠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刘备军的名声虽然好,但毕竟耳听为虚,没有几个人亲眼看到过。
天明之后,虽然喧嚣渐去,但仍然没有百姓敢开门出户,到外面去看一眼。
刺史府议事厅内
黄权、王累、彭漾、庞义、吕义等川中文武相携拜见吕蒙。
见礼入座后,黄权先代表川中官员士民向吕蒙表示了谢意。
“黄大人不必言谢,吕某只是奉命行事。诸公若要感谢,不如感谢天子,感谢大将军和我家张飞将军。”吕蒙摆摆手,毫不以功臣自居地笑了笑。
“敢问吕平南,但不知叛贼刘璝、张松等人如何了?”王累略显急切地问道。
“刘璝业已自行授首,张松、张肃一行已被生擒!16k小说wWw.1……6k.CN首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累轻出一口气,激动地说道,“这等无天无地,无君无父的逆贼,合该受死!”
又就安定成都、川中战事等谈论了小半个时辰后,双方突然在一个问题上僵住了——关于如何处置那支由府兵、家仆临时组成的兵马。
彭漾、庞义等人坚持要保留下来,认为稳定成都的局势还需要用到这支兵马。
吕蒙的态度同样相当坚决,他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诸公尽可放心,但有吕蒙在,必不叫成都有些许危险。诸公的府兵家仆,还是请各自领回。”
吕蒙对彭漾等人心思相当清楚。说的不好听些,就是解磨杀驴。
借荆州大军诛除了刘璝等人后,又想将荆州大军排斥出去,由他们来掌控西川。
保留了这支由府兵家仆组成的兵马,这些川中官员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拢那些属于刘璝的兵马,待到有了足够的实力,自然就可以寻个合适的借口机会请荆州大军离开;反之,若是解散了,自然只能由荆州军来受降。到了那时,西川的实际掌控权,就只能属于庐江朝廷(或者说是刘备)。
当彭漾等人一再要求,甚至变相地进行了一定的威胁后,吕蒙只是笑了笑,却不再做什么答复。
厅下,黄权只能暗自感叹彭漾几人权欲心过盛,甚至到了有些不识时务的程度。黄权、甚至是王累、秦宓等人,都已看出吕蒙笑容中的肃杀之意。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三章(上)
关于裁撤那支由府兵家仆临时拼凑而成的兵马一事,双方始终僵持不下。
彭漾等人再三强调保留这支兵马,对于稳定成都、乃至整个西川的局势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到最后,言语里甚至隐射吕蒙有些心存不良……
吕蒙同样态度坚决,他一方面再次向在场的川中文武表明自己有足够力量稳定成都局势。至于西川战局,就更加不需要做无谓的担心
成都已经拿下,刘璝、张松等叛贼魁首也已伏诛或就擒,残余的敌军已根本不足挂怀;另一方面,吕蒙同样直言不讳地指出,彭漾等人如此看重的这支兵马完全就是一支乌合之众,人员成分太过复杂,很可能就有刘璝一党的亲信奸细暗藏其中。保留这支兵马,对成都稳定的危害性远远大于其所能带来的益处。
吕蒙并不想在拿下成都的第一天就跟川中官员把关系闹僵,他控制着说话的语气尺度,面上也始终带着微笑。随着争论的深入,他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不过,在一旁静观基本没有参与争论的黄权、王累等人,借着身处局外的优势,却看出了吕蒙微笑之下的那一丝不耐。黄权虽然无法肯定吕蒙会忍耐到什么程度,但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旦双方真的闹僵翻脸,就算有那支临时拼凑起的兵马,彭漾、庞义等人也绝不可能是吕蒙的对手。
真到了那一步。只会将成都甚至整个西川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事实上,黄权起先也存着与彭漾相仿的心思——川人素有排外的传统,当年刘璋之父刘焉刚刚入川时,就曾遭遇很大的阻力,其后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勉强将局势稳定下来。身为川人的黄权自然也不例外,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能够完全由川人掌控西川。
不过。与彭漾等人有所不同的是,黄权地功利心更淡些,思考起问题来也显得更加理智,更加富有远见年多来,西川的权力层起起伏伏,原本的掌权者或死或为阶下囚。看到机会的彭漾等人,有心扶持刘璋仅余的十岁幼子登上川中之主的位置,借此掌揽大权。对他们而言。可能会破坏掌权大计地刘备军自然就是眼中钉、肉中刺。而黄权的最大希望,却是西川能够尽快恢复安宁。
因此,到目前为止,他能够保持平常心,只做一个旁观者。与黄权想法相近的王累、秦宓等人,以他马首是瞻。同样也没有插什么口……
就在僵持不休的时候,关平来到了刺史府,向吕蒙覆命——泠苞所部川军,除了有3000余人溃逃不知所终外,其余7000余人非死即降,泠苞本人亦被关平迫降。
熟知刘璝、张松计划的黄权、王累。对这一消息大感震惊,设计此计划的彭漾更是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由于先前成都的防务完全是掌握在刘璝手中,更有张松时刻留意,因此黄权等并没有机会预先去知会吕蒙。直到城中乱起,控制住东门后,黄权才派出了几名信使急邀吕蒙领军入城。而设计计划之初彭漾就有借泠苞削弱吕蒙的意思在内。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信使并没有把泠苞军可能回转突袭的事情告之吕蒙。
这也就意味着。吕蒙完全是自行看穿了刘璝(或者说是彭漾)的计划。
想及到此,黄权、王累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相貌粗豪的平南将军恻目相看。而一向自负的彭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精心的计策居然会被人识穿,惊愕之余更生几分恼意。
最终,僵局因黄权而打破。他实在不想见战祸再起,第一个开口表示愿意领回自己的府兵家仆,随即王累、秦宓等人相继附和……
见大势难挽,彭漾几人也只能悻悻作罢。
掌控住成都四门及城中要害后,吕蒙立即命人张榜安民,安定民心,并还礼请黄权、王累等人即刻书信招降成都周边郡县。
与此同时,他还命细作即刻飞鸽传书联络中、南两路大军,通禀夺取成都的捷报。
“成都已经拿下了……”带着无可抑制的欣喜,我一扬手中的绢书,昂声说道。
寂静了片刻后,帅帐在瞬间被欢呼所淹没。
虽然事先已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得成都被拿下的消息,所有人还是无法克制心中的狂喜,个个振臂挥舞,击掌相庆。
如燎原的烈火一般,夺取成都的消息迅速扩散了开去,由帐内到帐外,由这一营到那一营。很快,雷鸣般的雀跃欢呼响彻于天地之间。
拿下成都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相当清楚。这场战事从即日起,已经可以倒数计时了。
半晌,帐内才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脸上的兴奋依然未去。
“张征西,刘璝、张松等獠如何了?”张任极为关切地询问道。
“刘璝业已自刎伏诛,张松等人已然就擒……”我将绢书递向张任。
“好,好,好!”张任急步上前,取过绢书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眼中喜色连闪,快意地连呼三声“好”。
“蜀公大仇,终能得报!”待绢书转到其他人手中传阅时,张任已经恢复常态。沉吟着说道,“三大罪魁,仅余孟达一人。如今此贼已经进退无门,只是需防备其潜逃。”
我点了点头。
或许是成都得手、刘璝伏诛的消息让他卸下了心头的大石,全然恢复冷静地张任,充分显示出其川中第一名将的本色,目光之敏锐让我也暗暗心惊——成都囤聚着是西川半数的粮草辎重,孟达、杨怀、吴懿这三路兵马根本上都要依靠成都的补给。成都的易主。对孟达、杨怀等人而言,绝不仅仅是失去一个粮草辎重基地,更意味着这场战事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只要这一消息传播开来,他们三人的兵马势将陷入不战自溃地境地。
吴懿、杨怀虽然依附于刘璝,但毕竟不是罪魁,只要我和张任两方能够表示出一定的宽容之意。他们十之八九是倒戈归降。孟达却不同,他与刘璝、张松是囚杀刘璋、挑起西川内乱、引曹军入川的三大罪魁,如果落在张任手中。能够速死已经是承天之幸。
在战无希望、降无可能的情况下,孟达唯一的出路就是弃军潜逃。
这一点,我也是思索了许久才想到的,没有想到张任居然这么快就反映出来了。
“张征西,任有一不情之请……”张任略一踌躇后说道。
“文越是想擒拿孟达?”我抬眼看向他。
“正是!”张任用力地点点头。
“啪~!”重重地拍击了桌面一下,孟达面色铁青。厉声呵斥道,“流言,流言……既然你也知道是流言,为何不勒令麾下下军卒禁口,反而亲自参与传播。你这一屯之长是怎么做地?”
一名军司马跪在帐下,面色惶恐。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近两日,正朝成都急赶的孟达军中出现了许多流言——皆称成都已经失陷,刘璝业已伏诛。这些流言对原本就军心不振的孟达军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这名军司马与他人在谈论这流言时,恰好被巡营的孟达听到。
“来人,将这蠢材推出去,斩首以正军法!”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孟达毫不留情地喝令道。
军司马不敢置信地看向孟达,面色瞬间如土。两名军卒上前。一人架住他的一个胳臂,朝外面拖去。
情知难逃一死。绝望之下,那名军司马不顾一切地狂喊道:“孟达,你莫以为能掩住事情。成都丢了,这仗根本打不下去了。张督(张任)、严督要的只是你的命,你却拉着兄弟们陪你送死!
你杀害蜀公,你这不得好死的叛贼,啊~~!”
随着一声凄厉地惨叫,怒骂声戛然而止。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个。孟达正在气头上,谁若不识相,很可能就会落得与那名军司马一般的下场。
“成都军多粮足,城池坚固,就算有十万大军围城,坚守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何况敌军只有数千奇袭之师。如今各郡县兵马都在增援成都,但要我们赶回,就能将那少许顽敌一举成歼。”孟达锐利的眼眸在众将身上扫视着,沉声说道,“那些谣言,定是张飞那厮用来搅扰我军的,完全不必理会。
自即刻起,再让我听见谁军中有如此流言,必定严惩不贷。”
“诺!”
待众将离帐之后,孟达卸下了冷酷的面色,目光呆滞地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并不像在旁人面前表现地那么镇静,其实孟达自己心中已经完全没底。敌军能够神鬼不知奇袭到成都,谁敢肯定他们不能再出人意表地拿下成都?
另一方面,更让孟达头疼的是,身后的荆州军死死地盯着不放,相距仅只30里,不用三个时辰就能追上来。以现在这种状况,若战则必败。
孟达也曾想设伏破敌,但机警的荆州军根本不留任何破绽。
“该怎么办?”喃喃自语着,孟达的脑中第一次闪过了逃的念头。
随着距离成都越来越近,那个直如噩梦的消息逐渐被证实了成都确实已经丢了,千真万确!
几乎在一夜之间,孟达失去了对麾下一万五千兵马的控制。这些将士再不愿随孟达去进行一场完全没有希望地战争。甚至有人想擒住孟达,以此向荆州军和张任请降。
明白事态已无可挽回,孟达果断地选择了潜逃。
发觉主将失去踪迹,几名部将也明了是怎么一回事,商量了半天后,最终弃械投降。
两日后,杨怀率军向黄忠请降。
又数日,被凌统紧随追,同时遭傅彤所率千余无前飞军无休无止骚扰的吴懿,在得到黄权地亲笔劝降书后,无奈地向凌统请降。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三章(下)
章和三年八月二十四日,我领军进抵成都近郊,吕蒙、关平、沙摩柯及黄权、王累、庞义、吕义等川中文武出城十里相迎。刘璋仅余的幼子刘阐也在出迎的人群之中。
稍做寒暄后,一行人等进入成都城。
随我而来的近五万大军中,隶属张任、严颜的川军直接进驻城池,而荆州军却在我的坚持下只是驻扎在了城外。
这样的安排,正是出于安抚川中士民的需要——川人保守排外,短时间内想让他们接受大哥为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刻我军若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直接入城,难免会引起某些川中官员士人的不满。
以实力而言,我自然不用惧怕他们什么,不过,若真是跟这些官员把关系闹僵,很可能就会引起整个西川士人对大哥的戒心对立。这样纵然强行拿下西川,也只会得到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想要收服西川,兵伐为下,攻心为上!
以目下的情势,川中武将一系已与我军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严颜不说,就是以“顽固”著称的张任,也在逐渐地改变着自己的态度。相形之下,川中士人的情况可能就要复杂些了。根据吕蒙这几日接连不断的禀报,我已经大致掌握了情况——川中的士人,粗略地可以分为三派,一部分对我军颇有好感。欢迎大哥入主西川,如李恢、费诗;另一部分则因想独自执掌西川而排斥大哥,排斥我军,以彭漾为首;以黄权、王累为首的其他士人则介于其中,目前还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倾向性。
前面两派,只占十之一二,多数川中士人还是属于中间一派。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尽量拉拢中间派的士人。
不以兵势凌人,正是收服川中士人第一步。
纵然见惯了襄阳、江陵那样的雄城,当我第一次踏入成都时,还是不免为这座古老的城池而惊叹。
蜀中平原物产丰富,土地肥沃,更有都江堰灌溉,向有天府之称。刘焉、刘璋虽然称不上什么英雄人物,但他父子两代执掌益州的出几年里,很注重休养生息。使川中一方数十万百姓颇受其利。
而作为蜀中心脏地成都,已达到户出五万,人丁不下20万的规模。当今天下能与之比拟者,恐怕也就只有襄阳、许昌等寥寥几城。高耸坚厚的城墙,参差林立的房舍店铺,三十驾(可供三十匹马并行)宽的主干道,皆显示出其恢弘的气势。
这样的一座城池,真要强行攻打。也不知要付出多少人力时间。刘璝、张松这一伙人如果不是犯了众怒,以至人心背离,怎么可能会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就被吕蒙破城。
经过初时的惶恐后,成都城中地百姓已经逐渐地适应了下来,街市上恢复了些人气。看到我们一行策马经过时,不少人也下跪礼迎。
乘着晚宴前的时间,我将吕蒙、关平、沙摩柯召集起来,进行了一次议事。
我入住的地方,成都一户豪族的府邸。但这家人在先前的川中内战中被疑是张任一党而被刘璝诛杀殆尽,宅院也因此而空了下来。原本黄权等人有意邀我入住刺史府,但被我婉拒了。
“……川中情势复杂,若要收归主公麾下,必须攻心为上。如果不能让川中士人心悦诚服,纵然强行夺下西川,恐怕也将是有名无实,后患无穷。”吕蒙将自己奇袭夺取成都的过程和成都目前的状况做了细致的叙述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所在。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彭漾那一伙人,恐怕不会心悦诚服……”沙摩柯语气生硬地接口说道。这些天,吕蒙他们似乎与彭漾等人闹得有些不愉快。
“彭漾一介狂生,或有些智计,但性情狂傲,心胸狭窄,沉于功利,就是在川中官员之中。他也很不讨人喜欢。”吕蒙倒是没有什么恼色,反而笑着说道。”这一次,靠着彭漾设下地计策骗过刘璝和张松,才使得成都易手,他便自以为是挽狂澜于危际的头号功臣,想借此夺权上位。
这狂徒也不想想,如果没有将军大军压境,他那所谓的‘妙计,根本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以成都当时的情形,就算没有彭漾这一出,破城也只是迟早罢了!”关平也略有愤愤地说道。
开到这里,我对川中的局势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对收服西川也有了更大的信心。若真以彭漾这样的狂徒为首,那川中士人中地“独自掌权派”根本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连内部人都看他们不惯,居然还妄想大权尽揽?未免有些自视太高了……
“子明、定国……此次入川的战事,你们居功至伟。我已向大哥上表为你们请功,料想你等的殊功朝中上下已是人尽皆知。”我站起身,走到吕蒙、关平、沙摩柯几人,朗声笑道。
“皆是将军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末将不过依计行事,不敢言功!”吕蒙双手合抱成拳,躬身自谦道。
“末将不敢言功!”关平、沙摩柯等人也同样抱拳行礼。
“十五日翻越七百里阴平栈道;以六千军破七倍之敌,二十日横扫江油、涪、绵竹、锥、成都五城,擒斩首恶……”我逐一地托起吕蒙、关平、沙摩柯几人,慨然说道,“这等奇功,有何不敢言?既是鼎鼎男儿。就莫做此小儿女状……”
“谢将军!”吕蒙几人动作整齐再次行礼,激动地说道。
峰峦叠嶂的尼陈山中,柏木森森。因为人迹少至的缘故,山林间鸟兽怡然自乐。
然而,这一日山中的安宁被打破,十数名山民打扮的人闯入了尼陈山中。或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这些人个个神态疲乏。身上的衣物也被磨损有些褴褛。
“探路的人回来没有?”看似是为首者地一名相貌清癯的中年男子耐不住疲劳,寻了块大石坐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向身边人问道。
“大人,他还没回来呢!”其中一人恭敬地回道,“要不,再派个人过去看看?”
“恩……”清癯男子点了点头,“切记要小心谨慎,剑门栈道是如今已经是我等前往东川的唯一希望。如果惊动了敌军,纵然不被杀死。也只能被困死在这穷山恶岭里面。”
“是……”
待派出探路的人离去后,清癯男子冲其他人说道:“都走累了,停下来歇息一会吧……”
一干下属如释重负,纷纷寻找干净些的大石坐下,有人甚至解开衣衫纳凉。
虽然已经是残夏向早秋过度的时候,天气却依然炎热,长途跋涉后更是汗流浃背,幸好山中还有树木可以遮阴。
从下属手中接过水囊。连饮了几口后,清癯男子盯望着一棵合抱古树,怔怔出神。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后,一先一后地两名探路者相携返回。
“……你们探得仔细?栈道上果真没有敌军把守路口?”清癯男子神情激动,急声询问道。
“回大人,栈道口确实没有人把守,但前面如何就不知道了……”
“呼……”长长地舒了口气,清癯男子神态轻松地说道:“如此看来,张飞和张任都没能料到我会北上前往汉中。都以为孟某会避开他们逃往南中。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愈是危险,偏就愈是安全,呵呵……”
清癯男子正是弃军潜逃的孟达,一察觉到军心生变,他便果断地带着十余亲信潜行而逃。为了迷惑可能地追兵,他还特地留下痕迹,做出南逃的假象,实际却是向北而逃,有意经汉中、越秦川进入雍州。投靠至曹操麾下。
孟达本是扶风人,后因关中战乱避祸至益州,他对西川至雍州一路的地理相当熟悉,很有逃亡成功的把握。
探明情况之后,孟达也不再做迟疑,当即带着十余亲信动身翻越尼陈山,准备进入剑门栈道。
翻过这个山头,前有两座小山并排而列。再往前两三里,便是剑门栈道的入口。
小心地张望了片刻。确认并无异常后,孟达才放心地领人进入两座小山之间的谷道。
山风徐徐,西垂阳光的映照下,山中树木的影子显得光怪陆离。
还有不到一里路就可完全穿出谷道,但这时孟达心中却突然不安起来,而且感觉还越来越强烈。
“停~!”轻喝一声,孟达机警地左顾右望,似乎想要寻找什么。
一众亲信大感茫然。
“狗贼,是在找我么?”一个冷彻的声音突然从右侧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孟达与其一众亲信简直有魂飞魄散的感觉。
“张任??!!!!”孟达失声惊呼,随即猛地转头循声看去。
“正是本督!”在两侧的山麓上,出现了无数人影。这些人统统批挂着奇怪的伪装,如树叶、山花野草等等。乍看上去,确实很难分辨。
甩掉身上的伪装物,张任缓步前行,横眉怒目,说话的口吻却是异乎寻常的平淡、生冷:“无耻奸贼,你当真以为自己逃得脱么?”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孟达直觉自己心跳急如鼓擂。又惊又惧地厉声问道。
“假做南逃,其实北走。你那点小把戏,岂能骗得过本督?”张任冷笑着继续朝孟达靠过去,“往南去,你能投靠谁?
再者,以你那好权逐利的个性,又岂能安心隐居山林?你唯一能够投靠的对象。也就只有曹操。巴东你不敢去,能够前往曹操那里的道路也就只有剑门栈道。当年你能从关中逃到益州,现在自然能再从益州逃回关中去。”
被张任一针见血地道破计划,孟达顿时面无血色。自以为得计,却不想完全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你怎么可能追得上来,还到了我前面?”孟达仍不甘心地追问道。张任能够得到孟达潜逃的消息,至少也该是在大半天后,而孟达这一路又从未停歇。被追上,实在是让人无法详细。
“张征西手下有支劲旅。名为狼牙营。此营将士极擅翻山越岭、潜行奇袭。本督特地向张征西借了500狼牙精兵来追你。”张任指了指周围伪装未除的兵卒,冷笑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好让你死心——方圆一百里,所有能进入剑门栈道地道路都有狼牙精兵潜伏。”
孟达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变得颓废低糜,无力地说道:“我计输一筹,合该受死。”
“你自然该受死。而且是千刀万剐之死……”张任步步逼近,冷声说道。
近至五十余步时,仿佛失去斗志的孟达突然抬手,上弦的手弩激射出一支劲矢,直奔张任的面门而去。
冷笑一声,张任毫不慌乱地运起手中长枪,将距身体不足两尺的劲矢击飞:“孟达,你我都知根知底,你那点鬼伎俩骗别人或许还行。骗我岂不是自讨无趣!”
寄予厚望的偷袭居然失败,孟达面色变得铁青,声嘶力竭地狂吼道:“跟我冲出去,杀!”
“杀!”将手中长枪重重下压,张任冷然喝令道。
两侧山麓的狼牙兵举起业已上弦的连弩,动作整齐而迅速地完成了一轮齐射。八百支弩矢铺天盖地地将孟达一行十余人笼罩其中。
没有想到对手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弩机,孟达面色惨白,一手拉过一名亲信挡在身前。猝不及防的两人浑然没有料到孟达会拿自己做挡箭牌,在绝望惊恐的目光中。被一片箭雨覆盖。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面对如此密集的弩矢,想闪避几乎是不可能。
八个人当场被射毙,其余几人也身中数箭,丧失了行动能力。只有孟达仅是右臂捱了一箭,伤势较轻。
丢开被射成刺猬一般的两名亲信,孟达暴喝一声。身形急退,如出弦之箭。迅速朝来时的方向逃去。
“休走!”张任倒拖长枪,如影随形地急追上去。也不用吩咐,两翼的狼牙兵立即如蒲扇一般展开,动作迅速地包抄孟达退却地道路。
对身后紧追不舍的张任,孟达兴不起任何回身死战地意志。以身手而言,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孟达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唯一能想地,就是以最快速度甩脱对手。
轻装而行的孟达,在速度确实稍胜一筹,逐渐地拉开了距离。翻上先前的那座山头时,两人的距离已有70余步。看到希望后,孟达愈加发足朝南面狂奔。
稍慢些登上山头的张任,眼见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远,索性停下了脚步。丢掉长枪,张任从身后取出一弯强弓,抽箭上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中射出逼人利茫,只在一瞬间完成了开弓松弦的动作。
疾飞地狼牙羽箭极其诡异地全无声息,几息间划过了百余步的空间,恰好在孟达想要跃过一块石头、身体跃起的那一瞬间,从他的后心处透体而入,强劲的力道居然将整个人带着前飞,而后“啪”地一声,钉在了前方的一棵柏树上。
“呃……呃……呃……”待张任纵身到跟前时,孟达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进行单字节的微弱呻吟。柏树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殷红的鲜血。
“啪嗒~~!”羽箭承受不住重量,齐根折断,将孟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无神的眼睛求饶地盯望着张任,孟达异常艰难地试图说些什么,但已经有心无力。
冷睨了片刻后,张任提起手中长枪,枪作刀势,毫不留情地斜斩下来,如同切豆腐一般将孟达的头颅从他的颈脖上割了下来。
一把抓住飞起的头颅,张任猛地举向天空,奋起全身力气长啸起来。
虎啸山林,地动山摇!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四章(上)
成都的易手,刘璝、张松等人被斩被擒,以及吴懿、孟达、杨休一路的降伏……这一连串惊人的变故,让那些原本附从于刘璝的川中官员彻底失去了希望。
不过,幸好在开战之初,天子的讨逆诏书上便已言明——除刘璝、张松等十余首恶者,其余附逆之人只要及时幡然悔悟,便可不究其罪责。而且张任、严颜也联名书告川中数十万百姓,表示了与天子御诏同样的意思。
有了这双重保证,这些官员便有了生了希望,虽然心中依然忐忑,但最终还是相继选择了请罪归降。至我抵达成都十天时,多半的郡县官吏皆已上书表示了弃逆归附之意。
战事大局基本已定后,确立何人为西川之主,日后西川的治政方向,如何处理西川与庐江朝廷的关系,以及最为实际的问题——原先被刘璝、张松把持的军政权力,如何进行分配?
这一系列问题,相继地摆在了众人面前。围绕这些问题,成都城中暗流激涌……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川中文武已经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议事,商议讨论西川的未来。
从第一次议事开始,一众川中官员就呈现出明显的对立倾向。
不出所料,彭漾是竭力反对大哥入主西川,他力主由刘璋年仅十岁的幼子刘阐承继父志,出任益州刺史,主掌川中军政大权。不得不承认,彭漾所找的理由很有技巧性——子承父业,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常情,这样的建议确实能够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鸣。但若仔细一想,年仅十岁的刘阐至少还得有六年才能及冠,目下根本还无法履行起一州刺史的职责。而且,从我这些日的观察来看。刘阐地资质相当平庸,去年以来家中所遭遇的一系列剧变,更给这个少年的心理造成了很大地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怯弱畏人。
如此一来,若是由刘阐继刺史位,川中的实际权力势必将旁落到那些辅臣手中。彭漾这一手,既可以冠冕堂皇地将大哥排除在西川之外,又能够为自己攫取权力营造出机会。
他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利用川人的保守排外心理,试图挑惹起川中文武对大哥的排斥情绪。
不过,他显然忘了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更浅显些说。也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与我军已有良好关系的武将派不说,就以西川的士人而言,他们或许保守排外。但却不缺乏省时度势的眼光和头脑——依靠青州、徐州、兖州、豫州、荆州、凉州与汉中,某种程度上说,我军其实已经完成了对曹方的包围。无论在土地还是人口上,大哥都已稳稳压制住曹操。历经二十余年群雄割据混战的大汉社稷,又走到由分裂到统一的紧要关头。一旦大哥击败曹操。为了完成社稷一统,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出现一个“独立王国”般地西川存在。以十二州一部的人力、物力,讨平区区一个西川可以说是轻松之极。
能看到这一点的川中士人不在少数,权衡利弊之后,他们自然会有一个较为理智的选择。
这从身为川中士人之首的黄权、王累的模棱态度就能看出一二来。
而我,虽然受邀参与议事,但只是静坐一旁,充当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还未到我直接插手的时机。
就在这第十天,张任回到成都,同时带回了孟达的人头。
狡猾有如狐狼的孟达。虽然心思费尽,最终还是未能逃脱张任这个老练猎人之手。
张任一回到成都,就立即痛斥士人们只知争权夺利,却将刘璋的大祭一事忘却的一干二净。
刘璋遇害身亡已经一年有余。由于正处战事之中,张任等人没有能力,刘璝一党没有放在心上,本该隆重大办的刘璋周年大祭竟被耽搁了下来。如今局势安定,正应该尽快补办。并将刘璋的骸骨由江州搬迁到成都来,与其父兄刘焉、刘瑁安葬在一处。
或许是没有想到。或许是刻意忽略,一众川中官员确实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置之脑外了。直到张任这一发火,才真正引起了众人地注意。
紧急准备了三天后,以张任、严颜、黄权为首的川中文武官员,在刘璋的衣冠冢前举行了隆重的大祭仪式。
祭品中,除了必要的三牲外,更为引人关注的则是以张肃、张松兄弟为首的十二名谋叛首恶之人及刘璝、孟达两颗首级。
返回成都之后,为能尽快稳定川中人心,张任曾主动当着川中群臣的面发誓——再次重申不会追究附逆地文武官员的罪责。不过,这里面却并不包括张松等十二名首恶之人。
早早得知张任会在大祭时以张松等人的性命祭祀刘璋在天之灵,一众川中官员虽然心有戚戚、暗自感叹,但却没有出现什么恐慌。
主持大祭的人选,照理自该是身份越尊贵越好。以职位爵位论,如今身在西川的文官武将,无出我之右者,而且我还有着天子和大哥代表的这一层身份。
当严颜代张任向我提出主持大祭的恳求时,我未加思索地应允了下来——这本来就一个极好的收拢人心的机会。
不过,在大祭仪式上,实际所要我做的事情并不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项就是诵读祭文。
当我以极其洪亮的声音诵读完祭文后,祭祀仪式上最大的看点终于来临——活祭!
当张松、张肃一众十二人被兵卒押解至刘璋的衣冠冢前时,他们明了了自己的命运。
有两人当场吓得晕死过去,更有三人下身失禁,尿液沿着衣袍滴落下来,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摊水洼。其余几人也个个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目光呆滞。
唯一稍显得正常些的人,就是张松。他原本还曾想献计求存,并向吕蒙表达了这个意愿。吕蒙当时虽然诈做应允。其后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时间稍久,以张松的智慧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他此刻地表现看来,他已经认命了,甚至显得有些无所顾忌。
“张任,你自以为是刘璋麾下头号挚臣,但若不是你莽撞行事,刘璋何致遭此劫难?黄权、王累,你等若当真如自诩一般忠贞。为何不慷慨成仁,反而甘投于刘镇南(刘璝)?最后又再倒戈,分明是两面三刀之极!彭漾。你这绝世佞臣,当日刘璋以你狂妄无德弃你不用,你常常亢骂刘璋;刘镇南宽厚为怀,重你任你,你却不识知遇之恩。以你德行。三年之内必遭横死!……”张松肆无忌惮地对川中重臣一一点名,破口大骂。
张任、严颜面色冷淡,完全当张松是死人一般;黄权同样面色平淡,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相形之下,彭漾却是满脸铁青之色,虽然克制着自己的行动,但那对喷火的眼眸似乎要将张松吞噬下去。
当屠刀临头地那一刻,张松仰天长叹:“吾有经纶之才,恨无纵横天下之日,惜哉。惜哉……”
刀片挥舞,满腔热血自断颈处激喷如泉,十二颗人头如滚地葫芦一般跌落尘埃之中。
大祭仪式之后,寻了个机会,我将张任、严颜、黄权、王累共邀于一处,就西川的未来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商谈。
从抵达成都之日起,我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黄权、王累等人做出了表态。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们自己也该有了成熟的决定。
面对身为川中文武之首的这四人。我再没有做什么掩饰,很坦诚地表明了将西川收入大哥麾下的意思。
张任和严颜沉默而未置可否。不过。以张任地耿直性情,没有立即恼怒翻脸,其实已能表明他的一些态度。
稍后,还是黄权先开了口。他首先询问了能否让刘阐继任益州刺史。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反问经过一年多的战乱后,西川最需要地是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人心的安定,民生的恢复。如果让一个无法实际理事的少年主掌西川,随之而来的权力斗争将无可避免。
沉吟了片刻后,黄权再次询问我对西川有何打算。
想了想,我很坦然地告诉黄权,及张任、严颜、王累,近几年内将由川人出任益州刺史,时间稍长或许会换其他的方地官员接任,但川中士人的权益绝对不会受损。其他的方的官员可以到川中为官,川中官员同样也可以到其他州郡出任刺史、郡守,朝中肯定也会有川中才华卓异之士出任要职。
为了打消黄权等人的顾虑,我很简单地列举了一个现成的例子。最近几年,荆、扬两州的官员交叉为官的现象已经相当普遍,这既促进了治政清廉,同时也没有损及两州士人的利益。
思索了许久之后,张任、黄权等四人最终接纳了我的主张,同意归附。
两日后,张任、严颜、黄权、王累等五十余名川中文武官员联名上表,奏请大哥巡抚西川八郡,以安川中民心。
十日后,襄阳飞鸽传书至成都。天子追谥前宗正卿、益州刺史、蜀公刘璋为丰恐王,追增司空衔。以刘璋幼子刘阐承蜀公爵。
同时,诏告天下——“大将军、大司马、楚公刘备,代天(天子)巡抚益州。”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四章(下)
南郡
时值九月初,初秋的太阳虽然残暑未消,但天气已经开始逐渐转凉。稍带凉意的秋风为荆北平原换了一身秋装。
一亩亩耕田整齐的横列着,那中间是逐渐呈现出金黄色的稻禾。江陵虽然位处荆北,但气候与荆南很相近,粮食的成熟期比之中原一带要早上大半月。至多再有半个月,田间的稻子便可以收获了。
不同于前两年的涝旱,今年老天爷出奇地仁厚,全年风调雨顺,庄稼的长势异常喜人。眼见丰收在望,田间垄上,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百姓们一边忙着搁田,将田中的水位降至土面露出,另一面又要防止鸟雀啄食成熟在即的粮食。
一名坐在田垄头稍做歇息的老农望着自己田地里的庄稼,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喜滋滋地与其他乡人唠着家常。
不多时,自远处官道朝田垄间走来的一行十余人,引起了乡农们的注意。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乡农们大概也能猜出应该是官家的人。
每逢农忙季节,郡县里的大人们都会亲临田间巡视,探访民生民情,乡农们基本也习以为常了。
那一行人在左右张望田垄间的繁忙景象时,很注意脚下的情况,基本没有践踏到田里的庄稼。
“老丈安好!”一行人中看似是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和声向那老农招呼道。
“见过各位大人!”虽然十数人都是身着普通的布袍,但颇有阅历的老农还是能够看出这一行人,尤其是这名说话中年男子身份地不凡,连忙恭敬地行跪拜礼。不远处的其他几名乡人也相继赶来行礼。
中年男子留意到老农悬于腰间的一枚造型奇特的铜质小牌。弯身将其扶起后,正色说道:“老丈是功民之身,不必如此多礼。可否将功民牌借于在下一看?”
老农忙小心翼翼地解下腰间铜牌,双手奉给对方。
接过铜牌仔细地看了看,中年男子轻叹说道:“两子从军,一亡一残,老丈为朝廷付出的太多了。朝廷有愧于您啊……”每一块功民牌上都会铭刻所有者的姓名。及得牌的原因(即功劳),大致的情况一看便知。
“大人说到哪里了!”老农连连摇头,“小老儿有七个儿子,老大在十五年前战死在南阳,老二、老三在十年前战死在江夏,最后连个胳臂腿都没能看到。
老四去年虽然死在汝南,但骨灰还能回到家;老五缺了条腿,回来后官家分田分牛,还给配了婆娘。比起老大老二老三来。他们两个好太多了,小老儿知足,知足了。
这都是托皇叔大人的恩德,颁下功民令……”
中年男子听得入神,缓缓将手中的功民牌递还给对方。
老农相当宝贝地将铜牌擦拭了两下,重新挂回自己的腰间。而后恭敬地垂手而立。
“老丈今年的收成看来不错,一亩地怕能收到三石(360斤)粮食……”沉默片刻后,中年男子仔细察看了周围的金黄色稻田,欣慰地对老农说道。
“大人说的是,小老儿这十几亩地,怕是能收到四石一亩……”提到自己得意的地方,老农枯皱的面皮笑逐颜开,声音也洪亮了几分,“县令大人今年分下来地谷种实在是好。穗大粒子多,还不容易生病。要不然,也没这么好的收成……”
谈论到高兴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随即也招呼老农坐下来。
一旁的乡民越聚越多,听了老农的话。都纷纷点头,对本县的县令大加赞颂。
“哦~?”中年男子饶有兴致地轻叹了一声,随即转头轻声对身旁的一名护卫模样地年轻人询问道:“子雍,本县的县令是何人?”
“好像是诸葛均大人……”相貌英武的年轻人略一思索,俯身恭敬地回道。
“原来是子瑜和孔明的幼弟,难怪才干如此出色……”中年男子轻捋长髯,微笑说道。
“主公,时候不早了。您也出来半天时间了,明天还得动身前往西川。还是早些回去吧!”年轻人看了看天色,低声劝谏道。
“也好……”中年男子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笑着向一众乡农作别。
目送中年男子一行远去后,行跪拜礼的众乡农这才缓缓起身,其中一人有些怀疑地对那老农说道:“孙老爹,刚才那位当真是官家的大人么?他穿成那样子,又没点官威……”
“大概是官比较小吧?怕是比县令大人还要小些……”另一人猜测道,“孙老爹有功民牌,连见县令大人都能不跪,这次亏了,亏了……”
“爹,爹,爹……”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喊,一名瘸腿青年拄杖从人群后挤了出来,险些摔倒。
“你腿脚不便,小心些……”老农连忙扶住自己儿子,似责实爱地
“爹,你知道刚才那位是谁么?”瘸腿青年顾不得老父的埋怨,语气急促紧张地说道。
“东子,到底是谁?”周遭地乡农知道这瘸腿青年是去年刚刚从军中退伍回来的,见的世面广,不由得尽皆好奇地询问道。
“那是当朝大将军!”瘸腿青年自己也不大敢相信地说道,“就是常提起的皇叔大人……”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立时呆立如木鸡,完全不能接受这一震撼性消息——当朝大将军、皇叔(其实刘备已经是皇祖)!如此尊贵的大人物,适才居然跟自己这群平头百姓同坐闲叙。
“东子,你没……没有看错人?”另一名年纪较长地乡农有些艰难的确认道。
“大将军曾到我们营中巡视过三次,我怎么会认错?”瘸腿青年急急地回道。
这一说,不由得众人不相信了。
愣愣地望着那行将消失的身影。80余名乡农突然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异常虔诚地伏首于地。
许久之后,那名老农突然解下腰间的功民铜牌,高举过头,兴奋地对儿子说道:“东子,我要功民牌供起来,供起来……”
刘备回到江陵城后。焦急等待地荆州别驾马良、南郡太守顾雍等人终于松了口气,将高悬心头的大石放了下来。
虽说荆州治安状况良好,但刘备仅在寇封所率十余名亲兵护卫下微服出巡的举动,还是太过冒险了些。由于刘备有言在先,马良等人也不便暗中安排护卫。
“主公,适才由襄阳传来一封急书,是西凉那边的!”见礼后,马良取出一封绢书恭敬地递呈给刘备。
“有劳季常了!”冲马良微微点头后,刘备展书阅览了起来。
待刘备看完绢书上内容。马良才谨慎地询问道:“主公,莫非西凉生乱?”
刘备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刘备不答,马良自也不便再继续追问下去,便静静地立于一旁。
思索了许久后,刘备突然抬头对马良询问道:“季常。你可有意往西凉一行?”
马良微微一愕,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安定
垂下手中的绢书,司马懿双目微闭,陷入到深深地思索之中。
“来人,速速有请刺史大人过府……”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司马懿才结束沉思,起身出门呼喊道。
待马岱坐定后,司马懿斥退所有亲随仆婢,将先前自己所看地那封绢书递给了对方。
马岱开始还有些莫名。但绢书上的内容很快让人面色大变。
“仲达,此信从何而来?”猛地抬头,马岱急切地询问道。
“此信本是以一锦囊密封,不知被谁以石块连系投入这座府邸中,锦囊上有懿所用的化名!”司马懿蹙眉回道。
“这么说……荀彧业已确认了仲达未亡且身在西凉的消息?”马岱略一思索,诧异地说道。
“而且。他居然还知道懿身在安定,甚至探到了这座府邸……”
“这怎么可能?”马岱不敢相信地说道,“荀彧再如何睿智,也不可能有此神鬼之能!”
“荀彧并没有神鬼之能,他只不过设了一个圈套……”司马懿摇了摇头,轻叹道,“当日舍弟被救回安定时,恐怕就已被曹方细作盯上。
曹操本就在凉州钻营深广。加之凉州局势还未完全安定,正是给了曹军细作以可乘之机。懿怀疑。安定城中就多有曹军细作,我方的某些举动怕是正落在他们眼里。以荀彧的智计,推测出什么来,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掂了掂手中的绢书,马岱皱眉对司马懿说道:“仲达,荀彧难道就不怕将信投错了?”
出自荀彧亲笔的这封信,虽然言辞隐晦,但意思却是相当清楚——要求司马懿以司马一族为重,重新为曹操效力。
“这同样也是荀彧的阴谋!”司马懿苦笑一声,“投对了自然是好;若是投错了,则此信必然会落在马将军手中。在荀彧看来,马将军若看到此信,必会对懿大生疑虑之心。
一旦马将军生疑,懿走投无路,只能再回到曹操那里。就算马将军一怒之下将懿击杀,对荀彧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反而能使我司马氏完全绝于主公与马将军!”
“这老贼果然奸诈!”思索片刻后,马岱恨声说道,“仲达,你待如何应之?”
“只有兵行险着了……”司马懿怅然道。
九月十八日,大哥在甘宁的护卫下,搭乘水军战船沿长江溯流而上,抵达江阳。随后在我的亲自迎候下,转走陆路北上。
四日后,进抵成都。
川中大小文武官员数百人出城三十里相迎。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五章(上)
对于大哥的到来,川中上下表现出了普遍的热情。除文武官员外,数万百姓于蜂拥于城外,列队相迎。自成都东城往外五里人涌如潮。
见以大哥为首的一行官员策骑而来时,几万百姓自发跪伏于地,有如山倾。
大哥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后的寇封,自己则朝不不远处的一位老汉走去,躬身双手将其扶起,随即抬手对道路两侧的人群说道:“诸位父老,不必如此多礼。天气寒凉,都起来吧……”
得到我的示意,关平迅速与我一并跃下战马,一左一右地来到大哥身旁,表面为协助他托扶年长的乡老,实际却是为了贴身护卫大哥的安全。
虽然道路两旁每十步左右便有兵卒担任警戒,但出迎的百姓人数实在太多了。谁也不敢肯定是否会有刺客混杂于其中。
西川战乱刚歇,局势还远未达到安宁的程度……
见大哥下马,一众川中官员也不便继续策马驰行,三五成群地相继下马。
大哥几乎就是在这样的一路搀扶招呼下,徒步朝城门口走去。进城之后,才继续上马而行。
成都,益州刺史府议事厅
“自入川以来,这一路所见所闻,令备感慨良深。益州之地山峻水秀,人杰地灵,物产丰腴。民风淳朴,不愧有天府之称。”炯炯的目光在厅内主要川中官员身上逐一掠过,大哥言真意切地说道,“方此乱世,益州能有如此安定之民生,皆是托季玉兄、托在场诸公、托益州文武官吏体民恤民,悉心治政之功。”
缓缓站起身,大哥双手合拢。上身前倾至几与地平,极为诚恳地说道:“备谨代天子,代大汉社稷,谢过诸公了!”
“此乃吾等职责所在,不敢受大将军之谢!”近百位文武官员齐刷刷地出列,动作整齐一致地躬身回礼道。
“诸公请起……”
是夜,张任、黄权于刺史府内设盛宴为远道而来的大哥接风洗尘。
起初,宴上的气氛还稍显拘谨。但随着饮宴过程的推进,气氛变得越来越热烈。大哥亲自向列席的每一位官员邀饮。
更让这些川中官员惊叹激动的是,只要听得姓名,大哥就能说出他们各自最为得意的经历,无一差错。
自己的事迹能够为名动天下地当朝大将军所熟知并信口道来,饶是较为淡泊名利的黄权。也禁不住与有荣焉,更休说是其他官员了。
这场饮宴一直进行到深夜亥时,宾主双方才兴尽而散。
考虑到诸般因素,大哥婉拒了黄权等人邀请他入住刺史府的提议。最后落脚的地方,正是我在成都的临时府邸。
护送大哥至卧房后,我将一封密函呈递给了他。这封密函是三个时辰前,刚刚由襄阳传递而来的。不过密函真正的发出地,却是西凉。
“真是为难仲达了!”大哥仔仔细细地将密函阅览了一遍,轻叹了一口气。随手将绢书转递给了我。
这封密函是出自司马懿亲笔。信上,他坦称自己的身份行迹已经完全被曹方识破,荀彧甚至去信,半是威胁半是诱劝地让他重归曹操麾下。由于凉州情况地特殊性,为了避嫌,司马懿第三次请求大哥将其调离。并另择智谋之士接任。
此外,司马懿对于如何在不损及家族根本的情况下,彻底断绝曹操利用自己的不良企图,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这封密函,也正是为了征求大哥的同意。
司马懿的事情,一个多月前我已有所耳闻。
事实上,当初派司马懿随马岱前往西凉时,我和大哥就已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毕竟。西凉不比荆、扬两州,想要保守住司马懿的身份秘密。难度系数确实大了一些。
甚至于,对司马懿可能的反应,我也做了相应的准备。
不过,幸好出现的是最理想的一种状况——司马懿已经真正归心了。
“大哥有什么想法?”我垂下手中绢书,抬头看向大哥。
“就照仲达自己的法子来吧……”大哥沉吟了片刻,说道,“等他自己安排妥当了,就让他回庐江来。再留他在凉州,已经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在为难他了……”
“恩……”我点点头,“仲达的计划虽然不错,但也需要大哥与他配合好。”
“入川之前,我已去信给元直、孔明、士元,让他们尽量配合仲达!”
“大哥准备派谁去接替仲达?”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三弟,你看季常如何?”大哥地人选是马良。
“季常长于大略政务,为人谨慎沉稳,确实是辅佐仲华的极佳人选!”我先是点点头,但随即还是提醒大哥道,“不过,凉州地处偏远,民风剽悍,更要紧是对曹操威胁过大。曹操纵然不敢直接出兵进袭,却大有可能施行诡计煽叛兴乱。
若无擅长奇谋机略之人,恐怕很难提防曹操的谋算。而奇谋机略却恰恰是季常的短处。”
我跟马良共事甚久,对他情况算是相当了解了。自我担任荆州刺史以来,他就一直是我麾下的主要佐官。
“我也正有如此顾虑!”大哥缓缓点头。”三弟有什么好人选么?”
“以才识论,元直,孔明、士元、子敬、异度,甚至伯言,都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不过他们都身担重任,不便分身。”大哥轻叹说道。
想了想,我沉吟着说道,“大哥。不妨加派一长于机略之人与季常同往西凉!”
“这倒是个办法……”大哥眼睛一亮,但随即仍显踌躇地说道“不过,长于机略之人并不易寻,更关键是要能与季常互弥互补。若两人配合不佳,反倒不美。三弟可有人选?”
“马幼常如何?”我笑着说道。
“虽有些性骄,倒也是一时才俊。”略一思索后,大哥也笑了起来,“记得德公曾言。诸弟子中,马幼常天分绝佳,却也最令他牵挂。”
“马幼常长于参谋军略,临机应变。若能尽展其长,善避其短,应当可堪大用!”
“恩……”想了想。大哥点头说道,“三弟所言在理。就让季常兄弟一同前往西凉吧……”
见大哥面露倦色,我也没有多做逗留,半盏茶工夫后便行离去。
暂别大哥后,我并未回房歇息,而是让人将吕蒙、关平、朱桓、寇封四人召了过来。
“……狼牙营出200人,由休穆亲自统掌,与子雍一并护卫大哥的安全。这200人,以50人为一班。每三个时辰一班,十二时辰不得间断。”
“定国,你派出如飞军,在成都方圆百里之内撒网潜伏,但凡发现有异常之人,即行擒拿搜查。”
“子明。城外大军时刻不能放松戒备警惕……”
听了我的吩咐后,四人相继点头应命。
“将军,您是担心有人会对主公不利?”朱桓斟酌着问道。
我点点头,对微露了然之色的吕蒙说道,“子明大概也有所察觉吧!”
“将军说得不错!”吕蒙接口说道,“主公虽然初至成都,但确实有些让人不太放心的地方!”
“子明指的是?”关平略显疑惑地问道。
“太波澜不惊了!没有异常,其实正是最大的异常。”吕蒙皱了皱眉。”前些日,川中还大有流言在制造主公与川中官员士族地不睦。彭漾一党也还在反对主公执掌西川。
为何近几日突然风平浪静,今日连彭漾、庞义这几位也对主公的到来如此热情,实在叫人很不放心!”
“子明认为他们是在故作姿态,以图暗中行不轨之事?”朱桓诧异地说道。
“恩!”
“虽然只是猜想,但还是防患于未然为上!”我正色说道,“适才的吩咐,都需谨慎保密行事,不得有所张扬泄露!”
“诺~!”
来到成都地第三日,大哥亲自于刺史府议事厅内宣读天子对刘璋幼子刘阐及此次川中平叛战中功臣的封赏。
刘阐袭其父蜀公爵位,拜宗正卿;
张任晋镇西将军,授西乡侯;
严颜晋安国将军,授定亭侯;
黄权拜为益州刺史,授亭侯;
王累晋益州别驾,授亭侯;
秦宓拜太学博士,列侯;
彭漾拜益州典农从事;
庞义授蜀郡太守;
随即,大哥宣布,将在斋戒沐浴三日后,前往成都西郊的刘焉、刘璋父子的陵墓祭拜。
就在十日前,刘璋的棺木已由江州移葬于成都。
辽东战事取得重大进展的同时,曹丕、荀彧也得到了西川战事的确切情报——刘璝、张松等人业已覆灭,西川的大局尽为刘备军所掌。
这一消息,顿时将辽东传来的喜讯冲淡了大半。
“刘璝简直无用之极,有川中如此险要地形,居然连两月都坚持不下来!”曹丕心情恶劣地说道。
“果然如文若所言,张飞是以奇袭夺川!”陈群轻叹说道。
荀彧沉默不言,只是盯望着屏风上的地图,似在思索什么。
“张飞到底走的哪一条路?地图上根本就没有阴平这条栈道……”陈矫指着地图,不解地问道。
“有这么条栈道,不过极为险恶,二十余年前似乎就已经荒废。故而地图并未标注。”曾担任长安尹、对西疆情况颇为熟悉的钟繇在地图上比划道,“似乎是由阴平到江油,栈道不下700里,寻常军伍根本无法通过的。不知道张飞是怎样翻越这条绝径的?”
“想常人所不敢想,行常人所不敢行……”荀攸长叹道,“如今的西川,十成已有九成落于刘备之手了!”
荀彧仍然凝视着地图,不过目光已经移到了左上角标注西凉的方位……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五章(下)
“文若,对西川的局势你有何高见?”谈论了一阵后,其余几人才发觉荀彧仍未发一言,陈群不禁诧异地询问道。
“事可为则为,不可为则何必纠缠过多!”荀彧从地图上收回自己的目光,淡然说道,“西川的大局基本已定,我等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是鞭长莫及。既然如此,不如将眼光放在其他可以改变得事情上来。”
陈群等人没有想到荀彧居然对西川的事情看的这么轻。
“从夏侯征西撤离之日起,西川的局势便已不在我方控制之下了!”见众人仍然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荀彧那丰姿俊爽却略显沧桑之色的面庞微微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其实,我等谁不明白——刘璝、张松之流,论名望人心,不如刘备;论统军用兵,不如张飞、关羽;论才智,不如徐庶、诸葛亮、庞统;论人力物力,更是与荆、扬诸州相差甚远……他们所能凭借的,也仅仅是地势之利,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凭借地势之利,或许能抵挡一时,却不能抵挡一世,自古便是如此。
彧这里想问一问,列位当真指望过刘璝、张松能够与刘备纠缠十年八载,甚至于击败刘备么?”
听了这一番话,陈群等人先是微怔,随即都默然点了点头正如荀彧所说,他们自己其实也并不看好刘璝,只不过是不甘心西川落入刘备之手,下意识地否认了一些事情。
“以如今的形势,刘备业已形成一道东起青州。西至凉州的包围网,将丞相治下诸州尽囊其中。加之东、西两川的归附,南中的内乱,可以说,刘备几乎已无后顾之忧。”荀彧转身指着屏风上的地图说道,“相形之下,丞相虽然行将击灭公孙康。但仍可能有鲜卑、匈奴、乌桓诸异族为患。
要破解眼下的困局,必须寻求从某一点突破,将刘备的包围之网有其形而无其实。”
“西凉正是这关键!”荀彧用手指在地图左上角那一处重重地点了点。
“文若。司马懿那里有无希望?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会激起人心不稳……”陈群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荀彧微微点了点头……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一碧如洗地天空中,鸿雁南飞而去。
初秋时节已过。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树叶枯黄,一阵风吹过,大片大片的树叶从枝头飘落下来,满地都是干枯的叶子。
“有意思……”看着手中的一封薄绢,诸葛亮突然轻笑了起来,低声喃语道。
“已经看了这许久,只知自说自笑,上面到底说了什么?”庞统劈手从诸葛亮那里“抢”过绢书。抱怨说道。
对庞统这很是“无礼”的举动,诸葛亮只是笑而不语。
“……马仲华有谋叛之心?”还未看完,庞统也同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荀文若还真是大手笔,居然同时在荆、豫、汉中搞出动静来……”曹操正在征讨辽东,庞统等人知道如今在许昌主事的人是荀彧。
“什么?马仲华谋叛?”一旁的蒯越、鲁肃、孙乾又惊又疑地说道,连向来沉稳冷静地张昭都不禁流露出一丝讶色。
“呵呵……”庞统笑而不言,转手将绢书递向蒯越。
张昭、鲁肃几人围到蒯越跟前。有些急切地一同阅览起来。绢书上的内容确实很有些震撼性——荆州的南阳郡、豫州地汝南郡以及汉中等地,突然兴起一股流言。称由于稳定了西凉的局势,并得到羌人和鲜卑人的鼎力支持,马岱业已心生异念,正欲脱离刘备而自立,重新恢复马家在西凉的绝对控制权。同时近日来。马岱与羌、鲜卑诸部落往来密切,正有意合兵进击并州。向曹操复仇。
确认了绢书地内容,张昭几人反而松了口气。也难怪诸葛亮和庞统都会笑出来——这股流言实在是很难令人采信,更像是曹操方用来离间刘备与马岱关系的伎俩。换在一个多疑的主君,或许这流言还能起些作用,但刘备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
“曹孟德果然是计穷了……”孙乾大笑说道。
“凉州南临雍州,东接并州,又有铁骑纵横,对曹操简直是有如悬首之刃。若不能将凉州搅得天翻地覆,他岂能安心?”庞统拈着颔下的短须,笑着接口说道,“正因为如此,他才先图谋司马仲达,后又以谣言生事。”
“士元,你还是有些小瞧荀文若了……”诸葛亮轻摇着鹅毛羽扇,淡淡地说道。
“这话怎么说?”非但庞统自己,就连蒯越、张昭几人都为诸葛亮的话感到疑惑。
“以荀文若之能,不大可能会采用如此简单的计策……”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亮看来,这条流言计很可能仅是表面的障眼法而已,内中必别有蹊跷……”
“孔明的意思是……”张昭不解地询问道。
“荀彧是准备对司马仲达动手了……”就在诸葛亮说出这句话地一刹那,庞统似乎也想通了什么。
“何解?”张昭仍然不太明白。
“从现有的情况看来,许昌方面分明已经识破司马仲达并未身死,且藏匿于凉州一事,甚至可能还知晓韩遂兵败、凉州易手正是二马携手之功。
但荀彧迟迟没有真正发难,就在于他也明了——纵然以司马氏相要挟,也未必能令司马仲达重归曹操麾下,更休说是借其谋取西凉。
再者,许昌方面探寻并试图联络司马仲达之事。能完全瞒过马仲华的可能性也不大。以荀彧的立场设身处地想一想,如若此事泄露为马仲华所知,可能出现的情况有三——其一,马仲华疑而斩杀司马;其二,马仲华疑而不杀,拘禁司马;其三,司马仲达知事不妙。反戈一击,以其智计煽动凉州生乱。”诸葛亮侃侃分析道,“若是第三种情况。自是对曹方极为有利;若是第一、第二种情况,乍一看,似乎对曹方并无实际益处。但试想,若是再上那些流言。又会起到什么效果?”
“司马仲达乃是由主公所派。主公能将司马派往西凉辅佐马仲华,便已表明对其之信任。故而,莫说是斩而杀之,纵然是将其拘禁,马仲华此举也难免会引起主公疑惑不快。再加上那些流言,只会让他心存异志一事‘由假变真’!”庞统面色凝重地说道,“孔明,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流言只是荀彧为向司马仲达最终发难所做的前戏?”
“正是如此!”对于庞统如此迅速反应过来。诸葛亮并不觉得诧异,“司马仲达若愿复归曹操麾下或是能掀起凉州大乱,自是最好;就算不成,也可借此使二马互疑,进而挑惹主公与马仲华生出罅隙,再加上曹方细作的兴风作浪,最终激起马仲华自立也并非不可能。
一旦与主公反目,马仲华手中地西凉对曹操的威胁。便是十去其半,不足为患了。
这,恐怕才是荀文若真正的计划!”
听了诸葛亮详尽的分析,蒯越、张昭等人沉思了小半晌,才逐渐回味过来,心中不禁大感惊愕——如此荀彧当真用的是诸葛亮所说的计划。那他运筹帷幄之广,之深,之奇,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了。
“幸运的是……”诸葛亮轻出一口气,“司马仲达从一开始就对马仲华坦诚以对,马仲华地脾性也已趋向沉稳,这正是荀彧所没有想到地。
若二马有一人稍出些偏差,恐怕后果就很难控制了。”
“或许司马仲达自己倒是看出些端倪了,所以才会接连两次请调离西凉!”鲁肃点了点头说道。
“此事可需向主公禀报?”孙乾表情凝重地说道。
“元直便在荆州,他若察觉此间异常,当会向主公禀报。我再修书一封,急传于襄阳!”诸葛亮看向蒯越、庞统几人,征询地问道。
“如此甚妙……”
刘焉、刘璋父子的坟墓坐落于成都西郊地一座山丘的最高处。气势恢弘的陵寝坐西朝东,面对成都城,明堂开阔,苍松翠柏环绕其间,极为安憩幽雅。
但是,在这一刻,安憩宁静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以极度的混乱。呼喝声、惊叫声、甚至是兵器地撞击声响成一片。
在我的统领下,100名狼牙兵、300名大哥的亲卫军卒,列成密集的半环防御阵型,将大哥死死的护卫于其中。与我这400人相对峙的,是2000余名素衣素甲的川军士卒。
地面上,已有无数摊血迹,证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饶是防备再三,针对大哥的刺杀还是发生了。
更要命的是,因为某些原因,这场刺杀居然演变成了一场军事对峙。
“呜~呜~!”突然间,激昂雄浑地牛角战号声冲天而起,如一道霹雳划破天宇。
…………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六章(上)
“呜~呜~!”苍劲而雄浑的牛角战号划破天宇而来。
成都东城外,正在巡营的吕蒙突然听到这号角声,立知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号角正是刘备军中最为紧迫的集结急援号。听号角传来的方向来判断,方位正是刘备前往祭奠的刘焉、刘璋陵寝所在。
几乎不用派人打探,吕蒙也能推断出是有人对刘备图谋不轨了。
万一刘备身遭不测,会造成什么样的恶劣结果,吕蒙连想不都敢去想,而且他也没有这个时间去想。
“吹号,全军集结!”
“传令,无当飞军、无前飞军即刻急援主公和将军!”
“传令,命城北陈到、贺齐部兵马急速向我军靠拢!”
“通令全军,最高戒备,但未得我令,不得擅自攻击!”
吕蒙面色冷冽,右手紧摁配剑,厉喝连连,一道又一道的命令迅速而又有条不紊地传递了下去。
情势虽急,但吕蒙毕竟已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他还是竭力克制着,没有对川军采取实质性的行动。兵端一旦开启,可能就再无平息之日。
“呜~呜~!”无数号角自军营内响起,激昂而雄浑直冲天际,与西北方向传来的号角声遥相呼应。
庞大的军营几乎是一瞬间沸腾了起来,兵卒人来人往,按照自己所属的部曲迅速地列队成军。
“第三曲第二屯,集结完毕!”
“第六曲第三屯。集结完毕!”
“第十曲第四屯,集结完毕……”
苍劲有力的呼喝声中,近三万大军仅只半盏茶的工夫便已经集结完成,枪如山、刀如林,盈腾的杀气令天地为之色变。
成都
城楼上的军卒,城中地官员、士人、百姓个个错愕不已。所有人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城东、城西、城北的方向。
纵然是从未上过战场的人,也能听出这响彻四面八方号角声的骇人杀意,极度的恐惧刹那间笼罩住了整个成都城。
“究竟是怎么了?”除了震惊,恐惧。最多的却是疑惑不解——刘璝、张松地叛乱已经被平定,以张任、黄权为首的川中官员也已决定真正归附到庐江朝廷辖下,大将军刘备也正代天子巡抚西川……所有这一切似乎都表明。战争、离乱将彻底远去,西川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承受了战乱之苦,方知道安定是如何的重要!正因为如此。成都乃至川中上上下下,才对刘备的到来感到由衷地高兴、兴奋……
但是为什么。此刻又会有这响彻天际的号角?又会有……
难道,战乱还是无可避免????
号角响起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事实上,因为担心有人可能会利用祭拜一事来图谋不轨,我曾做了一应准备。而为了防止出现最为恶劣的情况,我也特地安排一名号角兵随行,以备不测。
然而没有想到,事起突然,加之行刺的人中居然有一部川军。连我都被搞了个措手不及。这场刺杀,设计得相当“巧妙”。准备也是相当充分——主谋者不但安排了刺客混杂在观阅祭拜仪式的百姓中,在道旁警戒、持幡守陵地一应川军中同样也安排了人手,甚至还事先安排了一场小意外“调”开了张任。利用大哥体恤百姓这一点,几名伪装成老弱幼孺的刺客拉开了刺杀的序幕,随后那些混入川军(或者说是被拉拢的川兵)的刺客同谋也相继发难,最终演变成了这番模样。
由于情况不明,不敢轻易冒险,为了保证大哥的安全,我只能先领着一部随行护卫人手朝山上退却,借助地势阻敌,这样便与另一部人手分离了开来。无巧不巧的是,号角兵恰好就没能跟过来。
由于情势危急,号角兵可能受他人之命而鸣号向吕蒙求援。吕蒙本就奉我之命整军处于戒备状态,听得这十万火急的求援,肯定已经采取了应急举动。
一个不好,如果双方反应过度,局面将失去控制,一场战事恐怕就难以避免了。
“翼德……”大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大哥,你怎样了?”我抬手示意一众军卒继续保持戒备,随即转身走到大哥身旁。
“不妨事,幸有龙鳞甲护身,只是稍觉疼痛,并未伤及皮肉。”大哥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三弟,速与张文越、黄公衡取得联系,尽快将局势稳下来。
切不可引发兵戈,免生无数冤魂。再者,乱局若成,只会遂了那些不轨之徒的心……”
大哥的呼吸虽然稍显急促,但神色却从容依然,眼中也没有什么惊恐慌乱。比较显眼地是身前锦袍的胸口处破了两个大洞,这是被两支弩箭射出来地。
由于刺杀者距离较近,弩箭的劲力十足,大哥身着的两层衣物全被射穿,露出了淡灰色的龙鳞软甲(用一条异蟒的鳞皮制成)。如果不是有我当年所赠送的这幅宝甲护身,大哥恐怕很难逃过这一劫。
这样的事实,让我感到后怕的同时,更生出无比的怒意——虽然一直对可能的谋刺有所准备,但当刺杀真正发生,当弩箭射中大哥地胸口时,我的心脏几乎就停止了跳动。
不管是谁。胆敢伤害大哥,我都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深呼吸了一口,慢慢恢复心绪的平静,我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知道分寸!”
命令寇封领那300亲卫先护卫大哥继续朝高处撤退,我独自统领100狼牙精兵与那2000余川军对峙。
由于蛇矛并未随身携带。我右手执一柄环首刀,指向前方川军,厉声断喝道:“你等可知在干什么?刺杀当朝大将军,是夷灭九族的谋叛大罪……”
“休要听他胡言。要是让刘备窃取了西川,我川中数十万百姓就再无活路了。冲过去,杀了他们……”川军之中,有人疾声高呼道。
“杀……”数百人出声呼应。作势欲杀。不过,更多的人却是一片迷茫,他们先是看看我这边。随后又左右张望,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举动。
看到这情形。我心中已经明了——刺杀大哥的行动,不大可能是张任、黄权等人所为,至少张任并未参与其中。如若他是主谋或是参与其中,这些川军绝不可能出现这样迷茫地反应。
能够解释的情况,恐怕就是某些不轨之徒控制了少部军卒,进而试图在混乱中裹胁其余人一同参与反事。
“文越,公衡何在?”我气聚丹田,声如炸雷地长喝道。
“张征西且请宽心,张任在此!”张任那穿透力十足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凡川中将士,即刻于山下集结。
兵卒若有违令者。上官即杀之;上官若敢违令,部属杀之可接替;若举部曲违令,旁部曲共击灭之,官升三级,兵赏千钱!”
张任的喝令一经传来,与我对峙的2000余川军立刻出现了分化——多半军卒已经知道情况不对,不敢违令,当即垂下兵刃,缓缓朝山下而去;但仍有差不多300来人不甘心地滞留原地做困兽斗,并大肆蛊惑其他人莫要听令。
但很快,这些人察觉到情形不妙了——朝山下退却地1700余人一边后退,一边却重新举起了手中兵刃,不过对象却变成了他们。
此刻,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该如何做了——那300余人急忙赶上了大队人马,一同朝山下撤去。
两盏茶的工夫后,张任、黄权二人相携上山,求见大哥。
而此刻,无当、无前两部飞军地战旗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吕蒙的反应果然很快!
