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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国毒妃》


第一章 靡靡公子音

清风明月夜,云疏浅淡,暗影迷离中树影摇曳,似张牙舞爪的鬼舞。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夜半宵禁时分,城中一片宁静,当然除了春香迷离脂粉,肉滚翻红浪之地的青楼艳院。

以及……

“啊……不要,放开我!”

“呜呜……不……嗯……来人……嗯。”

妓院附近散发出靡靡酒臭的巷子里……有女子娇吟婉转啼哭,如被欺辱的叫春的猫儿一般,越是哭泣,便越是撩人心扉。

幽幽低泣又似一抹艳鬼妖魂,勾出人心底最恶的欲望。

引着暗夜间,一盏青灯,一抹碧影幽幽而来。

那碧影青衣绣竹,淡白宽袖,风过之处,半点暗香缭绕,悄无声息地在巷子口驻足。

那巷子里的女子娇吟婉转的哭泣仿佛愈发的大了些,来人停住脚步之后,看向巷子里。

明暗不定的红色灯笼光下,有男子的淫笑声声不断,两道男子的身形强行按住了女子在地上,男子粗犷的背影挡住了女子纤细的身躯,在那女子身上不断地耸动着,看不见春光无限,却只见一地散落的破碎衣衫,还有一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一只红色缠丝玛瑙玉镯,越发地衬托得那女子肌肤雪白,引人遐思。

幽幽红灯,男子暗影猥琐,娇柔女娇媚的啼哭。

这般情景——

来人轻笑了一下,竟仿佛兴味盎然:“呵呵……。”

这声轻笑空灵,也轻微,宛如流落的一点庭前被夜风吹响的八角铃声。

但是却蓦然惊起了黑暗巷子里做恶的两个男人。

“是谁!”

“谁在那里!”

他们直起了身子,陡然一转头,方才看见那巷子口处站着的人,清冷的月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愈发的显得他身形修长,他微微抬手,拨开被夜风吹乱的发丝,隽秀俊美的面容便被月光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秀眉修目,尤其是那眉眼之中,仿佛月光被裁了一段下来,盛落在其间,眼瞳隐隐有浅淡迷离的光华。

一袭宽袍大袖云锦缎绣翠竹的的袍子松松挂在他身上,修腰间只横了一条全无刺绣翠色的腰带,绣着精致棉云纹的宽袖子甚至都半拖到了地上,外袍半敞开,里面中衣潦草地束着,便是这样近乎不修边幅的模样在他的身上,却只有一种闲云野鹤、散漫却暗藏优雅的气息。

映衬着他白皙手中一盏幽幽青灯,玉骨做神,翠竹为魂。

公子如玉,不外如此。

便是同为男子的两个粗野的混混,也不免怔愣分神了好一会,直到身下的女子动了动,低低抽泣着唤了声:“公子……公子救救奴!”

那两个混混儿方才清醒过来,瞬间对着巷口的人怒目而视:“臭小子,管老子的闲事,想死么!”

他们撸起袖子就往哪巷子口走去。

身后传来少女的柔软低低哭泣。

那站在巷子口的年轻人却忽然轻笑了一声,淡淡地道:“二位不要弄错了,在下不过是路过,看这春色正浓,所以不免驻足浅望,绝非有意耽搁二位的好事,君子有成人之美,只管继xù

,不必管我。”

这番话说出来,让那两个混混瞬间呆滞,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一脸正气地说出这种懦弱的话来,而且还说得这般理所当然,连着他们身后哭泣的女子低泣的声音也瞬间停住。

夜白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两个僵住的男人,微微一笑:“若是二位不喜人旁观的话,那在下离去就是了。”

说罢,他便施施然地优雅转身,懒洋洋地挑着他的青灯笼就往外走。

两个混混面面相觑,呃,这么干脆地就走了?!

两人相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犹豫,但是听到身后那娇滴滴的哭泣声又响了起来,两人一咬牙,转身就朝夜白冲了上去:“呔,那小子,你打断了爷们的好事,便想要溜么,哪里有这等好事!”

夜白微微偏过脸,忽然轻笑了起来:“哦,难不成二位是觉得三人行不够爽快,要邀请在下一起加入么,这倒是个很刺激的主意呢,如果可以最好加上绳索把那女子分开腿儿吊来,再准bèi

些蜡烛、皮鞭或者玉势什么的,个中滋味更好,极为刺激。”

混混一:“……。”

混混二:“……。”

僵住的两人瞬间风中凌乱了,忽然觉得自己人生观被摧残了,其实这个道貌岸然的货才是个标准的无耻淫贼吧!

但是片刻之后,夜白又微微地叹息了一声,秀逸非常、清风明月的面容上闪过惋惜:“可惜了,在下虽然很想试试这采花巷里的一品春色的味道,但是奈何家中有火烧眉毛的急事,不如下次与二位仁兄再约这品花弄玉的妙事可好?”

他……他这是在邀请他们吗?

混混们脑子里有点混乱,但是他的表现和传闻中不同啊!

明明就应该是英雄救美的戏份啊!

“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让公子就不能救一下小女呢?”娇滴滴婉转的女音带着让人酥麻的声音在巷子下响起。

幽幽的红灯笼下,女子玉体半裸,只胸前挂着一抹红艳肚兜还是被撕开了来得,胸前风光露了大半,巍巍颤颤,雪白诱人,再加上一双暴露在外的雪白的长腿上到处都是青紫痕迹,全是欲色,却偏生长了一张娇滴滴的不过十四岁的天真面容,挂满了盈盈的泪珠。

真真是……妙人。

便是看遍美人春色的夜白看见了,都忍不住赞叹一声:“果然是童颜巨乳,堪媲美苍井空啊!”

“苍井空?”一名混混有点不明白,呆呆愣愣地问了一句。

夜白以扇遮唇:“对,东洋的头牌花魁,其画册索金甚多,肌骨软处真真乃绝妙之物也,令人欲仙欲死。”

两名混混闻言,顿时眼冒金光。

那带泪的‘童颜巨乳’少女顿时脸色不大好,随后咬牙含泪道:“公子,您还没说您何等火烧眉毛的急事,要抛却奴呢?”

夜白转身,一摇三摆,似醉了点酒似地离开,身姿却极为潇洒:“在下家中圈养一小公狗,昨日隔壁邻居送来一小母狗,今日乃小公狗初次发情之日,身为主子的,怎么能错过我家爱犬初次云雨的美妙场景?”

混混们:“……。”

少女:“……。”

果然,‘火烧眉毛’!

那童颜巨乳的少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恨色,啼哭声陡然尖锐,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

两个混混方才勉强捡起自己的三观,然后一咬牙,抽刀子就朝夜白的头上砍去:“我操,胆敢玩你大爷,找死!”

夜白却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只提这青灯慢悠悠地曳曳而行,未曾感觉到自己脑后有刀锋砍来。

两个混混眼中喜色一现,这就是要得手了?!

但是却见他忽然懒洋洋地似挥舞了下衣袖,似打算将拖在地上的宽袖穿起,霎那之间,便似这不经意的一挥,两个混混顿觉一道劲风迎面而来,他们立kè

下意识地闭上眼,但下一刻便觉得胸前陡然一道巨大的力道勃发出来。

下一刻,惨叫声便不自觉脱口而出,同时两人齐齐飞了出去,直接狠狠地撞在墙壁上,滑落在地,口吐鲜血,已然昏迷了过去。

那少女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幕。

夜白收回腿,伸手轻弹了下衣摆上看不见的灰尘,懒洋洋地一笑,向她走了过去。

虽然陌上公子人如玉,但是这种时候,少女却只觉得浑身发毛。

他微微倾身,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张清风明月一般秀逸非凡的面容,似笑非笑地凑近她,直到他的丰润的唇几乎碰到她的脸颊,让少女忍不住既害pà

却羞红了脸,心跳如鼓,微微颤抖:“公子。”

“回去告sù

你们家坊主,她若是要自荐枕席,四少我不介意红袖添香,只是这种得不到就毁掉的戏码,四少我没兴趣看她一演再演,否则下一次她就等着名字出现在赫赫和亲女的名册之上。”

夜白冰凉的声音宛如当头冷水在少女身上泼下,让少女脸色瞬间惨白,江湖上谁人不知dào

藏剑阁少主——夜四少,最近刚与官府合zuò

,接了一项选秀的活儿,而且是为赫赫人送嫁的和亲选秀。

那赫赫是什么地方,女子听了皆避之不及的蛮荒之地!但是朝廷极为重视,被选上但敢不从者,便是坐连三族之罪!

“你……好残忍,你明明知dào

姐姐她爱慕……!”少女眼中闪过泪光与恨色,咬着唇道。

夜白轻笑了起来,手指极为温柔地擦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珠,顺带为她披上衣衫:“两厢情愿方为情,否则便是怨偶难成,若是爱慕,我便轻易娶了,方才是辜负情深义重,别哭,四少看不得女儿家的泪,女儿家的泪最是贵重的。”

那淡柔的气息和温柔的指尖瞬间让少女痴了,只能痴痴地看着他微微一笑,转身提着青灯一路清风拂柳堤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黑暗中只余下空空荡荡的青叶之香弥散。

少女,瞬间闭上眼,轻轻抚住自己胸口,面色如绯。

怎么会有人可以这么多情,却又如此……无情。

风月无解,只留下一地破碎相思意。

……

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无情呢?面对这般春色美人都不举!

“当然是因为他本就是个假……啊嗷!”少年喊疼的尖叫声瞬间在夜晚的街道上响起。

夜白淡淡地瞥了身边不知dào

何时出现的娃娃脸小厮一眼:“小七,你这是嘴贱恨舌滑不想活了,嗯?”

少年捧着被灯笼敲出一个包的脑瓜,咬唇啜泣:“四少,你的女人太多了,这样不道德!”

藏剑阁的少主夜白,人称夜四少,乃江湖第一公子,武艺卓绝,俊美隽秀无双,气韵天成自不必说,风流更是一等一的,怜香惜玉,那狂蜂浪蝶一马车一马车的装不过来。

但是身为他小厮的自己,却很凄惨,一个女人都吃不到啊,吃不到!

夜白漫不经心地轻笑:“嗯,难道我不是一向以不道德为终身奋斗的目标么?”

小七泪流满面:“……。”

转眼便到客栈了,夜白瞅瞅自己面前早关上的门,想了想,还是足尖一点飞身跃过院子。

小七嘟嘟哝哝地正要跟着爬墙,却陡然听见‘哧通’一声,他错愕抬头,发xiàn

自己家主子——不见了!

轻功顶尖,几乎无人能及的主子,好像,似乎……掉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母猪上树,自家主子也不会失足掉下去啊!

曾经夜白也这么觉得,但是很可惜,母猪没上树,但是他真的就掉下去了!

被人拿东西给射下去的,摔了个狗吃屎!

夜白只觉得自己蹭到几处瓦片,然后‘砰’地一声狠狠地摔在了一片红纱与织锦之中,呃……或者说那堆红纱和织锦里,还有……半裸的女人?!

妈的,又是哪个骚包来搞他了!

是谁说古代女子低调内敛的!

摸着那顶住自己胸口发疼的光洁长腿,夜白心中暗恼,而且这女人的腿也太长了吧,跟个男人腿似的!

夜白真的恼火了,勉强捂住自己摔痛的鼻子抬起头,正打算开骂,却陡然一震,连瞳孔都微微缩了缩。

那是怎样一张面容……

便是阅尽千帆,那咫尺间的绝色佳人,也只能让在脑海里闪过一句诡谲而奇异句话。

艳骨魅香,欲色天成,忘生念死。

这是一张,没有什么比‘欲’这个词更合适形容的面容。

……

佛前修罗色,魔前观音像。

而彼时,夜白尚且不知,这不过是他,或者说是她诡谲奇幻人生的又一个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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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秋无眠

两年后,天宁三年,春

江上春雨霏霏,风中雾露绵绵。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竹叶儿上沾着的雨珠儿仿佛翠玉凝成,欲落非落,凉薄的风儿一吹,便化成晶珠一颗落下来。

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手上一只绿玉碗正正接了那一颗竹露,水色飞溅开染上他手上半幅衣袖。

坐在竹窗边的白衣少年收回手里的碗,看看碗里的竹露已经半碗,他满yì

地一笑,在竹台上个搁下碗,正打算起身去寻一个小炉子煮上,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一个紫衣美貌少女提着油纸伞进来,正巧见着他手里端着的碗,顿时嗔恼了起来。

“四少,您怎么又去接竹露了,这阴天雨凉的,您身子骨不好,怎么受得住!”

夜白的身形一僵,他俊秀雅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后便微微一笑:“只怪我家秋儿手艺好,这肚子馋虫耐不住,只等我家秋儿的竹露软香粥来抚慰,我这不是身不由己么。”

一番戏谑,却让紫衣少女转嗔为喜,忍不住噗嗤一笑:“好了,奴婢可不是四少您那些红粉知己,用不着这您这般哄呢。”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她却赶紧放下了手上的油纸伞去淘米做粥。

不多时,她便将一碗清香扑鼻,卖相极佳的粥便端了上来。

夜白洗了手坐下,却听身边的紫衣美婢一边布筷一边忽道:“四少,听王叔说府里来信了,让您即刻从庄子里回府,您打算只带上宁夏是么,秋家竟然还记得他们有一个打小就扔在外头庄子养大的孩子?”

夜白的手一顿,随后淡淡道:“我到底是秋家子,有些地方虽然不想回,却也不得不回,何况我娘病了,总当回去侍奉的。”

若非额秋家将他扔在乡下养大,他也不会遇到了藏剑楼主,成为藏剑楼的传人,逍遥江湖多年,秋家少了个不起眼的四少爷,江湖多了个夜四少,被放逐是他的幸事。

他顿了顿,看向身边低着头的紫衣婢女,柔了声音道:“宁秋,你性子素来机敏,跟着我多年最能托大任,宁冬武艺便是江湖上也属顶尖,有你们二人在江湖里替我和师傅守住藏剑楼,我放心。”

宁秋再抬起脸儿来的时候,眼儿是已经红了:“就不能不去么,您十年前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命都快没了,秋家根本是个吃人的地儿!”

夜白苦笑,有些无奈:“江湖虽广,却还是难避公权临头,何况秋家还有我的牵挂。”

秋家,原姓白,天极一朝之开国功勋,家祖功高,封疆大吏,拜定军候,为守疆土,而立之年方才娶赫赫贵女为妻,三代孙弃武从文,官至宰辅,因天朝第三代帝君名讳中有一个‘白’字,为避讳,帝赐姓‘秋’,乃千秋基业之意。

可见圣恩眷宠,此后秋家数代子孙也不负恩泽,人才辈出。

但是夜白却知dào

,如今这些光环笼罩下的秋家,不过是一个冰冷的深渊,也许……还是自己的地狱。

他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

宁夏在他身边坐下,有些忧虑地看着自家主子:“四少,您两年前那夜出游受了重伤,如今师尊已不在,只有宁夏在您身边我实在不放心,她曾说让她家妹子进来顶了宁春的名字侍奉您,我只瞅着那丫头有些轻浮,年纪又小……。”

夜白笑了笑,秀气的面容上带来一丝慵懒:“无事,左右只是侍奉在一边罢了,只做普通的丫头,不该知dào

的不必知dào

。”

想起两年前的那夜,那张黑暗中宛如妖异魔狱红莲的面容,他忽然心中一悸,微微颦眉,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肩头,仿佛还能感觉到隐隐作痛。

罢了,只当噩梦一场!

……

——老子是四少很迷人的分界线——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

天宁四年,冬,初雪

秋府

“怎么样?”宁春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有些焦灼地悄悄地伸手扯了扯前面的同伴,压低了声音道。

宁夏从墙边缩回脖子,对宁春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别让守门的嬷嬷们发xiàn

咱们,若是被发xiàn

了,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宁春咬着嘴唇,眼眶红了一圈:“可是,主子已经在祠堂里饿了两日了,这般天寒地冻的,东西再不送进去,如何熬得住?”

宁夏有些烦躁地瞪了她一眼:“你别哭了,成日里只会哭,还没到给主子收尸的时候,你嚎什么嚎!”

宁春瞪大了眼:“你怎么这么说话……。”

宁夏也不理会她,径自不耐烦地一转头,压低了声音:“好了,你闭嘴就呆在这里,别给我添麻烦!”

随后,她猫下腰抱着怀里的小暖龛,朝着不远处的小门一路小跑过去,宁春一呆,没有想到宁夏说走就走了,她盯着宁夏的背影,委屈地扁扁嘴儿。

宁夏猫着腰一路小跑,靠近祠堂大门之后,趁着祠堂小门那老嬷嬷低头指挥着人搬动炭筐时,她眼睛一眯,抱着怀里的暖龛压低了身子就冲了进去。

宁夏身子娇小,灵活如猫儿,三蹦两转,擦着人的视线死角,竟在那些嬷嬷和小厮的眼皮子下,就要躲到影壁后面去了,却不想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哎呀!”

那声音细软娇弱,却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同时看向门那倒在雪地里的一抹娇黄,也看见了还差一步就藏起身子的宁夏。

宁夏僵住了身子,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看向那门外跌倒的少女,脸上神色渐渐扭曲狰狞。

门外跌倒的宁春脸色惨白,嚅嗫道:“我……我不是故yì

的,我只是想要看看主子……。”

随后,她越说越伤心,最终仿佛承受不住周围那种冰冷讥诮的目光和宁夏狰狞的神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

“什么人,敢在祠堂前这般喧哗!”冰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让那阴沉着脸叉着腰,正指挥着小厮去把宁夏和宁春抓起来的看门嬷嬷一惊,脸色变了好几次,恶狠狠地瞪了宁春和宁夏一眼,随后匆匆忙忙地朝着门外迎去,一边走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她一出门,就对着来人恭恭敬敬地伏下腰去:“秦大姑姑。”

那被唤作秦大姑姑的女子,上面一件宝蓝斜领交襟茱萸的水云缎褙子,下着一袭老竹色绣蝙蝠纹的精致马面裙,外罩一件灰鼠袄子,手上笼着一只暖筒,已界中年模样的女子,容貌虽是眉目清秀,但这般冰冷的风雪天中,她的头发一丝不乱,神色之冰冷,让人望之生畏。

身后跟着四名女婢,也皆是上了年纪,面无表情,矗立在那里便是几尊雕像般。

她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嬷嬷,眼珠子都没有动:“章河家的,你这是不打算再当这份差事了么?”

那章家婆子顿时一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丧着脸,瑟瑟道:“大姑姑饶了我吧,这事儿是……。”

没等章家婆子把话说完,那秦大姑姑面无表情地问:“有人擅闯祠堂?”

章家婆子赶紧点头:“是,都是老婆子疏忽……。”

她话音未落,秦大姑姑径自打断了她的话,点点头:“擅闯者就地打死,未曾闯进去者发卖。”随后她一转身便箱门外走完去,竟是完全没有打算听一听事情的原委。

这般的轻易处置人命,但是其他人却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脸上不见一丝诧异之色。

那章家婆子看着那宝蓝色的背影,心中轻叹了一声,恭敬地一转身,指挥其他人去把春、夏两个丫头拖出来。

她尖着嗓子道:“你们两个也都听见了,不是老婆子我心狠,大姑姑眼里却是个揉不得砂子的。”

听到此话,原本吓傻了的宁春瞬间嚎啕大哭,而被押出来的宁夏却面无表情,阴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冷笑着闭上眼,却不肯放开手上抱着的暖龛。

章家婆子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子,想起她惹的麻烦,心头火起,一伸手就夺过她手上的暖龛,劈头盖脸地朝她头砸去。

“咚”!暖龛里的炭火掉了出来,撒了宁夏满脸,饭菜撒了一地,她额头也被尖锐的暖龛角砸出来一个血洞。

章家婆子一愣,宁夏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额上的血一般,抬起头狠厉地瞪着她,嗓音尖利地笑了起来:“死老婆子,姑娘我做了厉鬼,半夜定来寻你的不自在,且看你比我晚下去多久。”

宁夏满脸油污灰烬与血,让她赤白的眼珠子看起来仿若厉鬼,看得章家婆子心头一颤,捂住胸口挥手颤声命令两个小厮:“反了,反了,还不快拖去一边打死!”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却忽然被人一把捏住,伴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剧痛传来,章嬷嬷痛的尖叫起来:“啊,痛死了……哪个不长眼的!”

一道冷冽如金玉叩击的嗓音淡淡地响了起来:“章嬷嬷,你要打杀我的人,是不是该请个人问问我呢?”

所有人都是一愣,被押着的宁夏咬着唇,眼里含泪,却硬生没落下来。

章嬷嬷一转头,看着来来人隽秀俊美的面容,在风雪之间,他眉目清冷,神色从容,一身素青的薄棉袍子在他身上却不显得丝毫寒酸局促,只见素雅。

平日里最温和到下人们甚至都不放在眼里的这位少爷,如今却让章嬷嬷莫名心头一紧,忍着骨折剧痛,哭丧着脸嚅嗫道:“四少爷!”

——老子是四少爷是个温文尔雅的假货的分界线——

秋府*风华阁

“母亲,且试试女儿的手艺。”少女娇稚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男子似笑非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妹妹心意自然是好的,可母亲这几日可积食了。”

少女嗔怒:“五哥哥,你好生可恶,这是说妹妹居心叵测么?”

“好好了,你们俩也没个消停的时候,成何体统。”一道温婉含笑的悦耳妇人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争执。

秋叶白在院子里吹着寒风,雪花纷飞,已经积了他满头满肩,却从容地听着温暖屋内笑语晏晏,仿佛不曾感觉到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的下人们眼里的轻蔑与讥诮。

一个时辰了,这位四少爷站在雪地里一个时辰,夫人根本都没有见他的意思,穿得那么单薄,照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冻僵了。

可见庶出就是庶出,便是个哥儿,也是个下贱的种,比不得嫡出的哥儿和姐儿们,何况他的姨娘还是个下贱出身的。

秋叶白淡淡地站着,习武多年,这点子寒气对他而言根本没什么,不过既然这些人喜欢看热闹,那就让他们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忽然出来一个中年女子,走到秋叶白的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夫人请四少爷进去。”

秋叶白唇角微弯,不卑不亢地道:“多谢秦大姑姑。”

秦大姑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转身进了房内,他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跟着进去了。

帘子内程设奢华雅致,家具皆用了秋府当家主母最喜的南洋沉水香木,精工细雕,壁上挂着各色字画,幅绣,皆为名家所绘,所绣。

里面的牡丹玉屏美人暖榻上斜靠着一个圆脸年轻美妇人正闭目养神,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观之可亲,她上身一件槿色玉鸟石榴百子夹棉蜀锦袄子,腿上则盖着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狐被。

正是秋家当家主母,秋家家主娶的第二任家主夫人——杜珍澜。

但没有看见方才说笑的年轻人与少女,秋叶白垂下眸子,随后恭敬地伏身:“母亲。”

秋叶白心中讥诮,那二位,素来是懒得和他这等低贱的庶子打交道的。

美妇缓缓抬起睫羽,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四哥儿,听说你折了章嬷嬷的手腕。”

这般直接,没有任何掩饰,反倒是显出她不似一般家中主母的磊落来。

秋叶白淡淡道:“主仆有别,章嬷嬷今日可以于叶白面前嚣张,下一次就敢在母亲面前放肆。”

------题外话------

~啦啦啦,大家元宵后快乐~

第三章 去死,可好?