“大将军受惊,皆是末将(下官)之过,还请大将军降罪!”见大哥安然无恙,张任、黄权二人明显松了口气,但仍然双膝跪地,低首请罪。
“此非文越、公衡之过,且备并无伤损,不必过于自责……”不顾寇封的劝阻,大哥缓步走到张任、黄权跟前,将两人扶起,和声安慰道。
“谢大将军!”
虽然遭遇了刺杀,大哥还是执意完成了对刘焉、刘璋父子陵寝地祭拜。
不过,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件,陪同祭拜地官员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心情。众人都知道,一场大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后果会如何已经很难预料。
回到成都后,张任亲自着手彻查此事,并在再三恳求之后,让大哥答应命吕蒙陪同他一同彻查。
由于伪做百姓的刺客或死或逃,难以追查,张任很清楚彻查的关键,就在于军中的刺客同谋。故而很果断地将那曾与我对峙的2000余川军控制了起来。
经过一番仔细的盘问审查,有嫌疑的几百人很快被排除了出来。出人意料,为首之人居然是颇得张任信任的川军都尉刘蒙。
在张任地严厉盘问下,刘蒙虽然供认谋刺一事,却只称自己是不愿见西川拱手让于外人,故愤而行刺,否认了有其他同谋亦或主谋的存在。
不过,在吕蒙略施小计地讯问下,刘蒙还是露出了许多马脚。
而这时,负责在成都外围潜伏的无当飞军传回了截获的两封密信,信中内容乃是准备勾结外郡官员共反大哥执掌西川,言语中甚至还隐隐提及刺杀一事,而署名者正是彭漾。
不过,大为出乎意料的是,经黄权再三确认,这两封书信的笔迹与彭漾全然不同,甚至与黄权所知的任何川中文武的笔迹都无相似之处。
而这样的密信,恐怕没有谁敢于假手他人书写……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六章(下)
黄权为人沉着耿直,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而且他与彭漾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再者,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大哥遇刺一事会带来什么样的恶劣影响。从这诸多方面看,黄权没有理由去掩饰什么。
难道说,那两封落款为彭漾的信件是有人故意嫁祸于他?
对此,我大感怀疑——无当飞军是在颇为隐秘的小路上截获的两封信件。
而事实上,除了安排狼牙精兵护卫大哥安全一事之外,我方并未露出任何刻意提防刺杀的迹象来。而增加护卫,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无法获知我方对刺杀有预先准备,以假信件方式进行嫁祸也就从无从谈起。
再退一步说,即使要嫁祸,也该做的显眼些,诸如行走于大道之上,并刻意做出可疑的模样,借此引起我军兵卒的注意,而不该是以极隐蔽的方式进行。
当我向吕蒙提及这些怀疑时,他也大表赞同。
可惜的是,两名信件传递之人都已饮毒身亡,否则也不至于让人如此为难!
而此外,另一个情况也引起了我的注意——黄权尽管确定两封信件不是出自彭漾的手笔,但他却也指出,信件联络的两名外郡大吏确实与彭漾关系莫逆。
如果说信件不是出自彭漾亲笔,他难道还真敢让他人代书不成?纵然真让人代书,收信之人看到这笔迹陌生、内容骇人的信件,恐怕十之八九也不敢相信。
又或者说,彭漾与这几位密友通信时。一直就在使用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笔迹?
真的会是这样么?
苦思冥想仍不得其解之后,我再次约见张任、黄权和王累三人。
短短两日时间,三人似乎已经消瘦了不少。张任还好些,黄权、王累的眉眼间疲态尽现。眼中布满了血丝。
大哥遇刺一事,影响可说是极为恶劣。当日,参与、观阅祭拜仪式地官员百姓不下万人,刺杀几乎就是在近万双眼睛的关注下发生,根本瞒不住人。通过这些官员百姓之口,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得成都满城皆知。
成都城中的士民军卒顿时明了——两日前城外荆州大军震怒举动,正是因为刺杀事件而起。
余悸未消的成都百姓生出满腔怨愤——难得战事平息,安生有望,这场刺杀却险些让所有的希望破灭,让西川重新陷入无边无际的战乱杀戮之中。纵然再如何无知的人也知道,一旦大哥当真被刺杀,或许不消一月,荆扬数十万大军就会铺天盖地狂卷而来。届时。刺杀的主谋很可能已逃窜他处,来承受那滔天复仇怒火的,还是苦命的百姓。
百姓们所乞求地并不多,他们只希望能一日三餐无忧,阖家平平安安。只要能满足这些基本的要求,他们会温顺如幽潭之水。但是,如果连这最基本的要求都无法得到满足,或是受到了威胁,幽潭之水就会化做滔天巨浪。摧毁一切。而眼下,他们的不满已经在不断地酝酿之中。
张任、黄权、王累三人都是有识之士。他们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心焦情切。
“啊~~?”
听到我说出对彭漾可能擅长使用多种笔迹的怀疑,并提及要派人前往汉嘉、键为二郡,抄查那两封信件所联络的两位郡中大吏的府邸,张任三人都不禁面呈讶色,王累甚至轻噫出声。
要想将刺杀一事彻查出结果,离不开张任、黄权的支持。所以,我也不准备瞒着他们采取什么行动,坦诚相对。开诚布公,反而容易解决问题。
“张征西。还未能确定那两封书信由何人所书,这便贸然派人查抄桑均、肖樵二人府邸,是否有些草率?”略一沉吟后,黄权仍以他那一贯地平缓语调劝谏道。
“文越,你那里有何结果?”没有立即回答黄权,我反向张任询问道。
“……请张征西见怪!”张任刚毅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摇了摇头说道,“刘蒙仍然死不承认有他人主使。那厮性情向来顽固倔强,他认准死理便决不会回头。他手下那三百来人,都是奉他之命行事,其他事情便不知道什么了?
此外,城内外这几日也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可疑之相。
再过两日实在不行,我便命军卒在城中逐家逐户搜查,务必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公衡也看到了……”我先是冲张任点点头,随即才转头面向黄权,回答他道,“若非实在无奈,也不必使出这方法来。相形之下,此法所带来的危害应是最小。若如我所料,彭永言惯于以别种笔迹与密友通信,则桑、肖二人府中必还会有其他类似信件。但要抄查出一两封来,真相必可大白。”
看出了黄权、王累的难色,我很干脆地说道:“假使有差,我当为此事亲向桑、肖二位负荆请罪。”
“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只会将局面搅得越来越乱,使西川难有宁日!我认为张征西的法子可行。”张任面色决然,右手一拍大腿,沉声说道,“这事就让我派人去办!”
黄权和王累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顿了顿,王累诚恳地对我说道:“抄查一事,不宜使用张征西名义。可由我等三人出面安排……”
王累说得不错,如果是以我的名义去抄查西川郡中大吏,很容易激力……由士人的不满情绪。而若是以身为镇西将军的张任、益州刺史的黄权、益州别驾的王累三人的名义,问题就不存在。张任先前的请求,其实也带着与王累同样的意思。
他们三人的好意,我自然不便拒绝。
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之后,黄权立即着手书写了抄查令书两封。张任、王累二人也同在令书上落款。
半个时辰后,200名无当飞军士卒兵分两路,各持一封令书,在张任安排的向导引领下,出城朝汉嘉、键为两郡而去。
随后的几天里,成都城内的调查仍在继续。每日里都有川中文武官员前来求见探望大哥。彭漾也曾两次造访。
或许是有先入为主的意思在内,彭漾表现地越是热情,反而越容易令人生疑。
我对大哥超群绝伦地人格魅力虽然有信心,但同时也清楚这样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与大哥相处久了之后,彭漾或许有这可能改变自己的立场,但却绝不可能在短短地几日内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五日之后,前往键为一路的飞军率先传回了消息——在飞军的突然抄查下。键为郡丞肖樵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在其家中,果然有所收获,寻出了数封可疑书信,皆与那两封截获的密信笔迹相似。
全无心理准备地肖樵,在惊恐之下为求脱罪,直接供认出了一件事——彭漾的左右两手都能写一手流利的文章,而且笔迹截然不同。在外人面前,他一般只用右手,只有与几位好友书信来往时才使用左手。
再一日。汉嘉方面也同样传回有所收获的消息。
获悉这些情况后,张任、黄权、王累三人除了惊讶。更多的却是愤怒——不管是为了什么,彭漾居然几乎把西川数十万官员百姓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只凭这一点,就算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张任当时就恨不得派人去将他擒拿下来,但为黄权所劝止。
黄权对彭漾颇有了解,深知以这人的狡猾,如若不能即时让其无可辩驳,他事后必然会兴风作浪以求脱身。
处理一个彭漾,本身并没有什么要紧,关键是可能会影响川中的稳定。黄权的顾虑不无道理。
初接到参与议事的知会时。彭漾还未觉得有什么,来到刺史府后。仍与其他官员谈笑风生。然而,及议事开始,包括遇刺之后甚少露面地大将军刘备、征西大将军张飞也一并出现在议事厅内时,他才隐觉有些不妙。
等到两个出乎意料的人物——汉嘉长史桑均、键为郡丞肖樵被军卒押入厅内时,彭漾再也无法保持住冷静,面色剧变。
比对完陈于桌案地十几封书信后,厅内的文武官员看彭漾的目光已经变得无比疏离。
“……彭漾,你勾结国贼曹操,谋刺大将军,铁证如山,还有何话可说?”
面对张任声色俱厉地喝问,彭漾面色灰白,目光绝望,但犹自如困兽一般地呼喊着:“这些都是嫁祸,有人看我不惯,欲以此害我……”
然而,任谁都能从他的神情表现上看出些端倪来——刺杀一事,彭漾就算不是主谋,肯定也有份参与。
张任急步上前,一把揪住彭漾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重重地掼掷在地:“无耻的逆贼,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
吃痛之下,彭漾浑身打了个激灵,竟似呆住了。
在张任的严审下,心理已经崩溃的彭漾还是没能坚持住,最终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这次的刺杀,彭漾是计划的筹谋者。参与实施的,包括孟达之侄、前督军校尉邓贤。邓贤与那刘蒙关系莫逆,在游说对方参与谋刺的过程中担当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蜀郡太守庞义、邸阁督高沛等人本也与彭漾有所密谋,但临事时因惧怕而退出。
除了十余名川中的文武官员外,据彭漾的叙述,居然真的有曹军细作参与其中。
起先虽然称彭漾勾结曹操,但目的只是为了安抚其余川中官员,以免引起普遍性的恐慌。但没有想到,随便找出的借口居然成真。
章和三年十月十三日,益州刺史黄权将彭漾勾结国贼、谋刺大将军、祸乱西川等十六项罪名通告川中诸郡。
十五日,彭漾、邓贤、刘蒙等八人被弃斩于市,其三族男丁流放凉州,女眷发配为奴。
庞义、高沛等六人罢官,举家流放凉州。
章和三年十月二十日,怜川中百姓受战乱之苦,大哥代天子恩赐西川八郡三年税半。
二十五日,大哥和我动身返回庐江。同时,除吕蒙领军两万屯驻阆中外,其余荆州军回撤荆州。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七章(上)
十一月初二,我和大哥搭乘水军战船抵达襄阳。随行而来的,还有新任宗正卿的刘璋幼子刘阐,及太学博士秦宓、从事中郎费诗、尚书郎李恢、散骑常侍周群等十四位将要入朝任职的川中官员。
提拔川中官员入朝任职,正是西川正式归附庐江朝廷的重要举措。秦宓、费诗这十四名川中官员,或是才学出众、或是名望卓著、或是出自川中大阀,在西川八郡中影响力极广。
一年之后,待川中基本恢复安宁,朝廷还会陆续选拔川中官员士人入朝任职,或是到其他州郡出任地方官吏。同样,日后也会有其他州郡官员到西川任职。
以这种交互任职的人才交流方式,既可以选贤任能,又能够让保守排外的西川不再成为一个“独立王国”,再往长远里看,这还是防止士族门阀控制地方的有效手段。
各州各郡的士族门阀,一直都是大汉社稷的基石。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政权就能够稳固维系;一旦失去他们的支持,纵然是天子也可能寸步难行。这些门阀盘根错节,以操纵人事选拔任用为手段,把持地方军政事务,压制寒族庶族。盘剥百姓。激化民间矛盾,从某种程度上说,门阀也是社稷的莫大毒瘤。
不过,纵然知道士族门阀带来的危害,也没有谁敢于真正对他们动手。被称为窃国大佞的王莽,实际上应是一个超出时代无数的改革家,但他那包括土地国家化、酒盐铁国家专营、冰封奴隶制等等在内的改革措施。深深地伤害了士族门阀的利益。最终,各大士族门阀蜂拥而起,王莽身死国灭,更留下身后篡臣奸佞之名。
大哥虽然有帝室之胄的身份,实际却是成长于寒门,他对门阀的影响危害认识颇深。也知道必须对门阀的势力加以控制削弱。但类似于王莽那种直接强制的手段,却是不合时宜。
经诸葛亮、徐庶等人的筹谋,在人才选拔制度上,大哥以科举制作为征辟察举制的补充;在地方官员配置上,逐渐扩大官员异地为官的范围……这样的方法,虽然不能立时收取明显效果,但日积月累下来。同样能达到所追求的目的,更关键的一点是。不会引起士族门阀的强烈反感。
就以荆州和扬州为例,地方士族门阀表面虽风光依然,但他们对地方军政事务的实际控制力与影响力,却已经在无形中被削弱了不少。
能在荆、扬两州见效,自然也可以适用于西川和其他州郡。
将我和大哥迎入襄阳城,暂时代为主持荆州大局的徐庶立时禀报了几件要紧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与南中有关。自孟获身死之后,积怨颇深的南中蛮部在陆逊的设计下,陷入一场自相残杀地混战中。而且,由于陆逊不断地添油加料。战事的规模也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后竟有半数以上地部族参与其中。历时一年的乱战中。数万蛮族青壮身死,伤残无数,而且农耕渔猎几乎陷于停滞,食物大量减少……原本就已元气大伤的南中蛮部,更是雪上加霜。
基本没有参与混战的迤西银冶洞杨峰,在能够得到荆州刺史部援助的情况下,实力大增,更拉拢了不少部洞归附,顿时成为南中蛮部的头号势力。依照陆逊的计策,杨锋利用参与混战的部族实力大减的机会,在战事后期强势介入,一举掌控了局势。
而此时,素不理事的孟获长兄孟节被其族人推举出来,代替好战的孟优成为族长。孟节很明白族人的心思,更清楚自己的部族已面临覆亡的危险,他一接任族长,就立即联络杨锋,表示愿意让出由本族世代继任的南中蛮大首领位置。同时,孟节还放低姿态与其他敌对部族求和。
扫除了最大障碍后,杨锋顺理成章地接任蛮部大首领。为了尽快稳定局势,杨锋业已上表庐江朝廷,陈归附之意,并奏请天子恩赐粮食以解决蛮部的饥荒。表章在两日前送到襄阳,徐庶知道大哥即将抵达,也就没有送往庐江。
另外一件要紧的事,却是跟司马懿有关——就从九月底开始,许昌方面真正地对司马懿发难。
许昌方面曾想私下里秘密联络司马懿重新回到曹操麾下效力,但这一努力以失败而告终。随后,司马懿身在凉州且为马岱效力一事,便如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在凉州、及曹操治下各州郡散布了开来。
任谁也知道,马岱是听命于大哥的,司马懿效力于马岱,也就等于在为大哥效力。司马氏乃名门,其族中在曹操麾下效力者无数,仅六百石、比六百石以上官员就有九人,曹操对司马氏也向来照拂。
这样的一个与曹操休戚相关的名门大族,居然出来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子孙。
在有心人士暗中的大肆推波助澜下,这一消息很快传开,而且似乎还有理有据,令人无法置疑。
顿时,举世哗然。
司马氏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诘难之声不绝。在巨大的压力下,前任家主、司马懿之父司马防气极病倒,现任家主、司马懿之兄司马朗上表请辞户曹尚书一职。
由于曹操仍在辽东,代为主持朝中大事的尚书令荀彧婉言拒绝了司马朗的请辞。并请往河东探望司马防。以示对司马氏的信任安抚。
司马氏对此大为震动,感激涕零。司马防拖着病体,亲自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家书,请荀彧设法转交司马懿,勒令其即刻返回河东老家待罪。同时,司马朗也写就一封家书,以兄长的身份恳求胞弟“迷途知返”。莫要继续为“贼逆”效力。
随后,荀彧即命河西太守孟建负责转交家书一事。
也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孟建竟然大明大白地派了几人进入凉州,直接要求面见司马懿。
百般无奈地司马懿只得露面,收下了两封家书。
看完家书,司马懿泪流满面。强忍悲伤向来人询问了老父的身体状况后,他当场昏厥过去。
然而,两日后,司马懿却对父兄之命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以《忠孝论》一文作为回信。文中,司马懿言天无二日,而如今大汉一国二主。实在是有违天命。紧接着,他引经据典。从天、地、人等诸方面论证了庐江朝廷才是承继天命的正统朝廷,许昌朝廷只是被曹操把持的伪朝廷。
随后,司马懿含泪痛陈,“虽自古孝为人本,但忠在孝先。”相比对父母之孝,对天子、社稷之忠显然要更加重要。为大忠,不得不舍弃小孝。
文章的最后,司马懿极为悲戚地请求父兄原谅自己的不孝之举。
司马懿的这篇《忠孝论》写的极妙,行文虽然朴实无华。但字间行间,那种回旋于忠孝之间的无奈、痛苦情绪尽显无疑。
短短的十数日内。此文已传遍凉、雍、司诸州,士人尽相传诵。就在昨日,南阳太守邓芝将一卷抄录的《忠孝论》送到了襄阳。
“难为仲达了……”看完邓芝亲自抄录的《忠孝论》一文后,大哥神色歉然地摇头说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解决问题地最好方法……”徐庶安慰大哥道,“而且如此一来,司马仲达再不必受藏头隐身之苦了。对他,对司马一族,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话虽如此……”大哥喟然轻叹一声……
河东,司马府
又送走了几位前来探望老父的官员,司马朗黯然地转身回府。收到司马懿回书后,司马防当场气极昏厥,随后病势加重。
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荀彧无比歉然地向司马朗请罪,并代曹操赠予无数滋补良品,供司马防休养之用。
不过,司马懿的《忠孝论》毫无疑问地改善了司马氏的处境,近两日已有许多官员造访探望司马防的病情,并劝慰司马朗放宽心态。
回到老父的病榻前,司马朗挥退了一旁服侍地仆婢。
这时,面色苍白、神情呆滞的司马防似乎突然恢复了过来,轻声冲长子说道:“府外情况如何?”
“暂且不明但潜伏细作一时恐怕还不会撤去……”司马朗关切地询问道,“父亲,您今天一整日只进了半碗稀粥,我去为您准备些饭食。”
“暂时不必!”司马防摇了摇头,“眼下非常时刻,谨慎为妙,否则便让仲达地苦心付之东流了!”
“还是父亲了解二弟!”司马朗轻叹道,“没想到二弟居然用出如此绝妙的办法……”
“虽然如此,但我司马氏与许昌隔阂已成。伯达,你等兄弟都有州郡之才,可惜在许昌一朝,恐怕仕途难见光明了……”司马防歉疚地看着自己的长子。
“能以一己之失,换司马氏一族之兴,儿无所憾矣……”司马朗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缓缓点头,司马防也欣慰地一笑。
翌日,司马防从昏迷中“转醒”,随即便强撑“病体”,命长子司马朗草书通告天下——再不认司马懿为子。
第四卷 潜龙出渊震九州 第一百七十七章(下)
大哥在襄阳留了五日,专门与马良、马谡商谈他兄弟二人前往西凉接替司马懿辅佐马岱一事。
眼下,司马懿算是以破釜沉舟之心公开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甚至不惜背上了不孝之名。正如大哥所说,再让他留在西凉,确实也有些为难人了。
凉州的局势正逐渐趋于稳定,尽管仍有曹军细作时不时煽风点火制造混乱,但基本已难有大作为。可以说,司马懿已经相当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让他返回庐江,正当其时。
大哥对马良的才能和稳重很是放心,比较担心的是马谡。马谡年前才从鹿门山出师,随后便在徐庶麾下参谋军政大略。性情日见稳重的徐庶,对自己的小师弟颇为看重,以最严格的要求对待他,以此磨炼马谡的心性并增长他的经验见识。
应该说马谡也没有辜负几位师兄的期望,出仕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展现出了相当卓越的参谋才华。但他毕竟年轻气盛,容易冲动,离独当一面还有不小的差距,必须有人在旁提点约束。身为兄长的马良应该是个不错的对象。
但饶是如此,大哥还是特地与马谡进行了一番单独的促膝长谈。我虽然不知道大哥说了什么,但再见到马谡时,他强作平静的表情下掩藏的兴奋丝毫瞒不过我的眼睛。
大哥返回庐江的前一天,马良、马谡兄弟先一步动身前往西凉。他们首先将经上庸进入汉中,而后由屯兵石泉的吕岱派遣人手护送,走祁山道抵达凉州。这一路道路虽然有些崎岖,但所经之地都在我军控制之中,安全上不存在问题。
前往西凉之后,马良的官职将是太中大夫,兼领征北将军府长史,马谡则出任征北将军府主簿。
而空出的荆州别驾一职将由南郡太守顾雍接任,郡丞习桢接任南郡太守一职。
我并没有随大哥一同返回庐江。正在回师的西征大军。荆州的人事更迭等一系列事务。都需要我坐镇稳定局面。与此同时,由凉州而来5000匹良马业已到达汉中,再过几日就得派人过去接收。
马岱夺回凉州所带来的一个极大便利,就在于我军不必在为战马而发愁。在去年的北伐战事中,风骑军的伤亡很大,人员地损失还不难补给,战马地缺乏却是让人束手无策。近几年来。荆北虽然也开始尝试着养马,但培育出的战马用来负载运输倒还罢了,用来配备骑兵冲锋作战,却是根本不适宜。随着公孙康的行将覆灭,从辽东补给战马也已失去可能。
为了补充风骑军的损失,几乎已经用尽了我方的备用战马。在这样的情况下,凉州的夺取正如久旱地甘霖一般。
凉州本就是大汉三大良马产地,凉州马更以高大、冲刺力强而闻名,是绝佳的战马品种。正是凭借凉州马的强悍,董卓和马家军才能纵横西疆。威震中原。
这5000匹凉州马只是马岱筹措而来第一批战马,日后只要蓄养情况良好,还会源源不断有战马过来。
章和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大哥回到庐江后,主持的第一次朝会上,决定接纳南中蛮部大首领杨锋的归附,合益州(益州治下一郡,郡治在滇池)、永昌、牂牁三郡。设安蛮将军,统一管辖南中蛮部。杨锋授第一任安蛮将军。日后,每任安蛮将军都需经朝廷正式任命。
恢复南中诸郡名存实亡的亭里制度,由朝廷任命各蛮部首领出任县、乡、亭官员,授予印信、封赏爵禄。
此外,朝廷将于南中三郡开办专门面向蛮人的官学,设五经学、农学、算学、律学四科,教导汉人文字,传授农桑技艺。
同时,朝廷诏令荆州刺史部提供3000石粮食。以解决南中蛮部的燃眉之急,并于武陵、桂阳二郡开蛮市。设有司专职管理,准许蛮人以皮货、铜铁矿石、茶叶、药材、金银玉石交换包括粮食、农具在内的各种民用物资。
十一月下,辽东的最新战况传到了庐江,随即又经庐江传递至襄阳——面对再不留余地地曹操,公孙康虽然借助地利拼死顽抗,并向三韩求援,但还是无可逆转地走向了穷途末路。
隐藏幕后的法正虽然也借几位充当内应的辽东官员献了多条计策,但无奈公孙康自己昏招迭出,令法正也只能感叹回天无力。
至十一月上,曹军包围襄平。尽管公孙康厚着脸皮想要乞降活命,曹操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将使者的首级送回了襄平。
面对这内忧外患,尤其三韩的援军被曹操设伏屠戮一尽之后,公孙康彻底失去希望,与其弟公孙恭携全家老小饮鸩自尽。
城内其余官员以公孙兄弟首级再次向曹操请降,获允,辽东由此而平。
察觉到情况不对,法正先一步登上海船,南下回到了青州东莱郡。
公孙康的覆亡,使得天下名副其实地进入到两分状况——大哥与曹操二人,完全地掌控了大汉的十三州郡。
十二月十四日,入冬的第一场雪仍未停息,寒意成浓。
与马良兄弟完成了交接地司马懿,在这一日自凉州回到了襄阳。
“凉州那边在下雪,荆州这边也在下雪,看来懿还真是与风雪有缘……”见礼后,风尘仆仆的司马懿笑着对我说道。
眼前的司马懿,与一年多前未去凉州之时比起来,消瘦了不少,黝黑了不少,鬓角间甚至略现花白之色。而即使再过十来天进入新的一年,他其实也才32岁而已。
呆在凉州这一年多,简直有如让他苍老了五岁,但他的目光依然睿智深邃。精神状况也是相当不错。
“恰好被仲达赶上了荆州第一场雪。上天似乎就是以这场雪来迎候你回来!”轻拍了拍司马懿的肩头,我爽朗地大笑道。
司马懿欣然一笑。
是夜,我在刺史府内设宴为司马懿接风。
宴上,我没有邀请其他人,就只我与司马懿。两人一边观赏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鹅毛大雪,一边就着炭火饮酒叙话。
“荆州的雪,终究是不如凉州来的大。来得猛……”收回凝望厅外的目光,司马懿饮了一口热酒后,轻叹道,“懿离开时,凉州那里已经是下第四场雪了。虽然冷地骇人,但却别有一番塞外的风味,与荆州和扬州大不相同。将军日后有机会,不妨到凉州去看看……”
“呃……”似乎想起了什么,司马懿自嘲地轻笑了笑,“懿忘了。将军是涿郡人,见惯了风雪地……”
我笑听着司马懿的讲述,只是时不时地接口问上几个问题。司马懿给我的另一个不同感觉,就是健谈了一些,不像他身份未暴露时那样显得有些阴沉寡言。
“月前,公孙康业已覆亡,曹操平定了辽东……”我将辽东的事情说了出来。
“曹操也只是除了一个后患罢了,他身后的隐患还多地是……”司马懿略一思索后。没有对公孙康覆亡一事本身发表什么感慨,而是迅速想到了对刘、曹两方可能产生的影响。”鲜卑、匈奴、乌桓等异族皆非善类。便犹如那鹰狼,饱之或可安抚利用,饥则必反噬一击。”
放下手中酒爵,司马懿想了想后说道:“并州刺史梁习,河西太守孟建倒是相当不简单,这两人应付鲜卑、匈奴时软硬兼施,手段相当出色,不容小觑。”
“孟建?”我眉头一扬,微讶说道。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同样师出鹿门,并与诸葛亮、庞统几乎同时出师。只可惜,这位被诸葛亮评为一州之才的大贤,最终却是选择了与石韬一同投效曹操。徐庶、诸葛亮、庞统也尝对此大感遗憾。
不过,司马懿如果不提,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这个人。
“说起来,懿其实也曾被他算计了一次……”笑了笑,司马懿轻叹说道,“不过,纵然曹操麾下有再多英才,这天下大势却已然无可改变
人力再强,也难敌天数。大汉社稷,终将在主公、君侯、将军手中得以再兴!”
十二月二十三日,我和司马懿一同回到了庐江。
大哥亲自出城30里,只为迎接司马懿。
“难为仲达了……”轻轻托起曲身行礼的司马懿,大哥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话。
司马懿身体微颤了颤,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将身体前倾至几与地平,双手合拢,再次深深地施了一礼。
翌日,司马懿以自己的真正身份,第一次参与了庐江朝廷的朝会。
因辅佐马岱夺取、安定凉州之功,司马懿授阳陵亭侯,晋宗正丞。因现任宗正卿刘阐尚未成年,司马懿实行宗正卿之权。
此后的数日里,司马懿逐一拜会了当年曾遭他设计、在庐江之乱中受到牵连的文武官员,以示忏悔之意。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章和三年成为了历史。
就在今年,再过九个月,大哥与曹操的停战协议就将到期。
第二次北伐,已经可以进入倒计时了……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一章
大哥与曹操之间这条为期两年的休战协议,名义上是为了顾惜天下生灵而罢兵休和,然而实际不过是双方休养生息,为下一次的全面决战积蓄实力而做的准备罢了。
这一点,只从休战后双方仍各陈重兵相互提防,丝毫没有放松戒备就能看出一二端倪————从青州、徐州到兖州、豫州、荆州,加上凉州和汉中,我军在最前沿就屯驻了不下15万人,斥候细作更是十二时辰从不间断,曹军方面同样也是如此。即便在曹操统军进击辽东时,屯驻于边境的曹军也绝不会下于15万人。
此外,据细作的回报,曹操正在竭力征募兵员,锻造兵械,整军备战,同时更是想尽一切办法收罗粮草。
在第一次的北伐大战中,因为粮草的匮乏,迫使曹操不得不寻求以奇兵取胜,结果却是在这一点上反遭算计。在事后谈及北伐的得失时,诸葛亮和庞统都认为粮草对战事的胜负起到至为关键的作用。
不过,曹操纵然想方设法筹集粮草,却不得不受制于人口、土地……
第一北伐战事之后,刘、曹两方的人口比例差不多约是6:4左右。
再者,以气候、土地的肥沃度而言,北方与南方也有很大差距由于人口的迁徙以及朝廷的重视,长江以南的各郡县农耕日益兴盛,产粮的比重逐年上升。江东、荆南各郡一年粮食两熟已完全不成问题,交州一带,甚至可以实现三熟。(历史上,南方产粮超过北方,大约是在北宋中后期。但本书里情况变化了,呵呵)五年前,时任会稽太守的邓芝自交州引进了原产交南的“占禾”在会稽两县试种,结果大获成功。粮食亩产上扬三成有余。随即大司农诸葛亮亲自勘察研究了这种新型稻米,认为可以推广。目前,江东六郡、荆南四郡、交州各郡都已开始大面积种植,仅去年一年的收成,就相当于往日丰年的一倍半。同时,也是在诸葛亮的主持下,江北开始实行稻、麦轮耕,使往年只能一熟的郡县同样实现两熟。相形之下。只能一年一熟的曹操治下州郡自然是无法相比。
在这时代,人口、气候和土地,正是决定粮食产量最关键的因素。
而曹操,却是无一占优。
仅在粮食地较量上,曹操就已输了一大截。
而据不久前自辽东而返的法正介绍,曹操似乎有意进击三韩,以此来解决部分粮食问题……
新年过后,司马懿正式就任宗正丞一职。而由他所引起的“战争”,却仍是硝烟未散。司马懿的那篇《忠孝论》在天下士人中引发了一场大论辩。围绕的忠孝谁者为先的问题。成千上万的士人分化成两派————南方士人和部分北方士人赞同司马懿的论断。认为“忠为孝先”对父母之孝只是“小孝”对天子社稷之忠才是真正地“大孝“。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另一部北方士人则力主“孝为忠先”他们认为一屋不扫,不足扫天下,对父母不孝,又岂能真正做到忠于天子社稷。
短短的两月时间里,无数名士大儒著文立说,相互驳斥。论战到后来,司马懿这个“罪魁祸首”倒似成了摆设。(注:历史上,魏晋时期关于忠孝的争论的确相当激烈)……
章和四年正月二十五,大哥离庐江北上前往章陵、寿春、广陵。
探望自青、徐两州南下避祸的百姓。随后还将一路北上徐州、青州,继续巡视军政,安抚地方军民。
年后刚刚八岁的小阿斗,也随大哥出行,作为见识民间疾苦,增长眼界的历练。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从未出过远门的星彩丫头,听说阿斗要随大哥出巡,居然乘着一次家庭聚会的机会。缠着大哥也要出去“游玩”
大哥向来宠溺小丫头,或许也是顾虑到阿斗年纪太幼,巡视途中耐不住寂寞,征求了我和二哥地意见后,索性连星彩带小关兴一同出行。
苞儿则因为需要勤练武艺,被我留了下来。起初他还很是不开心,直到我答应让他与小邓艾一同去见识军伍,才安抚住这小子。
二月初八,我携小邓艾和苞儿返回荆州,亲自主持新兵操练事宜。
与此同时,二哥也南下丹阳,巡视扬州地新兵操练。
截止到去年十月,荆、扬、交三州前后两次,一共征募了新兵十万人。加上北伐战事中所获的降卒,如今我军的规模已不下35万人。如果再加上凉州、西川、汉中,总兵力应在45万以上。
人数地激增,却并不能等同于战力的增强。第一次北伐时,参战的二十万将士都是成军多年,至少也参加过两次以上战事的精锐。这样的军队操使指挥起来,不会存在任何问题。但一支刚刚成军操练未久、甚至一战未经的军队,上了战场后,一旦遭遇困境,很容易出现“炸营“甚至是“军惊”
要想防患于未然,只有进行最为严格的操练,甚至是实战攻防操演。
不过幸运的是,许多伤残的退伍老兵应朝廷之请,自愿留了下来协助操练新兵。老兵们身经百战而险死还生,他们最大的财富就在于亲身经历而磨练出地丰富战场经验。新兵们能够从其中受益无穷……
三月,春寒正浓,大地仍未回暖。
不过,新野城却已是一片热火朝天,两万荆州新军正于此集中操练。
“呼~哈~嘿~!”一个一个的步兵方阵动作整齐地演练着刺、挡、挑、斩、挂……等一系列技巧。
而另一些新兵进行两人制的攻杀训练。”卜三,你是没吃饭还是怎么的,连个女人也刺得比你有力!”
“大黑,你小子蛮得像头牛,光知道用力气,教你的技巧全忘到娘肚子里去了?”
一块场地上,一高一矮的两名新兵在同伴的围观下,各持一柄无头木枪相互攻杀,一名独臂的老兵则在一旁厉声呵斥指导着。
身材高大的新兵一枪砸翻对手后。面色愤愤地瞪视着独臂老兵,似乎很不满对方地呵斥,大有“你自己上来试试”的架势。
独臂老兵咧嘴笑了笑,左面颊上那条蜈蚣般的长长伤疤却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有些恐怖:“大黑,想跟老子过两手?”
名叫大黑的高大新兵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用表情做出了回答。
独臂老兵也不再废话,从另一名新兵手中要过一柄木枪,走到了大黑的对面。带着不屑的笑意睨视对方。
受不住老兵的轻视目光,大黑怒吼一声,挺枪重重地刺了过来。
独臂老兵连退了几步,让开大黑势如疯虎地连续挺刺,随后看准机会只是朝对方的脚下递出一枪。只顾手上动作的大黑,浑然没有留意到脚下的情况,一时不慎绊上了木枪,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如山倾一般重重地向前栽去。
独臂老兵嘿嘿一笑,让开对方后。木枪在独手中转了半圈。随后在旁观新兵的惊呼声中,重重地击打在了大黑的脊背上。
摔了个灰头土脸,大黑还想爬起来继续拼斗。却发现一柄木枪只差半寸地指着自己的面颊。
前前后后只有十几息的时间,孔武有力的大黑居然就输给了只剩一臂的老兵,不禁其余新兵震惊异常。
“九年前老子就跟随将军打江东,打过地仗没有一百,也有六、七十。杀过地人上百,里面还有一个曹军的都尉,要不是违背军纪,如今老子怎么也得是个军司马。老子运气差,前年在汝南不小心丢了条胳臂,没机会上战场。要不怎么会来教你们这群小子。”独臂老兵收回木枪,扛在自己肩膀上,左脚轻踢了踢大黑,笑骂道,“老子手里要是真枪,你小子早被钉死在地上了。还不给老子爬起来?”
大黑灰溜溜地起身,向老兵认错后,回到了队伍里。
一众新兵也是第一次听独臂老兵提及自己的经历,既感震惊更觉好奇。一人忍不住询问道:“田老大,你杀了上百人,那得是一等功民啊,怎么没见过你地功民牌?”
“老子的宝贝,怎么能给你们瞎瞧呢?”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独臂老兵还是扔掉木枪,从贴身内衣里面掏出块中间镶了一片小玉的功民铜牌,很宝贝地擎在自己手上。
“真是功民牌,上面还有玉咧!”
“我见过二等功民牌,中间是银的,这块竟然是玉的,一定是一等功民牌……”
周遭立时响起了一阵惊叹声。
很快,独臂老兵就嘿笑着将功民牌放回了内衣里。
“田鸣(天涯明月2把刀客串)你小子在耍什么?”一个洪亮异常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
“谁他……独臂老兵以为是其他退伍老兵,转过头正准备用习惯性的粗话招呼,但看清来人后,却立即吓得单膝跪地,“参见将军!”
其余新兵也看清了来人,同时单膝跪地:“参见将军!”
“都起来吧!”一名黑甲将军走过来,拉起独臂老兵的同时,对新兵摆手说道。
黑甲将军把一众新兵扫视了一遍后,笑着冲独臂老兵说道:“干得不错,都有那么点架势了,不过离上战场还差得远呢……”
“将军放心,小人一定会把他们操练好!”
“恩……”黑甲将军拍了拍独臂老兵的肩膀,大笑说道,“过些天,我再过来看,不要给我丢人!”
待黑甲将军离开后,独臂老兵一拍胸脯,嘿笑说道:“你们这帮小子听到没有,将军过些天还要来看咱们,还不给老子练起来。”
此刻,已经没有人再敢怀疑独臂老兵的辉煌过去,毕竟连统掌几十万大军地征西大将军都能叫出他的名字来,这该是何等的荣幸,包括大黑在内,百余名新兵再不敢怠慢,立即精神抖擞地投入到操练之中……
章和四年三月十四日,鹿门山传来消息————庞德公因病突然辞世,终年六十七岁。
在故去之前两个时辰,庞德公仍然在教导小姜维,随后因感觉身体不适,便在姜维的护送下回房歇息。姜维本欲寻医,却被庞德公所拒。
他称只需要静歇几个时辰便可无碍,吩咐姜维自己去完成布下的课业。
其间,恰好司马徽上鹿门山前来拜会老友。听姜维说了情况后,司马徽感觉不妙,立时前往卧房探望,竟发现这位当世鸿儒已阖然长逝。
记得一年前,这位学贯天人的鸿儒还对我戏言“愿求上天赐三、五年寿元,以完成对关门弟子姜维的教导”然而上天还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闻听庞德公过逝的消息,刚刚抵达青州还未展开巡视的大哥,立即折返直赴襄阳。
庞德公的殡葬仪式,既隆重又简洁。
除却他的家人、弟子外,以大哥为首,庐江朝廷三公九卿及以下官员,或亲自吊唁,或请人代为敬送吊仪。
荆扬两州,甚至其他州郡的士人更是尽相前往鹿门书院,拜祭这位当世鸿儒。往日里清净幽雅的鹿门山人声鼎沸,上山下山人涌如潮。
最鼎盛时,一日造饭鹿门山的官员士人就能达千人之众。
不过,九泉之下的庞德公或许不会为此而欣慰开心。他视功名利禄为浮云,除了几位好友外,甚至不喜欢与世人多做来往应酬。事实上,无论凭借是自身的才学名声,还是依靠庞族的深厚根基人脉,庞德公想要获取高官厚爵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当年,刘表就曾三顾鹿门山请求这位当世鸿儒出仕,但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在他看来,接待一位权贵大吏,或许还比不上自己睡上一觉。
我所以能够与庞德公偶有往来,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小邓艾的关系,加上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假使我想以什么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的身份来迫使庞德公另眼相看,恐怕也只能落得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下场。
潜心修学授徒的鹿门山,居然变得如此热闹嘈杂,庞公若泉下有知,最可能的反应就是大皱眉头。
不过,庞德公的长子庞山民,及庞统、徐庶、诸葛亮这三位鹿门弟子的魁首,在操办殡葬仪式时,却是没有违背他的遗志,整个过程简洁异常,朴实无华。除棺木使用的是名贵的楠木外,陪葬物仅只几箱简书,别无其他。甚至于,连庞德公的灵枢都没有运回襄阳,就直接殓葬在了鹿门山的最高处。让他能够时刻看着自己一手创办,教导出无数英才的鹿门书院。
唯一让庞统等鹿门师兄弟感觉遗憾的是,孟建、石韬这两位没能亲临入殓仪式…………
庞德公过世后,鹿门书院剩余几位弟子地学业就成了个问题。不过,由于庞德公往年收徒就极少,两年前更是再不对外收徒(姜维是个特例)多半弟子都已学成下山,剩余的弟子。即使加上邓艾,也就不过三人而已。其中骆统、邓艾的学业已成大半,唯一让人担忧的也就只有姜维了。
不过,几位师兄对这位小师弟的聪颖都相当欣赏,最终诸葛亮、庞统、徐庶决定联手承担起姜维的教导重任。
此外,诸葛亮还特别请求大哥派人妥善保护好鹿门书院,流露出他日天下一统后、效仿其师隐居山林修学授徒的意向来。
章和四年,六月,继平定辽东之后,曹操利用三韩彼此之间的矛盾。命夏侯惇以假途伐之计。三个月先后击灭马韩、弁韩、辰韩,尽收三韩之地,全部划入带方郡辖下。三韩之中。弁韩顽抗最烈,甚至施出诈降之计,令夏侯惇大为震怒,尽诛其族,数万人地尸体横阻洛东江,令江水为之断流。震慑于夏侯惇的嗜血,马韩、辰韩两部族人只能束手就降。
夺下三韩之后,曹操非但获取了相当的粮草,更得到了十万户人丁,大大弥补了人丁短缺之困。据细作传回的尚未确认的消息。曹操似乎有意进行人口的迁徙————将马韩、辰韩两部族人分散迁居于幽州各郡,并移幽州汉人进入三韩之地……
七月下,似乎是受我军越来越浓烈的战意所迫,曹操开始着手进行迁都。黄武伪朝廷将把自己的都城由许昌迁移到冀州的邺城。
许昌隶属豫州颖川郡,位中原腹地,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有“得许昌者得中原”一说。建安元年,曹操从荀彧、郭嘉之计,自李傕、郭汜手中救下孝恐皇帝。迁都于许昌,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经多年的苦心经营,许昌已成为曹操治下地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人丁不下20万之众。
不过,在我军第一次北伐战事结束后,许昌地战略位置虽依然重要非常,但作为黄武伪朝廷的都城,却身份却变得越来越尴尬————随着南阳和汝南两郡的易手,我军实际已从西、南两面对许昌形成了钳制。由汝南地北境进击许昌,甚至只有不到两百里。在没有阻挡的情况下,步军三日可到,若是骑军,一天半就能出现在许昌的城外。此外,由于我军同样夺取了徐州和兖州的梁郡半郡,完全可以自梁郡出兵,经谯郡直扑许昌。
如此一来,许昌便等于处于三面夹击之下。纵然城坚沟深,纵然屯兵十万,料想曹操也不敢笃定能够在三路大军的夹击下仍可以死守许昌成功。
身为都城的许昌,在地位上具有无比的特殊性。可以想见,一旦许昌失守,给天下人的感觉多半会是————黄武伪朝廷已然覆亡。随即而来的连锁反应,就足以彻底摧垮曹操的统治。
如今休战协议即将到期,河北也已安定,曹操在这时选择迁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迁都一事,对曹操而言也并非有利而无害…………
目光异常敏锐地徐庶、诸葛亮、庞统几人,初听闻这一消息,就不约而同地提出利用这个机会大肆散布流言,以动摇曹操的统治根基。
得到大哥的同意后,执掌细作网络的徐庶立即与担任其副手的法正开始了大动作。半月之内,流言四起,皆言曹操已准备放弃中原,有意龟缩河北、关中;道曹操已日薄西山,时日无多,鼓动其治下士人百姓尽快南下避祸……形形色色的流言,由青州、兖州、豫州迅速扩散到冀州、司州、雍州……
由此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在此后两、三月内形成的北方士民南下的峰潮。虽然曹军四处拦截阻挡,还是有几万人涌入到大哥治下。
进入到九月份,秋收在即,天下地气氛也陡然紧张了起来。
世人都知道,两年的休战协议至今年九月便已截止。水火不容的刘、曹两方之间,必然会再有一场,甚至是多场大战,直至其中一方完成社稷的一统,另一方则彻底覆亡。
千万大汉子民都在关注着、期盼着、恐惧着……
九月上,甘宁亲率锦帆水军主力大型战舰重返青州,封锁黄河入海口。蒋钦则统领锦帆水军中小型战船百余艘开始于汝水、颖水一带巡防。
九月中,右将军陆逊提师两万北上宛城,接手南阳防务,原先驻守宛城的虎牙将军庞德转任其副手。镇南将军黄忠引军一万北上汝南,增援赵云。
同时,偏将军徐盛、立义中郎将朱然、振威中郎将潘璋、虎威中郎将陈武督扬州军两万北上青、徐,增援魏延。
曹军方面,同样针锋相对,大肆增兵,并抓紧时间修缮加固城防。
两军的边境地带,更是火星四溅,增兵、操练、辎重运输……双方的斥候甚至能够发生争斗。
然而,出乎世人的意料,增兵归增兵,紧张归紧张,真正的大战却并未如期而来……
庐江,朝堂之上“南军北伐,亦或是北军南征,最惧怕的不是敌军如何强势,不是敌将如何精明善战,而是粮草辎重的运输,以及士卒能否适应异地的水土。”尽管天气已经转凉,诸葛亮仍是习惯性地轻摇着手中的羽扇,淡定自若地向部分疑惑于二次北伐迟迟不至的官员解释道,“入冬之后,北方晴时气候干燥,降雪后又异常寒冷。我军将士,虽也有青、徐之人,但多半仍是来自荆扬两州,习惯于南方温暖潮湿气候。此时北伐,恰好是赶上北方最寒冷的几个月,对我大军极为不利。
而且,天寒地冻之后,粮草辎重运输也会异常困难。这便等于无形之中,削去我军的几分战力,而为曹操助长了几分气焰。”
徐庶点点头,接着诸葛亮的话头说道:“二次北伐并非一般战事,将动员大军数十万人,非只是为了夺取一城半郡,而是扫平中原,甚至一举拿下关中、河北。如此重要的战事,不得不将每一处都考虑谨慎。”
“既然北伐战事暂不进行,又为何调派如此多大军北上?”廷尉丞韩嵩不解地问道。
“北伐战事终归要进行,早些让士卒适应中原水土很有必要……”
诸葛亮轻笑说道,“再者,也能让曹操紧张紧张。曹操毕竟也是人,情急之下,或许也会出现什么错着。若如此,对我方岂不是更加有利?”
听了诸葛亮与徐庶,朝中心存疑惑的文武顿时恍然……
不过,有件事诸葛亮并未说出来————在九月初时,气候有些反常的西疆遭遇了一场大雪灾,造成不小的损失。马岱必须先赈灾稳定西凉的局势,特别是要设法安抚住羌人,并提防鲜卑人的入侵劫掠。
草原民族在遭遇灾害,衣食难继时,最容易做出的选择,就是南下劫掠汉人。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章
散朝之后,庞统与诸葛亮并肩缓缓而行,落在了最后面。
“孔明,亏你也能想出这样的借口来!”将裘袍裹紧了一些,庞统轻声说道。
“借口?难道我说错了么?”诸葛亮面带微笑,以同样轻微的声音回道,“冬日北方天气寒凉,士卒水土难服,辎重运输艰难……”
“呵呵……”庞统呵呵一笑,不带恶意地笑骂道,“难怪主公将此‘重任’交托于你!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样看似正确无比、需要深入推敲才能察觉端倪的高明借口来。若此时北伐,来年开春之前,我军能攻过黄河的希望实在渺茫。
仅在中原一带,士卒还不至会如何不适,辎重运输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明眼人定能看出这些来。今日朝堂上,我留意了一下,卢子家(司徒卢毓)很可能就看穿了你的借口!”
“但他却不会说出来……”诸葛亮淡然自若地回道,“西凉雪灾,是为天灾;杨松反叛,是为人祸。若天下士民将我军暂停北伐,与如此天灾人祸联系起来,定会心生惶惑,以为北伐不祥。人心若乱,或许到明年也未必能够北伐。相形之下,这样的解释岂不是更便于稳定人心?人心,是很重要的……”
“不过!”羽扇抬起挡在额前,诸葛亮看了看天,微笑道,“天意难测,谁敢肯定会否再出现什么意外?”……
凛冽的寒风中,零星点点的雪花飞舞在空中。
马岱策骑驰入刺史府,飞身下马后,随手把缰绳丢给了亲卫。怒气冲冲地走进府内正厅。
“二哥,鲜卑人还是不肯把牛羊还回来么?”看马岱俊脸一片铁青,眼中甚至能够溢出火花来,马铁心中一片了然,愤愤地询问道。
厅内除了马休、马铁兄弟外,还有征北将军长史马良、征北将军主薄马谡,及凉州别驾苏则、治中游楚、典学从事杨阜、抚羌将军姜叙等六位大吏。一众几人都围在一个大火盆的周围,将目光投在马岱身上。
“恩……”马岱在火盆旁随便寻了张胡床(即后世的马扎)坐下来。将冰凉的双手伸过去烘烤取暖。片刻后,勉强控制住心中的怒火,他才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应道,“这些鲜卑贱种非但不肯归还抢去的牛羊,居然还敢出言威胁,让我再‘送’他2000头牛,10000只羊,否则还要继续来劫掠。”
说到这个“送”字时,马岱特别加重了语气。更流露出摄人地肃杀之意。
“拓拔渊这混蛋。简直是不知死活,当我们凉州铁骑是泥人木偶不成?”马休出离愤怒地厉吼道,“二哥。给我5000铁骑,我踏平那些鲜卑狗贼。”劫掠西凉的鲜卑人主要来自拓拔部落,其首领拓拔渊与马岱关系还算不错,但当生存出现危机时,什么交情之类的东西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马休回家祭奠完惨死的家人之后,因为刘备的恩准没有再次返回南阳,而是留在了西凉。
“马骁骑(马休,官拜骁骑将军)且请息怒!”靠火盆最近的马良和声向马休劝谏道,“纵然要对鲜卑人用兵。也要细心筹谋才是。”
“前次雪灾所造成的损失还未来得及弥补,照如今地天气看来,说不定还会有一场大雪。果真如此,又不知会要冻死多少牛羊。”苏则摇了摇头,很直接地表示了对用兵的反对,“如果不能做好救灾防灾之事,到时不光是鲜卑人,恐怕羌人也会坐不住。眼下,还是以救灾防灾为当务之急!”
“难道就任由鲜卑人来劫掠不成?”知道苏则说话一向直白。遭遇驳斥的马休虽不甘心,但是没有心生敌视。
“只需加强戒备,使其无机可乘便可!”苏则不紧不慢地说道。
“文师说的是!现在确实不适宜跟那些鲜卑贱种动手……”逐渐恢复冷静的马岱,从火盆旁的炭盆中拣起块木炭,握在手中,“主公的北伐已然在即,到明年开春恐怕就会开始。我凉州虽然地广人稀,位置偏僻,但就凭这三万铁骑,至少也能拖住他曹操十万人。不能因为我等的举动,破坏整个北伐大计。至少,在北伐大战之前,必须要保证凉州的稳定。三弟、四弟,就先忍他一忍,等到主公北伐之后,再跟鲜卑贱种算一算总帐。”
马岱话里的冷冽杀意,几乎能够让人浑身发颤。马良、苏则等人有些怀疑,如果赢得战局地胜利,马岱会否将鲜卑一族从草原上抹去。
不过,眼下他能耐下性子来,已足以证明他地心性已趋向成熟。
“不妨遂了拓拔渊的意,给他些牛羊……”面庞与马良有五、六分相似,却更为英俊的马谡突然轻笑着说道。
马岱兄弟、苏则、姜叙等人略显诧异地看向马谡,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地提议。不过,谁倒是也不敢轻视这个年轻人。几个月里,马谡已经证明了自己能够被刘备派来接替司马懿,并非只是因为师出鹿门、因为是徐庶、诸葛亮等人的师弟。
面相老成的杨阜,终日挂着一脸微笑的游楚,却似是心有所得,沉思着什么。
“幼常,你有什么计划么?”马良对自己的胞弟自然是相当了解,一看他这样的表情,就知道必然是有了什么“鬼主意”
在同门师兄弟中,马谡与诸葛亮关系最佳。不过,有意思的是,马谡用计却不像诸葛亮那么稳重,反而跟庞统比较类似,喜欢用奇,有时更会显得很冒险。
马良一直谨记着主公刘备和征西大将军张飞的嘱托,在某些方面约束着自己的胞弟,防止他过于弄险。
朝火盆丢了块木炭,马谡拍了拍手,笑着说道:“此次雪灾,鲜卑各部中,拓拔部的损失最为惨重,只靠他们自己,恐怕是没办法捱到明年开春。拓拔渊性吝而无义,与其他部落地关系相当不善。柯比能他们自然不会在这时帮拓拔渊。所以,这厮才想到凉州来劫掠。”
“幼常,你到底想说什么?”马铁不乐意地抱怨道,他与马谡关系算是不错,彼此间也常开些玩笑,抱怨倒也不带恶意。
“既然拓拔渊能到凉州来劫掠,为什么不能把他引到并州,引到雍州、司州去呢?”马谡眼中异彩连连,语出惊人地说道,“拓拔部是鲜卑第二大部族,族中善骑者不下五万。要应付他,曹操恐怕也得流他几身汗!”
“妙!”游楚抚掌大笑道。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领会马谡的意图。杨阜也同样微微点头。
“怎么样才能拓拔渊引起并州、雍州去?”马休急切地询问道。
“一个字————食!”马谡伸出两根手指,“拓拔渊会劫掠我方,正是为此。我方同样可以此将其引诱到曹操那里去!此次遭遇雪灾的,并非只有拓拔鲜卑,凉州多半郡县、羌人各部也是深受其害,损失严重。纵然任其劫掠,他又能抢到多少?何况我凉州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羌人同样不会任他鱼肉!若逼到极处,鲜卑人也讨不到半点好去。他拓拔渊并非不知这一点!而与西疆不同,并州、雍州都未曾受雪灾之苦,没有遭遇这样的损失,可供劫掠的余地岂不是更大?”
随着解说,马岱等人终于逐渐地领会了马谡的这条祸水东引的计策。
“……马征北可以遣使与拓拔渊联络,称念在往日旧谊的份上,愿意既往不咎,并赠送牛两百头,羊两千只,解其燃眉之急。然凉州大灾之后,民生苦疾,再无法提供更多。若他再想劫掠凉州,只有兵戎相见。不过,马征北却为他指出一条‘明路’……”马谡笑得很灿烂,“劫掠并未受灾的并州!拓拔渊若仍存疑惑,马征北还可称愿暗中助其一臂之力。如此一来,祸水东引未必不可成!”
马岱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右手一拍大腿:“果然是妙计。这样既能让鲜卑贱种滚蛋,又可让曹操老贼跟拓拔渊这混蛋互斗,让他们两败俱伤。”
“一石三鸟地妙计!”姜叙也拍了拍大腿,兴奋地说道。马休、马铁等人同样欣喜不已。
马良轻捋长髯,片刻后微微颔首,也认同了胞弟的计划。
“就这么办!”马岱一旦下定主意,就再不犹豫……
上郡与河西郡一连三次遭遇鲜卑人的劫掠,很快就引起了曹操的注意。
开战了,开战了!……
八月底时,曹操已基本上完成了黄武朝廷的迁都事宜。
冀州是河北四州中最为繁华、人丁也最为鼎盛的一州,而邺城则是冀州经济、政治中心。无论从城池的规模,还是一应官邸楼台,都不在许昌之下。当年袁绍执掌河北时,邺城便是其治地所在。曹操拿下冀州后,也是有意识地将邺城重建为河北的中心。
有这样便利的条件,迁都并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困难繁琐……
曹操的丞相府,是在当年袁绍大将军府的基础上改建而来的。
“文若,文和,你们如何看这事?”放下手中绢书,曹操抬起头,冲厅内的两位心腹重臣询问道。
“近年来,拓拔鲜卑多是游牧于凉州东北部一带的草原。此次西疆遭遇雪灾,拓拔部确实深受其害。照往年的情形,遭灾之后南下劫掠,倒也是鲜卑人常做的事情……”贾诩拈着颔下的山羊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诩总是觉得这其中别有文章……据细作前些日传回的消息,拓拔部先前也曾劫掠过凉州。奇怪的是,凉州方面却似乎没有反应,至少,没有与拓拔渊大动干戈。以马岱的性情,这未免有些让人费解。如今拓拔部将劫掠的目标,由凉州转向了并州,其中怕是少不了马岱鼓动……”
“祸水东引之计!”荀彧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听贾诩、荀彧都将箭头直指西凉,曹操沉吟着点了点头:“若是马岱在搅鬼,倒也合乎情理,关键在如何应对。若用兵,正好给刘备以可乘之机:若置之不理,拓拔鲜卑必会变本加厉……”
“丞相,诩倒是以为。应付拓拔鲜卑并非难事……”贾诩笑了笑说道。
“文和试言之……”曹操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马岱能够借刀杀人,我方又有何不可?”贾诩胸有成竹地说道,“拓拔鲜卑与鲜卑其他部族关系并不甚佳,其首领拓拔渊又非什么信义之徒,这便是可资利用之机。”
“文和是想挑惹鲜卑其余部族对付拓拔鲜卑?”荀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淡然说道。
“正是如此!”贾诩笑着点头道,“……”……
一次,两次。三次……
在第四次发生族人被杀、牛羊被抢的事情后,鲜卑实力最强的大酋柯比能再也忍耐不住了。
虽然最多的一次也只有二十来人被杀,被抢走的牛羊总共也不过千余头,但柯比能却感觉自己的脸上被人狠狠扇了四记耳光。而且扇耳光的,还是那个最为厌恶的人。
柯比能很肯定挑衅自己的是谁?————拓拔渊!除了他,不可能再有旁人。
虽然几次杀人劫掠都没有留下明显地证据,能够说明是拓拔渊动的手。甚至于,还能发现一些其他部族的痕迹。但柯比能却笃定这只是拓拔渊所使的障眼法。
原因很简单————拓拔部遭遇了严重的雪灾,只有他们才需要来劫掠牛羊。杀人,则是为了掩盖事实。更可笑的是。其中一次。劫掠者留下了柯最部的标识,却没有想到柯最本人就在柯比能这里做客。
事实上,柯比能早就对拓拔渊心有不满。这件事更是给他动手的决心和借口。
接连吞并了日律推演等十数个部落后,柯比能地实力早已冠绝鲜卑诸部。伴随着实力的增强,柯比能的雄心也在不断壮大,檀石槐大王亡故后一直名存实亡的鲜卑大王宝座正是他追求的目标。而拓拔渊,正是阻挠柯比能登顶的障碍之一。
就在柯比能怒不可遏,意欲兴师问罪之际,曹操的使者前来拜会,提出联手对付拓拔部的请求。这一请求,正遂了柯比能的意。
借机向曹操索要了不少财物兵械后,柯比能联合柯最等几个部落。
突然对拓拔部发动了攻击。
拓拔渊一直对其他部落有所提防,察觉柯比能的举动后,恼怒异常,当即决定倾力迎战。
一时间,并北草原战云密布。实力最强地两个鲜卑部落,展开了血战连连……
凉州,武威“失算……“马谡扼腕长叹道,“原以为能借拓拔鲜卑来牵制削弱曹操,没想到曹老贼居然又将祸水引给了他人。”
“幼常地意思是……”马岱略显诧异地说道。”拓拔渊与柯比能的争斗,是由曹操所挑起?”
“十之八九是如此,否则不可能如此凑巧!”马谡喟然叹道,“就算拓拔渊如何短视,也不会在劫掠曹操的同时,再去挑衅柯比能。”
“确是如此!”马良点了点头,“不过,以曹操地老谋深算,能想出此计在转移危机,并非什么希奇之事。”
“恩……”虽然感到一丝遗憾,但马岱总地来说还是相当满意地。
毕竟,马谡的“一石三鸟”之计,还是成功地“击落”了两只“鸟”
赶走了拓拔渊,又削弱了拓拔部。
马谡却是阴沉着脸,对自己计输曹操一筹很有些不甘。
散议之后,马良特意将准备回府的马谡叫上了自己地马车。
“幼常,还记得临行前将军对你说过什么么?”一上车,马良就板起脸,肃声对胞弟说道,“用计需保持平常之心。心浮气躁,乃是运筹帷幄的大忌。看看你现在,已全然失去了一颗平常之心!
曹操是何等人?连主公都对其顾忌不已。
他麾下荀彧、贾诩、荀攸、程昱众人,论智计甚至不比元直、孔明逊色。你年纪轻轻,就妄想一策算计天下人,未免太过骄狂。主公、将军的再三嘱托,你莫非全然忘却了?若你仍是执迷不悟,我便奏请主公,将你调回荆州,免得你坏事主公大计,也拖累我马家。”
马谡虽说年少得意。但对马良却是颇为惧怕。听兄长如此厉声呵斥。马谡身体微颤,冷静地思索了片刻后,不由得溢出一身冷汗来。
见胞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良放缓表情,轻叹口气说道:“我马家虽小有根基,但毕竟只局限于荆襄一隅。族中兄弟里,你最为聪颖。以庞公为师,与元直、孔明、士元为同窗。又得主公、将军器重,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待主公平定天下时,你就是使家族兴盛的最大希望,切不可有半点疏忽啊。”
“兄长,弟知错了!”马谡恭敬地认错道。
“恩……”……
令马岱大感庆幸地是,上天对凉州还是有着那么一丝眷顾原本担心的第二场雪灾并未来临。虽然下了雪,但持续时间较短,并未成灾。
这便为凉州局势的稳定提供了便利。
在救灾防灾的过程中。马良的治政才能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展现。
曾经历过荆州的那场数十年一遇地洪谤。他对如何处理天灾带来的危害,是游刃有余。所有地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到后来。连苏则、游楚、杨阜等人都心甘情愿地为马良打起了下手。
马良的卓越才能。令马岱惊叹的同时。也大大地松了口气,能够更加专注于鲜卑地内战。
拓拔部的实力虽然不弱,甚至可说仅次于柯比能部。但不幸的是。这次的对手就是柯比能,甚至还有其余几个实力不弱地部族。更不幸地是,拓拔部又刚刚遭遇了十年一遇的雪灾,损失不小。
此消彼长之下,加之又有曹操的暗中插手。战局逐渐地朝柯比能倾斜。感觉情况不妙,拓拔渊曾遣使向柯比能求和,甚至表示愿意奉他为鲜卑大王。
然而,柯比能的要求却更加苛刻————拓拔渊必须彻底放弃手中的权力,拓拔部必须彻底归附柯比能部。
这样地要求,自然不能被接受。气恼无比地拓拔渊只能咬牙继续打下去。但实力的差距却并非怒火可能消除。
连续几场血战失利后,损失惨重的拓拔部只能朝凉州内部退却,希望能借马岱作为缓冲。暂时先挡一挡敌人。
一意要彻底击败宿敌地柯比能,不顾其他几部首领的劝阻,悍然领军尾随拓拔部杀进了凉州北地郡。
马岱对此勃然大怒,遣使勒令柯比能即刻退出凉州。
柯比能虽然自负,但对凉州铁骑和羌人却也不得不顾忌三分。暂时停止了追击后,柯比能遣使面见马岱,表示愿意用骏马3000匹。牛羊三万头,换取对方配合击灭拓拔渊。
然而,就在双方协商过程中,一场意外发生了————马岱麾下的一队斥候在巡逻时,误遭柯比能麾下一部游骑攻击,两名西凉斥候被射杀。得到示警后,附近地一部西凉骑军即刻来援,反击中,拓拔部突然介入,遂引发了一场混战。
遭遇“夹击”地柯比能部游骑,在损失了数百人后,狼狈退却。
得到消息,柯比能以为马岱已跟拓拔渊联手,怒火攻心之下,不顾一切地对这两方发动了战事。
马岱和马谡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准备引给曹操的祸水,居然会反泼到了自己身上。
马岱一面整军迎击柯比能,一面急速向庐江传书通报此事。
此刻,已是章和四年的十二月。汉中杨松地叛乱也在这时被吕蒙、张卫联手扑灭。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纵然是曾在张鲁与曹操之间几度反复,重新归附到张鲁麾下的杨松依然没有半点收敛。尤其当日为求得宽恕,几乎将自己半生所攫取的钱粮财物贡献给了张鲁,这让嗜财如命的杨松如何能够心甘。
失去的,就要加倍拿回,这便是杨松的信条。
不过,相当可惜的是,经历过前一次的反叛之后,张鲁却已对杨松信任不再,至少是不像当年那般信任。特别当杨松再三建议汉中脱离对刘备的依附时,遭到了张鲁的很长一段时间的冷冻。
权势不再,攫取钱财无望,时间稍长之后,杨松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开始暗中招兵买马,筹谋再一次反叛张鲁。
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纵然有杨族在汉中的深厚根基,这一次杨松也再无法拉拢到其他官员宗族相助。而且,在他露出反相不久后,张鲁便已察觉。
顾念到往日的功劳,张鲁没有立即对杨松发难,反而想以言相劝,令其悬崖勒马。但杨松并没有领受张鲁的好意,反而即刻掀起了叛乱。
夺城失败之后,杨松仓皇逃出南郑,奔向杨族势力较为雄厚的河阳。随后便公认扯出反旗,宣称张鲁已被庐江朝廷所派的奸细控制,成为傀儡。他杨松要诛杀奸细,救出张鲁,号令汉中教民响应除奸。
凭借着家族的余势,杨松强召硬征,也拉起了万余兵马。随后借地形之利,竟然也挡住了张卫的讨伐,一时间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但杨松并未能得意太久。应张鲁的请求。大将军刘备下令屯扎阆中的平南将军吕蒙北上协助平叛。
随着吕蒙及其麾下两万精锐的参战,脆弱的僵持局势迅速被打破。
依附杨松地三座县城中的两座,被吕蒙四天攻克。继而,吕蒙联同张卫,以三万大军对河阳形成了包围。
五日后,失去希望的叛军将士,不甘心成为杨松的陪葬,在几名将领的挑头下。发起了反戈一击。在将杨松及其家眷、族人斩杀一尽后,叛军将士向吕蒙、张卫献城投降。
作为曾经的汉中第一门阀,杨族以这样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化为历史的尘埃……
庐江“幼常毕竟年轻,还不是荀彧、贾诩这帮老狐狸地对手……”了解完西凉的情况后,徐庶轻叹了一口气。
“这条阳谋,也算不错的计策,但还是稍显不周……”庞统点了点头,同样稍显遗憾地说道,“祸水东引之前。便应考虑到曹操会如何应对。并筹谋出反制之策。如果幼常能料事周全,又岂会让曹操有机会再将祸水转嫁开去,甚至是反泼给了马仲华……”
“其实。幼常的计策倒也不能算是失败……诸葛亮轻摇羽扇,没有流露出像徐庶、庞统那样的失望表情,反而微笑了笑,“再如何讲,此计也为凉州赢得了两个多月的赈灾良机。设想,若起初马仲华就与拓拔鲜卑开战,情况恐怕要比现在恶劣的多。这两个多月时间,可谓是极为宝贵————雪灾的祸害得到有效控制,杨松的叛乱也被讨平……”
顿了顿,诸葛亮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刘备。缓缓说道:“除了天候,所有地障碍都已被扫平……”
“孔明地意思是……”一直沉默静思的刘备突然开口说道,“北伐?!”
“正是!”诸葛亮点了点头,“以我方而言,北伐其实早已是万事俱备,若非有西凉雪灾和汉中反乱两事阻挠,或许此刻已经打到许昌、洛阳城下。而今阻挠已消,此刻北伐,差不多正好赶上开春。更要紧的一点是。凉州地战端已开。明里马仲华虽只需应付柯比能,但曹操必不会放过这一谋取凉州的绝佳机会。若不能让曹操无暇西顾,凉州的局势很难预料。”
“主公,肃也以为此刻北伐,正当其时!”鲁肃第一个表示了对诸葛亮提议的认同。
剻越、徐庶、庞统、别乾等人思索了一阵后,相继附和。只有张昭提出,在年前出兵似乎有些不适宜,最好再等待十余日,让军中将士能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新年。
“恩……”并没有多做迟疑,权衡了利弊之后,刘备很快做出了决定……
随着新年的将近,荆、扬、交、徐等州的喜庆气氛变得越来越浓厚。即使再一次的北伐战争似乎也越来越近,但人们心中的喜悦心情却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因战备而无法归家团聚的士卒,也并不感到懊恼,许多人甚至殷切期盼着北伐地到来。
“搏个功民过来年!”成了军中士卒私下里谈论最多的话题。
“功民制”推行一年多来的成效,让士卒看到无比的希望战场上厮杀流血,已不仅仅是为了上位者谋权势,也是为自己、为家人谋得更好的生计。
身为功民,所能享受的优厚待遇,是真真正正,是实实在在的……
十二月二十日,我从襄阳返回庐江。一则是为了与家人团聚,二则是参与北伐的军议。
一直跟我在军中历练的小邓艾,再见到蓉儿时已经不像年初那般扭捏,能够很从容喊出一声“母亲”
经过这大半年地磨练,邓艾的身量有了惊人的成长,已不逊于一般成年人的个头,比我也就矮了大半个头而已。与个头一起成长的,还有他的武艺和从军经验。
这大半年下来,连我都不得不惊叹于邓艾的天赋,他似乎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敏锐的观察力,坚忍不拔的毅力,与年龄不相吻合地沉稳,同时不乏天马行空的思维……在庞德公因材施教的正确教导下。邓艾便如那含苞之蕾,正逐渐展现出自己倾国倾城的绝艳来。
目前,年仅十四岁的邓艾,已经能够将我安排给他的一屯(250人)军卒整训的服服帖帖。以我治军多年的眼光,能看出那些军卒是真正地顺服于邓艾本人,而不是因为我地原因而刻意逢迎。
明年北伐时,我已准备把邓艾带在身边,让他真正感受战场厮杀和那无边的血腥……
鞭炮声中。又是一年成为了过去。
“四十有五了……”望着门外零星的飞雪,我心中油然生出一阵感慨。
“又老了一岁,连云长也到天命之年了……”与我并肩而立的大哥微微点头,同样轻叹了一声,“这些天,睡不着时,我常想道当年我等兄弟相识、结义的事……一晃,二十七年过去了。二十七年来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在眼前发生的一般。”
望着厅内嘻笑打闹的孩子们,大哥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又转头看了我和站在另一旁的二哥:“汉室复兴在即。孩子们天天长大,想到这些,我梦里也常常笑着醒来。不过。这一生,最让我欣慰地事,还是能跟云长、翼德做兄弟……”
说完这些话,大哥举头看向浩瀚地夜空,很享受一般地深深呼出一口气来二哥赤铜色面庞上带出一丝会心的笑意,没有说什么,只是侧身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我前踏一步,会意地伸出右手,放在二哥地手背上。
随即,大哥的右手也搭放了上去。
“哈哈哈……畅快的笑声与或远或近的鞭炮声和成一片。回荡在夜空中。”阿爹,阿爹……”身后,传来了星彩丫头娇嫩的呼喊声。
“二哥,三弟,我们兄弟今夜大醉同眠……”大哥一手牵着一人,带着我和二哥大步朝厅内走回去……更新,更快,尽在1……6k文学网,www.16k.cn,:wap.16……k.cn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
孩子们成长了一岁,距离成年又近了一步。而同时,我们上一辈却也老了一岁,朝黄泉路上……似乎多迈了一步。
新的一年里。我45岁,二哥50岁,大哥51岁。赵云44岁,黄忠64岁……
属于我们上一代的辉煌,正在淡去。正如那西垂的斜阳,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下…………
章和五年,公元211年。
历史上的这一年,马超兴师为父复仇,与曹操大战于渭水。同时,大哥率军入川,准备夺取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根基。
而在时空发生大转变地这一年,我军的第二次北伐拉开了序幕。
因为凉州战事的缘故,原本预定在三月开始的北伐,整整提前了两个月……
章和五年正月初五,由大司农诸葛亮草拟,加盖天子印玺的北伐讨贼檄文通传天下。
檄文中,诸葛亮借用了两年前的“日食”天兆。直指曹操篡朝乱政,使国生二主,天生两日,日食正是上天震怒曹操逆行而展现的天兆。同时,诸葛亮列举了曹操大恶二十七项,号令中原河北士民顺应王师北伐。
正月十一,平南将军吕蒙大张旗鼓地引军三万,出子午谷进击长安。
正月十三,镇西将军张任引川军三万入汉中,随后出阳平关,开赴凉州武都郡,准备配合马岱自西向东进击雍州。
正月十四,二哥引扬州军五万北上,直指兖州梁郡。同时,魏延引徐州驻军四万兵压兖州东境,配合二哥形成对梁郡的压制。
正月十六,六万荆州军自襄阳北上南阳郡,与陆逊会合后,集结的总兵力达到九万余人。大哥将亲自统领这九万大军,北上进击东都洛阳,而我,则从旁辅佐大哥……
加上马岱地兵马,此次北伐,我军共动用三十四万大军,规模空前。
北伐大战风云再起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中原、关中、河北各地。号称“八十万”之众的北伐大军,更是让曹操治下的官员百姓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在那场决定北方霸权归属的官渡大战时,纵然是当年盛极一时的河北之雄袁绍,也只是号称“挟七十万之众南下勤王讨贼”
八十万!如此多的人,就算是紧挨着站在一起,得需要多大的地方才够?就算全无反抗地任人屠杀,又要杀到猴年马月?每日所需要的粮草,也得是个让人感觉恐怖的天文数字……
如今,这“八十万”大军已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了…………
邺城,丞相府
“八十万?”曹彰弹了弹手中的绢书,不屑地说道,“亏刘备也敢夸这样的海口,把他家底全掏出来,也凑到八十万人。能有一半就了不得了。”
其他人却不像曹彰这样不屑,连曹操的面色都显得有些阴沉。
纵然就以40万来计算,刘备的大军也绝不容易应付。要知道,第一次北伐战争时,刘备军实际动用的兵力不过20来万,就已经让曹军左右南支。
虽然粮草不再那般短缺,但这一次敌军人数的人数却近乎多了一倍。让人无法乐观的是,刘备方的战争潜力才是更加恐怖的。
由于推行鼓励生育的政策,荆、扬诸州的人口在迅速增加。加上还不时有中原、河北的百姓偷逃入刘备治下避难,使得曹、刘两方的人口对比形势愈发严峻。
有人,才有兵员。
同样损失十万人,刘备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从荆州征募新兵,弥补起这一损失,因为荆州总人口不下三百万。而曹操治下,人丁最盛的冀州也不过70余万人,除却老弱妇孺。如果一下少了十万青壮,本州的农耕恐怕就将陷入停滞。
粮草方面,同样也是如此。通过细作的多番打探,曹操得到了荆州去年粮食收成的一个不太确切地数字。看到这个数字,多半的曹操重臣甚至不愿相信。
冀、并、幽三州去年收获的粮食累积,居然比荆州一州收获粮食的五成都赶不上。
这样的反差,简直是在打击人的信心。
“原以为刘备至少到二月中才会用兵,没想到这么快……”荀攸轻叹了一声。
“刘备大概是看穿了丞相为马岱所设的圈套。担心西凉有失,才提前动手的……”自己地计划已没有机会达成,遗憾之余,贾诩还是很冷静地分析道。
“恩……“曹操微微点头。正如贾诩所说,曹操原本准备利用柯比能消耗马岱,并借机夺取西凉,扫除来自侧翼的威胁。然而,刘备的北伐使得这一计划不得不被取消。为了对付刘备,必须动员起全部的力量。这一战如果败了,曹操自知就再不会翻身的机会了。
起身缓缓走到厅门口。凝望着阴沉的天空。曹操久久不语。再转身时,他已变得意气风发,“刘备十年未上战场。这次居然耐不住寂寞亲自出征。曹某岂可让他失望?十年前,他败于曹某之手,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出汝南:十年后,曹某要让旧魇重现。”
受曹操的豪情所染,厅内一众文武的精神迅速高昂起来,齐声应道:“愿为丞相效犬马之劳!”……
一望无垠的河西平原上,战马奔腾的轰隆马蹄声,犹如冬日里地惊雷。在几万匹战马地飞驰践踏下,沉稳的大地变得无比惊惧,颤栗着、颤抖着……
灰黑色的泥土已经变得赤红。犹如在被一遍一遍地泼撒着热血。
沸腾地鲜血,浇灌进冰冷的泥土,刚刚将表层的冻土解封,随即自己也被寒风封冻起来。
凌厉的北风,将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气息吹散向南方。
“杀……”
“杀……”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以不同的语言,从不同的人口中呐喊出。
偌大的荒野里,到处都是那震天的怒吼喊杀声。
身着制式锁甲、皮甲地西凉骑兵,光着脑壳的黄须鲜卑人、披毡的羌人。成群结队地厮杀在一起。到处都是骑兵的洪流,到处都是铁蹄的飞扬。
骑枪,战刀,长矛,短剑,骑弓,手弩……各式各样的兵器都在挥舞着,激射着。随着一声声厉喝,一抹抹的鲜血飘舞在空中。一匹匹战马轰然倒地,一个个骑士跌落在尘土之中。
“杀,杀,杀……”马岱雄厚有力的怒吼声不断地战场中响起,原先那身通体的银白,早已成了妖艳地血红。马岱的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不沾血的地方,但这里面,却没有一点一滴是来自他自己身上。
成十上百的鲜卑勇士,成全了他这身血红。
天狼长枪如划破长空的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刺穿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胸口和咽喉。那身显眼的血红,那副显眼的狮头鬼面盔,就是一道最为独特的风景。异样的美丽,异样的诡异,异样的致命……
“啪啪啪……”一面巨大的纛旗迎着猎猎北风,狂劲地舞动着。
那只孤傲的狂狼,活灵活现地奔跑在旗面,仿佛要与他的主人一同吞噬所有的敌人。
整整一个多时辰的血战,黄沙苍狼旗没有离开马岱半步。擎旗的士兵阵亡了三人,但战旗始终不倒。这面战旗,已经成为战场的指向标。
同样没有停息一刻的,还有那激昂雄厚的战角。
“挡我者死!”架开一名鲜卑小帅的长矛,马岱断喝一声,长枪顺势电刺而出,在对手惊恐无比的目光中,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喉管。随着枪身的抽出,热腾腾的鲜血如箭一般激喷出来。
周围的鲜卑骑兵面色惶惑,看马岱的目光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也不知道有多少鲜卑勇士,死在了这个带着鬼面头盔地敌人手中。虽然看不清脸面,但那恐怖的面具下,肯定一个实实在在的魔鬼。
除了魔鬼,谁还能如此嗜血、如此狂暴、如此凶悍……
这些年来,鲜卑人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的风头盖过了匈奴人,盖过了羌人。盖过了乌桓人。在这种背景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鲜卑年轻人,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鲜卑,就该是草原大漠的霸主:
鲜卑地勇士,就该是最无敌的勇士。
年轻的他们,已经忘却了一些传说,忘却了一些故事,诸如那位纵横无敌的“西疆战神”……
直到此时,流失的鲜血和生命,长辈们的惊呼,敌军的狂吼。才唤起了他们的久违的回忆。
在这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里。马岱业已在偌大地战场中,冲杀了几个来回,所向尽皆披靡。
“神威天将军!”穿云裂空地兴奋吼叫声。由一点,到一线,再到一面,逐渐地,整个战场都回荡着这五个字。
西凉骑兵们在狂呼,羌骑们在狂呼,甚至拓拔部的鲜卑人也在狂呼。
战场已经沸腾。
刺落一名柯比能部的骑兵后,拓拔渊顾目四盼,目光中不无嫉妒之色,但更多地。却是惊叹。
马岱的神勇,西凉铁骑的善战,甚至是汉人的谋略,都让拓拔渊惊叹而心悸。
同许多鲜卑人一样,拓拔渊也发自内心地看不起鲜卑以为的其他人,汉人更是如此。在他眼中,汉人如牛如羊,是随时都可以劫掠猎杀的对嘉——正因为如此,遭雪灾后他想到的第一个法子。就是劫掠凉州。他承认马岱有实力,却不认为对方能够胜过自己。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迷梦。就算部落最强盛的时候,拓拔渊都已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战胜马岱。
眼下虽然与马岱成了盟友,联手对付柯比能。但若不是机缘巧合,原本该成为马岱对手地,其实应该是拓拔部。
为此,拓拔渊大感庆幸……
拓拔渊感到庆幸,柯比能却是深陷入懊悔与惊惧之中。
马岱的神勇,令他感到惊惧————那面苍狼战旗,不止一次地从切入过柯比能的军阵。也不知有多少勇士死在那柄血染长枪之下。甚至有一次,马岱居然领着数百精骑冲杀到了柯比能的跟前。若不是十数名小帅奋勇死战阻敌,结果如何还很难预料。但那十数名小帅却落得八死多伤的可悲下场。
而自己决策的草率,则令柯比能无比的懊悔————加上柯最等几个部落,柯比能这方总共有四万余骑兵。但如今,这四万骑兵已经深陷在马岱、羌人、拓拔渊三方联手设下的包围之中。
马岱三万铁骑,羌部联军三万骑,拓拔渊一万骑,总共七万骑兵,以压倒性的优势克制着柯比能。更要命地是,柯比能是被对手诱入了埋伏,麾下的骑兵在心理上就处于劣势————在开战之初,马岱诈败了几仗,让柯比能的信心高度膨胀起来。结果,再次面临马岱的挑衅时,柯比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迎击,并在对手撤退时一路追击了下来。谁曾想,马岱居然安排了一个圈套。
再者,在武器兵刃上,柯比能的鲜卑骑兵也与对手,尤其是跟马岱的西凉铁骑相差甚远。
马岱西凉铁骑所使用的骑枪,战刀,都是荆州兵器坊由精铁打造而成,锋利而坚韧。比之鲜卑人的粗糙兵刃,简直有天壤之别。
因为这种种原因,使得战局变得对柯比能越来越不利。
“神威天将军!”
“神威天将军!”……
听着漫天遍野的狂暴吼叫,看着周遭面色惨淡的鲜卑骑兵,柯比能已知再难讨好,暴突着额头的青筋,猛一咬牙,冲身旁的号角兵喝令道:“传令,传令,撤退,朝东面撤……”
听到撤退的号角,柯比能、柯最等部的鲜卑骑兵简直是如释重负地拨马便逃……
“传令,追上去,不要给柯比能这厮喘气的机会!”
将天狼长枪插入身旁泥土中,马岱从号角兵手里取过牛角战号,鼓足气劲亲自吹起。
此起彼伏的厉啸声中,庞大的骑兵洪流淹没了荒原,向东奔腾而去。
十余羌骑飞驰而来,为首的六月惊雷哈哈大笑道:“柯比能这小子嚣张惯了,这次也变成了受惊的鸟儿,真是痛快……”
“哈哈……马岱同样畅快地大笑了起来,一捶六月惊雷坚实的胸膛“,好兄弟,多亏你们帮忙,才能抄了柯比能的尾巴。”
“天神木比塔的子孙们,早就看柯比能这小子不顺眼了……”六月惊雷摇了摇头,洒脱地笑道,“好兄弟,你也得留点神,拓拔渊也不是个好东西。那小子是个不念旧的野狼,今天你喂饱它,明天它就会反咬你一口……”
“它敢咬,我就连它的皮一块剥了……”马岱冷冽地一笑。
见马岱已有提防,六月惊雷放下了心来,随即询问道:“你们的大将军进攻曹操了。等打退了鲜卑人,要不要我们帮你一起去报仇?”
“男人都离了毡屋,野狼就会来吃女人和孩子!”马岱用了一句羌人的谚语,“你们也去了,西疆靠谁来保?那些鲜卑贼,一直都在盯着咱们的女人孩子和牛羊……”
“好!你去打曹操,我们帮你守住西疆……”六月惊雷也一捶马岱的胸,笑着回道。
“好兄弟,再不追上去,猎物可就没了……”望了一眼远去的骑兵洪流,马岱转头对六月惊雷说道。
打了一个呼哨,马岱与六月惊雷领着数十骑飞驰而去。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四章
直到第二日黎明时,依靠着夜色的掩护,柯比能这才勉强甩脱了马岱那如附骨之蛆一般的追击。
不过,同样也是因为夜色的缘故,相当一部分的鲜卑骑兵在奔逃中迷失方向,脱离了柯比能的掌控。
利用暂时休整的机会,柯比能命人清点了损失。结果,只能用令人震惊来形容原先多达四万余的鲜卑骑兵,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两万骑。战损、失散的士卒居然超过了一半。
柯比能的实力虽强,但这样的损失,也绝对算得是元气大伤了。
虽然有部分损失被其他几个部族分担了,但这并非什么好事情损失如此之大,收获却是寥寥,其他部族岂会满意,一个不好,就可能会对彼此之间的关系产生不利影响。
柯最等部落虽然附从于柯比能,但主要还是摄于柯比能强大的实力。一旦闹僵,并不是没有翻脸的可能。
经过一番好言安慰,特别是当柯比能答应将一个首领战死的部族的地盘、人口、牛羊交于其他有所损失的部族平分后,柯最等几位大首领才暂时按捺住了心中的怨气。
“如果不能洗刷马岱带来的耻辱,赤山明神一定会瞧不起他的子别。”柯比能怒气冲冲,恨恨地将手中的一块冻土捏得粉碎。
柯最几人对望了一眼,出奇地没有附和柯比能的话。
遭受了耻辱,洗刷自然是有必要的。但,也得看对手是谁?如果是一个像马岱这样悍勇难敌又心狠手辣的对手,最好还是先想上一想,免得耻辱没有洗刷成,反而白白丢掉性命。
鲜卑首领们很喜欢与汉人官员打交道。汉人官员们都喜欢谈什么“以德服人”以往鲜卑人在劫掠汉人时,纵然失手被擒,也有很大的希望被放回来。
抢到了就赚。抢不到也能安然脱身,何乐而不为?长此以往,鲜卑人,也包括匈奴人、乌桓人非但没有感受到什么“仁德教化”反而抢得愈发畅快,愈发将汉人看做是猪狗牛羊。
但是,马岱跟那些汉人官员截然不同,他心狠。手辣,以往的一年里,那些劫掠骚扰凉州的鲜卑、匈奴游骑,只要被擒住,十之八九难逃一死。运气好点的,也就是成为奴隶,过的暗无天日。
这样地一个对手,还是少惹为妙!
见无人回应,柯比能虽然心中恼怒,却也不便发火。最后只能做出先回部落再做商议的决定来。
休整了没两个时辰。斥候回报,羌人的游骑已经追上来了。
游骑出现,就意味着马岱和羌人的大队已经不远。
再不敢迟疑。柯比能立刻率领恢复些体力的鲜卑骑兵继续东撤。
奔逃了两天多,柯比能才最终甩脱了马岱的追击。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另一个噩耗传来————近年来一直遭遇鲜卑打压的匈奴左贤王刘豹,突然对柯比能部发动了攻击,大肆劫掠牛羊、争夺草原……
“哈哈哈……”马铁畅快地大笑着,“幼常这小子还真行,匈奴人果然对柯比能动手了。这次看柯比能这混蛋怎么嚣张?等北伐成功了,我们就奏请主公出兵大漠,灭了柯比能,攻下弹汉山!”
其余的将领和羌部首领们也是兴奋不已。振臂狂呼了起来。
马岱脸上地兴奋之色只是一闪而逝。他缓缓地步离了欢呼的人群,走到一处隆起的土丘上。西凉骑兵和羌骑兵们,三五一群地喂马休整,看到马岱站在土丘上,不时有人高呼行礼。
举目眺望着东面一望无际的荒原,许久后,他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天长啸起来。
龙吟虎啸般的声音,借着凌厉的北风。遥遥地向东南方向扩散了开去……
南阳郡,宛城同在荆州,位置靠北的宛城要比襄阳寒冷许多,更不用说是与荆南相比。刚刚抵达宛城时,恰好是最为寒冷的几天,虽然身穿着保暖的冬衣,那些来自荆南的士卒还是很有些不适应。
截止到正月下,除了正与柯比能激战地马岱外,我方各路大军均已抵达了北伐前沿。
此次地三十四万大军,分为东、西两路————西路军,由大哥亲自担任主帅,我为副,庞统、司马懿随军参谋军机。辖下,包括马岱的四万余西凉军(包括骑军和步军)张任的三万川军,吕蒙所部三万兵马,屯驻汝南地赵云、黄忠所部三万兵马,加上宛城这里的九万大军,共二十二万人。
东路军,由二哥出任主帅,依然是由诸葛亮随军参谋军机。辖下包括二哥自己统领的六万余大军,魏延的四万徐州驻军,甘宁、蒋钦的一万余水军,以及郝昭、李严的青州驻军万人,共十二万人。
庐江方面,则由司徒卢毓、司空剻越、光禄勋徐庶(剻越出任司空之后,卫尉徐庶转光禄勋)、卫尉鲁肃、廷尉张昭、大鸿胪剁乾、执金吾刘磐几人共同主掌军政事务……议事厅除了端坐主位的大哥之外,我、陆逊、文聘、庞德、廖化、陈到、朱桓、沙摩柯、凌统、贺齐等十余位军中主要将领,及司马懿、南阳太守邓芝等人分坐于大厅的两侧。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厅正中的庞统身上。
“此次地北伐,第一步目标,不在歼敌,不在破城,而在于分割。将黄河以南,中原、关中的敌占州郡分割成三块……”站在沙盘前,庞统解说着我军的战略部署,“西路,由南阳北上夺占荥阳、阳人,分割雍、司两州与豫州;东路,由梁郡北上,攻克济阴,将颖川、谯郡、陈留三郡,与东面的兖州六郡、青州两郡分割开来。完成分割这一步后,接下来,就是逐一加以蚕食吞灭。”
“割整为散,分而歼之,虽然是妙计……”庞德皱了皱眉,第一个提出问题道,“但曹操当真会如此轻易地让我军完成分割么?只要察觉我军意向,曹军甚至可以从两面对我军形成夹击……”
“所以,才需要做其他的安排,以蒙蔽曹操的视线……”庞统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我军目前摆出的是从东到西全线进击的架势。但其中,又隐有玄机,这便是专门用来迷惑曹操所用。”
“诸公请看……”庞统以手中木棍,指着沙盘上的几处小旗说道,“乍看起来,青、徐、兖、豫、荆、益(这里指汉中)、凉,前线七州虽都有我军蓄势而击,似乎无所谓偏重。但若仔细分辨,便可发现兵力实际配备中地玄机————南阳九万大军,汝南三万大军,梁郡六万余大军。而这三地恰好是以半扇形,构成对许昌的夹击。也就是说,我军实际就是以十八万大军,遥遥包围住了许昌。
许昌虽已非伪朝廷都城,但其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所谓得许昌者,得中原。我军集重兵攻打许昌,本就在情理之中。以此迷惑曹操,必可见效。”
“为何不索性就先将许昌打下来呢?”凌统有些疑惑地问道。
“问题在于,曹操必定会在许昌屯驻重兵,加之许昌城坚壁厚,强行攻打,付出的代价太大。”我站起身,走到沙盘跟前,指着许昌这一点说道,“而且,许昌地处中心,很容易得到增援。攻打许昌,很可能成为一场耗时长久的攻坚战。万一有所闪失,甚至会动摇军心,殃及整个北伐大计。”
“所以,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扫除两翼,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许昌。到那时,曹操纵然想坚守,恐怕也撑不下去!”庞统笑着接口说道。随后,他冲我点了点头,回到了右首的座位上。
“两日前,子龙业已率风骑军开始佯击许昌,汉升也将引军北上攻击谯郡,对许昌形成威慑。同时,二哥的大军将从梁郡方向,摆出向西进攻的架势。所有这些,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曹操聚重兵于许昌。”接下来的任务命令下达,就是由我来完成,“两日后,我大军齐出……”
大哥虽然亲自出征,但他在第一时间就将实际的指挥权交给了我,自己只是充当名义上的主帅。
“社稷之兴,民生之安,皆在此次北伐:北伐之胜负,尽在诸公一身!”当我将一应命令下达完毕后,大哥长身而起,慨然说道,“备谨代大汉社稷,代天子,代天下万民,将此千均重任,托付诸公了。”
“诺~!”十余名主要将领同时起身出列,动作整齐单膝跪地,右手横于胸前,高声应道……
许昌一片风声鹤唳,城中的官员百姓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危险的到来。
上一次被兵临城下是什么时候,很多人已经不记得了,然而就在前一日,一部风骑军绕过曹军的防线,神出鬼没地突然出现在许昌城南20余里的地方,对曹军一支小型辎重队发动攻击后,一击而退。
20余里!!意味着什么?————只要风骑军有这个意思,小半个时辰就能出现在许昌城下。
许多的许昌官员百姓甚至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兵临城下是在什么时候?
做为建安、黄武两朝的都城,许昌受到极为严密的保护。十数年来曹方经历过大小战事无数,其中不乏官渡、刘备第一次北伐这样动辄数十万人的大型战事,但却没有哪一次能够对许昌构成实质性威胁。
然而这一次,战争的阴影是真正地笼罩在了许昌的上空。
长时间不亲历战争,官员百姓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得相当脆弱。
加之前段时间黄武朝廷又将都城由许昌迁移至邺城,不免给人以错觉。
事实上,自去年七月开始,许昌、颖川郡,乃至整个豫州的官员士民都产生了一个念头————曹操是不是因为惧怕刘备的锋芒,而有意放弃许昌、甚至是豫州,准备借助黄河天险避居河北?
尽管豫州刺史满宠再三张榜安民,但惶惑的人心还是无法得以平定。到第二次北伐战事真正来临时,满宠的努力基本告废————先前还不愿远离故土的许多大族门阀,此时再不犹豫,动用一切能够借助的力量,举家北迁河北,以躲避战火。大族门阀的举动,又引起连锁反应,百姓们也竟相效仿。
若非曹操及时赶到,许昌很可能在战火烧至之前,就变得人去城空,除军卒外再无人影。
但纵然有曹操亲自坐镇,许昌还是犹如一只引信外露的巨大炸药桶,随时可能来个惊天一爆。风骑军的飘忽一击,险些就点燃了这个火药桶……
“又是赵云?!”曹操眉头大皱,指节轻轻敲打着身前桌案,沉吟着说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近些日来,风骑军已经不止一次地玩出这种百里奔袭一击而退的把戏,令曹操头疼不已。这样的攻击。造成的实际伤亡损失并不很大,但对民心、军心却有非常恶劣的影响。许昌城内的慌乱悸动,就是一个鲜明的佐证。
更让人头疼地是,赵云的奇袭总是无迹可循。作为一支轻骑,配备的又是辽东、西凉良马,使风骑军的机动力远强于一般的骑军,更不用说是步军。在无法预知行动的情况下,想要截破除对方的奇袭几乎是不可能。
而且。赵云似乎很能钻空子,连续几次都是从曹军的防守缝隙里进出。当然,曹操也知道赵云并不是什么神机妙算。造成这一状况地原因,肯定在于敌方的细作。
“示威以攻心……”贾诩一针见血地说道,“赵云心思缜密,定然是看出了颖川人心不安,加之他极擅运用骑军,所以想用这种办法加剧我方军民的不安情绪,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图。”
“这么说来,刘备当真是准备先取许昌,以求中间开花。席卷中原了?!”
“诩也无法确定……”贾诩轻捋颔下胡须。”从刘备大军的进击动向来看,其首要目标应该是许昌。但无论是张飞,还是诸葛亮、庞统等辈。都是擅长奇兵之人。不可不防他们别有用心……”
曹操微微点头,将目光转向桌案上的地图,手指停止对桌案的敲击,指着地图上的几点说道:“西路有妙才镇守长安,至不济也有潼关、函谷之险,吕蒙、张任这两路兵马并不足惧。若柯比能再能牵制马岱些时日,西路暂可保无忧。东路,有子孝抵挡魏延……此战的关键还是在于中路,梁郡、南阳、汝南这三路兵马的威胁太大。只要能防住这三路,大局可安……”
“这三路敌军诈称40万人。实际怕也得有20万上下。万一让他们形成对许昌地合围,战局将大为不妙……”荀攸表情沉肃地说道,“若拒敌于外,以我军地兵力,恐怕无法坚持长久。最好,是能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不过,这三路都不那么容易对付……”曹操眉心一拧,沉吟说道,“汝南一路。只能算是偏师,意在牵制我军。而且赵云心细如发,黄忠老而弥坚,都非易予之辈。南阳那一路,主帅明为刘备,实际掌军者必是张飞。此人用兵变幻无常,加上兵马最众,想将其击溃,难上加难。这样看来,也只有从云长这一路下手了……”
正商议间,曹休急步入厅,行礼后禀报道:“启禀丞相,并州传来急报,柯比能被马岱击败,损失惨重,目前业已撤往弹汗山。此外,匈奴左贤王刘豹突然对柯比能部发动攻击……”
“什么?”曹操腾起站起,急切地对曹休说道,“信报何在?”
曹休大步上前,将手中简书奉予曹操。
贾诩和荀攸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乐观。
若是在一年前,柯比能败了就败了,鲜卑人就算死绝,曹操也不会皱半点眉,反而会拍手称庆。
但眼下却是不同!
少了柯比能的牵制,马岱这只西北猛虎,离出山地日子已经不远了。
一想到数万西凉铁骑纵横驰骋的情形,连贾诩和荀攸都感到头皮发麻……
襄城
襄城县位于颖川郡西南,东倚伏牛山脉之首,西接黄淮平原东缘。
其战略位置相当重要,扼南北道路要冲,向东北便是颖阳,直通许昌;向西北则通向阳城、荥阳,更可经偃师叩虎牢关,进击洛阳。
我和大哥领军兵出南阳之后,与曹军的第一战,就在襄城展开。
主持颖川西部防务之人,是曹军名将右将军徐晃。
徐晃为人沉稳,用兵也是尚稳不尚奇。先求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战。但这一次,兵力上的显著差距,让他“不败而后战”的企图无法实现。
徐晃手中的兵马约在三万左右,但其兵卒素质却有些良莠不齐。
其中那支跟随徐晃南征北战至今的骑军,在曹军中一直便是上数的劲旅。连赵云亲自指挥的风骑军都不怎么奈何的了他们。
但除此之外,徐晃麾下地步军似乎就逊色许多了。细作的回报中称,有不少步卒甚至像是入伍不久的新兵。
不过,这也难怪。第一北伐战事中,曹军的损失相当惨重,十余万富有战场经验的士卒或死或受俘,伤残者也是无数。其后的两年里,曹操虽然陆续征募起了相当数量的兵卒。但一则操练匆忙,二则战场经验几乎为零,战斗力又能从何谈起?
在这方面,我军的新兵就比曹军要幸运地多了。大量因残退伍地老兵,应朝廷之召出任教席,将他们亲身实践而来的宝贵战场经验技巧,无所私藏地传授给了承继自己梦想的新同袍们。这几乎就等于是给新兵们增加了半条性命。
徐晃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正面抗衡我军,就以小部骑军左右骚扰,阻挠我军前进。同时尝试偷袭我军粮草辎重队伍。
但徐晃的努力,并没有达成预期的目的。他有骑军。我军同样也有庞德的3000余铁骑。
第一次北伐大战结束后。庞德利用迫降俘虏的韩遂骑军对麾下铁骑进行了补充,随后地两年里更是每日操练不停。
论骑兵地操练使用,庞德丝毫不逊色于马岱。甚至可以跟赵云不相上下。但这位性格刚烈豪爽的西凉猛将,在一件事上却是近乎顽固他始终当是马家的部将,将自己地锋芒隐藏在马岱,甚至是马休、马铁之后。直到两年前,马岱的一封长达千字的手书,才让庞德从自己设置的桎梏中摆脱出来,展现出他耀眼的光芒。
三日,庞德率领本部铁骑与徐晃的骑军接战十三次,以阵亡220余骑的代价,换取了对手270余骑。
心疼骑军的损失。加之两次偷袭辎重队失败,徐晃不得不放弃了无意义的牵制骚扰战术……
进入二月,气温稍有回升,北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凌厉刺骨,阳光里透着暖意。
不过,襄城城头的守军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甚至通体发寒,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城外。
一百架造型奇特地投石机,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一堆堆的石块摆放在旁边。不消怀疑,再过些时间,这些石头就会从天而降,轰击着城墙、城门,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砸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强弩手、弓箭手、刀盾兵、枪矛兵……一个个方阵有序地排列在投石机的周围。
悠悠长长的号角经久不止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鬓角间已现斑白之色的徐晃,双手撑扶在女墙上,冷眼观望着城外的战场。
“至少三百八十步!”与徐晃有几分相似的族弟徐盖有些艰难地说道,“他们地霹雳车真能砸这么远?”
无论是弓箭,还是曹军的霹雳车,哪怕借助城楼的高度,射程都无法超过350步。能够达到这射程的,也只有为数不多的踏弩,但对手将战场摆在了西城,占据了上风。逆风的情况下,弩箭的射程要大打折扣。
如果对方的投石机能在三百八十步外开砸,恐怕守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等着被砸成一片废墟,要么被主动出城攻击。
很显然,这两个选择都算不得高明之策。
“呜~呜~!”城外的号角声逐渐地变得急促起来。
“要来了?”徐盖眼睛一紧。
视线中,一名敌将挥舞着小旗,早已蓄势待发的百架投石机几乎在同时完成了一个动作————投射!
“呼~~!”恐怖的巨大“石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轰~!”巨大的轰鸣声中,半年前才经过加固的襄城城楼惊恐地颤抖了起来。
不少守军士卒甚至脚下不稳,摔成一片。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五章
日将西垂,西面天际一片如血的暮霭。北风渐劲,卷起一地的轻尘和草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眩晕的刺鼻血腥气息。
持盾的荆州军步卒相互配合着,一边清理着战场,一边交替掩护投石机、冲车等重型攻城器械撤出攻城区域,防止守军可能的出城突击。
城上城下,到处可见凝固后变黑的血迹。
一座新堆垒而成的土丘上,我和大哥并骑而立。
“我军的霹雳车居然如此霸道,简直称得上是攻城的神器……”大哥凝望着那曾经坚实的,如今却已满是坑坑洼洼伤痕的城垣,由衷地惊叹道,“如此轰砸下去,以襄城的城池,恐怕撑不过四天。”
大哥虽然十年没有上过战场,但眼光并未有所退化。曹军虽然曾对襄城的城墙进行过修缮加固,但由于先天的不足,加上时间的紧迫,加固的效果实在有限。
在我看来,眼前的襄城城池简直是漏洞百存。
如果在双方攻城器械水平相当,曹军还有一定可能据城阻挡我军的进攻。但问题是,我军的器械水军仍然稳稳压着曹军一头。
事实上,因在前些年战事里吃了不少亏,曹操痛下决心,对一系列器械、尤其是霹雳车进行了改进。据我适才的观察,曹军霹雳车的平射最大射程应该能达到330步左右,基本已与我军霹雳车先前的最大射程相当。不过,“可惜”的是,我军在霹雳车的改进所下的工夫甚至还要超过曹军。
由朝廷唯一的女官————考工令黄月英主持的器械坊,集中了荆扬诸州里技艺最为精湛的巧匠,对我军已有的霹雳车进行更进一步地改进,甚至可以说是革新。
这种最新型的“黄氏霹雳车”其实已经类似于后世的“回回炮”
(玩过帝国2的朋友就清楚了,回回炮就类似里面的巨型石投)射程有了惊人的提升。最远能够达到近400步。不过,黄月英自己也认为再度提升的空间已经不大了。
除了射程,新型霹雳车另一个特色,就是能够投射多种弹石。不过,这一次徐晃并未有幸“见识”到……
除了山城,或是像许昌这样的雄城,一般地城池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我军霹雳车的轰砸。(不过,先进的攻城器械也并非万能。历史上元攻南宋。面对有地形之利的雄城襄阳,动用了当时最先进的器械,包括回回炮,围困数年,都没能破城。最后还是守将感觉无望,献城出降,襄阳才因此告破。今天这一战,徐晃绝对是吃够苦头了。
“徐公明定然悔极了没有据北汝水抗击我军……”大哥的心情相当不错,捋髯呵呵笑道。
据河而守,确实比据城而守要主动有利。但大哥忽视了一件事————前些日的天气相当寒冷。北汝水曾被冻结至近尺厚。别说是人。连重型器械都能涉冰而渡。这样的河流,所能起到阻敌作用,相当有限。
徐晃不像诸葛亮那样精通天文变化。他无法预测天气会回暖。等到察觉回温时,已经来不及据河而守了。
我笑了笑,但却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父亲……”骑着一匹小马的邓艾面庞有些潮红,踌躇着对我说道,“……曹军也许会乘夜偷袭我军……”
随军出征之后,邓艾一直跟随在我身旁。名义上是领着他那一屯新兵充当着我的护卫,实际上我是想让他能更多地接触到决策层面。以他地身量武艺,亲临战阵冲杀还为时过早,而且我并不想把他培养成一个破阵冲锋地猛将型人才。
历史上那位威名赫赫的邓征西,才该是他真正的成长方向。
“哦~~?”我转过头。饶有兴致地反问道,“说说看……”
“……”看我并没有取笑他,邓艾信心足了些,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从适才地攻城战可以看出来,曹军拿我军的霹雳车并没有什么办法。死守襄城,完全是被动捱打;出城迎战,徐晃手中兵力也不足以对抗我军。孩儿以为。徐晃若是明智,就应该退出襄城,后撤寻找其他有利地形阻击我军。不过,在撤退之前,徐晃应该会尝试夜袭,做最后一搏。”
“如果你是徐晃,会如何夜袭?”我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道。
“徐晃所部骑军一直游击在外,这就是他留下的后手……”邓艾蹙了蹙仍有几分稚气的眉头,“若孩儿是徐晃,就先以骑军乘夜突袭。这几天夜里风一直很大,如果能在我军大营里点上几把火,就更有用了。一旦我军出现混乱,城里的曹军就乘机杀出。这样内外夹攻,也许就能成事……”
说到兴奋处,邓艾的脸庞不禁流露出一丝自信的神采。
“小艾,如果是你领军,又会如何应付徐晃的夜袭?”大哥也很有兴趣地问了个问题。
“回主公……”邓艾一直不敢称呼大哥为伯父,很恭敬地回道,“可以先‘配合’敌骑军袭营,做出混乱的假象,把徐晃从城里诱出来,一边以伏兵破之,一边乘机攻城。”
“邓艾,你传我将令,请庞军师、司马大人、陆逊将军他们去帅帐议事……”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邓艾的计划,我很平淡地对他吩咐道。
“诺~!”
“此子资质超卓,德公地教导也是极为成功。不出二十年,必可成汉室的柱石栋梁……”望着邓艾策骑远去的背影,大哥笑着点了点头,感叹道,“我等兄弟百年之后,大汉的社稷边疆,恐怕就要靠他们这一代来固卫了。”
我点点头,邓艾的计划虽然不能说十全十美,但对这个年纪的他,已经是相当难得了……痛苦而凄惨的哀嘬声。不住地城上城下响起。
城楼的青石地面上,到处都是鲜血、肉沫,以及碎裂的石屑,那一团一团暗红色地糊状物让许多守军士卒通体地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些肉沫肉酱在几个时辰前,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一队队守卒苦着脸,忍着胸口翻腾的感觉,将受伤的同伴抬下城去施治,并清理着城楼上的狼藉物事。
时不时地。就有几人,甚至十几人忍耐不住眼前的残酷景象和刺鼻的血腥气息,俯身狂吐,直到将腹中的食物吐尽还是停不下,甚至连黄水胆汁都呕了出来。
许多曹兵还是第一次经历真正地战事,半年前或许他们还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可怜的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作战就见识到了何为何为末日,何为人间地狱……
如果可能,他们最想做的。就是远远地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明天此时,不知道还能否看到夕阳西落……
让几名士卒放下合力抬着的大石,徐晃自己弯下腰。一手抓住一边,在细微的惊叹声中,不甚费力地将石头抱了起来。
“轰~!”石头再次被扔回到地上。
“一百四十斤!”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徐晃表情沉重地对一旁的徐盖说道。
“什么?”徐盖只觉得自己喉中发涩,“难怪砸起来好像地动山摇一样。这一块石头简直就好比我军两块投石的重量了……他们那个到底是什么霹雳车,怎么这么厉害?碰上这种鬼东西,几个襄城都不够他们砸!”
徐晃凝望着城外若隐若现的敌军军营,沉默不语。
“照这个架势下去,咱们能再撑个三天,就已经了不得了……早知道。还不如在外面跟他们拼了,也省得光捱砸不能还手!”徐盖面现恨色,但随即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向徐晃劝谏道,“兄长,还是先撤出去,别图抗敌之策吧?”
“若是这么轻易丢弃襄城重地,纵然丞相不怪罪,徐某自己也难心安。”徐晃低沉着声音说道。
“但是。以张飞地用兵,想……”
“世人都以为徐某用兵尚稳不尚奇,利用这点,未必不能骗过张飞……”徐晃打断了族弟地劝谏,眼眸中逼射出一丝犀利的光芒,“不经一战,便缩着脑袋撤退,岂是徐晃所为?”……
北风疾劲,树桠杈间发出犹如鬼哭神号一般的凄厉啸叫。
已是午夜时分,多半人在此时已经进入梦乡。襄城西城外荆州军大营里,除了一队队巡夜地士卒外,已是一片安宁。
然而,这片安宁在一刹那被打破了。夜色掩饰了行迹,风声遮蔽了蹄声,无数曹军骑兵突如其来地急袭而至。
近在咫尺时,值哨的士卒才惊愕地发出示警讯号,急促的钰鸣声迅速响彻军营。片刻之后,整个大营沸腾了起来。到处都是惊呼声,厉喝声……
曹军骑兵没有强行突营,引起军营中的混乱后,他们迅速点燃了许多火把,就着上风扔进了营中。近距离的帐篷很快被燃着,很快地,强劲的北风将火势蔓延了开来。
火逐风飞,风助火势,半边天际被映成了赤红色。
凄惨的哀号声不绝于耳,阵阵令人闻之欲吐的肉焦味顺着北风吹散开来。
随着一支响箭的冲天而起,紧紧关闭的襄城西门在“嘎吱~”声中被徐徐推开,大队曹军步卒从城内潮涌而出。
阻挡在营门口地一连几道拒马,在奔雷大斧的迅猛一击下,化做无数碎片木屑。——“杀~!”徐晃狂吼一声,一马当先冲入火光冲天的敌军大营。
“这是~~怎么回事?”看清楚营内的情形后,徐晃浓眉倒竖,厉声怒喝道。
从其他营门先一步破入营内的曹军骑兵,正错愕地打量着这座遭遇自己突袭的敌营————火光确实冲天,惨呼哀号依然,因火烘烤而成的肉焦味比营外更加浓郁,同样也有敌军士卒在到处乱“窜”……
但最奇怪的是————仍然在活动的敌军人数居然少得惊人。更准确地说,除了那不足千人、来回奔突地敌兵外,居然再看不到其他人。
难不成,其余的几万人全部都被烧死了?
纵然是傻瓜,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焦炳这混蛋,情况也不确认清楚,就贸然发出讯号……中计了!”徐晃目窒欲裂地狂吼着,他身经百战,一看到这情形,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吹号,传令……全军撤退……撤回去!”
纵然徐晃反应如此迅速,还是为时已晚。惊人的巨大喊杀声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响起。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军向军营这里包围了过来。
“传令给骑军,命他们即刻避开敌军主力,先退往南颖水之畔。在明日午时之前,准备接应大军撤退。”徐晃一把拽过自己的亲兵队长徐俊,几乎是吼叫着下达了一道命令。
“诺~!”
“随我杀出去!”
此刻,在襄城的东、南两城外,也已是一片杀声震天。无数士卒推着冲车,扛着云梯,朝城池发起了冲击……
天明时分,襄城城头的旗帜已经发生了变更。
不过,这一战曹军的损失情况却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两万余曹军步卒,只被我军“留”下了7000余人。5000余曹军骑兵的损失,更是只有寥寥百余骑。
袭营失败后,徐晃所表现出的沉着冷静,让人不得不惊叹我最想吞掉的那5000精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撤退,甚至是理都未理由徐晃亲自统领的步卒。
若非如此,5000骑怎么也得给我留下一半来。
不过,另一件事则解释了我的疑惑————城内留守的曹军步卒,在遭遇攻城后,并未坚守,反而果断地出城,会合了袭营失败的步卒之后,一并朝北面撤退了下去。
这足以证明,徐晃其实早存撤退之心,甚至是连袭营失败都已有了事先的应对安排。
徐公明,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襄城的失守,意味着巩卫许昌的一道重要门户已然丧失。
曹操的神经,该紧绷起来了……
稍做休整之后,我军继续大肆向颖阳方向进击,直迫许昌。
兵败襄城的徐晃,则在南颖水北畔重整兵马,列阵迎战。
襄城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许昌,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曹操本来就没有真的指望区区一个襄城能够阻击住南阳路敌军。
这一路由刘备亲自统领、张飞为副的大军,号称有20万之众,实际兵力也得在十万上下。徐晃麾下只有三万多兵力,而且有三、四成新兵。
在对方不犯致命性错误的情况下,徐晃没有半点胜算,所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敌军而已。在曹操的预想中,能将刘备钉在襄城城下半个月,就算是成功了。
但,结果却是让曹操跌破了眼镜。
一天两夜!这就是襄城实际阻敌的时间。
曹操并不怪罪徐晃夜袭失败的过失,他了解自己爱将的能力和性情————不到万不得已,徐晃不可能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
徐晃的请罪表里所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则更让曹操恻目。
射程近400步,能投射140斤以上大石!如果这些数据不是出自徐晃之口,曹操怎么也不能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恐怖的投石机。
为了能够弥补与刘备军投石机的射程差距,这两年里曹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对己方的霹雳车进行改造,甚至不惜让身肩重任的刘晔停下手中的事务,致力于改进一事。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被曹操寄予厚望的新型霹雳车,在敌军的投石机面前,简直成了一个笑话。
面对这样恐怖的投石机,别说是襄城,就算许昌也未必能据城死守下去。
曹操第一次对许昌的防御感到了担忧。
“即遣快马至颖阳。命孙礼全力增援公明。”
“急书邺城,命文若从河北调派兵马南下增援许昌。”
………………
沉思了许久后,曹操接连对荀攸下达了数道命令。
“丞相,是否再慎重考虑一番?”荀攸先应了一声,但随即还是谨慎地提醒道,“河北虽有近十万人马,但一则以新兵为多,战力有限;二则。西面并州需要防范马岱,东面冀州和平原郡也需要提防郝昭、李严跨河进击。如今天候还比较寒冷,锦帆水军暂时不敢深入黄河腹处。一旦天气继续转暖,甘宁便很有可能迎河而上,以水军封锁黄河,阻碍我军南北往来。
若真到那一步,河北恐无兵力阻挡东、西两面的敌军进犯。攸以为,河北地兵马还是莫要动用为妙!”
“不保住许昌,豫州乃至整个中原将全部丢失。丢掉了中原,纵然有河北。也再难抗衡刘备。覆亡只是迟早罢了。”曹操的态度相当的坚决,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没有两个月,漠北的雪化不了。只要一天雪不化尽,马岱就不敢攻进并州,否则只是辎重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自取灭亡。郝昭、李严那点兵马,骚扰骚扰或许还行,却无法成大气候……”
最终,荀攸还是没能劝服曹操,只能悻悻而出,安排人手传达命令。
荀攸离去之后。曹操微怔了片刻后,冲厅下的贾诩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一同研究军情。
贾诩脸上隐隐闪过一丝忧色,却没有说什么,举步走到曹操跟前…………
河水已经成了赤色,河面上漂浮着许多死尸。
平日里安憩的南颖水,在这一刻已经沸腾了起来。渡河的荆州军,据河死守的曹军,双方所进行地惨烈厮杀。已将这条孕育颖川一方英杰的大河,变成了一条血肉之河。
顶着如雨的箭袭,近百条战船和民船,搭载步卒强渡颖水。
“轰~!”“轰~!”
大大小小的石块来回飞舞,轰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坑。密集的羽箭在空中交织出片片死亡阴云,随即在凄厉的啸叫声中,带走一条条生命。
土丘上“兵败而不溃,临危而不乱。徐公明,真良将也……”居高临下眺望前方的战事,大哥眉头微蹙,轻叹着对我说道,“强渡的代价,似乎大了些……”
诚如大哥所说,徐晃在兵败襄城之后,丝毫没有乱了方寸,他依托南颖水展开的新一轮防御,相当地成功。
由于天气地转暖,涉冰渡河已经不可能。徐晃甚至还安排人手,破开了原本已很稀薄的冰层,而颖水两岸的船只也被他事先搜罗一空。
同时,他还安排了麾下骑军十二时辰巡逻,杜绝我军奇袭地可能。
所幸的是,蒋钦所统领的一部水军,一直都在淮水一带驻防,但由于中小河流普通冰封,让他无法有所行动。而天气的转暖,则将束缚蒋钦手脚的“镣铐”逐渐脱除了。
但即使有水军的配合,我军的强渡也谈不上顺利。
徐晃简直就是以人换人,坚定不移地守卫着颖水防线。几天下来,光是临阵退缩的新兵,就不知道被他斩杀了多少。
我军虽然多次攻过河对岸,但最终还是在徐晃猛烈反攻下,无奈地退了回来。
论伤亡,徐晃甚至比我军还大。但曹操给了他极大的支持,援军几乎是源源不断。
不过,虽然攻击受挫,我心中却并没有沮丧失望,更没有恼羞成怒。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计策中,“明修栈道”
的那一部分而已……
在我与徐晃激战颖水地同时,二哥、赵云、黄忠、魏延也与曹军接上了战,不过情况却是大有不同。
赵云的游击突袭战术,在给曹方制造出混乱恐惧的同时,也引起了曹操极大重视。为应付赵云,曹操以最严厉的手段清查我军细作,甚至不惜错杀。
这一手段看似笨拙。却给我军的细作网造成了实实在在的打击。
没有细作传讯指引,赵云也就成了失去眼眸的雄鹰,无法轻易地实施奔袭。
最近地几日里,风骑军就曾险些落入曹操安排的圈套之中,幸亏赵云心细机警,才得以在最后一刻识破圈套全身而退。
黄忠所统领地一万五千余步卒,在曹军度辽将军牵招8000余骑军的纠缠下,被牵制在了虹县一带。
魏延则在与曹仁激战————魏延胜在兵精。曹仁胜在那多达万人的骑兵,两人在任城国初一接锋,便如彗星撞击地球一般,激打出火星四溢。
最引起我关注的,还是二哥那里的战况。
主持战局的夏侯惇,一方面竭力避免正面交锋,同时以偏师左右奇袭即使在几支奇袭地偏师遭到沉重打击的情况下,夏侯惇依然极不死心,奇袭骚扰不断,如狗皮膏药一般地死死粘住二哥。
面对这近似无赖的战术。二哥的火气已经被逐渐地激发了出来……
凭借颖水之利。成功阻敌到第七天,徐晃稍稍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荆州军攻击之顽强猛烈,连身为对手的徐晃都不得感到惊叹。
虽然每天的伤亡都大得让人蹙眉。但毕竟稳住了阵脚,这便是战事转折的起点。
依照往常的习惯,徐晃早早地起身,前往河畔防线巡视。
但还没等他出营,一骑快马已先行驰入军营。
“什么?阳城失陷?!”徐晃面色一凛,上前一把取过紧急军报,迅速浏览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看完军报后,徐晃声色俱厉地冲传讯士卒喝问道。
“回将军,是两……两日前……”呼吸仍然很急促地传讯士卒结结巴巴地回道。
“阳城不是有5000守军么?怎么如此无能……”骂了几句后,徐晃突然想起一件事————阳城5000守军中。有八成是征募未满一年、几乎未上过战场地新兵。
从战报里的情况来看,敌军在阳城似乎又早已安排了细作。细作乘夜生事,没有经验的新兵别说平乱,自己倒先乱了。潜行至城外地敌军,一举夺城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徐晃急步走到桌案旁,一把摊开地图,迅速地察看起来。
武猛中郎将别礼、虎牙中郎将徐盖几人都围到桌案前。徐晃指着地图上阳城那一点,沉声说道。”偷袭阳城,只是为了绕过颖水?”
“这得多走两百多里路!”孙礼诧异地说道,“而且万一被我军察觉行踪,岂不是白走这两百多里?”
“就算从阳城绕过了颖水,如果我军扼守住新郑,荆州军还是做不了什么。”徐盖接口说道,“新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他们有那种新霹雳车,也休想轻易攻得破。”
讨论到这一步,众人发现似乎陷入僵局了。如果对手是一般人,也就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了。但问题在于,对手可是张飞!
“张飞这混蛋到底想做什么?”徐晃一捶桌案,低吼道……
“不好!张飞是想切断中原与关中、关西的往来……”一听得阳城失陷的消息,贾诩就知道自己心中那隐隐的担忧化为了现实。
“什么?”曹操、荀攸一时间还没能回过神来。
“若不出诩之所料,张飞下一步十之八九是要夺占荥阳……”贾诩急步走到曹操的桌案前,指着案上的地图说道,“先夺阳城,再下荥阳,从豫州通往洛阳、关中的要冲便都落在张飞掌控之中。诩甚至怀疑,攻打许昌只是张飞所施的障眼之法。他地实际目标,不在许昌,而在……”
“雍、司!”曹操目光骤然凌厉起来。
贾诩缓缓点头……
长安关西战事的第一仗,出人意料地在夏侯渊与张任之间展开。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六章
夏侯渊与张任的激战,在郿县的太白山一带展开。
北风劲飙,卷起漫天的草屑枯叶。深蓝、墨绿两色的战旗在风中狂舞,旗面激荡出的尖锐声响,犹如狼群攻击猎物之前的厉啸一般。
震撼人心的战鼓,雄浑激昂的号角,在一瞬间响彻长空。伴随着狂暴的怒吼喊杀声,战场上寒冷的空气顿时炽热了起来。
片刻之后,数万人混战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弓箭手齐射,放,放,放……”强弩中郎将张翼不顾被狂风卷起的沙尘,眼睛睁得滚圆,声嘶力竭地纵声厉喝下令道。
依山列阵的川军弓箭兵,凭借着地势之利,将箭矢斜举向天,以抛射的方式进行攻击。
密集的羽箭在空中化做一片乌云,带着阵阵厉啸,朝蜂拥而来的敌军迎了过去。
不过,强劲的北风,却让逆风飞行的箭矢射程大打折扣。
许多箭矢飞到半途中就已坠落,即便击中了目标,威力也是大减……
张任垂下遮挡在额前的左手,收回眺望前方战场的视线,转头朝弓箭兵阵地方向看了看。
“明知道是逆风,也不知道灵活应变!”深蹙起眉头,张任冲身边的亲兵下令道,“传令张翼,命他尽快调整阵地,占据上风口再行射击。”
“传令给吴班,命他即引本部3000兵马,寸步不离地护卫张翼的弓箭队!不死到最后一个,决不能擅自撤退!”
“诺!”两名亲兵领命策马飞驰而去。
“这狗娘的北风,这狗娘的夏侯渊!”下达完命令后,张任继续将目光投向战场,锐利的眼眸慢慢地眯了起来。
夏侯渊的攻击狂猛而不卤莽。在地形不占优的情况下,他巧妙地在张任军的北面列阵,占据了上风头。这一举措。令川军弓弩的威力大减。甚至于,逆风迎战地川军士卒,还不得不忍受飞舞的沙尘之苦。
稍不留神,眼睛就可能钻入风沙。
一看到夏侯渊的列阵,张任就知道不妙,但也能咬着牙关打下去。
当日刘璝生乱时,张任原本是有机会独自平定这场叛乱的,但由于夏侯渊的突然介入。使得局势风云突变。
张任极为痛恨夏侯渊祸乱西川一事,不过对于其用兵的老辣却也有那么一丝佩服…………
“传令夏侯尚,命他领本部精兵,绕过主战场,端掉张任的那几千弓箭手,千万不能让他们占据上风!”察觉到川军所做的调整,夏侯渊卧蚕一般地浓眉微挑了挑,沉声对参军蒋济喝令道。
“是!”蒋济二话不说,当即打马安排人去传令。
冲战场观望一阵后,夏侯渊将目光转移到了极远处那的绵延起伏的山丘上。在那里。仍停驻着6、7000川军未有所动作。看样子。张任是在等待最佳战机锲入战场,以求一举扭转战局。
轻捋着颔下略呈花白之色的虎髯,夏侯渊咧嘴笑了笑。在他身后。5000骑军不动如山。但没有人敢怀疑,这座静谧的“大山”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滔天的岩浆烈焰来。
先击败张任,再钉死吕蒙,最后集中军力与马岱决战,彻底稳定住关西的战局。这便是夏侯渊的计划。
事实上,半个月前夏侯渊还在为如何迎敌而犯愁————据斥候回报,可能进击雍州的敌军有马岱、张任、吕蒙三路,号称有20余万之众。就算实际兵力只有一半,十万敌军也绝非夏侯渊可以轻易抵挡的。
夏侯渊麾下可用地兵力不足5万,除却一万骑兵外。其余近四万步卒不但要镇守长安,还需要扼守青泥隘和武关等隘口要冲,以防敌军奇袭。
屯驻在长安地实际兵力不过三万来人。以三万敌十万,纵然夏侯渊对麾下士卒的战力十分有信心,也不敢轻言胜负。
但张任却送给了夏侯渊一个机会————兵出阳平关后,张任领军经祁山道,直入凉州武都郡。由于武都郡处在马岱的控制之中,全然不必担忧途中会遇袭,而川军又相当擅长山道行走。半个月时间。张任进抵武都郡上邦县,随即一路东进,攻克防卫薄弱地陈仓城之后,直迫郿县。而此时,由于马岱仍然迟滞于与鲜卑人的战事,吕蒙则进军受阻,在某种意义上说,张任居然成了一支深入的孤军。
身经百战、虎步关西的夏侯渊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战机。
一确认敌情后,他就毫不犹豫地统领精锐骑步军两万出长安,西进主动迎击张任。
夏侯渊曾攻入过西川,也与张任交战过不止一次,对川军战力的强弱相当清楚。他很有把握在其他两路敌军构成实质性威胁前,解决掉张任。
不过,接战时,夏侯渊发现稍有些低估自己的对手了————张任虽然孤军突进,但并不像预想中的那般冒失。他充分利用川军擅长山路行走的特点,尽量避开开阔的平原,选择有些起伏地地形行军。
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免夏侯渊骑兵的突袭,又可以在遭袭时利用地形迅速展开有效防御。便如眼前这样…………
张翼率军占据上风口展开阵形,才射击了没有几轮,就被夏侯尚的精锐纠缠上了。
担任护卫重责的吴班,立即领本部3000军与夏侯尚拼死搏杀。张翼则继续统领弓箭手支援主战场……
战鼓如雷,号角冲天,战场上的各路兵马厮杀得异常惨烈。黄色砂土地,很快就被鲜血染成殷红色。地面上到处都是死尸,也有重伤垂死的士卒在做最后的呻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侯渊脸上自信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浓,张任地面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主战场上,人数占优的川军却逐渐地被压制住,局面变得越来越被动。尤其在面对曹军骑兵冲突驰骋时,川军的抵抗实在艰难。中坚将军吴懿和稗将军张疑已不止一次地请求增援。
吴班也在夏侯尚地强袭之下,被打得节节败退。以至于张翼不得不放弃对主战场的支援,转而与吴班携手抗敌。但饶是如此,依然扭转不了局势。
“张督,再这么拖下去,此战恐怕就难以扭转了,请准许末将参战。”统领预备队的破锋校尉马忠面色焦急地向张任请命道。
张任的目光甚至没有停驻在战场上。他视线的焦点在战场之外。
夏侯渊还有5000精骑一直没动,他在等什么?
不用说,自然是等张任全部兵力投入的那一刻,以联脯骑发起最后的雷霆一击。
预备队投还不投?
“张督,张督……”见张任没有应话,马忠谨慎地呼唤了几声。
张任突然将手抬起,引起马忠一阵兴奋,但接下来话却是出乎了意料,“传令,全军往太白山撤退。德信。你引2000军接应张翼、吴班。其他人留给我……”
“张督……”马忠一阵错愕。但随即还是领命而去。
撤退的号角冲天而起,战场中地川军微怔之后,开始潮水般退却下来。
张任一声长啸。领着其余5000预备军朝尾随追击而来的曹军迎了过去…………
风越来越大,天渐渐地黑了。
与曹军脱离了战斗的川军燃起篝火,开始埋锅造饭。
安排好防卫后,张任将主要的将官召集了起来。
“这一仗打得实在窝囊……”相貌粗豪、胡须枝杈着的雷铜用刚包扎过右臂重重一捶自己的大腿,极不甘心地说道,“夏侯渊那混蛋太奸了……”
“总不至于夏侯渊乖乖地呆在下风口让咱们射吧……”张疑没有那么愤怒,脸上的不甘之色倒是跟雷铜差不了多少。
这里的川军将领,除了吴懿、泠苞等原先从附刘璝的寥寥几人外,多数人都在夏侯渊手中吃过亏,甚至是被其追赶了半个西川。
川中男儿多血性!一众川将。包括张任在内,都将此事引为最大耻辱。此次出川参与北伐,几乎每个人都憋着一口气,想以击败夏侯渊来一血前耻。
但夏侯渊实在太过……强悍了!