美妇看着他秀逸无双的容貌,一身淡然之气,但就是这样看似温文尔雅的人出手就断了章嬷嬷的手腕,她眸光微微闪,也不继xù

话题,只摆摆手:“四哥儿且用膳吧。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秋叶白一愣,这才注意到台上还有以两碟菜和一碗饭,一碗汤,热气腾腾,菜肴精致,这对于饿了两天的人来说,确实充满了诱惑。

秦大姑姑却忽然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老爷说四少爷五日不得用膳,在祠堂抄经文反省,今日才第三日。”

这般毫无声调的声音突兀之极,杜氏一顿,有些无奈一笑:“得了,终归是骨肉一场,老爷那,我自会去说,你这老东西也就不要多嘴了。”

秦大姑姑果然不再说话,转头去给杜氏上茶,秋叶白也并不推辞,径自在台子边坐下,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饭用到了一半,杜氏忽然吹了吹茶杯里的烟雾,悠悠道:“听秦大姑姑说,你已经想通了,不再挡着善宁的婚事,甚至要为她送嫁?”

秋善宁,正是秋叶白一母同胞之亲妹。

秋叶白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朝杜氏微笑:“是,儿女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杜氏看着他,片刻,温然而无奈地一笑:“你若是能想通便是好的,你身子三年前受伤到如今都没有好利落,罚你大冷天在祠堂抄写经文,我和你父亲都心疼呢。”

秋夜白垂首:“都是叶白的错。”

杜氏看他低头用膳,也不再多说,含笑地点头:“很好。”

一炷香后,秋叶白放下筷子,看向杜氏,温然而恭和:“多谢母亲赐饭。”

杜氏正看着书,没有抬头,只摆摆手:“且去吧。”

仿佛她召唤这个庶子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不过是为了赏赐一顿饭,说一句话罢了。

“是。”秋叶白垂下眸子,掩掉眼中玩味,对于杜珍澜这样的人来说,卑躬屈膝的人见多了,忤逆倔强的人更是触怒了她,反而倒是他这样不卑不亢,自然大方又不失恭敬,偶尔出手却狠辣的人,反而叫她新鲜。

人一觉得什么东西新鲜,反而不会随意下定论和处置。

但他转身从帘子里出去的霎那,杜氏的声音忽然再次漫不经心地响起:“那个叫宁夏的丫头,处置了罢,跟在哥儿们身边,迟早把好好的哥儿带坏了,不成个样子。”

秋叶白身形一顿,心中讥诮,到底是容不得冒犯了她权威的奴婢么,只道:“是。”

离开了风华阁,风雪极大秋叶白慢慢地走着,直到回到自己所在地,看着在远处正在等着他的两个丫头,慢慢踱了过去。

“主子。”宁春眼含泪水地匆匆而来,抱着一件略旧的披风给他披上,宁夏洗干净了脸,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甚至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又被夫人罚站在雪里了么,真真是没用。”

宁春朝着宁夏怒目:“你说什么,不是主子,你早就死了!”

宁夏冷笑,不说话,转身进了房。

倒是秋叶白忽然看着宁春,笑了笑:“春儿,你真好。”

宁春看着他俊秀的容颜,羞涩地低下头:“四少爷。”

秋叶白柔声道:“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儿?”

宁春羞涩地点点头:“您自吩咐。”

秋叶白笑了笑,挑起她的脸颊,轻声道:“为我——去死可好?”

他,不,她——秋叶白最喜欢的,便是美人了,即使惊恐的美人也很好kàn

,比如面前的宁春。

“四少爷……宁春……宁春……。”宁春脸色苍白而惊恐,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秋叶白冰凉含笑的眸子的光,仿佛天地之间最凉的雪光让她觉得喉头一梗,什么都说不出来。

秋叶白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道:“二哥许了你什么,调你去他的院子,甚至是姨娘之位,所以你可以罔顾你亲姐姐宁夏的性命,也要断送四少我的性命?”

宁春面如土色,最终她还是噗通一声软在了地上,颤着声音道:“四少爷……主子,饶了宁春吧,宁春只是……。”

秋叶白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悠然地松了手,转过身向房内慢慢走去,留下瑟瑟发抖的宁春跌坐在地。

进了房内,秋叶白不意wài

地看见宁夏坐在一只小炉子边,一向倔强的面容上,已经是泪流满面,看见秋叶白进来,她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并不说话。

秋叶白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一如既往般怜香惜玉地去扶她,而是转身坐在布置简单朴素的暖炕上,顺手取了一边台上一直温着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品了一口之后方才慢条斯理地道:“怎么,可是对我处置你妹妹有意见?”

宁夏跪在地上,眼底闪过痛色和悔色,随后木然地道:“是宁春背叛四少的信任,也是宁夏辜负了四少的信任,宁夏无话可说。”

从那时宁春跌倒,引来了章婆子的注意,暴露了她的行踪,让她陷入绝境,也等于将四少陷落入危机之后,她再就开始怀疑宁春了,再想起宁春最近在四少被关入祠堂之后便行踪可疑,还有那些多出来的金银首饰……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得清楚明白,宁春有问题。

秦大姑姑的背后是什么人,她会那么巧地出现在那里,如果不是那一位的意思就是有人陷害了,可是不管如何,这个四少爷不遵父母之训导,指使丫头携带荤物进入祠堂,冒犯祖宗神明的罪名,四少爷是担定了。

今日不知dào

四少爷使了什么法子平安脱身,若是按着那一位平日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还有她的手段,除非四少决心叛出秋家,否则只怕是不能平安从她的风华阁里出来。

秋叶白看着她,片刻,搁下手里的茶盏,淡淡地道:“可你依旧跪在这里,便是依旧不想放弃保她一命是么?”

宁夏闭上眼,泪水滑过她惨白的脸颊:“是宁夏欠了四少,只是家母闭眼之前,有过嘱托照顾家妹,只要您能让宁春活着,什么都可以。”

秋叶白看着她,挑眉:“什么都可以?”

宁夏一顿,立kè

点头,四少的天地不在这秋家里,四少的能耐和心性更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所以,宁春在他眼下做的那些小动作,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只怪自己不曾好好地教好这个妹妹,四少只要留下她一条命,就已经是恩典。

秋叶白看着她,心中轻叹了一声,姐妹到底是骨肉至亲!

不过,不正是因为宁夏这样的性子,自己才信任这个丫头的么。

片刻之后,秋叶白品了一口白瓷杯子了里劣质茶叶泡出的茶水,淡淡道:“去把她的脸剥下来制成人皮面具吧。”

大夫人既然想只给她留一个不忠心的宁春,那她就给大夫人一个宁春。

这般轻描淡写,却带着冷酷的命令,让宁夏身上一颤,随后恭敬地伏下身子:“是!”

打发走了宁夏,秋叶白走到窗边,推开窗来,看着窗外阴郁的天空。

苍茫青天,皑皑白雪,寒意逼人。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转眼,到这世间已经十八年,偶然间午夜梦回,仿佛还是觉得身在梦中,自己还是那个在藏书馆里替父亲整理他的藏书和无数枪械的少女,转眼间醒来,却已经在这个世间做了个假男儿十数年,只为保住自己的命,不必沦落到那最悲惨的地步去。

却不想也有了自己的新的天地,到底没有闺阁女子的束缚,加上被送到庄外长大,遇到了自己的师傅,让她比这个时代的女子更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她却也在江湖磨砺中,变得冷漠,甚至冷酷,前生那个朗然阳光的寻常少女仿佛已是旧梦。

只是若非如此,她在被接回秋家的第二日只怕就没命了。

——老子是四少坏心眼的分界线——

秋府

杜仲楼

“什么,秋叶白那个混蛋竟然毫发无损地从夫人的楼里出去了?!”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起来。

“是,二少爷。”小厮偷偷抬眼看了男子因为愤nù

和惊愕而略显狰狞的俊秀面容一眼,赶紧低头。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暴虐的光,随后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阴沉地道:“哼,杜氏那蛇蝎心肠的贱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填房,平日里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不把咱们家里任何人放在眼里,容不得任何人冒犯她,手段酷毒,这一回倒是稀奇,竟然把违背她命令的秋叶白就这么放出来了?”

小厮大惊,左右看看,赶紧颤抖着低声道:“我的二爷,您可别这么说话,千万小心隔墙有耳,大夫人身边的人可都是司礼监出来的!”

秋凤雏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冰凉狠厉的光:“这一回算秋叶白好运气,进了祠堂还能活着出来,不过下一回,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第四章 运气

“少爷,您这是何必……四少爷去年才回来,也不得老爷看重。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安和瞅了自己主子一眼,轻声道。

秋凤雏原本生就一副秀气非常的娃娃脸,看着纯秀,此刻听着小厮的话,那脸孔上生出很不协调的狰狞来,他冷笑:“何必,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他母亲的手上,他若是不回来也就罢了,既然回来了,怎么能让他有好日子过呢,若是他死了,想必五姨娘那个贱人一定会很痛苦。”

何况,他真是太讨厌秋叶白那种波澜不惊、温文尔雅的模样了,一个养在庄子上的野小子,凭什么做出一副尊贵清雅贵公子的样子,真是虚伪。

安和有点无奈地暗自在心底嘀咕,其实二爷到底还是嫉恨着四少爷回来的时候,刚好撞上六小姐办赏花宴,请来了不少大家闺秀,二爷原本和几位公子爷远远地站着吟诗作画,引了不少小姐们的注意,却不想一转头见着四少爷走过,顿时所有的小姐们的目光都被四少爷夺走了。

虽然知dào

是个不打眼的庶子,但是二爷已经是将这番仇和记下了,新仇旧恨一起,二爷对付四少爷的手段倒是越来越狠辣。

“可是您都已经下了两回手了,没一回成功的,四少运气似乎比您好。”安和低声嘀咕。

闻言,秋凤雏顿时大怒,一把揪住安和的衣领:“你说什么?!”

安和赶紧把脑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求饶:“没有,小人什么都说!”

秋凤雏狠狠地盯着他,随后眯起眸子:“哼,那个混蛋运气确实好,否则若他是个女儿身,又在我秋家行四,呵呵呵呵……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惨的人,秋家会成为他的地狱!”

安和乖觉地低头下去,不敢再说话。

他心中却默默地想起了那个流传了多年的宛如诅咒一般的——命令,或者说说属于每一代秋家四女的厄运。

朝廷钦天监天天祭书有言,开国大族秋家出生的第四个孩子,若为女,必为灭国毁君之妲己妖星降世,必定要溺杀或交给交给宗人祭为皇族之妓,人人可驭,至死方休。

历代秋家第四女无一不是悲惨结局。

四少爷,还好不是生做了四小姐,确实是他的运气。

……

——老子是四爷威武,还不快点跳坑,公主殿下明儿要出来鸟的分界线——

风华阁内暖意融融,精致的兽头香炉内燃着名贵的沉水香。

清一色低眉敛目的蓝衣侍女们安静地站着,各自捧着汗巾香膏等物,只等候着门帘内的女子沐浴完后款步而出。

珠帘摇动,

杜珍澜扶着秦大姑姑的手款步坐上她的精雕黄花梨软榻,闭着眼任由身后的侍女为她擦拭满头的青丝,另外一个小侍女则自动跪下取了玉锤为她锤腿。

“公主,四少爷让人给您送上一份他亲笔在祠堂里抄写的佛经。”秦大姑姑轻声道,顺带将搁着手抄佛经的银盘送上。

杜珍澜睁开细长的眸子,看了眼那佛经,一边随手翻了翻,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嗯,今儿跟着他的是哪个丫头?”

秦大姑姑道:“是宁春,昨日宁夏那丫头去天云塔上为四少爷取一册《地藏经》,却不想失足从塔上掉了下去,一路撞到塔角,摔得整个人血肉模糊。”

一边的侍女们听得这般详实的表述略微脸色发白,但看着秦大姑姑平静的模样,杜珍澜轻笑了起来:“啊,真是可怜,血肉模糊……岂非看不清脸了。”

秦大姑姑点点头:“是。”

杜珍澜翻书的手顿了顿:“真巧。”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冰冷的气息,让侍女们微微心中发寒。

但下一刻,杜珍澜翻书的手上一停,从书里摸出一张精致的薛涛签来,她挑了下眉,拿着书签在鼻下一闻,随后闭起眼:“绮罗香……呵,咱们家这位四少爷还真是个知情达意的。”

绮罗香,乃是百香经中记载之神香,生于极阴之处的水火相交之间的焦木所炼制,理气安神尚在其次,最好的作用便是行经暖宫,调理阴阳,最是驻颜,极为难寻觅,有市无价。

而秋家主母每到天寒地冻便不爱出门,而便是夏日她穿着都比寻常人多几分,是人人皆知的。

而且秋家主母,确实还有痛经之症,这就不是人人皆知了。

寒者,经脉不通也,气滞血瘀也,正对绮罗香之妙处。

秦姑姑点头,依旧面无表情:“是,四少爷知情达意。”

杜珍澜笑了笑,懒洋洋地闭上眼,嗅闻着那绮罗香,雪白精致的面容多了一丝慵懒媚色:“给四少爷送一盏燕窝,并两筐子银丝炭过去,天寒地冻,他腿脚不好。”

“是。”

……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精致华美的风华阁,随后转过身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宁春道:“走吧,去五姨娘那里。”

宁春仿佛全然已经换了一个人,不再如曾经一般娇俏灵动,面色僵木地点点头:“是。”

秋叶白拢了拢自己的额衣襟,忽然道:“昨日她已经去了杭州,余生安稳小康。”

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宁春的身形却忽然一僵,片刻之后,轻声道:“谢四少。”

此后两人便一路无话,款步慢行到了一处还算精巧的院落,门口扫雪的一个嬷嬷见有人来,定睛一看,随后便是一喜,赶紧迎上来:“四少爷!”

秋叶白笑笑,便被她迎了进去,宁春默默地跟在身后。

进了里屋,一个中年妇人忽地站了起来,她头上发髻不过两根白玉簪,身上一袭云锦缠枝纹的老竹绿夹袄,下面是海水蓝绣朱槿马面裙,样式虽然都不时兴,但却也还算清爽精致,秀雅温柔的面容上闪过喜色:“四少爷。”

秋叶白让宁春取了披风,露出个笑来迎过去握住她的手:“姨娘,可是用了膳了?”

五姨娘风绣云赶紧点头,疼爱地握住秋叶白的手坐下:“用了,用了,多承四少爷关心。”

随后,她又转头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出去端茶倒水拿点心,等着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风绣云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番,忽然眼中一红,伸手就将她抱在怀里,泪珠子就下来了:“叶儿,委屈你了,可疼不疼,都是娘的错,早知dào

你回来会受那么多的苦,当初娘亲就该让王叔带你离开庄子,永远不回来!”

“都是母亲不好,若你真是个男儿身,就不用这般担惊受怕。”风绣云低泣起来,都是自己命不好,让女儿生出来就承受身为秋家四女的诅咒,当初不舍得溺死大女儿,只能谎称生了男孩,其后这孩子还受了许多苦楚,不得不送到外头庄子上去养着。

感受着对面女子手中的温暖,秋叶白心中亦仿佛一暖,像是看见了许多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女人用单薄的身躯拥bào

自己,身上有温暖的香气,那是母亲的味道。

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怀里的风绣云,柔声道:“女儿很好,大夫人没有为难女儿。”

“告sù

母亲,你是不是受苦了?”风绣云摇摇头,抱着她哭得更厉害,这秋府里谁人不知dào

最高的权力者更本不是秋府的家主秋明,而是家主夫人——襄国公主杜珍澜,杜珍澜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却从小养在身边,性子古怪又娇惯,喜怒无常,最重威势,让身边人动辄得咎,就是府邸里的少爷小姐,除了她亲生的那几个,打骂罚都是寻常之事,便是以冲撞嫡母打杀了的,也不是没有。

她能从杜珍澜手上犯了两次事儿还能这般平安出来,必定很不容易。

秋叶白心中轻笑,确实不容易,虽是江湖逍遥客,奈何现在自己这个鸟身份,让她不得不对着一个阴飕飕的老女人献殷勤,真是一项挑zhàn



不过秋家人这些内宅妇人的手段,遍历江湖的她倒是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因为她原本就打算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带着五姨娘离开秋家,所以才低调行事。

“秋叶白,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女尖利的声音忽然在母女,不,“母子”二人身后响起。

风绣云抬起脸,看见站在门外的少女,赶紧一边擦泪一边道:“善宁,快来,哥哥来看你了。”

“哥哥,哼,我何曾有什么低贱的哥哥。”少女轻蔑地冷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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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些妞儿这几天开更给的钻和花——haihenwang10钻,其叶菁菁10钻,gg关楠楠100钻,evinwen100钻、海海樱桃10钻,天上的云在飘0_010钻,抹茶咩10钻,陌凝烟1钻

月梵雪1花、离剪瞳20花、该有的20花,arielh256花1,foxfish花1,yuanruo19花10,

我知dào

除了她们,之前还有很多妞有打赏,有送花,钻石,我都一页页地看在眼里,那些熟悉的或者陌生的名字,不管是为了九爷曾经给你们的欢喜,还是别的什么,你们默默的守候让我感动,某悠不算特别合格的作者,也许和大家交流的时间不多,但是我会努力继xù

让这份感动持续在后九爷的时代。

前面几章可能明日会略作修改,继xù

求改名。

第五章 给老子抢回去

掀了帘子进来的少女,一身玉色绣西番莲的衣裙,她生就一张精致的俏脸,尤其是一双秋水明眸,宛如秋夜之月,衬上欺霜赛雪的肌肤更似一朵枝头含芳俏的白玉兰,虽算不上人间绝色,却足以令人过目难忘。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更何况如今玉兰含霜,身上一股子冷冽气息,俏生生一个冰美人,虽然不过十四年华,却可见他日长成之后的殊色迷人。

“善宁妹妹。”秋叶白看着她,眸光微微一闪,并不因她面若寒霜而恼怒。

只因,她虽然离家十载,归家一年,却也对这个妹妹的性子颇为了解了。

“你……。”秋善宁明眸一冷,刚要开口讥讽,就被风绣云给打断了。

“住口,有你这般对嫡亲的哥哥说话的么,他是为了谁被关进祠堂里,又为了谁给大夫人跪了那么些时辰!”风绣云素来宠爱这个女儿,甚少对她疾言厉色,如今这般怒色,已经是她真的恼了。

秋善宁恼怒地看了风绣云一眼,走到一旁坐下,自顾自地端起茶冷笑道:“为了谁,姨娘莫不是忘了,善宁是为了谁才不得不嫁给亭国公家去的,亭国公那个傻儿子生得痴,谁家姑娘嫁过去都是个守活寡的命!”

风绣云咬着唇,眼眶一红,颤声道:“那是你父亲欠了亭国公的,当年随皇上狩猎,亭国公在虎口下救了你父亲一命,你怎么能恨你哥哥……。”

秋善宁听着风绣云的话,顿时被激怒了,将手上的瓷杯‘砰’地一声扔在地上,也红了眼:“可为什么是我,当初许了婚的是三姐姐善京,我是相了户部陈尚书家的嫡公子,却硬生生地因着你这个儿子,变成了我去嫁那傻子,秋善京却成了陈家公子的未婚妻,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他根本不就该回来,我只恨他为什么没死在外……。”

“啪!”风绣云脸色苍白地一巴掌打断了秋善宁的话。

秋善宁心中原本就有怨愤,虽然是庶女,但并不曾养在主母膝下,风绣云自幼极为疼爱她,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这一巴掌下去,连风绣云自己都愣了。

秋善宁大眼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她梭地起身,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随后又抬起眼,恨恨地瞪了秋叶白一眼,转身就提着裙子奔出了门外。

“宁儿……冤孽啊!”风绣云起身想追,最终却不得不颓然地闭上眼坐下。

秋叶白此刻方才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门外秋善宁的背影,扯扯嘴角,她才不稀罕回来呢,尤其是回来了才知dào

自己回秋家竟然是在那一种情况下,她还不如真的‘死’在外面呢。

一年前风绣云大病了一场,格外思念她这个流落在外头庄子上的女儿,就去向杜珍澜求一个恩典,让她能回来。

幼年被送走,用的是‘秋家四少身染恶疾’的名头,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自己这个没存zài

感的四少爷。

杜珍澜性子乖僻,当日也不知是不是闲得慌,竟问风绣云是不是只要秋叶白能回来,她什么都愿意,风绣云不疑有他,自是应了,只想着了不得便是要了她的命去。

却不想杜珍澜那恶毒的性子竟想出了让秋善宁替代三小姐秋善京在及笄后嫁给亭国公的傻儿子的主意来。

风绣云再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秋善宁知dào

这个消息,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更是投水了两次,硬生生被救了回来,但从此就恨上了秋叶白。

只因这个‘哥哥’多年不在府中,回来了非但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倒是害了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

秋叶白安抚了风绣云,看着她睡下以后,打发耳房的丫头婆子进屋里伺候,自己方才出了门。

宁春取了一件厚厚的棉披风她披上,见她神色有些凝滞,便面无表情地道:“四少,您要想让六小姐不嫁给亭国公的儿子,何苦直接惹上大夫人,用别的方法就好了。”

秋叶白一边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走一边懒懒地道:“谁说我不想善宁嫁给亭国公的儿子了。”

宁春一愣:“可是您为了阻着这事儿,不是还被大夫人……。”

“啧!”秋叶白轻笑一声,低头在宁春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春呆住:“啊……竟然是那位……!”

“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秋叶白以袖掩唇,露出个堪称狡黠恶劣的笑容来。

随后,她看了看天色,笑眯眯道:“啧,这般天色,正好去会友,讨两杯热酒吃吃。”

宁春又恢复了木然的表情:“是。”

……

“哦,秋叶白那小子出门了?”

杜仲楼里,正抱着美婢在暖炉边饮酒的秋凤雏听到安和过来禀报,立kè

直起了身子。

“是,刚出去,小人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只要四少爷出去都让人跟着。”宁和道。

秋凤雏眼珠子一转,过了一会,漂亮的娃娃脸上露出个奸笑来,看得宁安一抖。

“你过来!”秋凤雏招呼宁安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宁安越听越心惊,脸上发白,却不敢说什么。

……

——老子是二爷菊花痒的分界线——

春寒料峭,雨雪霏霏,这样的天气里一样有人在沿街叫卖,讨生计。

上京的朱雀大街上早早铺上一层煤渣防滑,来往的行人亦不少。

秋叶白戴着一顶斗笠,和宁春一路慢悠悠地晃着,看着沿街热闹,秀雅的脸上也露出浅浅笑意来。

今生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这漫步长街,让她想起前生的那些同样热闹的街道,便觉得这烟火人间,如此宁和。

她站在一个摊子边见着一几只琉璃发簪精致,便颇有兴趣地准bèi

停下来选两只,不想手才刚碰到发簪,忽觉脑后有风声,她眸光微动,身形一晃,便避开了脑后袭来的风声。

但却不想自己的斗笠忽然被那东西一黏,竟一下子扯开来,摔到一边。

看到秋叶白的那张瞬间暴露在空气里秀雅无双的面容,空气里瞬间便响起几声抽气声。

不少是女子,却还有……男子。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几个看着自己红了脸儿的小媳妇,目光随后停在附近那一批刚从酒楼出来的人身上,清一色土黄家丁服昭示对方出自一门,毫无意wài

地中间还站着三个年轻的公子,刨开两边站着的那两个看起来就像是跟班的,中间那个一身锦绣华服,油头粉面,耳戴红玉珠的男子明显就是主子了,而他正色迷迷地瞅着——自己。

而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从惊艳也变成了怜悯,有意思。

秋叶白挑了挑眉,朝他温然一笑:“兄台好,可否给在下让个路。”

那年轻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嘿嘿’一笑,问:“这位兄弟府上何处?”