“今天一战就伤亡了6000多人……”吴懿轻叹了口气,“而且看这样子,夏侯渊恐怕还不会轻易放过我军。这里是雍州,论地形,夏侯渊要熟悉的多。就算在山里面,也不容易对付他……”
今天这一战。让川军将士见识到了夏侯渊麾下军卒地精锐。别说骑兵,就是那些步卒也是相当强悍。
如果不是张任见势不妙果断下令撤退,并妥善地安排了接应,伤亡绝对不止6000这个数字。
“不如退回川中反正这北伐也与我等无……”泠苞低声提议道。
“再让我听到这话,就自己砍下自己地脑袋吧!”张任看也不看泠苞,冷声说道,“眼下虽然战事不利,但我等并非孤军奋战。西凉的几万铁骑随时都可能南下,而且相信吕子明也不会欺骗我等……”
顿了顿,张任杀气腾腾地说道:“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张任不想背着一个败将之名,到死无法瞑目。当日誓师北伐之时,成都十几万百姓列道相送,难道是想看我们打了败仗之后,灰溜溜地回到西川么?朝廷几十万大军北伐,如果人家全都打赢了,就我等败了。咱们川中男儿地脸往里搁……”
“啪嗒~”一声,张任手中的一块条状石头,竟然被他自中间捏断。
“咱们川中男儿的脸往里搁……”张任的最后一句话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
“誓败夏侯渊~!”片刻后,十数人的怒吼声如同霹雳一般划破了夜空。
一连四日下来,张任顽抗依然,曹军方面却产生了一丝动摇。
尽管伤亡相当惨重,但川军所展现出的韧性,令夏侯渊也不禁大为动容,甚至怀疑与自己交手的是不是伪装成川军模样的“荆州军”
但夏侯渊很快打消了这个怀疑————眼前的敌军虽然韧性十足,但真正的战力却与荆州军有着不小差距。也就是张任灵活应变,凭借山岭地形展开战场,发挥出了川军的长处,同时让强大的曹军骑兵无用武之地,才能够支撑到这般田地。
但纵然是无法使用骑兵,夏侯渊还是死死压制着张任,疾风骤雨般的强袭逼得川军气都喘不过来。
然而,夏侯渊本是准备在一、两日内彻底击溃张任,如今拖过了四日,却仍然无法完全最后那一击。作战时间的延长,不免衍生出了一些问题————马岱虽然还未能正式腾出手来,但谁也无法肯定这只西北猛虎会否突然出现在你眼前;吕蒙的行军虽然受阻,但会否横生出其他枝节来…………
“时至今日,川军算是只有喘息之机,而无还手之力了。那张任似乎有故意拖缚我军手脚的意思,再跟他纠缠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而且下官担心敌军别有诡计……”参军蒋济谨慎地劝谏道,“夏侯将军,我军莫如先暂且退回长安。”
“就这么放过张任?”相貌威猛的武猛校尉韩德不太赞同地反问道。
“并不算放过张任……”蒋济摇了摇头,“张任如今藏匿山中,依靠地形与我军纠缠。我军虽有心破敌,却也不免被地形束缚手脚。若我军退回长安。张任将会陷入两难之地————若他就此退却,自是再好不过,我军便可腾出手来应付马岱与吕蒙;若他继续进击,则必须离开山岭。一旦他等来到平原地形,便留予我军强袭的机会。以川军兵残心疲的状况,焉能抵挡得住夏侯将军?”
夏侯渊摆手说道,“张任这厮自寻死路,我岂能不成全他。若是我军撤回长安。张任很有可能利用这喘息之机安定军心。莫要忘了,除了退兵和继续进击外,他也有可能就地休整,以等待马岱南下。如果不能乘这个机会将他一击而溃,只会遗留下一个祸害。”
顿了顿,夏侯渊冷冷一笑:“三天,川军至多还能支撑三天。等马岱那小子来到长安城下,就只能看到张任的人头了……”
“叔父,蒋参军之言倒是不无道理……”夏侯尚略一思索后,也对蒋济的提议表示赞同。”长安守军有限。马岱、吕蒙这两路敌军都不可不防。”
当年在汉中之战中惨淡收场后,夏侯尚整个人成熟了不少。为了能够一洗前耻,他又主动向曹操请调回了夏侯渊麾下。
“马岱结束和鲜卑人的战事后。才刚刚回到武威,十天半月内不大可能出兵。而且他若是南下,也瞒不过我军的细作。”夏侯渊一捋颔下虎髯,淡淡说道,“至于吕蒙那厮,一介吴中小辈,居然敢跟本督玩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经子午谷直袭长安?玩这套把戏,若是他人倒也罢了,想以此欺瞒本督。岂不是班门弄斧。子午道道路险峻,极不利大军作战,行军、辎重运输简直难比登天。而且一旦遭敌据险阻击,惟有死路一条。
若真要经子午道进击,需以少数精兵,偃旗息鼓轻师而进,以求达奇袭之功。
吕蒙这厮,麾下号称五万之众,又大张旗鼓自子午谷进袭而来。似乎是生怕本督不知晓。如此行径,岂不可疑?”
“叔父地意思是……”夏侯尚眼睛一亮,恭敬地询问道,“吕蒙明走子午,实际却是走得其他道路?”
仔细比照地图看了片刻后,夏侯尚大声说道:“是骆傥道……”
夏侯渊点了点头:“张任拼死要将本督拖在太白山,正是为了策应吕蒙这厮……”
蒋济虽然自负智计,此刻却不得不承认夏侯渊目光的犀利。那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宿将所特有的……
“叔父,那您……”
“我已派4000精兵驻守骆傥道要冲,子午道也派了2000精兵,任他吕蒙玩什么花样,也休想得逞!”夏侯渊冷笑一声说道。
见夏侯渊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蒋济等人也不再劝谏什么……
激战到第六天,三万川军已伤亡近半。尽管依靠地形摆脱了曹军骑兵的巨大威胁,但战局却没有半点转机。
杨怀重伤,雷铜、吴兰、张疑身挂数彩。就连张任自己,左臂处也中了一箭,所幸只是伤及皮肉。
两军的伤亡基本保持3:1的比例。夏侯渊军地强悍,已经不是川军的血性和韧劲所能抵挡的了。而此外,雍州寒冷的天气,也使得两军之势此消彼长。
战到此刻,川军中已没有人再言撤退。倒并非不想撤,而是夏侯渊不给川军撤退的机会,他根本是想将川军一网打尽……
黎明的晨雾袅袅娜娜,回荡在山谷之间。带着淡淡血腥味的雾气加重了寒意,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今天是接战的第六天,我军虽伤亡近半,身陷绝境,但与吕子明的约定差不多已经完成。纵然此次我等皆葬身于这秦岭雍凉之地,也算没有丢却我川中男儿地血性……”张任神情坚毅,说话掷地有声。
一众川将虽然或伤或疲,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地沮丧失望。
“这一战若是再打败了,夏侯渊加诸我等的耻辱。便是永世难以洗刷。与其背着败将之名芶且偷生,我宁愿与敌一战而死。”张任熠熠生辉的精眸扫视着众将,语气变得越来越高亢,“我意在今日……与夏侯渊决一死战。夏侯渊兵卒虽然精锐,但其步卒毕竟有限,算上业已伤亡之人,至多还有万人。我军可战之兵卒还能凑起一万六千人,纵然是与其两败俱伤。也算不亏了。诸位可愿随我与夏侯渊决一死战,洗刷前耻?”
“宁死不辱!”雷铜、吴兰等将几乎是同时以拳击胸,厉吼说道,“战~!”
“战!”张任挺身而起,抽出长剑,齐柄插入身旁地一颗合抱大树地躯干中……
巳时,张任率部主动向夏侯渊军发起了攻击。
战争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身陷绝境的川军,近乎疯狂地与曹军展开搏杀,完全是以命搏命。
夏侯渊则平静而冷酷地指挥大军进行抵抗,乃至反击。
浑身浴血的张任。犹如一头出山的猛虎。血染长枪带着一抹抹的残红之色,破空刺出。长枪如电,翻腾如蛟龙上天入海。挡者披靡。
一蓬蓬的鲜血,沿着长枪刺出的洞口,激喷而出,随即在空气中冷却……
凶悍的曹军兵卒视张任地神勇为无物,完全不惜性命地围上来,继续强攻,意欲斩杀这位川军主将。
“死开……”见张任受困,雷铜挥舞着手中大刀,领着百余川兵强冲曹军地阻拦。
劈飞三名曹兵后,雷铜的大刀被一柄大斧架住了。
“川狗。不要倡狂!”韩德厉声暴喝,斧如惊雷,当头劈下。
“恩~?”雷铜以粗重的鼻音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与韩德拼杀在了一处。
百余川兵也跟曹兵展开了疯狂的厮斗。
接连跟韩德硬拼了几十击后,雷铜知道受伤后的自己在气力上逊了一筹,更要命的是,刚刚凝结了不到两天的伤口也崩裂了开来。鲜血顺着伤口外溢,巨大的疼痛让雷铜额头布满了豆大汗珠。
韩德并不管雷铜伤势如何,手中大斧一击猛似一击。恨不得下一斧就能将对手劈成两瓣。
情知难以久持的雷铜将心一横,不闪不躲地迎着大斧而进,长刀疾刺而出。
利斧劈中肩头,将雷铜小半个身子卸了下来,鲜血狂喷,但同时,刀身也刺中了韩德地肋部。
“宁死不辱!”如重伤濒死地猛虎,雷铜发出最后一声地动山摇的厉啸。
“子啸~!”远远地瞥见雷铜以命搏命的情形,张任目眦欲裂,狂啸着踢飞了一名曹兵,势如疯虎地冲开敌军阻拦,近至50余步时,长枪脱手而出,直射韩德而去。
枪如疾电,瞬息即至。受伤后行动不便地韩德眼见无法闪躲,却被一名曹兵奋不顾身地一身体挡下了飞枪。
“宁死不辱!”那一声长啸奇迹般地回荡在山岭之间。
“宁死不辱,死战到底!”形势渐弱的川军齐声狂呼,斗志重燃,一个个咬牙切齿地与生死仇敌纠缠在了一起————九死一生也罢,十死无生也罢……重要的,是让狗娘养的曹军看看,什么叫川中男儿的血性!
“杀!”
吴兰红着眼睛厉声狂吼,张疑咬碎嘴唇厉声狂吼,马忠沙哑着嗓子厉声狂吼,泠苞在被射成刺猬的那一刹那厉声狂吼……
面对沸腾如汤的川军,夏侯渊军犹如冷血机器一般,毫不动容而“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高高在上的诸天神明,并没有因川军的悲壮而动容,这场冰与火地战争,仍然是逐渐地朝着有利曹军的方向发展着,直到…………
“什么?”夏侯渊一抹脸上的血迹后,揪住传讯士卒的衣襟,面色狰狞地喝问道,“你再说一遍!”
“启…启禀夏侯将军……”战战兢兢的士兵艰难地回道,“敌将……吕蒙强行突破子午谷道,寇击长安。张刺史(张既。田豫转任幽州刺史后,张既继任雍州刺史)请夏侯将军回师救援长安。”
“这怎么可能!”夏侯渊仍然无法置信,厉声质问道,“我安排了2000精兵扼守子午谷口,吕蒙如何能够突破?”
“小人并不知详情,只知吕蒙似乎是用了什么诡计,一举突破了谷口……”
“为何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就算吕蒙强攻子午道,也不可能是从天而降,怎么没人提前向我禀报……”自己的谋算居然落空,夏侯渊一时间实在是无法接受,更无法想象吕蒙怎么会在缜密的防范下一朝攻到了长安城下。
“小人不知……”传讯士兵颤抖着回道。
夏侯渊知道消息不会有错,告急的文书是出自张既亲笔,而且还加盖雍州刺史印绶————兵力相对空虚的长安,面对不少于万人地吕蒙军,能坚持多久存在很大的疑问。
长安一旦失陷,夏侯渊需要操心的,就不是如何破敌,而是怎样才能安然退往潼关。
眼见与川军的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再有半天就可能撤退击溃张任,却出现这一耸人听闻的意外,怎能不令夏侯渊暴怒如雷。
“……传令,撤军……”……
望着撤退时依然军容齐整的曹军,自张任以下的川军将士先是稍怔,随后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任他军容如何整齐,任他战力如何强悍,不可一世的夏侯渊军,终究还是被战退了!
四个时辰的血战,伤亡惨重的川军————岿然不动!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七章
许昌。
徐晃的接连几封急报,让贾诩的担心最终化为了现实————一直与曹军对峙于颖水的刘备、张飞大军突然掉头西进,几乎是完全视徐晃为无物。据徐晃的探察估计,刘备、张飞大军的兵锋,很可能是指向阳城。
由于担心敌军可能行声东击西之计,徐晃在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做出反应,只能派遣本部骑军沿颖水北畔巡防,同时急遣快马向曹操通报此事……
“目下虽还不知荥阳境况如何,但如果刘备真的攻克了荥阳,雍、司两州的局势就大为不妙了……”贾诩拈着胡须,声音低沉地说道。
“贾大人是不是有些过虑了……”曹彰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就算荥阳丢失,刘备也无法真正威胁到关中————只要虎牢关一天在我军之手,司隶就万无一失。西边有妙才叔父镇守,又有潼关、武关、函谷关之险,马岱、吕蒙、张任等辈岂能嚣张猖狂。
曹休等人纷纷点头,表示对曹彰分析的认可。
“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荀攸蹙眉说道,“如若荥阳失守之后,刘备直接强袭虎牢,叩击洛阳。便会形成四路敌军东西夹击雍、司两州之势————马岱、吕蒙、张任,加上刘备自己这一路,其实际兵力,恐怕不会下于十五万人。相形之下,雍州夏侯征西那里有近五万人,司隶曹洪将军那里有三万人,总兵力不过八万上下。
面对两倍之敌,且我军需要分驻多出隘口要冲,兵力相对分散。防守雍、司,并非易事!”
“若刘备当真意在雍、司,这其中恐怕还会另有阴谋……”豫州刺史满宠点点头,接着荀攸的话头说道。”集结数十万大军合围许昌,如果只为故布疑阵,那只能说明刘备是处心积虑已久。实在是无法断言,刘备是否还设有其他阴谋。宠以为,对雍、司两州的防务断不能掉以轻心……”
“荀大人、满大人实在是太多虑了,刘备未必真是想谋取关中……”许攸嘿嘿一笑,睨然自得地说道。
“子远有何高见?”曹操眉头一皱,沉声询问道。
曹操对许攸的狂态素来不喜。但这不影响他听取许攸的意见。许攸的人品虽然不佳,但在某些时候确实能够计出常人意料之外。
“以攸之见,南贼很可能是故意摆出这番架势……”许攸刻意将话头顿了顿,目光在厅内众人身上扫视了一番后,才继续说道,“目的……则在于分散我军,寻觅渡越颖水的良机。刘备知道在徐晃的严防死守之下,己军无法强行突破颖水,便欲以攻击洛阳幌子,令丞相派遣兵马增援关中。如此一来。他便能乘虚渡颖水。直接威胁许昌。
当然,他也有可能在半途中安排埋伏,等待我救援关中地兵马自送入圈套之中。再者。丞相和诸位也莫要忘了,关羽、赵云、黄忠的大军仍在对许昌虎视眈眈,谁敢担保,刘备此举,没有为关、赵、黄三人营造机会的意思在内?”
仔细一思索后,曹操也不得不承认有这样的可能。但贾诩、荀攸、满宠所做的分析也同样不容小视————虎牢关虽是天下雄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美誉。但身为兵法大家的曹操知道,天下间没有什么攻不破的雄关险隘,问题只在是否有足够地实力。并能寻出有效的方法来。
而刘备,恰恰是既有这个实力,麾下也不乏能够寻出办法的文臣武将。
更要命的是,只要刘备夺取了荥阳,甚至可以对河内、河东两郡形成威胁。随着司马懿身份的完全公开,曹操统治下那个曾经坚若磐石的河东郡,如今已形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以曹操的智计,只要定下心来稍稍思索,并不难看穿司马防、司马朗、司马懿父子三人合演的那一出“绝妙好戏”但问题在于。纵然看穿这一切,曹操也无法拿司马氏开刀。
当日司马防父子曾一连三次上书许昌,专为司马懿“叛逆”一事,向曹操请罪。司马朗甚至在四次请辞未获准许的情况下,“演”出了一场跪宫门忏悔请罪地好戏。
司马氏地动作越大,曹操越不能真的降罪,反而要好言加以劝慰。
不过在同时,曹操也悄然地对河东、河内两郡的官员进行了撤换,不声不响地削弱司马氏及与之往来密切地各大门阀在本地的控制力、影响力。
但司马氏等门阀世居河东,延续十数代、乃至数十代,早已根深蒂固。一时片刻内,根本不可能达成目的。偏偏刘备的北伐在休战协议结束仅仅三个月后,就以空前的规模突然展开了。
曹操能够想象得出————如若刘备的兵锋真的进入河东、河内两郡,包括司马氏在内的诸多门阀,会有多少在第一时间内,选择改换门庭。
出兵增援荥阳、乃至关中,许攸的分析的那几种后果就不能不考虑在内;如果不出兵,关中、河东、河内都有可能出现大地变故……完全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兵力充足,自然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但关键是兵力不足。
侧着头,曹操抬起右手用力摁着太阳穴,忍耐着一波又一波的抽搐性剧痛,面颊的肌肉甚至微微颤抖着。
近来的过度劳心劳力,让曹操头风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次带来的痛苦简直让人求死不能。
“丞相,您无碍否……”看出曹操神情不对,贾诩、荀攸、满宠几人立时急切地询问道。
“来人,快传大夫……”曹彰也察觉了父亲的异样,急忙大声呼唤起来。
“……不必……”忍耐着剧痛,曹操微抬起左手。
所有地声音嘎然而止,已经走到厅门口的曹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荀攸、贾诩后。挥手示意门外的大夫、仆婢退下去。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后,曹操疼痛稍减,如同还魂一般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继续主持军议:“文烈,你即刻集结两万精兵,两个时辰后随我一同救援荥阳。”
“丞相,您坐镇许昌执掌大局,岂可轻出。休不才。愿独自领军救援荥阳!”曹休立即跨前一步,单膝跪地请命道。
“丞相,曹将军所言甚是……”
曹操一抬手,决然说道:“我知公等好意,但此去荥阳救援,非比寻常战事。张飞那厮狡诈异常,稍有不慎便会中其算计。若我不亲出,实在无法安心。不必再行劝谏……”
顿了顿,曹操对贾诩、荀攸、曹彰几人说道:“文和,你随我出征。许昌大局。便由公达执掌。子文。你从旁协助公达,一切皆听公达吩咐,不可卤莽行事。”
“是!”见曹操态度坚决。三人只能应声领命……
兖州,梁郡,虞县喧嚣的喊杀声逐渐隐去,深夜重新回归安憩。
关平掀帘匆匆进入帅帐,躬身分别向关羽、诸葛亮行了一礼后,朗声禀报道:“父帅,偷袭的曹军业已被击溃,毙俘敌兵近200,我军阵亡40余人,重伤10余人。”
丹凤双眸陡然睁圆。精芒四溢,关羽冷然喝骂道:“夏侯惇这匹夫,简直便是那附骨之蛆!”
“看来夏侯惇是一意想挑起君侯地惊天一怒……”诸葛亮摇动羽扇,轻笑着说道,“不过,仅凭如此拙劣的手段,夏侯惇也未免太过小觑君侯了。”
如凌厉的寒冬里拂过一阵春风,关羽冷冽的凤眼中突然浮现一丝笑意,淡然说道:“孔明。你也勿需以此法来提醒我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也不做回答。长时间的相处后,诸葛亮对关羽的性格脾气把握得一清二楚,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又该以什么办法来达到劝谏的目的。
“大哥、三弟已经开始进击荥阳,料想曹操也该有所反应。我等差不多也该动手了。”关羽挥手示意关平先下帐去休息,捋髯对诸葛亮说道,“与夏侯惇匹夫在梁郡纠缠了这么些天,着实比连场大战还要令人疲倦。”
诸葛亮点点头,笑着说道:“天明后,亮便着人联络赵子龙、黄汉升、魏文长、李正方、郝伯道几部兵马,配合君侯大军行事!”……
与大哥一同引领先头大军抵达荥阳城郊时,陆逊已携归降地荥阳文武官员恭迎了小半个时辰。
此次急袭阳城、荥阳的重任,是由陆逊一力承担,而他也没有辜负我和大哥的信任。
虽然两城守军的实力相对有限,但陆逊夺城的干脆利落却是让人赞叹不已————内应加夜袭,克阳城。拿下阳城后,陆逊只是找几位归降官员随意问了些问题,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夺取荥阳的线索。
经一番晓之以势,动之以利后,几位出身卫阀、崔阀的官员主动跟随陆逊大军行动,最终成功劝说镇守荥阳的本族文武官员开城献降。
荥阳的得手,意味着整个大分割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曹操治下的州郡,属于河南地那部分,已彻底被切成两瓣。
中原是一瓣,关中、关西则是另一瓣……
后继大军陆陆续续朝荥阳急进之时,我和大哥已经开始召集陆逊,及其他先期到达的将领了进行下一步的军议。
截止到目前,战略计划的实施还算是顺利,但却不可有丝毫的松懈。察觉到我军的实际意图,对曹操而言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以他之能,相信很快就会有应对之策。
如果不能赶在他的反制措施来临之前,布置好一切,我方战略仍有功亏一篑的危险。
我军……必须要与时间竞赛……
“荥阳易手的消息,应当已为洛阳方面所察。据斥候回报,虎牢关上的防备已明显加强,同时洛阳方面还有朝虎牢关增兵的迹象。”陆逊指着沙盘,向众人介绍着最新的情况。
“虎牢关原本驻军就有万人,增兵过后,恐怕要达到两万人上下!”庞统捧着一个小巧的铜制暖炉来为身体取暖,鼻音稍显得有些重,“强攻虎牢,怕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
虽然已经是初春,但气温仍然没有明显回升,加上荥阳这一带位置比较偏北,身体不甚强壮的庞统对此还是无法习惯。
在庞统下首,司马懿却已将那身厚重的裘袍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适合春季的锦布衣,这让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强攻不易,但想计取恐怕也不太可能……”司马懿沉吟着说道,“司隶曹军主将曹洪性情急噪,放在以前倒是一个很好利用的机会,可以设法激其出战,而后寻机袭关。但在眼下,面对主公数十万北伐大军,曹军全面受迫。任何一处出现疏漏,都有可能使曹军整条防线崩溃。曹操知道这一点,他也必会提醒曹洪注意这一点。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曹洪怕是不会主动出关接战。”
“可惜黄河还没有完全解冻,水军过不来。要是甘大哥能到这里,攻打虎牢关就没有那么艰难了……”凌统轻叹一声,很是遗憾地说道。
凌统的话不无道理————虎牢关能够扼陆路的要冲,但却控制不住北面的黄河。由荥阳往西的黄河,河水湍急奔腾,没有结实的船只和技艺娴熟的操船人,想要施渡行船危险极大。在北方。恐怕没有几个人敢于冒这样地风险。
不过,这却难不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船上渡过的锦帆水军,连险恶至极的长江三峡在甘宁眼里也算不了什么。
近年来,随着新型战船的陆续建造配备,甘宁甚至尝试过远离近海,到更广阔的大洋中巡行。虽然失败了好几次,损失了数十艘大中型战船,但甘宁已经有了很大把握进行远洋航行。
但正如凌统所说,黄河中下游还有几个河段存在大面积冰冻,锦帆水军主力想参战是有力使不上。此外。曹操对锦帆水军也做了相当防备。
“既然无法计取。索性就不去费这心思……”我拍了拍大腿,不以为意地说道,“强攻就强攻。反正早先就已为强攻虎牢做了准备。而且,虎牢关也不是没被攻破过……”
大哥展颜微微一笑,脸上流露出一丝对当年的回忆神色。
事实上,二十二年前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时,率先打入虎牢关的就是我们三兄弟。(借用的演义,大家不要太追究,呵呵)……
后继大军基本赶到荥阳时,细作也送来了两条消息————首先是驻防颖水地徐晃部曹军似乎少了近一半。
此外,有大队曹军正朝荥阳方向赶来,兵力可能不下于三万。
很显然。这正是曹操对我军行动做出的反应,而且手笔不小。
形势已经相当紧迫,我当即与大哥统领大军兵进虎牢关,直指洛阳。同时,安排陆逊领偏师两万人,负责与曹操纠缠……
急行一日半后,我方主力大军六万余人进抵虎牢关。
没有做丝毫的休息,我当即与大哥一同前往关前察看军情。
虎牢之名始于周时,传周穆王射猎于圃田。将猎获的老虎豢养于此,因而得名。
“控东西之咽喉,挟南北之桥梁”虎牢是东去齐鲁、西至秦陇的咽喉要冲,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历朝历代均在此设置关隘,戌兵固守,商贾往来,路人穿梭。
“天锁中枢,控地四鄙”虎牢关北临奔腾湍急、一泻千里的黄河,南依逶迤起伏、墨泼黛染的嵩岳,大伾、浮戏、广武三山绵亘,群山为壁,大河为壕,山壑沟疖之中,一条官道蜿蜒其间。上天造化之伟力,铸就了虎牢泥丸封关之势……
与细作禀报的情况相仿,虎牢关驻守曹军已经进入了十成十的戒备状态。虽然以粗略的观察实在难以确认曹军地确切数量,但仅凭曹洪本人出现在关上这一点,我就敢断定至少半数以上地洛阳守军已经来到了虎牢关。
我军攻破虎牢关,则司州唾手可得:曹洪守住虎牢关,则可保司州无虞。
不过,眼前的虎牢关,还真是让人有倒吸一口凉气的感觉。
这道森然耸立地雄关,简直就如同一道铁闸死死地锁在山壑之间,将西去的官道完全地揽入怀中。高逾八丈的青石城墙,让大部分云梯根本连够都够不着关上。
关上更林立着无数箭楼,凭借着高度优势,尽可能地让弓弩射程发挥到了极限……
“曹操至少加高了两丈……”大哥驻马眺望着远处的关隘,语气略显复杂地轻叹道,“记得当年,虎牢关好象不超过六丈高。八丈高的城墙,也算是此生仅见了……”
我轻点了点头。
雄关如铁,固若金汤……这些词汇加诸在虎牢关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如果不是有了相当充足的准备,我绝不会强行攻打这座雄关,否则便等同以卵击石。
天下雄关出虎牢!诚如斯哉!……
夏侯渊对吕蒙、张任两人的痛恨简直是到了极点。
吕蒙狡诈阴狠(相对于夏侯渊而言)————在进击长安的路线上,吕蒙给夏侯渊玩了一个双重的声东击西之计。他反利用夏侯渊对雍州地形的熟悉,大张旗鼓地兵进子午道,让夏侯渊产生“声东击西”地错觉。为了做的更加逼真,吕蒙甚至真的安排了半数兵马偃旗息鼓自骆傥道而进,并将子午道一路的声势造的更大,但却不做实质性前进。
成功地迷惑住对手后,吕蒙亲自引领精锐兵卒狂飙急进,在一个出人意料的时间里突然出现在夏侯渊安排扼守谷口的2000精兵面前。曹军虽然并未混乱崩溃,甚至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但在吕蒙不惜伤亡的三个时辰连续强袭下,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但吕蒙地狡诈阴狠还不仅仅体现在这里,他突破子午道后,一面安排主力叩击长安,吸引夏侯渊的注意,同时自己却亲率少部精兵,在细作的引领下长途急进一百余里,抄到骆傥道的背后,以不到2000人的兵力对扼守道口的4000曹军发起突袭。
激战两个时辰后,吕蒙成功击溃两倍之敌,打通骆傥道,为另外一半兵马扫除了障碍。
得到吕蒙的传书后,领军自骆傥道以作伪兵的吕岱,当即强行军急进。
利用长安传讯夏侯渊至夏侯渊回师所形成的时间差,吕蒙甚至利用潦水组织了一道防线,堵住了夏侯渊回师的道路。
面对这一连串的变故,纵然是身经百战的夏侯渊,也产生了无法置信的错愕感觉。
只不过是稍稍看轻了吕蒙,只不过是对吕蒙的进军路线稍稍产生了些误判,只不过是与张任纠缠得稍长了一些,战局居然出现这样惊人的变化。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夏侯渊就彻底丧失了优势。
而张任的死缠烂打,也同样让夏侯渊恼怒至极————如若张任不是这样韧性十足,至死也纠缠不松,夏侯渊本可速战速决地返回长安,让吕蒙没有半点机会。
更可气的是,几乎被打残的川军居然在张任率领下,胆大到近乎痴傻地尾随夏侯渊,追击了下来。
打不死的张任,打不死的川军!……
如今,狡诈阴狠的吕蒙、死缠烂打的张任一东一西地,与夏侯渊僵持在了潦水。
近在咫尺的长安,却只能对这场即将到来的血战作壁上观。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八章
夏侯渊顶盔束甲,策马矗立在小丘之上。
这里距长安仅只有不足百里,骑军如果放开奔驰,不消两个时辰就能抵达。步军的话,也就是不到一天的脚程而已(夏侯渊向以行军迅速著称)
当然,这是建立在没有吕蒙阻击的前提下。
绵延起伏的八百里秦岭从身后的西南方向一直延伸过来,在此处与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融汇在一处,形成无数起伏的丘陵。往北面去,是湍急奔腾的渭水。这样的地形,基本就断绝了骑、步军混合的夏侯渊军绕路行进的可能性。
吕蒙正是看准这一点,选择了以潦水为屏,阻击夏侯渊。
由于此地地势较高,所以视野很是开阔,夏侯渊能比较清楚地察看潦水东畔的吕蒙军阵。但越观察下去,他的眉头锁得越紧。
据斥候的回报,从吕蒙抵达潦水布防到现在,也就仅仅半天而已。
但吕蒙却利用这半天时间布置成了一道相当完备的防线。
痛恨归痛恨,夏侯渊也不得不承认吕蒙是个相当卓越的将领。
风越来越猛烈了,穿过高低起伏的丘陵,在耳边发出呜呜之声,坡上坡下光秃的灌木和小树一齐沙沙地响起来。偶有一两声狼嗥夹在其中,传入耳中显得格外凄厉。
这时,夏侯尚突然策骑驰上了小丘,行礼后,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叔父。斥候已经传回了消息,南边两处容易施渡的地方也都有敌军驻守,虽然人数不是很多。此外,派往凉州方面的细作已经有四天没有消息了。张任那厮似乎派了人手截击我方细作…叔父,我有些担心西凉的情况……”
比较而言,马岱所能带来的威胁,要远远胜过吕蒙和张任。纵然被吕蒙狠狠设计了一把,包括夏侯渊在内的曹军众将仍是坚持这样地观点————被打得喘不过气来的川军不提;吕蒙军的战力或许不差。但比之夏侯渊军应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如果不是吕蒙诡计多端,事态根本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堂堂正正地交锋,吕蒙绝不会是对手。
但马岱却不同!即使是夏侯渊本人,也不愿意与如铁流狂潮般的西凉铁骑硬碰硬地开战。如果在这时候,几万西凉铁骑突然出现在雍州战场,情况将不堪设想。
“张任很可能已与马岱有所联络,此举正是为策应西凉铁骑南下,好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旁策马静立的蒋济蹙眉说道,“如果再往深一层里想。下官甚至怀疑……”
说到这里。蒋济顿住话头,显得有些踌躇。
“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夏侯渊一抬手,略显不满地说道。
“下官怀疑……”蒋济将心一横。”截止到目前的战事,或许都在敌军的计划之中。
张任地孤军深入及死战不溃,吕蒙的声东击西及眼下的阻击,都是敌军计划的一环。如果马岱再在这个时候南下攻击我军……真是如此,可以说,这就是极为大胆却又相当缜密的连环计策。”
“照这样说,川军那么惨重的损失,就是一个诱饵了……”夏侯尚震惊地说道,“这代价也太大了,张任真的会肯当这傻瓜……”
但说到这里。夏侯尚却自己突然闭上了嘴————川军近两万的损失固然惨重,但若能换来关西战局的胜利,这笔买卖怎么也是划算的。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乱了阵脚……”夏侯渊虎目一扫蒋济和夏侯尚,面上并无半点惊慌之色,沉声说道,“事先谁敢肯定张任能够抵挡我军六日,敢肯定吕蒙能突破子午道……但要这其间出现半点差池,这所谓地计划就是一个狗屁笑话。只因本督稍有疏忽。才给吕蒙这混蛋可乘之机。但就凭这混蛋和张任那废物,想胜过本督,简直是痴人发梦……”
在夏侯渊地呵斥下,蒋济虽仍有异议,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渡过潦水,突破吕蒙的阻拦,返回长安稳定住局势。”夏侯渊又眺望了一眼远方的敌军,冷声说道,“区区一条潦水,就想阻挡得了我?”
听了这话后,蒋济却是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能知道当务之急是返回长安,就证明夏侯渊并没有失去冷静。蒋济最害怕地,就是夏侯渊因为震怒而意图在野战中击灭吕蒙和张任。
张任川军的战力虽然赢弱,但韧性十足,再加上一个诡计多端的吕蒙,想要将两人击灭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时间拖的越长,马岱出现的几率就越高。万一真拖到马岱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为时晚矣。
“叔父,是否命人联络长安、潼关、青泥隘口的守军,让他们从背后夹击吕蒙……”夏侯尚谨慎地提议道。
“不能动用这几处的一兵一卒。”夏侯渊第一时间打断了侄子的话语,“吕蒙如此阴险,安知他不会设计提防这几处兵马。只要潼关和青泥隘不失,纵然雍州战局再如何恶劣,关中却可保无虞,中原战场也可不受干扰。”
夏侯尚知道自己地提议失策,也不申辩什么。
“抓紧时候休整兵马,今天夜里咱们就渡河,踏平吕蒙这条吴中恶狗!”夏侯渊眼中精芒闪烁,厉声说道,“伯仁,你即刻加派骑兵斥候,尽量绕开张任这废物,给我十二时辰不间歇地盯着后面。”
“诺!”……
如吕蒙所料,夏侯渊的渡河之战在入夜之后展开。
漆黑的夜里,河对面两、三里远的广大原野上,火光铺天盖地,并逐渐聚拢形成明亮的火炬之海。奇怪的是,从火把数量看,曹军的人数应当不下万人,却没有形成什么大的动静。
没有喧哗声,只有一片奇特的静。但这种静非但无法让人安宁,反而更感觉到异样地恐怖。
吕蒙举目眺望着对岸的情形,但火光并不足以抵消夜色对视线的限制,肉眼所及也就只有百来步远。更远的距离,已经无法看清。
“夏侯渊……有意思!”吕蒙嘿笑了笑。
突然之间,对岸的宁静被打破。成千上万的曹军士卒宛如复活的雕像一般,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齐声暴喝着开始了攻击。
就好象巨龙在向前喷出滔天烈焰似的,无数点火光从对面那巨大的火海游离出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紊乱而疏松地向河东畔猛烈地冲过来!
火光中,吕蒙能够看到,无数曹军士卒抬架着简陋的排筏,风也似的冲到河边。
在一个个巨大水响声中,排筏被扔进了河中。随即,后继的曹军士卒迅速登筏准备强行渡河。
“杀~!”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皙的牙齿,吕蒙高举的右手重重地落下,一声厉吼脱口而出。
“蓬~!”“蓬~!”本书转载1……6K文学网www.16k.cN“蓬~!”
早已蓄势待发的一排弓弩手在第一时间内完成了发射的动作。锋利的狼牙羽箭破开空气,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啸叫,狠狠朝渡河的曹兵覆盖下去。
排筏上的曹兵齐齐举起手中皮盾。下一刻,箭矢击打皮盾的声音就“乒乒乓乓”地响起。间或地还传来十数声闷哼惨叫,以及巨大物体落入水中的声音。
第一轮的箭袭所造成的实际伤亡相当有限,但第二轮、第三轮……
又接连而至。吕蒙麾下的弓箭手,所列的是刘备军标准的三轮射射击阵型。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逼迫得渡河士卒连气都喘不过来。
但曹军的弓弩也开始了咆哮,成千上万的羽箭不甘示弱地反压制向河对面的弓箭手。交错飞行的箭矢不时地在空中碰撞,击打出无数的星花论射程,曹、刘两军的弓箭基本相当。但夜间的西北风,却对双方产生了此消彼长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逐渐地,人数稍少的曹军弓箭手,却反压制住了吕蒙军弓箭手。
箭袭强度的减弱,让渡河的曹军士兵如释重负,他们毫不犹豫地加快了渡河速度。
这时,第一批曹兵成功地登上了东边河岸。
“这狗娘养的西北风……”极目盯望着前沿的激战,吕蒙神色虽自信依然,嘴里却在低声都囔着。
刘备军的弓弩实际比曹军弓弩还要稍优良些,但由于这强劲的西北风,原本微弱的射程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大吃其亏。
失去了弓弩的压制,曹军渡河的压力大大减轻。出击张任的这一万六千余骑步军(原本是两万余人,与川军交战中损失了一部分)都是跟随夏侯渊南征北战多年的精锐,类似眼前的渡河战事,经历了不止一次两次。虽然未必有多少人通晓水性,但这些兵卒懂得如何娴熟运用排筏船只,在尽可能少地遭受损失的情况下让自己渡过河去。
潦水平均宽度在十一、二丈左右,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中等河流,而夏侯渊选择的渡河地点,宽度甚至只有近十丈,强渡的难度并不算太大。如果不是时间上来不及,吕蒙肯定会选择往西田余里的芒水来构筑防线。
“娘的,要是老子有霹雳车,就够这帮曹狗们受得了……”由于奇袭强行军的缘故,加上道路艰难崎岖,吕蒙军根本无法携带任何的重型器械。安置在河畔用做阻敌之用的拒马都是临时制造而成,看起来相当简陋。
“吕将军,有小部曹军攻上岸来了……”都尉董最一手持刀,一手提盾,(书友东门醉客串)急匆匆地跑到吕蒙跟前。
“阿最,你小子是不是被风吹傻了?”吕蒙应了一声,没好气地回道,“这还禀报什么,有这工夫不如给老子把他们赶下河去……”
被吕蒙这一骂。董最非但没有羞恼,反而如吃了仙丹似的浑身上下一片舒坦,憨憨地一笑后,大声应诺道:“诺~!”
“这小子!”望着董最远去的背影,吕蒙笑骂了一句……
十数名曹兵初一登上东岸,就遭遇了极为猛烈的攻击。无数敌方士卒提刀扛盾,从四面八面围攻过来。
“杀~!”双方的士卒犹如身怀血海深仇的死敌一般,不顾一切地缠斗在了一起。
而事实上。双方的关系也与血海深仇没有太大分别。虽然士卒与士卒之间并无私人恩怨,但这场战争却,决定了双方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亡!
锋利的刀枪锋刃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血样鲜艳地光芒。一抹抹的鲜血,随着刀枪的挥舞劈刺喷洒到了半空,随即在寒风中冷却……
第一批登岸的十数名曹军,在几倍于他们的吕蒙军士卒的夹击下,支撑的越发艰难,脚步逐渐地后移。但他们可退却的空间实在有限。
身后就是冰冷地潦水。而且还不断有其他同伴要上岸。
“没有退路了,拼死一个是一个!”先行登岸的曹军中,有一名都伯。他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厉吼一声后,发狂似得迎着对手的刀枪就冲了过去,“杀!”
“杀~!”受到这都伯的激励,剩余的八、九名曹兵也形同疯兽一般地复冲向前,如磐石一般迎接着一波一波的激荡冲击。
陆陆续续地,有后继的曹兵登上了岸,加入到战团之中。
相比起这里,其他几处强渡的曹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无数拒马成一字形架放在河边,用以阻挡曹兵的登岸。紧挨在拒马之后的,是一排枪盾兵。巨大地塔盾整齐地树立着,用以格挡袭来地箭矢。盾牌的中间,特制了一个枪孔,士卒手中的长枪就从枪孔内刺出。
再往后,又是一排长枪兵。丈二地长枪从盾牌之间的隙缝里伸出,与前排枪盾兵的长枪组成了一道密集的枪林。
登上岸的曹兵刚刚立足之后,就不得不面临这片枪林。由于缺乏冲刺的空间,加上拒马的阻拦,他们的攻击很难施展开来。
攻击施展不开。非但自己要处于被动捱打的局面,同时还拖累了后方的渡河曹兵。河面上地排筏变得越来越多,便如同下了饺子的锅面一般。
对方的弓箭手是不会客气分毫的,射出的箭矢也由普通箭支变成了火箭。由于排筏太过密集,闪躲的难度倍增不止。
不时有曹兵中箭或是着火,在痛苦凄惨的哀号声中跌落河中。掉下河的人,无论是否懂得水性,在这冰冷的河水中所能做地事情相当有限,而且还要面临己方排筏的误撞。一旦落水,基本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所幸的是,由于时间很紧,吕蒙来不及制作太多的拒马。察觉到这一点的曹兵将士,开始掉转排筏,尝试寻找类似第一批登岸士卒那样的地点。
登岸的曹兵逐渐增多,投入战斗的吕蒙军也越来越多,厮斗变得越来越惨烈,双方谁也不愿退却半步。
有几段河岸,已经开始尸积成堆。沸腾的鲜血,由身体飞到空中,由空中落到地面,在地面冷却后,又流入河中,与浑浊的河水混合起来……
土丘上,吕蒙一直都在观战。
这场渡河之战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两军倾泻的箭矢就不下于十万支,付出的伤亡也已到了上千的程度。
夏侯渊军的攻击虽然犀利依然,但却已有了锐气衰微的趋势。渡过河的士卒最多时能达500人,但也只能维持在这一数字。不惜伤亡的吕蒙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死死地抗击着对手的冲击。
“再有半个时辰,夏侯渊的这拨攻击也就歇了……”吕蒙目光如炬,对战局做出了判断。
但就在这时,斥候突然传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利用此处的激战为掩护,夏侯渊所部骑军悄然南下,在南面20余里的潦水一个窄浅河段强行洇渡。吕蒙虽然在那里部署了一部军卒,但仍是难以抵挡。
听到这一惊人消息,本应吃惊的吕蒙却只是冷笑一声:“夏侯渊,你果然来了这么一手。幸好,老子也早有准备!”……
5000军卒在昭武校尉潭雄的率领下,朝南面夏侯渊骑军渡河处急行而去。
谭雄这5000人,是吕蒙事先就安排在两处渡河地点之间,以提防夏侯渊暗渡陈仓之用的。吕蒙特地安排了人手密切留意夏侯渊所派斥候的动向,结果发现,对方斥候对南面一处窄浅河段多做了几番勘测。
根据这一情况,吕蒙猜测夏侯渊可能会使出暗渡陈仓的计策,暗中留下了一手。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吕蒙与夏侯渊隔潦水激斗的同时,一直尾随在夏侯渊之后的张任也率军向老对手发起了主动进攻。
处于两面夹击的不利局面,原本应当首尾难顾的夏侯渊,尽展其“虎步关西”的卓越指挥才能。以2000步卒正面阻击,2000精骑一分为二,从左右两翼对张任军展开机动式攻击。
由于是在平原,无险可屏的川军,面对夏侯渊精骑的游击绞杀,应付起来相当困难。
…………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天天际。喊杀声响成一片,仿佛到处都是战场,到处都有厮杀。
北风的啸声,便似无数妇孺的呜咽,持续不断!为一个又一个逝去的生命,哭泣着,哀恸着…………
正如吕蒙所估测的一般,曹军的渡河攻势一再衰竭,非但无法前进半步,甚至反被逼迫得后退。
同时,空中飞舞的箭雨也在变弱。长达两个时辰的对射,消耗的箭矢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对人的体力意志力也是一种煎熬。无论是哪一方的弓箭手,都已无法维继。
近半个时辰没有动上一动的吕蒙,舒展一下手脚,嘿笑了笑。
这里基本已不成问题了,至于南面,吕蒙也不怎么担心————由于潦水处于枯水期,水位相对较低。在南面的窄浅河段,以骑兵直接洇渡并不是不可能。但,也绝不如想象的那般简单。
且不说河水寒冷等不利因素,战马背负着一个顶盔束甲的人洇渡时速度肯定相当有限。只要有足够的兵马扼守河岸,夏侯渊以骑兵洇渡奇袭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
然而,巨大的变故在此刻再次出现,这一次,是真正地惊住了吕蒙……
夏侯渊原本已然见微的攻势,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高炽起来。
数千生力曹军步卒,架抬着排筏再度冲下了潦水,开始强渡。但,这并不是最让人吃惊的。
在步卒渡河地点的两翼,数千曹军精骑从黑夜中涌现,随即如潮水一般跳入了河中,开始直接洇渡。
眼尖的吕蒙军士卒,惊愕地看到————曹军骑兵的战马两侧,似乎有两个圆鼓鼓的东西,但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九章
如此多的骑兵突然出现,更直接涉水洇渡,已经让人大为吃惊。
更引起吕蒙军士卒诧异的是,顶盔披甲的曹军骑兵在洇渡时居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困难。这些骑兵甚至还能擎持皮盾,用以格挡来箭。
“这是怎么回事,骑兵怎么能够洇渡得这么轻松?”都尉董最一面命人向吕蒙通报这一紧急军情,一面指挥军卒堵截逐渐洇渡靠近的曹军骑兵。但眼前的一切,还是太过让人吃惊了。
问题的关键,似乎就在于每名曹军骑兵左右两侧的那个圆鼓鼓的东西。
“那是什么鬼东西?”董最索性不去多想,把刀盾丢给身旁亲卫,探手取过一弯强弓,上箭后猛一开弦,瞄准一名距离最近的洇渡曹骑。
弓弦声响,一支狼牙破空而出。
生怕这一箭射不中,董最毫不迟疑地抽出另外一支长箭,上弦开弓准备继续射击。
这时,却听得一个轻微的“啪嗒”声透过嘈杂的喊杀声、水浪声传了过来,视线内,那名曹骑左侧的球状物已然不见。
很幸运,董最的第一箭就准确地命中了目标。事实上,董最的箭术也算是师出名门,他早先曾担任甘宁的亲兵。甘宁本就是刘备军中仅次于黄忠、赵云、李通的神射手,加之他对自己的属下颇为照拂,董最也因此能够学得一手漂亮的箭术。
能够在奔腾的河水中一箭射中移动地目标,倒也有些出乎了董最自己的预料。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最重要的是。他隐隐约约地猜中了曹军骑兵两侧球状物的用途————那应该是用类似皮革等材料制成的囊,经吹气后成球状。而用途,十之八九是为了减轻洇渡者的重量。
这种能够充气的囊并不常见,但董最当年还在锦帆水军时,曾见过南方有孩童在初学游泳时,用过类似地东西,因此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若换做其他人,很难联想到这方面去。
没曾想。夏侯渊居然会使用这种罕见的办法来帮助骑兵洇渡……
“中计了……”
听董最气喘吁吁地禀报完后,吕蒙眼睛猛地一紧,一种刺骨的冰寒从两脚直升到头顶,甚至能感到头皮都因凉气而发炸,全身简直如坠冰窖。与此同时,他的脑子急速转动起来,重新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整理了一遍:
很显然,夏侯渊预料到了吕蒙会提防自己“声东击西”所以特别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夏侯渊刻意地派遣斥候对其他方便渡河的地点进行勘察,借此引起以引起吕蒙的注意。随即。在渡河战事开启之后。夏侯渊特地派遣了一部骑军故弄玄虚,营造出会在其他地点渡河的假像,以此分散吕蒙的兵力。而他实际的主力。一直都是在与吕蒙对峙。
渡河战事进行了两个时辰,攻防双方都疲态尽现,连吕蒙自己都认为曹军这一拨地攻击行将告终时,夏侯渊才露出了自己地獠牙。他将预留的几千精锐步卒和精骑同时抛了出来,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的强行渡河。
若不是在黑夜,若不是有张任与曹军地战事掩盖视听,吕蒙肯定能够识破夏侯渊的这一企图。然而,夏侯渊就是巧妙地利用了这天时地利人和,完成了一个成功的战略欺骗。
毫无疑问,战局已经发生了极大的逆转————吕蒙军差不多有近7000的军卒被骗离了主战场。现存士卒在先前的战事中,无论体力还是心力都有了相当严重的消耗。
箭矢虽还有剩余,但弓箭手已无力维继。若不能在河水中阻击曹军骑兵,一旦被他们上了岸,这场战斗简直就无法想象了。
就连吕蒙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能在平原硬扛夏侯渊的精骑,而且还是在阵型散乱的情况下。
风声越来越紧,那凄厉的呼啸,仿佛是上天在恶意地嘲笑着吕蒙机关算尽后。仍然功亏一篑地无奈结局。
前方,曹军的战鼓号角声变得异常高亢激昂,节奏快到令人窒息。
附和着鼓角,不知多少的曹军士卒齐声狂吼,潮水般朝潦水东畔涌来。
相形之下,吕蒙军却显得的相对沉寂,连战鼓都消歇了下来,或许是已经对战局丧失了信心……
“娘的,居然被曹狗耍了……”在多名将校焦切的目光中,吕蒙忽然纵声长笑了起来。洪亮的笑声那么恣意,那么狂放,不由引起了许多将士的回顾。
片刻后,吕蒙收敛笑声,气聚丹田,厉声长喝道:“从南征交州开始,老子带着三万荆扬儿郎从交州打到荆州,从荆州打到益州,如今又打到这雍州,输过哪一仗?被耍便耍了,难道今日还要再败给这群曹狗不成?还要把咱们荆扬儿郎的脸面,跟性命一起丢在这鸟不拉屎地雍州不成?”
“今日一战,三军将士自我以下,有进无退,有我无敌!”吕蒙突然抽出配剑,重重地插入身旁的土中。
“破敌~!功民~!回家~!”
吕蒙最后这一句话,用了不衔接的三个词,一般人只会大感愕然。
但几乎每个听到这句话的荆扬士卒,却能都懂得其中意思————以军功搏个“功民”身份,再平平安安与回家与亲人团聚,这就是所有刘备军士卒两个最大的期盼。
而要达成这两个最大的希望,就务必要打赢眼前这一仗。
如果败了,一切都将成空。
“破敌~!功民~!回家~!”
从周遭的将士开始,整齐的战斗口号迅速响彻全军。到最后,近万人异口同声地纵情狂吼,狂热的战意直线式地飙升起来。燃烧着寒冽肃杀的潦水战场。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吕蒙飞身跃上亲卫牵来的战马,将大刀高高举向天空,声嘶力竭地狂吼:“杀~!”……
吕蒙并不是只凭血气之勇来迎接夏侯渊势如狂潮的攻击,他迅速地做出了兵力调整————枪、戟等长兵器士卒被分派来阻击曹军骑兵登岸,同时乘骑兵刚刚登岸,人马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地时机,全力展开攻击。尽可能将他们再赶下河中。弓箭兵则策应长兵器士卒,一并对付敌军骑兵。刀盾步卒则主要应对曹军步卒的强渡。
同时,吕蒙急遣快马调谭雄部回援,并知会领军警戒长安、潼关方向曹军的吕岱,命其继续保持对长安的压力,暂时不必前来救援……
惨烈的厮杀,自第一名曹军骑兵跃上河岸的那一刻起,再度展开。
也不知夏侯渊事先做了什么手脚,曹军骑兵竟似丝毫不受冰冷河水的影响,初一登岸就立刻生龙活虎地投入到冲杀之中。
近万荆扬男儿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毫无惧色地迎向铁蹄纵横地曹军骑兵。以铁和血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血性。
刀枪剑戟在寒风中厉啸,残肢断臂在血光中翻飞,鲜血为业已殷红斑斑的大地再添一层红赤色地毯。狂悍的喊杀声震动了天与地。
由于曹军骑兵洇渡的河岸相当漫长,吕蒙军实在是无法同时兼顾到每一处。越来越多的骑兵跃上了河岸,投入到战斗中。
集结成冲锋阵型的精骑,从南扫到北,从东冲到西,如同镰刀一般,在战场上生生割出一条一条的道路……
“列阵,列阵……”
“左右挤压,不要给骑兵冲锋的空间!”
吕蒙一手提着马缰,一手挥舞着大刀。瞪大着赤红的眼睛,声嘶力竭地狂吼着。
在一声声地呼喝中,荆扬士卒们一次次被曹军骑兵冲散,又一次次地列成密集地拒骑兵阵型。一部分人从正面抗击骑兵的冲锋,一部分人从旁侧刺杀战马。
然而,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双方的巨大优劣————潦水东畔地平原地形极利骑兵冲锋,吕蒙军在仓促之间无法列成有效抗击骑兵冲锋的阵型……
纵然麾下军卒都如吕蒙一般悍不畏死,但还是无法抗击住骑军来回冲突。
集群化的曹军骑兵连续几次冲锋,冲散了吕蒙军布设在河畔的防线。其余的曹军步卒也都乘机登岸。进一步加剧了战局的转化……
察觉到吕蒙与夏侯渊的战况有异,张任一横心,下令张疑和吴兰各领2000人,负责硬扛那2000曹军骑兵的左右游击绞杀,他自己则率领其余5000余川军,强行冲击2000曹军步卒的正面阻击。
“杀杀杀~!”张任枪若游龙,迅疾如电,刺穿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咽喉和胸膛。他一边刺击,一边高声厉吼,他恨不得能多生十双、百双、千双手臂,恨不得能一枪刺死所有敌人,恨不得能将敌酋夏侯渊变成枪下厉鬼。
那柄翻飞地长枪成为曹军将士的噩梦!数位军司马、都伯想阻拦住这个嚣张嗜血的敌将,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但却没有人能在张任手下挡下十枪。
被激发出全部血性的川军将士,就如同发了狂的猛兽,个个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叫,眼睛血红血红。
这一战,川军的血或许会流尽,但川军的勇名却必将传遍天下!
面对这样一群猛兽的扑咬,负责阻击地曹军步卒如中流砥柱,尽管倒下一批又一批,却硬生生地忍受着一波胜似一波的狂猛冲击……
天色渐渐转亮,劲吹了一夜的北风似乎小了些。弥漫在空气的血腥气息,浓郁得能够让人头晕目眩。
大地,河水,甚至空气都呈现出血色。
暗黑色的血迹深深凝固在泥土中,或许在此后数月,甚至数年的岁月里,这片土地都不会褪去异样的颜色。
孕育了方圆数百里百姓的潦水,已然成为一条血肉之河。宽约十丈的河面,居然已被人马的尸身,以及排筏、拒马等各式各样的物事添堵满了……
河水为之断流!
天地之间,仍然回荡着喊杀声,持续了七个时辰的喊杀声……
战斗仍在持续,不过战场已经转移到了潦水之东。
在吕蒙军的拼死抗击下,夏侯渊军还是攻过了潦水,包括南下诱敌的2000精骑,以及阻击张任的骑步军,全部越过了潦水。
张任也尾随夏侯渊攻过了潦水,川军仍在奋战。
吕蒙也在奋战,潭雄5000军的回援,并没有改善多少形势。然尽管损失异常惨重,他及他麾下的荆扬军卒做到他们自己所说的————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虽然无法击退敌军,但却没有一个荆扬儿郎选择了撤退。
吕蒙知道夏侯渊意在撤回长安,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挡住夏侯渊的骑军,但他并没有放弃阻敌的打算。他选择了阻击曹军步卒,以此来牵制敌骑军。
夏侯渊不可能抛下这数千跟随自己多年的精锐步卒。拖住了步军,也就拖住了骑军。
虎步关西,进退如风的“疾行夏侯”被吕蒙和张任联手困缚了手脚……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被两支骑枪刺穿胸膛的那一刻,董最纵声狂吼,“杀~!”
亲眼目睹董最流尽最后一滴血,吕蒙眼中泛过一丝热意,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的熟悉面孔,一个又一个地消失,他长啸当哭:“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筋疲力尽的荆扬军卒放声狂吼。为自己的将军,为逝去的同袍,为至亲的家人,绝不能败!
吼声犹如阵阵惊雷,随着北风掠过战场,穿云裂空,震撼天地。
曹军将士也为此动容。他们跟随夏侯渊不知与多少敌手交战过,但顽强到这种地步,达到近乎疯狂的,还是第一次得见。
无论此战是胜是败,这样的敌人绝对当得起“劲旅”二字。
不过,动容归动容,还是必须将他们彻底击溃……
“呜~呜~呜!”
激昂雄浑的号角突然从遥远的西边天际席卷而来。
大地开始颤动,剧烈的颤动,宛如地壳在扭曲变形,即将发生那惊人的一震。
吕蒙、张任、夏侯渊同时色变!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章
大地的震动变得越明显,似乎是对某种强大的力量产生了畏惧,产生了恐慌。大地在呜咽,在颤抖…………
但夏侯渊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这样的颤动分明是由上万骑兵的铁蹄践踏地面而成的。
自己手里不可能再有这么庞大的骑军,督统雍州兵事的夏侯渊很清楚这一点。
夏侯渊手中本有万余精骑,此次出击张任带出了8000余骑,除去伤亡的之外,全部都在这里。长安那里还有2000骑,除此,就再无其他骑兵了。甚至连司州的曹洪那里,也凑不出3000骑。
能够在关西战场一举出动万数以上的骑兵集群,也只有三方势力————马岱,羌人,鲜卑人!
鲜卑人刚刚在马岱手中惨遭重挫,加上先前内战的消耗,短时间内恢复不了元气。剩下的两方,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这样庞大的骑军一旦加入战场,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夏侯渊不用想也知道。
很显然,昨日里蒋济的猜测成了真————张任、吕蒙、马岱三方之间确实有密谋。张任和吕蒙前前后后的所为,都是为了等待现在这一刻,等待西凉铁骑摧枯拉朽一般地将夏侯渊的精锐骑步军一网成歼。
只要能完成这一战略意图,整个雍州,整个关西、关中,就等于是落入刘备之手。
事实上,夏侯渊并非不相信蒋济的猜测,甚至是相当认同。但当时纵然承认,也于事无补,为了稳定军心,他才不得不刻意呵斥了蒋济。
而随后毫不迟疑地决定强渡潦水、回师长安,正是夏侯渊的补救之策。但没有想到,吕蒙和张任两人,实在太过顽强。
即使在中计失算的不利情况下。吕蒙依然死死阻击夏侯渊达八个时辰之久。
不过,如果能再有一个时辰,只要一个时辰,夏侯渊就有把握彻底突破吕蒙、张任的阻拦。但上天却是那么的残酷,偏偏不愿再给那一个时辰…………
吕蒙和张任欣喜若狂。是援军,是期盼已久的援军……
一抹脸上的血水,吕蒙完全抑制不住眼中的喜色,高高举地手中大刀。以略带沙哑地嗓音声嘶力竭地狂吼道:“援军到了!铁骑到了!我军必胜……”
张任一枪刺穿敌兵的胸膛后,连人带枪举上了天,纵情高呼道:
“援军到了!……”
荆扬军和川军的士卒也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号角,也感觉到了脚下的颤动,此刻再一听主将的狂呼,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兴奋的欢呼声如雷鸣一般在战场上空回荡起来,已经沉寂了有一会的号角似霹雳划过了天空,在风中狂唱。
“阻击敌军,不要放走一个!”吕蒙振臂再呼。忍着身体地伤痛。挥舞大刀攻向了曹军,“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绝处逢生,死里逃生……伤亡惨重、精疲力竭的荆扬军、川军的士气瞬间狂飙了起来。在一阵阵惊雷般的怒吼声中,发起了最为疯狂的攻击,拼死与夏侯渊的骑步军厮斗在了一起。先前身体的疲劳,饥饿,疼痛,在此刻已经全然不见,脑子里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杀敌!
绝处逢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上天的眷顾!
有了上天的眷顾,还有什么敌人是打不败地,还有什么仗是打不赢地?!
顺天者生。逆天者亡!我们的主公是天命所归,曹操只是个逆天的奸贼。
这一仗,我们赢定了;北伐之战,我们赢定了!
士气如虹地荆扬军和川军,如潮水一般地覆盖过了士气明显呈现低落的曹军!……
夏侯渊知道再无法脱离战斗,等待自己的只有全军覆灭的惨淡下场。他声嘶力竭地呼喝麾下将士为生存而拼斗,尽全力突破敌军的阻拦。
但这支跟随夏侯渊多年的精锐之师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先前八个时辰的激战,荆扬军和川军精疲力竭了,但他们同样也不例外。甚至。他们还要更加疲劳,但长期以来的严厉操练,磨练了他们的心性,让他们仍然能够保持比之敌军更加旺盛的斗志,进而压制住敌军。
但是,即将到来地敌方强大援军,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算再怎么精锐,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沮丧,就会失望,就会绝望……
心理上那根弦崩掉之后,长期作战所带给身体的各种负面影响一下子显现了出来————嗓子眼发痒,眼睛又酸又痛,全身上下的关节像要脱落一般,肌肉无比的酸痛。
这样的一支兵马,面对吃了兴奋剂一般的敌人,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原本已崩溃在即的吕蒙军防线,竟逐渐地牢固了起来。
而此刻,西面那支庞大的骑兵集群已经迅速地席卷了过来。异常激昂地号角中,还搀杂着一些苍凉而充满异域风情的羌笛声。这支骑军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气势磅礴的铁骑大军,飞速奔驰在灰黄色的平原上,不紧不慢,一眼望去,就好似迎面扑来的汹涌狂涛,起伏之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那雄浑的力量,那无比的声势,好象能将一切阻挡在面前的障碍吞没。
在这股狂潮的最前方,是一面顺风劲舞的苍狼战旗,旗面的显眼位置,张扬地挥洒着斗大的“马”字。
战旗下,纵马奔驰之人正是神情冷峻的马岱。
三万五千骑!为了这次的北伐大战,马岱动用了手中所有的三万铁骑,又借了5000擅长骑射的羌骑,凑成三万五千骑,利用张任的策应悄然南下,发动了对夏侯渊的雷霆一击。
“还没有迟……”马岱犀利的目光已经看到了远方战场地厮杀,鼻子里也已闻到了浓郁难散的血腥气。天狼长枪凌空虚刺了一击。马岱厉声长喝道:“杀~~!”
没有任何阻挡,奔腾的骑兵狂潮很快地来到了潦水西畔。
被尸体和杂物阻断水流的潦水,连这些见惯血腥的铁骑都感到恻目。可以想见,这里曾经经过了什么样的惨烈厮杀,那些来自异域他乡的同袍们,究竟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挡住了强悍地敌军?
河对岸,一些川军士卒正想办法把岸上的尸体和木料推入河中,以此为铁骑渡河铺平道路。
这是一条以成千上万尸体填出来渡河之路!
“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马岱仰天长啸后,挺枪第一个跃下了这条“尸堤”
数万铁骑一齐纵声狂吼,为阵亡的同袍招魂,表示对他们的敬意,随即再如潮水一般地涌下了河岸。
稍微集结2000余骑后,马岱也不等待后继的铁骑,当即以2000余骑列成一个锥形阵,狂卷向前。
后方的铁骑登岸后,也是每集结2、3000骑后,就列阵发起冲锋。一个又一个的巨锥。源源不断地刺向夏侯渊的儿心脏”部位。给其以致命的攻击。
当超过万数的西凉铁骑加入到战场后,脆弱地平衡终于被打破了————从开战至今,一直处于优势。一直压制着吕蒙和张任地夏侯渊,终于彻底丧失了优势,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西凉铁骑撞开了曹军的盾阵,撞开了曹军的枪矛,撞飞了一个又一个地曹兵,随后又践踏着他们身体。
狂沙苍狼战旗直接指向夏侯渊的帅旗所在,马岱领着数百亲卫铁骑破开重重巨浪,狂放地扫过战场。
天狼长枪如草原上猎食的狂狼,以那犀利嗜血的獠牙,撕破一个个猎物的喉咙。最后瞄准了那头最大的。
夏侯渊已经对步卒的突围不报希望,他一狠心,就准备率骑军先行撤退。
必须要保留军力,才有可能守住长安,守住潼关。无论如何不能让马岱的铁骑介入到中原战场,否则这势不可挡的狂潮将会彻底地改变战局。
然而,此刻连骑军的撤退都变得那么艰难,他们被吕蒙军卒如附骨之蛆一般地纠缠着,难以脱身。
“夏侯渊~!”愤怒地狂吼声中。马岱寻着了自己的目标,破开阻拦,劈头一枪刺出。
“马岱~!”夏侯渊刀若迅雷斩出,虎目中同样满是怒火。
“锵~!”尖锐的金铁撞击声响起,耀眼的星花四射。
两匹良驹同时退却了几步。
夏侯渊的右手不自然地轻颤了一下,但随即又是一刀斩出。疲劳,夏侯渊此刻明显感觉身体疲劳的影响,仅只与马岱接了一手,他就感到自己处于劣势。但再怎么劣势,还是必须打下去,否则一切皆休。
两头雄狮疯狂地撕咬在了一起。刀枪相接,星花闪耀不断。
此时,夏侯尚和韩德突然领着数十骑攻了过来,迫使马岱不得不暂做退却。
“叔父,您速速率领部分精骑撤回长安,此出交予侄儿抵挡!长安事关大局,不可有失,若无叔父,定难固守。”夏侯尚焦急恳求着自己的叔父,“请叔父大局为重!”
情知夏侯尚说的在理,但夏侯渊还是无法弃侄子和自己的部下于不顾,咬牙再三之后,他才痛下决心,领着一千余骑脱离了战场。
拼死抵抗地夏侯尚、韩德,逐渐地被越来越多的西凉铁骑所淹没。
最终,韩德被马岱一枪刺穿了咽喉,突围无望的夏侯尚选择了自刎身亡,参军蒋济被俘。
潦水一战,吕蒙、张任以付出一万二千人伤亡的巨大代价,成功地滞留了夏侯渊,使其精锐几乎尽丧,一万六千余骑步军,仅余千余骑撤出。
而且,还并非真正的逃脱……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一章
战场上的杀声逐渐小了下来。
这场事关雍州归属的鏖战,已基本落下了帷幕,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厮斗。势不可挡的铁骑狂潮在摧毁了顽抗的曹军之后,又带着漫天的烟尘向长安方向席卷而去。打扫战场的后继事宜,则是留给了荆扬军与川军。
仗终于打赢了,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无比的疲劳、困倦、饥饿顿时在身体上浮现了出来,许多军卒当即瘫倒在地上,动也不想再动一下。
放在平时,早就有将领军官呵斥这些士卒了。但此刻,却没有人多说什么————八个多时辰的连续厮杀,而且面对的是强悍的夏侯渊部精锐曹军,放在常人早就崩溃了。这些无畏的勇士,能够坚持到这一仗打赢,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一部分体力和精神状况较好的兵卒负责收拢俘虏,为受伤的同伴包扎伤口,同时整理战场上的尸体和兵器军械。
虽然已经是初春,但关西的这片旷野却看不倒什么绿色,满眼皆是红色,血色的红……
“张将军,子明……”马岱挂起天狼长枪,跃下战马,满怀歉意地向张任和吕蒙拱了拱手,“都怨马岱来得迟了,才连累你们损失如此沉重……”
马岱和吕蒙早已相识,彼此间关系还算不错,但跟张任却是初次见面,称呼上因此有所差异。
“马征北说哪里话?!若非马征北赶来得及时,夏侯渊这厮此刻恐怕已经全身而退,末将和吕平南这么多将士的阵亡就等于全然白费了……”张任拱手还了一礼,疲倦却喜悦的面庞上,流露出川中汉子特有的爽朗笑意。川人虽然保守排外,但只要认准了朋友,却也是相当豪爽。
“原本以为有足够的时间把夏侯渊拖住,直到马将军赶到。没想到,夏侯渊居然如此精明,他的骑步军如此强横,搞得张镇西与吕蒙狼狈不堪……”吕蒙并不以先前的被动战局为耻,爽快地一笑,“说起来,马将军其实还比蒙预料的早到了。不过,也幸亏是早到了!”
“其实。末将还应该感谢马征北……”张任点了点头,接口说道,“我川中将士,与夏侯渊算是有很深的恩怨。此次出征北伐,上上下下都是憋着一口气,想要一雪前耻。但正如吕平南所说,此人用兵精明强悍,相当棘手。任自知单凭一己之力,难以洗刷前耻,此次三万大军出川。与夏侯渊实际交手只有十天。就已经折损了八成儿郎。”
略显无奈地摇头一笑,张任很诚挚地继续说道:“如果不是马征北,恐怕是旧耻未雪。新辱又生。真是那样,张任也就没脸再见川中几十万父老了!”
说罢,张任躬身就准备向马岱行谢礼。
马岱一把托住张任,同样诚恳地笑道:“都是自家人,称什么谢。不是张将军和子明苦战,夏侯渊早就溜回长安了,马某来了也没有用。”
说到这里,马岱突然皱了皱眉头:“总是这样称呼,张将军,、,马征北”实在太别扭了,还是直接叫表字吧……”
张任看了看马岱。又看了看面带微笑地吕蒙,爽快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片刻后,三人几乎同时大笑了起来。
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无须悲伤,至少暂时是如此。等仗彻底打完了,等敌人彻底被打垮了,到那时候,才是哀悼亡者之时。
而现在,就该放声大笑。笑着去面对下一场的战斗……
“可惜,还是让夏侯渊这厮跑了……”马岱扼腕轻叹道。西凉铁骑虽然已经朝长安方向追击过去,但之前夏侯尚的奋战还是拖延了近半个时辰。有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差,想追上全骑军撤退的夏侯渊,希望已经不大了。
“这倒未必……”吕蒙嘿嘿一笑。
“子明有什么安排么?”马岱眼睛一亮,急声问道。
“蒙尚有8000余兵马驻防于长安之西,用作提防长安、潼关、青泥隘方向曹军东来援救夏侯渊。纵然是在昨夜苦战之时,蒙也未曾调动那部兵马!”吕蒙淡然着说道。
“这么说来,夏侯渊仍然有可能遭遇阻截?”张任也兴奋了起来。
“如果夏侯渊手中有3、4000骑,想拦住他难比登天。不过,他身边只有一千来骑,就未必拦不住了……”吕蒙点头说道。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追上去!”张任一拍大腿,长身而起。
“也好!”马岱也站了起来,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战场,“但这里怎么办?”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乘夏侯渊精锐丧尽,以最快速度兵临长安,叩击潼关。大败之下,长安人心军心必乱,有很大地机会令守军不战自溃。长安一乱,又能够波及到潼关,说不定连潼关都能够一举拿下!”吕蒙拿手中的小树枝在地上划了几个圈,沉声说道,“而关键就在于,动作一定要快,不能让敌军有喘气的机会。”
抬头看着马岱和张任,吕蒙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关西,曹军已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兵力,这里的兵马不用担心会遭袭。但一时间,他们也无法彻底恢复。依我的看法,不如就让他们一面清理战场,一面稍做休整。至于我们,可先行随铁骑攻打长安和潼关!”
“这法子成!”马岱第一个点头表示了认同。
张任也随即点头……
当马岱、张任、吕蒙一行赶到距离长安还有不到刃里的地方时,一个惊人的好消息传了过来————脱离战斗的千余曹军精骑,在即将到达长安时,遭遇吕岱部的伏击阻截。筋疲力尽地精骑,无论抗衡吕岱占据绝对优势地生力军,一战而溃。
溃败途中,征西将军夏侯渊落入陷坑之中,其后虽竭力反抗,但仍被生擒。
闻听此讯,无论是马岱,还是张任、吕蒙,都欣喜若狂。
夏侯渊是曹操宗族大将,无论是军中的地位,还是统军用兵能力,在曹营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能与之比肩者,也就仅只有夏侯惇和曹仁两人而已。像曹洪、曹休、徐晃、臧霸等人,都与夏侯渊不能相比(地位,或是在能力上)
也正因为如此,曹操才将夏侯渊当做手中最犀利地兵刃,每每将最关键的战事交托于他。正如此次的北伐战事中,夏侯渊等于是独自负责抵抗西线的三路大军。
这样的重任,纵然是夏侯惇与曹仁也无法相比。
而事实上,夏侯渊也没有辜负曹操的信任,他几乎以一己之力打垮了吕蒙和张任两路大军。以两万多精锐之师,将六万荆扬军和川军压制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马岱及时赶到,整个战略计划,整个关西战场,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形。
如果硬要找出夏侯渊的失策之处,大概就是他在战略上太过急于扭转西线战局,略显草率地发动了对张任的那一击。
夏侯渊的就擒,从影响力来看,甚至还要超过其麾下两万余精锐骑步军地覆灭。从这一刻起,关西实际已不在曹操的控制之中了…………
三万余铁骑的兵临城下,让整个长安乱作一团。
而当昏迷不醒的夏侯渊,及夏侯尚、韩德尸身被西凉铁骑呈列在长安守军跟前时,包括雍州刺史张既在内,长安上上下下的官员将校心若死灰,面白如纸。甚至有人当场昏厥了过去。
雍州的擎天巨柱已经倒了,整个西线战事的擎天巨柱已经倒了!
长安完了,雍州完了,整个关西、关中都完了……
惊人的恐慌在一瞬间传遍了全城。长安乱成了一锅粥,局势全面失控,任张既如何努力,都无法稳定住局面。
留守的军卒中,除了2000精骑外,剩余地几千步卒多半是新兵。敌军的攻城还没展开,他们的心理就已经崩溃了!
面对无数官员士族提出的请降要求,张既只能徒呼奈何,他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
最终,张既及一些不愿投降的官员将领,在2000精骑护卫下,出长安东门,逃往潼关方向去了。
张既一离开,主降派的官员当即遣使与马岱联络。在得到一定的承诺后,他们开城出降。
长安随之告破!
大汉的西都被收复了!……
攻破长安之后,马岱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领军直接杀向潼关。
铁流滚滚,势不可挡!……
虎牢关前,夺关的强攻之战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而同时,陆逊统领的两万兵马,在阳城、荥阳一线死死地钉住了曹操亲自统率的三万大军。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二章
“文和,荥阳、阳城有什么动静么?”曹操抬头看向掀帘入帐的贾诩,沉声问道。
贾诩先是轻施一礼,随即轻摇了摇头:“斥候回报,两城敌军没有丝毫外出的迹象。此外,屯守嵩高山要道的敌军也是如此……只是锦帆水军对颖水的巡防似乎大大增强,看来陆逊是铁心不准备理会我军的佯击了!”
“居然会如此……”曹操轻捋颔下已现花白之色的长髯,蹙眉说道。
顿了顿,贾诩继续说道:“丞相,怕是这条围魏救赵的计策已经被识穿了。陆逊此人年齿虽轻,却擅长统兵,颇有智计。想要设计他,并非易事。刘备帐下将佐如云,能特地留他来阻挡丞相大军,必是有所把握。
观其往日之用兵,可知其人惯于谋定而动,后发制人。当年十数万蛮军进袭荆南之时,据闻陆逊曾坐视孟获拿下武陵三一(1/3)之地,以致荆州上下怨声一片,数十位州郡大吏上表刘备请罢陆逊都督职。若不是刘备用人不疑,陆逊或许已因此事被罢为庶人。
但纵是如此,陆逊其后依然退而不战,直至时机完全成熟,才骤然发起雷霆一击,尽溃十数万蛮军,斩毙孟获。由此足可见其隐忍之功。对上陆逊,一般计策很难成事……”
贾诩最后的话其实已经稍有不敬,因为这所谓“一般计策”正是出自曹操之手。
曹操原本是想摆出佯装反攻襄城、宛城,截断刘备大军后路的架势,以攻敌必救迫使据守阳城、荥阳的陆逊南下,借此来破敌。
但这条围魏救赵的计策,却在陆逊面前碰上了壁。
而事实上,在受阻的这六天时间里。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能用的计策。曹操都使用了;正攻、奇袭,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但最终还是无法突破陆逊的阻击。
纵然知道虎牢关正在遭遇疯狂的进攻,曹操也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阳城、荥阳地内应找地如何了?”思索了片刻后,曹操木然问道。
“暂时还未有消息……”贾诩看似浑浊的眼中,不为人见地闪过一丝阴霭,随即略显踌躇地回道。”丞相,以诩之愚见。这内应……还是不找为妙!”
曹操只是将深浅难辨的目光投在了贾诩身上,却没有说话。
贾诩暗叹了一声————曹操确实已经……老了!
其实贾诩自己比曹操还要大上近十岁,不过从外表看来,却是颠倒了个个。
现在的曹操,虽然言行举止间英雄之威犹在,但却已大不如前。
连年的在外征战,沉重的军政事务,越来越严重的头风顽疾。令这位纵横天下几十年地绝代豪雄过早地衰老了。
换在五年前。曹操恐怕在第一时间就能领会贾诩为什么会劝阻使用内应的计策……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贾诩还是不动声色地回道:“阳城、荥阳新被刘备攻占,人心定然不稳。我军可借此复夺城池固然不假。但以陆逊地智计。也必会对此大加提防。他甚至有可能以此将计就计。反算计我军……”
沉吟片刻后,曹操不得不承认贾诩分析的正确性。对上陆逊这种擅长后发制人的敌手,太过主动确实不是上策。但问题在于。曹操拖不起……
虎牢关险要坚固,又有曹洪亲自把守,照说应该勿须担心。然而,一旦刘备真有办法攻破虎牢关,曹洪手中的兵力恐怕也就损失得差不多了。届时洛阳就形同虚设,关中也将易手。
依照眼下的态势,稍大规模的失利,就很有可能引起曹操治下人心和军心的崩溃。如此一来,整个战局就不堪设想了。
曹操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出现,为此。他必须确保虎牢关无失。
“难道……只能用强攻不成?”思来想去之后,曹操喟然叹道。
事实上,在接战之初。曹操就是选择地强行突破,但在陆逊缜密而顽强地防御下,感到实在棘手才想到计取。没想到折腾了六天,最终还要回归到老路上来,让人实在很难甘心。
“……也只能如此了!”贾诩点头说道……
虎牢关下“咚咚咚……”战鼓猛烈而雄浑,仿佛要将天穹撞开一个大窟窿。
“呜~呜~!”号角激昂而高亢,犹如直冲云霄的九天龙吟。
数万荆扬将士纵声怒吼。狂放的声浪聚成一道道遮天蔽日地磅礴巨涛,以摧枯拉朽之势不可阻挡地撞向虎牢关。
往日里似铁地虎牢雄关,在这一刻竟似在无助地发抖,颤栗…………
虎牢关上看着关下的情形,几乎所有的曹军将士都无法遏止那发自内心,笼罩全身的彻骨寒意,一个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有个别新兵甚至裆部已经隐显湿痕,不知明的液体从裤脚处溢出。换在平时,早有人嘲笑起来了,但此刻,却没有人说什么,因为他们自己也在胆怯。
视线内,巨大的奇特的投石机昂首向天,一台接着一台,密密麻麻。重达百余斤的石弹整整齐齐地垒放着,一堆一堆地犹如一座座小山一般。
在石弹的旁边,还有一些不知名地物事,由于距离太远,并不能看清。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498…499…500…”一名曹军都尉逐一地数过去,最后艰难地说出了一个数字,“5000?!”
整整500台投石机!
前几日,刘备军在攻关时,最多不过使用200台投石机。但饶是如此,便已经把关上的守军砸得近乎喘不过气来。
惊人的射程,巨大的石弹。刘备的投石机已经超出曹军的想象。
在第一天遭遇这种投石机的轰砸时,关上曹军还曾嘲笑敌军在那么远的距离下开投,只是白费工夫。
但当铺天盖地的石雨真正落下时,他们才知道什么是噩梦,许多人当场被砸了个血肉横飞,甚至连反击都组织不起来。
亲临城关督战地曹洪,见此情形恼怒不已,立斩了十数人后。才稳定住了局面,随后慌慌张张地展开反击。利用虎牢雄关的高度优势,曹军霹雳车成功地砸毁了敌军十余台投石机,但自己的损失却要大上几倍。
如果说第一天还能有所收获,接下来几日的战果,简直能让曹洪呕出血来————测试出对手的最大射程后,刘备军把投石机拉到了曹军霹雳车射程之外开砸,居然也能勉强够着城关。
这么一来,曹洪就彻底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上的门楼、扶墙、瓮城被砸塌、砸毁。看着惊恐不安的士卒被重达百余斤的巨石轰成肉饼。
曹洪很不幸运————由于没有料到刘备大军会突然转向攻打关中。领教过刘备军新式投石机地徐晃一时间忘记了把这一情报知会曹洪。随后再要知会,条件已不允许。如果能预知这一情况,曹洪还能有针对性地做些准备。至少可以给麾下军卒做点思想上的动员。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关隘倒是没有出现实质性损坏,守军的士气却被打得低落无比。不少人甚至听到类似石块撞击的声音时,就会腿肚发软。每天的早晨,就是噩梦的开始。
有几次,曹洪就忍不住想要率军出关,将那些该死的投石机全部砸成稀巴烂。但理智告诉他,狡猾的敌人恐怕已安排好一切,就在等待他出关的那一刻。
想到此,他只得按捺住心性。将全部怒火撒在那些推着喷缊车、冲车前来撞击关墙、关门的敌军身上。
“狗娘地刘备,狗娘地张飞~!”此刻,曹洪也数清了敌军投石机的数量,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眼中除了无比的恼怒之外,也隐含着一丝无奈。
如果说前几日地攻打算是试探,那么,从今日起,真正残酷的血战就会来临……
土丘上。
收回眺望关隘的目光。大哥转头看了看排列整齐的投石机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冲我缓缓点了点头。
我一抬手,高高扬起手中蛇矛,直指向天,随即重重地压了下去。
传令士卒迅速挥舞地手中的两面令旗。
只一瞬间,鼓角声沸腾了起来,犹如天崩地裂一般。
“放~!”文聘猛振右臂,声嘶力竭地狂吼道。
“放~!”“放~!”“放~!”
指挥投石机的各部将校异口同声地狂吼起来。
“嘎吱~!”骇人的声响中,500部投石机开始了嗜血的疯狂咆哮。
和着惊心动魄的呼啸,500颗巨大的石弹,势如狂雷地飞向了苍穹,升到了最高点后,一路翻滚着,带着九天雷霆之怒,狠狠地砸向了虎牢关地雄伟关墙。
碧蓝的天空,一时间竟然被漫天的石块遮蔽了起来,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轰轰轰……”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的巨石都撞上了关墙。那突然爆发的巨响,掩盖住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战鼓声,号角声,喊杀声,哀号声……全都不闻,充斥在耳朵中的,只有这巨大的轰隆声。
哪怕是夏日里惊人的炸雷,也比不上此刻地巨大轰隆声。这不是人间该有的声音,它只该属于地狱。
铁闸一般的虎牢关,在这轰隆声中,颤栗了,动摇了,痛苦地哀号了……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三章
勿需将校们下达什么命令,关上的曹军士卒动作迅速展开闪避。
几日的攻防战中,守卒们对如何躲藏敌军恐怖的投石算是有了些经验。
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无碍,至少能减少受伤的几率。
多半人是蹲下身子,背靠女墙躲起来,也有人藏匿在门楼中。但几乎无一例外,人人都怀抱兵器,两手捂在自己耳朵上,以此来抵消飞石撞击关墙的巨响对耳膜的刺激。
那声音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攻防战的第一日,就曾有新兵被这震耳欲聋的巨响给吓傻了。
将校们也各自寻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藏身起来。一百多斤的大石,带着俯冲的势头砸下来,力道绝对不下千钧,碰着必死,挨着就伤,硬扛简直就是送死。
“轰~!”数百块巨石重重地撞上了关墙,天崩地裂的轰隆声中,整座雄关似乎都在摇晃着。
早已凹凸不平、满是砸痕的关墙,承受着狂风骤雨式的巨石轰击,发出痛苦的低嚎。
落在关上的百多块巨石,与青石地面撞击出片片星花,庞大的石身在冲力的趋引下不停朝前方滚动,崩裂出的碎石片激飞如刀,四处乱飞,不走运的曹兵被割得手背、脸颊上血痕累累。滚动的石头撞上障碍物后,总有十几、几十块会反弹回头,如果碰到这种情形,守卒就只能自认倒霉。动作稍慢就非死即伤。
数块石弹准确地击中门楼本就受过重创的左上角,伴随着巨大地声响,引起了规模不小的崩塌,差不多四分之一个楼顶荡然无存。附近的士卒狼狈逃窜,以躲避坍塌下来的石块木料,但仍有数人稍慢成了牺牲品,被砸成了肉团,血肉模糊。几名士卒盯望着自己被砸烂的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号。
所幸,虎牢关总体建筑足够牢固,厚实的女墙勉强能够承受飞石那恐怖的冲击力。躲下女墙下地士卒们虽然心惊胆战、恐惧不已,但多半还能安然无恙。
第一拨的轰砸终于熬过去了,许多人的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了冷汗。纵然是经历过多次战事的老兵,也从没见过这样惊人的场面。
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乘着间隙,曹洪微微探出头,观察关下的情况。视线内,刘备军并没有乘机出动冲车来撞击关门,而是继续准备着下一轮的投射。
不过。令曹洪大感惊讶的是。负责投射的敌兵不知用了什么把戏,居然将石弹点上了火。
火弹???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曹洪有时间去思考这里面地,第二轮地轰砸开始了。
经过第一轮的试射。荆扬军的投石机校对好了角度和高度,第二轮地投射基本都是往关上招呼而去。这一次,降临的是一团团火球,来自地狱的狂暴火球!
蔚蓝色的天幕上,布满了火流星,百点千点的火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而恐怖的痕迹,曹洪嗓子眼发干,心中生出非常不妙的感觉,但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
关下的荆扬将士一时间也呆住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张开嘴,摒住自己的呼吸,直直地盯望着满天流星降临虎牢关的壮观景象。
这一刻,时空突然定格。远远望去,数百颗火流星聚成了一颗巨大地彗星,以无可抵挡的架势,朝关隘撞去。
片刻后,流星落地。光华四射。
曹军士卒浑然不知所措,落在眼前的这一个个“流星火球”到底是什么?下一刻,地狱已经降临……
撞击上地面的“火流星”第一时间散裂了开来,主球体仍然朝前滚动,但无数的小火球却是无规则地四处迸发。但凡是所有被碰到的东西,全部都被烧着,兵器、衣物、人、甚至连石头似乎都被点燃。
上百颗“火流星”的同时撞击,激打出的小火球几乎布满了整个关楼。
躲在女墙下的曹兵,根本是躲无可躲,许多人地衣物、毛发当场就被燃着,瞬间之后就成了火人。他们惊恐万分,绝望地凄惨哀号,扔掉手中的兵刃,有些人倒地不停地打滚,希望能够扑灭火焰,有些人则站起身扑向自己的同伴,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但这一切,却都是于事无补。曹洪根本不曾料到虎牢关会陷入到火海之中,因而也就谈不上准备什么灭火的东西。而且纵然准备了,也难以在巨石的轰砸下保留下什么来。
火人的滚动奔走,让不少原本未曾着火的人也被殃及,混乱进一步加剧。
麻烦还不止这些,火光之中,一股股的浓烟在弥漫。烟雾呛眼呛喉,更散发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闻之欲吐的恶臭。不少人没有被火烧着,却被这奇特的臭烟黄倒……
曹洪捂住鼻子,命令亲兵即刻下关招呼其他军卒准备各种灭火的器物。此刻,他自己不能下关,否则士卒们就更加撑不下去了。
这时,又一轮的火流星从天而降。
无数的人形火炬在凄惨的哀号中,跑动着,挣扎着,甚至有人直接从七、八丈高的关墙上跳下来,宁愿被摔成肉酱,也不愿忍受这烈火的煎熬。
遭遇五轮火流星的洗礼之后,虎牢关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从初时的震惊恢复过来后,数万荆扬军卒纵声狂呼,既为己方拥有的强大武力而发自内心地感到自豪,又为那些负责投石的同袍呐喊助威。
投石兵平素里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在很多战斗时根本派不上用场,以至其他军卒都有点不大待见。
但眼前这500炮(石炮)齐发。火流星烈焰焚关的壮观场面,恐怕许多人终此一生都将无法忘怀。如果没有投石兵操控的这些恐怖“神兵”单以步卒强攻似铁的虎牢雄关,跟自杀都什么区别?
“咚咚咚……”文聘看得兴起,推开两名擂鼓士兵,劈手取过两柄鼓捶,口中一边怒吼,两手如飓风一般。疯狂地敲打起了巨型战鼓。
和着文聘,其他地战鼓也纷纷加快敲击的节奏,鼓声由雄浑变得高亢,急促的频率能让人的心脏爆裂开来。
投石兵们劲头更足,不顾额头、面颊上渗出的汗水,动作娴熟、步调一致地进行投射准备,随即在一声声怒吼喝令中,整齐地完成了新一轮的轰砸…………
大哥大概是长时间摒住呼吸,突然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没想到,火弹居然有如此威力……”
“恩……”我点点头。轻应了一声。眼前的这一切。也让我深深地惊住了。
事实上,以投石机投射火弹,正是出自我的提议。
经过器械坊半年地努力。才发明出现在所使用的这种的火弹。这种火弹是用一块大石为核,然后用油泡过的麻绳层层包裹石头成一球体,当中放置了一些储油的小陶罐和特征的黄烟材料。投放之前,用火燃着,算好时间后将其抛投出去。基本在麻绳即将被烧断的前后,火弹恰好击中目标,这时陶罐破裂,油料四溅,便如开花弹一般,炸裂出无数火球。可以令躲藏在女墙下的守兵无所遁形,其杀伤性自然不言而寓。
这一次,是火弹第一次正式在战场上使用。
我虽然曾见过几次试射,但那时最多也仅只有十余架投石机而已,跟眼前这500架齐射的壮观场景完全不能相比。
除了震撼,我无法使用其他词汇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不过,火弹地威力固然不小,但其制作、运输却也同样繁琐。以我军随军所携带材料制作出地火弹,只能供500架投石机完成20轮投射。
而此外。其他普通石弹也并非用之不竭。
照今天这个架势轰砸下去,至多三天,恐怕就再也找不出可供使用的石弹。
也就是说,我军必须在这三天之内,攻破铜墙铁壁一般的虎牢外关。惟有如此,才谈得上继续进攻随后地几道内关……
眼见火弹已经被投射了十五轮以上,我再次挥动手中蛇矛。
伴随着令旗的不断挥舞,数十辆重型冲撞车冲出了军阵,缓慢地朝关下推进过去。一队队手持盾牌的步卒紧紧跟随在攻城器械的侧后方,井然而有序。
两个强弩兵方阵移到了投石机的前列,迅速列城攻城射击阵型——云阵,引弦待发,随时准备压制来自关上的敌军。
火流星依然在天空中呼啸。一次次的撞击过程中,绽发出它们最为灿烂的光辉。
最后一发火弹划破长空后,真正的夺关之战开始了……
投石机的轰砸已经停了下来。连续21轮地投射,已经将投石兵们的体力消耗殆尽。
关上,一片烈火。
关下,大大小小的投石滚得到处都是,尤其是关墙脚下,石头甚至垒积成堆。加上先前几日愤耙车的填埋,关前的沟壕几乎已被整条填平,彻底失去了原本的阻敌作用。而那面吊桥,也早已在飞舞的巨石下,被轰成了稀巴烂。
清理出道路后,重型冲撞车开始了对关门和关墙的撞击。厚实的关门,在连续几日地轰砸里,一直都是重点照顾的对象。虽然有门洞做为掩护,但也不免伤痕累累。
“咚~咚~!”巨型的撞木重重地撞击着。一声声巨响,便犹如关门痛苦的低吼。
“嗾嗾嗾……”无数的飞钩被手弩射上天空,随即钩扒在了关上的女墙隙缝中。
身手矫健的士卒口衔短刀,迅速地沿着绳索攀爬向城关……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四章
被曹操多次加固的虎牢关,实在是高得有点离谱,很难造出可供登城使用的云梯来。
一般情况下,攻击方也只能指望先用攻城器械填平沟堑,再撞开关门,进而冲进关内。不过,如果无法压制关上的守军,纵然填十万人进去,也未必能够撼动这座关隘。
而这,也正是虎牢被称为天下雄关的原因所在。
但在今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经过20轮火流星的疯狂轰击,虎牢关上早已成了一片火海。成百上千的曹军士卒化做了火中冤魂,无数防御建筑变成了一片片废墟。
熊熊肆虐的火焰,恶臭眩晕的浓烟,炽热而稀薄的空气,弥漫四溢的肉焦气息,将虎牢雄关变成了人间地狱。
幸存的士卒恨不得能够插上翅膀飞离这片人间地狱,哪里顾得上去抵御敌军的进攻。
乘着这样有利的时机,荆扬军发起了潮水一般的攻击。
关内,部分曹军想尽一切办法地加固关门,视线范围内能够找到的障碍物全被拿来堵在了门后。但饶是如此,在巨型撞木一次次的沉重撞击下,关门还是不住地发出“嘎吱嘎吱”的痛苦呻吟,变得摇摇欲倒。
无数的飞钩弥补了云梯高度不足的缺陷,经手弩的发射,它们已经凿住了女墙的隙缝,垂下的绳索铺平了登城的道路。
早已经过多番训练的登城士卒,身手矫健如猿猴,动作迅速地沿着绳索向关上攀爬。由于不用担心守军的攻击,攀爬的过程相当顺利。
除了少数人因为飞钩固定不牢而在攀爬中坠落外,多半士卒成功地登上了关楼。
登关的士卒全部以湿布蒙覆口鼻,衣鞋也是呈半湿状态,其目的就是为了在关楼的火海中能够立稳脚跟,并最终控制住关楼。
王平第一个爬到了关上。因烈火的烘烤,女墙地砖石开始变得灼热。王平登城的地点,恰好就是最为灼热的一处,以至双手的手心被烫出许多水泡来,但他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这些一般。稍微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后,王平当即厉声呼喝其他登上关楼的士卒向自己靠拢。
很幸运,由于关上的可燃物并不是太多,“火流星”狂袭所带来的焚关烈焰逐渐在变弱,有些地方地火焰甚至已经熄灭。火海被隔成了一片一片。但是,那浓郁的烟雾却没有消散半分,如果不是有湿布捂住口鼻,想在这里呆下去,实在是很难想象。
除了刚刚攀爬上来的荆扬士卒外,关上几乎看不到一个囫囵人影。
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一些在烈火中做最后挣扎的曹军士卒,但很显然,想从火中脱困已经完全不可能,连同伴都抛弃了他们。有些人完成最后一次挣扎后。就再也不动了。任由那熊熊烈焰将自己的身体化做一团黑炭。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尸体,还是尸体。而且是最惨不忍睹的那种尸体。
王平的眉间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忍,但也只是瞬闪即逝。在这块战场上,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由不得半点同情不忍。
登上关楼荆扬兵越来越多,稍做集结后,立即从无火的地方寻找石阶下关,直接杀奔关门处,籍此接应关外的同伴……
关内一片混乱,来来往往的曹军士卒撞做一团。许多人脸上都难消惊悸之色。
适才那犹如天罚一般地“流星火雨”实在太过令人震撼了。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卒,这样地恐怖场景都是头次得见,谁能不惊,谁能不怕。
更要命的是,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刚才的那阵“流星火雨”是由敌军地投石机抛射而成,以为真是上天降下的恶兆。
“列阵,列阵。都把阵型列起来!”
“把这些狗娘养的全杀了,全杀了……”
浑身是血的曹洪挥舞着手中大刀,如同一个狂暴的魔神,声色俱厉地咆哮着。在第三轮火流星降临之前,亲卫们就将曹洪拖下了关楼。
但他也没能全身而退————面颊多处被石砾擦伤,身上的衣甲有多处被烧着,左手背的皮都被烧焦了一块。此外,一名忠心耿耿的亲卫以化为肉饼的代价,奋不顾身地挡下了一块巨石,否则曹洪能否安然站在这里还是两说?
惨重的伤亡,非但没有令曹洪胆怯,反而彻底激怒了他。
连续有上百名奔突散逃地士卒被曹洪下令斩杀后,其他的曹军将士终于被镇住了。他们逐渐地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恐惧,组织起来,攻向那些登城入内的荆扬军……
“不要恋战,搬开那些东西,打开关门,打开关门……”
王平一刀将正面的敌卒砍成两截,左手盾牌猛地砸在另一名敌卒的脸上,将整个人砸得倒飞开去。抽了个空,他转头冲军司马薛无(书友大雪无痕6663客串)狂吼道。
虽然不停有荆扬兵沿着绳索爬上关墙,加入到王平的队伍中,但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没有办法彻底压制住对手。随着曹军反击力度的加大,攻进关内地士卒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毕竟,他们只有千余人,曹军却有上万人。
但是,如果能打开关门,一切将发生变化。己方的六万大军只要能冲进来一万人,就可以彻底改变局面。
“杀光他们……”薛无领着数十名悍卒,势如疯虎一般扑向拼死守卫在关门前十数名曹军……
“冲过去,冲过去,不能让敌军打开关门……”曹军厉锋校尉王双挥舞一柄六十余斤的大砍刀,率领本部兵马疯狂地向关门方向靠过去。
王双部是曹洪麾下最为精锐的兵马,先前几日一直都驻守在关楼上。在敌军投石机的轰砸下,也遭受了一定损失,曹洪心疼自己的精锐,才于昨日将他们撤了下去。
这一决定的正确性,在此刻才得以验证————如果未被撤下,在今日的“流星袭城”中,王双部不亡亦残。
身材魁梧的王双犹如一头出闸猛虎,大砍刀上下翻飞,所向披靡。
他麾下的悍卒也深受鼓舞,奋死拼杀。
一声异常尖锐的金铁撞击声后,王双身形稍晃,抬眼怒视前方,知道自己遇上了对手。
王平连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脚步,心里虽然吃惊于对手力道的强悍,但他生性坚毅,眼中并未流露出半丝惧色。
微一打量了面前的强敌,王平毫不迟疑地再度挥刀攻了上去。一连十数刀,刀刀见劲,招招搏命,王平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生生将王双逼退了几步。
“杀……”怒不可遏的王双,突然暴喝一声,运足全身力道一刀劈出。
手臂剧颤,王平硬咬牙关,努力控制住不让手中环首刀飞出去,但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王双得势不饶人,飞起一脚,正中王平的肋部,顿时让他变成了滚地葫芦。
连滚了五、六步,直至撞上了一名亲兵,王平才止住了滚势。右手拉刀,成半跪姿势,王平吐出了一口鲜血后,不屈不挠的倔强目光再次瞪向了王双。虽然主动借滚势抵消部分力道,但王双刚才那一脚,还是踢断了王平两根肋骨。
巨大的疼痛,令王平额头布满了汗珠,太阳穴上的经脉全部爆突了出来,但他甚至没有呻吟一声。
“……”强忍着无比剧痛,王平在两名己方兵卒的搀扶下强行站起身,再一次扑向对手。
荆扬兵们也发狂了,厉声嘶吼着与曹军混战在了一起————没有退路了,挡不住敌军,打不开关门,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生与死的抉择!……
薛无率领的悍卒终于杀光了最后的几名守门曹兵,他们拼命地搬动起堵塞在门口的障碍物来。
“咚咚咚……”撞木冲击的声音近在咫尺。
“快搬,快搬,全部搬光,打开关门……”薛无一边抛扔着石块,一边急切地呼喝道。
突然间,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小腿,让他险些跌倒。一旁,多名士卒也在闷呼声中一头栽倒在地,身上多出几支羽箭。
见短时间内实在无法冲破王平的阻截,曹洪情急之下,拉了百多名弓箭手对关门口十余步的范围内展开了无差别的射击。
利箭呼啸着,带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搬,搬…继续搬,打开城门……”薛无浑然不顾飞舞的羽箭,加快速度清理关门前的障碍物。
两支羽箭同时插中薛无的后心,他奋尽最后的力量扔掉一块石头,才重重地倒了下去。
“轰~!”几乎就在薛无倒下的那一刻,厚重无比的关门终于被撞开。带着无奈痛嚎,庞大的关门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带起漫天飞尘……
下一刻,战鼓如炸裂的狂雷一般隆隆地滚过大地,虎牢关下庞大的步兵方阵开始摇动,乍看上去,仿佛整个平原都晃动起来!
喊杀声惊天动地,数万荆扬军士兵如潮水一般向虎牢关席卷了过去。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五章
关门倒下的那一刻,曹洪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似乎被炸了一下。
如果说早先的烈火焚关让虎牢关的防御力大打了折扣,那么此刻再失去关门的阻挡,作为虎牢关最大屏障的外关,便彻底等同虚设了。
“杀~~!”一股郁结之气盘绕在胸口,曹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两眼充满了血色,突然间,他如受伤的猛兽一般狂吼了起来。
“杀~!”厮杀最前方的王双部悍卒齐声怒吼,人性中凶狠的那一面完全地展现了出来,一个个就如同饿狼一般疯狂吞噬着面前的血肉……
“杀~!”荆扬士卒毫不示弱地厉声狂吼,以力相敌。能从六万余大军被选中作为登关的尖兵,他们自然也是军中精锐。人数上虽然暂时处于劣势,但关门已经被打开,后继的同伴将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直至敌人淹没。
胜利就在眼前,岂能退让半步!
荆扬兵们三、五人一组,列成最小单位的战阵,相互配合,同攻同守。各个组之间又彼此策应,共同抵挡着优势敌人的猛攻。
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满眼的血迹,满眼的断肢残体。
鲜血飘洒在空中,再经阳光的映照,显得那么鲜艳,那么夺目……
“射,射,射……”
曹军弓箭手在曹洪的狂暴的厉喝下,拼了命地引弦开弓,无差别射击的范围不断扩大,甚至连王双的精卒也逐渐地被覆盖于其中。
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堵住关门。否则一切皆休!曹洪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什么也顾不了了。
数百名刚刚登上关楼的荆扬士卒,见下关的石阶已经挤满了人,索性从身后地背囊里取出早已上好箭的六矢连弩,居高临下地朝远方的敌弓箭手倾泻着箭矢,以此来支援苦战中的同伴。箭矢交错飞舞在空中,如密集的飞蝗。”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一名军司马拖着王平急退几步,险险地躲过了大砍刀的劈斩。十数名荆扬士卒一拥而上。奋不顾身地与王双拼斗在了一起,令他无法继续追击王平。
“喽罗,给我滚开~!”王双也被激出了火气,一意要斩杀王平,沉重的大砍刀被挥舞得如同风泼,不甚费力地斩杀了两名敌卒,声若巨雷地咆哮道。
其他荆扬兵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王双地悍勇,仍然前仆后继地冲上来,疯狂地刀劈枪刺。
王双的亲卫也迅速冲了过来,与这些荆扬悍卒缠斗在一起。王双则乘机欺身直接迫近王平。大刀势若风雷地斜斩而出。
那名军司马情急之下。就想把搀扶着的王平丢给其他同伴,自己上前挡住王双。
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王平,却先一步反手一把推开了那军司马。
蹒跚着脚步迎向王双,对那迅疾力沉的刀势不闪不避。
“噗~!”伴随着刀刃入肉的声音,数抹鲜血飞溅而起。
“杀~!”一把撺住那柄切入小腹的大刀,王平横眉怒目,困兽般狂吼一声,手中环首倒奋尽全力直接刺向王双的胸膛。
浑然未料到对手会来这么一手,更没想到王平会如此狂悍,王双稍稍一发楞,待回神时,王平的刀锋已经逼近。
尽管慌忙地扭转身体。但肋部还是难逃被划一刀的命运。愤怒已极地王双,手臂一发力,竟连人带刀地将王平挑了起来,随即猛地甩向了天空。
身体如破布落叶一般倒飞在空中,径直朝坚硬地关墙撞去,虽然知道撞上肯定是脑浆迸裂的结果,但王平已经无力再做自救,深插入腹部的那一刀让他地生机迅速地流逝。
数十名荆扬兵惊骇地看到王平鲜血淋漓的身体从自己的头顶飞过,却来不及做些什么。只能绝望地悲呼出声。
眼见就要撞上关墙,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疾探而至,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王平腰间的绦带,随即稳稳地接住了他。
“文将军~!”已然绝望的士卒化悲为喜,欣喜若狂地高喊了起来。
“你们几个,速速护卫子均到一旁救治!”文聘勒马而立,一探王平的脉搏后,神色凝重,厉害喝令道,“动作要快些,莫要挡了大军入关的路。”
“诺~!”当即有十数人上前接过王平。
虽然是刚刚策马冲进关内,但文聘一眼就盯住了刃余步开外的王双。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导致王平重伤垂死的罪魁祸首。
“闪开!”断喝一声后,文聘策马冲开人群,刀若流星直取王双地头颅。
忍住肋部的疼痛,王双急退几步后,大砍刀横斩向文聘的战马。
战刀转刃上挑,架住大砍刀后,文聘冷哼一声,刀锋顺势削了下去……
这时,越来越多的荆扬兵沿着洞开的关门,冲进了关内。
“杀……”庞德领着两千余铁骑直接洞穿了王双部曹军的阻截,呼啸奔驰着冲向曹军的深腹处,犹如一道洪流,汹涌澎湃地冲激着敌军,势不可挡。
攻城夺隘不是骑兵的长处,但既然关门已经开启,横阻在铁骑面前的障碍就不复存在。
任你雄关如铁,健骑随我纵横。
曹军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地士气和斗志,随着这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的涌入,又有了低落和涣散的趋势。
当人数的优势被一步一步地逆转后,特别是还要面对庞德的铁骑,曹洪想把敌军赶出关去的希望变得越来越不切实际。
战线不住地朝内部推进!……
一刀劈落面前的敌骑后,曹洪却也被对方地战马冲了踉跄。
难道,难逊…难道虎牢雄关要葬送在自己手中?难道关中要葬送在自己手中?关中没了,关西又该怎么保?
战稳身子后,望着周遭败坏不已的战局。曹洪郁闷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能正常抵抗的士卒已经不到六成,另外四成士卒不顾命令开始后撤,更有少部分人干脆地选择了弃械投降。曹洪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些软骨头全部砍了。
“轰~!”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多块大石从天而降,将数名铁骑连人带马砸成了肉饼。
这是怎么回事?曹洪蓦然回首,却发现投石来自身后两百多步远的第一道内关之上。在那里,似乎有不少军卒在谁的指挥下展开防御。
内关的高度只有两丈半。虽然跟铁闸一般的外关全然不能相比,但至少是个屏障。而且,内关上也不乏防御工事。如果利用得当,或许真能抵挡住敌军眼前地这一拨攻势。
至于依靠这道内关能支撑多久,已经不在曹洪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能多撑一天,就是一天。失去了虎牢关,失去了驻守虎牢关的大军,洛阳就等同于不设防。
退与不退,没有什么分别了。如果失去关中,曹洪自感再没有脸面逃往长安去见夏侯渊。更不用说去面对曹操。
“撤进内关。撤进内关……“部将戴陵自愿率领本部兵马会合王双部一同阻挡敌军,为曹洪退进内关争取时间。来到内关下,曹洪抬起头。发现正指挥霹雳车和弓弩兵远程打击敌军的将领,原来是年仅22岁的昭信校尉王基。
王基被调入曹洪麾下仅只三个月。由于太过年轻,而且相貌看起来有些文弱,曹洪对王基还有些不大待见,以为此人不堪重用。
然而,没有想到,在多数将校慌乱失措的此时此刻,王基居然保持出奇的冷静,他没有盲目地救援曹洪,而是先依托内关布置起防御。
这样的举措。无疑是为曹洪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在铁骑和荆扬步卒的疯狂冲击下,王双和戴陵两部曹军就如同惊涛骇浪中地两叶偏舟,上下翻腾,随时都有倾覆地危险。
“锵~~!”王双好不容易才摆脱文聘,正要拖着连披三创的身体撤往内关,却被庞德当头一刀劈了回去。
庞德得势不饶人,板门大刀带着隐隐风雷,一击猛一击地斩向王双,迫得他连连后退。伤口处鲜血不住外溢。
感觉脚跟被一具尸体绊住,偏偏庞德的大刀又狂猛无比地斩下。
无奈之下,王双只能借跌倒之势来躲闪大刀。
但这一决定,却让他后悔莫及。
身体触地后,王双正准备翻身爬起,却不想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重重地踏在了他身上。
强忍着疼痛,王双抬眼上看————文聘一只脚踏在他地胸口,刚,毅的面庞上一片肃杀之色,右手紧握大刀高高扬起。
“不……”王双骇然大叫,却丝毫阻止不了文聘的动作。
文聘毫不容情地运刀狠狠插进王双咽喉处,随即顺势一拖,将那颗满脸骇色的头颅割离了颈脖。
“令明,幸好你拦住了这厮!”挑起王双的头颅提在手中,文聘冲庞德说道,“子均折在了这混蛋手下,生死还不知道。”
庞德微一点头,转头看了看那道内关,沉声说道:“有些麻烦了……”
文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吐了口唾沫:“外关都丢了,居然还想靠几道破内关来挡咱们,曹洪这厮脑袋烧坏了!”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六章
虽然文聘对曹洪妄想据守内关继续顽抗嗤之以鼻,但事情的进展,却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年轻的王基所表现出的沉着冷静,甚至连曹洪这个沙场宿将都感到吃惊。
不久之前,王基果断地下令落下关闸,将没有来得及入关的数千曹军彻底隔在外面。随后,任这些被关在外面曹军将士如何哭喊、哀求,甚至是威胁怒骂,王基都毫不动容,拒不开关。有多位曹军将领因部下无法入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遭着敌军无情地屠戮,气愤焦急之下,就差点跟王基动手。
但曹洪却知道,王基没有做错————如果关闸落得稍晚一些,荆扬军就有可能和外面的曹军一同冲进内关。如果真是那样,虎牢关将再无曹军半分立足之地。
而现在,至少还存有一线生机!……
“射,射,射……朝人多的地方集中射击!”
“霹雳车不要停,继续砸~!”
王基手持长枪,声色俱厉地不断下达着命令。虽然曹洪已经进入内关,但王基并没有将指挥权移交出去,甚至还没有机会去向曹洪去见礼。在他的眼中,只有那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
关墙上有七、八部霹雳车,关后的大道上还陆陆续续有一些霹雳车摆开架势,疯狂地将一块块石弹抛上了天空。
在先前多日的攻防战中,曹军霹雳车几乎没能派上什么作用,但此刻,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羽箭飞石,倾泻如雨……
一颗石弹重重地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荡起的土尘石屑搞得文聘灰头土脸。
“娘的,居然连自己人都不管了,这些曹狗……”挺刀接连格飞了三支羽箭后,文聘怒不可遏地叱骂起来。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敌军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这满腔的怒气还是无法褪去。
因为有那3、4000被“遗弃”的曹军挡路,荆扬军纵然想攻打内关也无从展开。相反,曹军却可以肆意地使用投石和羽箭攻击荆扬军。由于冲进虎牢关的兵马越来越多,人员分布太过密集,曹军的投石羽箭几乎是例无虚发。
箭支还容易格挡,但那些从天而降地7、80斤重的石弹,却可以轻易将一个健壮军卒砸成肉泥,甚至在滚动时。还能再伤及数人,实在防不胜防。
“仲业”必须尽快将那些曹军清理掉……”庞德策马返驰回文聘身旁,沉声急道。
“我知道……”文聘点点头,“令明,骑兵现在派不上用场,你先带铁骑退出去,请主公和将军尽快调些投石机过来,砸烂曹洪这混蛋。这里交给我来……”
“恩……”庞德知道文聘说的在理————由于内关的关闸落下,铁骑已经失去了冲锋的空间。再呆在关里。也只会碍手碍脚,不如全部交给步卒。
两千余铁骑迅速地掉头朝关外退去,腾出了空间。
“结阵。密集结阵……”
“盾兵格挡来箭,注意闪避投石!”
“弓箭兵齐射,给我压制住关楼上的霹雳车和弩箭!”
文聘面目狰狞地厉声狂吼,接连下达着命令:“喊话,让那些被关在外面的敌军尽快投降,滚出关去。不投降的,全部格杀!”
文聘地命令在一声声的呼喊中,迅速被传递了下去。杀进虎牢关内的荆扬兵逐渐地改变了先前的凌乱阵势,彼此策应着组成了简单的战阵。
几队弓箭兵列成射击阵型后,动作整齐引弦开弓。朝关楼方向开始了抛射……
“呃~!”
“啊~!”
连续的惨叫声中,数十名曹兵中箭倒地。这些人多半是弓箭手和投石兵,防护能力极差。
敌军这么快就做出调整,令王基颇感诧异。但他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当即调了一批盾兵护卫在弓箭手和霹雳车的前方,同时下令准备滚油、铅汁和火把。
一支狼牙以超出寻常箭矢许多的射程和速度,突如其来地扎向了王基的胸膛。还未待他回过神来,一柄大刀已经替他斩落了来箭。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地上的断箭后,王基这才抬头看向自己地救命恩人。”……曹……曹将军?!多谢曹将军相救……”
没等王基身体躬下来,曹洪已经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谢什么谢?你指挥得不错,能挡住这些荆扬狗么?”
王基稍一迟疑,还是低声回道:“末将也只能说尽力了。如果得不到其他援军,单靠关内地守军,恐怕只能撑得了一时……”
放在今日以前,如果听到王基说些话,曹洪很可能会劈头一阵臭骂。但此刻,如果不是靠着王基的沉着冷静,这一仗十之八九已经彻底失败了,曹洪也不好责骂什么,而且对方的分析也并没有错。
突然想到了什么,王基急切地对曹洪说道:“曹将军,请您速回洛阳,统调各郡县兵马前来增援虎牢关。这里就交给末将和其他几位将军扼守酬”
“不必多说了,关在我在,关失我亡!”曹洪猛一摆手,神情决然地说道。为了拒敌于境外,曹洪集结了两万五千大军固守虎牢关,连洛阳甚至只剩下了5、6000兵马,司隶境内根本已经筹不出什么援军?曹洪知道王基这一提议地真实意图,其实是想让他先行撤离业已陷入困境的虎牢关……
面对敌方的武力迫降,被“抛弃”在内关下的3000余曹军一片茫然。从关闸落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陷入进退无门的窘境中。
战?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和意志:降?主将曹洪就在关楼上,其往日的积威让这些曹军仍心有余悸。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们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认为很可能下一刻曹洪就会开关让他们进去。而且,关楼上的霹雳车和弓箭手也让他们有所顾忌。
在战与降之间,他们犹豫着。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头。
但,这一犹豫,却最终断送了他们地性命。
他们想等一等,文聘却已经等不下去了————多拖一刻,就会有数十,乃至上百地荆扬儿郎葬身在飞石羽箭之下。
“杀~!全部格杀,一个不留!”文聘眼中冒火,愤怒地狂吼道。
“杀~!”无数人齐声呼应。狂暴的喊杀声直卷苍穹。
荆扬兵们已经被投石箭袭打出了火气,他们将这股邪火全部撒在了眼前这些犹豫不决的曹军身上。愤怒的火焰,迅速将这3000余曹军吞噬了下去……
“不要杀,不要杀,愿降,愿降……”
迟疑不决的曹兵们胆寒了,恐惧了,他们不再犹豫,争先恐后地抛下兵刃,蹲下身体。请求活命。
但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寻不来…
荆扬兵们毫不怜悯地将手中长枪刺入对手的胸膛里,将刀锋砍在对手的头颅上。将弩箭射入对手地咽喉中……
炽热的鲜血漫天飞舞,那场景,无比地妖艳,无比的恐怖……
终于知道活命机会已经失去,剩余的人再想反抗,却发现幸存的同伴已经寥寥……
“撞开关门,爬上关墙,杀~!”
“盾兵掩护,弓箭手上前,压制住关上的曹狗。射死他们!”
文聘怒睁双目,大刀高举在手,厉声高呼道。
百多名荆扬兵抛出飞钩,凿稳墙垣后,迅速向上攀爬起来。
另外一部人则将地上的死尸沿着墙跟堆垒起来,达到一定的高度后,搭着人梯,直接强行登关。
两根巨大的撞木也开始对准封锁道路地关闸,狠狠地撞击。
关楼上地弓箭手和霹雳车无法近距离攻击。但曹军也并非无计可施。
“把油倒下去,全部倒下去!”
“木头砸下去……只王基声嘶力竭地厉吼道。滚烫的沸油不住自关楼上倒下,闪躲不及的荆扬兵在一瞬间就被烫得皮开肉绽,哀号连连,一个个倒载下去,在地上不停地滚动着。
巨大地擂木紧接而至,声势骇人地砸倒一片人。
随即,许多火把从关上被丢下,顿时变成一片火海。一些身手敏捷的士兵连滚带爬地拖着受伤的同伴躲开,但还有一些人被裹在里面,犹如人形的火炬,痛苦地挣扎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熊熊的火海,成了一片隔绝带,将关墙保护在其后。成千上万的荆扬兵看着近在咫尺的关楼,除了弓箭手一拨又一拨地发射着羽箭外,其他人只能干瞪眼。
关楼上的曹军乘机将箭矢和石块疯狂地倾泻下来……
“他娘的!”见到己方这么多人马居然被曹军这点小伎俩给阻挡住,文聘怒不可遏地叱骂道。
掉转头,见一队士卒扛着云梯正朝这边赶来,文聘跳下战马,扔掉大刀,急步迎过去。劈手抢过一把云梯扛在肩上,右手又取过一面皮盾,文聘破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关墙冲过去。
亲兵们察觉了文聘的意图,想要阻拦却根本拦不住,只能各持刀盾,紧紧跟随护卫在他地身旁。
挥舞盾牌档开无数羽箭,文聘来到火海前,扔飞云梯,准确无误地架上了关楼。
“跟老子一起冲!”踢起地上的一柄环首刀,衔在嘴中,文聘毫不畏惧地朝关楼上爬了上去。
“冲啊~!”稍微一楞神后,荆扬军卒立时回过神来,前仆后继地跟随着文聘冲向关墙,那熊熊燃烧的火海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这时,数架投石机已被荆扬军卒抬进了关内,在距离内关墙三百步远的地方架设了起来。
石弹被放上后,投石机开始了愤怒的咆哮……
“这混蛋……”亲眼目睹了文聘的疯狂举动,曹洪既惊又怒,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将这个悍敌嚼成碎片。
正是因为文聘的疯狂,使得整个荆扬军都疯狂了起来。
你可曾见过用身体扑火的悍卒?你可曾见过扛持撞木、以身蹈火海撞击关闸的悍卒?你可曾被滚油烫伤后仍然沿着云梯攀爬登关地悍卒?
你可曾见过临死之前仍然拖着敌兵滚下关楼的悍卒……
这一切,就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
狭路相逢勇者胜。
王基无力地轻轻摇头————此刻的厮杀,已经超出了兵法谋略的范畴,不能用常情来理会了。这一战……没有希望了!
面对这样疯狂的悍敌,曹军士卒震惊了,动摇了,胆怯了……弓箭兵的的手在发软,失去了准星,霹雳车被砍成了一堆碎木……
“文聘~!”
“曹洪~!”
两头愤怒的雄狮疯狂地撕咬在了一起……
日渐西垂,余晖如血!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七章
关墙下的火焰渐渐地熄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处火苗还在跳动,灰黄的城墙因为烟熏火烤和溅血搏杀而斑斑驳驳。
折毁的刀剑和长矛反射着血一般落日余晖和那微弱的火光,为这片虎牢关内的血肉杀场凭添几分肃杀的气息……
战局渐趋明朗————越来越多的荆扬兵爬上了关墙,他们不断地压缩着关楼上曹军的生存空间;他们不断涌下石阶,扑向更深处的曹军;在里外的配合下,他们破开了第一道内关的关闸,如潮水一般地淹没了一群群的曹军……
此消彼长!曹军的士气迅速地消退,已经没有多少人对固守虎牢关还抱有希望。失望,恐惧,惶惑……曹军将士的心头被种种负面情绪所笼罩。
对手每前进一步,曹军就要退却两步,防线全面动摇……
从一些新兵开始,开始出现曹军士卒不理睬上官的喝令,不顾一切地朝后方溃逃。他们的溃逃,又不可避免地对其他曹军产生了冲击,有不少人逐渐地被裹挟于其中……
人就是这般奇怪————纵然在最困难的时刻,如果周围的人没有放弃,他们自己往往也会咬牙坚持下去;但是,只要一个人带头退缩,则会河堤破口一般,缺口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大,乃至整体崩溃。
曹军就面临这样一种情况————溃逃的人越来越多,任将校军官们如何怒喝、如何动手斩杀,都无法扭转这一势头。少数士卒在情急之下,甚至对上官和督战队反戈一击起来。
胜负,成败,在这一刻已经不存在于这些曹军士卒的脑中,他们所在意的,仅仅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谁敢阻挡他们逃命,谁就是敌人……
曹军的混乱。更助长了荆扬军的士气。
激昂的战角如汹涌的狂潮席卷向浩瀚无垠地苍穹,回荡在晚霞满天的天空中……
两把环首刀不断地猛烈碰撞,刀刃处早已布满了缺口,如同锡子一般。
文聘和曹洪同时以刀身柱地,急促地喘着粗气。两人的盔甲上都是满是血迹,有自己的,有对方的,更多的却是来自两军的士卒。文聘的左臂和肋部。各有一条深可见骨地伤口;曹洪的面颊、”、腹和胸口处,同样也是削弱模糊。
两人的激斗,由关楼到关下,甚至一直到第二道内关,都没有停歇一刻。曹军虽然被杀的节节败退,曹洪却没有在文聘吃多少亏,两人的苦战,基本是两败俱伤。
其间,双方都有士卒前来助战,但杀到最后。两人还是面对面。
“曹洪。第二道内关也破了,你败局已定。虎牢关你守不住,洛阳、司隶你同样守不住。曹操。大势已去了!”文聘抬起头,厉声喝道,“你现在弃械归降,还为时不晚。文某可以在主公和张征西跟前求个情,留下你的性仓——…”
不待文聘说完,曹洪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横眉怒目地回道,“曹家没有这样的无胆匹夫。今日一战,除死方休……”曹洪何尝不知眼下的战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何尝不知道虎牢关已经无法固守。但这一切已经无从扭转……
“杀~!”文聘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激赏之意,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片刻停顿。
“杀~!”曹洪大刀倒拖在身后,刀锋在青石地面上划出无数星花在一片狼奔豕突地混乱中,文聘和曹洪犹如两颗璀璨夺目地彗星,狂暴无比地撞击在了一起。
“铛~!”“铛~!”“铛~!”
瞬息间,两把战刀就撞击了数十次,刀锋间散溢的凌厉杀气弥漫四方,让周围的两人亲兵看得瞠目结舌,焦急不已。亲兵们都想上去接应。但几次尝试之后,他们无奈地发现————根本近不了文聘和曹洪地身体。
亲兵们所能做的,只是不让其他人冲扰到两人的死战。
一次最为猛烈的撞击之后,两头猛虎错开了身形。
曹洪略显苍白的脸上,也不知道是喜是悲,抬头看了看苍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突然间,大刀从手中掉落,身体笔直地后仰倒了下去。
这时,余晖的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了天际。
文聘转过身,看了看曹洪,缓缓弯腰,用左手拣起了随同邮黔的右臂掉落的环首刀。
“杀~!”一声虎啸震动长空,文聘单刀支撑身体,如同雕像一般矗立,头颅却高高仰起着…………
到第二天黎明时,虎牢关的攻防战斗才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至此,虎牢这座天下雄关终于控制在了我军手中,通往关中的门户已经洞开,大汉地东都洛阳已经近在咫尺。如果马岱、张任、吕蒙那里也进展顺利,雍、司两州的光复就是指日可待了。
胜利固然可喜,但所付出的伤亡,却让人的心情无法真真正正地轻松————前前后后近十日的攻防战中,我军付出九千余人阵亡的惨重代价。尤其是从昨天到今天,这一整天,就填进去了八千多人。
建威中郎将王平重伤医治不及,已经在凌晨两更时离世。
平北将军文聘痛失右臂,身披数创,仍陷入昏迷状态,生死不知。
另有校尉、都尉级将领阵亡十一人。
曹军方面,自曹洪以下,共阵亡一万三千余人,其中有四千余人是死在“火流星焚关”的时候。而这,正是夺关之战的关键所在。如果不是在一开始就将虎牢关的外关楼变成一片火海,使得曹军最大地仰仗化为乌有,纵然付出五倍、甚至十倍的伤亡,我军也未必能够拿下这座天下雄关。
此外,包括昭信校尉王基在内的八千余曹军或被俘,或投降。
守卫虎牢关的曹军,只有三千余人外逃。但他们能否真正逃脱,恐怕还得看庞德的铁骑是不是答应?……
两万余具尸骨,墙壁、房屋、地面……满眼的血色,不计其数的箭矢石块、刀枪剑戟,印证了在虎牢关所进行的这场惨烈战事。
或许还许多年后,人们都不会忘却…………
虎牢关这里激战正酣的同时,沙摩柯的无前飞军也于成皋之西伏击了一支由河内郡渡河南下,准备救援虎牢关的曹军,溃其大半。
而陆逊那里,也跟曹操在荥阳打得不可开交。虽然局面略显被动,但陆逊韧性十足,死死地拖着曹操,令其无法西进救援虎牢……
拿下虎牢关之后的当日,大哥即以大汉朝大将军、大司马的身份,再次书告雍、司各郡县,号令数十万官员士民即刻与黄武伪朝廷划清界线,出迎王师光复两州。但凡弃暗投明者,皆既往不咎。
北伐前夕,大哥也曾有过一次起草檄文公告天下,文中内容与这一次基本相同。不过,由于曹操的严厉控制,檄文的传播范围很有限,所起的效果自然也不甚佳。
今时不同往日,失去了虎牢关的巩卫,失去了曹洪的大军,关中门户大开,防卫力量极度空虚。这时的一书文告,所能起到的作用甚至要超过数万大军。
第二日,凌统、贺齐、司马懿率领一万精锐步卒出虎牢关,与庞德的铁骑一并,先行进击洛阳。
第三日,大哥在虎牢关前,为以王平为首的阵亡将士举行了简单丧礼。他们的骸骨,将在北伐大战结束之后,选择适当的时机迁回寿春英魂陵。
第四日,我和大哥统领大军开始朝洛阳进击。文聘和其他的重伤将士则被留在了虎牢关养伤……
正如所预料的,虎牢关的失守,曹洪的覆亡,在司隶境内造成了相当于七、八级地震一般的混乱。混乱之余,看清楚形势的官员士族,多半明智地选择了自己的立场。
沿途所经的关隘城池,几乎都是望风而降。庞德和凌统、司马懿他们,甚至已经兵临洛阳城下。
待大军兵进至偃师之时,一个惊人的喜讯经由庞德的斥候传了过来————虽然暂时还未得到证实,但洛阳一带盛传马岱的铁骑大军业已连续攻克长安和潼关,目前正在狂攻函谷关。
初闻这一消息时,非但大哥,连我都有点不大敢相信。但接踵而至的信报,却让人不得不相信了……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八章
一连数日,曹操的右眼皮始终跳动个不停,令其大感不寻常,心中隐隐感觉生出一个念头————似乎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联系到当前的大势,如果真有“不妙之事”十之八九恐怕是应在各地的战事上。
留镇许昌的荀攸,几乎每日都会将豫、兖、青州的战况,以流星快马的方式通报予曹操知晓————关羽、赵云、黄忠、魏延这几路敌军虽然近来攻势骤然变猛,大有一举包围并拿下许昌的架势。不过,夏侯惇、曹仁、臧霸稳妥防守,大致还能顶得住对方的进攻。
既然东路和中路无碍,那问题只能是出在西路了。由于陆逊的封堵,细作无法自由来往,曹操已经多日没有得到虎牢关那里的情报了。
至于镇守关西的夏侯渊那里,更是十余天来音信渺茫。
虽然这里不排除敌军封锁消息,通讯艰难的缘故,曹操也同样对夏侯渊和曹洪的能力抱有信心,但战场形势复杂多变,谁也不敢肯定会发生什么?
得知了曹操的忧虑后,贾诩一边以乐观的分析来进行劝慰,一边安排细作通过多种途径,加紧对雍、司两州的打探。
根据近两日陆逊军所流露的一些蛛丝马迹,贾诩经过仔细思索,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推测————虎牢关很可能已经失守!但在未确认之前,他实在是不敢将这个推测告之曹操,只能尽量希望是自己估计有误。
但细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探回的消息,却最终证实了贾诩的推测。
现实,正朝最残酷的那一面发展…………
帅帐内,除了曹操和贾诩之外,只有曹休、曹真、许褚等五、六位亲信重将。气氛,显得异常的压抑、沉闷……
“……虎牢关已经失守,刘备、张飞似乎正领军东进。准备继续攻击洛阳……”贾诩声音低沉而缓慢地禀报道。
从贾诩的表情里,曹操和曹休几人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心理准备。
但真正听到虎牢关沦陷的消息时,他们还是觉得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震得整个人都楞住了。
“虎牢关那般坚固险峻,怎么会失守?”近几年已经沉稳许多的曹休,犹如炸裂地火药桶一般,第一个冲贾诩质问起来。
“详情……诩也不知,但虎牢关的沦陷应该不假……”贾诩缓缓回道。
“那洪叔怎么样了?”曹真急声询问道。
“有传言说……“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引起什么。贾诩还是必须要回答,他只能将口气故意放得不确定些,“曹将军已经……阵亡!”
帅帐内变得出奇安静,死一般的安静,甚至人的呼吸声都显得那么清晰。
“这不可能……”好一会后,曹休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安静,他失态地上前一把揪住贾诩的衣襟,厉声喝问道,“这绝对不可能!贾诩,你敢造谣生事??”