这般鲁直无礼的问话,让人心生厌恶,但是秋叶白却并不恼,只勾起唇角:“无名无处,寻常百姓。”

宁春默默地退开了一步,望天,四少的恶趣味又发作了。

“这真是极好的。”那年轻人也笑了,若是不去看他流里流气的外表,人倒也算是清秀,他一摆手,对着身后摩拳擦掌的家丁们娘里娘气地叫了一声:“给老子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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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哦不好意,公主殿下还是没出来~啊~哈哈哈哈哈哈,本来以为出来鸟了,不想公主老人家摆架子了,还是得推迟到明儿出来了~

谢谢其叶菁菁和陌凝烟的5钻,13249239473的3花,柠檬镜子1钻,星昔5花,zy625的1钻,礼妞儿的5花和10钻,月梵雪1花,天上的云在飘1钻,凌墨殇妞儿的3钻,簪墨痕5花,13915789979的5钻,a4818020的6花,为公主殿下滴红毯铺路~(≧▽≦)/~啦啦啦

明天殿下一定出来~

第六章 公主勾魂

他身边的一群家丁们仿佛早已对这种事早已经驾轻驭熟,早早将秋叶白的退路全都堵住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只等那流气的青年突起来的一句“抢回去!”他们迅速地一撸袖子就要冲上去。

看那架势是要直接抢人就走。

“且慢!”秋叶白忽然来了一句,她声音清朗,有一种奇特的平定人心的力量,竟让那些家丁们下意识地顿住了手脚。

便是那一身花团锦簇的年轻人也住了手,看向她。

秋叶白微微一笑:“敢问兄台这是何意,看您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如何这般鲁莽,竟是要强抢民……呃……民男?”

这年头,菊花教中人不少,她是知dào

的,却不想竟然这般公开到当街强男人的地步了。

那年轻人原以为秋叶白要骂人,却不想被对方一夸,他心中得yì

,笑嘻嘻地道:“小兄弟,看你这样子也尚未及冠,口音也是外乡人,自然是不知dào

能被我这襄国公家公子看上是你的造化没,伺候得本公子舒服,自有你的好处,等你尝了本公子这胯下的妙处,包管教你乐不思蜀。”

襄国公?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先是看了一眼朱雀大街不远处,随后又看向面前的年轻人,和周围那些怜悯地看着自己的百姓,心中了然为何众人对这种情形怒却不敢言。

襄国公正是襄国公主杜珍澜的嫡亲哥哥,也是当今太后的亲侄,面前这个年青人就是襄国公世子的话算起来还和她是亲戚,真是巧,出门遇熟人啊。

这位杜世子就是她这个在外地混了那么多年的人都知dào

他纨绔好男风,行事嚣张跋扈的恶名。

看来家中有人对她的行踪真真儿是上心。

“失敬,失敬啊,竟然是杜世子爷。”秋叶白忽然眯起眸子,敛袖掩唇轻笑,向杜世子款步走去。

她原本生得秀逸非常,这般眉目含情之时,更有魅色天成,那杜世子瞬间就春心大动,再见那素衣美少年竟然主动向他而来,立kè

心花怒放,只道是美人投怀送抱。

周围的人原本很是同情秋叶白,却不想这少年在知dào

对方身份之后,竟忽然态度大变,原本看起来一身雅致风骨的少年瞬间去对那杜世子投怀送抱起来,立kè

皆齐齐对秋叶白投去鄙夷的眼神。

除却宁春,她又默默地站远了一点。

到现在,她也还是不习惯四少那种天下无dí

的变脸神功。

“小兄弟果然识趣。”杜世子张开手就等着温香软玉抱满怀,也好趁机先在那少年的俏脸上摸一把,先过过手瘾。

却不想秋叶白走到他面前,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一头朝他靠了过去。

“哎呀!”那杜世子只觉得忽然胸前一阵剧痛,随后就觉得眼前一花,便听得耳边有风声呼啸,然后……。

“啊——!”男人的尖叫声响起。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人影瞬间飞了出去,然后以倒栽葱的形态“砰”地一声落在了远处。

“唉,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竟是嫌弃小弟姿色不佳了么,为何这般弃小弟而去?”秋叶白半蹲在地上,忧伤地望着天空,顺带举起袖子擦擦眼角,为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泪。

“唰!”众人齐刷刷地离开这少年数步,面色古怪地看着呈现忧郁状态的秋叶白。

刚才是怎么回事?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远处忽然传来男子愤nù

的尖叫:“给老子打……抓……抓住他……!”

但是这尖叫声到了一半陡然截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咬住了喉咙一般,引得众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这回头一看,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不远处大雪纷飞中,不知何时出现无数戴着面具的白衣银甲卫士持刀剑而立,纹丝不动,毫无生息,似天生一道道冰雕半立在雪中,宛如雪国阴兵,他们身后五匹纯黑色的骏马猛然扬起腿来厉声嘶鸣,马上一身黑衣的驾车人,正奋力扯住缰绳。

马蹄下正是那好容易从雪堆里爬出来,又瞬间被突然出现的马车吓得浑身瘫软的杜世子,不过此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停在了那庞大的马车上,或者说古朴乌沉檀木车厢上刻着的莲纹大字上——摄国。

字色殷红如血,字形狂放而张扬,似一团风雪中狂烈燃烧的火,又似凝着万千幽魂血魄的红莲,炽烈嚣然到要妖异。

原是佛主坐下普渡众生之莲华,如今却成旷世业火。

要燃尽这十丈红尘,万丈人间。

摄人心魄。

“摄国公主车架!”

有人嗓子眼里吐出颤抖的声音。

“唰。”所有人都齐齐地跪了下去,动作整齐划一,以额头触手背,极尽恭谨。

“恭请公主万福金安!”

“恭请公主仙寿永昌!”

“公主千岁千千岁!”

十里长街,肃然无声,一片死寂,只余回声震落雪瑟瑟。

风瑟瑟而过,空气里都是冰冷的气息,仿佛一瞬间,整天长街都冻住了一般,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许久,才听见一道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起。”

那声音仿佛利器刮过金属,极为刺耳。

所有人方才恭谨地起身,迅速地让开一条路来。

秋叶白看着这一幕,不免微微心惊,同时颦眉,封建王朝,能让百姓这般跪叩的亦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除却神灵之外,这个世间的最高统治者。

但是……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忽然感觉一道劲风瞬间袭来,常年受到的训练,让她下意识地就要避过,但是下一刻,她判断出风声的来向,电光火石之间,她硬生生地顿住了身形,任由对方一把将她提起,半空中将她扔向车架前方。

瞅着自己落地处露出一角青石,秋叶白半空中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然后口里恰到好处地发出短促地‘惨叫’。

“啊~~~!”

随着她被甩落地,另外一声惨叫声也响了起来,不过就比她的惨烈多了。

“啊——呕!”

秋叶白落地的时候,正巧屁股稳稳地坐在了杜家世子爷的肚子上,然后她迅速地因为‘冲劲过大’而滚落一旁,但是这并不妨碍杜世子瞬间把刚吃下去的酒菜给吐了出来,不过砸他那人是一点都没有被沾染到,他则幸福地沐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秋叶白闻着空中酸腐的味道,瞬间暗自摇头,可惜了云春楼上好的水晶肘子、桂花酒!

“放肆,竟敢以污秽之物玷污公主殿下的车架!”中年太监尖刻难听的声音瞬间响起,同时空气里闪过破鞭子的空声。

“啪,啪,啪!”

三鞭子擦着秋叶白的鼻尖过去,狠狠地抽在一边倒霉地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的杜世子身上。

“啊——啊——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小人是襄国公世子——啊——。”

秋叶白一边做恐惧状跪在地上,一边听着身边那倒霉蛋的惨烈叫声,心中却并无喜色,而是一寒,鞭子是柔软之物,最难控zhì

,这太监能控着鞭子抽打姓杜的,却没有伤到近在咫尺的她一分一毫,必是一等一的内家高手才能做到。

而内监动手抽人,分明听见了这姓杜的身份,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要停手的意思,可见他有恃无恐。

这区区一个公主的威势竟到了这种地步么?

她尚未来得及深思,一道幽凉如空谷雪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甄子。”

那太监立kè

住了手,躬身靠近车架:“公主殿下。”

秋叶白悄悄透过睫羽看向车架上。

黑色的织锦帘里悄无声息地挑开了一角,露出一抹红来,那是一角衣袍,千金一匹的上好流云纱,染了人世间最深的红,红到暗沉,却仿佛流动的血色,带着一种诡异的生气,让人有一种那红是活的错觉,随时会奔腾而出,妖异到艳烈。

这般浓稠如暗夜之墨的黑色与最沉的欲色猩红间,夺人心魄的却是那一抹白——那是半张脸。

隐没在深黑浓红之间的面孔,看不见眸子,只有肤光上一抹似凝了天下雪光一般的白。

冰雕玉勾悬胆鼻,往生河上菱唇艳。

那人只坐在那里,只露了半分姿容衣袍,便让人已经有呼吸被掐住的窒息感。

不只为了那勾魂摄魄的逼人艳色,还有那种宛如人偶一般,毫无生息的幽暗阴诡,仿佛那帘子撩开另外一个不属于生人应当存zài

的诡谲无垠之地。

而下一刻,秋叶白忽然觉得那人的眼睛停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眼,可她知dào

,对方在看着她,那人的目光,冰冷,像某种恐怖而强dà

的无机质生物在打量着作为食物的蝼蚁。

------题外话------

公主殿下出没~闲人回避~^_^,(猜猜公主是不是男主男主男主……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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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有数了,这是茉儿和阿九百年之后的王朝,他们一手创立,和大家一起经历了无数风霜,再回首那些日子已经成为历史,而青史成灰,他和她都已经成为传说。

第七章 抢人者,人横抢之

那种感觉瞬间让秋叶白觉得异常地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毛骨悚然的感觉。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秋叶白微微颦眉,迅速地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可怕的人。

她依旧恭谨地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一切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窘迫、害pà

的寻常百姓的模样。

“方才,是你和这个人惊扰了公主殿下的车驾么!”红衣太监面无表情地拿手上的软鞭点了点被他抽三鞭子就抽得奄奄一息的杜家世子爷,只是他声音里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阴测测的味道。

秋叶白伏在地上,做瑟瑟发抖,口齿不清状:“小……小人不清楚……小人和这位大爷在……在那一头说话,大爷说要带小人……小人回去……暖……暖房,后来不知dào

……这位大爷怎么摔……摔到这里来了。”

面前的年轻人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听着似乎不合情理,却又简单地解释了一些目前的情形,而不能解释的部分,看着面前的这人唯唯诺诺的伏低的样子,还有那些毫不掩饰的茫然,都显示出他确实解释不出来,并不曾说谎。

而对于甄公公这样的人来说,解释不出来,那就只看结果好了。

他并没有打算为了不长眼的东西,再延误主子的事儿。

他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杜家世子,尖利而冷漠地道:“冲撞公主銮驾者,受三十鞭!”

这样的处置,没有人有任何疑惑。

皇家的威严,不容冒犯,也不需yào

听取任何理由。

秋叶白伏在地上,听着这样的判决,挑了挑眉,啧,果然如她所料,撞上了不该惹的人呢。

这位公主绝非寻常人,只不过短短霎那,她身边的卫士就立kè

抓出了两个肇事者,判决的结果还算公平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发xiàn

擒拿自己的人是银甲卫士的时候,她迅速地控zhì

住自己反制的反应来,虽然对付一个区区甲卫,她完全可以做到。

但是,之后呢?

这是京城地界,要查获她这样的一个秋家少爷的身份,一点也不困难。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逆流而上者,只会被时代的洪流淹没,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粉末。

等了结这一头的事儿,她自然会在回到家后,想法子让那个始作俑者好好地享受到比鞭子更舒服的‘伺候’。

因为想到某人不久之后的样子,秋叶白唇角弯起了一个堪称愉悦的弧度,

就在杜家世子爷呼天抢地,鼻涕眼泪一起流地求饶,而她也即将被带下去的霎那,一道冰凉幽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让他们抬起头来。”

那声音很奇异,明明就在很近处,听起来却仿佛是很遥远而空旷之地传来。

虽然是很悦耳如古琴一般的声音,却有一种让秋叶白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而明显,不光是她有这样的感觉,另外一边的杜世子吓得……尿了。

看着他腿间一滩黄色的液体,秋叶白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心中对车里的人生出一种非常警惕的感觉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种感觉,让她充满了熟悉的危险感。

于是,在侍卫拿刀鞘挑起她的脸之前,她装作惊吓的样子,微微朝自己脸上弹了一层很薄的烟雾。

甄公公听着自家主子的话,立kè

心中略有所悟,主子不会是又打算……

他皱眉看着面前两张脸,一张满是眼泪鼻涕,他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张干净些的少年的脸上。

呜,五官虽然看着精致,但是脸色腊黄发黑,而且神情惊恐猥琐,一股小家子气,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路人甲。

甄公公目光落在那杜世子身上,很是不耐烦地道:“帮他弄干净点,别污了殿下的眼。”

话音刚落,立kè

有两个侍卫上来,一个人按住了杜世子的脸,另一个人手上捧着一只装满雪的头盔,然而下一刻,那侍卫头盔里的雪全部变成了水。

秋叶白呆滞的眸底瞬间闪过一丝异色,竟然是烈焰掌九层,这位公主身边还真是能人不少。

这种夺人性命的功夫竟然拿来化一个洗脸水,啧,暴敛天物。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那黑暗里的人目光转了个方向幽幽地落在她的面容上,刚好将她眼底的那一丝异色纳入眼中,随后对方眼底浮现出带着一抹令人心惊的幽光来。

果不其然,那盆水劈头盖脸地朝杜世子头上泼去,随后那个侍卫粗鲁地扯了杜世子的衣服在他脸上劈头盖脸一顿粗鲁的擦拭,也不管手下的人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哀嚎。

但是……

就是秋叶白也必须承认,这位世子爷还是有三分姿色的,尤其是在他脸上的恐惧取代了流里流气后,居然有那么点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的味道。

但是下一刻,秋叶白忽然又感受到了那种无机质一样毫无生命体气息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人毛骨悚然,她心中微微一寒,脸上的神色更加木讷了。

秋叶白只觉得被那种目光看着,便仿佛随时要被吸附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去似的,充满了巨大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她安静地垂着眼跪着,非常合时宜地发起抖并瑟缩起来,就像所有充满畏惧或者说恐惧而茫然的寻常人一样。

一只优雅的手忽然从轿子里伸了出来,白皙而精致,宛如玉一样的食指尖滑过了秋叶白的脸颊,然后以一个很优美的姿态停在半空中。

甄公公立kè

取出一块帕子,小心又轻柔地擦拭起对方的手指,仿佛刚才手指的主人触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秋叶白一僵,只觉得那手冰冷得不可思议,那种冰冷只让她想起了一种东西——尸体。

只有尸体才有这样的温度。

毫无人气。

那手的主人收回手前,用指尖冷淡地点了点一边跪着差点哭出来的杜世子,然后放下了轿帘。

空气里诡谲压抑的气息瞬间消散了不少,秋叶白低着头,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甄公公颦了下眉,随后幸灾乐祸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杜世子,居高临下讥诮地道:“世子爷,恭喜你,公主殿下请您进宫。”

进宫?

秋叶白瞬间挑眉,发生有趣的事情了,这位公主是在直接强抢良家妇男吗?

而那杜家世子呆愣了片刻,瞬间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啊……不……不要啊,救命!”

冰冷的长街上,惨叫声凄厉地回荡着。

——老子是公主很危险的分界线——

抢人者,人恒抢之。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嘛!

秋叶白看着远去的大批雪鬼似安静的侍卫们的背影,忍不住以袖掩唇:“呵呵,京城真是危险有趣的地方。”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兴味盎然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

秋叶白眯起眸子,她总觉得刚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刚才那位公主殿下的手骨非常修长而秀气,如玉雕一般,但是作为一个女子的手,似乎又太大了一点。

而且,刚才那位殿下用来洗手的东西,闻着有一股子酒精味,而且很醇的酒精的味道,而不是酒的味道。

这个时代会用这种东西做消毒用品,还真是……有趣,至少在民间她是没有听过的。

这位殿下……

“宁春,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人?”秋叶白忽然起了兴趣。

而她并不知dào

的是,在她对对方起兴趣的时候,对方似乎也对她起了兴趣。

庞大的鸾驾上,精致的黑檀木车厢里传来冰冷幽远的声音:“小甄子,你觉得方才那少年如何。”

甄公公一愣,立kè

恭谨地道:“奴才立kè

去把他抓回来。”

殿下居然会看上那样的人么?殿下改变口味了么

那华丽的帘子后的声音轻嗤了一声,淡漠而残酷:“不,本宫说的是,他像一个应该死了的小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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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较忙,但是大家留言都会看,我会尽量回,没回到的,请别往心里去,只是可能那时候有事儿了而已

第八章 没有踩死的毒蜘蛛

“摄国殿下,你都不知dào

吗!”

宁春还没有说话,已经有卖东西的小贩用很不屑的目光瞥着秋叶白,一脸果然是外地来的土包子的表情。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秋叶白一点都不恼火,她颇感兴趣地凑了上去:“小哥,您也知dào

我是外地人嘛。”

宁春看着秋叶白不过几句话就哄得那小贩得yì

扬扬恨不得把自己知dào

的所有八卦都搬出来的样子,心中默默摇摇头。

四少,最厉害的本事不是武艺,而是那张微笑的面皮百变之能,将人哄得团团转,被卖了还会帮数钱。

在几个小贩七嘴八舌下,秋叶白基本了解这位能拥有摄国封号的公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或者说公主殿下给京城人展现出来的是什么样面貌。

摄国之封号,近乎于摄政之类的封号,在本朝帝王尚健安长在之时,是不应该存zài

的,因为几乎带了另外一个掌权者的意思,但是却被赋予了一个区区的公主,而且还不是皇后所处的公主,便可以见其地位之崇高。

这位公主小字一个初,据说出生于一位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子,这位宠妃生下她就去世了,一向性格温和的皇帝陛下力破非议,甚至不顾太后和皇后的反对,将这位小公主一直养在身边,小公主体弱多病,但是却不负皇帝陛下的疼爱,曾经在某次游猎的时候发xiàn

了试图行刺陛下的逆贼,小小年纪就冒死去报信。

最终陛下获救,但是小公主却在逆贼手里身负重伤,不得不送到了道家圣山武虚山修身养病,十三岁时皇帝陛下大病一场,格外思念女儿,才被接了回来。

但是这一次回来的小公主却不再如幼年时那么可爱,而是性情大变,和她敏慧聪睿同样名扬朝野的还有她的残暴与淫肆。

她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宫殿里临幸男子,只要是被她看上的男子,不论对方什么身份,贵至他国皇子,卑贱至青楼小倌,她都会不择手段地占有,强取豪夺或者以各种计谋逼迫掠夺,而皇帝陛下却是连劝解都不劝解的。

但若是如此,也最多就是个任性的少女,并不足以让人害pà

,但她在得到那些地位不低的男子之后,并不因为得到不易而珍惜,反而是动辄屠戮虐待,若有伺候不好便是刀剑加身,她的乾宁宫里总有那些男宠莫名其妙地消失,然后出现宫人某些死亡名册上。

因此惹怒过不少朝中世家大族,但是皇帝似乎因为觉得自己亏欠女儿太多,所以总是心甘情愿地为她收拾收尾,不舍得苛责一句,陛下一句话,这些人也不得不闭嘴,只能怀恨在心,却无能为力。

而这位公主的摄国名号,也不并不是只好听而已,她会参摄政事,公主印鉴有决断擅先,先斩后奏之权,或者说公主殿下的旨意就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也是不为过的,这样的事情本在朝中会掀起轩然大波。

但是在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旨意下,这样近乎奇葩的事情也继xù

存zài

下去。

当然,群臣闭嘴的原因也在于这位公主殿下身子骨还是很弱,一年有大半年时间要回武虚山上休养,决断政事的时间不多,而她在宫里的时间也并不经常决断政事,倒是更喜欢呆在她的后宫玩弄男宠,而她偶尔要决断政务的时候,做下的决定却从来没有错过,甚至曾经挽救过天极帝国的外交与兵务的危机。

所以大臣们也干脆闭嘴了。

只是关于这位公主殿下的特立独行和残虐乖癖名声不胫而走,再加上她恐怖的手段,让她多了个‘鬼公主’的外号,这样说她私德有亏都轻了百倍不止的少女,自然是无人敢娶的。

皇帝陛下也曾经为公主殿下指婚过,但是结局就是那位未来的驸马爷,第二日就悬梁自尽了,最终尸体被大怒的公主殿下令人从棺材里拖出去鞭尸千下喂了狗。

从此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彻dǐ

放弃为这位殿下指婚的心了,任由她在荒淫无忌女纣王的地步上一路狂奔。

但是……

秋叶白发xiàn

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她看着面前唾沫横飞的小贩嚅嗫道:“小哥,这么可怕的女人,你们怎么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害pà

呢?”

这位公主很有南北朝山阴公主的做派啊,随便抢人做男宠么。

小贩一愣,随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秋叶白:“因为公主殿下和我们没有关系,而且……。”

秋叶白一怔,眸子里闪过幽光,轻笑起来,是啊,因为那样高高在上的血凤凰,根本不屑于用蝼蚁填牙缝,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世间的人,所以根本不需yào

害pà

,害pà

公主倒是不如担心地保是不是又要来收钱了。

“而且什么?”秋叶白还是有点儿好奇地问。

最靠近她的小贩脸上‘腾’地冒出一丝红色来,非常,非常奇异的红色,他有点自言自语喃喃地道:“公主殿下那样的人……真是美……。”

美?

秋叶白微微地眯起眸子,扫过周围的一些小贩,看到他们脸上冒出来的神色,有冰凉的光流过她如黑水晶一般的瞳子。

这个时代,有些似前生历史中的唐代,风气比上个天朝王朝要开放了许多,贵族少女有专门的女学,教授的东西也不再只限于妇容言功,有女性商者,甚至在朝也有女官,只是品阶都不超过五品,并且多为文史官,军中也有女校尉,但是非常少。

尽管如此,也已经让秋叶白觉得这是一个有些奇妙的时代。

据说这是开国那位传奇皇后的功绩,秋叶白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从以保守闻名的天朝最后贵族出身的女子,竟然能拥有这样超越时代的目光,而且元皇后的改革非常恰到好处,并没有引起男性贵族集团的强烈反弹,让她的改革在她仙逝后得以延续下去。

这让秋叶白非常赞叹,那位皇后一定是一位聪睿狡诈而沉稳到极点的女子,不过若不是那样的女子,也不会让那铁血冷酷闻名的传奇真武大帝空置六宫只她一个主位娘娘。

所以在这样的开放风气下,平民们能看见贵族女子出游时的容貌并不算很奇怪。

但……

真是有趣,一个美丽的恶鬼公主么?

什么样的美能让人将那些恶与血腥掩盖过去?