贾诩也不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曹休。感受到来自主位的目光后。他又转头看向曹操。
曹操也不愿意相信曹洪已经阵亡,但贾诩地目光却告诉他————这消息,纵然不是绝对准确。至少也有七、八成的可信度。
有那么一刻,曹操脑中一片空白,随即心如刀绞,那巨大的哀伤悲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曹洪不是一般的将领,是曹氏的宗族重将。在宗族中,他也是与曹操关系最亲近的兄弟之一。
自当年讨伐董卓之时起,曹洪就跟随在曹操左右南征北战,东伐西讨,立下功勋无数。更数次救曹操于危困之中。这份情谊,绝非一般宗族子弟可比。
曹操缓缓闭起双眼,垂首艰难地摇动头颅,身体甚至在微微颤动。
“丞相,丞相……”察觉到曹操的异常,曹休顾不得再与贾诩纠缠,急忙上前几步,关切地呼喊道。
“子廉……”毫无征兆地,曹操仰天高呼一声。随即整个人昏厥了过去。”丞相,丞相……”帐中顿时大乱。
贾诩暗叹一声后,急步出帐呼唤大夫为曹操诊治,并严令守卫帅帐左右的虎卫军封锁消息……
曹操昏厥,对荥阳的攻击自然无法正常进行。但为了不引起军中的混乱和陆逊地注意,曹休、贾诩仍然安排了一定程度地佯攻。
半天之后,曹操转醒,虽然他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但曹休、贾诩几人却都能看出“虎牢失守、曹洪阵亡”的噩耗给曹操所带来的打击。
似乎就是在半天多地时间里,曹操就衰老了有两、三岁。
“文和,若刘备真拿下了虎牢关,为何不将此消息通传天下,借以打击我军士气?”曹操似乎是从噩耗中恢复了过来,虽然神情略显颓萎,但神智却还保持着冷静清醒。
“或许……他是想等拿下洛阳之后,再一并通告天下。如此一来,更能起动动摇我方军心民心的不良企图。”贾诩早想过这个问题————曹洪的死,虎牢关的丢失,对战局本身确实非常关键,不过,对于天下的士民百姓而言,这或许算不上什么。因为,在普通人看来,虎牢关仅仅是一座关隘,曹洪也只是曹操麾下的一员大将罢了,而洛阳则完全不同。
尽管近二十多年来多次毁于战火,虽然不复见鼎盛时期的繁华,但是……洛阳毕竟是大汉朝的东都。自光武中兴以来,大汉历十二朝,两百余年,定都于此。从某种意义上讲,洛阳就是大汉朝的象征。
一旦洛阳的所有权发生了变更,必然会引起天下地大震动,人心民望将会进一步向刘备倾斜。到那时,曹、刘之间的对峙局面,恐怕就很难维持下去了……
“恩……”曹操点了点头,从软榻上强撑起身体。肃立一旁的许褚赶紧拿了一件裘毛披风”卜心地为曹操裹上。
“文和,你看洛阳能否守住?”曹操吩咐曹休拿过地图。铺放在腿上。
“单凭洛阳附近的兵马,恐怕很难挡住刘备、张飞的大军,尤其是曹将军……”提到曹洪时,贾诩留意到曹操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痛之色,“不过,要是夏侯征西能对洛阳有所援应,再从河内、河东尽可能调些兵马南下,或许能够据城固守些时日。若日后中原战局有所改观。逼迫刘备撤出关中,也并非不可能……”
凝望着地图思索了片刻后,曹操点头说道:“即刻传令田豫,命其督领两万兵马自孟津渡河南下,增援洛阳。至于如何增援,由他自行便宜行事。”
贾诩点点头。
“自明日起,全力进攻荥阳,命公明前来增援……”……
议事结束后,贾诩走出帐外,抬头望了望乌云遮月地夜空。不为人闻地轻叹了一口气……
洛阳城陷入了空前的慌乱。城中的官员士人惶惶不可终日,仿佛末日即将来临一般————长安丢了,潼关丢了。虎步关西地征西将军夏侯渊成了敌军阶下之囚,马岱那势如狂潮的西凉铁骑已经杀到函谷关。如果不是函谷关地势险要,又有扬烈将军高览拼死阻击,噩梦一般的铁骑洪流恐怕已经杀到了洛阳城下;虎牢关丢了,前将军曹洪阵亡,守卫虎牢的两万五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而由敌军大酋刘备、张飞率领的十万(诈称)大军则已经到了洛阳城下,其前锋万余兵马甚至早几日前就开始了围城。
关西已经丢了,关中亦危若累卵……谁能拯救洛阳?谁能拯救关中?
相形之下,城中地百姓倒是没有那般惊恐。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期待————都说刘大将军治下的百姓生活殷实富足,荆州和扬州甚至被人称为人间天堂……换一换主君,是否会有更好的日子过呢?……
河南尹(河南郡主官,掌管洛阳附近的二十一县)徐宣的右手轻轻颤动,感觉掌中的一纸绢书,简直比千钧巨石还要沉重。
这已经是敌军的第三封通牒,而且是出自刘备的亲笔。与前面两封通牒有所不同的是,刘备亲笔的这封,言辞相当恳切。不是在逼迫,而真正是在说服,以大义社稷来说服。
数十双眼睛在盯着徐宣。这些人或者是州郡大吏,或者是洛阳城中地名门大阀。此时此刻,他们都在等待着徐宣地决定。
战?或是降?
洛阳城内只有5000余兵马,城外的敌军恐怕有十倍之众,而且西凉铁骑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潮涌而来,如果开战起来,在场的众人里有多少能坚持到底?稍想了想,徐宣觉得自己只能暗暗苦笑。真到那时,恐怕一半以上地人会从背后反戈一击。
“不若诈降,诱刘备入城,然后以伏兵击之。若能一举将其斩杀,则可立盖世奇功……”有人献计道。
“纵然能杀得刘备,能否杀尽其麾下大军?否则,这洛阳上上下下,恐怕无一人能逃脱屠戮……”河南丞吴灌摇头说道。
“不杀之,可擒之……”
吴灌如同看傻瓜一般看向那人,轻轻问了一句:“可知城外真正统军者是何人?”
“张飞……”话一出口,那人自己闭起了嘴。
连对手都搞不清楚,就妄谈设计:连有几分成算还不清楚,居然还谈论什么“杀之”“擒之”……
厅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之中。
“……我意……”犹豫了许久后,徐宣忐忑不安地看向众人,缓缓说道,“顺应天命,献城予楚公……”
这时,厅内响起了一片松了口气的叹息声……
是日申时,河南尹徐宣遣使出城,约定降期。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十九章
晴空万里,初升朝阳那柔和的光芒,撒落在广袤的平原上,分外的温暖。
两万五千荆扬步卒排成整整齐齐的六个方阵,从洛阳城东的平原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上,无边无际。
刀如山,枪如林,锐利的锋刃反射着阳光,耀眼的寒芒令人不寒而栗。
号角声此起彼伏,悠悠长长回荡在无垠的苍穹里。
军阵的前列,两面墨绿色的大纛迎风徐徐招展。旗下,我和大哥并骑而立,勒马提缰,眺望着城门缓缓洞开的洛阳城。
前日,河南尹徐宣遣使请降,获允:
昨日,贺齐督军万人先行入城,收降洛阳守军,接管防务:
而今日,则是大哥正式受降之时。
大哥表情无喜无悲,目光清澈如水,整个人平静得犹如山中幽泉。
但我却知道,对于光复洛阳一事,他并不如外在所表现出的那么淡然自若昨天夜里,直到极晚的亥时,我巡营归来时,发现大哥的帐内依然是灯火通明。疑惑之下,我入帐探看,看到大哥居然是衣冠齐整地静坐在案前。看到我进帐,大哥才蓦然回过神来。随后,我们兄弟就一直叙话到了天明。
尽管一夜未眠,但大哥的眉眼间,却看不出一丝疲倦之色。也只有内心的无比激动,才能让人忘却身体的疲乏。
这时,贺齐安排的2000军卒已经将通往东城门的道路两侧护卫了起来。
数十位洛阳官员步履沉滞地走出城门。缓缓地朝我和大哥这里走来。为首几人的手中,都捧着类似文册一般的物事。
侧过身,我冲不远处地朱桓微抬了抬手。
朱桓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洛阳光复基本已成定局,甚至城中的曹军都已经被贺齐控制了起来,照理讲应该翻不起什么波浪。但越是到这种时候,反而越不能放松警惕。万一有心怀不轨之人,乘此机会行刺大哥,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种事情。本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朱桓的狼牙营最擅长潜伏突袭,用来防范刺杀同样是再合适不过了。有狼牙兵护卫,再加上我,应该可以将危险减少到最低。…………
距离大哥还有50步左右时,那数十名洛阳官员停下了脚步,随即双膝跪地。为首的官员,高高捧起手中印绶,垂首请降道:“罪臣河南尹徐宣,携洛阳三百石以上官员三十四人。叩拜大将军。罪臣等自感附逆之罪深重。愿献洛阳一城于大将军驾前,乞请大将军受纳!”
大哥翻身下马,大步朝徐宣等人下跪处走去。我毫不犹豫地下马。紧紧跟随在大哥身后……
“诸公能以社稷为念,以洛阳一城百姓为念,免至东都再受战火之苦,其功之大,胜过多矣。”大哥亲自探手托起徐宣,语气极为诚挚地招呼一众官员起身,“诸公都请起……”
“谢大将军……“一众洛阳官员恭恭敬敬地叩了三首之后,才谨慎地站起身子。”今有河南尹印信,及河南郡二十一县户籍图册在此,请大将军查验……”…………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WWW.1……6K.CN(16k.cN.文.學網
待正式的受降仪式完毕之后。凌统将手中大刀刀柄猛然顿地,纵声狂吼道:“大汉~~天威!”
先是数百人,然后是数千人……最后两万五千大军全部动了起来,长武器士卒挥舞兵器顿击地面,短兵器士卒振臂向天。
“塔~塔~塔~!”上万支长兵器同时撞击地面,声音如暴风雨一般撼动大地。
“大汉~~天威!”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声音放到最大,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了起来。雷鸣般的吼声冲天而起,犹如山崩地裂,令天地骇然色兖“大汉~~天威!”接管城楼防务地贺齐部军卒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吼。
“大汉~~天威!”屯防洛阳南门的庞德铁骑厉声狂吼………………
鼓角骤然加剧。数十支牛角战号同时吹响,激昂雄浑的号角声,附和着那一声声的狂吼,久久无法消散。
徐宣为首的数十名洛阳官员骇然色变,两眼发直,身体犹如僵硬了一般……
偌大的洛阳城,除了狂吼声与鼓角声交织回荡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声…………
进到洛阳城内后,大哥前去的第一处地方,就是位于外城的先皇诸陵。
当年董卓火焚洛阳的时候,曾对先皇诸陵进行了劫掠破坏。曹操掌控洛阳之后,曾进行过修复。但由于近年来连绵不绝的战事,曹操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无暇顾及到一些事情,缺乏维护地皇陵显得相当破败凄凉。
跪拜在一座座皇陵前,大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足足半天之后,大哥才离开皇陵。
一出来,大哥就嘶哑着声音对我说道:“三弟,即刻以流星快马通传天下————东、西二都,皆已光复!大汉地社稷……没有完!”……………………………………………………
洛阳光复!长安光复!大汉的东、西二都,全部光复了!
消息如同燎原的烈火一般,由洛阳迅速席卷关中、关西,直至中原、河北、荆益、江东……天下为之震动……
函谷关内。
一卷简书自扬烈将军高览地手中跌落,整个人完全呆住了,随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关楼。
长安、潼关丢了,洛阳也丢了,函谷关成了一座孤关。不能往东、不能往西、不能往南,理论上北面是一条退路,但那里有黄河阻挡。没有足够的船只,没有通晓操船之人,那里就等同于绝路。
一面是马岱、张任、吕蒙,一面是刘备、张飞,完完全全地被包围了。
没有援军,没有补给…………
函谷关下。
马岱、张任、吕蒙放声畅快地大笑。
洛阳也拿下来了,关中战事的了结已经是指日可待了。至多再有一个月,恐怕就能饮马中原了…………庐江。
徐庶一路小跑着,冲进了议事殿。
临朝听政的伏太后,学会讲话不久的小天子,以及那满朝的文武,都将目光投向了大失常态的徐庶。有些人已经隐隐猜到可能北伐战事有什么大进展。
“启奏陛下,大将军业已光复洛阳、长安,东、西二都同时光复了……”徐庶几乎是吼着禀报了这一惊人的喜讯。
厅内一片寂静,还没有人会过意来。
“元直,你……说得可当真?”连最沉稳的张昭也抑制不住激动,声音颤动着问道。
徐庶一扬手中地绢书,异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轰~!”大殿里顿时沸腾了起来。
数十位重臣当场热泪纵横,长哭当庆……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章
东、西二都同时光复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内被张榜通告于庐讧全城百姓。顿时,全城沸腾,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少欣喜若狂,尽皆奔走相告。
鞭炮如惊雷震天,锣鼓似欢庆海洋。
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全城十数万百姓已无不知晓这一惊人的捷报。数万人聚于城中主道,整齐的队伍绵延数里有余,所有人面北而跪,齐呼“天子万岁”、“大汉万岁”他们为北伐将士欢呼,为大将军欢呼,整齐的声音似山崩,如海啸,经久不息地回荡在庐江城的上空。
这样规模的百姓自发集会,本是不被城卫军所允许的。但此刻,没有人会做那煞风景的事情。事实上,城卫军们同样兴奋,同样自豪骄傲,甚至对征战在北伐前线的同袍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嫉妒”
能被这么多百姓所欢呼,是何等的容光!
此次的北伐大战,日后必能永留史册!……
宫殿内,一众朝廷重臣的激动表现,并不比外面的百姓好多少。
数位老大臣甚至在欢喜的泪水中,激动得昏厥过去。
自董卓乱政之日起,大汉朝的东、西二都,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浩劫,多少次毁于战火之中,被多少国贼奸佞所把持……
都城难全,社稷怎安?
而如今,洛阳与长安,终于在真正意义上,再次回到了大汉朝廷的控制之下!
“可以了,可以了!我这老朽之躯,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两都光复,可以闭眼了,可以闭眼了……”一位从昏厥中幽幽转醒的老大臣,老泪纵横地感叹道。
剻越、徐庶、张昭、鲁肃几人相顾对视之后,心有灵犀地一齐点了点头————他们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北伐,没有杀敌冲锋。没有攻城夺隘。但却也以自己的方式为北伐大战顺利进行,做出了谁也无法抹杀的巨大贡献。
可以说,北伐若能取得最终成功,社稷若能完成一统,大汉若能实现他的又一次中兴,剻越、徐庶他们,就将是名留青史的中兴干臣。
若真能达到这样的地步。一生的所学,满腔地抱负。就算彻底地无憾了!
…………
上百匹快马络绎不绝地驰出城门,飞奔向各个方向…………
谯郡(陈国)费亭。
大帐内欢腾一片,关平、全琮、陈武等人振臂高呼,兴奋到了极点。
诸葛亮轻摇羽扇,面带淡然微笑地看着激动不已地诸将,但随即他留意到关羽欣慰笑容之下,隐藏的一丝遗憾。
洛阳、长安全部光复。关中、关西尽在掌握……西路的战局已经取得如此重大的突破。比较之下,东路的进展未免就有点相形见逊。
东虚西实,先西后东。虽然是北伐之前就已确定的大战略。但眼见的兄长和三弟。甚至是其他将领。取得地战绩如此辉煌,向来不甘落于人后的关羽难免会有点遗憾。
很清楚关羽地心思,更知道如何来劝谏自己的主帅。诸葛亮走到关羽跟前,淡笑着说道:“雍、司大局已定,接下来的战事重点,就在于我东线。关西、关中尽失,曹方必然人心大乱。举止失措,东线决胜之时已到。待得西线大军东进之时,君侯正可与主公、将军会师于许昌城下……”
关羽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微点了点头……
如果说曹洪的阵亡是给了曹操重重的一击,那么洛阳、长安,甚至是关中、关西的尽数沦陷。则是在他的心头狠狠地割了几刀。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夏侯渊生死不知的噩耗。
比起曹洪,夏侯渊与曹操地关系还要更加亲密些。在军中地地位也要更加重要。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三人,一直以来都是曹操军中的擎天巨柱,各自督守一方。而论起统军作战的能力,夏侯渊甚至还要胜过另外两人。
正因为如此,曹操才放心地将整个西线地防务交给了夏侯渊。
但如今,居然出现了这样令人无法置信地结果……
贾诩、徐晃、许褚、曹休、曹真等人,想尽一切办法劝慰曹操。
想让他认为这只是刘备为动摇曹军军心,而设计地谣言,不足采信。
但曹操是什么人?!尽管他日渐衰老,身体大不如前,精神状态也不甚佳,但仅从田豫确认洛阳沦陷这一点上,曹操就推断出所谓的“谣言”十之八九是真的————如果夏侯渊还安在,纵然曹洪阵亡,河南尹徐宣也绝不敢轻易地献城投降。
不是被逼到绝路,不会出现这样地情况……
但是,出乎贾诩等人的预料,尽管曹操确认了这一消息,但这一次却没有像得知曹洪阵亡时那般痛心震惊到昏厥。
挥退了所有人,曹操独自在帅帐内静坐了三个时辰。就在贾诩、曹休等人担忧不已时,曹操掀帘出帐,一脸的平静,就仿佛已完全从悲痛中摆脱了出来。先前几日里他略显焦黄的面庞,也变得红润,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四、五岁一般。
更为难得的是,曹操原本那浑然天成地霸气,又重新回到身体中。
这哪里还像是为头风顽疾所折磨,被艰难的战局所困扰,变得日渐憔悴的曹操?
一个又一个的打击,愈发被动的战事,没有击垮这位盖世豪雄,反而让他从逆境中再次奋起,雄风重振!
看到这一惊人的变化,曹休、曹真、徐晃、许褚等人先是一楞,随后却兴奋不已。他们相信,只要有一个健康的曹操,再大的劣势都有可能扭转过来。
比起曹休他们,贾诩却表现相对平静,甚至还隐隐流露出一丝担忧。但他实在是不愿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随着曹操身体地康复,雄风重振,帅帐内的气氛焕然一新,所有的将领都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关中、关西的战局……”提到这两处时,曹操不自然地稍微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话语铿锵有力,“已不可为,继续纠缠下去,再无意义。纵然能够打败陆逊,杀到虎牢关下,一时之间也难以破关而入。西凉马岱定然已经南下,长安告失,罪魁非他莫属。以目下情报来看,不消多日,马岱可能介入中原战场。若我军迟滞于虎牢关下,万一等到马岱赶到,大军前景堪忧。既如此,索性暂弃西线战局,全力应付东线之敌……”
在十数双眼睛的关注下,曹操走到悬挂地图的木架前,指着上面几处地点说道:“若不出我所料,关云长下一步进攻,必指向此处……”
“济阴??”曹休诧异地说道。非但曹休,帐内多半将领都感到惊讶,甚至有人暗暗怀疑曹操是否已经失去正常的思维。根据许昌传来消息,关羽、赵云、黄忠等几路敌军正在夏侯惇和臧霸,兵锋直指许昌。与曹仁激战的魏延,则明显是在策应关羽的进攻。
关羽怎么会突然弃许昌,转而去攻击济阴?
只有贾诩,在淡淡的诧异中,更多却是若有所思。
“从一开始,刘备的目标就不是许昌!”曹操知道众将想的是什么,但他毫不在意,淡然而肯定地说道,“攻打许昌,只是一个幌子,遮蔽曹某视线的幌子。刘备的战略,是分割。分割之后,聚重兵而破之。他的分割计划,西路便是夺阳城、荥阳,进而将关中、关西与我中原州郡分割开来:东路,便是夺取济阴,再将许昌与兖、青诸郡分割开来。先破两翼之后,再合兵进击许昌……”
伴随着曹操分析的深入,众将的表情从怀疑,逐渐变成了震惊……
“短时日内,刘备无法东返,至多是马岱骑军会先行出关,攻入中原。若仅是骑军,还可依地形加以阻击。”曹操的言语,充满了自信的意味,让人不知不觉中就深深地相信,“既然已经识破关云长的行动,再利用刘备东返前的时间之差,便有可能倾力一战,击破东线敌军。而后在许昌城下,与大耳贼决一死战!”
“诺~!”……
定略之后,曹操当即就放弃对荥阳和阳城的攻击,率军返回许昌。
在此之前,已有十数匹快马先行驰往各处。
撤离之前,曹操特地到荥阳城下去一趟,他看到了陆逊。
陆逊仿佛也知道曹操准备撤退了,专程在等着与他一见。
看着城楼上那个白衣若雪的身影,曹操心中一阵感叹————这个丰神若仙的敌将,据闻到今年才仅仅二十九岁。而立之年还未到,却已经是刘备军中的右将军,这一次更是生生让自己撞上了铁壁。无论是智计,还是用兵、统军,陆逊都堪比壮年时候的自己。
这样的年轻才俊,也不知刘备是如何寻出来的?!!……
城楼上,陆逊望着曹操消失的身影,摆了摆手,阻止了部下请求追击的提议。
猛虎虽老,但威风犹在,没必要去冒无谓的风险。
而且,随着西线战局的结束,曹操已经没有可能扭转战局,败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属于曹操的时代,正如那西天的斜阳,快了……
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陆逊走下了城楼。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一章
三月中,河南郡二十一县中,有十余县应大哥檄文而降。
剩余几县的令长严辞拒降,并有意负城顽抗。但很可惜,他们最终未能给曹操献上这最后的忠诚————县中的其余官员和豪族,不愿随这些“顽固不化”的令长成为“与城携亡”的殉难品。他们密谋联手发难,夺取了城池的控制权,并以令长的首级作为向征讨大军请降的礼物……
随着河南郡诸县的陆续归降,关中、关西的广袤土地基本已归于我军掌控之中。剩余的障碍里,最大的那个莫过于由高览扼守的函谷关。
“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
函谷关函谷关扼守情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由于此关是东去洛阳,西达长安的咽喉,素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正是因为函谷关的易守难攻,高览才能凭借弱势的兵力阻挡住马岱、张任、吕蒙三路联军的猛烈进攻。
说起高览这个人,倒也是个颇不简单的角色。论武力,他能够与颜良、文丑、高览并称“河北四庭柱”但与一勇之夫的颜良、文丑不同,高览与张合更加相似,在统军作战上很有一套本事。不过,由于四庭柱中其他三位过于耀眼,高览也就显得不那么出彩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轻视他。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高览原本受命扼守潼关。当日雍州刺史张既逃出长安,率领两千残兵败退潼关时,高览其实可以据潼关来阻击马岱。而且传闻张既就曾要求死守潼关。但高览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弃守潼关,依托函谷关展开防御。
旁人或许会以为高览胆怯畏战,但在我看来,他的这一选择无疑是非常理智的————我那泰山大人被俘,数万精锐曹军覆灭,再加上长安失陷……面对这种种只能用“噩耗”来形容的消息,曹军的军心必定会大乱。
在如此情况下,一旦遭遇马岱铁骑的震慑(骑兵虽然不能强行攻打关隘。但用来动摇军心却是在适合不过了)曹军很可能不战自溃,想要守住潼关,几乎是痴人说梦!
高览看到这一点,才果断地东撤至函谷关,只留少部兵马于潼关作为牵制之用。利用争取到地几天时间,高览稍微稳定了些军心。
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对了————马岱、张任、吕蒙的兵马已经被阻挡在函谷关下有十来天时间。
但是我已经不准备再让高览拖延下去————西线的战局必须尽快结束,这样我才能挥大军重返中原,与二哥携手应付东线的战事……
三月十六日。我引庞德铁骑和两万精锐步卒开赴函谷关。大哥则留在了洛阳。负责坐镇大局,以便尽快稳定住河南郡的局势。
同时,大哥还要在庞统、司马懿的辅佐下筹备另一些事情。诸如暗中联系河东、河内诸士族门阀,以便为在不远的将来,北伐大军进军河北做好准备。
此外,大哥还要尝试着联络一下屯兵河东的曹方并州刺史田豫,看能否游说其倒戈相向。大哥与田豫本是旧识,甚至对其还有知遇之恩。若不是造化弄人,田豫说不定也在大哥麾下效力。但尽管有这么一层关系,大哥要说服田豫归降,恐怕也不件容易地事情。
但这一切不需要我操心,我所要做的。就是尽快拿下函谷关……
两日多后,我领军赶抵函谷关下,从真正意义上完成了高览的合围。
我和马岱、张任、吕蒙他们只隔着一道函谷关,相距不到十里,甚至能够隐隐听到对方的鼓角声。
扎营完毕后,我当即遣使叩关,约见高览。
使者携带了一封我亲笔手书的劝降信件,信中,我没有对高览讲什么社稷大义。百姓疾苦之类的道理。高览不是士人,他只是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将领,社稷大义什么的,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用这个来劝降,只能是碰得一鼻子灰。
身为一个统军将领,尤其是高览这样一个早过血气方刚之年的将领,他所关心在意地东西,会比较实际一些。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能够取得不错地效果。
事实证明,我的预料并没有错————使者平平安安地返回了大营,甚至带回了高览的口讯,他愿意在明日与我在关前面谈献降一事。
详细地向使者询问了他入关直至面见高览地一应过程后,我略一思索,又写了一封短信,再命使者入关亲呈予高览。
庞德、陈到、凌统等将,对我的举动流露出了很强的好奇和疑惑。
夕阳西垂之时,使者再次回到营中。据他描叙,高览第一眼看到我第二封书信的内容,有那么一刻,显得很是惊骇。随后尽管迅速恢复了常态,但却似乎仍有些恍惚。
听到这里,我知道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将军,您是认为……高览准备诈降?”庞德看出了些端倪,半是疑惑半是求证地询问道。
“应该是如此。”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高览亦是曹营的上数之将,纵然眼下他身陷重围,无脱身之机,也不至于这般轻易献关归降。他答应的越是干脆,其中越有蹊跷……以我的猜测,高览应是准备以答应献降一事为障眼之法,借此使我军防备松懈。他则会在今夜出关夜袭,击我以疲。”
“将军的第二封书信是……”凌统恍然地说道。
“只是稍稍告诫他一下罢了……”……
或许是听取了我的告诫,又或者是察觉到我军并未放松一丝戒备,高览最终并未出关夜袭。
翌日上午,高览领数十精骑出关,相隔百步与我在关前商谈起献降地事宜。经过初时的尴尬之后,高览逐渐地放开了心胸。当从我口中得知被俘的张合、于禁二人非但未死,甚至还秘密地承担起为我军操练新军的重任时,高览惊讶中,也流露出了意动之色。高览与张合是挚交,先前一直以为好友已然身死,此刻算是大大地惊喜了一番。
在我应允不为难其麾下将士的许诺下,高览最终选择了归降,并在第二日开启关门,迎东、西两路大军入关。我也与马岱、吕蒙、张任成功实现会师。
至此,关中、关西之地,尽掌我军之手!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二章
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气息,关墙上下,凝固后变成紫黑色的血迹斑斑驳驳,恶战后的痕迹随处可见。但,这一切已经成了过去时……
函谷关内外一片欢声笑语。征尘满面的荆扬军和川军将士们,兴奋不已地问候着自己的同袍。相识,亦或是不相识,在此刻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近两个月的征战,他们分别从荆州、益州,打到豫州、雍州,现在又成J她会师在了司州。关中、关西的光复,就是他们这两月征战战绩的最好证明。
在两月里,有无数的同袍阵亡了。他们也曾生龙活虎,他们也曾谈笑嘻闹,他们也曾畅想着北伐成功、天下安宁之后,凭着自己用战功换来的“功民”身份,以及朝廷的赏赐,和自己的家人安安生生地过好下半生的日子。有些人双亲在堂,有些人刚刚有了自己的儿子和闺女……
但如今,伴随他们的,只有那一掊尘土。
同样,也有无数的同袍重伤致残。往后的日子,他们只能依靠一条腿,一只胳臂来过活……
能够安然会师函谷关的将士是幸运的,至少比阵亡和伤残的同伴们幸运。他们珍惜这种幸运,所以兴奋,所以开心,心中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关中、关西已经光复了,最终的胜利应该也不远了吧……
归降的曹军将士,也没有流露出应有的恐慌和担忧,在他们身上,更多看到的是劫后余生的轻松,当然也有那么一些低落……
“参见将军(张征西)……”以马岱、张任、吕蒙为首的一众将领,单膝跪地,动作整齐起向我行了一个军礼。特别引起我注意的是,相当一部分将领身体都有带伤的迹象,最严重的非吕蒙莫属。他地右臂居然只能依靠布条吊放在胸前。
看得出,关西的战事很不轻松。
“仲华,文越,都起来吧!”我一手托着马岱,一手托着张任,将为首的两人扶了起来。
不过,接下来走到吕蒙跟前时,我却没有弯腰扶他。反而抬脚冲他小腿处虚踢了一脚,笑骂道:“子明,还不给老子滚起来。”
吕蒙没有闪避我的脚势,但挨了踢后,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嘿笑了一声,右臂甩了甩,挣脱了布条的束缚:“将军,您就不能帮末将演上一场戏么?末将输了两百坛酒,您得帮忙垫上一百坛……”
马岱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吕蒙说道:“子明。我就说你那点小把戏瞒不过将军,你偏不信。这次你亏大了,别说那两百坛酒。我倒要看你怎么向将军赔罪?居然敢拿将军打起赌来,你死定了……”
“将军大人大量,怎么会跟我计较这点小事?”吕蒙狡黠地一笑回道,“再说了,你们不是跟我赌上了么?将军要责罚,你们也逃不了……”
这时,其他将领也在我的示意下起身站起身。
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吕蒙随后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他们打赌的事情说了出来————吕蒙是以我能否看出他伪装出来的右臂伤势一事,与马岱开了一赌。赌注为以各自地俸禄,购买两百坛酒犒赏对方麾下的将士。张任原本无意参加。但被吕蒙、马岱拉上,也只得“被迫”参与了进来。
事实上,一开始我确实是被骗了,但随即我就感觉到吕蒙的精气神跟个正常人一般无二,并没有重伤后的那种虚弱感,这才产生了怀疑。
“怎么不计较?”我板起脸,“恼怒”地呵斥吕蒙道,“我便罚你输给仲华和文越400坛酒,你服是不服?”
“将军。千万不要啊……”吕蒙苦着脸,拱手求饶道,“末将那点俸禄,还得养家糊口呢!赔四百坛,我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那也是你活该!哈哈……”从我开始,马岱、张任和其他将领相继捧腹大笑。最后,连吕蒙自己也笑了起来。
小半晌后,我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冲马岱、张任、吕蒙三人的胸口都捶了一拳,诚挚地说道:“仲华、文越、子明,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
“末将职责所在!”二十余位将领同时躬身拱手,整齐地回道……
是夜,就在函谷关内,我设宴为马岱、张任等人庆功。高览等几位归降的原曹军将领也列席参加了饮宴。
酒过三巡。
“……据定公(留守长安的吕岱)传来的消息,夏侯征西身体倒是没有大碍,不过精神很低落,不大愿意进饭。”吕蒙先把关西战事的经过详细地为我介绍了一番,在最后,提到了我老泰山地事。
内心中说,如何处置泰山大人,连我自己都有点感到为难————降?以他地性格,以及与曹操的关系,绝对是天方夜谭!
放?作为对手,他在战场上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这一次,马岱、张任、吕蒙三人联手,在设计成功地情况下,付出了近四万人的代价,才非常艰难地击败了我的泰山大人。张任的川军十损其七,基本算是被打残了。如果不是马岱提前赶到战场,关西战局如何,恐怕还是未知之数。
杀?出于某种原因,肯定也是不行的。唯一可行的选择,也就只能是软禁了!
虽然马岱他们把一个棘手的难题“抛”给了我,但我还是得感谢他们手下容了情……
为了不让高览感觉尴尬,我也招呼众将频频向他们邀饮……
宴散之后,我特地单独留下了高览,只问了他一件事————他愿不愿意随我东返中原战场,继续下面的北伐战事。
没有施加什么压力,我很坦白地告诉高览————既然不愿意对曹操倒戈相向也无妨,我可以安排他南下荆州,避开这场北伐战事。而且,担保绝不会为此而降罪于他。
对我提出的这个问题,高览明显地感到了惊讶,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感动。思索了许久后,他还是要求南下荆州……
拿下函谷关的第三日,大哥从洛阳快马传讯————经陆逊禀报,或许是得悉了关中、关西残败地消息,曹操业已撤消对阳城、荥阳的攻击,兵返许昌。而且撤得是相当坚决……
三月下,豫、兖、青战场风云突变。
在关羽、黄忠、赵云三路大军的猛烈进攻下,加之受关中、关西相继沦陷的消息影响,原本还能维持僵局的夏侯惇和臧霸,逐渐地变得被动起来。不得已之下,这两路曹军只得朝许昌方向靠拢,借以拱卫具有指挥中枢和屯粮重地两重身份的“前都城”
关羽、黄忠、赵云步步进逼,从三个方向朝许昌狂攻猛进。
与此同时,曹仁也被魏延纠缠得动弹不得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昌的形势越发危急。
然而,就在许昌满城军民都以为难逃大军围城的厄运之际,战情突变————自东面进袭而来,距离许昌甚至不到百里的关羽大军,突如其来地掉转兵锋,北上直扑济阴郡。
黄忠地大军同时北上,填补了关羽大军原来的位置。赵云的风骑军则填补了黄忠的位置。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关羽大军进攻济阴,黄忠、赵云策应、拖滞曹军的格局。
曹军似乎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一惊人的变化,甚至以为这是对手所设计的诱敌之计,短时间内并未做出应有的反应。直到济阴郡全面告急,才恍然大悟过来,想要派兵增援,却不得不面临黄忠和赵云的阻截。
由于对手的进攻集中于许昌和鲁郡方向,曹军的兵力也相对地集中这两地。济阴郡的原本就不多的守军甚至还被抽调了一部分用以增援别处,此刻遭遇关羽大军的猛攻,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不少城池直接就是望风而降。
短短四日,济阴郡下城池十去其八,只剩下离狐、阳里寥寥几县仍然掌控在曹军之手。关羽大军急袭如飓风,两日攻克离狐之后,兵锋直指濮阳。
只要能攻下濮阳,曹操治下的河南(这里泛指黄河以南,淮河以北的地方)各州郡将被彻底分割成两部分。
关羽的这一大手笔,令天下震惊。直到此刻,许多人才算明白了刘备军北伐战略,震惊之余,更对曹操的形势感到悲观。
但就在这时,曹操又还了世人一个震惊……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三章
章和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关羽大军进逼至濮阳南郊六十余里处。
濮阳城内守军数量有限,守将不敢出战,只能紧闭四门,固守待援。
另据斥候回报,由于近日来东线战事日渐被动,再加上西线的失利,导致濮阳城被人心惶惶,甚至传闻有百姓因为想出城避祸,结果差点与守军动起手来。城中之乱,可见一斑。
拿下这样的一个濮阳城,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连几封急报接踵而至,送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惊人消息————三月二十二日,曹军虎牙将军牵招率领骑、步军一万余人,以骑军先行,步军跟进的方式,锲入黄忠和赵云的结合部,将这两军分割了开来。
同日,曹军镇东将军臧霸率领本部两万兵马朝黄忠所部发起猛攻。
黄忠奋勇迎击,两军激战于扶乐县,暂时难分高下。
三月二十三日,曹军征南将军曹仁派遣部将董衡督军数千,反攻位于梁郡东北的虞县……
曹军这一连串的大动作,既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却也是在情理之中————在洛阳、长安都已被攻破,在关中、关西丢失殆尽,在在关羽大军业已杀到濮阳的情况下,不可能指望曹操一直都看不出刘备军的北伐战略。
如果说未能看出刘备军的第一步分割计划,是曹操的疏忽。那么,想以同样的手段再欺骗他一次,就等同于天方夜谭了。
事实上。关羽、诸葛亮从掉头进攻济阴的那一刻起。就根本未抱着真能瞒过曹操的想法。他们打地只是一个时间差————根据从斥候从豫西传回地消息,曹操先前一直在与陆逊纠缠在阳城、荥阳一线,因为他试图能够扭转西线的恶劣局面。一直到确认雍、司两州大势已去,曹操才可能真正放弃。
而就算放弃了,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回师,以及从失利中缓过神来。
关羽和诸葛亮就是准备利用这段时间之差,以猛烈迅速的进攻。
一举拿下济阴,堵住濮阳。将河南的诸州郡一分为二。而接下来,就是与魏延左右夹击,彻底地解决曹仁所部曹军。
然而,就在分割计划行将完成之际,曹操的反扑来了,而且是相当的猛烈…………
濮阳厚重敦实地城郭轮廓已经在望,关羽的大军却不得不暂时停驻了下来。
一骑骑快马飞快地驰进驰出,不停地来回传递着消息。
掀开布帘。全琮举步踏入临时搭成地帅帐内。躬身行了一礼后,禀报道:“君侯,关荡寇(荡寇将军关平)刚刚快马传回消息————飞军业已进抵濮阳城下。守城曹军闭门不出。关荡寇正在喝令守军出降。但暂时未有结果。”
关羽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此事,目光仍然盯注在帐正中的诸葛亮身上。
全琮再行一礼,退回到帅帐的左下首。
“……虞县一旦丢失……”诸葛亮以手中羽扇指着一旁的沙盘。
神情略显凝重地说道,“曹军实际就从东、西两面,对黄汉升部形成夹击之势。同时,由于牵招的阻截,南线的风骑军也无法有效策应黄老将军……”
“但是……”诸葛亮直起身体。清淡如水的目光在帐内诸将身上掠过后,话风突然一转,“亮并不认为,曹操筹划出这些大动作,目的就是为了黄老将军……”
“军师地意思是?”朱然似明非明地接口问道。
诸葛亮将羽扇从原先所指地地方一路前移,停驻在了一处。随即虚划了一圈。
众将的眼睛都不自禁地一紧。诸葛亮所指的,正是关羽大军所在。
诸葛亮证实了众人心中地猜测,“以牵招牵制赵子龙。从东、西两面威胁黄汉升……凡此种种,曹操地真正目地,恐怕是为了包围、聚歼君侯的大军。”
“怎么讲?”关羽轻捋颔下长髯,简单而直接地问道。
“在西线,曹操已没有翻身的机会。对其而言,损失地不仅仅是夏侯渊、曹洪,和那数万大军。以及关中、关西的广袤土地。更关键的,他已经失去了天下人的信心,尤其是自己治下各州郡官员军民的信心。长此以往,不消我方大军攻打,曹操治下郡县恐怕就会成片成片地倒戈归降。”诸葛亮比划着沙盘,不紧不慢地分析道,“若不能迅速改变战场态势,这一状况还会愈加恶化。所以,曹操必须在短时间内,赢得一场战事胜利,而且是必须是能够震惊天下地大胜。
主公、将军身在关中,又行将汇合马岱、张任、吕蒙三路兵马,曹操急切之间根本无法相图。这么一来,他能够想到的对象,也只有君侯了。而假使的确如此……一旦曹操的图谋得逞,必将给北伐大业造成崩溃性的影响。”
诸葛亮的话说的非常隐晦————其实,包括关羽在内,帐内众将都知道所谓的“图谋得逞”指的也就是关羽地败亡。
身为刘备军中两大巨头,关羽的一举一动,确实都能关系到一场战役的最终胜负。这一点诸葛亮说的丝毫不错。
如果曹操真能击败,甚至是擒杀关羽,很可能在第一时间引起东线战事的动摇、乃至崩溃。东线如若溃败,西线的胜利再如何辉煌,也将无济于事,庐江朝廷精心筹划、规模空前的第二次北伐大战,很可能就此中道夭折。此次北伐如果失败,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届时曹操很可能也稳住了跟脚。南北两强的对峙或许将长时间维持下去。
诸葛亮分析的这种可能虽然后果很严重,不过问题在于,曹操当真有这个能力包围、甚至聚歼关羽大军么?
不提南面的黄忠、赵云两部,东面地魏延部,仅就在濮阳近郊的关羽部自身,也有五万余精锐大军。这样的实力,虽不能说无可抗衡,但曹操想要吞下这块刚刚出锅的“肥肉”恐怕也得被烫得鬼哭神号。
再者,关中、关西的战事即将结束,腾出手来的西线十余万大军不消多日就能东返中原战场,尤其这其中还包括数万西凉铁骑。
综合此种种,不禁令帐中诸将心中怀疑曹操是否有这样的能力?但诸葛亮又向来料事如神……
“曹操绝对有这样的实力……”感觉到众人焦灼地目光,诸葛亮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轻叹说道,“除却业已出击的兵马,曹操在颖川郡内至少还有八万大军。算上用来防范主公和将军的那一部人马,曹操应该可以抽调出五万人从西面包围我军。同时。兖东的曹仁手中。也有五万人上下。如果曹仁分一部兵马,令擅守之将死抗魏文长半月乃至一月,未必无法实现。这样。大概又能抽调出两到三万兵马。必要时,甚至臧霸也可以暂弃黄老将军,全力北上进攻……”
随着诸葛亮的分析,众将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此外,曹操甚至还可以从白马津、官渡等处,调河北兵马南下……”诸葛亮的分析并没有结束,“如果需要,曹操最少能够调动八万人围攻我军。而最多,他甚至能够拿出十五万人。”
听到十五万这个数字,甚至有人惊讶地轻抽了口气。
“军师之言虽然不错。但曹操若真这样做了,其他各处的兵力大大削弱,防守起来势必首尾难顾,危险极大。他当真敢冒这样的风险么?”潘璋皱眉说道。
“以眼下地情形,已非曹操愿不愿冒,敢不敢冒,而是他必须冒这个险————冒险失败,固然会加速覆亡,但不冒此险。曹操当真就能逃脱覆亡么?”诸葛亮提起羽扇,轻轻摇动了几下,缓缓说道,“面对此等情势,以曹操地性格,恐怕是宁可冒险而亡,也不愿保守待死。”
“孔明说的不错,曹操确实是这样的人……”关羽微一颔首,表示了对诸葛亮分析地最终认可,“不过,也好……”
众将很诧异地看向关羽,不知道这个“也好”究竟指的是什么?
“总算是……等到了一场苦战……”缓缓闭起了威不可测的凤目,关羽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等到了一场苦战!如此严重的战情,却被关羽说的这般云淡风轻……
不过,帐下众将却是极为受用。忧虑,担心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兴奋,嗜血的兴奋,发自骨髓的兴奋……
这就是关羽,平日里严肃得令人生畏,关键时刻,只需只言片语、些举微动,就能稳定住人心、激起麾下将士无穷地斗志。诸葛亮不为人听地轻轻叹了口气。
“孔明,你来筹谋一下应对之策……”
“是,君侯……”诸葛亮点点头,转身再面向沙盘说道:“亮有一个想法————曹操既然想借围歼君侯扭转战局,我方亦可将计就计,就以君侯大军为饵,引诱曹操与我军决一死战。”
顿了顿后,诸葛亮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出了下一句话:“一战定乾坤!”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四章
章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在关羽大军的猛烈攻击下,伤亡惨重的濮阳守军开城投降。
濮阳易手之后,北伐军便控制住了中原东西往来的最后一条要冲,就此完成了对曹操治下东线诸州郡的分割,构筑起一条始于梁郡,向北延伸至济阴郡,最后在东郡的濮阳城收尾的分割线。含括青州、兖州、豫州在内、共十二个郡的曹操治地,被齐中间一砍为二。
………………………………………………
收到濮阳沦陷的消息,曹操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随手将传递信报的简书丢到一旁的桌案上。
这一切,本就在曹操的预料之中————濮阳城里只有寥寥的数千兵马,根本就不可能挡住关羽大军的进袭。从一开始,濮阳城就是曹操计划中的一颗弃子,一个诱饵。
能够坚持三日,这颗弃子已经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见曹操冲自己点点头,贾诩会意,继续就军情进展进行着分析:
“……夏侯征东的五万大军业已越过考城,目下正在直扑定陶。定陶驻有敌军不下近万人,其中有4、5000人是两日前刚刚由濮阳方向南下而来,看来关羽对丞相的意图已有所察觉。城中守将徐盛,颇有胆略,通晓兵法,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攻打定陶,怕是要费上些工夫。山阳郡方向,照时间曹征南三万大军应该已经抵达成武。成武只有数千敌军把守,守将为吕范之子吕据。以曹征南的大军,不出意外数日内应该可以拿下成武。
如果定陶与成武都被拿下,关羽南退之路就将被断绝。我东、西两路大军,随后便可成钳形之势,一步一步压缩其空间。
河北的五万大军正在朝官渡和白马津方向进军,一应船只业已调配妥当,十日之内。这五万大军便可加入战场。
如此一来,我方就可以集结十三万大军,对关羽的五万兵马形成围剿之势。关羽退路被断,粮草无以补给,必难久持。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其唯一的退路,就只能是借助锦帆水军撤退。若他真那样做,又更给了我军破敌的机会……”
“锦帆水军有什么动静么?”曹操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他凝视着悬挂在屏风上的地图,蹙眉问道。
“暂时还没有……”贾诩摇了摇头,“上一次得到的消息,锦帆水军仍然停驻于黄河济南、乐安一带水域。那是在四天前的事。诩已命细作密切留意锦帆水军动静,如果甘宁当真有什么大动静,必会有消息回报。”
锦帆水军地实力极为强横,他们虽然不直接登岸攻城略地,但其对河流水域的控制,却让人头疼到极点。曹操一直都在担心锦帆水军会沿黄河西进,控制官渡、白马津、延津等渡河要冲。一旦真出现这种局面。河南、河北的往来就可能彻底地断绝。届时莫要说调动兵马、运输粮草辎重,连传递个消息或许都将无法实现。
开战之初,由于天气尚寒。黄河有多个河段被冰封。凭着这上天的垂幸,曹操暂时还不需担心锦帆水军的威胁。但随着冬去春来,天气日渐变暖,黄河解冻,这天然的障碍顿时也就存在了。
除了在一些河道要冲设置障碍,以阻挡锦帆水军的西进之外,曹操还让贾诩以十二分的警惕留意着甘宁地一举一动。
“这里面有些奇怪……”曹操低声喃语道。
贾诩知道曹操所说的“奇怪”指的是什么————黄河既然已经解冻,关羽完全可以命令甘宁水军全线西进,封锁黄河南北往来,让河南的各州郡无法得到来自河北的援助。尤其是在眼下大战进入白热化的关键时刻。关羽不调水军西进支援作战,确实不太正常。
“丞相是认为关羽有所阴谋?”荀攸接口问道。
“云长虽然武勋卓著,但并不工于智计。不过,为其参谋军机的诸葛亮,却是个深富机智的人物,不可小觑丝毫。”曹操摇了摇头。
“丞相莫非是认为……关羽、诸葛亮是故意不调水军西进?”满宠似有所悟。
“有这可能!”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曹彰诧异地接口问道。
“云长或许是准备以自己为饵,引诱河北兵马南下,引诱曹某放弃防御,转而与刘备决一死战……”曹操从地图上移开目光。眺望着厅外地景观,轻叹着说道,“一战定乾坤!”
“什么?”曹彰面色大变,失声说道,“他们居然有这样地阴谋……”
“这不是阴谋……”曹操看着英武非凡的三子,笑了笑说道,“若真如我所料,应该算是个阳谋。云长熟知曹某脾性,那诸葛亮狡诈异常,他们知道曹某不甘心死守直至败亡,知道曹某急欲一场大胜来稳定人心军心,就故意设下了这个以身为饵的圈套。云长他等不怕曹某看穿他们地圈套,因为,纵然看穿了,曹某还是得去冒这个险。”
“也好……哈哈哈……”曹操豪迈地大笑起来,“就跟云长赌上这一赌————若是云长先死在曹某手中,此战便尚有可为,与刘玄德也还有得一争,那就算是曹某赌赢了;若是曹某先死在云长手中,就算是将二十多年的基业和曹某这条命,全都输给了刘玄德。”
“丞相(父相)……”荀攸、曹彰等人很诧异着曹操的这番话,想要请他三思而行————明明知道很可能是圈套,还要硬往上凑,是否太过不明智?
曹操一抬手,阻止了众人劝谏。
唯一未有所举动的,就是贾诩。因为他知道,曹操并没有犯傻,甚至可以说是清醒得令人吃惊————曹操已经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哪怕是再退上一步,中原就会沦为刘备的囊中之物,河北也将随之土崩瓦解。
曹操拖不起了,更退不起了!贾诩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必须决战,决一死战!
就算面前真是个圈套,如果利用得当,同样能够转化为一个极好的战机。这里面,除了努力筹划,精心准备之外,还需要点运气。看上天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到底是垂青于谁?……
“呜~呜~!”
急促的号角声划破天宇,带着无边无尽的杀意,直冲浩瀚苍穹。
五万骑、步军排成一个又一个整齐而密集地方阵,一直绵延到地平线的尽头。尘土飞扬,低空中似乎笼罩着一层“灰雾”甚至将阳光都遮蔽了起来。
一面面深蓝色的旌旗在风中劲舞,激打出“啪啪”的声响。
视线内,是人的海洋,是旌旗的海洋,是刀枪剑戟的海洋。面对这暗潮汹涌、杀机隐藏的“汪洋”定陶城在风中颤栗着,哭号着……
立义将军徐盛站在城楼上,双手撑着冰冷的城墙,孔武有力地身躯动也不动,如磐石一般稳固,眼中除了兴奋,还是兴奋————这场可能关系到北伐最终胜负,关系天下一统的大决战,真正的序曲就将在定陶城展开。
“徐将军,夏侯惇遣使叩城,大概是想说降……”都尉陶恪急匆匆地走上城楼,行礼后向徐盛禀报道。
“放进来!砍下头!扔回去!”徐盛头也不转,用了九个字作为答复。
“诺!”
旁人或许还听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陶恪是徐盛的老部下了。
吊桥放下,城门开启,使者入城。
“我奉夏侯征东之命……啊…你们要做什么,做什么……”曹军使者早已想好几套说辞,正准备开口游说,却愕然发现数名彪形军汉“不怀好意”地逼了上来,顿时慌了神。
使者本是一名军中主记,哪里是这些军士的对手,三下五去二,整个人就被摁在了地上。更让他惊恐的是,一名军汉居然将手中环首刀高高举了起来。
难道,难道,难道……
“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不杀来使,不杀……”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使者忙不迭地呼喊,却喊不住那无情落下的大刀。
鲜血激喷,人头飞起。
陶恪提起血淋淋的人头,走到关楼上,奋力朝城外一扔。人头在空中飞行了七、八十步远,又如皮球一般,在地上滚动了十余步才最终停了下来。
“啐~!”陶恪冲城下狠狠地吐了一口,随即肆意地狂笑起来……
夏侯惇面色铁青地将手中的人头扔了出去,眼中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喷射出来。
“请准许末将出战,末将必攻下定陶,以徐盛狗贼的首级献于将军帐下……”
“末将愿出战……”
一个个愤怒的将领争先恐后地请命出战。
“急什么急?不要中了徐贼的激将计……”第一个冷静下来的,反倒是夏侯惇。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五章
夏侯惇按住心中的怒火,冷静地指挥大军从东、西、南两面对定陶形成三面合围,又以曹休所部5000精骑作为机动力量,负责左右策应。
完成围城后,夏侯惇依然没有即刻发起进攻,而是让三军将士抓紧时间进饭休整,准备各种攻城器械。同时,又命人寻找敌军防卫力量相对薄弱的地段,以强弩朝城中射出上千支箭矢。这些箭矢并非是为杀伤敌军,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以包裹在箭矢上的绢书帛信,煽动城中士民起事,以作为大军攻城的内应。
兖州是曹操发家之基,济阴更是兖州诸郡中较早归于曹操治下的一郡,前前后后算起来,差不多也有近20年时间了。这么多年下来,济阴百姓对曹操的统治已经有了很高的认同感。
夏侯惇相信,如果能对这一点善加利用,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黑幕悄然降临,夜色掩盖了无限的杀机。
亥时,这个本该是夜阑人静的时候,夏侯惇一声令下,曹军对定陶城的夜袭全面展开。
城楼上巡守的士卒发现异常时,曹军业已摸黑靠近了护城河。守军震惊之下,示警声大作。
夜晚的宁静霎那间就被打破。
箭如飞蝗,朝城下倾泻而去。
“杀~!”虽然被发现,但曹军已赢得宝贵的空间,他们如潮水一般涌上前去,用手中所携带的土木扔向护城河。笨重的愤韫车“嘎吱~嘎吱~”地被推到前沿,找好了位置,躲于其下的士卒开始掘土填埋前方河渠……
曹军没有点燃火把,一切都在夜色中进行。虽然很不便,但对手却也同样深受其苦————视线受阻,城楼上的敌军弓箭手很多时候只能凭借直觉来射击。
不过,曹军也未能高兴太久。很快,守军就改换火箭射击。
数以百计、千计的火箭,如漫天的流星雨一般,划破了夜空。
为数不少的曹军士卒和攻城器械,成了流星雨下的牺牲品。火箭燃烧了木料,燃烧了衣物,燃烧了毛发,将它们所碰到地东西。变成了一堆堆的篝火,逐渐地照亮了夜幕。
“嗾嗾嗾……”曹军的弓弩也开始了咆哮……
夏邑。
骁骑中郎将赵影急匆匆地走入军帐,行了一礼后,上前将一封薄绢书呈给了镇北将军赵云,“兄长,君侯的飞鸽传书……”
停止了与众将的议事,赵云接过绢书,立马迅速浏览了起来。
“大人,君侯是不是嫌我等进展太慢了?”等赵云差不多看完绢书的内容后,云骑中郎将张益谨慎地询问道。
第一次的北伐大战中。风骑军战功极为卓著。但损失也相当惨重。随后尽管得到了补充,在人数上甚至还超过原来的规模,但人员地增加。却没有带来战斗力的相应增强。原先的老风骑军,都是跟随赵云多年,历经百战锤炼出的绝对精锐。这部分人的损失,并不是那些新补充的兵员所能弥补的。
赵云花了两年的时间来操练这些占到人数近一半的风骑新兵,但也只能让他们掌握娴熟的骑术战技和攻防战阵等等,那些只有在血肉杀场中才能磨练出地经验和撕杀本能,却并不是一次次地操练中所能学会的。
这一次,风骑军就算是遇上了对手。
牵招手中的这支骑军,正是曹操吸取了屡屡受挫于风骑军地教训后,特地设法从匈奴和乌桓招募而来的勇士编制而成的。
吸取了以往的教训。牵招首先从地位上,保证了军中的乌桓人、匈奴人与汉人平等,并以刚柔并济的手段,将那些桀骜不驯的乌桓人和匈奴人揉合成了一支战力颇为强横的骑军,一支与风骑军一般、能远能近的骑军。
此消彼长之下,赵云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住牵招,但却始终无法彻底击败对手。
这一点,不免让风骑军的部分将领感到有些懊丧,不过。赵云是个例外,他从一开始就显得很冷静。
“不是……“赵云摇摇头,将手中地绢书折叠起来,放到了怀中,“君侯让我们不要急于求成,耐下性子,寻找战机击溃牵招,与汉升兄会合。”
“君侯那里怎么办?”越骑校尉夏鸿疑惑地问道。
“君侯那里不用担心……”赵云淡然回道,“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击溃牵招。汉升兄那里遭遇曹军两面夹击,牵招这厮在关键时候也可能插上一脚,不能再耽搁了……”
黄忠的处境确实有些不太好,如果算上牵招,他其实已经被曹军从三面包围。当然,如果黄忠真想摆脱困境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率军倾力南下,加上风骑军的策应,完全可以突破牵招的阻拦。
但问题在于,在更北的地方还有关羽的大军。黄忠所控制的濉阳,正是南北东西交通的要冲,一旦放弃,再想夺回恐怕就不是什么容易地事情。这么一来,就等于是置关羽大军于孤军之境。
所以,黄忠不能南退,他必须牢牢地控制住濉阳,甚至还得北上策应关羽。
黄忠不能南退,赵云就必须北上……
“传令……”……
鲁郡,南平阳
无数刘军军卒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城门洞开的南平阳,更有许多人沿着云梯迅速地攀爬上城楼,守卫的曹军虽然仍在抵抗,但根本无法改变这愈发被动的局面。
这时,一名身手矫健的刘军士卒登上城楼后,动作灵活闪过几名曹兵的攻击,随即如猿猴般跃上门楼,一脚踢落曹军旗帜,将自己左手里的墨绿色解豸战旗狠狠地插了上去。
东风劲鼓,疾速摆动的旗面上,那只张牙舞爪的神兽解豸仿佛活过来一般。
“好小子,不愧是咱老魏的兵!”城外,策马眺望战局进展的魏延恰好看到刚才那一幕,兴奋地一拍大腿,咧嘴哈哈大笑起来。
转过头,魏延冲自己的亲兵队长魏俞说道:“等会儿去找找那小子,就说老魏看中他了,问他愿不愿意给老魏当个亲兵!”
“诺~!”
“成了!”稍一观察城上城下的战况,魏延准确地判断出敌军已经没有反转局势的可能,嘿然说道,“曹仁那个缩头乌龟留谁不好,偏偏又留李典个缩头乌龟,想来拖住老魏。娘的,老子就打得你再没办法缩。”
“大人,还是小心些好,听说李典也是个很有心机的人……”魏俞谨慎起见地劝谏道。
“阿俞,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了。跟了我那么多年,真当老魏是个老大粗么?”魏延眼睛一瞪,没好气地骂道。
魏俞憨憨地一笑,不再说什么。
“进城了~!”一踢马腹,魏延纵马横刀,径直朝城门方向奔驰而去。
魏俞一抬手,百骑亲卫如风一般,跟上了魏延……
南平阳,议事厅“李典那个软蛋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么?”魏延从地图上移开目光,朝破贼校尉朱才询问道。
“没有动静,好象还是缩在任城!”朱才是东海太守朱治的长子,三十岁上下。
“娘的~!”魏延恼怒地咒骂了一声,但片刻后他居然又笑了起来,“曹仁这厮,用人用得还真准。李典这家伙,简直就是水火不侵!”
为了合围关羽,曹仁将手中兵马一分为二,他自己领了三万人东进而去,被他留下负责抵御魏延的人,正是破虏将军李典。
李典知道正面交锋不是魏延对手,索性就凭借任城、高平等几座坚城和山势险隘展开被动防守。策略虽然被动,却也让魏延大为头疼。
魏延几次想设法调出李典,就如这次攻打南平阳,但可惜的是,没有一次能如愿。
“不能再拖了,走九安山,直接奔任城。老子倒要看李典这家伙这次怎么躲?”凝视地图,思索了片刻,魏延猛地一拍桌案,“公绪,你即刻传书给李严和郝昭————老子这里稍微有些麻烦,他们那里得加把劲。告诉李严,四月初四前必须拿下奉高。告诉郝昭,初五前必须拿下历城。”
“诺~!”朱才领命后,即刻离去。
“全军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兵进九安山。再加派一批斥候,把各个方向都给老子巡起来,不要在这时候出岔子!”
“诺~!”……
四月初一,曹仁攻克成武,直接对关羽大军构成了威胁。
与此同时,夏侯惇对定陶的攻击进入到了白热化。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六章
虽然早预料到定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真正开战之后,夏侯惇还是稍稍地吃了一惊。
一连几日下来,夏侯惇填进去了几千人,楞是没能撼动徐盛的防守。与此同时,自濮阳而来的关羽一部援军,也已抵达了句阳平泽亭,距离定陶不足50里,迫使夏侯惇不得不调派曹休部精骑前往阻击。
曹仁那里拿下成武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只要夏侯惇再拿下定陶,就能够堵死关羽南退的道路,再加上自河北南下的兵马……
真到那时,光靠粮草无以补给这一点,说不定就能逼垮关羽大军。
打垮了关羽,大战的转机就会出现,曹操的基业就能维继下去……
而要实现这一切,就必须要拿下眼前的定陶……
天色刚明,夏侯惇指挥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定陶城发起了猛攻。
护城河早几日就已经被填平。熟悉定陶城防的夏侯惇,随即便有针对性地指挥兵马冲击城池,加上霹雳车的远程策应,终于成功地将城池东南角的一小段城墙轰塌。
接下来,曹军的攻击重点就放在这里。
攻防两方在昨日起,就进入到短兵相接的厮杀中,伤亡人数也随之激增。
徐盛虽然利用歇战的那几个时辰,对被坍塌的城墙进行过紧急修补,但时间毕竟太过短暂,效果相当有限。在下一次的进攻时,曹军依然可以凭借攻城器械,从那里展开疯狂的登城冲击。
鼓角声雄浑而急促,成千上万的曹军士卒带着山呼海啸的狂吼,从两个方向潮水般地涌向定陶城。
近百台曹军霹雳车在一声声喝令中,将一拨拨的石弹倾泻在守军头上。石块撞击上城墙,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几乎能将人的耳朵震聋。
城楼上守军的投石机也不甘示弱。在前排巨盾地掩护下,顶着对手的石弹箭雨疯狂还击。
虎虎生风的石弹,和密集如雨的箭矢,在空中交错着,编织出一片片的死亡阴云……
“轰~!”一声巨响,不堪重击的城墙沿着原先的损毁处,再一次发生了坍塌,荡起了漫天的灰尘。数十名曹、刘两军地士卒当场就被埋在了废墟中。
“杀~!”
“冲进去。冲进去!”见城墙的缺口变得更大,曹军士气大盛,愈发疯狂地朝攀爬着,砍杀着,冲击着……
“杀杀杀~!把曹狗全部赶出去!”徐盛浑身是血,如同刚从血河中洗过一般,配上那横眉怒目、杀气盈腾的架势,简直令对手生出魔神出世的感觉。
形势的严峻,迫使徐盛不得不亲自领人来堵住城墙的坍塌处。
短短几息之内,又有数人死在了徐盛刀下。但其余的曹兵还是前仆后继地猛扑过来。
城内城外的战鼓声一阵猛似一阵。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像潮水一般掀起一层接一层地滔天巨浪,绵延不断地冲击着定陶城。
在其他地段。一些曹军冒着箭矢擂石、铅汁滚油,用云梯、飞钩攀上了城楼。一上到城墙,他们就直扑向投石机,想要摧毁这些恐怖地器械。
守军士卒毫不示弱,一手持盾格挡来箭,一手挥刀挺枪,迅速缠斗了上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厮杀也变得越来越惨烈。
仅在那段坍塌的城墙下,堆积起来地尸体就足以作为登城的阶梯,曹军士卒简直疯了一般。不顾伤亡地从此处发起不间断的猛攻。徐盛先后调动了两批预备队增援,但都无法填埋起这个吞噬人命的无底洞。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徐盛浴血拼杀的时候,另一件不省心的事情不期而至。
“你说什么?”徐盛一抹脸上血水和汗水的混合物,嘶哑着嗓子冲督军校尉刑道荣大声问道。
“大人,不知怎么回事,城里有好些地方突然起火,不少人到处乱窜,还有人散布谣言,想要挑拨城里面的百姓对付我军……”刑道荣脸上沾上了多处熏灰。神色异常急切地回道。
“娘的,什么时候不来,偏这个时候来!”一向冷静的徐盛此时也忍不住骂起娘来,“调一千人镇住局势。一旦发现有人造谣生事,即刻格杀,不用手软。”
“大人,还有一些城里地官员大户派人询问————是否需要他们帮忙稳定城里的乱局?”刑道荣应诺正准备离开,忽又想起了什么。
“景烈,你是真傻了,还是假糊涂?!城里面的混乱,十之八九就是这些想‘帮忙’的混蛋自己搞出来的。他们是想乘着这场乱,接应夏侯惇进城。”徐盛眉宇间杀机突现,目光变得无比犀利,略一沉吟,声色俱厉地对刑道荣说道:“给我听真了————无论是谁提出‘帮忙’,都不能准。再传我的命令,城中各家各户,不得擅出户门,违令者,格杀!”
“诺~!”刑道荣这才如梦初醒,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领命后立刻离去。
“吹号,擂鼓,把曹狗全部杀了~!”徐盛声嘶力竭地纵声狂吼,如出闸猛虎一般再次冲进了敌阵,刀劈腿踢,所向披靡。
“杀~!”受到感染的守军士卒吼声如雷,舍命与敌人展开搏杀……
平泽亭,两军陷入到奇异的对峙中。
曹休率领本部精骑,利用骑兵强大的机动力不断奔驰,寻找着对手战阵中地软肋,犹如择人欲噬的恶狼,随时可能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不过,稍稍有些可惜,他的对手是关平。
关平与赵云关系很好,曾向这位骑战大师认真求教过对付骑军的种种方法,甚至于还曾用无当飞军与风骑军进行过许多次的对抗演练。在实战中,关平也曾有过多次迎战骑兵的经历。
面对骑兵,关平虽不敢说必定能战而胜之,却绝不会惊慌失措。
此次他奉命增援定陶,辖下包括5000无当飞军和讨贼校尉李异的5000步卒,共一万人。得到斥候的示警后,关平迅速以无当飞军陈于外,李异部居于中,第一时间列成了一个双头式的鱼鳞防御阵,令曹休无法从容突击。
接战之初,曹休曾经尝试着强行突破敌阵,却先是遭遇无当飞军连弩的一顿当头暴射,在随后的近刃战中,也没办法冲破无当飞军的密集阵型。
知道再打下去,也只能两败俱伤的局面,曹休果断地率军与关平拉开了距离,改正面攻击为四下游击。
短暂的接锋,双方都付出了数百精锐阵亡的代价。
曹休策略的改变,立刻让关平为难了起来————曹休的目的只是为了迟滞关平,确保夏侯惇对定陶的攻击不受干扰。能够击溃关平,自然更好:无法击溃,拖住他,目的也就达到了。
相形之下,关平却是必须要援应徐盛。时间上,他拖不起。
僵持了两个时辰后,关平突然变阵,整支大军一分为二。在无当飞军的掩护下,李异率部先行南下,直奔定陶而去。
曹休不愿放过李异,也有意分兵,但关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无当飞军主动地发起了挑衅的攻击……
白马津
曹操与贾诩、许褚等人策马矗立在一座小丘上,眺望着远方如长龙一般的渡河队伍。
大大小小的船只络绎不绝地来往穿梭,将一船船的士卒运过黄河。
这一次,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运送完曹操所需要的五万兵马,荀彧一共征集了百多条大大小小的船只,并临时制作了一些大排筏。荀彧虽然对曹操集结兵马围歼关羽的计划持保留态度,但执行起命令来却还是兢兢业业。
“已经渡过多少了?”曹操似乎有些不耐风寒,将身上的裘毛披风裹紧了些,转头对贾诩问道。
“差不多渡过了两万六千人,河里和北岸还有四千人上下。”贾诩略一思索后,回道,“官渡那里的两万人,照时间来看,应该也已经渡过来了。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恩……”曹操点点头,“子孝应该攻下成武了,就是不知道元让那里进展如何?”
贾诩正准备回话,却突然听到前方一阵喧哗。
曹操也注意到了,眉头一蹙,“叫人过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许褚应诺,当即派出一骑亲卫朝引起喧哗的地方驰去。
未多久,那骑亲卫带着建威将军高柔回到曹操身前。
“丞相,有斥候发现数十艘敌军战船正朝白马津驶来,故此引发喧哗……”高柔行礼后,急切地禀报道。
“什么?锦帆水军么?”曹操面色微变,随即恼怒地说道,“居然待敌军战船到了近身才发现,斥候简直是失职至极。传令,剩余士卒加紧渡河,再命南岸的士卒准备弓箭弩车,一旦敌战船进入射程,就将他们射沉。”
“诺~!”……
五、六十艘蒙冲、走柯战船风帆高扬,借着东南风之力,如箭一般行驶在河面上。无一例外,每艘战船的船桅上都斜挂着一面青色锦帆。
只披挂一层皮甲的甘宁双手合抱在胸前,只用青巾包裹的发丝在风中如精灵一般飘舞,古铜的脸面上,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七章
“全帆,不要减速,直接从中间撞进去!”
“对南边岸上留点神,别给老子把命丢在这里!”
眼见距离曹军渡河的船队越来越近,甘宁声音极其洪亮地喝令起来。
“老大放心,兄弟们都要留下命,回去抱婆娘呢!”
“老雷,你他娘的成天就想着抱婆娘。别回去的时候一看,裆里的东西已经没了!”
“干你娘的,吴三,你敢咒老子!”
“哈哈哈……”听到左右不断响起的粗鲁呼喝,甘宁嘴一咧,哈哈大笑起来。豪迈而肆意的笑声,在风中不断地飘向远方。
这一次为了实施突袭,甘宁将水军主力丢给了丁奉,自己则统领速度最快、也是最为坚实的六十二艘蒙冲、走舸战船先行西进。
由于动用的都是中小战船,曹操在黄河几处河段所设置的一些障碍并没能拖延住甘宁的行动。运用自己冠绝天下的水战技艺和经验,加上先期对黄河水文的勘测,甘宁极其大胆地在夜晚行船。凭借夜色的掩护,终于成功地瞒过曹军细作的监视。
待得天明之后,风力变强,战船行进的速度,已经令后知后觉的曹军细作来不及做出反应。
突袭的意图虽然达成,但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也达到了骇人的程度————甘宁这里的五十八艘蒙冲、走册战船(四艘战船在夜行途中遇险沉没)士卒总数为1073人。而白马津方面渡河的曹军,据暗藏在河北的细作所回报的消息看,保守估计也在两万人左右。仅在目前仍在河面上的曹军,或许也有近千人。
不过,所幸的是,战场是设在大河中,而不是在岸上。
在河湖江海之上,锦帆水军才是王者。所向披靡的真正王者……
“齐射,齐射,射沉那些敌船!”
建威将军高柔用力挥动着右臂,发出愤怒的厉吼。
上千支弩箭腾空而起,带着凄厉地啸叫朝河面上倾泻而下。
但这些承载高柔希望的箭矢,却让他大大地失望了————多数箭支都落了空,在奔腾的河水中,它们甚至激荡不起什么浪花。击中目标的箭矢寥寥无几。而且最终也被蒙覆在船身的熟牛皮弹开。
连续两轮齐射出现同样结果后,高柔才如梦初醒,发觉自己犯了个不小的错误————今天东南风正盛,虽然有助于扩展弓弩射程,但弓箭射击的准确性却也要大打折扣。
再者,锦帆水军战船不是正面朝曹军弓箭手这边冲过来,而是侧行而过,加之其速度太快,往往在箭矢落下时,战船已经驶到了更远的前方。
而且作为对手。甘宁几乎是在血雨腥风中滚打了近二十年。他地经验,他对战场形势的把握,都远非战阵经验略显生疏的高柔可以相比。他从一开始。就对可能遇到的情况有所预料,并选择了最合适的应对策略。
但也不得不承认一点,黄河的河面太宽了,宽得有些让曹军弓弩有心无力……
只是在几息的工夫里,数十艘锦帆水军的战船已经犹如飞箭一般,缩近了与曹军渡船的距离。
仍然滞留在河面上曹军士卒恐惧异常地望着那些来袭的敌船。他们中地很多人都是新兵,不要说水战,就是陆战也几乎没有经历过。
北方人通晓水性地本就不多,不通晓水性的人,对水更有一种天生的畏惧。眼前地情形。已经彻底地让他们感到恐惧,惊惶失措之下,许多人狂呼乱叫,拼命催促操船的人赶紧靠岸。
但他们的惊恐反应,非但没能缓解局面,反而让情况变得更严重。
几艘船只居然和自己人碰撞起来,随后又牵连到其他船筏。一些立足不稳的士卒顿时就落入河中……
就在这片慌乱中,敌人接近了。
风帆全张的锦帆战船,毫不客气拦腰撞了进来。在巨大的轰隆声中,一片鬼哭狼嚎,船仰人翻。
锦帆战船的船头都加装了撞角,在极快速度的趋引下,精铁制成的撞角一旦撞上了那些民船,很多时候不是撞翻,而是直接撞碎。
相当一部分的曹军船只,当场就被撞成了两截。
无数曹军士卒带着绝望地哭嚎,掉进了黄河里。在这奔腾汹涌的河水里,水性极为娴熟的人或许能够脱险,一般基本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河面上打了无数个水漂,片刻之后,一个个原先活生生的人就被无情的黄河所吞噬。
“杀~~!”甘宁一马当先地跳上了曹军的一艘大船,环首刀将一名曹兵当头劈成了两瓣……
黄河南岸,曹操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近千名滞留河面的士卒惨遭屠戮,根本拿不出一点办法。
有多名将领心焦如焚地向曹操请命,希望能够支援那些被屠戮的军卒。但曹操很坚决地予以了拒绝,他很清楚————即使派再多的人下河,也绝不可能是精通水战地甘宁的对手。更何况,靠岸的船只相当有限,总不至于让士卒游河过去。
那样做,跟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靠近南岸的曹兵稍微幸运些,在弓弩的策应下,他们总算还能来得及登岸,只苦了河里的其他士卒。因为,甘宁根本不收容俘虏……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甘宁已经将白马津一带的黄河河面清扫一空。
6、70艘船筏被摧毁,8、900曹兵葬身鱼腹。
更夸张的是,甘宁还不“满足”于这样的战绩,他“居然”率领6、700悍卒,直接冲上了北岸,对滞留下来未及渡河的2000余曹军发起了攻击……
夜幕笼罩下的白马城,显得分外肃穆。
城外的军营里,一群群的曹军士卒围在篝火旁,借以驱散夜间的寒冷,同时低声谈论着白天的那一战。
那一战,与其说是战斗,还不如说是屠杀。有“幸”目睹的曹军士卒,对己方同伴的惨状骇然而无奈,对锦帆水军在水上的强悍则是心悸不已。
如果可能,最好永远不要在水上碰到锦帆水军,因为那就是一场噩梦。
一些头脑灵活些的人,已经想到了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锦帆水军封锁了黄河,还有机会回到河北去么?……
白马城议事厅内
“以甘宁今日的表现来看,他其实完全可以早几日赶到白马津,阻挡我河北兵马南渡。但他偏偏要拖到现在……”曹操将手中的军情简书丢到桌案上,蹙眉说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云长和诸葛亮确实是在以身为饵,引诱我军与其决一死战,进而一战定乾坤。他们甚至连河北也算计在内了……”
贾诩点点头。正如曹操所说,在完全可以提前封锁黄河要津的情况下,甘宁却一直拖到了现在,这里面没有玄机才真是奇怪呢!联系起前前后后的事情,最可能的结论就是————关羽准备最大限度地将曹军集中起来,而后以一场大规模的决战,彻底地歼灭曹军有生力量。
这么一来,在拿下中原后,刘备就可以省去日后艰难的河北攻略战事。
“所幸,五万大军已经渡过大半,并不会影响丞相的大计。”贾诩宽慰曹操说道。
除了白马津这边,官渡那里的两万大军也顺利渡过了黄河,目前正在朝白马方向赶来。一旦汇合,也能凑起四万六千余人的可观兵力。
“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曹操神色依然凝重,“到了这一步,其实我与云长都已是摆明车马,对彼此的计划心知肚明,无法也没有设计弄谋的必要。此战的关键就在于,是我先击灭云长,还是云长坚持到刘备、张飞东来。
云长的这个计划大胆而且算是抓死了曹某的心思,相当高明,但必定不是出自他自己之手,应该是那个诸葛亮所设计的。以此人的心机,敢设这样大胆的计划,必是有所倚仗。先前还有些不甚明了,但今日一战后,我大致算是猜到了诸葛亮的仰仗————”
贾诩略一沉吟后说道:“丞相指的是……我军的新兵?”
“思……”曹操轻捋长髯,低应一声。
今日一战里,让曹操感受最深的,并不是甘宁如何肆意地屠戮滞留河面的曹兵,而是随后他杀上北岸后的那一幕————2000余曹军士卒,居然被近千锦帆水军的悍卒杀得溃不成军。
很难想象,这样的士卒真的上了战场,就算人数再怎么多,遇上真正的血战,恐怕也难逃一败!
“到了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新郑
一骑快马飞驰入城,给左将军徐晃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队铁骑已至虎牢关不日东进而来。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八章
四月初二,从官渡方向渡河南下的两万曹军赶抵白马城。
完成大军集结的曹操,于第二日挥军东进濮阳,配合夏侯惇与曹仁,进一步合围关羽。
时间不等人!每一天,甚至是每一时辰,对曹操而言,都是宝贵无比。
曹操要与时间竞赛————如果不能在刘备西线大军东出虎牢关之前,不能在刘备西线大军突破徐晃的阻截之前,聚歼关羽大军,他就会输掉这场决定前途命运,决定天下归属的关键一战。
而同时,曹操也已得到细作的回报————继甘宁完成那次轻舟突袭之后,锦帆水军的主力舰队也正在朝白马津、官渡方向驶来,并陆续封锁住了沿途的渡河津口。
很显然,关羽正在用锦帆水军这根绳索,慢慢地套上曹操的颈脖。
不用多久,河南、河北就再也无法正常往来。
这一状况,或许只有等到入冬,黄河开始出现冰封才能得到缓解。
但问题是,这一战能否再维持六、七月,还是个绝大的疑问!
军中已经有人留意到这一问题,如果不用其他事情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任其蔓延,不用多久,可能这四万六千余河北新兵,在心理上就会由失望到绝望,乃至最终崩溃。
刻不容缓了!
所幸的是,曹仁和夏侯惇那里进展都算顺利————曹仁成功地攻克成武之后,正继续北上攻击成阳,不断收复失地,压缩关羽的生存空间。
夏侯惇虽然还未拿下定陶,但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一张“围捕“关羽的大网,正在逐渐地收紧……
濮阳
一骑又一骑的快马从城门处驰进驰出,来来回回地传递着消息。
城内的官员士人和百姓,基本都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街道上冷冷清清,只能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士卒。商集更是已经多日未开市,一片萧条。
这一战究竟谁胜谁负,目前还真是尚未可知,至少这濮阳的归属是如此。十天前,镇守城池的,还是曹丞相的兵马,但现在却已经是刘大将军地虎贲。谁敢肯定。再过十天,会不会再换成曹丞相的兵马。
此时此刻,实在是不宜站队过早,必须给自己留下余地。否则,就可能丢掉前途,丢掉财富,丢掉性命…………
议事厅
关羽、陈武、潘璋、全琮、周仓等人围成一圈,都将目光凝聚在正中处的沙盘之上。
“细作禀报,曹仁所部近三万人业已进抵翼水,义封(偏将军朱然)虽然据河而守。但并不轻松。曹仁的攻击甚为猛烈。能坚持多久,还是未知之数。定陶方向,压力也极大。尽管得到少将军增援。徐文乡抵挡起夏侯惇来,仍然相当艰难。徐文乡曾利用夏侯惇攻城的间隙夜袭曹营,却反遭算计,损失了千余兵马。看来夏侯惇身旁必有智谋之士为佐贰,想要以计取胜,成算也不甚大。”诸葛亮手持一根小棍,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处地点,不紧不慢地为众人分析己方所处的局势,“但更值得注意的是这里……”
诸葛亮将小棍移到一处,轻点了点:“曹操集结由河北南下地大军。逾四万人,正由白马朝濮阳挺进。照其行军速度,三天内即可抵达。甘宁将军传过来的消息,也证实了此事的可靠性。”
“军师,河北曹军多是新军,甘将军的水军都能够以寡击众,可见其战力之赢弱。”全琮略带疑惑地说道,“曹操这四万余兵马,应该不足为惧。以末将之见。不如就先行将其击破。如果能够击破曹操,其他几路敌军必定生乱。这样一来,我军便可以将敌军逐一击灭。”
“以子璜之见,若要击破曹操这四万余大军,我军得动用多少兵马?”诸葛亮收起小棍,转头笑对全琮询问道。
“翼水和定陶那里暂时应无大碍,濮阳这里留3000兵马镇守足矣……”全琮略一思索,想及曹操的能耐,比较稳重地回道,“这样还有两万大军,如果是君侯亲自统军,应该可以击破曹操了。”
陈武、周仓等人低声谈论了几句后,轻轻点头,似乎也认同全琮的提议。
“呵呵……“诸葛亮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子璜,你未免太过小看曹操了。”
“军师,这……怎么说?”全琮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后,不甚明了地询问道。
关羽只是轻捋长髯,眼神平静如潭,并没有太介意诸葛亮刚才的那句有些“长曹操气势,灭关羽威风”话。
“诚如子璜所说,若是君侯亲统两万大军,确实可以击溃曹操那四万余新军。不过,估计也需费上些时日……”诸葛亮淡定地说道,“但有件事,子璜却是大大地说错了————以3000兵马镇守濮阳,换做是其他人,或许还不成问题。但如果对手是曹操,恐怕连三天未必能够守得住。兖州乃是曹操发家之地,曹氏、夏侯氏又是兖州望族,其根基颇深,人脉极广。在曹操治下几州中,兖州虽非最为富庶、最为殷实的一州,却绝对是人心最为稳固的一州。
眼下濮阳似乎稳若泰山,人心安定,但那是因为有君侯亲自坐镇,又有两万余大军屯扎,加之主公西线大捷。
但亮敢肯定,只要君侯亲率大军出濮阳迎击曹操,城内人心必乱。
如果曹操再使人煽风点火,濮阳豪族必倒戈相向。如果濮阳岌岌可危,君侯如何能够安心破敌。一个不好,便可能酿成大失。”
转头看向关羽,诸葛亮轻声说道:“君侯应该还记得,当年吕布曾在张邈、陈宫相助之下,豪取兖州,仅鄄城、范、东阿三城为荀彧、程昱所据。那一次,险些令曹操成丧家之犬。但曹操一回师。兖州多半郡县便又重新倒戈归降。”
关羽微微点头。虽然已经过了十多年,但他仍然对这件往事记忆犹新。因为吕布兵败兖州之后,就逃往徐州投奔刘备。随后因吕布的背叛,导致了刘备相当惨痛地一次失败。
诸葛亮分析到这一步,全琮他们也没什么好说地了。
“就眼下而言,我军的当务之急,说到底就是一个字————拖!”诸葛亮笑了笑,将目光转回到沙盘上。”如果将这十数万曹军拖在兖州西北这么一片地方,其实就已经算是成功了。等到主公和将军的大军东进而来,再加上魏文长地兵马,大势就定了。”
诸葛亮俯身,将沙盘上代表敌我各路兵马的小旗做了一番移动。
随即,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代表曹军地深蓝色小旗,将代表关羽军的几面墨绿色小旗包围在了其中;但在更广阔的外围,另一些墨绿色小旗又包围了把些曹军小旗。由此,便形成一个双重包围的形势。
“稳守……”……
杨山下
愤怒狂暴的喊杀声。轰隆如雷的马蹄声。与激昂的号角交相呼应,如排山倒海地怒涛,一波一波地冲向九霄云外。
风骑军地苍鹰战旗在风中狂舞。旗面上那只矫健冷峻的雄鹰,仿佛正振翅翱翔于浩瀚的苍穹。
“吹号,吹号……”赵云纵马奔驰,风雪银枪凌空虚刺,血染的银甲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一种别样的绝艳光芒,“左右翼尾随夹击,切下敌军后翼。”
风骑军将士呼喝连连,放马狂驰。左右两个雁行冲锋阵,犹如两把巨大的镰刀。一路横扫向前。
由于局面太过被动,胡骑营的鲜卑、乌桓骑兵已经无心恋战,他们只是一路狂奔。
最后翼的一部分胡骑,逐渐地被左右地两把镰刀给赶上了。镰刀变成了蒲扇,将胡骑裹在了其中………………
小半个时辰后,战场上的杀声逐渐归于沉寂,取而代之地是风骑兵们胜利地欢呼声。
赵影、张益、夏鸿等人驰到了赵云的身旁。
“牵招这混蛋还真够精的,居然撤得这么果断!要是德方能早一步截住他地后路,牵招不死也得脱层皮……”赵影稍显遗憾地说道。
“这不能怪德方。他已经尽了全力……”赵云一抬手,阻止了张益请罪的话,“牵招确实很精明,这一次能引他上当已经很不容易了。凡事不必太强求!”
由于正攻实在是无法甩脱牵招的纠缠,赵云谨慎思索之后,给牵招设了一个圈套————他率领风骑军避开正面战场,改道东进杨县,摆出一副大迂回的架势。牵招没能识破这个圈套,率领胡骑营尾随追击堵截,结果中了赵云的埋伏。不过,他也算相当机警,在紧要关头察觉到异样,毫不犹豫地掉头就撤,大大地减少了损失。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甩掉了牵招,可以去接应黄镇南了……”夏鸿挂起大刀,接口说道。
“恩……”赵云点点头,“事不宜迟,稍事休息之后,即刻就动身。德方,你带第一曲沿道路两侧再埋伏三个时辰,我担心牵招会再追上来。”
“诺~!”……
四月初四,李严攻克奉高。同日,郝昭攻克历城。两军成钳形之势,一南一北,双双逼近济北郡。
但与此同时,魏延却在任城郡遇上了李典的强力阻击。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二十九章
一连三日,魏延犹如丧失了理智一般,督军昼夜不停地猛攻任城(这里指任城郡的治所)
这种狂风骤雨式的进攻,虽然令守城的曹军招架艰难,但魏延自己麾下的将士却也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相当一部分士卒因过度疲乏而叫苦不迭。
许多将佐苦谏魏延,希望他能缓一缓攻势,否则打到最后,先崩溃的很可能不是曹军,而是自己。
但魏延根本不予采纳,一意孤行地斥令继续狂攻……
破贼校尉朱才等三五位将领找到了魏延的亲兵队长魏俞,想通过他来迂回劝谏。
“攻城得有张有弛,否则根本无法将大军的战力发挥到极限。照现在这样夜以继日地打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朱才忧心忡忡地对魏俞说道,“文治,你跟大人关系近,想办法劝劝大人。”
其余几人也将期冀的目光投向魏俞。
“各位大人……”魏俞犹豫了一下,略显为难的说道,“其实,末将昨天已经劝过大人一次,但大人没有搭理……”
“都是李典这混蛋在搞鬼!”校尉孙辽(书友睡了就不起客串)愤愤地说道,“如果不是他前几日偷袭辎重队,破坏了那么多攻城器械,大人也不会这么恼怒。”
狂攻任城一事的起因,就在于一直奉行消极保守防御战略的李典,突然来了次突袭,让魏延吃了一个不小的闷亏————五日前,魏延率军成功翻越原本以为李典会屯重兵实施阻击的九安山,攻进了任城郡内。
九安山作为任城郡的一个天然屏障。具有不小的战略价值,但李典却弃之于不顾。再加上先前曹军的保守表现,令魏延确信了李典是准备死守任城。在这一认知下,魏延提师加速进军,一定程度上放松了警惕。结果李典却就这时候,从侧后方对魏延的后军及辎重队来了一次突袭。
所幸魏延反应迅速,得悉消息后及时回救,才将损失降到最低————兵马和粮草地损失不大。但要命的是,包括数十台投石机在内的大量攻城器械,被毁坏了大半。
事后,魏延极为震怒,这才有了眼下的情况。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这李典是不是在玩弄什么阴谋,故意想激怒大人?”朱才皱了皱眉头,斟酌着说道,“或许大人猛攻任城,也在李典的算计之内……”
“朱大人的意思是……”得到这样的提示,魏俞也想到了什么。错愕地说道。”李典是故意引大人日夜攻城,造成我军人乏心疲的状况??!!”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朱才也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再打两天下去。恐怕一半以上地人就得累趴下了!”
“……”魏俞略一沉吟,恭敬地对朱才几人说道,“几位大人,可愿随末将一同再去劝谏大人?”
“有劳文治了!”朱才明显松口气似的,点了点头……
“…………大人,请您再三思三思!”将自己的猜测和顾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后,朱才小心翼翼地以眼睛的余光偷瞥着魏延,希望没有引起对方的反感和恼怒。毕竟,魏延这几天表现出的怒火,实在太骇人了。
包括魏俞在内的其他几人。也屏住呼吸,谨慎地看着魏延。
“这也是你们几个想说的?”魏延面无表情地冲魏俞、孙辽等人问道。
“是……“别辽点点头,大着胆子说道,“大人,公绪说的不无道理,再这么打下去,未必是件好事!”
“哈哈哈……”魏延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起先,朱才几人还以为魏延是怒极而笑。心下大感骇然;但随即,他们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公绪,阿俞……你们这些兔崽子怕什么怕,难道老子还能吃了你们?”魏延一拍桌案,呵呵说道,“都他娘的先坐下来吧!”
有些不敢置信地互视了一眼,几人相继寻了张蒲垫跪坐了下来。
“大人,难道您……”朱才乍惊还喜看着魏延。
“你们能够想到地事,难道老子就想不到?”魏延眼睛一瞪,笑骂道,“李典那混蛋,当真以为老子是个经不起激地莽人?!被这混蛋偷袭成功之后,老子当时确实气得要炸开。不过半天后,老子就回过神来了,知道这混蛋不怀好意。稍微想一想,差不多也能猜出个七不离八。”
“那大人还……“孙辽诧异地问道。”器械毁了一大半,怎么去攻城?”魏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孙辽,“其他器械倒也罢了,还能临时造些,那些坏掉的投石机却是彻底没辙了。没有投石机和其他的器械,强攻任城就是拿人命开玩笑。但总得想个办法拿下任城吧,否则就没办法接应君侯。”
“原来大人是将计就计!”朱才欣喜地说道。其他几人也转忧为喜。
“将军以前曾经说过————越是习以为常,越是确信一件事,就越容易出岔子。所以,扮猪吃老虎是个很不错地破敌法子!”魏延嘿嘿一笑,嘴角一丝诡谲的笑意,“奉命镇守徐州这两年的时间里,老子一直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急性子,甚至还故意表现更加明显,就是为了日后能有机会糊弄曹军。李典这混蛋是看准老子‘性子急’,搞出这么一个玩意来,那老子就顺他的意。这一战,看谁能笑到最后!”
魏俞等人这才恍然。
“先前不说白了,是怕戏演的不真,露出马脚来。”魏延笑着说道,“本来正打算在这一两天告诉你们。没想到你们自己找过来了。”
“大人,那您有没有留下后手?如果李典反攻起来……”朱才斟酌着问道。
“是你们自己没注意到,老子一直留了一部分精卒没动用过……”
魏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混蛋无非是准备等我军中出现疲劳混乱,用其他几城的兵马,配合任城的守军内外夹攻。老子就等着他出手了!”
“对了,这三天的工夫也下到家了,足够糊弄住李典了。接下来可以雷声大、雨点小些了,注意兵马的轮休。不过,还是十二个时辰不停攻城……”
“诺~!”……
四月初七,赵云率风骑军急行两百里,从侧面突然出现在董衡军地跟前,经过两个时辰的激战,一举将其击溃,从而解除了黄忠部右翼地压力。
“子龙,幸好你来的及时,否则老夫还真得被臧霸和董衡拖死在濉阳。”黄忠与赵云拥抱后。用力拍了拍这位小老弟的肩膀。呵呵笑道。
“汉升兄,云实在是愧当你的感激!”赵云苦笑一声,英挺的剑眉微挑了挑。”夏邑与濉阳相距不过八十余里,云却被牵招阻挡了这么些日,让汉升兄三面受敌,以寡敌众。”
“这怪不得子龙……”黄忠豁达地一笑,拉赵云席地坐下后,摆了摆手。
其余诸将也相继寻找地方坐了下来。
相互介绍了彼此的情况后,赵云沉吟着说道:“汉升兄,依你之见,下面咱们是北上接应君侯,还是先打垮臧霸和牵招?”
“今天上午的时候。老夫这里又收到一封定陶地飞鸽传书……”
黄忠从怀里掏出一封薄绢,递给赵云,“定国和文乡已经有些挡不住夏侯惇。定陶一旦丢失,句阳和离狐两城城防孱弱,更不足以阻挡夏侯惇。这么一来,夏侯惇北可以攻击濮阳,往东可以配合曹仁渡翼水……”
从亲卫手里接过地图铺在地上,黄忠指着上面地几处地点说道:
“如果夏侯惇和曹仁全部涌到濮阳去,就算没有河北的曹军南下。君侯的处境也将会变得很困难。如果河北再南渡个四、五万曹军,君侯在濮阳就得面对十来万曹军的包围……”
“有没有河北曹军南下的消息?”想到了什么,赵云向黄忠问道。
“老夫这里还没收到消息,但诸葛军师说河北曹军一定会南下,应该不错……”
“汉升兄的意思是……北上救援定陶?!”
黄忠点点头,指着地图说道:“留五千人守卫濉阳,我与子龙率主力北上为定陶解围。”
赵云凝视着地图,思索良久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就如汉升兄的意思。但守卫濉阳的兵马多留点,————汉升兄留5000步卒,云再留2000风骑。不光是为了加强防守,这样也能更好地牵制住臧霸和牵招。”
“就这么办!”黄忠一拍大腿,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赞同……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不计其数的西凉铁骑越过了荥阳城,卷起漫天地烟尘,呼啸如狂潮一般冲向了远方。
在其身后,陆逊地一万五千大军排成整齐的队列,不紧不慢地跟进着…………
虎牢关,迎风招展的“张”字大纛下,上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关东进而去……
从偃师到虎牢这一路上,漫长如巨蟒地行军队列绵延十余里……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章
一骑快马飞驰入新郑城。
“终于来了……”徐晃垂下手中的简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略显斑白的眉宇蹙成了川字形。
徐晃从来不惧怕挑战,越是严峻的挑战,反而越令他兴奋。不过,这一次却是有些不同————兖州战场上,主公曹操对好友关羽的围剿之战已经进入到如火如荼的程度。从内心中讲,曹操和关羽无论是谁败亡,都非徐晃所愿。但身为军人,他必须有自己的立场!
尽管战局大势确实被动,但徐晃对曹操的信心从来没有动摇过,他相信只要曹操击灭了关羽,目前的颓势一定可以扭转。但前提是,必须要牢牢地钉住西线的刘备大军,令其无法干扰兖州战场,而这,就是徐晃的职责。
这一任务无疑是极为艰巨的————根据细作所探知的消息,成功夺取关中、关西的西线刘备大军,总兵力可能不下十万人,其中更包括数万西凉铁骑。
比较之下,徐晃手中的可用兵力只有三万人,其中肯定要分一部分维持许昌的安定。剩余的兵马里,还得分多路防范敌军的进击。
无论在人数,还是士卒的精锐程度上,徐晃都占不到半点优势,甚至是处于大大的劣势。而作为对手,张飞就不用提了,就是陆逊、马岱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是容易应付的角色。
总而言之,这一战会很艰难,徐晃知道这一点,曹操同样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当曹操流露出希望将这一重任托付给自己爱将的意思时,徐晃还是毅然决然地接受了。
“传书给满宠大人,命他务必依托伏牛山北脉,守卫住原武。”
“传令,增兵始祖山……”
伴随着徐晃的一连串命令。沉寂了有近一月的豫西战场峰火重燃……
四月初八,徐晃赶至始祖山。
还未等他缓过气,铺天盖地的铁骑大军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荡起的土尘冲天而起,犹如一片土黄色的薄雾。
站在百余丈高的山腰处,徐晃和其麾下的将士都能感觉到大地地颤抖和战栗。草木枝头的风声,便好像是山峰因畏惧胆寒而发出的呜咽。
徐晃自己也是骑战的行家里手,根据远方的飞尘。以及大地的震动程度,他已经判断出敌骑军人数不会下于两万骑,甚至更多。
逐渐地,敌骑越来越近,速度也在放慢。
在最前列,迎风招展的淡黄色大纛上,一只孤傲雄健的西北苍狼头颅高昂,正在对天长啸。另一面大纛上,则简明直当地挥洒着一个巨大地“马”字,表明了领军者的身份。
“马岱?!”徐晃的眼睛猛地睁圆。随即又慢慢地眯成一条线。凌厉的寒芒迅速锁定了那个白马长枪的威武身影……
濮阳之西10里,曹军大营。
中军帅帐。
“锦帆水军主力由丁奉率领,东进会合甘宁之后。目下已经封锁了白马津、官渡,延津渡口不日恐怕也将会被其控制。锦帆水军每控制一处渡口,都会留下一部战船于左右十里范围内展开巡河,严阻我方南北往来。到今日为止,五天来已经有十余批北上联络邺城的信使被截,成功渡河的只有两批人。河北的信使甚至只有一批人成功南渡。”贾诩不无忧虑地对曹操说道,“如果河南、河北无法顺利通信,后果恐怕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恩……”曹操缓缓点了点头。他明白贾诩的意思————如果无法得悉中原决战地消息,朝廷内和河北三州必定会有人胡乱猜测,进而出制造混乱。同样。刘备方地细作也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由于西线战事的失利,河北地人心原本就不太稳定,犹如一个引线外露的炸药桶。一点点的火星,都有可能引起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锦帆水军封锁黄河的举动,就是一个引爆的危险信号。
“甘宁不可能把黄河每一处都封死,设法从一些偏僻的河段渡河传讯。”曹操略一思索后,对贾诩说道,“对了,跟濮阳城里的人联络上了没有?”
贾诩先是点点头。随即回道:“暂时还没什么回音,敌军对城池巡防的很严,细作找不出机会进城。”
“云长这次兵用得很稳妥,他是看准我不方便孤军攻城,一心是要将我拖在濮阳了……”曹操笑了笑。
截止到目前,曹操还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展开对濮阳的攻击。他原本是有意引诱关羽出击,而后煽动濮阳内乱。以此达到破敌地目的。但关羽似乎也识穿了这一意图,很坚决地据城死守。
“派人去催促子孝和元让一下,只要他们中有一路能攻过来,拿下濮阳就不在话下了!”曹操沉吟片刻后,下令道,“此外,从明天开始,攻城!”……
翌日,黄昏时分。
拖着同伴的死尸,曹军如潮水般退出了一片狼藉的攻城区域。鲜血染红的土地,与夕阳相互映衬,别样的凄艳壮丽。
濮阳西城楼上,守城军将士尽情嘲笑着曹军,借以打击对方地士气。这一招,对于那些初上战场的菜鸟新兵相当有用。新兵们缺乏经验,缺乏生与死、血与火的历练,士气受到沉重打击后,很可能就会一蹶不振。
曹操和贾诩驻马眺望着远方地城垣,目光中都若有所思。
这一天的攻城,曹军损失了数十具器械,近千名士卒,却护城河的五分之一都没填得起来。
这样的战果,虽然实在说不上令人满意,但却是在曹操的预料之中————一支成军未久,实战经验几乎为零的新军,想要攻下有两万多敌军驻守的濮阳城,想也知道不那么现实。
曹操并不是拿士卒地性命开玩笑,他有自己的目的。
一者是试探关羽的实力,但更主要的原因,则是为了告诉濮阳城中的官员士族————他曹操已经杀回来了……
对濮阳的攻击进行到第三日时,曹操仍然没有等到城中官员士族起事响应的消息,不过,却得到了另外一个更加令人欣喜的消息————曹仁突破朱然的防线,渡过翼水,正朝濮阳攻击方向前进。
“妙,大妙!”曹操披着一件单衣,就着灯火,将军情简书阅览了一遍,随即拍案大叫道。
虽然才仅只凌晨三更时分,曹操却没有半点疲态,神情兴奋。
一身戎装,几乎没有休息的许褚拿了一件裘皮大氅,披在曹操身上,随即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若不出意外,曹征南三天就应该能到达濮阳。”贾诩也是一脸喜色,“多了曹征南的精锐,不愁拿不下濮阳。”
“子孝立大功矣,立大功矣……”曹操呵呵笑道,“若元让也能及时突破定陶,则此战必胜!”……
濮阳城内,也几乎在同时得到了翼水防线失守的消息。
一众将领和关羽、诸葛亮全部衣冠整齐地聚集到了议事厅内,商讨这一变化。
“义封究竟搞什么鬼,居然连这么几天都坚持不下来……”稗将军陈武恼怒不已,瓮声瓮气地抱怨道。
下首的周仓拉了拉陈武的衣襟,示意他先安静下来。厅内的气氛已经很凝重,不要在火上浇油了。
“倒也不能尽怪义封……”诸葛亮摆了摆手中羽扇,淡定地说道,“曹仁本就是曹营中可数的上将,不易对付。义封又输在对地形不熟,才会被曹仁偷渡成功!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商议如何应对这一变化。义封虽失守翼水,但仍在率军阻敌。预计三到五天内,曹仁才有可能赶到濮阳会合曹操。”
“君侯,军师,不如就乘曹仁还未赶到,出击曹操。”全琮又提出他先前曾经提过的建议,“可遣一军从东门出城,绕行至曹军侧翼,与城中兵马形成内外夹击之势。曹军战力赢弱,疏于战阵,如此里外夹击,有很大希望一击溃之。”
经过了两天的攻防战,关羽军的将领算是见识了曹操拿些河北新军的真实战力,信心有了很大增强。
“这样怕是正中曹操下怀……”诸葛亮语出惊人地说道,“这两日,濮阳城内的人心已经很不安定,不少城中豪族似有蠢蠢欲动之意。而且亮怀疑,曹操很可能早前就在濮阳有所安排,就专为等待此刻之机。若我军大兵尽出,恐怕在击溃曹操之前,濮阳就已沦陷。”
“孔明,你的意思……”关羽微一颔首,沉声问道。
“稳守!同时命甘宁将军率水军主力东来,以备不时之需……”……
得到赵云、黄忠终于突破臧霸和牵招的阻截,正朝定陶急援而来的消息,夏侯惇孤注一掷,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攻击。
定陶岌岌可危!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一章
在夏侯惇的连续进攻下,定陶已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犹如一只身受重伤的野兽,痛苦地残喘求存。
城墙多处受损,乃至坍塌,曹军沿着这些地方,朝城内发起猛攻。
徐盛只能拿人来填堵这些漏洞,阻挡曹军的进攻。
进入到这样的近身肉搏战,人数上的优劣就变得格外重要。虽然得到关平的增援,但徐盛与夏侯惇之间的兵力差距还是太大了些。
在城墙的作用大打折扣的情况下,定陶的攻防战日趋朝夏侯惇倾斜。有两次,曹军就险些控制住东城楼,所幸关平率无当飞军经过血战,又重新夺回了控制权。
但是,面对这一次夏侯惇孤注一掷的疯狂进攻,徐盛和关平终于撑不下去了。因为,连定陶城内也出现了叛乱……
杀戮越来越惨烈,城楼上,城墙内外,血流成河,尸积成堆。
刑道荣挥舞着自己的大斧,接连砍翻四名敌卒,但他自己也也挨了一刀。刀口伤在右胸,护身的铠甲直接被砍破,鲜红的皮肉翻卷在外,鲜血染红了小半个上身。
他所负责扼守的地方,是敌军攻击最为猛烈的城段之一。大量的士卒已经在血战中阵亡,连刑道荣的亲兵也填进去了一大半,仍然跟在他身旁的,只有十数人而已。
又是一拨曹军迎面杀到。
刑道荣长啸连连,大斧挥洒着晶莹的血滴,凌空劈下。一名曹兵的举盾格挡,但盾牌当场被砸碎,连他整个人也被齐正中间劈成了整齐的两瓣。鲜血如喷泉一般狂涌而出,内脏、血肉落了一地,令人不忍目睹。
但是,不等刑道荣收回大斧,一柄长矛如毒蛇一般疾刺进了他的左胸。
“杀~!”刑道荣愤怒虎吼。大斧狠狠地掷向前方。
扬烈中郎将牛金一矮身体。躲过了飞斧,随即手中猛一发力,将长矛又向前推了近半尺。
“景烈兄!”奉命增援的陶恪,刚刚赶到就看到刑道荣被长矛刺胸的那一幕,目窒欲裂地狂吼一声,身形急纵如电,一把托住刑道荣的身子猛地朝后一带。让他脱离了牛金的长矛。
“杀了他们!”陶恪大刀前指,眼中地怒火几乎能够喷射出来。
数百名精卒一拥而上。与牛金所率领地曹军展开了疏死拼杀。
“你们两个,快带刑大人下去医治,要快,快!”
“不……不要管我,挡…挡住…敌……”刑道荣怒睁着双眼,死攥着陶恪的左手,艰难地说道。他的心脏已经被刺穿,生机流逝得极为迅速。甚至连最后的一句话都没能说完整。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一双虎目仍然圆睁着。
强忍心中的无比酸涩悲痛,陶恪伸手替好友合上了双眼,随即如猛虎一般厉啸道:“杀光他们。杀光曹狗!”……
城内到处起火。乱作一团。
十数位定陶官员、豪族乘着徐盛、关平忙于应付曹军攻城。联手在城中发起叛乱,以呼应夏侯惇的攻击。
这些豪族暗中使人去焚烧城中百姓地房舍,以此驱赶出门。随后又安排人散布谣言————称徐盛因为守不住城池,想一把火烧掉定陶。
不明真相的百姓被煽动了起来,在那些叛乱官员、豪族地裹挟下,与稳定局势的军卒发生了冲突。规模越来越大,甚至直接对几处城门造成了冲击。
腹背受敌的守城军。处境越发艰难……
关平飞起一脚,踢飞地面上的一面盾牌。带着旋转的盾牌,准确地为徐盛挡住了一杆来袭的长矛。
徐盛刚才完全没有留意到那杆长矛,只到关平为他解围,才反应过来,手起一刀将杀到跟前的敌兵砍翻。
数十名飞军士卒冲到徐盛身旁。驱散了包围他的曹兵。
“文乡,没事吧?”冲到徐盛跟前,关平满身血污地急切问道。
关平或许不是战场上最辛苦地人。但却绝对是最为繁忙地人。他率领飞军作为一支机动力量,需要策应各个城段的防御。但问题越来越多,漏洞越来越大!
“定国,定陶守不住了,你立刻带飞军出城,到濮阳去。”徐盛一把拉住关平,压低声音急道。”夏侯惇拿下定陶后,就会直奔濮阳,君侯那里的压力会变得很大。
你赶紧出城,到濮阳去,一定要帮君侯守住濮阳。快走,快走,不用管我……”
没想到徐盛会说出这些话,关平稍微楞了楞,但他也很清楚一点————定陶确实已经守不住了!
“文乡,要走一起走,否则我是不会走地!”略一犹豫后,关平决然地回道。
“定国,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意气用事了!”徐盛怒气冲冲地厉喝道,“你快走,快走……”
“就算丢了定陶,我们也还没有败,没必要去殉城。该清醒的是你,文乡!”关平也毫不示弱地反斥道,“咱们一起退到濮阳去,在那里跟曹军决一死战。黄老将军、子龙叔、文长大哥的兵马都快到了,大伯、三叔的大军也会来的。咱们不会输,一定不会输。”
反抓住徐盛的双肩,关平肯定而激动地说道:“都退到濮阳去,在那里决一死战,我们一定会赢!”
徐盛怔了怔,随即无奈却也很感动地点了点头:“那就不要再拖下去了。立即组织人马,交替掩护,退出定陶……”
………………
随着徐盛、关平的弃城北撤,定陶城楼之上,又重新扬起了深蓝色的曹军战旗。
“文烈,你即刻率本部精骑和一万步卒北上追击徐盛、关平残军,逼近濮阳!”打发走那些起事内应的官员豪族之后,夏侯惇丝毫不愿耽误时间,当即对曹休下达命令道。
“诺~!”
“其余各营各部,抓紧时间休整,至多到明日一早,必须要北上进攻濮阳!”
“诺~!”……
然而,到了黄昏时,夏侯惇就不得不调整了他的计划。
斥候禀报,赵云、黄忠两部敌军已经近至定陶之南20里处。臧霸、牵招虽然竭力阻截,却因为濉阳敌军地牵制,实在是无法达成预期结果。
夏侯惇跟赵云、黄忠都打过“交道”知道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善茬。一旦被他们缠上了,进击濮阳的计划很可能就无法实现。
不得已之下,夏侯惇只能连夜提师北上,只留下1000步卒驻守定陶,用以拖延牵制敌军。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别说是两千人,就是两万人,要防守已经被轰砸的千疮百孔的定陶城,都是一个相当艰难的任务。
这1000人,就是一个弃子……翌日清晨,那些官员豪族发现一个空荡荡的定陶城时,一个个呆若木鸡,完全地傻了。
这一切,跟他们所预料的,实在是存有太大的反差。
只留1000人守城?!!夏侯惇难道是疯了,又或是准备再次抛弃定陶?
当风骑军地铁蹄践踏上定陶城外的土地时,这些官员豪族才发自内心产生了懊悔,无比的恐惧阴影死死笼罩上了他们的心头————就算刘备军再怎么被称为“仁义之师”也决不可能放过那些反复无常、背叛过自己的人。
这时候,他们才认识清一件事————那些闭门不出、绝不参与到刘、曹之战中来的官员和士族,才是真正明智的人。
所幸的是,赵云和黄忠暂时并没有搭理这些首尾反复的官员豪族。
了解了城中的情况后,他们为这座几近不设防的城池耗费精力时间和兵力,直接越过定陶朝濮阳方向而去。
半天后,牵招的胡骑营同样越过定陶,紧紧尾随在赵云、黄忠的身后,朝北面扑去。
随后,又是臧霸的一部兵马……
定陶城内的人,心一次一次地吊起,又一次一次的落下。
巨大的疑云更是笼罩在了这座刚刚遭遇战争摧残的城池上空————先前,曹、刘两军还为定陶城的归属争夺得头破血流,死伤无数。谁知道,两天不到,“珍贵的宝玉”居然成了无人问津的路边破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精明些的人,已经隐约地感觉到————在更北些的地方,恐怕将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新郑。
马岱、陆逊挥军进攻始祖山,攻势极猛。西凉铁骑中很大一部分人,都能控马在山地作战,他们在步军器械、弓箭手的掩护下,朝曹军阵地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徐晃依托地势拼死阻击,并寻机破敌。但在一次乘夜下山突袭失利之后,徐晃基本放弃了主动出击的念头。他手中兵力太过有限,实在消耗不起。
同时,正如徐晃所担心的,满宠所扼守的原武也遭到了另一部敌军的攻击,形势艰难。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二章
位于颖川郡最东北端的原武县,地处颖川、陈留、河南三郡的交界。
由于这三郡分属豫州、兖州、司隶,因此原武也可以说是坐望三州,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自原武往东,经陈留酸枣,就能够进入东郡,直通濮阳。
在东线,二十余万大军的激战厮杀,焦点已经日趋明显地转移到了濮阳。濮阳这一战,直接关系到东线战事的成败,更可能成为影响曹、刘之战最终走势的关键。
从这层意义上看,作为东西往来要冲的原武,其得失利害已不仅仅局限于一城一县。
徐晃清楚这点,满宠清楚这点,对手也同样很清楚这点……
凭借着依伏牛山系北支脉雁子山构筑而成的阳成隘口,满宠起先勉强还能阻挡得住敌军的进攻。
他不求破敌,只希望可以阻碍、拖滞敌军的行动,为曹操聚歼关羽赢得时间。只要能够拖到东线战事获胜,再大的伤亡也算不了什么。
不过,实际形势却是异常的严峻————敌军几乎是源源不断地朝原武方向开赴而来,大量的攻城器械随即而至,敌军的攻击强度简直是成几何数字增强。相比较之下,满宠所能得到的增援,几乎为零。迫不得已,他甚至以威逼利诱的方法,附近城县招募青壮百姓协助防守。
“轰轰轰……”
荆扬军用石机弩炮对阳成隘再度发起了猛攻,关隘上箭矢如雨,遮天蔽日。一颗颗巨石带着九天风雷,如流星一般坠入隘内。整座关隘,连同雁子山都因恐惧而颤抖,无助且凄厉地惨号着。
依靠着这些矢石的掩护。荆扬士卒们手持盾牌,顶着曹军的箭雨,灵活而有组织地扑到了隘口下。趁着隘上守军难以冒头出来垂直向下射箭,他们高举盾牌,飞快而有条理地竖起众多的云梯,抛扔出无数飞钩,开始向上攀登。另有百十人推着以多层厚牛皮蒙覆的冲车,对隘门和关墙发起了重重的撞击。
“胆敢临阵退缩者。杀无赦!”满宠身批锁甲,手提三尺青锋,慨然长呼道。周围纷飞坠落的矢石,似乎全然不放在他眼中。十数名持盾地亲卫,紧紧护卫在满宠的身旁,生怕这位士人出身的儒将真的被流矢所伤。
“把擂石滚木砸下去!”
“滚油准备好了么,倒下去!”
“扔火把!”………………
勉强打退了敌军的又一次进攻后,满宠全身上下也如同从水中出来,完全被汗水和血水浸透。
失力之下,他一屁股坐在了关楼的石阶上。
一队队曹兵和那些被临时征召的百姓。匆匆忙忙地整理着关隘上的石头和箭矢。同时将阵亡负伤地士卒抬下关楼施治。
百姓的脸上满是畏惧之色,身体不自然轻微颤抖着,见过这样的惨烈恐怖的景象。许多人夜里睡觉都要做噩梦。曹兵们的表现也只是稍好些而已。
还有前途,还有希望么?低落绝而望的情绪正逐渐地蔓延着,犹如一块千钧大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人,敌军好象又增兵了,光投石机就多了不少。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也撑不了多久……”几名部将来到满宠身旁,其中一人谨慎地回道。
满宠抬起头,双眼冷漠地看向说话的那人。
“大人,末将没有他意……”惟恐满宠误会自己的意思。那名部将忙不迭地解释道,“末将只是……只是……”
“想要增援??”满宠耷拉下眼皮,冷淡地打断说道,“不要再妄想了!徐晃将军的防守压力比这里还大,其他地方也没有剩余兵马。没有别的指望,只能靠我们自己!
兵卒阵亡,都伯填上去;都伯阵亡,军司马填上去;军司马阵亡,都尉。校尉、中郎将填上去;全死光了,那就我填上去。除非全部死绝了,这阳成隘才能落到敌军手中。”
满宠说到这程度,几名部将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只能耷拉下脑袋。
“丞相已行将击灭关羽,东线大捷在即,我军扭转乾坤之日已经不远。”缓缓站起身,满宠凛然说道:“如此关键时刻,谁敢败坏丞相地大计,我绝不轻饶!”
满宠地话虽然严厉,但几名部将却意外地流露出了些许兴奋。
还没有到绝望的那一步!希望,依然还存在着…………
不为人见的角度,满宠自己地脸上,却迅速地闪过一丝怅然。
明日,后日……还能再看到这夕阳落山、红霞映天的美丽景象么?
死,虽然不可怕;但生,无疑要更宝贵!……
战争的阴云,已经是一层一层地笼罩在了濮阳的上空。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简直能够令人窒息。
在方圆百里的土地,已经云集了近二十万大军。
一场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但出乎意料的是,双方在短时间内,居然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僵持对峙局面……
继突破翼水之后,曹仁率部继续朝濮阳方向攻击前进。朱然虽然拼死阻击,但无奈缺乏可以凭借的有利地形,被打得节节败退,最终无奈撤入濮阳。
赶抵濮阳城下后,曹仁与曹操两部,近七万大军以左右钳击之势,形成包围。随即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攻城。
与此同时,败撤出定陶的徐盛、关平两部兵马,在徐盛地建议下,没有直接退进濮阳城,反而在濮阳西南方向,寻找了一处密林展开了就地防御。
紧追其后的曹休,对徐盛的这一出人意表的举动大感诧异,随即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
由于骑军无法在林战中发挥,曹休只能动用步卒。但极为擅长止,林作战的无当飞军,却给了曹军当头一棒。
恼羞成怒之下,曹休正准备展开更加猛烈的进攻。但这时,夏侯惇和赵云、黄忠的兵马也已经进到了濮阳地界。
再有臧霸和牵招的兵马……
曹、刘两军地兵马,就这样一层又一层地交叠着,形成一种奇特又脆弱的平衡……
濮阳城内关羽巡城归来,刚进到议事厅内,诸葛亮就迎了上来,递过一封绢书:“君侯,刚得水军飞鸽传讯,将军亲统大军东出虎牢,正从原武和新郑两个方向进击而来……”
关羽接过绢书,迅速而仔细地阅览了一番,眼中略现一丝喜色,点了点头。
…………
入座后,关羽将绢书收放入袖中,沉声说道:“曹军或许在明日就会倾力攻城……”
“城外曹军虽众,但仅只如此,其实不足深虑。”诸葛亮轻摇羽扇,神情依然淡定如常地说道,“亮所虑者,还是曹军的里内外合。这两日,城中表面平和,其实愈不安定,暗流涌动。每至夜间,便时有可疑人物四下出没,令人防不胜防,擒不胜擒。而所擒者,一时间也无法深究,不然则更生祸端!”
“可否以此为饵,设计曹操?”关羽略一思索后问道。
“当年曹操曾在濮阳中过陈宫此计。同样的计策,恐怕很难骗倒曹操……”诸葛亮摇摇头。
“那就跟曹操决一死战吧……”关羽平静无波地一捋长髯,“待开战后,城内的事就交给了,孔明。我来应付曹军的攻城……”……
城外曹操大营
“……明日起,全军照适才之计划安排,奋力攻城!”曹操长身而立,振臂慨然说道,“成败只在此一举,诸公可愿随我死战?”
“愿随丞相死战,誓夺濮阳,生擒关羽!”曹仁第一个高呼回应起来。
“愿随丞相死战,誓夺濮阳,生擒关羽!”其余众将亦齐声而呼……
濮阳之南四十里,赵云、黄忠屯兵于此。在他们的北面,正是夏侯惇的大军。
“濮阳已近在咫尺,但是若不能突破夏侯惇,则非但无法援应君侯,连我等自己也将陷入夏侯惇与臧霸、牵招的南北夹击之下。”赵云指着地图,目光在周围诸将的身上扫过,声音如金属颤动一般铿锵有力,“我们没有退路,只有进攻,击溃夏侯惇。”
稍一顿后,赵云冲黄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已与汉升兄商议了,自明日起全力攻击夏侯惇。此外,定国与文乡还有6000余兵马就屯驻在我们的西北。明日,他们也会配合我等,夹攻夏侯惇。”
“此战,我等必胜,也必须要胜!”黄忠苍老却红润的面庞上,流露出如磐石一般的坚毅之色,厉声接口道。
“必胜,必胜!”众将奋力狂呼。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三章
相隔匆余里,两场激烈的战斗,几乎在同时展开————……
近七万曹军在曹操的亲自指挥下,对关羽坐镇的濮阳城发起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击。
这一次,再不同于先前几日的试探性攻击,从一开始,战斗就进入到白热化。
数百架投石机,上万具弓弩开始了愤怒的咆哮。
无数石弹和箭矢犹如狂风骤雨被发射出去,在空中交织出一张代表死亡的天网,伴随着凄厉而恐怖的啸叫,狠狠地朝各自目标覆盖了下去。
交错飞行的箭矢、石块,不断在空中发生撞击,沉闷或尖锐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巨大的石弹一旦击中了目标,立时就能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砸成一团团恐怖的肉糜。漫天的箭雨,也犹如镰刀一般,收割了一茬又一茬的生命。
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在长达数里的战线上同时向前推进,有蒙覆厚牛皮、槌头加撞精铁的冲城车,有用于土攻作业的愤蕴车,也有高逾数三、四丈的井阑车,数量多达百余具,声势骇人。
攻城器械距离城墙越来越近,令人生畏的气息有如滔天巨浪一般层层迭起,随即铺天盖地地撞向城楼。
上万名手执刀盾的曹军士卒,攻城器械为掩护,潮水般迫近城墙……
城楼上,关羽身批重甲,亲冒矢石指挥作战。
守军士卒们奋力拉动投石机的牵绳,将巨大的石弹抛砸向那些曹军器械。负责了望的士卒不断喊话,校正投石机的角度和距离,以保证石弹能够准确地击中目标。
弓箭手们发了疯似的,不知疲倦地进行着上箭、开弦、松弦的机械动作。一拨一波的箭雨倾泻向城下。
在城楼内侧,一锅锅油料已经煮得滚沸,无数的擂石滚木正蓄势而击。
曹军距离城墙越来越近。攻守双方地攻击强度似乎也成倍地增强了,密集的箭雨简直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具具攻城器械正面的木板牛皮上,插满了箭矢,就如同一只只刺猬。城楼上下,也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箭支。
二十余具器械被砸成一堆废木,但其余的器械却成功地靠近到了城墙下。
冲车沿着已经被填平的几处河段,对城墙、城门发起撞击:愤蕴车继续作业,疯狂填埋着其他的河段;井阑则更加直接一些。车顶上的曹兵将准备好地巨大跳板扔向城楼,架上女墙后,开始了登城。
城上的守卒当场被二十余面巨大跳板砸死砸伤数人,但随即他们就反应过来,几人、十几人为一组,顶着箭雨飞石,呼喊着奋力抬起跳板,扔回到城墙脚下。
登城的曹兵虽然动作敏捷,但仍然稍迟一步,他们还没来得及跳上城楼。差不多一半的跳板就已被扔出了城墙。
带着惊恐的呼喊。与跳板一起坠落的曹兵们多半被摔得皮开肉绽、筋伤骨断,倒霉些的直接丧命。
另一些登城曹兵根本不敢去看同伴的惨状,他们必须抓紧时间跳上城楼。否则自己也有可能落得同样下场。
数十名曹兵刚刚在城楼上立足,就发现数以十倍的守军将他们围了起来。盾牌如屏,刀枪如林,根本不给他们站稳脚跟的机会。
“杀~!”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东西,这数十名曹兵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很快,他们被人海所淹没。
…………
在愤怒地厉喝声中,一锅锅滚烫地沸油自城头浇下,接着落下来的是点燃的火把和干草,城下顿时变成一片火海。十余具冲车当即被火海所吞没,不少曹兵都也被裹在里面。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些尚存余力地士兵冲出火海,全身着火,挣扎着往回逃,他们中的有些人因此被城头弓箭射倒,有些人跑到一半就力竭倒地,任火焰将全身包裹;还有些伤得不重,先脱掉沾了油的衣甲,在地上不停滚动,想扑灭了火苗。
不过。惨受油泼之苦的,并不仅仅是曹军士卒,连守军也不例外。一些士卒未及将滚油倒下,就被流矢或飞石击中,锅鼎翻落之后,四溅的油料让周围的人苦受其害。………………
濮阳城之南刃余里处,另一场激战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赵云、黄忠、关平、徐盛同时对夏侯惇发起了猛攻————黄忠率领本部步卒一万一千余人从正面强行攻击突破夏侯惇的主阵,赵云率领风骑军从右翼,关平、徐盛从左翼,形成对夏侯惇的三面夹击。
夏侯惇毫不慌乱,针锋相对————他命曹休所部精骑牵制赵云,命中郎将牛金率一部兵马抵挡关平、徐盛,而他自己则亲率主力迎击黄忠,争取先从正面获得胜利。
同时,夏侯惇还急遣斥候传令臧霸和牵招来援,从背后夹攻赵云和黄忠……
双方的旌旗在风中劲舞,旗面上的神兽招展着自己地身姿,似乎要即将要腾空而去。
号角长鸣,雄浑激昂,回荡在原野之上,天地之间。
伴随着大军的冲锋,一架架鼓车不断地向前方移动。车上,一个个赤裸着上身的彪形大汉,奋尽全力挥动鼓槌,敲击着巨大的牛皮战鼓。
鼓声如雷,狂猛而炽热,他就象一个站在空中的天神,鼓舞激励着己方的将士,血战到底,除死方休……
黄忠纵马飞驰,凤嘴金刀一次次如惊鸿划过天宇,带起一抹抹鲜血,一颗颗人头。
这位已经步入人生暮年的老将,此刻如晚霞一般灿烂夺目,英勇有如沙场上的战神。一个个欺他年老,以为有机可乘的曹军将校,最终都在自己惊恐地目光中,化为了凤嘴刀下的冤魂。
受到老将军的鼓舞,荆扬将士个个奋勇争先,攻势一拨猛过一拨,好象是奔腾不息的海潮席卷而来。
正面迎击的曹军,面对这股汹涌澎湃的海潮,被冲激得左右飘摇,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但他们不能退。背后,虽然没有万丈深渊,却有督战队的屠刀。
夏侯惇早已经下过死令————这一战,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除了死战,还是死战!
逆境之下,曹军士卒们也爆发了,他们咬牙切齿地与敌军搏杀在一起。
人海如潮,断臂残肢漫天飞舞,死尸就像深秋的枯叶一般四下飘零,热腾腾的鲜血灌溉了脚下的土地……
右翼战场。
冲天而起的烟尘中,奔腾的骑军狂潮又一次迎头猛撞。
“有我无敌,击溃敌军!”赵云策骑如同一道白色闪电,丝毫不受阻隔地切入到曹军骑兵群中。
风雪银枪上下翻飞,幻化出的漫天枪影,在对手的眼里,就好似那从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无比的美丽,却也无比的致命。
当“雪花”飘舞在眼前时,往往下一刻,你的咽喉就已经被刺穿了。
在赵云面前,没有人能阻挡他三个回合。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连曹休都不敢跟赵云亲自接锋。
赵云就好似是一柄神兵的锋锐,他无坚不摧。
紧随其后的风骑军,则是神兵的刀身,他们将锋锐划出的伤口,无限地撕裂开来,让对手在痛苦的惨号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两支风骑军千人骑队,一左一右地拉开距离,在外围奔驰成一个巨大的环,将曹军骑兵包在其中。风骑兵们完全以两腿控马,手中牛角战弓左右开射,一波一波的箭雨震慑着对手,洗礼着对手……
经历了开战之初的拘谨慌乱之后,风骑军的新兵们已经逐渐地适应了战场的血腥。
风骑军是翱翔九天苍穹的雄鹰,不是家饲居养的鸡鸭。雄鹰的群中,不会允许家禽的存在。
新兵们要么就是努力成为雄鹰,要么就只能被其他雄鹰逐离。
赵云的严格操练,已经为他们插上雄鹰的翅膀,他们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奋力振翅,一飞冲天!
面对进入疯狂状态的风骑军,曹休不能退让,也不敢退让。
挡不住赵云,夏侯惇的侧翼就完全暴露在风骑军那锐利无比的鹰啄之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后果会如何,曹休想也不敢想。
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挡住赵云,挡住风骑军,哪怕是战到最后一骑……
左翼战场。
关平和徐盛各领一部兵马,成犄角之势,犹如一只双头蛇,交错着缠上了牛金。先前的定陶攻防战中,由于内外交困,导致他们一直被夏侯惇所压制。一股气憋闷在胸口,越积越沉,需要发泄,需要发泄……
徐盛的攻势极猛,大有直插对手心脏的意思,曹军的精力逐渐被他吸引过去。相对沉闷些关平,却在逐渐地酝酿着一场风暴,一场意在毁灭牛金的风暴。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四章
“杀杀杀……”
陶恪状如疯虎,手中大刀完全是攻势,丝毫不顾及自身的安危。
他那充满血色的眼中喷射出的怒火,如果能够化为有形,绝对能将面前的牛金焚为灰烬————好友刑道荣惨死在牛金长矛下的那一幕,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陶恪的攻势虽然很猛,但牛金进退有据,手中长矛如同吐芯的毒蛇一般,一边格挡,一面寻找着展现毒牙的机会。
一名牛金的亲卫突破敌兵的阻截,冲到陶恪的身后,长矛直刺向他的后心。
“去死~!”陶恪厉吼一声,大刀反向斩出,架飞长矛后,顺势一刀直接将那名敌兵砍成了两截。
乘着对手一瞬间露出的空隙,牛金眼明手快,手中长矛如毒蛇一般电刺而出。
情知不妙,在千钧一发之际,陶恪身体后仰,同时用刀柄架向长矛。
这些应变举动,救了陶恪一命,但他的肩头还是被长矛刺中。巨大的疼痛,令他的额头迅速溢出了一层冷汗,但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脚下急退,勉强使身体脱离了长矛的锋锐。
牛金得势不饶人,如影随形地贴了上去,长矛接连刺出。
连续躲避了几次后,陶恪脚下失去平衡。仰面跌倒。
牛金面上露出嗜血的冷笑,提手一矛,居高临下直刺对手的胸膛。
半空中一道寒芒闪过!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金铁声,火花四溢,牛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三、四步。
徐盛抓住陶恪腰间的绦带,一把扔到了自己的身后,寒芒熠熠地虎目死死地盯着已经站稳脚跟的悍敌。
“杀~!”几乎在同时,徐盛和牛金迎面对冲而去。…………
与徐盛、牛金彗星撞地球式的狂猛战斗不同。关平的攻击则显得不温不火,甚至给人一种战力赢弱的错觉假像。随着时间的推移,左翼战场的重心愈发明显地朝徐盛这一侧倾斜。
牛金所部的曹军,十停中有七停用来攻击包围徐盛,只有三停在应付关平。
但他们忘却了,双头蛇地两头,毒性本来就是相同的,无论被哪一边咬上,都足以致命。见时机已经成熟,关平勒马横刀,振臂狂啸。”无当飞军。有进无退,有我无敌!跟上我,杀!”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沉寂的大江突然发出愤怒的咆哮,巨浪翻腾着,一层一层,直至滔天,随即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一切障碍物无情地吞没。
无当飞军的悍卒如火山爆发一般,将先前一直积蓄隐藏的战力,全部喷泄了出来。
正面迎击的曹军首当其冲地感受到这股突然爆发的强大压力,促不及防之下,他们的阵型迅速地被打乱。再也无法与无当飞军相抗衡。
关平毫不恋战,率军直接切入徐盛和牛金的战团之中,其中间将那大部曹军拦腰截成了两段。
无当飞军潮水式地进攻,一浪接着一浪,每一个浪头都能让曹军有喘不过气来地感觉。曹军苦苦支撑,遍体鳞伤。但由于变起突然,他们的阵型完全被打乱,加上牛金被徐盛死死缠住,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抗击。
察觉到了情况不妙。牛金奋力抢攻,勉强将徐盛逼退少许,随后毫不迟疑地乘机将其甩脱。
“吹号,让人吹号,重新列阵,重新列阵!”冲到一名都尉地跟前,牛金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愤怒地狂吼道。
还未等那都尉有空回话,一柄飞枪凌空而至,直接透过了他的胸膛。
纵马挥刀,关平领着百余悍卒破开重重人浪,目标正是牛金……
夏侯惇察觉到了左右两翼战局形势的不利,但他自己也腾不出手来。
来自正面黄忠军的冲击,实在太过猛烈了。虽然在人数并不占优势,甚至还要少上近万人,但这位老将楞是以寡击众,并在一定程度上压制着夏侯惇。
如果现在分兵解救两翼,更可能的结果是————两翼的形势还未得到好转,中间战场反而已经崩溃了。
赵云、黄忠、关平、徐盛他们,全部都拼命了!