宁春看着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脸沉思的秋叶白,有些奇怪地道:“四少,怎么了?”

秋叶白弯了唇角:“我在想咱们刚才看见的那位殿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zài

,全然极端矛盾而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真是,有意思。”

前生,她虽然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但是也被父亲要求系统地学习过一些相关的知识。

事有反常,必为妖。

这位公主殿下……不但非常危险,而且从心理学上来说,说不准是属于那种只凭借容貌就能让人忽略她残忍的变态。

这一点,从她感受对方落在自己身上让人战栗的目光就知dào



封建时代的贵族多因欲望和权力不受控zhì

,拥有生杀大权,扭曲的变态总是特别多。

而方才她看见的那位殿下身上穿的那种深红色,让她忽然想起了三年前一个不那么愉快的血腥夜晚。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眸子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觉得靠近心脏的位子隐隐作痛。

啧,如果没有藏好,引来不该有的杀机的话。

她也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不过,还是先藏一藏吧,那位殿下看起来是出京休养了。

说不定,对方没有认出她也不一定。

毕竟,就算运气好能杀了对方,也一样会惹来滔天的麻烦。

尤其是在她知dào

了那只毒蜘蛛不该被人知dào

秘密之后……对方会想吃了她也不奇怪。

谁能想到艳色倾国的公主殿下会是男儿身,正如谁能想到江湖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藏剑楼少主夜四少竟然是个女儿身呢。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身上忽然散发出冰冷慑人的气息,她不禁一颤,颦眉道:“主子,怎么了?”

秋叶白依旧露出暖风和煦的笑容,只是神情有些无奈:“无事,只是三年前以为是毒蜘蛛的东西,没有一脚踩死,后来忽然发xiàn

,居然是强dà

恐怖的食人魔而已。”

——老子是四少和公主殿下相爱相杀爆菊花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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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男人的嫉妒心

宁春闻言,颦眉道:“您又招惹上哪家小姐了?”

在宁春,或者说宁夏跟着秋叶白的时间里,没少见着自家少爷被追杀,江湖女儿纵情多,十有八九是女祸……

秋叶白以掩唇,笑嘻嘻地转了话题,也不否认:“呵呵……咱们可能得换身衣服潜藏一下行迹了。”

不管对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自己还是小心点,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宁春楞了楞:“您不是还要去拜访故友么?”

秋叶白唇角弯起狡黠的弧度:“没关系的,总有见面的时候。”

毕竟是要成为亲戚的家伙,她虽然很想看一下对方的糗脸,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保命要紧。

……

等秋叶白和宁秋分头易容改装又会合回到秋府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而秋叶白刚进门,就发xiàn

——

对于秋叶白来说麻烦还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强dà

食人魔。

而是家里某些不安分的毒蛇。

她刚刚进家门,就见到门口一脸冰冷,面无表情的秦大姑姑。

“拿下!”

秋叶白一愣,眯起眸子看了眼那些手上拿着杀威棒虎视眈眈的家丁,随后朝秦姑姑露出平日里和煦的笑颜:“姑姑,不管我做了什么,在这大门口做这事儿,只怕略有不妥。”

秦大姑姑在秋家呆了这么久,除了大夫人的命令,便是秋家正主老爷爷没有资格指使她的,毕竟她出身太后身边,曾是宫中司级女官,陡然听到一个庶出子这样近乎命令的话语,她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瞬间蒙了一层寒霜。

她阴沉沉地道:“四少爷,非是老奴要为难您,而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

秋叶白忽然一步上前,低声在秦大姑姑耳边柔声道:“大姑姑,叶白这么做自有道理,若是一会子夫人怪罪下来,叶白再与姑姑赔罪。”

年轻人的动作极快,随后立kè

又退开来。

但是秋叶白那把声音轻软温柔,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气息,甚至还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势。

秦大姑姑无意识地竟点了头,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秋叶白已经朝着她微笑点头,向风华阁的方向而去。

周围的家丁见着秦大姑姑点了头,皆是齐齐一愣,心中觉得奇怪,这向来冷面无情的大姑姑居然会因为一个没地位的庶子两句话就违背了夫人的命令,但既然大姑姑都已经同意,他们自然会也不敢多言。

秦大姑姑看着秋叶白修挺优雅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和疑色,这位四少爷,果真是在乡下的庄子养大的么。她扫了眼周围的人,还是面无表情地迅速跟了上去,既然已经违背了大夫人的命令,那么接下来,她至少不能让人有机会再大夫人面前嚼舌根。

风华阁的人见到秋叶白大摇大摆地这么走过来,而秦大姑姑领着一群拿棒挑绳的家丁们跟在后面,宛如跟班似的,不禁都傻了眼,但因着秦大姑姑跟在后面,面目冰冷地扫了她们一眼,守门的丫头婆子都没敢多说什么,让秋叶白径自进了风华阁。

秋家主母正懒洋洋地斜在铺了白狐皮子的精致暖榻上,戴着宝石护甲的手搁在脸颊边,不知什么事儿让她烦心,眉心微颦,两边额头上贴了两块膏药,还有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帮她揉着太阳,地上照例跪着个丫头用白玉包金小锤为她捶腿,两个丫头脸上都有伤,眼睛红肿,却不敢落泪。

华美的内室弥漫着一股子压抑冷凝,让人不敢喘息的气氛。

这种气氛随着秋叶白的到来,瞬间冷到了极点。

“母亲。”秋叶白看着杜珍澜的模样,仿若未觉气氛阴冷一般,温文尔雅地微笑行礼。

杜珍澜睁开阖着的细长眸子,看见秋叶白和秦大姑姑的霎那,眼珠子里瞬间几乎闪过过可以称之为凶光的东西。

她看着秋叶白,又看向秦姑姑,好一会才发出一声轻嗤:“呵……原来本夫人养的狗,也敢违背主子的意思了么。”

她声音极轻柔,却让人瞬间觉得仿佛一根极为尖利的刺一下子扎进皮肤里。

“唰。”周围的侍女们都齐齐地跪下:“夫人息怒。”

秦大姑姑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僵硬冰凉的面容上一双阴沉沉的眸子扫了秋叶白一眼。

这一眼让看到她目光的人心中都知dào

,这位四少爷完蛋了,夫人和秦大姑姑都得罪了。

惟独秋叶白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一般,扫了眼周围跪下去的丫头们,随后看向杜珍澜,依旧面不改色地含笑道:“这是谁令母亲这般不开心了,让您美丽的面容带上愤nù

,真是不可原谅呢。”

众人皆是一愣,这位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明就是罪魁祸首,犯了大事,马上要倒大霉了,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偏偏听起来仿佛讽刺的话语,由这翩然优雅的年轻人说出来,却仿佛带上了无限的真诚。

杜珍澜看着秋叶白,眯起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方才讥诮地勾起唇角道:“四哥儿果然好本事,是本夫人轻看了你去,这般三寸不烂之舌,却没有让摄国殿下看上,反而将我那蠢侄儿带走了,真真是可惜了。”

杜珍澜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这‘可惜了’三个字尾音轻缈,却带了毫不掩饰的血腥杀意。

秋叶白心中暗嗤了一声,呵,果然是为了这件事,看来扯掉自己斗笠,又忙不迭回府邸通风报信的人的主子,真是有心了。

这么期待着弄死她吗?

短短几日,便接连两次下手了。

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还要丑陋。

“母亲,您从何处听说此事,孩儿如何不知。”秋叶白看着杜珍澜,轻描淡写地道。

秦大姑姑看着秋叶白,目光又冷了一点,是她太高看此人了么,竟以为否认就能躲过死劫?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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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司礼监

“呵…………”杜珍澜看着面前的俊美秀逸青年,眼里原本还是冰冷的目光变成了轻蔑和淡漠,那是一种主宰者看着愚蠢而将死之物的眸光。

她慵懒地把玩着手上精致的翡翠紫金玉镯,讥诮地弯起唇角道:“四哥儿,你确定么?”

秋叶白看着她,仿佛丝毫不曾察觉危机一般,微笑道:“叶白确定。”

周围的人忍不住都齐齐暗自摇头,看来人不可貌相,这位四少爷也只是看起来聪明,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大草包。

而在秋府里,主子若是草包就一向连下人都不如,甚至生存的价值都没有。

“好,那本公主便让司礼监的人去查一查到底有无此事罢,只是司礼监的人从不走空,若是无此事也就罢了,若是有此事,你就不用回府里了,就去司礼监衙门做个侍奉罢。”杜珍澜淡漠地道。

她话中毫不掩饰的残酷让周围侍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暗道这四少爷好本事,竟能激得最重面上功夫的大夫人连自称都改成了公主,还要将他扔进司礼监。

司礼监,曾经是开国真武大帝手中最可怕血腥的机构,半数官职由宫中太监担任,其司掌监察百官,刺杀侦缉,阴谋构陷,无孔不入,手段残酷诡秘,进了司礼监诏狱的人就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但正是因为这样残酷机构的存zài

,让数百年前一统天朝和西狄王朝的铁血大帝总能在第一时间全面镇压所有来自残余王朝势力的反扑,在最快的时间里稳定政局,为真武大帝与元宸帝后联手开创强盛的天极帝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如今,大夫人让四少爷去司礼监侍奉,那些里面领受官职的太监们,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性情扭曲的,有些最喜亵玩年轻男子,这分明是要让四少爷去受尽折辱,生不如死。

秋叶白听着杜珍澜的话,她虽然早知杜珍澜心性冷酷毒辣,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果然世间最毒妇人心。

但最让她感到暗惊的是,归家前命人探听到关于司礼监那些厂卫的主子明面上还是皇帝,实jì

上早已经被杜太后掌控的流言,皆是属实的。

或者说早在第九代天极帝君暴病而无法理政之后司礼监就被其第二任皇后——后来垂帘听政的敬德太后杜氏据为己有。

如今第十三代帝君顺德帝的太后和皇后都是姓杜,也就是说杜家已经掌控了司礼监长达四代帝君承位的时间,这司礼监几乎已经沦为杜家太后们掌控朝政的武器。

若非当年开国元宸后——西凉氏认为司礼监这样的机构,在铁血明君手中是最锐利的刀,但一旦后世帝君掌控力或者不够明睿,便会让其演化成尾大不掉,扰乱司律和朝纲的恶势力,成为割伤帝王之手的恶之刃。

在西凉皇后的劝诫下,真武大帝在统治后期裁撤了司礼监的机构,最终将其限定成了皇帝暗卫的身份,成为不能成为干涉朝纲的势力。

否则只怕司礼监早已经沦为野心人士扰乱天极帝王统治的利器了。

但是因司礼监其地位特殊,一直是历代天极皇帝手中暗处最强悍的武卫,其残忍血腥的作风却一直延续了下来,其刑狱也成为关押重犯与死囚的所在,导致如今沦为杜家整治胆敢反抗他们的朝臣们的半私人爪牙,让朝中众人对司礼监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能力。

杜珍澜在秋家地位甚至高于其夫君,亦是依仗着司礼监的恶威。

秋叶白看着杜珍澜艳丽面容上那种阴戾的神色,眸光微闪:“母亲,叶白认为不光是叶白认为此事从未曾发生,便是您请司礼监去查,这结果也最好是此事从未曾存zài

过来。”

众人听着这话,一楞一愣的,全然不知其所云,但是一些机敏的如秦姑姑等人皆明白这是话中有话,何况杜珍澜这般出身之人。

她瞬间抬起细长的眸子看向秋叶白,冰冷的目光如淬毒的刀子,好半晌,她方才微微弯起殷红的唇:“呵,既然如此,本宫倒是要听听这其中缘由,四哥儿最好想好了说,否则,五姨娘怕是不能够在府邸里颐养天年了。”

这般毫不掩饰的威胁,让秋叶白笑容淡了淡,却并不说话,只含笑地看了杜珍澜一眼。

那一眼不知为何让杜珍澜忽然心中微微一凉,只觉得不知何处而来的寒气逼人,但她定睛细看面前的俊秀年轻人时,却只见他笑颜温然如水。

秦姑姑挥退了众人,阖上门后,秋叶白方才从容道:“摄国殿下任意妄为,却深得圣宠,但是众人皆能知那位殿下与襄国公有私怨。”

今日她探听出襄国公家的世子爷最早并非今日被抓走的那位,而是当年那位上吊自裁又被大怒的鬼公主殿下拖出来鞭尸的那位未来驸马,堂堂世子爷,自裁之后还被鞭尸又曝尸荒野,皇帝陛下非但没有怪罪鬼公主,反而大怒,怪罪襄国公教子无方,毁了宝贝女儿的闺誉。

若不是太后和皇后求情,襄国公只怕就要被削爵了,但也因此事在太极殿跪了足足三日,后在朝廷里萎靡不振了好长时间。

从此鬼公主算是瞅襄国公家越发不顺眼了,没事揪住襄国公府一派的人狠治一番,双方算是结下梁子了,而杜家虽然势大,但摄国殿下放纵恣意,皇帝撑腰,她自身势力也极大,杜家总讨不了好,只能退避三舍。

明显是想起什么不那么愉快的回忆,杜珍澜脸色阴沉了下去,眉头颦了起来:“继xù

!”

“今日之事,若单纯是摄国殿下将杜世子带走,为泄私愤,世子爷不过是受点皮肉苦,总有机会将他救出来,但是……。”秋叶白看着杜珍澜,仿若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若是那位殿下知dào

今日与世子爷争执,惊扰鸾驾引起她注意的人竟然是秋家子,而您是秋家主母,您说那位殿下会不会觉得此事太是巧合。”

此话一出,杜珍澜瞬间颦眉,迟疑了片刻后,声音凌厉了起来:“你是说摄国那贱……殿下会以为这是咱们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甚至试图构陷,图谋不轨之举?”

秋叶白轻叹,眸光幽凉:“母亲明慧。”

看着杜珍澜神色变幻莫测,秋叶白随后坐在她身边黄花梨凳上,意味深长地道:“今日杜世子被摄国殿下带走是下午发生之事,而叶白回京一年,却从未在京城贵家子弟中出现,此事这么快传到母亲耳里,直指另外一当事人是叶白,想来给您通报者果然是有心,竟然能提早预料今日下午会发生此事。”

------题外话------

嗯,司礼监这一次出现,可能和大家想象中不同,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大棋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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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谁是谁的狗

此言一出,杜珍澜的脸色瞬间一变,随后眸光幽幽掠过不同的光芒,从错愕到沉思,最后闪过凌厉寒光,她并未开口说一句话,但是空气里却都是冷凝阴沉的气息。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片刻之后,她抬起眸子看向秋叶白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四哥儿果然口齿伶俐,且不说事情的真假,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本公主的侄儿最终因你而被摄国殿下带走,受苦也皆因你,若本公主依旧要将你送到司礼监去呢。”

秋叶白静静地站着,依旧是沉静模样,只抬眼看她一眼,淡淡地一拱手:“母亲做的决定,叶白自当从命,叶白明日就跟秦姑姑到司礼监去报答,只是五姨娘到底是叶白生母,叶白不能尽孝,还请母亲替叶白照顾五姨娘。”

秦姑姑一怔,没有想到方才口齿伶俐得让人找不到丝毫破绽的四少爷,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同意到司礼监去做个侍奉了,甚至没有打算为他自己辩解。

杜珍澜看着他不惊不怒,仿佛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欣然接受,秀逸无双的眉宇间一片洒脱,眼神却淡漠如空山之岚,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悸。

她锐利的眸子睨着秋叶白,仿佛在判断对方的说话,最后她忽然微微一侧脸,掩唇轻笑:“四哥儿果然孝顺,不枉费五姨娘这般疼你一场。”

她这一笑竟似寒冬之中,有娇俏花朵绽放,衬托得她容色娇媚,不似三十多的妇人,倒似天真女儿,仿佛方才那些杀伐阴沉,明枪暗箭的对话竟仿佛从来不曾存zài

过一般。

随后,她向秋叶白伸出手。

秋叶白的目光在她涂着艳丽蔻丹的指尖上停了一停,随后在秦姑姑微愕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杜珍澜的柔荑,任由她牵住自己在软榻上坐下。

杜珍澜依在软枕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秀逸非凡的年轻人,抬手微微掩唇,细长的眸子仿似蒙了一层妩媚的雾气:“四哥儿是聪明人,本公主倒是没有看走眼,只是聪明太过却总不讨人欢喜的。”

秋叶白淡淡地道:“多谢母亲教诲,叶白受教。”

看着他面色淡漠,不卑不亢,杜珍澜神色微冷,随后垂下眸子,恹恹道:“行了,你退下罢,本宫乏了。”

秋叶白闻言,颔首敛袖起身,全不因对方的喜怒无常而有半点荒乱

杜珍澜见打发了他离开,想起自家哥哥府上一团乱,顿觉头又疼了起来,她微微颦眉,正打算唤人进来伺候。

却不想,忽然一道阴影滑过眼前,有人用修长白皙的指尖优雅地掠过她的发鬓,在她耳边微微一按,随后便松了手,与此同时低柔微凉的声音响起:“时按天宫穴可缓解头疼,母亲珍重身子,方是秋家之福。”

杜珍澜只是一愣,只觉得对方手指修长柔软,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掠过耳边时,那素衣宽袖间有极淡的薄荷草香,浸人心脾。

等她回过神来,那修长雅致的人影已经悠然行至门边,门外夕阳的光渡在他的轮廓上,竟有迷离的光泽。

杜珍澜微微眯起眸子,忽然开口:“从今日起,四哥儿不必再唤我母亲,只唤公主就是。”

秋叶白行跨出门的脚步一顿,随后垂下眸子,神色不变,只温然道:“是。”

门外的仆佣们都将此话听在耳里,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皆在心中打起了算盘,啧,这位四少竟然连唤大夫人“母亲”的资格都没有了,看来真真是毫无依附或者巴结的价值了。

唯独秦姑姑看了眼那远去的人影,又看了眼歪在华美卧榻上不知想什么,神色有些迷离的杜珍澜,随后面神色莫测地垂下眸子。

也许,她应该重新评价这位四少爷了。

“秦大姑姑。”好一会,杜珍澜忽然出声。

秦大姑姑上前,恭敬地道:“公主殿下。”

杜珍澜有点儿疲倦地闭上眸子,淡淡地道:“今日知dào

此事的人,除了咱们的心腹之外,其他的人,全部都处置了,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流言。”

数条人命,于她口中说出仿佛不过处死几只苍蝇一般,而秦大姑姑早已是习以为常一般,面无表情弯了弯身子:“是。”

秦大姑姑忽然想起什么,又迟疑开口:“二少爷那边……。”

二少爷杜凤雏毕竟是先夫人嫡出之子,上了族谱的正经少爷,除掉并非轻易之事。

杜珍澜闭着眸子,忽然唇角勾起讥诮而冷漠的笑容:“让司礼监的人看好他身边的那些人,不要走漏了风声就是,剩下的,就交给四哥儿罢。”

她顿了顿,复又道:“毕竟,要做本宫身边的狗,除了有一口利齿,还得有爪子。”

秦大姑姑看着杜珍澜抬手抚过她自己的发鬓,在方才秋叶白轻按过处,无意识地抚了下,秦大姑姑眼底闪过一丝幽芒。

狗吗?

一个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就牵动了以骄横但机敏闻名的襄国公主杜珍澜的喜怒,却不被她察觉之人,会成为别人的狗么?

她看那位四少爷,倒是更像一名高明至极的驯兽师。

但是秦大姑姑却没有提醒杜珍澜,而是沉默地退开。

……

宁春远远地看着款步从梅林中而出年轻人,衣袂飘飘,神色悠然,虽然一身素衣,却仿佛自画中而出,行动间若轻风行云,让人移不开眼,根本不像是才从死劫中而出的样子,她不由颦起了眉。

秋叶白看着自家小侍女正认真地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地伸手弹了弹她的脸颊:“丫头,爱上你家少爷了,看得这般痴迷。”

宁春面无表情地道:“四少,宁秋和宁冬交代过,请勿总让雌性动物发情,尤其是过了发情年龄的雌性动物,您不能安慰她们的寂寞与空虚,这不道德。”

秋叶白闻言,脚下一滑,差点没站住摔个狗吃屎。

——老子是驯兽师秋四少很空虚的分界线——

夜色很快降临。

漫漫雪落,冰凉的暗夜里,庞大的车队如黑暗里的巨大妖兽般悄无声息地停在雪原中,仿佛毫无人息,只一抹妖异的红色灯笼轻飘飘地在冰凉的风中摇晃,三分幽冷,七分鬼魅。

殷红的光芒照落在如浓厚如血色暗流的华美红色衣袍上,更衬得那衣摆上拿着纸条的手白胜窗外血三分,只是那种白,却没有半分活人的色泽。

“呵……原来逃掉的小虫,竟这般有趣,杜珍澜这蠢物也被他拿捏在掌心。”冰凉幽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仿佛来自最黑暗的深渊。

跪在声音主人面前的黑衣人一颤,更恭敬地道:“主子,可要今夜击杀目标,血卫都已就位!”

“暂停,杜珍澜竟然心动了……本宫等着看戏。”声音的主人轻笑起来,声音凉薄。

……

临上床前,正宽衣的秋叶白,忽然抬起头,看向黑暗阴冷的夜空,微微颦眉,眸色锐利。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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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面兽心

冰凉的幽暗的夜空中,隐约可见雪花飞舞,一片静谧。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只是……

秋叶白停下宽衣解带的手,慢慢地踱步到窗边,手在背后慢慢地握成拳,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那一片墨似的黑暗。

不知为何,明明一片宁和,她却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锐利杀意。

宁春拿着汤婆子进门时就冷得浑身一颤,抬头她看见的就是自家主子站在大开的窗边,仿佛一点都不觉得冷,任由凉风卷着雪花飞进室内。

“主子,您这是作甚?”宁春将汤婆子给塞进秋叶白的床上,用被子盖好,赶紧几步到秋叶白身边,就要关窗。

她按住宁春的手,不动声色地道:“等一等。”

宁春一愣,看着她神色冰凉,眸光锐利,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自家主子从来都是悠然自若的,出现这样的表情,那就是有强敌来袭。

宁春面无表情地拢手入袖,握住了袖底刀。

雪落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秋叶白忽然松了手,顺道将两扇窗“啪”地一声关上。

宁春:“走了?”

她点点头,轻声道:“嗯,走了。”

宁春有点担心,颦眉:“主子,是不是大夫人她的人……。”

秋叶白摇摇头,沉吟道:“不,不会是大夫人,大夫人身边的人不会有那样的杀气。”

而且对方绝对不止一个人,踏雪无痕,杀气阴戾,若非她从小就被师傅专门训练得耳目敏锐,她自己本身也身怀武艺,只怕不会发xiàn

那些隐藏得极好的一等一的高手,杜珍澜不过区区后院妇人,太后和司礼监不会将那么多高手派给一个闺阁女子。

何况,今日她使了些迷障手段,虽然有点不入流,但算是暂时安抚住了杜珍澜。

“莫非是江湖上的人?”宁春想想,又道。

秋叶白坐在梳妆镜前,让宁春为自己拆了发髻,淡淡道:“我的身份一直从无人怀疑,此次回京也是秘密之事,不会有人发xiàn

,而且对方训练之有素,进退之有度,与其说是江湖杀手倒不如说是……。”

她顿了顿,眸光微闪:“不如说是军队。”或者至少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朝廷中人。

看样子,今日下午脱身之事,并不那么顺利,就算那位殿下没有发xiàn

她的身份,也开始怀疑上了秋府。

宁春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秋叶白笑了笑:“也许我们得改变一些计划了。”

原本她还想着能让母亲慢慢地脱离秋府,但是看样子,步骤要加快了,特别是她那位挑剔的妹妹的婚事。

她虽然对娇纵的秋善媛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但是身为母亲的风氏却对她这个女儿呵护备至,一直都对将她感到愧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和生命危险将她扮作男儿身,就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和清白。

毕竟,秋家第四女这个身份,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已经有好几代秋家第四个女儿生出来就被淹死,或者送入了那见不得人的魔窟。

如今她已经有了摆脱秋家的能力,就定要将一直小心翼翼地过活的母亲也带走,颐养天年,让风氏下半辈子不需yào

再在秋家过这种卑贱而提心吊胆的日子。

宁春看着面前少女清美无双的面容,秀逸的身姿,眸子里却没有丝毫女子的娇柔,全是一种雌雄莫辨的冰冷气息,却有一种格外惑人的魅力,她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大好年华,寻常人家的女儿,只怕还在闺阁里绣花梳妆,自家主子却从小就在江湖里漂泊,历遍风霜,也许一辈子都不能以女儿身示人,更勿论嫁人。

但她也拥有了寻常闺阁儿女所没有的自由,仿佛天生就该如傲雪而生的凌霜花一般,拥有属于她的天地。

也不知幸还是不幸。

秋叶白素来是个敏锐的人,她伸手轻拍了拍宁春的手,难得地露出女儿家才有的温然浅笑:“春儿,我很好。”

是的,她很好,因她来自和宁春不同的世界,这般身份给予的自由,虽然伴随着致命的危险和风霜,但是比起在大宅院里消耗一生在那些女子间的攀比勾斗,再作为联姻工具嫁个三妻四妾的夫君,她更接受如今的样子。

所以,她很好。

——老子是四少很奸诈,公主很妖娆的分界线——

绿竹巷里绿竹楼,

满楼皆见绿裳扬。

白虎大街附近的绿竹巷里,是出了名的小倌馆聚集之地,其中绿竹楼更是最为知名的去处,因这绿竹楼里的小倌们都是容貌出众,粗通文理之辈,来光顾的皆然是富家子弟,权贵人家好男风者。

其中最为出名的都被唤作公子,其中琴、棋、书、画四位公子不但是容貌极佳,文辞或者书画必有一样拔尖,都是犯官之后,老鸨善经营,竟将他们的书画琴棋都拱成了雅物,市面上要以黄白之物方才能换来。

绿竹楼从此也成了风雅之地,不少人来此竟只是为了与其中一些绿竹楼公子斗棋、品酒、拼画,当然有时候也会斗着、拼着、就拼到了某些地方去。

比如现在……

“秋二爷,您这是怎么了?”容貌俊美,眉目英秀的年轻男子看着昏昏沉沉地伏在桌边台上的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随后扶起他。

“天棋,你说本少爷哪里比不上老四,他一个在乡下养大的庶子,文辞不通,如今进了府,还得了我那后娘的青眼,竟然要举荐他到国子监去读书,老子讨好她那么久,国子监选人的时候,她屁都不放一个……去他娘的……不就是老四那张脸好kàn

些么……。”秋凤雏满身酒气,迷迷糊糊地抱着酒瓶站了起来,秀气的娃娃脸上都是暴戾。

“本少爷……就不信了,每一次老四都能逃一命,老子总会弄死他……。”

天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和森冷,扶着秋凤雏的手忽然微微用力,一把将他甩在了床上,秋凤雏瞬间痛得大叫:“啊……你他娘的在干嘛……好痛……好痛!”

混账,是谁说绿竹公子都是雅人,这手劲哪里雅了,还是红袖招的姑娘们温柔,下次他再也不跟风来找什么棋公子斗棋了!

他又不喜欢睡男人!

天棋垂下眸子看着试图从床上爬起来的秋凤雏,讥诮地勾起唇角,一边开始宽衣解带,一边冷冷地道:“告sù

四少,老子这回上不喜欢的货,牺牲大发了,月俸得加倍。”

他身后蓝衣侍从面无表情地道:“棋爷,您有半个时辰办事,还有,别把人折腾得太过。”

天棋没好气地摆摆手:“得了,爷自有分寸!”

等着蓝衣侍从离开,房门也被扣上,天棋伸手粗鲁地捏住秋凤雏的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他的娃娃脸一下:“啧,一个蠢物,脸倒是看得过去。”

秋凤雏再醉,也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皱起眉:“放肆,你干什么!”随后伸手就去推对方的手,想要离开。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一个反肘摔,整个人被天棋摔倒在床上,然后天棋毫不客气地一个膝压,单膝跪在秋凤雏腰腹上。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被摔晕过去的秋凤雏,讥讽低语:“干你,得罪什么人不好,要去得罪那个人面兽心的缺德女人,啧,蠢!”

不一会,房里忽然传出男子凄厉的尖叫:“啊——。”

随后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嘴,再无声息。

……

而此刻,某个人面兽心的女人,正懒洋洋地歪在绿竹楼的上宾房华丽暖榻上,拿着个长叉子就着华美精致的饕餮铜暖炉——烤红薯。

闻着炉子里红薯香气,秋叶白满足地眯起眸子,真是令人怀念的家乡味道啊。

------题外话------

先说下改名的事儿,因为今日首推收藏的人不多,效果不太好,编辑妞儿觉得文的名字有点问题,但是我们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

于是就用了这个超级中规中矩潇湘味的名字~名字什么的暂时不必理会了,顺便说今晚会更新九爷的番外上哟~不过可能很晚12点了~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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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菊花残

“四少,麻烦你收敛一点好么,这是天画公子的房间,你这么干,把他的画都染上烤红薯的味道,他会杀了我的!”少年侍从闻着房间里浓郁的烤红薯的味道,忍不住舔了舔嘴巴,却还是仗义执言……

不过下一刻——

“你不说阿画不会知dào

的,小七!”秋叶白嫌弃地直接扔过一只烤红薯堵住了他的嘴。

再说了,她可是绿竹楼的东家好么,连这只蠢小七也是她放在这里看着自己在京城的大本营的好么!

“嗷!”小七瞬间烫的跳脚,眼泪直飙,刚想骂人,但是忽然砸砸嘴,瞬间眼睛一亮,捧着香喷喷的烤红薯赶紧啃起来。

唔,四少爷手艺真好!

看着某只蠢萌吃货完全忘记了他的初衷,秋叶白满yì

地继xù

剥自家的红薯的皮。

等着秋叶白吃完三个烤红薯,正满足地准bèi

喝茶再战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四少,天棋公子请您过去。”

秋叶白闻言,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把装红薯的碟子往小七的手上一搁:“帮我用炉炭暖着,这玩意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七忙不迭地点头,头也不抬地把红薯碟子全捞到自己面前。

……

满室靡靡,暖意红融,

鸳鸯被里红浪翻,公子多情奴家羞。

秋叶白刚一只脚踏进天棋房内,闻着那混合着血腥和情欲糜烂气息的味道,脑海里霎那掠过艳诗一首。

她退了一步出去,打发了跟着过来的侍从,随后忍不住唇角勾起一个奇特的弧。

嗯,似乎战况很激烈呢。

“再不进来,本公子就做死你家二少爷!”门内的传来男子有些暴烈的声音,只是对方声音带着情欲初退之后的慵懒,少了几分凌厉,听着倒有些勾人的味道。

秋叶白也不恼,吩咐蓝衣侍从去打水,随后款步进了房内,正见着天棋只一身里衣白袍坐在雕花桌边,面无表情地喝着酒,那袍子连束都没有束起,露出一线白皙却结实的性感胸腹,甚至似乎还有……某处不该看见的。

秋叶白轻咳一声,抬起脸看向天棋:“你不把衣衫穿上么,大冷天的?”

她的目光掠过不远处床上的人影,只能看见半身光裸,下半身盖着棉被,一动不动,宛如尸体。

她忍不住微微挑眉,嗯,果然激烈。

天棋眸子冷冰冰地扫过她,眸色冷郁,讥诮地道:“你装害羞个什么劲,不是整日里装男人都装得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么。”

八百年前他就被这个混蛋看光了,她装个屁啊!

秋叶白唇角一抽,在天棋身边坐下,取了酒杯为自己也倒上一杯酒:“我是听说有人会有起床气,不想我家天棋原来床事之后会有‘泄’后气。”

听着她这般调侃,天棋俊美到艳丽的面孔涨红,翻了个白眼:“滚,就说你不像个女人,别套近乎,这事儿我是帮你办了,你答yīng

我让我去边关探亲的事儿别给老子忘了,要不下次老子就跟人跑了,让你吃个放跑犯家子的罪名,别以为你是东家,老子就奈何不了你!”

秋叶白含笑点头,并不以他粗鄙的威胁为意。

早年她刚跟着师傅混,手上积蓄并不多,但还是精打细算用尽积蓄盘下了京城花柳巷的绿竹楼,只因为这世上最好打听消息的去处除了酒楼茶肆就是妓院伶馆,何况绿竹楼原本是有官家给的契章,是有资格接手官妓的少数几家小倌馆之一。

在天极,犯下大罪的贵族官宦一旦被抄家,家中未曾满十五的少男少女就被充入此类的官价契店,每个月都有地保和衙门来查税和登记,这些小倌们是不能被赎身的,除非皇帝陛下大赦天下。

官家子弟哪怕是为小倌,他们能接触到的阶层不是寻常妓院能做接触到的,得到的消息自然也更靠近上层。

正如她面前天棋容貌俊美到艳丽,脾气火爆,却偏偏下得一手最需yào

定思凝神的好棋,成了她手下绿竹院的琴棋书画四公子

秋叶白看着天棋的臭脸笑了笑:“辛苦了,一会子你只管看戏就好,不必出声。”

天棋朝她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老子是二爷菊花疼的分界线——

“天棋呢,天棋在哪里!”

“客官,您不能闯进去,天棋公子有客人!”

“滚,天棋是本侯的人,谁敢动他!”

门外吵闹砸门之声传进弥漫着浓郁情欲气息的房间里,惊醒了里面昏迷的人,秋凤雏只觉得浑身黏腻,身上某处难受得不行,他慢慢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刚要做起来,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道黑影压过来,他吓得一个机灵,下意识地尖叫:“不要,好痛……饶命……壮士……!”

“二哥,您最好还是快点从天棋公子的床上下来,否则一会只怕您会更痛。”低柔的声音在秋凤雏的耳边响起,那声音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熟悉……

他忽然一惊,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瞪大的眸子直接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秋叶白,你怎么会在这里!”秋凤雏忍不住错愕地看着坐在床边的年轻人道。

“我若说是来与棋公子下棋,却不小心撞见二哥你将天棋公子强行欺辱之事,如今我正在帮你解决,你相信么?”秋叶白含笑地看着他。

秋凤雏浑身一震,他脸色惊慌地迅速低头,看着自己上半身赤膊,就连被子里……也一丝不挂。

他立kè

回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情,他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瞬间失魂落魄——他堂堂秋家二少爷被人算计了!

他竟然被……竟然被一个男人……

秋凤雏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他愤nù

地大吼:“明明就是那个混蛋欺凌本少爷,根本不是……!”

他的话语在看到秋叶白唇角的微笑时,戛然而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梭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秋叶白的衣襟,目眦欲裂地盯着秋叶白,厉声道:“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是不是,秋叶白,你好毒!”

她眼明手快地一把捏住秋凤雏抓住自己衣襟的手腕脉门,避免对方抓到不该抓的地方,随后淡漠地道:“没错,是我,二哥,你这一年里三番两次地欲置我于死地之时,可曾觉得自己狠毒,你我虽非一母所出,但总算是同父手足,勿忘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人,一向只有针扎在自己身上时才会觉得疼,平日里扎人,便只觉得快意的。

秋凤雏没有想到虽然自己比对方高一个头,但是却被那看起来温然软弱的少年摆了一道,如今手腕被对方握住,他莫名其妙地连揍对方的气力都没有。

而且他一动,某一处就痛不可言,他愤nù

的目光瞄上一边看戏似的环着胸的天棋。

天棋讥诮地瞟了他一眼,扯扯唇角:“看什么看,就你那柴火鸡崽的身材,大爷我还一点食欲都没有!”

秋凤雏只觉得羞耻又愤nù

,浑身气得发抖,但门外那“砰砰”砸门之声却让他慌乱不已。

秋叶白看出了他的慌乱,淡淡道:“二哥,那位成军侯爷出身军旅,素来眼里揉不得沙子,最近这段时日包了天棋公子,如今看到你在他房里,只怕你得罪了他很难脱身之外,明日里就父亲和母亲就要知dào

二哥与成军侯争风吃醋的好事了。”

秋凤雏闻言,浑身一僵,看着面前的清隽秀逸的少年,却只觉得对方那张淡然的面孔,看起来无比的邪恶。

他抖索了半天,怨毒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你想怎么样!”

秋叶白唇角弯起一抹浅笑:“两件事,第一件,我很好奇为何二哥总是屡屡针对我一个庶子下手,所以劳烦二哥解答,第二件事,等我想到再告sù

你。”

她原本没想理会秋家一些蹦达咬人的小虫,但是不代表她软弱,她只是习惯,要么不动,要么一动就将讨厌的小虫一巴掌扁,让对方不得超生而已。

秋凤雏死死盯着秋叶白片刻,一咬牙,红着眼:“好。”

……

日头渐渐偏西,精致的竹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秋叶白从天棋房里出来,吩咐了一下门外的侍从清扫被打碎的一地碎片再把天棋请回来,随后左右看看,无事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之后,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戴着椎帽的窈窕人影探出身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门口打扫的小厮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客官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么?”

那女子摇摇头,看着秋叶白消失的方向,眸光从异样到诡谲的深思。

没有想到,原来以为最弱的人,竟然和她印象中象中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目光落在天棋的房门上,微微停了下,随后趁着那扫地的两个侍从一愣神的功夫悄,手脚敏捷地一侧身钻入了天棋的房间。

听到有人靠近,秋凤雏蓦然抬起眼狼狈又阴狠地看向来人,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一愣。

“是你!”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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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 螳螂捕蝉 上

“是我,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黑衣女子放下撩开的锥帽垂下的轻纱,然后小心仔细地用手把轻纱上的珍珠扣全部都扣好,将自己的容貌掩盖得不留一丝缝隙。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在这里!”秋凤雏脸色一阵铁青一阵绯红,他此刻甚至都没有穿好衣杉,脸上还有伤,如今一身狼藉,就这么让人看了去。

女子轻笑了起来:“二哥哥能在这里,我自然也是可以的,何况方才那般情形想让人不关注二哥哥这里的情形怕是都不能了。”

刚才从军侯在这里一番大闹,甚至提了刀子砍门,闯了进去,若不是因为绿竹楼的护卫都各自守着客人房门,不许出来凑热闹,大概所有人都会出来围观了,何况她就在隔壁的房间里,虽然绿竹楼为了守住客人的秘密,每个房间都作了极好的隔音,但是吵闹成那样,她就算想装听不见也不可能。

不过,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发xiàn

这么些有趣的事儿。

女子声音极为轻软,带着一点子甜腻的尾音,让男人听了只觉得心头轻软酥麻,但是此刻听得她声音,秋凤雏却只觉得里面满是嘲讽,宛如利刃一般插进心里,让自己只觉得极尽羞辱与愤懑,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秋叶白那个混蛋,自己明明就答yīng

了他的要求,可是他还是不守信诺把从军侯放了进来,让那个性子爆裂的王爷狠狠打了自己一拳。

只是不知dào

后来秋叶白用了什么方法,让从军侯放弃了追究自己的念头,但自己丑态毕露,全是无助的样子都被别人看在眼里已经是小的了,如今从军候和他的梁子更算是结下了。

这一切悲惨的事情都是那个混蛋做的,他绝对不会饶了秋叶白那个混蛋!

他额上青筋毕现,咬牙冷笑,双目赤红阴沉:“怎么,你也想像那个混蛋一样威胁我做什么,嗯!”

女子看着他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孔脸扭曲得狰狞可怕,死死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敢说出什么来,便要扑过来生生咬死自己的样子,心中不免一惊,便轻叹了一声:“二哥哥,您过虑了,我来此,只是想告sù

你,我和二哥哥会站在一处阵线之中罢了,秋叶白这么做,是过分了。”

秋凤雏一怔,随后垂下眼挡住眼底闪过一狞色,看样子这个女人还不知dào

自己是被天棋凌辱了……而是以为是他睡了天棋,也罢,这种屈辱又让人做呕的事情,他未来绝对会百倍奉送还给秋叶白!

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看到了自己最屈辱的模样,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他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冷冷道:“本少爷知dào

你为什么要站在我这边,但你有什么能耐对付秋叶白,你自去就好了,如今我有把柄在秋叶白的手上,你别打利用我和秋叶白杠上的主意。”

他虽然对秋叶白恨之入骨,但是却还知dào

如今不宜妄动。

黑衣女子一怔,随后笑了笑:“二哥哥放心就是,我只是希望你在必要的时候,助妹妹一臂之力,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她当然知dào

秋叶白不好惹,只是……再不好惹,也总有弱点的。

黑衣女子唇角弯起一抹冰凉的笑来。

——……——……——老子是阴谋诡计的分界线——……——

“……如果不是五姨娘,我娘亲怎么会死,一个妾害死了主母,当年我母亲对她还不够好么,她却还得我母亲凄惨死去,如今我和大哥堂堂嫡子却还要看着杜珍澜那贱人的脸色过日子,我怎么能让她好过,没了儿子,她就永远都没有好日子过!”

昨日秋凤雏那张扭曲的面孔和他尖利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掠过,秋叶白一路在院子里散步,一路微微颦眉,看秋凤雏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只是印象中风氏为人极为低调,或者说懦弱温婉,典型的小家碧玉,如果说她自己真的是个男儿身,说风氏有了儿子做依仗要搏个前程倒是有可能对先夫人林氏下手。

但她是女儿身,风氏恨不得全世间的人都不曾注意到秋家还有个四少爷,怎么可能往风口浪尖上攀?

秋叶白正沉思着,忽然听身后一道娇软清亮的声音响起:“喂,前面那个,站住!”

她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唤她,转过脸去,正见着一个穿着紫色百蝶穿花比甲的少女在睨着自己,容颜俏丽如三月枝头的玉兰,不是她一母所出的妹妹秋善宁又是谁。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善宁妹妹有何事?”

她虽然对这个娇纵的妹妹没什么感情,但是秋善宁却是风氏的心尖子,所以她对秋善宁的各种挑衅和鄙夷都视若不见。

秋善宁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秀美非凡的面容在浅浅的冬日阳光下泛出一种近乎玉一样的色泽,甚至比她的还要细腻娇嫩,心中不免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嫉妒来,但是她很快地把这种自觉荒谬的情绪压下去。

她看着秋叶白,面无表情地道:“两个月后是摄国公主殿下的生辰宴,陛下指了三皇子去为公主殿下操办,因着赶上春日宴,所以会邀请京中名门子弟淑媛前去,我听说母亲给你了一份?”

秋叶白略一怔,略微想了想,忽然想起前日秦大姑姑亲自送了一份帖子过来,似乎提到过这个“春日宴”是从前朝就传下来的一种高门子弟们的社交宴席。

寻常高门子弟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出席的,每年为了春日宴的帖子,不少人打破头,也不知dào

杜珍澜怎么想着把这金贵的帖子给了她一份。

她点点头:“是。”

秋善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也不知是嫉妒还是无奈,她搅着手里的帕子,迟疑道:“那帖子能不能给我?”

秋叶白看着她眼底的渴求,迟疑了片刻,按理说是杜珍澜送来的东西,必有其理由,但是一想到是那位殿下生日的宴会,她躲那位鬼公主殿下还来不及,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送死。

既然此之砒霜,彼之蜜糖,她便对秋善宁点了点头:“可以。”

秋善宁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叶白,随后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俏生生的面容上终于挂上她真心的笑容,甜甜道:“谢谢你,哥哥。”

这是秋善宁第一次唤秋叶白哥哥,秋叶白看着她笑颜如花,纯真灿烂,心中微微一软,想着若是能让这小丫头放下心结,倒也可以,便含笑道:“稍晚点,你到我这里来拿帖子就是。”

“好。”秋善宁笑着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喜色,往年只有秋善媛能去,今年终于她也能去了,若是她能去,就可以……

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朝秋叶白伏身行了一礼,喜不自禁地离去。

秋叶白看着她的背影,摸摸鼻子,有些好笑,虚荣果然也是一种力量,能让那么讨厌她这个‘哥哥’的妹妹都会对她行礼了。

她一转身正打算回自己屋,却忽然听到一道柔软轻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四弟。”

那声音软如轻雪鹅毛,让人听了发酥。

秋叶白转脸一看,正见着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看着自己微笑。

少女身姿窈窕,一头柔软的黑发绾成飞鹤髻,上面只簪了一只三朵红玉雕的海棠攒银发簪,她眸子并不算太大,但胜在睫羽极长,盼顾之间让她眸子看起来如湖水一般温柔迷蒙,略显圆润的脸盘宛若银盘,粉颊温润,更有菱唇精巧,一身纤柔书卷气,让人看了极为舒服。

秋叶白愣了愣,想起这是谁来了,她亦含笑道:“三姐姐这是从秋山家庙回来了么?”

若她没记错,这位正是‘抢’了秋善宁姻缘,被秋善宁恨得半死的秋善京。

刚走了秋善宁,这位就出现在这里,还真是巧呢……

------题外话------

嗯,咱们的鬼公主殿下很快又要阴魂不散地出来和四少折腾折腾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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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螳螂捕蝉 下

“嗯,前几日就已回来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秋善京低头微微一笑,唇角笑容贞静幽雅。

秋叶白看着她,眸光微动,这样的女子,虽然不若秋善宁这般容貌让人印象深刻,虽然出身庶女,但是一身大家闺秀气质却已经让她胜了秋善宁一筹,便是入宫奉选,也未必不可。

她微笑问:“不知三姐姐唤我有何事吩咐,莫不是也与那春日宴的帖子有关?”

她手上可没有第二份春日宴的帖子,方才秋善京应当是看见她答yīng

把帖子给了谁。

秋善京迟疑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浮现出混合着迟疑和不安的神色,手里的帕子绞缠了好一会,最终连脸颊也泛出红来:“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请四弟帮我劝劝六妹妹,陈家公子的婚事,不是我要抢的……只是……她终归比我年纪小……若是不想嫁给亭国公的世子爷还有机会……。”

秋叶白看着她结结巴巴地说话,说到秋善京最后脸上全是尴尬和羞耻的绯色,声音也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秋叶白倒是觉得她能这么直白地表现出她的私欲,已经算是有勇气了。

她这位三姐却因着二姨娘早逝,身边也无人照拂,彻dǐ

被忽视,竟是拖到了十九岁,都未曾嫁人,所以她倒也是能理解秋善京这种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而且还是一根不错的浮木的心情。

但是……

秋叶白温然一笑:“三姐姐,四弟虽然能明白你的苦处,但是却也干涉不了人心,毕竟最后得到一桩好姻缘的是你,而不是善宁。”

很多事情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

“何况……。”她顿了顿,淡淡地道:“何况善宁不喜我这个兄长,又如何会听我劝解,三姐姐不知dào

么?”