曹操和曹仁的七万大军就在北面30里,但夏侯惇不能向他们请援————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于攻下濮阳,就在于击灭关羽。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这一目地。
如果让曹操、曹仁回师救援,就成了本末倒置。
“想办法,给我去联络上臧霸和牵招,问问他们,到底在拖拉什么?”夏侯惇叫过威远中郎将曹楷,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诺~!”……
臧霸和牵招虽然也很想尽快加入到战场中来,以化解夏侯惇的困境,但他们同样也遇上了麻烦。
留守濉阳的讨虏中郎将向宠只留1000人守城,自己则亲率其余4000步卒尾随在臧霸和牵招之后,浑然不顾悬殊的兵力对比,毅然决然地发起了攻击。
与此同时,被赵云留在濉阳的2000风骑兵,也在云骑中郎将张益的率领下,以左右游击的办法,配合向宠死死地困缠着臧霸和牵招……
“死去!”架飞对手的长矛后,关平刀如狂雷,狠狠朝牛金斩去,牛金想都不想,当即翻身滚下马背。
“噗~!”青龙刀当头砍中牛金的坐骑,延伸出去地刀风。将整个巨大马身劈成了两瓣。
马血如喷泉一般狂泄,将牛金喷得满头满脸。视线被血污所阻,但他不敢耽搁时间,拖着长矛连续滚动身体。
估算着差不多脱出关平的攻击范围,牛金急忙抬手准备擦拭面庞上的污血。但直觉提醒他,危险再度来临。毫不迟疑,长矛迅速刺去,准确地刺中了目标。
但来人哼也不哼一声。手中长矛稍迟片刻,也刺中了牛金的腹部。
没有料到对手居然是以命换命,牛金连后悔地机会都没有了。他的亲卫拼命想要冲过来,飞军士卒丝毫不给他们机会。
关平勒马转身,一个冲刺,青龙刀出,准备地砍中已无力闪躲的牛金。
硕大的头颅从空中跌落尘土,横眉怒目,死不甘心。
带着插入胸口的长矛,陶恪拣起牛金的头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振臂向天,长啸一声,随即仰面含笑而逝。
牛金的阵亡。给形势已陷入被动的左翼曹军以沉重地打击,逐渐地,他们从被动转向了崩溃!……
就在牛金军行将崩溃的那一刻,牵招率领胡骑营赶到了战场。
没有做片刻的犹豫,牵招迅速从背后对黄忠展开了攻击。呼啸的胡骑,如铁流一般冲进了黄忠军的后阵。
铁蹄纵横,尘土飞扬。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黄忠横下了心,只下令后军的2000人负责阻击敌骑军,其余士卒依旧全力进攻。
战场的厮杀。变得愈发惨烈,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有人丧命。
残肢断体,在空中飞舞犹如那秋天的落叶。
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了平原,大地早已被鲜血所渗透,失去了原先的土色,变得殷红而泛黑。
空气中弥漫着地血腥气息,冲天而起。让整个天空也变得朦胧起来……
夕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暮色中,腥风阵阵。
厮杀渐渐地消歇了下来。
濮阳城下,曹军如潮水一般地退出了攻城区域,留下了一地狼藉。
城楼上地守军,也无心去嘲笑敌人的劳而无功。他们太累了,而且惨重的伤亡也实在让人没了那心情。
这一天地攻城战,只能用两败俱伤来形容。
曹操和关羽的攻防指挥,都堪称完美。
守军胜在有城池的屏卫,曹军而胜在人多,以及对濮阳城防的极度熟悉。
一天下来,双方填进去的兵力总和已经达到近万人。曹军占七成半,关羽军占两成半。
但随着城墙破坏程度渐趋严重,双方接下来恐怕很难保持这种1:3的伤亡比例……
赵云、黄忠与夏侯惇的战斗,也已暂告一段落。
牛金军的失利,几乎引发夏侯惇全军的崩溃。但牵招和臧霸先后赶到,逐渐地稳住了战局。但他们未能完成逆转,因为赵云、黄忠也得到了向宠、张益的增援。
这场战斗,已经注定要成为持久战,成为苦战……
赵云走到一堆篝火旁,席地坐了下来,冲黄忠点了点头。
“子龙,安排好斥候了?”黄忠没有戴头盔,一头银发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恩!”赵云一点头,从赵影手中接过一根穿着烤肉地树枝。
“打了一整天,人都快散架了,曹军也未必有这心来夜袭!”赵影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双腿。
“这种事情,还是谨慎些好!”徐盛摇了摇头说道。
脱离战斗后,关平和徐盛已经与黄忠、赵云会合了起来。
“今天这一天,总共折了6000人,曹军应该还要多些……”赵云看了看手中的烤肉,抬头说道,“算起来,咱们还有两万一千人。曹军大概在三万多些,四万人不到。这样继续拼人耗下去,怕是到耗光了,也没办法靠近濮阳。”
“子龙,你有什么好法子么?”黄忠捋髯问道。
“虽然有点冒险,但我还是想……”赵云接过地图,铺在地上。
包括黄忠在内的将领,全部聚到了赵云的身旁……
“一口吞掉他们!”指着地图,赵云决然说道。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五章
濮阳城下,曹操大营。
深夜,中军帅帐内依然灯火通明“……今日一战,虽然伤亡颇重,但濮阳多处城墙已然出现坍塌,或近乎坍塌,明日只需再接再厉,当可有极大进展。”曹操端坐主位,伸出三根指头,充满自信地说道,“三天!自明日起,三天之内必要拿下濮阳,擒斩云长!接下来这三天,将至为紧要,望诸公皆奋力争先。”
顿了顿,曹操异常肯定地说道:“先破濮阳者,赏千户侯;擒斩云长者,赏万户侯!”
“破濮阳,擒关羽!”听得如此丰厚的奖赏,一众将领眼中喷射出炽热的火焰,神情兴奋地振臂高呼起来。
瞬间,攻城一整日带来的疲乏感觉消散无踪,帐内的气氛顿时沸腾了起来。
曹操满意地微微颔首。
…………
散议之后,曹操只留下了曹仁、贾诩,以及随时担当护卫重任的许褚。
“元让今日虽然阻击住了南面敌援,但伤亡颇重,损失过万。赵云、黄忠都是刘备帐下悍将,很不容易对付,尤其是赵云的那支风骑军,更是令人头疼。不过,所幸的是,元让兵力仍然占优,阻击三、五日不成问题。”曹操指着地图,凝重着表情,沉声说道,“魏延的徐州军有曼成阻挡。曼成用兵沉稳,兼具勇略,应该无大碍。至于西线方面,兵力相差悬殊,压力极大,但相信公明和伯宁可以完成曹某的重托。”
站在一旁的曹仁和贾诩缓缓点头,但并没有接口。
“比较而言,更让我担心的反而是这里……”曹操用手指在摆放地图的桌案上,重重地敲击了几下。
“济北郡?!是李严和郝昭?!”曹仁低声说道。
“恩……”曹操点点头,“三天前得到的消息,李严、郝昭就已经双双攻入济北郡。过了济北。就是东平,再过来就进入东郡了。济北、东平一带防御力量相对薄弱,无法有效拖滞这两军。如果李严、郝昭一力西进,反倒可能最先赶到濮阳。这两军都有近万兵马,加起来两万人,不可小觑。”
“魏延那混蛋实在狡诈,如果不是他分兵增援李严、郝昭,这两支敌军根本不足为虑。”曹仁沉声地说道。
事实上。驻守青州的李严、郝昭,手中原本只有一万兵马,但开战之后,魏延又分了一万来人增援他们。否则他们也未必敢分兵进击。
“丞相勿需太过担心……”贾诩拈了拈颔下的山羊胡须,“李严、郝昭麾下都是步军,行军速度有限,他们很难在三天之内赶到濮阳。如果能在三天内拿下濮阳,擒斩关羽,一切都不成问题。”
曹操点点头,但还是对贾诩吩咐道:“文和。对东平郡那边的动静多留意些。无论如何不能给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诺~!”
“跟濮阳城内联络得如何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曹操继续问道。
“城内似乎控制得比较严,不过丞相放心。诩事先早有安排,应当不会耽误丞相大事!”贾诩不慌不忙地回道。
“如此便好……“曹操转头对曹仁说道,“子孝,明日攻城,仍以你为主攻。明天这一战,至为关键。务要有大进展,不惜伤亡。”
“丞相放心!”曹仁神情坚毅地一点头。
“丞相,夜深了,您该歇息了!”许褚再一次劝谏曹操道,“您地身体要紧!”
“不妨事!”曹操一抬手。不以为意地说道。说来奇怪,曹操这多天来睡眠甚少,但精神状态却出乎意料地好。
就如同现在,已经是深夜亥时,连身强体壮的曹仁都略显倦意,但曹操却依然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近六旬(实际是57岁)一直被头风顽疾所困扰的老人。反倒似一个年轻人一般…………
濮阳城内。
“曹操急于拿下濮阳,以解决东线战事。这一战的关键,就在于接下来的三、五日。”诸葛亮轻摇羽扇,不紧不慢却相当肯定地对关羽说道,“真正的考验,将从明日开始!”
关羽微微点头,目光却有些游离,似乎透过厅外那漆黑的夜色,看到了更远的什么地方。
他不是在顾虑接下来地残酷苦战,也并非担心自己可能遭遇失败,只是在追忆过去的一些往事…………
翌日清晨,曹操、曹仁再度掀起了对濮阳城的攻击,攻击的强度甚至比昨日还要狂猛几分。
沿着先前的攻城轨迹,数万曹军推着比昨日多上一倍的攻城器械,从两个方向同时对摇摇欲坠的城墙展开排山倒海式冲击。
一进入到射程范围内,守军的投石机、弩炮、弓箭就发了疯似的,向城下倾泻起雨点般的矢石来。
曹军不甘示弱,无数霹雳车和弓弩兵,冒着对手地箭雨落石拼命还击,进行反压制,为己方士卒提供掩护。
石弹撞击上城墙而产生地震天轰隆声,与激昂的鼓角,此起彼伏的厉呼惨号,交织在一起,奏出一曲血与肉地震撼乐章。
曹操策马矗立在土台上,凝目注视着远方城楼上那个显眼的魁梧的身影————那是关羽!
濮阳开战这多日来,曹操还没有跟关羽通过一句话。他没有尝试着去游说关羽投降,因为那肯定是徒劳的,甚至没有去做最简单的问候。
这一次,两人不是来叙旧的,而是为了拼个你死我活,真正的你死我活!
似乎有默契一般,两人都刻意地当对方不存在,以此来毫无顾忌地展开疏死的拼杀。
城楼上,关羽似乎也留意到了曹操的身影,但他很快就集中精力指挥起战斗…………
濮阳城下血战再起的时候,另一边夏侯惇却诧异地发现————风骑军不知在何时消失无踪了!
原本以为天色一明,赵云和黄忠就会再度展开猛攻,以求能够尽快为关羽解围。而且照昨日地势头,今天的攻击应该会变得更加狂猛凶悍。
为此,夏侯惇还特地命军卒乘夜挖设布置一些陷阱障碍,作为阻敌进攻之用。
然而,直至上午辰巳之交,预料中的敌军进攻仍迟迟没有到来,顿时令夏侯惇心生疑惑。
经斥候打探,这才发现————敌军中那支最令人头疼的风骑军,似乎已经失去了踪迹。而在按兵不动的黄忠军营地左右两侧,都发现了有骑军行动的痕迹。
要命的是,斥候也无法判断出风骑军究竟去了哪里?
“风骑军足有6、7000骑,如果行动起来,应该会有声音动静,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没了踪影?”威远中郎将曹楷疑惑地说道。
“只要在马蹄下裹上布或是草,行动的时候再小心点,能够不发出什么动静……”曹休为自己的族弟解释道,“赵云是骑战地行家,这一招他肯定会。”
转头面向夏侯惇,曹休神情凝重地说道:“叔父,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判断出风骑军的行踪。风骑军行动迅疾诡异,擅长远遁千里、一击而中。无论赵云的目标是我们这里,还是丞相那里,若不加防备,都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这时,臧霸掀帘入帐,躬身向夏侯惇行了一礼。
“宣高,有什么结果么?”夏侯惇抬手示意臧霸起身,随即问道。
“没能发现风骑军的行踪,可能他们已经离得很远……”臧霸摇了摇头,“此外,发现多名斥候的尸体,应该是昨天夜里的事!”
“难怪一点消息没得到……”曹楷恍然说道,“看来他们准备得很妥当啊!”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夏侯惇蹙眉,仅余的独眼里流露出思索之色,“赵云、黄忠急于为关羽解围,这么看来,绕过我们偷袭丞相的可能比较大!”
臧霸、牵招等将思索之后,也相继点头。
“这倒未必!”一直沉默不语的执金吾、振威将军程昱突然出声说道,“风骑军绕行偷袭丞相的可能虽然不小,但同样可能在算计我军。”
顿了顿,程昱愈发肯定地说道:“更可能是在算计我军!”
“怎么说?”程昱奉曹操之命给夏侯惇参谋军机,他的意见,夏侯惇也必须重视。
“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后,一名小校在帐外大声禀报,“报!敌军开始进攻了……”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六章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红了整个西边的天际,似火烧,似血染。
一阵晚风吹过,带起了漫天的烟尘,吹过田野,吹过树林,吹过那一地狼藉的战场。
又一天的苦战,结束了!
围绕濮阳的争夺战,在这一天达到了更加炽热疯狂的地步。曹、刘两军士卒的鲜血和身躯,填满了城墙内外数百步的土地。
城墙,大地……一切都涂换了颜色。放眼望去,满目都是令人心惊胆战的红,透着黑的暗红……
关羽手拉女墙垣,凝目眺望着潮水般退却的曹军,表情肃穆,晚风吹拂着他及腹的长髯,和那一身淡绿色的战袍,凛然犹如天神。
而在刘军将士的心目中,关君侯便正是天神的化身————今天的攻防战进行到下午未时,濮阳东城的城墙不堪曹军有针对性的疯狂冲击,出现了大面积坍塌。
沿着坍塌的城墙,数千曹军蜂拥一般地冲进了城内,并一度压制住了东城的守军。眼见涌进城里的曹军越来越多,局势行将失控,关羽亲率亲卫悍卒发起了反击。
小半个时辰内,关羽一人独自斩杀曹军八十七人,其中仅军司马以上军官将领就达十一人。
关羽的神威无敌,完全地激发出了守军将士的血性和悍勇,他们奋力拼杀,一举将曹军重新赶出了城池。
这一次的血战,大大提升了守城军的士气,给曹军却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眼见破城在即,却在关键时刻功败垂成,很难不令人灰心丧气。
随后,曹军虽然继续猛攻,有一次也冲进了城内,但很快就被赶了出来。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关羽的神勇。今天攻防战的结果究竟如何,恐怕还是未知数……
直到华灯初上时,关羽依然矗立在城楼上,静静地眺望远方,如同一尊神邸雕像。
曹军今天的攻势很猛,但不知为何,从这猛烈得令人窒息的攻击中,关羽感到的却是一股日暮西山地凄艳。曹操。这位当世的绝代豪雄,如同划过夜空的巨大流星,虽然光芒璀璨而夺目,但似乎在下一刻就可能消失无踪。
没有人敢去打扰关羽,直到诸葛亮来临……
“君侯……”诸葛亮轻轻招呼了一声后,顺着关羽的目光,遥望着暮色中显得朦朦胧胧的曹军营寨。
“今日伤亡如何?”关羽头也不回地低声问道。
“我军在4000人上下,曹军大概在6000人上下……““……”稍一沉默后,关羽转过身来,“城墙破损严重。虽然已经让人修补。但作用怕是很有限,夜里要小心些了!”
“是啊……”诸葛亮微微点头……
敌军的进攻再一次被击退,曹军却没有乘势展开反击。只是就地继续防御。
从上午巳时开始,兵力明显居劣的黄忠,连续发动了两次进攻。
虽然最终都是无果而终,但却引起了夏侯惇的足够重视。
在程昱地建议下,夏侯惇采取了稳守策略,同时加派大量斥候严密留意方圆数十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那支神秘消失的风骑军,一直到黄昏时分还没有得到确切的动向。
斥候甚至已经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东、西各50里的距离。虽然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其杂乱无章的分布情况,反倒是让人如坠雾中。
根本分辨不出真相。
夏侯惇与赵云算是老对手了,很清楚此人的厉害。
赵云所统领的那6、7000风骑军,如果正面与之交锋,难缠归难缠,却还不至于无法应付。但是如果被他从侧面、或是背后,来上一个突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而事实上,风骑军确实极为擅长奇袭和夜袭。
放弃了正面交锋,转而回归自己最擅长的游击突袭之后。风骑军地威力几乎是成倍增加。
身为一军统帅,而肩负着阻敌重任,夏侯惇不得不谨慎稳重行事。
而且,从本身所承担地任务来看,夏侯惇也只是需要阻敌,而非破敌。
与其现在跟黄忠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在击灭关羽之后,再痛打落水狗!……
“还是没能得到风骑军的动向么?”见牵招神情严峻地走进帅帐内,夏侯惇蹙眉询问道。
牵招摇了摇头,略一思索后说道:“夏侯将军,末将怀疑……风骑军昨晚很可能不是直接朝东面或是西面潜行。而是,先向南面移动,继而折向,往东或是往西,如此形成一个较大的迂回。他们留下地那些痕迹,可能都是故意用来迷惑我军斥候所用。这么一来,斥候查不出他们的踪迹,也就很正常了……”
“大迂回?”夏侯惇摊开案上的地图,沉吟着说道,“照你的意思,赵云的目的还是在偷袭丞相了?”
“末将还是以为这个可能性更大些……”牵招点点头,“说到底,赵云和黄忠都是为了策应关羽,解濮阳之围。程大人的分析虽然也很有道理,但仅凭赵云和黄忠的兵力,想要击溃我军,也绝不是三天五天能达成的。到那个时候,丞相说不定已经攻下了濮阳。”
程昱上午分析敌军的企图时,更加倾向于赵云是想图谋夏侯惇军,而并非绕路去偷袭曹操。
不过,此刻程昱并不在夏侯惇军中,他在下午地时候赶往了濮阳城下,去请调粮草支援,并提醒曹操留意风骑军有一定可能性的突袭。
“子经有什么主意么?”臧霸冲牵招询问道。
“将文烈将军(曹休)的精骑和末将的胡骑营,分别调驻东北30余里的三务亭和西北面40余里的文汉亭,以固卫丞相大军的两侧,使赵云无法偷袭。就算赵云的目标在夏侯将军这里,3、40里的距离,以骑军地速度,也绝对来得及驰援。”
“就这么办!”仔细斟酌之后,夏侯惇一拍桌案,下定了决心,“乘现在天色还没有全黑,你们即刻赶路。今夜丞相那里会有大动作,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行军途中,一切小心为甚!”
“诺~!”曹休和牵招同时应诺领命。
“即刻传书给丞相,通报此事!”
“夜间加强巡营戒备,不可有半点疏忽!”
“诺~!”
…………………………
深夜,月亮在乌云之间若隐若现。
晚风猎猎,甚至比黄昏时还要强劲。濮阳城楼上的旌旗招展飞扬,旗面击打出急促的“啪啪”声。
一队队巡逻士卒在城楼上来回走动,不时将警惕的目光投向城外那一片被夜幕所笼罩的土地。
另一些士卒则在连夜赶修着那些坍塌的城墙。想要让城墙完全复原根本不可能,所能做的仅仅是用一些障碍物把缺口堵起来。同时,加修起一些简单的防御性工事,以便在敌军再度攻进城时,能够有效地展开阻击反攻。
时间到了亥子之交,正是夜最深,人最困倦的时候,一些修补城墙的士卒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来。
一名眼尖的巡逻士卒突然发现城外有异常的迹象,忙向带队的军司马禀报。
片刻后,数支火箭脱弦而出,破开了夜幕。
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无数缓缓朝城墙方向潜行而来的曹军暴露出了行迹。
“敌袭,敌袭!吹号,敌袭,紧急戒备!”
激昂的号角声冲天而起,一瞬间就打破了夜的宁静。一声声的厉喝狂吼此起彼伏地响起,城上城下的守军士卒虽然略显有慌乱,但还是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刀剑出鞘,弓弩上弦。
见偷袭的希望落空,曹军当机立断地放弃了悄然潜行,如潮水一般朝城墙冲了过来,后方待命的曹军也相继出击。
虽然守军将士早已有所心理准备,但这是濮阳攻防战以来曹军实施的第一次夜袭,真正接战后,紧张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弓箭手射击的频率和精度,都有不小程度的下降。
乘着这一良机,业已潜行至距离城墙两百步左右的曹军夜袭部队,迅速地冲到城下,展开登城。
战斗从一开始,就变得异常惨烈……
郡守府内。
一得到曹军夜袭的消息,正在秉烛夜读的关羽立刻披挂整齐,准备亲往东城指挥作战。
但就在这时,濮阳城内突然出现几处大火。借着颇为强劲的晚风,焚天的烈焰将一座座建筑吞噬。
惨呼哀号,鸡飞狗走,濮阳城几乎在一霎那间,沸腾了起来……
夏侯惇军大营清脆的马蹄声,从夜幕中传来,顿时引起了巡营士卒的戒备。
一名明显已经受了伤的曹军骑兵斥候从夜色中闪出身影,疯狂地朝巡逻士卒大喊道:“敌袭,敌袭,是风骑军,是风骑……”
一羽惊鸿划空而过,无视夜色的阻碍,准确地射中了那名曹骑斥候的后心。
这时,靠近营门的巡逻曹兵,才隐隐感觉到地面的轻微颤动。他们瞬间色变,惊恐万分地狂吼起来!
“敌袭,敌袭!”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七章
突袭,真正的突袭!
奔腾的骑兵狂潮几乎是瞬息而至,速度快得令曹军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边巡营的曹兵仍在奔走疾呼,那边风骑兵的前锋就已经到达了营门外。夜色中,那一个个巨大的黑影,令人望而生畏。
由于马蹄上都裹了厚布,庞大的骑兵群奔驰时造成的地面震动并不那么明显,但纵然如此,那一阵一阵的颤动,都仿佛是践踏在人的心头一般,疼痛,血淋淋的疼痛!
浓厚得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如汹涌澎湃的怒涛一般,席卷而来。
一些据门栅而守的曹兵瞪大着眼睛,紧握着手中兵刃,似乎这样能够为他们增加勇气,但其中的一些人,两腿已经开始打颤,也有一些人,心中仍存有侥幸————军营有门栅阻敌,风骑军再如何厉害,也只是骑兵,骑兵是无法直接突破这些障碍的。他们必须要先清理障碍,这样营中的大军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列阵迎战。希望,依然存在!
不过,相当可惜的是,他们的美梦未能成真!
因为,风骑军根本就没有准备直接冲营!
一阵死亡的阴影在夜幕掩护下,破空而至。
数十名曹兵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连闪躲和格挡的动作都没做的出来,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火光下,鲜红的血花在空中飞舞飘洒,肃杀而绝艳!
距离营门还有不足十步远时,那代表死亡的骑兵狂潮突然转向,沿着曹军营寨的栅栏继续奔驰。箭矢如狂风骤雨一般倾泻而下,带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靠近营门栅栏的曹兵已经被射懵了,一些人惊呼厉号,不顾一切地朝军营腹地逃去,他们与其他刚刚起身出帐。慌慌忙忙准备迎战的士卒冲撞在了一起,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镇静,全都镇静!”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
“传令全军,吹号,擂鼓,列阵迎敌!”
夏侯惇拨开人群,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身上所着的盔甲略显散乱,看得出也是匆匆忙忙中穿戴起来地。
他的面庞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在戒备足够森严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被偷袭了。斥候到底做什么了?巡营的士卒又做了什么?
这帮该死的风骑军,白天里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晚上居然又突然冒了出来,难道他们是深夜里的幽灵鬼魂不成?
夏侯惇恼恨风骑军神出鬼没的突袭,恼恨斥候的无能,但更加恼恨地却是自己的误判————程昱的分析是正确的,赵云的目标果然不是曹操。而是夏侯惇这边。
“传令。命牵招即刻回援,曹休继续固卫丞相大军两翼。”一把拽住从身前跑过的曹楷,夏侯惇咬牙切齿地喝令道。”再传讯给丞相,我们这里并无大碍,请丞相不必牵挂!”
“诺~!”
…………
放蹄奔驰的风骑兵沿曹营栅栏展开队形之后,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
由极动到极静的转换,浑然天成,形成强烈的反差。
风骑兵们从马侧取出了引火的物事,动作相当娴熟地点燃了一支支火把,和一根根火箭。片刻后,上千只火把被甩过了栅栏,上千支火箭划破夜空地黑幕。如流星火雨一般,飞向了更深处地曹营。
帐篷,木料,衣物,毛发……只要是能被点着的东西,都在碰上这些火把、火箭之后,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颇为强劲的东南晚风,更为火势地蔓延加了一把大力。
很快地,熊熊的火光就映红了半边天际。
对于曹兵们而言。当务之急已经由迎战敌军,迅速转变成了阻止火势的蔓延。
水火无情!与敌军交战,落在敌军的手中,还有一定的生机;但如果身陷火海,想保个全尸都难……
利用火势造成的更大混乱,风骑兵们近乎肆无忌惮地继续朝曹营中掷射火把、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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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南面方向突然响起的震天喊杀声,黄忠也率军发起了对夏侯惇的夜袭。
一时间,夏侯惇军的大营就如同在滔天巨浪中上下颠簸地小船,风雨飘摇,似乎随时都有沉覆的危险。
一些曹兵在极度恐惧的心理下,为了能从危险中脱身,自己破开了营门,逃入到营外无边的黑暗中。
这一状况,正中风骑军的下怀。一部风骑沿着洞开的营门,直接冲进了营内,呼啸奔驰,马踏连营。
在这样极为突然,极为被动的逆境之下,愤怒已极的夏侯惇反倒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他当即施展雷霆手段以稳定军心,一面命人控制火势,一面组织人手发起拼死的抵抗反击……
一支5000余骑地骑军奔驰在夜幕笼罩的平原上。
骑军的最前方,牵招甚至能隐隐看到东南方向的红光。
得到夏侯惇遇袭的消息,他几乎连肠子都悔青了————坚持认为赵云目标不在夏侯惇,提议分兵的人,正是他牵招。结果这一错误的判断,造成了不堪设想的结果。
毫不犹豫,接到夏侯惇的命令后,牵招当即率领胡骑营回师救援。
“传令,加快速度,加快速度!”牵招厉声冲身后喝令道。
命令迅速被传递了下去,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夜色中的行军毕竟没有那么方便,时不时地,会有一些战马失蹄,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但牵招根本顾不了这些!
策马行进着,牵招的心头突然生出警兆,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了解情况,突袭已经降临。
战斗中,在不期然中发生。
借着对手蹄声的掩护,一支敌军骑兵从夜幕中斜插而出。直接刺入到胡骑军的腰腹处。促不及防的胡骑兵,被这当头的一棍给打晕了头,还来不及列阵,就被迫与敌军交上了手。
敌军骑兵列成一个个小型的锥形冲锋阵,如奔腾不息的江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胡骑营。
“不要乱,列阵,列阵!”牵招愤怒地狂吼道。他地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在这样的黑夜里,一支无法列阵的军队,哪怕是骑军,在遭遇敌军骑兵突袭的情况下,可以说是极为危险的事。由于视线受阻,无法顺利传令联络,只要任何一部出现问题,就可能引起全盘的崩溃……
夏侯惇的大军已经陷入苦战!
黄忠已经率军破开了南面的营门,与曹军在营内展开了激战。令夏侯惇大为光火地是,黄忠军在攻击的同时。不断在营内引火纵火。
由于是东南风。火势不断朝北面蔓延,恰好将曹军卷在其中。由南向北展开攻击的黄忠军却是不受多大影响。
营内的大火,简直就好比是黄忠的盟军一般。
不过。更讨厌的,还是那可恶的风骑军!
曹军虽然拼死抗击,还是无法有效遏制风骑军灵活多变的奔驰突击。
但是,很奇怪,就在曹军痛苦煎熬的时候,风骑军竟突然撤出了战斗,从北面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正面抗击风骑军的曹军士卒先是有些不敢置信,但随即都欣喜不已地欢呼了起来————强悍如虎、狡诈如狐地风骑军,居然被打退了!
夏侯惇脸色铁青,并没有因风骑军地撤退而感到半分欣喜————风骑军真是被打退的么?还是另有企图?此外。先前的战斗里,居然一直没有看到赵云地身影。
是没有留意到,还是赵云根本就参与这次突袭?
但战局的严峻,让夏侯惇无暇在深思下去。风骑军撤了,黄忠仍然在猛攻,冲天的烈焰也仍然在席卷着整个军营……
弦月从乌云中挣脱了出来。
“你是赵云?!!”借着月光,牵招终于看清楚了刚才刺中自己一枪的对手究竟是谁。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牵子经,曹操大势已去。你不要执迷不悟了。投降吧!”赵云将不沾半点血污的风雪枪横在身前,如刀削斧刻的英俊面庞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做梦!”牵招怒吼一声,策马前冲,长枪破空刺出。
似乎早料到牵招的反应,赵云几乎在同时动了起来。风雪银枪成一条直线,破开一层又一层的无形阻隔,枪尖摩擦空气时,产生了细微的音暴声。
两柄长枪在空中相撞,枪尖无巧不巧地顶在了一起。
“破~!”赵云一声断喝,风雪银枪稍一迟滞之后,居然切开了牵招的长枪,从枪尖一直切进去,直至枪尾。
“噗~!”在牵招惊骇地目光中,风雪枪直接穿过了他的胸膛,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抽了回去。这一过程中,枪身居然没有沾上一滴鲜血。
呼吸变的急促,视线开始模糊,就在坠下战马的那一刻,牵招感觉到了又一支骑军的接近,从南面而来。
不过,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从夏侯惇大营急驰而来的风骑军主力,潮水一般地冲入混战中的战场。
逐渐地,胡骑营由动摇,走向了崩溃!……
“末将问过俘虏了,这里只有牵招的胡骑,曹休地骑兵还在濮阳那边。”张益打马而来,向赵云禀报道,“此外,斥候刚刚有消息说,濮阳那里有大动静,怕是曹操在连夜攻城。统领,咱们怎么办?先去濮阳,还是……”
“牵招和曹休都去了濮阳,说明曹操肯定是戒备了我们的突袭。而且曹休还在那边,现在过去也起不了多大用处。”赵云剑眉微挑,沉声说道,“杀回去,先破了夏侯惇!”
“诺~!”
号角声起,风骑军放弃了对胡骑的追击,迅速集结起来,朝南面驰去……
濮阳城内已经变得一片混乱。
尽管诸葛亮对城中内乱一事早有提防,但毕竟人生地不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而且贾诩一早就已在濮阳做了精心的细致的安排。
所以,当潜伏在城内的曹军细作全面发难时,局势逐渐地失去了控制。
越来越多的濮阳官员豪族受到了牵连,在曹军细作的蛊惑煽动下,他们有意或无意地被卷了进来,甚至与关羽军发生了冲突。
利用城中的混乱,曹军犹如滚滚不息的海潮,发起了一波猛似一波的猛烈攻击。
关羽虽然亲阵指挥,率领守军将士奋力退敌,但曹军的攻击面实在太广。逐渐地,越来越多的曹军冲进了城内,攀上了城楼……
曹、刘两军的士兵们全神贯注,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嘴里吐骂着各种污言秽语,用尽一切办法,奋力攻击敌人,消灭敌人,甚至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破晓的曙光降临时,濮阳已经成了一座血肉之城。
浓郁的血腥气味笼罩在城池的上空,任凭风吹,凝而不散!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八章
一轮金红色的霞光跳出城垣,仿佛将低低的云层都点燃了,火一般漫天地烧。濮阳城池的边缘被勾勒了一道金边。太阳越升越高,多姿多彩的光辉向下延伸,照亮了大地……
濮阳东城外的土丘沐浴在温暖的朝阳下,一身金甲的曹操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比若天人,令周遭的将校军卒不敢正面相视。
激昂而充满杀伐之气的鼓角依然回荡在浩瀚无垠的天空之中,从昨夜到现在,几乎就没有一刻的停顿。
就如同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的攻城战一般,双方的将士无一时无一刻不在战斗,寸土必争!
从目前的战况来看,曹仁所部业已成功控制了濮阳城东门,并与关羽激战于东城街。南门那里,高柔正在挥军继续猛攻,虽然暂时还未有实质性突破,但随着曹仁部精卒源源不断地从东门攻进濮阳,加上城中的骚乱,拿下南门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拿下整个濮阳也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最迟在明天的夕阳落下时,攻克濮阳、擒斩关羽的目标就能实现,扭转战局的最关键一步就将迈出。
曹操充满信心,曹军的将校们也充满信心…………
虽然很不情愿,但贾诩还是必须向曹操通报两个不太好的消息————遭遇夜袭加火攻的夏侯惇,最终还是没能挡住赵云、黄忠的夹击,营寨被毁,防线全面失守。不过,夏侯惇还算清醒,没有做出玉石俱焚的傻事来,在判断出营寨已无坚守可能的情况下,他果断地率部后撤,且战且退。仍竭尽全力阻击敌军。
此外,另据斥候禀报,牵招的胡骑营在昨夜回援夏侯惇的途中,遭遇突袭,已被击溃。贾诩虽然已经安排人去收拢散兵,但牵招却是生死不明。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牵招已经阵亡。
听到这两个消息,曹操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其实。昨晚得到夏侯惇调曹休、牵招北上巩卫攻城大军两翼地军情通报时,曹操也很认同贾诩和程昱两人的分析————那支消失无踪的风骑军,更大的可能是在算计夏侯惇,而非是攻城大军。
但出于某种考虑,曹操还是默认了夏侯惇的决定————比起其他,拿下濮阳无疑是最为关键的事。而从另一方面说,也确实不能完全排除赵云奔袭攻城大军的可能。夏侯惇调两部骑军北上的举动,更能确保濮阳攻略地顺利开展。
同时,曹操也相信,以夏侯惇的统军用兵之能。加上他麾下毕竟还有近三万步卒。即使遭遇赵云突袭,也应能游刃有余。
但没有想到,只是一夜时间。居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传令给元让,务必要再阻击赵云、黄忠两日。”
“再命文烈即刻率本部精骑增援元让!”
从沉默中转醒,曹操恢复了常态,坚定而有力地连续下达命令。
“诺~!”贾诩一点头,当即策马离去。
“传令,加大攻城力度。”曹操转头对一直护卫在自己身旁的许褚说道,“仲康,带虎卫军进城,给我拿下濮阳。”
担心曹操安危的许褚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对方毅然决然的神情后。还是抱拳应命道:“诺~!”
“虎卫营,跟我来!”许褚拔出倒插入泥土中的山君大刀,高举过头,如同闷雷一般的巨吼冲天而起。
“诺~!”千余名铁塔一般的虎卫齐声狂吼,步履整齐而迅速地跟随着许褚,如同一股肆虐汹涌的洪水怒涛,朝濮阳城内涌去。
“擂鼓!”曹操抽出腰间倚天宝剑,横指向天。
“咚咚咚……”战鼓雷动,天崩地裂!……
已经驰下土丘地贾诩。突然勒住了战马,转头看了看曹操,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但随即他一踢坐骑,又继续奔驰了起来。
他担心地不是战局,而是另一件事…………
随着许褚虎卫军的参战,濮阳城的攻防战变得更加炽热。
虎卫营作为曹操地近卫军,一直都是曹军中最为精锐的军队。这些虎卫大汉个个身形彪悍魁梧,身穿重铠,一手持大盾,一手提巨刀,犹如一座座小型的移动堡垒。在许褚这位无双猛将的带领下,一路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在很多情况下,往往对方的三五名士卒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一名虎卫。而虎卫们彼此之间娴熟的配合,更使得战力大增。
在虎卫营的冲击下,东城守军将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千钧的重压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曹军将士则是士气倍增,斗志狂飙,他们紧紧跟随着虎卫军,对敌军势如狂潮的攻击。
此消彼长之下,原先一直僵持着地防线,逐渐地朝城内推移。
周仓魁梧的身躯从天而降,巨大的战刀势若风雷,将一名虎卫兵砍得倒飞而起。
“杀,杀,杀光曹狗!”满脸的络腮胡须如针芒一般刺开,高举大刀的周仓好似一位黑塔天神。
担当关羽亲卫的500校刀手,从己军人群中冲出,一往无前地迎向虎卫营。这些同样是从千军万马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悍卒,无一不身材魁,梧、膀阔腰圆、生性彪野、奋不顾死。
两支劲旅,犹如雄狮一般展开了嗜血的撕咬,血肉横飞。
得益于周仓的500校刀手拖住虎卫军,其他地守军也咬牙死战,勉强顶住了曹军的猛烈进攻……
诸葛亮软硬兼施,终于将城中的骚乱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
一方面,他不顾混乱的局势,首先亲自登门造访了濮阳城内几家最具影响力的豪门大族,请求他们协助稳定局面。在先前的几日里,诸葛亮虽然已与这几户豪门大族多有往来,彼此间相处尚算融洽。但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其实谁也不能担保什么。如此举动,算得上是极为大胆了。
经过诸葛亮明之以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游说后,原本确实有所摇摆的几户门阀最终做出了决定————协助平乱!他们纷纷约束族中子弟家仆闭门不出,同时起头联络濮阳其他豪门大族即刻从骚乱中脱离,勿要参与其中。
得到了这几家豪门大族的协助之后。诸葛亮立刻调动关羽留予他平乱的全琮所部兵马,展开对真正反乱者的威慑和剿杀。
但诸葛亮也很清楚————如果战情继续恶化下去,那些被游说成功的豪门大族极可能再度反戈一击。
所以,关键就在于,必须要稳住濮阳的战局。
唯一一支绝对有把握的援军,已经在朝濮阳赶来地途中……
濮阳城南12里。
得到曹休增援的夏侯惇,与赵云和黄忠展开了疏死的拼杀。他已经不能再退了,再往后退却,就可能会冲击到曹操的攻城大军。
从昨夜遭遇突袭,一直打到现在。不算牵招的胡骑营在内。夏侯惇已经损失了近一半兵马。除战死、烧死的,相当的一部分人是在黑夜中溃散了,被俘虏的倒是没有多少人。因为。杀红了眼的敌军,根本不留俘虏,也没精力去收容俘虏。
投降了,也是杀!
同样的,赵云、黄忠地损失也相当沉重。夏侯惇地韧性太强了,在那么被动的情况下,仍能如磐石一般死顶硬抗。
风骑军的情况稍好些,黄忠所率领地步卒,十停中伤亡了近四停。
但是,损失再沉重。也要进攻不休,前进不止。
两只受伤的猛兽,任凭自己的鲜血从伤口处溢出,只到其中一方流尽那最后的一滴……
周仓拖着大刀连退数步,脚下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他的身上鲜血淋漓,几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怒瞪着进逼而来的许褚。
许褚太强悍了!以周仓的身手。居然连20个回合都撑不下来。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是两人差距的表现。
一阵从地狱而来地熊熊烈焰,突然越过周仓,卷向了许褚。
“锵~~!”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金铁声,一阵强烈至极的气流向四周扩散了开去。
“关羽?!”许褚充满兽性光芒的虎目死死地瞪着来人,额头、手背的青筋全部暴突出来,如虎啸山林一般地狂吼道,“我要宰了你!”
“匹夫,安敢!”关羽冷睨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神采,青龙偃月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轨迹,羽化成一条翱翔九天的青龙,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向了许褚。
带着隐隐的虎啸之音,山君巨刀如出闸的猛虎,毫不畏惧地迎向了青龙。
龙吟虎啸,撼动长空!……
“轰~!”
在曹军不惜伤亡地连续撞击之下,南城的城门终于被撞翻。
“冲进去,冲进去!”建威将军高柔长剑前指,声嘶力竭地狂吼道。
靠近城门的曹军士卒蜂拥着朝城内发起冲击。其余使用云梯,井阑登城的曹兵也士气大振,拼了命地朝城楼上攀登着。
“杀,杀!把曹狗全赶出去,全杀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陈武挥舞大刀,愤怒地厉吼道。
守城的军卒用尽一切办法,阻挡曹军的进攻、前进。但被督战队随时威胁性命的曹军士卒,看到城门告破,也一个个发了疯地狂攻猛冲。他们凭借人数的优势,掀起一股又一股的攻击波。
南城的战线,也逐渐地朝城内推进。
杀戮,越来越惨烈。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血肉横飞,到处血流成河。
曹军的后续军队,不断地冲进城内,层层推进,占据要隘。他们人数上有优势,而且心无旁鹜,目标只有一个————攻下濮阳……
赵云发了狂!
他两眼赤红,往日里的沉稳从容,此刻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是嗜血和杀戮。
斥候传来了消息————曹军通过夜袭和里内外合,已经攻进了濮阳城。内有叛乱,外有曹军,关羽军已经岌岌可危。
半天?一天?两天?曹军随时都有完全攻克濮阳的可能性。
如果关羽真有个三长两短,影响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濮阳的得失,而是整个战局。
可恨的是,曹休的精骑如同牛皮糖一般死死粘住风骑军,他们也是完全不顾自己的损失,拼死攻击,只求令赵云无暇脱身。
黄忠那里也同样陷入与夏侯惇的苦战。
“挡我者死!”风雪银枪幻化出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飞舞在空中,好似冬天突然来临一般。
两名曹军骑兵直面风雪枪的锋芒,浑身上下也不知被刺出了多少窟窿,如马蜂窝一般的身体飞到了空中,又如破布一样摔下……
过了未时的太阳,逐渐地西垂,但阳光仍然热力充足。
不断得到大军攻击进展顺利的消息,曹操被晒得有些赤红的脸庞上浮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了起来。
今天!就在今天,拿下濮阳!……
没有遭到进攻的濮阳北城门突然被打开,平南将军甘宁率领400锦帆水军悍卒一拥而进。
在其他各路兵马或受阻击,或路途遥远的情况下,锦帆水军就是诸葛亮最有把握获得的援军,也是最后的杀手锏。
一进城,甘宁没有做片刻的休整,就立刻在小部守军士卒的引领下,赶赴东、南城战场……贾诩策马回到了土丘上,正准备禀报斥候刚刚得到的一条消息,一条从任城方向传来的消心但是,什么都未说出口,他却先怔住了!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三十九章
曹操那并不高大却充满威仪的身躯,矗立在土丘之上,巍峨如山!
金盔,金甲,金黄色的爪黄飞电神驹,在西来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无比灿烂耀眼的光辉。
在他目光所投射的方向,成千上万的曹军正源源不断地朝濮阳城内涌去。城楼上,原先刘备军那墨绿色的解豸战旗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迎风怒展的,是曹军的深蓝色旌旗。
这场至关紧要的濮阳攻防战,已经到最关键的时刻,胜利已经在眼前了!
扭转整个战局的绝佳契机,已经出现了!
…………
但是,这一切还未真正到来时,天,却已经塌了!
贾诩静静地看着曹操,没有说什么,只是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眼前的曹操,保持着驻马观战的姿势————身躯依然挺直如松,眼睛依然凝视前方,面庞依然红润,甚至连嘴角也带着一丝淡然自信的微笑…………不过,那对洞察世事玄机、深邃而充满睿智的眼眸,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神采,逐渐变得黯淡。
贾诩知道,多日以来的一直深藏于心底的最大担忧,在此刻终于化为了现实。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爪黄飞电神驹轻轻嘶鸣着,希望能够引起人的注意。但是很可惜,由于战鼓号角声如雷动,喊杀声惊天动地,它的这点嘶鸣完全被掩盖住了。甚至连身后不远处的亲卫骑都未能留意到一丝异常。
又或者是因为事情来的太突然,太迅速,以至还未来得及让人发现。
“丞相,丞相,丞相……”强忍着心中的悸恸,贾诩有些不甘心地轻声呼唤着曹操。
然而,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回应。
当贾诩呼唤了十余遍后,一众亲卫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急忙上前来。
片刻后。惊骇欲绝的呼喊声骤然响起。
“丞相,丞相……”……
其实,早在一个半月前,荥阳那一晚,贾诩就已对今日的天塌巨变有所担忧。
先前一直被头风重疾所困的曹操,在没有得到什么神丹妙药治疗,甚至还遭受了不小地打击(关中、关西失陷,曹洪阵亡。夏侯渊兵败生死不知)的情况下,居然奇迹一般地恢复了身体的健康。这未免也有些太不正常了!
贾诩并非不相信天意,不相信奇迹。但比起所谓的奇迹,他更愿相信自己的智慧。
曹操这一反常的康复,在贾诩看来,最可能的原因,用四个字来描述就是————回光返照!
可惜的是,其他将领官员宁愿相信这是上天赐福,天不亡曹!搞得贾诩也不方便说出自己地顾虑。
或许,真正能与贾诩一样洞明实情的人。也就是曹操自己了。因为。从那一天开始,曹操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忙于军政要务,筹备在东线的这次大反攻。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始终伴随曹操左右参谋军机的贾诩却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曹操每日休息的时间,平均下来绝对不超过两个时辰。
曹操这根本是在近乎自残的方式,燃烧自己仅余的寿元,以求得在有限的时间,能够化解刘备这一次规模空前的北伐大战。
如果能打赢这一战,元气大伤的刘备数年内将再无法对北方形成危险,那样即使曹操自己故去,继承人至少有一个缓冲地时间。否则,仅凭曹丕、曹彰、曹植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刘备地对手。
贾诩看出这一点,内心中他并不赞同,也曾隐晦地提醒过————即使放弃了中原,还可以退守河北,凭借黄河天险阻挡敌军。
但曹操的心意已决,以他的性格,根本不愿意、也不屑去做那种偏安一隅地事情。与其偏安而活,不如轰轰烈烈地决死一战,死中求生!
某种意义上说。曹操成功了————他距离攻克濮阳、擒斩关羽,只差最后一步了。
但在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时,曹操自己却倒下了,真真正正地倒下了!
天意么?天意么……
在两位绝世豪雄逐鹿天下的争锋中,上天再一地选择了刘备,而放弃了曹操!……
天,真的塌了!
亲卫们惊慌失措,眼前发生的一幕实在太震撼了,充斥在他们脑中的,除了慌乱,还是慌乱,有人甚至开始大声疾呼起来。
土丘上的混乱,已经引起了周围军卒的注意。
一瞬间,贾诩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看着眼前慌乱的情形,他选择了放弃,选择了沉默……
贾诩很清楚一件事————如果土丘上发生地事情被散布出去,对曹军的打击将绝对是致命性,严重到可以瞬间让五万多曹军土崩瓦解。
以贾诩的身份,以他的智慧谋略,完全可以强行压制住这些亲卫,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封锁起来,直至濮阳攻略战结束。
但是,他选择了放弃……
即使拿下濮阳又怎么样?即使擒斩关羽又怎么样?
扭转战局最先决的条件,已经失去了。
如果说擒斩关羽能给刘备军带来崩溃性的影响,那么————曹操的骤逝,对于曹军,将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天翻地覆!
任城那里,魏延已经击败了李典;李严、郝昭地两万兵马攻进了东平,距离濮阳差不多还有3天的路程;锦帆水军封锁着黄河;在张飞近十万大军猛攻下,徐晃、满宠风雨飘摇,支撑他们的希望,就是曹操的反攻……
伴随曹操的骤逝,一切的希望都已经随风散去。
贾诩仰面看天,向来清明睿智的眼中,一片迷茫和无奈。暖风拂过他的面庞,带来一股不沾血腥的泥土芬芳。
风乍起,吹起四方云动。
天下英雄。谁主沉浮,谁主沉浮…………
“丞相归天了!丞相归天了!”
不知是谁喊出这句话,迅速地,曹操骤逝的消息,如燎原烈火一般,传遍了城外,传进了城内。
曹军知道了,关羽军也知道了……
士气如虹、逐步夺取了濮阳控制权曹方攻城大军。在一个时辰内,由起初地不相信,到后来的动摇,再到最终的崩溃!
天塌了!
如果将整个曹军比做那浩瀚天空,曹操就是支撑这片天空最为关键,最紧要的那根擎天巨柱。擎天巨柱不在了,天,也就塌了!
绝处逢生的守军士气狂飓,发起疯狂的反击,驱逐着曹军。将曹军赶出城去。甚至以寡击众,包围曹军,消灭他们。
失魂落魄的曹军将士。几乎是一瞬间将自己的战斗力从满值降到了零点。除了为数不多地人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意志。
逃,逃出城去,逃回自己的家;躲,躲离这无情的厮杀,躲得越远越好!
溃逃出城池的曹军士卒,很快又引起了城外曹军的溃逃!全面溃败!……
“不要逃,不准撤!”南城门处,涌动的人流中,高柔挥舞长剑。
砍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溃兵,声嘶力竭地狂吼道,“丞相没有事,丞相很健康。那都是敌军的诡计,是敌军的诡计,都不准逃!”
又是一剑砍下!
那名曹兵并不愿像前面几名同伴那样,成为高柔剑下地冤魂,求生地念头逼迫他举盾挺刀展开了反击。
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反抗自己,加上对方的力道还不小。高柔促不及防之下,身体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了下去。
不待他爬起,几双脚已经踏了上去。一心逃命的士卒根本顾不上自己脚下被踩地是谁……
许褚拼着挨关羽一刀的代价,带着一地鲜血,夺路冲出了濮阳城。
他不是畏战,不是想逃跑,而是想确认曹操的情况。他不愿相信曹操骤逝的消息,但眼前的一切却不断地加深他的疑惑。
心烦意乱之下,根本已无法再跟关羽打下去了。
“丞相在哪里?”许褚纵马狂驰,不管是谁挡在跟前,直接撞飞,或是一刀劈成两瓣。充血的虎目四处张望,想要寻找曹操的所在。
原先的那座土丘上,已经人迹邈然。
难道真的?
“丞相,丞相……丞相在哪里?”许褚浑然不顾自己后背地伤势,声如虎啸地狂吼道。
溃兵已然如潮,满目茫然!
“许将军,许将军……”
终于,有人在呼喊许褚……
“丞相,丞相……”跪在一具生机全无的躯体前,许褚泣不成声,两行带血的虎泪自面颊滑落。
可惜的是,身体的主人再不会轻拍许褚的肩膀,亲切地喊一声————“仲康!”
守军已经杀出城来,乘勇追击着溃败的曹军。一旅人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直接就朝这里冲了过来。
“贾大人,你们护卫丞相往南去,会合夏侯将军。我来挡住敌人!”站起身,许褚一抹脸上的血泪,神色决然,瓮声瓮气地说道。
说完,也不待贾诩回答,他已经飞身上了战马,提起滴血的山君巨刀冲向了来敌。
来敌地为首者,正是关羽……
看到许褚的表情,关羽已经猜到了什么,凤目中迅速地掠过了一丝阴霭。
“吼~~!”许褚仰天一声长啸,更不多话,山君刀带着地动山摇的威势,奋力斩出。狂野而悲愤的刀气,破空而来。
青龙偃月刀引天地浩然之气,无畏无惧地前迎。
两刃相撞,激荡的气流带起一股冲击波。
时空无尽,刀意无限。
“铛,铛,铛……”两柄神兵交缠在一起,金铁声绵绵不绝。
再一次的撞击后,许褚横刀于胸前,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强大的气流弥漫在身体周遭,如猛虎出闸,又仿佛地狱的千鬼万魂被释放出了,片刻后,气流极度地浓缩了起来,附着在刀锋,排山倒海地向关羽压去!
关羽的眼中满是兴奋,战意在燃烧。此时已是黄昏了,借着残阳余晖,青龙偃月刀带着最灿烂的晚霞,划破天幕。
刀光如星辰碎裂一般炸开,天地为之失色,鬼神为之丧胆。受到强大气流的逼迫,土尘、草屑飞舞满天。
近处,远处,无数的目光投了过来。甚至那些亡命奔突的曹兵也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尘埃落定,关羽和许褚背对驻马而立。
“不要让人再糟蹋丞相……”没有转头,也没有再动手,许褚甚至放弃了自己的骄傲,带着三分恳求的意思,缓缓说道。
关羽单手提青龙刀,倒垂在身后,左手轻捋带血的长髯,同样没有转头,简单而直接用了鼻音应了一声:“嗯!”
许褚抬起头,放声长歌。
“大丈夫兮生乱世,立功名兮留青史。挥长戈兮杀敌寇,征兮战兮非为己……”这是曹操最喜欢的一曲壮歌。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吐出后,许褚雄壮如山的虎躯轰然倒地。
第五卷 乾坤万里一掌中 第四十章
“什么?”夏侯惇的面孔已经扭曲变形,眼中喷着火焰,两手紧紧攥着曹真的襟口,巨大的力道让侄子的呼吸都变的艰难起来,“你说什么?丞相怎么了?”
“叔父……曹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回道,“丞相,丞相……归天了!攻打濮阳……的大军……全…散了!”
曹真断断续续地描述了自己所知道的经过。
听完后,夏侯惇整个人如同在一瞬间失去了灵魂。
曙光已经出现,胜利近在眼前,却又在突然间化为乌有。就好似一个巨大的泡沫,虽然在阳光下显得那么鲜艳,那么美丽,但下一刻或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数万将士的疏死奋战,数万人阵亡的沉重代价,最终换来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周围的战斗依然在继续,从濮阳撤下的溃兵已经对夏侯惇和曹休的兵马产生了冲击。虽然一时间还没有发展到崩溃的那一步,但士卒们的士气明显地出现了涣散和动摇。同样得到曹操骤逝消息的敌军,则在赵云和黄忠的统领下,斗志狂飓地对曹军发起猛烈至极的攻击。
战场上人流涌动,鼓角长鸣,杀声震天。但这一切,似乎都与夏侯惇没有了关系,所有的声音都从他耳边沉寂,所有的景象都从眼前消失。
“叔父,叔父……”看着呆若木鸡的夏侯惇,曹真悲戚而担忧地呼唤道。
松开曹真的襟口,夏侯惇抬起失神的眼睛,直直地问道:“丞相人呢?”
“……被关羽……抢过去了……”曹真不敢看夏侯惇的眼睛,怯怯地说道。
出乎意料,夏侯惇没有发怒,反倒是流露出淡淡的轻松之色。
虽然关系一向不睦,但夏侯惇对关羽的为人却信得过,更知道关羽与曹操之间的旧交。在这样的乱局之下。夏侯惇自身都已难保全,更谈不上护卫好曹操地尸身。
与其让曹操的尸身面临在乱战中受损的危险,就不如交给关羽了。
至少可以肯定,关羽绝不会做出那种侮辱亡者的龌龊事来,更休说对象是曹操。
“传令,收拢溃兵,全军撤退!”仅余的独眼微微闭起,夏侯惇一抬右手。艰难而痛苦地说道,“撤回许昌!”
“叔……叔父……”诧异地看向夏侯惇,曹真张了张口,最终无奈地应命道,“诺~!”……
将青龙偃月刀交给亲卫,关羽跳下战马,以跟平日里的沉稳完全不符合的疾步走向一乘被兵卒包围的马车。
兵卒们迅速地让开了道路。
走到车前,第一眼,关羽就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地面庞。那张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面庞,此刻已经变得黯淡无光:那双似乎能直接看透你内心的精眸。也已经永远地合了起来。
关羽微微闭起凤眼。借以掩饰住自己心中巨大的伤感。
战场上,彼此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就如这一次的濮阳之战。曹操的目标直接就是擒斩关羽:但在私人关系上,两人既是故交,更是知己。
如今,故人不在,知己已逝!
不知过了多久,关羽转过头,冲谨立在车旁的贾诩问道:“曹公是如何去的?”
贾诩是与曹操的遗体一并被追击而来地关羽军俘获地,不过他当时没有做任何反抗。
“丞相的头风宿疾本就相当严重,这两个月来又过于操劳,身体已经亏耗殆尽。”贾诩哀恸地回道。“今天……是猝逝,走得很快!”
又一阵沉默后,关羽声音低沉地吩咐道:“来人,将曹公遗体送回濮阳,再命匠人打造最好的棺木,准备最好地香料,妥善安置。”
“诺~!”
“诩代丞相,谢关君侯大恩!”贾诩长身伏地,恭恭敬敬地朝关羽一叩首。
关羽转过身。仰头看天,右手缓缓抬起,轻摆了两下…………
定陶。
城楼上,曹军守卒目瞪口呆地望着远方的漫天烟尘。
大地在震动,破损不堪的定陶城孱弱地颤抖着,就像一头被拔去爪牙的猛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胆怯地发出呜咽声。
苍凉凄劲的羌笛声,随风飘扬向远方。
一万五千铁骑大军显出了狰狞的獠牙,他们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一路咆哮而来。
铁骑大军的最前列,一面墨绿色的纛旗上,迎风招展着一个巨大地“庞”字!
带着一地烟尘,铁骑狂潮浩浩荡荡地从定陶城外冲过,完全把这座城池当成了空气。
直到铁骑消失了许久之后,城楼上的曹兵才回过神来。
“西……西凉铁骑!”负责守城的曹军都尉很有些经验,看出了这支铁骑的身份,话里带着颤音说道。他的眼中,已经满是绝望的神色。
数十名曹兵瘫坐在地上,全身上下如同从水里出来一般,体力已经丧失殆尽。
照刚才那支铁骑的威势,别说城里只有1000守军,就算有十倍、二十倍人,也顶不了一点用。
完了,完了……
是夜,定陶千余守军一溃而散……
曹操骤逝,十余万曹军惨败濮阳的消息,通过各种途径,迅速地传遍了天下。
天下震惊!……
庐江城举城欢腾,百姓奔走相告,户户张灯结彩,宛如过节一般。
朝堂内,无数官员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国贼已死,天下一统之日还远么?大汉的中兴,已经近在眼前!……
整个河北仿佛笼罩在了一层灰色地阴影之中。人心慌乱到了极点,许多官员门阀想尽办法,寻亲攀旧,希望能跟庐江朝廷搭上关系,谋求日后的退路。
失去了曹操这个舵手。邺城朝廷这艘大船的沉没之日已经不远了,没有多少人希望成为殉葬品。
暗流涌动,风声鹤唳!
邺城尚书令荀彧确认了曹操的死讯后,终于支撑不住,当场吐血昏厥。
醒来后,只能卧榻休养,再不能理事。
陈群、钟繇、董昭等人虽然努力想稳定局势,但情况还是在不断地恶化之中。
青州平原郡首先出现叛乱。冀州、并州、幽州也多有人起事背反…………
洛阳。
得到曹操骤逝消息的那一刻,刘备很奇怪地发现,自己感觉到的并不是喜悦。反倒是一股淡淡的惘怅,不断萦绕在心头。
曹操是英雄,而且是盖世地英雄,这一点,刘备从来就不否认。
甚至,两人的志向都有很大的相似之处————都希望能戗平乱世,安定社稷。
从一开始,曹操就是一个目标。一个追赶的目标。虽然这个目标。曾多次将刘备逼迫到穷途末路的境地。
正是在一次次与曹操争雄的过程中,刘备发现了自己的不足,磨砺了自己的意志。
而现在。对手已逝,劲敌已逝!感觉……有些空荡荡地!
天下英雄谁敌手?
曹!刘!……
伴随着曹操死讯的传播开来,河南的战局迅速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庞德率领一万五千铁骑以大迂回战术,经汝南、梁郡赶抵济阴战场后,彻底定下了东线战事的基调。
遭遇多路追击的夏侯惇、曹仁,最后仅余一万兵马撤至许昌。
章和五年,四月下,兵败任城的李典,在后有魏延穷追,前有阻截的情况下。又得知了曹操的死讯,百般无奈之下,最终向魏延请降……
与此同时,西线两路大军相继突破原武、新郑,进逼许昌西郊。
新郑城破之时,徐晃率千余残兵面对数十倍之敌,奋勇发起了最后的攻击。经过一个时辰地血战,全军皆墨。
随即,两路大军成钳形之势进逼许昌。
五月中。东、西线大军对许昌形成合围,总兵力达到14万之众……
许昌城内早已人心惶惶,军无战意。
五月十四日,二哥将经过精心防腐处理地曹操尸身,送入许昌城内。同时,遣使进行第三次劝降。
五月十六日,曹彰、夏侯惇开城出降,曹仁引剑自刎身亡……
六月初,河内、河东两郡倒戈易帜,将河北诸州的叛乱推向一个高潮。
六月中,我和二哥引军渡河进占河内、平原二郡,随后北上夹击邺城。一路所过郡县,望风而降。
六月下,两路大军距离邺城还有百余里时,陈群、钟繇代表黄武天子刘进,及曹丕兄弟,献表请降。
七月初三,大哥亲自赶抵邺城受降。同日,黄武朝廷成为历史。
八月初,我军尽掌河北三州,完成天下一统!……
章和五年十月,大哥凯旋还朝。天子及满朝文武至合肥相迎,寿春、庐江及周边郡县,五十余万百姓列于道路两侧,队伍绵延百余里。
欢呼声似山崩,似海啸!
章和六年三月,朝廷还都洛阳。
章和六年四月上,伏太后以天子年岁太幼,无力执掌朝政为由,流露出禅让帝位给大哥的意思。
四月中,卫尉丞韩嵩、中散大夫王粲、户曹尚书李恢等十数位朝臣联名上表,称天下初归一统,社稷未安。为汉室再度中兴,需有圣明天子主政。当今天子虽然聪颖,但年幼体弱,无法承担如此重任。由大哥承继帝位,乃是最佳地选择。
这一表上呈之后,朝廷内外热议如潮,附和者十占其九。
四月下,以司空剻越、司徒卢毓、光禄勋徐庶、卫尉张昭、大司农诸葛亮、廷尉庞统、少府鲁肃等人为首的四十二位朝中重臣,以新晋骠骑将军的二哥、新晋车骑将军的我、卫将军马岱、征北将军赵云、征东将军黄忠、征南将军张任、征西将军刘磐、镇北将军魏延、镇西将军陆逊、镇东将军吕蒙、镇南将军甘宁为首的八十八位军中重将,联名上表。奏请大哥继皇帝位……
章和六年六月初八。盛大的禅让仪式之后,年仅七岁地小天子转封陈留王,大哥登基为帝。改章和六年为建兴元年。
随后,大哥颁诏:
立长子刘禅为太子,糜氏为皇后,甘氏为昭仪。
拜二哥为大将军,大司马。爵赵公。
拜我为骠骑大将军,大司马。爵燕公。
…………
同时,颁事关经济、军事、人事选拔等方面新制十八条。
颁……………………………
永隆十年(公元238年)正月,洛阳。
一场大雪刚过,偌大的景陵白茫茫一片。
挥退了从人,我自己拿扫帚缓缓地清理起了大哥和二哥墓前地积雪。
“你丢我,我也丢你!”
不远处,两个六、七岁大的小家伙居然在这座肃穆地皇陵中玩起了雪仗。两个小家伙都是我地别子,跟他们的爹一样。一胎双生。长得极为相似,也顽皮的很。
笑了笑,并没有阻止他们的玩耍打闹。景陵里太安静了。大哥、二哥每天睡得时间太长。需要这些小皮猴调剂点欢乐。
扫清了积雪。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腰间居然有了酸疼的感觉。
无奈地叹了口气————岁月不饶人,两年前。我还能放马园猎。没想到今天扫个雪,竟然就累成了这样。
拿出一张毡垫,直接就铺在了地上。又把准备好地酒食,一一地摆放起来。
小案上,放着三个酒爵。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二哥的,一个是大哥地。
都满了之后,我拿起自己地酒爵,向两座紧挨在一起地陵寝虚敬了一下:“大哥、二哥,我又来看你们了。一转眼,大哥都已经离开十年了。二哥也有七年了。
子敬、兴霸去年也走了,子龙的身子骨也不行了,老兄弟们时候都快到了!
大哥。你放心,阿斗很能干,是个好皇帝。大汉的社稷交给他,没问题!去年星彩和凤儿又为阿斗添了一个小子、一个丫头。咱们三家子都很好……”
“爷爷,爷爷,赵爷爷、魏爷爷他们来了……”一个小家伙突然冲到了身后,抱着我的后背。大声嚷嚷道。
我转过头,看到赵云和魏延正走过来。赵云的须发早已全白,一边走一边咳嗽。这是他地老毛病了,已经缠了他5年,不过今年好象特别严重。
魏延地身体倒是很健康,他的年纪毕竟要小一些,但鬓角处也已是花白一片。
“大哥,二哥,年年来看你们,今年怕是最后一年了。不过也好,咱们兄弟总算是能再聚头了。”将爵中酒水一饮而尽之后,我又把属于大哥、二哥的那两杯酒缓缓地洒到地上。
“咳咳咳……参见将军!”拜祭过大哥和二哥后,赵云躬身就要准备向我行礼。
我一把托住赵云,不让他行礼。赵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在礼数上有些古板,这个毛病一直到古稀之年都没改掉。
拉住赵云地手,我关切地问道:“子龙,还撑得住么?”
“将军放心,云年只七旬,比起古之廉颇还算年轻,上阵杀敌不在话下!”赵云相当肯定地说道。
“将军,老兄弟们都来了。咱们都还能打!”魏延还是没有改掉他的急性子。
“好!咱们入朝!”……
后世史载:汉昭兴帝(刘禅)永隆九年,罗马帝国及其附从国数十万大军东侵汉朝西域都护府。汉征西将军邓艾、镇西将军张苞、镇北将军关兴率精卒十万,连破罗马军,斩敌以十万计。然而,因为西域诸酋背反,致战局不利。
永隆十年,年逾七旬地大将军张飞,率骠骑将军赵云、车骑将军马岱、左卫将军魏延、右卫将军庞德等十八员朝中宿将出援西域。
永隆十年十一月,大将军张飞督军尽破罗马军,斩首十五万,继而坑俘二十万。
罗马帝国自此一撅不振,后于永隆十八年为征西大将军邓艾所灭。
永隆十一年正月初四,大军凯旋途中,大将军张飞因病薨,举国哀恸,追隘威武王。与忠武王关羽,并葬于景陵兴武皇帝(刘备)陵寝之侧。
骠骑将军赵云凯旋途中并薨!
全书完!

『全书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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