秋善宁视她这个‘兄长’为毁坏她良缘的元凶,秋家里谁人不知,此事都成了仆佣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就算秋善京回来不久,也不可能不知,那么,秋善京来这么问的用意,可就有意思了。

秋善京秀气温婉的面上闪过尴尬和茫然,随后有些着急地道:“不,四弟……我只是想说……只想请你不要帮六妹妹毁了我的婚事……。”

她说出此话后,一下子就脸色发白,用手捂住自己的唇,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说。

秋叶白眸光幽幽地看着她,眉梢地微微扬起,轻笑了起来:“三姐,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呢,何况若是让人听到了,只怕觉得我这个弟弟不尊长姊,以下欺上了。”

面前的俊美年轻人明明就是微笑着的样子,但是不知dào

为何秋善京心中却觉得他的眸光如雪一般浸凉,让她心中微寒。

秋善京咬着唇,一时间无语,随后苦笑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春日宴上陈家公子也会去,六妹妹容色极美,也一向是个直心肠,我怕陈公子……也罢,也罢,是我方才听到六妹妹和四弟你的谈话,四弟只当我是猪油蒙了心,才来说这些不得体的话,我……我再也不说就是了。”

秋叶白看着秋善京垂头低首搅着手帕的小家子气模样,眸光微冷,原觉得秋善京身上有些大家气度,却不想还是她看错了么,只是,看她的样子非常计较陈家这桩婚事,若是半途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只怕会把火烧到秋善宁和风氏身上,甚至牵连到她带走风氏的计划。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随后,看着她淡淡地道:“三姐姐放心,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母亲已经将你许给了陈家公子,我自然不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儿来,也不会让善宁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来。”

秋叶白的许诺让秋善京一惊,随后眼底浮现出一丝喜色:“真的么?”

秋叶白看着她喜形于色的样子,声音微凉,温然道:“叶白从不轻易许诺,自然会做到,但是,我也同样希望三姐姐这样聪明的人,不会在你出嫁前做些不合时宜的事。”

这是毫不掩饰的警告了,秋善京闻言,脸色有些尴尬,随后也慎重地点头道:“四弟放心。”

随后,她低头转身,匆匆离开。

秋叶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转角落,眸里闪过一丝异色,轻笑一声随后亦转身离开。

她离开没多久,花丛不远处忽然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应该已经离开的秋善宁,美丽的小脸上却一片阴沉,恨恨地盯着秋叶白渐渐远去的身影,她喃喃冷笑:“原来这就是我的好哥哥,我方才居然叫你哥哥,毁了我的婚事罢了,居然还和秋善京那贱人勾结在一起算计自家妹妹!”

若不是方才有个婆子告sù

她掉了个荷包,她也不会折回来,虽然荷包没有找到,却让她听见这样一出好戏。

秋善宁咬着唇,眼底闪过怨恨的冷光。

既然你和秋善京那贱人都觉得我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那我若不在春日宴上做点不合时宜的事儿,怎么对得起你们呢!

她眼珠子一转,一咬牙转身匆匆地离开。

寂静的花园小道里,女子细碎的脚步声匆匆离开,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然后没过多久,一道窈窕端丽的身影款步从一个转角折了回来,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园小道,微微一笑,迷蒙如湖水般的眸子闪过幽幽冷光,端丽的面容上神色莫测。

“三小姐,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告sù

六小姐她荷包掉了……。”一道怯怯的喑哑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秋善京回复了寻常的笑容轻柔,转身将一把碎银子放在那婆子手里,笑道:“老王家的,你可看见了什么?”

那婆子看着秋善京温柔婉约的模样,心中却是莫名的一冷,立kè

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老子是分界线的小菊花很妩媚的分界线——

大雪纷飞,山中一片银装素裹,漫山红色寒梅绽放出一片迷人香色,梅本该清丽素雅,却不知为何在这山间过分的绽放却显出一种妩媚到妖异气息,浓烈如血。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懒洋洋地伏在树下那精致贵重的金丝楠木雕成卧榻上,长长地红色袍子拖曳开来宛如红梅流淌下来凝成一般,这穿着张扬华美红袍的美人虽然被一头乌黑的长发掩去了面容,但垂在衣袖外的素手肤光胜雪,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指尖一只细长的纯金雕龙旱烟管,宛如山岚欲色凝成的妖魂。

身边跪着的一名红衣大太监正用擦火石为对方点烟,恭敬地道:“殿下,三皇子的春日宴,您真的不去了么,听说今年会来不少大家公子,三皇子多发了些请帖,一些姿质甚佳的庶子也能参加,说不定有能入您的法眼的?”

他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是陛下命令三皇子精心准bèi

的,不过去年摄国殿下就没去,今年只怕会让陛下也失望了。

甄公公见伏在榻上的人影动都不动,也不敢再说话,只是放弃了劝主子的念头。

但那红色的伏在榻上的慵懒人影忽然动了下,幽凉冰凉的声音响起:“庶子……呵,百里靖宇倒是好心肠,要为本宫选男宠,本宫……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庶子……他记得,有一只苟活了许久的小虫儿,也是庶子。

------题外话------

么么哒~各位,明儿公主殿下出来鸟~会有比较直观给大家的印象,公主和阿九终究还是不同的人,不会是一个翻版的阿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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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古怪

时间过得极快,冬去春来,冰消雪融,莺飞草长……

上京里此时已经是人人皆换新春装,春雨霏霏的天气让万物都显出一种迷蒙的新绿来。

这日一大早,天尚蒙蒙亮,各豪门贵阶的大宅门前都早早停了套好的马车,各门各户人声喧闹,皆是准bèi

前往皇家别园秋山行宫参加春日宴。

秋叶白一身简单的青竹纹直襟袍子,坐在秋府门前三辆马车的最后一辆简朴的小车里半阖着眼打瞌睡。

“哥哥还真是好本事,竟然能让二哥哥让出了他的请帖。”一道女子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抬起眼慵懒地扫了眼正被贴身嬷嬷扶上马车的秋善宁,只见她素白的脸儿薄施脂粉,头上挽着双环髻,配着一套点翠素银的头面,上着一件丁香紫罗地绣蝶恋芍药的褙子,下面一件雨过天青的马面裙,打扮得并不甚华美贵重,但却极为雅致,将她精致俏丽全然凸显,宛如三月枝头初绽蕾,聘聘婷婷,只可惜眼底那种讥诮生生让她姿色折了三分。

秋叶白淡淡地“嗯”了一声后,继xù

闭上眼,老僧入定般地继xù

打自己的瞌睡。

她可没兴趣陪这小丫头玩宅门斗嘴斗心眼的那一套把戏,有这时间,不若多睡一会,这种凉飕飕的天一大早起床真真儿是浪费好韶光。

秋善宁瞅着秋叶白对她视若无睹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恼色,嘴儿一扁,刚要再讥讽秋叶白,却被身边的陆嬷嬷拽了拽衣袖,她转脸瞪了眼陆嬷嬷,见自家嬷嬷露出哀求的神色,她才撅嘴忿忿地坐到一边去。

陆嬷嬷看着车内宛如陌路的兄妹两人,心中苦笑,姨娘啊姨娘,您当初送走了四少爷的时候,大约没有想到这日罢。

一路无话,车队往秋山而去。

路上除了秋家车队,还有不少其它高门大阀车队,倒是热闹。

只是走了一个时辰,等到了秋山下时,车队就停了下来,车夫探头进来道是要等候安排进山,毕竟秋山大路就这么一条,人一多,自然是要按照先来后到,还有各家在朝中地位来安排谁先进山,由皇家羽林卫的人负责秩序的维护。

起初倒也没有什么,但是等了半个时辰后,陆嬷嬷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虽然秋家家主老爷在朝廷里只是个三品的户部侍郎,但秋家毕竟是封了世袭一等伯的,主母还是太后的亲侄女,地位非同凡响,论理不该等那么久。

陆嬷嬷下了车往前一探看,瞬间就傻眼了,原来前面等的那辆马车虽然看着很像杜珍澜嫡出的七小姐秋善媛的马车,但实jì

上根本就不是,前面两辆马车已经不见了,她赶紧打探了一番,这才从负责登记的人那里知dào

原来秋家的头两辆车早就上山了。

陆嬷嬷无奈,只得赶紧折回车里和自家主子商量。

“那负责登记的羽林卫侍官长说车序早就排好了,秋家的马车早就进去,如今其它人家的他也得罪不起,所以咱们家落下着一辆车就只能重新登记。”

陆嬷嬷一说完,秋善宁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她眼底闪过恼恨:“呸,什么错失先行,我们家那几位嫡出的什么德性我还不知dào

,不就是不想和我们一起进山么,还有那羽林卫的什么得罪不起其它世家,还不是看着我们是庶出么,所以便可以轻慢,若是我那五哥或者七妹在这里,他们这些贱胚子敢这般无礼么!”

陆嬷嬷默然,心中虽以为然,但是却不敢说出口,只是看了眼闭着眸子的秋叶白。

秋善宁看着她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便冷笑了起来:“嬷嬷,别指望咱们家四少爷了,等着他想出个法子来,只怕这春日宴都要结束了!”

秋叶白终于开了口,悠然道:“若是妹妹等不得,咱们也是可以回去的。”

秋善宁心头烦躁,顿时恼火起来:“秋叶白,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心里的打什么主意,不就是不想让我参加秋日宴么,枉我当初还当你是好人!”

秋叶白眼皮子都没掀,只懒洋洋地道:“妹妹说笑了。”她可没说自己是好人。

见着秋叶白那副不愠不火的样子,秋善宁气结,望了眼窗外,绞着手上帕子恨恨道:“我就不信了,今儿有帖子还上不去了。”

说罢,她愤愤地掀了帘子就下车去,陆嬷嬷大惊,赶紧跟着跳了下去:“六小姐,您这是去哪儿?”

秋叶白看着车帘子晃动,轻嗤了一声,继xù

——睡觉。

……

半个时辰之后

“哐嗤,哐嗤!”马车轮子碾着小石子一路艰难地向崎岖的山路上慢慢地滚去。

秋叶白无语地瞅着捂住自己嘴,脸色青白的秋善宁:“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路,你确定你能在春日宴结束前上山么?”

秋善宁瞪着秋叶白刚要说话,忽然脸色又是一青,掀开窗帘子,她把头伸出去:“呕!”

陆嬷嬷赶紧紧张地拍着秋善宁的背:“小姐,您怎么样了。”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吐得七荤八素,暗自好笑地摇摇头,啧,人呐,不作就不会死,这丫头以为买通了羽林卫的人就能从另外的小路顺利上山,却不想小路崎岖,马车颠簸得让这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任性小姑娘吐了痛快。

陆嬷嬷看着自己捧在手里的小姑娘吐得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只好求救地看向秋叶白:“四少爷,您看咱们在前面的下去歇一歇可好,六小姐怕是受不住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可别耽误了六妹妹参加春日宴。”

陆嬷嬷干笑:“不会不会。”

秋善宁软绵绵地瞪了秋叶白一眼,但自己浑身有气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心知自己这般模样,只怕上了山也难看,只好点头。

不一会,到了个半山陡峭小崖之上,秋叶白嘱咐了马车夫停下,便扶了秋善宁下车后,也懒得理会她,自行到一边刚长出郁郁葱葱小芽和五彩山花的坡边去练习吐纳去了。

看着满山的迎春,她放松了下来,轻呼吸了一口山间清透潮润的山岚,只觉得满心舒爽,比起那些皇家园林里华美灿烂的春日樱,她倒是更喜欢这随风而舞的山间野花,自由而灿漫。

她看着那些星星点点迎春,想起家里那木讷的宁春小丫头,轻笑了起来,这迎春花倒是合适那丫头。

她正打算伸出手去摘些来,却忽然闻见空气里一股子极淡的腥锈之气,多年混迹江湖的敏感让她立kè

收回手迅速地一转身贴着树坡往下一看。

只见不远处一队百来人的羽林卫正浩浩荡荡地护送着一顶黑色的华美肩舆前行,忽然安静的空气里一声凄厉的唿哨,无数尖利的破空声而起,随后一阵密集的黑色物体破空而去,带着浓烈的杀气密集宛如蝗虫直奔那羽林卫而去。

“嗤嗤嗤嗤——!”

那羽林卫何曾想到这秋山自家地盘竟然会有人伏击,何况这般密集而近距离的暗器奔杀而来,他们只能错愕地瞪大了眼。

“啊——!”

“有刺客——!”

“啊啊啊……!”

无数惨烈的叫声伴随着血腥味道瞬间响彻了安静的山谷。

他们几乎无法抵挡,那些全部都是极短的寸箭,爆fā

力极强,瞬间入体之后直接穿透了人体要害,无处可躲。

而且明显淬了毒,连只是受了伤的羽林卫都瞬间倒地抽搐,丧失了战斗力,立kè

沦为后来从隐蔽处冲出来的黑衣杀手们的刀下亡魂。

“杀!”所有的黑衣人冲出来,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抄起长刀冲杀入剩下的羽林卫之中。

这是一场血腥儿惨烈的屠杀,血浆四溅。

秋叶白隐在坡上,微微凝眉,这些黑衣人数数竟然有两百人以上,不但人数全然超过了那些羽林卫,而且身手极佳,刀下又狠又准,看来是主谋者对目标要一击必杀了,才会出动这么多出色的杀手。

但是她的目光落在那黑色的肩舆上,不免停了停,只觉得呼吸微微停滞,一股子阴冷之气爬上脊背。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那肩舆和那肩舆周围的人古怪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而且仿佛对面前那场血腥残酷的屠杀视若无睹,那些人就那么安静地站着,或者说那肩舆和它周围的人仿佛在另一个空间,死寂而没有一丝生人气息,仿佛被一团黑雾笼着一般。

猩红的热血飞溅上他们的脸,也没有让他们动一动,只是流淌下来,宛如偶人。

------题外话------

公主——还是没全出来,明日假货们的对决请期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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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控鹤监

猩红的血液一点点地弥漫开来,羽林卫们求救与反抗,黑衣杀手们的杀戮仿佛都不在那些肩舆周围人的眼里,无谓敌友,无进无退,而诡异的是只要有人靠近他们,不管是杀手还是羽林卫都瞬间悄无声息地倒地。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秋叶白远远看去,那些人头戴描金黑纱冠,面色苍白,唇色嫣红,居然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俊美男子,只是他们面无表情,人人身着昂贵的云锦白袍黑缎披风,若是不细看,倒像是送葬的灵队,他们拱卫其间的精致肩舆更像是棺材,而这些美人们就像是手艺精巧的傀儡师制作出来的墓前纸人,无一丝人息。

便是秋叶白这样混迹江湖见惯了异事之人都觉得诡异莫名。

黑衣杀手们迅速而干净利落清除了所有羽林卫,包围了对方,为首的一人似乎也察觉了站在自己面前那些‘送葬人’的异样,他并没有马上下令让自己的人攻杀上去,而是立在原地,厉声道:“交出肩舆中人,饶尔等不死。”

但是那肩舆周围的人面无表情,对面前的杀气重重视若无睹,眼珠子都没动,那种安静到诡异的气息,让这山间鸟兽皆沉寂。

寂静无声,仿佛一团冰凉的雾气悄然地蔓延开来,让人生生起了一层白毛汗。

那杀手头领也不知是因为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形感觉到了危机,还是因对方的不理不睬而大怒,尖声道:“都是聋子么,交出肩舆中人,否则叫你们跟那些羽林卫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瞬间所有的黑衣杀手都逼近了那些黑披风白袍人,手中闪着血色的刀光在空气里渗出凌厉的杀气,仿佛下一刻便要百刀齐下将对方剁成肉酱。

终于,对方的人群间,一名着精致描金黑披风白衣的骑士缓缓策马而出,马上的年轻男子容貌极为俊美,因着眉目纤细,白衣黑披风显得他那阴柔俊美的容貌笼着一股冷气,他微勾唇角:“你们挡着殿下的路了。”

他语气轻渺,高高在上得仿佛就像面对的不是数百刚刚杀红了眼的杀手,而是一群跪在他们面前乞求着的蝼蚁。

那黑衣首领看着他,忽然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控鹤监的小鹤们也敢在爷们面前大放其辞了,不知……。”

“噌!”

黑衣首领话音未落,一道细微的金光闪过,破空之声响起,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血洞在他脑门正中打开,白的红的脑浆缓缓流淌而下,他错愕地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那黑披风的美貌骑士,抽回自己手上沾染着对方脑浆的极为细长的鞭子,笑意淡淡:“再说一次,你们挡住殿下的路了,请让开。”

声音温文,独一‘请’字却带着一种诡谲而狰狞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一众黑衣人错愕地看着他,几乎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动手,眨眼之间自己首领的性命已经不在。

看着男子策马进了一步,所有黑衣杀手竟然不自觉地退后一步,但是下一刻,黑衣杀手们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恐和恼恨,随后齐齐大喝:“杀!”

举刀以雷霆之势冲杀了过去。

那些人再厉害也不过二十来人,他们一人一刀的都能将对方剁成肉末!

马上的俊美骑士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与他阴柔的容貌不同,他的笑声极为尖利,宛如刀子刮过金器,刺耳难听:“嘻嘻嘻嘻——控鹤监十八司,听令,铺路!”

“噌——噌——噌——!”空气里瞬间响起数到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仿佛死神的低鸣,所有的白衣黑披风者手中瞬间弹出一把造型奇诡的黑色雕骨火莲弯刀,随后向空中一抛,那弯刀造型奇特在空中一下子骨片展开团成圆形,厉射弹射向那些黑衣杀手。

黑衣人们一愣,原见对方阵势诡谲,都有所忌惮,停下冲杀,结阵防御,却见那些人不过是将寻常弯刀投掷过来。

黑衣杀手们皆冷笑起来,毫无章法地随便一抛就以为能挡住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杀手么。

连躲在一边的秋叶白都微微颦眉,却只觉得那些刀子去势有些古怪,她还没琢磨出来个所以然。

黑衣人们已经再无顾忌地冲杀了上去,才要挥刀,却不想忽然听到金戈碰撞之声,他们下意识地抬头,错愕地发xiàn

那些弯刀在半空中相互碰撞下,“砰!”一声厉响,瞬间爆开无数片光影,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蔓卷入黑衣人之中。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间,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划破山谷的幽静,血腥味四溢。

而这一次,惨烈的尖叫者换成了原本的屠戮者。

冲在最前面的大批黑衣人瞬间停住了脚步,仿佛齐齐被点了穴,随后瞬间如破掉的人偶一般齐齐落地——肢离破碎,满地腥红,血雨漫天。

在外围警戒的黑衣杀手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无数碎片光影在将他们的伙伴割裂成非人的血肉之后,竟然借着破碎血肉之势再次回旋至半空“噌噌噌”几声,再次合成十八把弯刀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噌地一声回到了那些白衣黑披风的人手里。

恐惧瞬间在血腥的空气里蔓延开来,幸存的黑衣人们浑身不可自已地发起抖来。

那种残酷血腥的画面让秋叶白都忍不住颦起眉来,那弯刀太可怕了,那不是武器,而是杀之器,只为斩碎人肉骨骼而存zài



而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那些站在肩舆边的白衣黑皮肤者在瞬间缔造出这般血肉的地狱后,他们精致俊美的面容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毫无所觉,宛如提线偶人。

而那为首的阴柔美貌男子,声音轻柔含笑再次重复:“各位,你们挡着殿下的路了。”

地狱无声,恶鬼含笑,不过如此。

黑衣人们早已抖如糠筛,只能看着那阴柔男子身后的十八把骨莲弯刀缓缓再次举起。

就在黑衣人们恐惧地不断后退之时,那黑色华美的肩舆里忽然传来一道冰凉悠远的声音,宛如来自遥远而死寂的空间:“一白,你把本宫的肩舆弄脏了。”

那把声音凉薄而低柔,带着慵懒的沙哑,听不出男女,却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只仿佛在那声音响起一瞬间,便见天色瞬暗,六道之间欲望红莲徐徐绽放,芬芳妖娆,颠倒靡离,那恶之香,破灭灵台清明,惑尽红尘众生。

黑衣人们的神色闪过不自觉地痴迷,竟连手里的刀子都微微松了松。

那被唤作一白的阴柔男子瞬间脸色一窒,恭敬地对着肩舆拱手躬身,恭敬至极:“一白知错,殿下责罚。”

秋叶白躲在树林边上,只觉得眼前有些模模糊糊,随后忽然觉得心头一阵不适,她立kè

狠狠一咬舌尖,清醒过来,而一种诡异的危险的感觉瞬间爬上她的背脊。

这种仅仅凭借声音就能蛊惑人的神智者,若不是邪功大成,就是极为可怕之人。

那肩舆里沙哑低柔的声音地再次响起,轻如欲色红莲随风动:“回控鹤监领罚,控鹤监十八司,起。”

然而,随着那一声起,忽然一片暗红色的雾气瞬间从那肩舆里飘开,那雾气散得极快,霎那之间就浮动开去笼向四面。

黑衣人们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立kè

反应了过来,那诡异的雾气必定有问题,所有人大惊失色地疾退,但是他们再快却快不那些诡谲雾气,竟一下子就被覆了过去。

所有被雾气触碰到的人全部都齐齐一僵,竟然定在了原地,维持逃离的姿势却没有动弹,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秋叶白接着看见极为诡谲的一幕,那二十多白衣黑披风的控鹤监十八司之人忽然齐齐足尖一点,优雅地簇拥着那沉重的黑色华丽肩舆浮了起来,随后竟然踩着那些黑衣人的头向前方飘去。

点血不沾,干干净净。

眼看着那些动作整齐优雅的可怕人偶们就要飘到自己小悬崖的下方,秋叶白才倒抽一口凉气地发xiàn

原来那些飘过黑衣杀手们身上的诡谲‘雾气’根本不是雾气,而是一片红色的极为软细的蛛丝状线,那些软线悄无声息地穿过了所有黑衣杀手们的头与肢体,将他们‘织’成了一片人墙,或者说‘人肉垫脚石’。

无一活口,死而不倒。

她瞬间不寒而栗,掌心一片冷汗,这种杀人方式,简直……匪夷所思到恐怖,非人所能为,难不成是鬼么。

秋叶白还没来得细思,随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秋善宁的尖叫:“啊——啊——啊——鬼——鬼——!”

底下那些扛着肩舆飘荡前行傀儡美人偶齐齐抬头,二十几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孔正正对上秋叶白错愕的脸。

秋叶白浑身立kè

起了一身白毛汗。

……

大眼瞪小眼。

秋叶白干笑:“呵呵,今日时运真好,竟能见各位阴司收魂,请自便,自便。”

但是很明显她的运气还没‘好’到底,下一秒,她就被什么滚下来的人狠狠地一撞,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眸子,身子前倾,一个倒栽葱径自朝下面黑色的华美肩舆直直栽了下去。

然后——

“砰咚!”一声巨响。

秋叶白直撞得眼前一黑,不知撞上了什么,一声吱嘎乱响,随后猛然一阵天摇地滚,山崩石塌,烟尘四起。

她被撞得七荤八素,仿佛撞到了什么人,一瞬间,眼前鼻间芳红靡丽,肤光如玉,晕过去前,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哦,操!

一个女人的身体,要不要那么硬啊!撞死她大爷了!

------题外话------

控鹤监:控鹤意为骑鹤,古人谓仙人骑鹤上天,因此常用控鹤为皇帝的近幸或亲兵的名称。唐则天后垂拱中曾改太子左右监门率府为左右控鹤禁率府,是武皇为招纳男宠而设立,由张易之和张昌宗掌管,因秽乱深宫后被撤销

最近这两天有点事儿,更新比较晚,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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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媚生

这年头,万万没想到的事儿,其实不多。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但是如今,地上、地下三拨人都万万没想到——

这第一拨是秋善宁。

她死白着脸,灰头土脸地被陆嬷嬷拽上车,驾车的车夫也死白着脸一路驾车往来处狂奔。

“奶妈……我……我不是故yì

撞四哥……我只是想跑……那些鬼……怕。”秋善宁瑟缩在车里,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她虽然性子娇纵了点儿,但是万万没有想过要害人至死,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陆嬷嬷脸色铁青地将秋善宁抱在怀里,她自个也吓到了,全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但是她们也没法子,不说四少爷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是死是活,底下那些人不是恶鬼,也胜似恶鬼,只怕不会留活口,所以他们不是放弃四少爷,而是她们这些妇孺也只能逃。

而第二拨人则是终于从烟尘滚滚中狼狈散开来的‘恶鬼’。

‘恶鬼’们,无一受伤,只是华衣上沾了些灰尘罢了,他们齐齐低头瞅着面前漆黑的大坑,原本就白的脸,此刻更是面无人色,愈发显得没有人气了。

一道人影蹭蹭几下忽然从坑里飞身而出,带出一片尘土,落在地上。

“如何?”一白手里握着鞭子,一脸阴沉地看着对方。

“回奉主,此处看样子是一处被盗过的前朝古墓,春日下了十几日的雨,地下的土松了,方才那刺客飞身砸下,冲力太大,所以连着殿下一起落了下去,属下方才探查,发xiàn

土坡再次陷落,寻不到殿下踪迹。”那司卫面色铁青地摇摇头。

万不曾想到,他们控鹤监十八司是控鹤监鹤卫里最拔尖的司卫,竟然会让一个刺客当头就这么害了主子。

一白闭上眼,阴柔俊美如水中寒月的面容笼上一层郁色:“立kè

通知其它人,找,找不到——。”

他顿了顿,阴沉沉地咬牙道:“咱们都下去给殿下陪葬。”

……

至于最后剩下这万万没想到的就是——

“我艹,疼死了!”黑暗中,缓缓从一堆散土、碎木头、金丝红纱里挣扎出来的人,懊恼地低咒了一声。

秋叶白抚着额头,明显感觉到头上有擦伤,外带脚踝上痛得一抽一抽的,扭了!

她这辈子除了练功,就算是在江湖上跟人动手都几乎没受过伤,万没想今日‘撞鬼了’,倒霉透顶。

她闭了闭眼,等着眼睛习惯了这黑暗,才发xiàn

自己掉进了一处很深的洞穴,洞穴里并没有伸手不见五指,而是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昏暗光线,看得到一处蜿蜒的穴道通向不知何处,洞穴里非常潮湿温暖。

秋叶白看了看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她方才摔下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吓,竟未及运功提气,在摔下来的时候为防止自己撞上那肩舆头破血流,便运足了十成功力打算一掌击破那肩舆,然后借反向之力,脱离危险,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那肩舆下面的地面竟然是空的。

待她发xiàn

那里堆满了那架肩舆的残骸还有土层,几乎把洞口全部都封住了,便放弃了从原路出去的念头

常年在江湖里打混,秋叶白习惯性地迅速勘察周围的环境,判断自己的处境,正打算顺着那穴道往前勘探一番,看看是否有其他的出路。

但是刚走了两步,她就觉得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软中有硬。

秋叶白混过江湖,手上也沾过血,所以立kè

判断出那是一具人体。

她低头看着地面上被尘土和红纱盖住的人形物,忽然间记了起来,自己砸下去的时候,似乎……那些人称的殿下就在那肩舆里,她看着那些人都是飞花摘叶踏雪无痕的高手,那位不知什么来头的殿下难道却没逃开跟着她一块下洞了么?

她蹲了下去,看了看那露在红纱外面的一截手臂,只觉得那只手臂白莹莹仿佛能在黑暗中发光一般。

想来应当是个女子吧,也不知dào

怎么样了。

她伸出手触上那手臂,瞬间手上颤了颤——冷!

秋叶白颦眉,那分明是死人尸体才有的温度,自己摔下来应当没有多久,这女子竟然已经死透了么?

莫非是自己把她砸死的?

秋叶白这么一想,忽然心中生出些不安来,她手上从来没有无辜者的血,这位不知是何人,虽然方才手段诡异可怖,但方才到底没有对她出过手。

她想了想,还是把那红衣女子周围的尘土和压在对方身上的那些残骸碎渣的全部都清理掉,打算给那女子再仔细把把脉,看能不能还有救。

等着秋叶白把覆在对方脸上的红纱取下时,瞬间就觉得自己心头蓦地一撞。

迷离的光线中,一张白皙的面容静静地浮现在空气里,肤光如玉,昏暗中仿佛都带着淡淡光芒,秀逸修长的眉染了青黛斜斜地扬起,一双修长的眸子半阖着,就像是丹青圣手用最细致的笔和沉香墨细细地勾绘而出,线条深邃又柔和,眼尾极长,向上挑起。

孔雀翎般的睫羽长而微翘在细白的皮肤上烙印下神mì

的阴影,飞眉修眸,丹青水墨画一般写意风流,眼角下一点红痣,像是细小的暗红宝石。

玉雕刻一般的鼻梁,比寻常人都要高挺,薄而精致的唇静静和抿着,带着一点子血樱的柔粉。

秋叶白有一瞬间的恍惚,总觉得自己面前是一尊非人的玉雕,美,却美得脆弱精致而诡谲非常,带着一种不属于人世的诡气,让人感觉呼吸都沉重。

她忽然想起一段话来,有些人的脸即使几十年后,都让人会记得清清楚楚,不管对方赐给你的是痛苦还是愉悦,不管多少年不曾看见,都仿佛永不退色,他的眉梢眼角都刻入神经最深一处,想起来,在最敏感而细微的知觉之上,战栗让你永不可忘。

她正出神,那玉雕美人忽然间睁开了眸子,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寻常人昏迷中睁开眸子,都是要眨了一眨,如秋叶白这般在瞬间看见原本的尸体瞬间睁开眼,都会吓得心脏要骤停。

但对于秋叶白而言,却觉得自己心脏不是骤停,而是这么近距离地瞬间看见那一双眼睛,仿佛一下子心脏就被一双冰凉的手一把捏住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瞳,黑色诡异地几乎占据了眼睛的三分之二,极为黑沉的色泽,几乎看不到瞳孔,就像人世间最深的深渊,或者暗不见底,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

仿佛无机质的不属于人间的生物才拥有。

随后那双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极轻的笑意,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幽暗与远离人间的冰冷全部都退却,一团血色深红绽放开——欲海无涯,欢喜佛笑,魅相入魔,风华绝代。

那眼下的一点朱砂,便是最艳的血,最媚的骨,勾动最糜烂的欲望。

秋叶白只觉得呼吸一下子就不属于自己了,或者说瞬间触电一般,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脏瞬间传来麻痹的感觉,背脊一阵酥麻。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在开眼闭眼之间,一颦一笑之间,有这般巨大诡异的反差,藏秀含蕴邪妄非常,竟然全然想沉醉在那双眸中,在这潮湿而糜烂的欲望中,欲生欲死。

欲……

秋叶白的身子忽然莫名僵住,常年混迹江湖和她身为女子天生敏锐的直觉忽然叫嚣着危险,这直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惊愕地发xiàn

自己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骑到了那绝代美人身上,伏着身子,然后自己扯开了衣领,把一截雪白的脖子送到了对方精巧的菱唇下。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姿势,不管是男女交欢的角度,还是——死亡的角度而言。

“操!”对自己诡异状态的恐惧感,瞬间让秋叶白一下子弹开来去,直到背脊撞上坚硬的岩石,痛感才让她瞬间喘着粗气彻dǐ

清醒过来,劫后余生,让她完全忘却自己保持的优雅风流形象,涨红了脸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啧……差一点,小虫子,你还真是敏锐啊。”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带着一丝危险慵懒的沙哑。若来自地底深渊。

------题外话------

么么哒~各位,公主殿下正面出来鸟~后面好些应该都是殿下和四少jq四射的戏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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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勾魂摄魄

“啧……差一点,小虫子,你还真是敏锐啊。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带着一丝危险慵懒的沙哑。

秋叶白一愣,有些狼狈地抬起头看去,正巧见着那风华绝代的美人伸出舌尖,颇为惋惜地舔了下嫣红唇角,一点子水色沾染在薄唇上,滟涟异常。

她莫名其奇妙地口干舌燥起来,随后她狠狠捏了一把自己大腿,眯起眸子盯着对方,忽然忍不住挑眉,错愕地睁大了眸子:“摄……摄国殿下!”

原来那些怪异的恶鬼们扛着的居然是这一位,怪不得方才那什么控鹤监屠戮的场面那么变态!

真是冤家路窄!

她心中只觉得一万草泥马奔腾而过,沾上这位殿下的事就没好事!

美人轻轻地笑了一下:“看样子,你还记得本宫,真是不太妙呢。”

秋叶白看着对方唇角的笑容,慵懒,轻渺,带着点魅惑勾引,颠倒众生,偏生与他笑容不同,那幽异眼眸却异样专注地看着她,幽黑得像能囚禁人灵魂的镜子,矛盾诡谲到极点,却莫名地让人她只觉得在那目光下心脏莫名奇妙地又是一阵麻痹感,手脚酥软。

身体控zhì

不住地一摇,扭伤的脚腕瞬间传来痛感,恰到好处的让秋叶白瞬间保持了灵台的清明,她颦起眉,慢慢退后一步,垂下眸子不去看对方,冷笑一声:“是啊,不太妙,就算叶白记性不好,殿下也不会放过我吧,毕竟——。”

她顿了顿,冷道:“秘密被第二个人知dào

了,就不再称之为秘密了。”

何况是当一个人拥有无上的权势时,秘密就会成为他的弱点,面对弱点,如果不能消除掉,那就让所有知dào

弱点的人成为死人,只有死人才是永恒的保密者。

而她自己,很不幸地在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作为一个倒霉路人甲,被牵连进那一场香艳的刺杀里,看见了妖魔吞食猎杀者的场面,也同时撞破了妖魔保守的秘密。

看见秋叶白极为忌惮地避开正视自己的面容,而没有再露出常人脸上那种惊艳和痴迷,红衣美人仿佛觉得有趣一般,唇角笑意更深,声音也愈发喑哑低柔:“呵,本宫倒是很好奇,这三年你蛰伏着是为何,如今杜家或者说秋家终于忍不住了么?”

秋叶白听着那把声音低醇微哑,轻笑起来的时候连空气仿佛都充满了奇异暧昧粘腻,若远若近,仿佛情人就在耳边轻喃低语一般,撩动着人心底的欲念。

她忍不住颦眉,又退了一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淡漠地道:“殿下不必拿话套我,我若说三年前我根本就不知dào

那夜的人是你,或者说根本不知dào

与我动手,要置我于死地的人身份就是当今的摄国公主,更不知dào

倾国倾国的摄国公主百里初殿下原是个男儿身,我只是数月前被家母召回京城,与殿下无意在长街相遇之后,才完整的知dào

了殿下的秘密,亦从未告知过任何人,不知殿下信否。”

她喜欢说实话,哪怕对方并不相信。

但她也并不在乎对方是否相信。

空气里沉静下去,寂静一片,对方没有回答,但是她却觉得呼吸有些凝滞,空气里充满了怪异的压迫感。

许久,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呵……秋家四少爷,本宫如今失血过多,动弹不得,你可杀了本宫去向他们领功,不必这般煞费心机的隐瞒。”

百里初此刻声音低柔,若极好的沉酒散发出的香气,让人闻之心头酥熏,若不是她三年前领教过对方的手段,又刚刚亲眼目睹了控鹤监和他屠戮敌人的血腥场面,只怕都会迷失在这一把奇异迷人的声音里,任他予取予求。

这种仅仅凭借容貌眼神和声音就能控zhì

人意志的人,是极为可怕的,更何况对方手上还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和非同常人的心智,这种人最缺乏的就是同情心,而最不缺的就是多疑。

所以——对于这种人,要么根本就从不为敌,既然已经为敌了,就死磕到底。

秋叶白照样不去看他的脸,只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冷淡地道:“第一,我背后除了我的影子没有任何人,信不信由你;第二,殿下不必再对我用摄魂之术,尤其是您刚才试图在我脖子上开个血口子之后,不若就省下你卖笑的力qì

,反正一时半会你的人也下不来,咱们可以完成三年前没有完成的事,不管谁最后能活着出去,都算公平。”

能这么勾魂摄魄,这位殿下除了容貌之外身上必是怀有强悍邪术的,不去看对方的眼就好。

‘卖笑’两个字一出,空气里的暧昧感迷离感仿佛瞬间被什么冻结起来,随后彻dǐ

消散,一股子极阴寒的气息立kè

蒸腾起来。

“卖笑——你还真是有胆色。”百里初看着她,大而眼尾细长上挑的精致眸子眯起来,形成一种妩媚到狰狞的弧度。

秋叶白捡起一根摔岔了的粗大木棍掂了掂,朝他走了过去,微笑:“看来初殿下不卖笑的时候,还是很像个男人的么。”

反正都撕破脸了,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在这个对方的痛脚上多踩几脚。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霎那间降到冰点,百里初没有说话,那占据了眼眸三分之二的漆黑眼瞳盯着秋叶白,眨都不眨,幽幽沉沉,眼中仿佛笼上一层黑雾,惊悚而让人不寒而栗。

秋叶白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像某种恐怖而强dà

生物的无机质眼瞳盯着的感觉又来了,她警惕而小心地靠近对方,防备着对方的偷袭。

当年交手的时候,她就是掉在他身上,被他那张脸蛊惑了,以至于对方雷霆万钧的一掌朝她天灵盖击下来的时候,她还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或者说直勾勾地盯着他光裸的胸部,傻乎乎地可惜这样的尤物胸前却是一马平川,若不是她的身体被训练得比脑子反应快,只怕今日就不能站在这里。

但是百里初忽然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竟是一副全然没看到她手中举起的棍子的模样躺在那里。

秋叶白一愣,随后眼底寒光一闪,足尖忽然一点一踢,一颗石头瞬间朝着他胸口天池大穴击出,只等着他闪避的那一刻,她手上的木棍就直接跟上击碎对方的天灵盖,就算一击未得手,也会重伤对方。

但是没有想到,那一颗石子竟然直撞上百里初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精致的面孔上因为剧痛呈现出瞬间扭曲来,随后便再无声息。

秋叶白看着他似乎昏过去了的样子,微微颦眉,对方的身手她是见识过的,虽然她能看得出他摔下去也受伤了,但是不该会这般不堪一击。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警惕地慢慢靠近,随后拿起手中棍子戳了戳对方,这么一戳,百里初没有动静,但是棍子上的木刺就带下来了一片红纱,随后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她一愣,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他肩头上那穿刺而出的黑色木刺,红纱上都是凝结了的大片血液,看样子不知dào

他的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多被木刺刺穿的伤口。

确认对方是受了重伤,秋叶白松了一口气,她走到百里初的身边蹲下,迟疑了片刻,随后慢慢地翻起他的肩头,果然看见一只粗大的木刺从后肩穿过,比起前面的细长木刺,百里初背后扎进去的几乎就是木棍,伤口狰狞之极。

秋叶白心中庆幸,还好她人品好,没这个变态那么倒霉,掉下来被碎掉的肩舆残骸扎了个对穿。

她捉想了想,就低头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这位殿下身上应该有些腰牌之类的东西,外头只怕都是他的人马或者来寻人的羽林卫,她拿了那东西,逃出去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她一边掏摸,一边暗自嘀咕:“啧,看着跟只白斩鸡似的,不想摸起来倒是很有料。”

他胸部腰腹的线条起伏,相当的结实。

不一会,她摸到一块硬质的牌子,掏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块印着摄国二字的黄金令牌,她正满yì

地塞进怀里,但是下一刻,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下意识地往百里初的脸上瞟了一眼,瞬间撞进一双精致却幽深漆黑得异常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里诡谲的雾气仿佛瞬间就蔓延了出来,让秋叶白脑中一空,觉得周围颜色都黯了一黯。

她心中暗叫不妙,正要退开,却发xiàn

自己身体莫名其妙地动弹不得。

而面前原本躺着的人则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她,露出一个优美而阴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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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笑惊魂

一笑惊魂,莫过如此……

秋叶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他先慢条斯理地指尖微微运气,然后手法熟练地封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伸手握住了插入他后肩的那碎木棍子,轻巧干脆地一拔。

“嗤。”血色飞溅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流淌而出的大片血色,露出了还算满yì

的轻笑:“嗯,浪费得不多。”

秋叶白跟看鬼似的看着他那一系列流畅利落,甚至堪称优雅的动作,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人难道没有神经么,完全不会觉得疼?

那插进他肩头的可不是刀,拔出来利落,而是带着参差不齐的尖锐木刺的断口,若是在后世,起码也得进行外科手术是才能动手拔除,这个人居然跟把萝卜似地揪住断木随便地一抽就抽了出来,她几乎都能看见拔出来那木棍上带出来的血肉。

恶——!

秋叶白并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但是她见惯了都是对别人狠的,人对别人有多狠都不稀奇,但是面前这位,明显是对他自己也狠的那类。

师傅说过,她的眼界、武艺和情智都已是上等,游走江湖,全可保一世平安,游刃有余,可将藏剑阁发扬光大,若真的生为男子入朝为官,也能避开明枪暗箭成就一番功名,到老也可声名不堕,寻常人不是对手。

但是有一种人,如果遇到,必要绕道而行,不可为友,更不要为敌。

那就是不把自己当人的人,才是这个世上最不可捉摸又最残酷的人,他们是没有底线的。

很明显面前这位就是不把自己当人的。

她有点倒霉,明显,最上策的绕道走不成,而她更不认为在自己才试图把他那颗漂亮得不像人的脑袋敲爆出脑浆之后,这位行事阴狠乖戾又毒辣的殿下还会把她当朋友。

很明显,那几下子点穴止血还是有效的,百里初肩头上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虽然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但是神色极为淡然,随后,他看向一边蹲着却动弹不得的秋叶白,也不知在打量什么。

他不使用魅术看人的时候,本来就占据了眼睛三分之二的眼瞳更微微放大,显得眼睛异常的诡冷,虽然漂亮,却带着十足十的非人生物的感觉,仿佛能看到你的心底最深之处。

秋叶白被他看得有点发麻,强自镇定下来,脑子里一边高速运作寻思逃脱的方法,一边冷冷地道:“殿下的摄魂之术果然厉害!”

百里初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只漫不经心地凑到她面前,轻嗅了一下,随后微微颦眉,伸出嫣红的舌尖轻舔了下他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干裂唇角:“嗯,体味干净,没有任何浑浊的味道。”

秋叶白再坚强的神经,此刻瞬间也瞬间惊悚起来。

妈蛋啊,这种此肉看起来还算可口,虽然不算美味,但是也勉强能填肚子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她不会那么恰好碰到一个吃人肉的上层变态了吧!

即使在后世那样高度文明和发达的社会,还有不少食人狂热爱好者,何况是在这种还有‘菜人’“两脚羊”存zài

的古代,虽然中原地区文明已经是相当发达,可是作为特权贵族中吃腻了山珍海味,喜欢吃‘蒸人肉’的禽兽也不是没有的。

特别是生在最容易心理扭曲的皇家之中,出这么一两个奇葩变态也不奇怪。

“小虫子,你还是处子之身,从来没有碰过女人吧。”百里初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起来。

秋叶白心中警铃大作,没碰过女人?难道碰过女人就不干净了?

她立kè

讥诮地笑道:“初殿下是在说笑么,在下今年已满十八,十四岁就开荤了,至今御女无数,莫非殿下还没开荤,不过也难怪。”

说着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百里初的下半身。

百里初却并没有被她刻意的讥讽而激怒,而是挑眉看她,他如墨线细细勾勒过的精致眼角挑起一个魅惑的弧度:“是么,那让本宫检查一下就是了。”

秋叶白正被他那笑电得心脏又麻痹了一下,下一刻就看见他伸出手来直接朝她胯下摸去,她瞬间惊得差点栽到,虽然无法动弹,立kè

一脸沉重地道:“我撒谎了,殿下说得对,我没有抱过女人,没有!”

虽然不知dào

他是属狗的,还是瞎猜,但是她确实没抱女人,虽然她很想抱,但是奈何她娘生她的时候少生了一副男人传宗接代的物事。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随后仔细地在他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仿佛摸到了什么脏东西。

秋叶白咬牙:“……你根本都没有摸到好吗?”

百里初看向她,凉薄地道:“你很想让本宫摸么,摸过的人如今都成灰了。”

秋叶白微笑保持沉默:“……。”

不,她一点都不想。

百里初伸出指尖在秋叶白的肩膀上一戳,秋叶白就不受控zhì

地一下靠坐在土壁上,随后她便看见百里初慢条斯理地起身了,然后走近她,慢慢俯下他修长的身子。

秋叶白心中暗觉不妙,卧槽,这是要开始享用了么?他是会先放血还是剃肉?

“你要干什么!”

百里初伸出手停在她的衣襟上,正要扯开,却忽然停住了手,转眼看了他自己的左臂,微微颦眉。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又微微瞪大了眼,百里初的左胳膊靠肩膀处塌了下去,明显是脱臼了,而这个家伙刚才居然一直没有发xiàn

他胳膊脱臼了,不觉得痛?!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转过脸,随后他伸出右手扶住左边胳膊往上利落干脆地一推,“啪擦”一声,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接拼的声音瞬间响起。

然后他看向她,微微一笑,魅色微凉:“不好意思,久等了。”仿佛刚才是在帮别人接胳膊,而不是他自己。

秋叶白面无人色地看着他,无力地干笑两声:“初殿下,果然利落人啊。”

她背后早就冷汗如雨,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喊,这个是变态,这个绝对是超级大变态啊!

“习惯了,自然就利落了。”百里初微笑道,随后从他的后腰摸出一把极为精致的宝石小刀。

“一会会有点疼,不必介怀。”

秋叶白:“……。”

见过杀猪的人温柔地对猪说,别怕,一会就不疼了的感觉么。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头猪,他是那个杀猪的。

如果他干脆利落,面目狰狞凶狠地直接跟着她要打要杀,她倒是丝毫不惧,现在这种完全不符合她看见他杀人时候那种残酷利落作风的温柔谈话,简直诡异变态到让她有浑身发抖的冲动。

这表示着,这事儿绝对不是一刀就能解决的,必定有问题。

直到百里初冰凉的指尖扯开了她的衣襟,秋叶白瞬间才想起一个大问题——她致命的秘密也要曝光了!

她一惊,想说点什么立kè

转移百里初的注意力,但是百里初却在让她露出脖子和锁骨之后,停住了手,然后那双让人毛骨悚然的漂亮眼眸微微眯起,停在了她的脖子上,随后露出了一个近乎满yì

的冰凉的掠食者才会有的笑容。

秋叶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手上的利刃一挥,她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感觉脖子上一凉,仿佛有什么炽热的东西流淌了出来。

但是……

她明显地感觉到方才那一刀的深度根本不足以割破她的动脉,她还怔然之间,忽然一道修长庞大的阴影覆了上来,随后她瞬间觉得自己被人抱住了,然后男子身体混合熏香和血腥的气息一下子填满了鼻尖,脖子上传来麻痒湿润的感觉。

秋叶白梭然瞪大眼——

百里初把脸伏在她雪白的脖子,精致的薄唇毫不客气地近乎粗暴地狠狠地吸吮上她的脖子。

男人修长结实的腿嵌在她的腿间,他冰凉结实的胸膛紧紧地压在她的胸口,以一种交欢的姿态牢牢将她压在土墙上。

空气里瞬间蒸腾起一种混着血腥味的糜烂的香气,伴随他濡湿粗粝的舌尖在她脖子上的移动和吮吸,让她浑身不可自抑战栗,血液迅速地循环起来。

------题外话------

此文非魔幻风格~不会有吸血鬼也没有吸血僵尸等物体乱入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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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魅色

潮湿的呼吸喷在细腻的肌肤上,尖利和柔软交替滑过她敏感颈项的伤口,啃噬与侵蚀着神经的末梢,带着细微的痛和愉悦,脉搏疯狂地跳动着。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空气里蒸腾着男人身上的种混合着血腥味的糜烂的、魅惑的气息仿佛某种毒一般让人眼神迷离,思维混乱。

秋叶白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快爆了,喘息着,迷迷糊糊地看着黑糊糊的土墙,只觉得自己浑身酥麻,任由对方予取予求,随着血液的流失,危险的快感麻痹了所有的神智。

“嗯……。”

狭窄昏暗而而潮湿的空间里传来低低的柔软呢喃。

那一声满是媚气柔软的声音瞬间如一只尖利的针扎在她昏沉的脑中,驱散了那些腐糜魅惑的味道,她梭然瞪大了眼,刚才那个……那发出爽得不得了的呻吟的家伙是她自己?

她瞬间脑子清醒了过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最后变得通红。

往日里身边的红颜知己们被她调戏时候,偶尔会发出这种声音,但是——好歹是调情啊,不是现在被变态压在这里当作“食物”吸血!

秋叶白咬牙试图动了动,身上正在享用‘美食’的强dà

掠食者似乎察觉了爪子下小猎物的不乖,扣住她纤细腰肢的手不耐烦地狠狠一勒,差点把她肋得呼吸不过来,随后那种昏暗的糜烂的血腥香气又再度缠绕上来,伴随着掠夺者暧昧的姿态和颈项间充满侵略性的舔舐、甚至冰凉呼吸无一不吞噬着她的神智。

昏天黑地。

过了不知多久,享用完美食的掠食者终于支起身子来,魇足地舔了舔唇,随后扫了一眼半躺着的秋叶白,直接对上她漆黑的眸子,百里初的动作动了动,似觉得有趣地弯起唇角。

“你倒是第一个清醒得这么快的。”

随后,他微微躬身对着她看,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怎么,不舒服么?”

秋叶白看着他冷笑:“等你也被当成食物吸血的时候再来感受下我舒服不舒服吧,殿下!”

百里初精致眼角挑起一个妖异弧度,凉薄地轻笑:“是么,刚才叫得那么淫荡,如今不记得了么。”

“你——他奶奶的使了魅术!”她秀美的脸孔瞬间涨得通红,又恼又羞,偏生他只那么一笑,魅色顿生,又让人觉得尾椎酥麻,方才那种暧昧的情形瞬间爬上脑海。

这妖魔修为太高,脸看不得,身上闻不得,只要他愿意,太容易蛊惑人的神智,连她这般处子都动了情欲,而欲念一动,血液就会加快流淌。

秋叶白垂下眸子,压下心中的恼恨与惊惧,冷静地道:“不知殿下为何没有立kè

要了我的的命?”

百里初看着面前俊美年轻人脸上虽还有被他气息蛊惑后情欲未退的迷离绯色,但是已经迅速地镇定下来,他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懒懒地靠在土壁上,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轻笑:“不着急,会的。”

说着他又伸出鲜红的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下他沾染着血色的精致嘴唇。

那掠食者一般阴冷诡吊的目光让秋叶白不寒而栗,随后眼底冷光一闪,若是她判断没错,在救援到来之前,至少还有好几个时辰,他不会杀她,如此,她就有机会脱身。

她目光落在看似闭目养神的百里初身上,忽然发xiàn

他脸色似乎都略微恢复了一些,不再如刚才那般苍白如死人,愈发显得眉目滟潋,她微微颦眉,想起之前她触碰过他的手腕,他的身体也曾压在她的身上,那种温度,非常奇怪,绝非正常人能有的体温。

正常人的体温到了这么冷,一般都是濒临死亡,或者已经死亡。

也就是说百里初的体温,是尸温。

但他却没有死!

而且此人到底练了什么邪术,竟然要饮用人血?

直饮血,并不能补充人体失去的血液,这种道理,哪怕是如今这个时代的人也是明白的。

江湖上似乎也有邪教门派会放人血练功,但是要么是做什么药引,要么纯粹就是为了故弄玄虚地恫吓。

秋叶白脑子里高速地转动着,但是并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来,而与此同时,忽然间离他们不远的洞口开始往下落土。

起初秋叶白一惊,对方居然已经这么快就挖掘下来了,但是下一刻,她发xiàn

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连他们坐着的这一块地方都开始落土了,而且落的土块越来越大。

她忽然闹脑间灵光一闪,脸色微变:“不好,洞口要坍塌了!”

春雨霏,土层本就松软,而此处曾经被人盗掘,又遭受方才巨大的冲击,必定不稳。

百里初站了起来,看了那洞口片刻,随后又低头看了眼秋叶白,微微颦眉。

秋叶白看着他的表情,唇角一抽:“……怎么,殿下打算放弃我这个食物了么?”

这厮一脸这个破馒头要不要带走的表情让她很有点想一脚踩在他脸上的冲动。

百里初讥诮地看了她一眼,那眸光幽幽深深,让秋叶白身上一冷,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肩头,指尖微微用力,也不知他怎么动作地,她只感觉瞬间打了个寒颤,然后便四肢都传来暖流,身上一松。

百里初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地道深处走去了,秋叶白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看着手上干涸的血渍,眸底闪过一丝寒色,随后不动声色地一边跟上去,一边将袖底剑出了鞘。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沦为他人口粮。

没走多远,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轰隆”声,那原本还透出光线的洞穴彻dǐ

坍塌,封死,一股子泥烟味涌了过来,地道的光线更暗了。

百里初似乎颇为厌恶那些味道,明显加快了步伐,秋叶白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见他优雅灵活异常,仿佛全然料到何处有岩石突起或者别的障碍,走在这坑坑洼洼的崎岖地道里,竟如履平地,几乎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她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人是属蝙蝠的么?

也不知走了多久,空气里越来越潮湿,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也越来越热,秋叶白走得一身汗,春日里还有料峭寒意,所以她穿的春衫并不算太薄,而如今这热度明显已经逼近炎夏。

她只觉得呼吸渐渐有些不顺畅,终至忍不住扶着一块潮湿的岩石停下,但是她停下脚步的一瞬间,百里初仿佛后脑也长了眼睛似地停了下来。

秋叶白心底暗自骂了一声,这变态真是敏锐得不像人,完全让她无法趁机脱离他的监视范围。

“我走不动了,太热了,秋山有地热,若是贸然乱闯,只怕会被烫熟!”

百里初转过脸,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走。”

秋叶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眼前一花,等到她反应过来才发xiàn

自己像货物一样被人夹在了腋下。

“放本公子下来,你不是有洁癖么!”她瞬间又恼又无奈。

她的身高在女子之中属于相当高的,和寻常青年差不多,但是位‘公主’殿下却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明明看着纤细的身子,贴近了才知dào

对方身材的矫健,这种明显的男女差异让她相当的——郁闷。

百里初冷淡地道:“糊口之食,虽然不甚干净,但暂不必计较。”

秋叶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眼神阴郁,这个混蛋!

你才不干净,你全家都不干净!

走了没多久,百里初停了脚步,随意地将她一放,便往前方而去。

秋叶白站稳了,眼前一亮,面前陡然开阔起来,十米见方左右,一处极为温热的泉眼正在袅袅冒着轻烟。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水看起来极为清澈,走了颇久,口渴得不行,她低头舀水喝了几口,却忽然听见水声,她抬头一看,瞬间睁大了眸子,声音忍不住颤了颤,咬牙切齿:“公主殿下,你他娘的在做什么!”

百里初微微侧过脸,看着她,轻佻地弯起唇角:“沐浴。”

原来他早就直接除了衣衫,径自走进了温泉之中,温润的水气蒸腾起来,柔和他眼底的无垠的诡吊幽色,愈发地显得他容貌灼灼如妖华,魅色横生,宽肩窄腰,肌肤莹润宛如顶尖儿的白玉,胸部肌肉线条性感,优美流畅,腹部肌理分明性感……再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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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吸干你

再往下……

什么都没有!

美人半身已经入水,烟雾模糊……

秋叶白盯着他的浸在水里的下半身,莫名其妙地心底生出一丝遗憾来。

看着他冰冷妖异的黑瞳里闪过讥诮,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却掩不住脸上蒸腾起热气,她面无表情地暗嗤。

遗憾什么,绿竹楼中什么美人她没见过,这厮虽算得极品,皮肤好,却也是个要人命的变态。

秋叶白想起自己刚才喝了他的洗澡水,顿时心头郁结,讥诮地弯起唇角:“公主殿下,瞧着您如此习惯在人前宽衣解带,您控鹤监监卫三千,莫不是个幌子,怕是宫女多娇娥,您金屋藏娇,惯做了那些风月之事。”

此言一出,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一股子阴冷的气息袭来,那种被非人生物盯着的危险诡吊感觉让秋叶白下意识握紧了袖底剑。

百里初却忽然转回头,优雅地靠在池子边,闭着眸子,慵懒地道:“女子……若你是个女子,早已成了一具干尸,你该庆幸的。”

他的声音幽凉沙哑,只是那微微拖长的尾音,幽幽冷冷,让人莫名地心中一寒,竟似无限杀意在其间。

秋叶白身姿一僵,不动声色地道:“女子如水,或清澈透洁,或温香柔媚,更是孕育生命传承者,殿下便是好那分桃断袖,也当怜香惜玉才是。”

“呵……。”那背对着她的妖魔轻笑了一下,并未曾答话。

她看着他印照子在墙壁上的影子,被那些剔透的钟乳石折射出的光幻化阴幽叵测的形状。

分明炽热如夏,她却忽觉得莫名阴冷。

秋叶白眸底闪过阴郁之色,垂下眸子,下意识地微微拢了拢衣襟。

不管这位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殿下到底为何对女子抱有如此偏见不喜,甚至可以说杀意,对她而言,此刻就必须更为小心。

秋叶白寻了个泉眼出处,喝了些水,看着那水潺潺地冒出往百里初所在的地方流去,她眼底闪过一丝憾色,此次出行,竟未带防身的药物,否则在这里下一点,要放倒百里初那变态不过片刻之事。

百里初似乎有极大的洁癖,竟丝毫不顾虑他肩膀和后背那些狰狞的伤口,在这温泉池子里一泡就是一个时辰。

秋叶白热得难受,却不敢丝毫懈怠,只谨慎地寻了一处稍微远离那些蒸腾热气,又可观见三面的墙角处坐下,闭目运气十二周天,放空灵台,调息将养。

没有人知dào

,他们什么时候获救,更不知dào

,那个妖魔什么时候会再次放光了她的血。

方才那一次的交手,他重伤,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制住了她,那个男人已经成功证明他非人可及一般的身手。

她和他就像是被关入笼子的兽,只是她是猎物,他是掠食者,但是,掠食者不从代表就是能活到最后的那个。

这一调息,便不知过了多久,秋叶白的忽觉灵台一动,四周虽然安静异常,但是……也太安静了。

她梭然警惕地睁开眸子,看向池中,竟发xiàn

百里初还浸在池子里,心中暗自起疑,不管是什么人,受了那样重的伤,又沾染了水,必定会引发感染,高烧不退,但是百里初却全若无事之人。

难不成那泉水是什么疗伤圣水?

秋叶白微微颦眉,忽然觉有些不对,凝神看去,待看清那池子里的情形,瞬间悚然地瞪大了眸子。

那……

那是什么东西!

借着那些钟乳石散发出来的光,她清晰地看见了百里初侧对着她,赤裸着性感白皙的上半身浸在池子里,破坏了他完美上半身的伤口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着。

仔细看去,竟然是一条手指粗细赤红色诡异双头蛇,那蛇形容狰狞,头部竟有鳞片突起宛如龙犄角,邪气古怪非常!

那东西在他肩头和伤口里爬动着,翻搅着,带出一阵阵的脓血,而百里初竟仿佛全无所觉一般,面无表情,苍白僵木,远远看去,他仿佛就像一具苍白美丽的玉雕,竟是连呼吸起伏也没有,任由那东西不停地在肩头啃噬,血肉模糊,异常狰狞。

秋叶白霎那间脑子里闪过念头是——百里初已经死了,不知dào

地下钻出来的什么怪物在啃噬他的尸身。

但是长久在江湖中打滚的经验,让她迅速地沉静下来,耐着性子细细地观察起来。

这一观察,她就发xiàn

不对经了,那东西的尾巴竟然在百里初的伤口里,也就说,那东西根本就是百里初体内长出来的?!

她按捺下惊悚之感,随后又定下心细细地观察半个时辰。

那东西初看着狰狞可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xiàn

那东西吞噬舔弄的脓血愈多,百里初的脸色反而慢慢地显出一丝人气来。

她眸子里闪过异样,忽然想起早年去南疆陪师傅采药时候,曾经听过的一些关于以蛊养人的传闻,一般的苗家蛊王都在他们自己的体内养有命蛊,可驱毒避煞,那只双头蛇,莫不是百里初养的命蛊,在帮他疗伤?!

若是如此……

任何高手在疗伤时,都是最脆弱的时候。

而她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此刻正是脱离对方控zhì

的好时机。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心底迅速地形成了一个计划,随后她又观察了一会,见一切平静无异。

她眼底寒光一闪,随后足尖一点,瞬间抽出手中的袖底剑携着厉风向百里初背后狠狠刺去!

百里初对于她的瞬间暴起发难,似乎毫无所觉,竟然不闪不避开,任由秋叶白的剑尖直刺身后。

但就在她即将把剑刺入百里初后心肌肤之时,竟然无法再前进半分,她瞬间一惊,却未及抽剑,他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竟然伸向背后,直接轻巧地用两指捏住了她短剑的剑尖,而百里初甚至依旧闭着眼,没有回头。

下一刻——

“叮!”一声尖利的共振之声几乎让秋叶白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她手中的短剑瞬间变成了粉末。

秋叶白微愕,但是下一秒,她眼中瞬闪过一丝冷笑,左手结印,指尖一弹,剑碎的霎那,一道银光破风而去,径自袭向百里初受伤的肩头。

那只怪异的双头蛇正从他肩上仰起头来,下一刻,瞬间被那银光切成了两半,一只狰狞古怪的蛇头瞬间飞了出去!

“嘶!”那蛇痛极,瞬间发出一声尖利细长的嘶鸣,暗蓝色的腥臭蛇血一下子就喷向秋叶白,却被早有准bèi

的她一挥长袖挡住了飞出的毒血。

背对着她的百里初,在蛇头被砍掉一半的瞬间浑身大震,全身肌肉紧绷,随后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呜——!”

秋叶白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这便是声东击西,兵不厌诈!

随后,她立kè

就要倒退离开,却不想百里初的后脑似长了眼睛,在陡然受创之下,竟然还能一把伸出手来狠狠扣住了她纤细的脚踝,用力一扯。

秋叶白不防,竟被他扯得往地面摔去,她立kè

反应极快地一拍地面,就要借助反作用力跳起,却不想忽然眼前一花,那原本掉在地上痉挛的蛇头猛然跳起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

尖锐的剧痛瞬间传来,她大惊,低头一看,脸色瞬间一白!

哪里还有那蛇头的影子!

便是那一瞬间,那蛇头不知怎么竟钻进了她的手腕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火红的纹路!

而与此同时,一只精致修长却冰冷得宛如死人的手捏住她的下巴。

幽冷的宛如恶魔食人之前的带着三分暴戾的沙哑声音轻轻响起。

“秋叶白——你那么想让我吸干你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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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让本宫吃了你吧

那人手指修长精致,捏住她的下巴的力qì

却大得离谱,几乎生生地把她下巴捏碎!

阴狠暴虐的气息几乎逼迫得她无法呼吸。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他肩头上的那条细长腥红色的蛇降下来,几乎是凑着她的鼻尖,狰狞地对她瞬间张开獠牙,如此近距离的观看那蛇,越发地显得它狰狞怪异。

让她瞬间想起那钻进自己体内的蛇头,不免心中一颤!

但是越是生死一线时候,秋叶白却越发地冷静,她一把捏住他的手,忽略掉面前那随时一口咬上她脖子的毒蛇,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子,不急不缓道:“殿下身温如尸,却未死,以血肉饲苗疆秘蛊,若是在下没有猜错,殿下若非是身练邪功,便是中了奇毒,您失血过多,饮血不过是为了保持体温和体力,或是供养您体内的蛊蛇,您若是现在将我斩杀,只怕您身上的那条蛊蛇也支撑不了多久。”

面前的男人就算是气息再掩饰不住的狠戾,但是他那双诡吊妩媚的眸子却依旧是一片平静。

很明显她的这般冷静让百里初停下了打算生生捏碎她的动作,他的手缓缓地抚摩上她的脸颊:“秋叶白,你倒是个聪明人,聪明得让人想一点点的撕碎你。”

他的声音低柔沙哑,宛如情人的低语,只是里面意味不明的笑意,就像他的冰凉的指尖,让人只感觉到让人战栗的狰狞寒意。

秋叶白垂下眸子,放缓呼吸,淡淡道:“殿下能在这朝中多年,隐藏自己身份,叶白之智于您前不过是班门弄斧,只是以殿下之智当明白叶白不过是想求生罢了。”

在兽的面前,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哪怕你居于劣势,被对方咬住了咽喉,否则对方下一刻就会直接撕碎了你,这是狩猎的常识。

百里初身上那条腥红蛊蛇剩下的头阴冷怨毒地盯着她,蛇信子直接触在她的皮肤上,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仿佛随时就要狠狠地咬在她的脸上。

“是么,求生……呵呵,那就让本宫看看你,有没有那个价值。”他凉薄地轻笑了起来,忽然捏住了她那被断蛇头钻进去的手腕,冰冷的指尖捏上她的脉门。

一股巨大的寒意毫无预兆地瞬间冲入秋叶白的脉门,直贯她奇经八脉。

秋叶白瞬间微微睁大了眸子,随后瞬间只觉得心肺几乎瞬间被那巨大的寒气笼罩,她几乎看见自己的皮肤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迅速僵白,结出一层白霜,全身霎那麻痹,僵寒如冰。

她忍不住呜咽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是下一刻,后心处陡然爆开一股热气,几乎宛如火山迸裂一般的炽流瞬间就直散向全身经脉,那些被冻结住的血管霎那间寒意尽褪,所有的寒气甚至立kè

被倒逼向脉门之外,直接顺着百里初的手指全数逆惯。

百里初仿佛瞬间被烫了一下,他毫无感情的幽深黑瞳孔如兽一般微竖,难得闪过一丝异色幽芒。

乍冷瞬热,秋叶白只觉得自己浑身宛如从寒冰炼狱被人霎那扔进烈焰熔炉之中,这般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受不住五脏六腑的剧痛一下子吐出一口鲜血来,那血色落在钟乳石上,竟然冒出一阵轻烟。

“呜——!”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上的血色,随后目光落在正痛得浑身发抖的秋叶白身上,他微微眯起眸子,沉思片刻,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然后一低头,狠狠地吮了上去。

秋叶白正浑身难受,忽然被人这么一抬头,一张冰冷却柔软的唇一下子就封住她的唇瓣,然后有什么滑腻冰冷的东西毫不客气将她的唇吮了一遍之后,粗暴又笨拙地去撬她的唇瓣。

她正处于彻dǐ

呆滞的状态,唇上更不设防,竟让对方瞬间长驱直入,直接掠取了唇间的柔软与湿暖,鼻息间都是掠夺者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冰凉却靡丽的香气。

直到对方过分笨拙的动作碰疼了她,秋叶白才瞬间反应过来,眼底一下闪过暴怒,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她下意识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拍在百里初的脸上。

这一次百里初不知怎么了,竟然让她得手了,被她一巴掌就甩偏了脸。

秋叶白自己也没有想到竟能得手,也楞了楞,随后就看见百里初偏过脸来,幽深的眸子盯住了秋叶白,诡异的瞳孔里的闪过了几乎可以说贪婪的目光。

在秋月白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有反应过来霎那,一下子就被对方狠狠地抓了过去,然后再次被——强吻!

“呜呜……你……混……放……。”秋叶白大怒,大力地挣扎着。

但是将她压制在怀里的百里初的力qì

几乎是大得出奇,而且很明显不耐烦怀中之人的挣扎扰了他的兴致,轻哼了一声,手指下滑扣在秋叶尾追上一按。

伴随着一股子奇异的酥麻爬上背脊,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靡丽香气忽然间浓烈,她眼前一花,身子骨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只能任由对方予取予夺。

百里初仿如饕餮在品尝人间最美味的美食一般,不放过她柔软口腔里所有的角落,直到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忍不住发出“哼哼”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很是遗憾地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舔他精致的唇瓣,把唇角上沾了到的她的血全数卷进唇里。

秋叶白看着他的小动作,唇角弧度精致曳丽,滟涟如涂朱,莫名其妙地脑海里闪过一个词——尤物。

随后,她立kè

眯起眼,眼底寒光一闪,随后毫不客气地再次狠狠一掌朝百里初受伤的肩头狠狠击去!

百里初动作极快,竟不退反进,一侧身欺近她,整个人顺势一倒,就将秋叶白压在了地面上。

“嘭!”一声闷响,秋叶白未及反应过来,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方才击出一掌,竟然将旁边的钟乳石柱击成了碎石。

这——!?

她的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隔空碎石!

百里初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秋叶白,你果然是命大,在本宫之力助下,已是打通了生死玄关,身上功力已多了百年,江湖上只怕难遇对手了。”

秋叶白错愕,生死玄关?

生者,未来之死;死者,过去之生。明生死,知往来,通玄关,得道矣。生死玄关乃是所有武学者追求的最高境界。

她陡然想起方才经受的两种极端得几乎将她撕裂的痛楚,冰火之境,短短霎那,生死之间,安然度过之后,竟然是打通了生死玄关?!

但是……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蛇蝎美人,冷笑:“殿下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打破生死玄关,轻则终生残废,重则当场身亡。,您方才不过是想惩治叶白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殿下这么说,怎么听着都像对叶白有所求。”

虽然她打通了生死玄关,但是很明显压在她身上这个妖孽,竟然能避开她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只怕修为已臻化境,而且一身淫邪功夫,让人不得不防,如今他能说出这类似要挟的话,而不是如之前轻蔑视她为蝼蚁,想来是她身上起了变化,而正是他所需yào

的。

“啧,秋叶白,你真是狡猾敏锐得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百里初轻嗤,忽然压低了身子,眼对着眼,鼻尖对着她的鼻尖,露出个堪称颠倒众生笑容:“不若,从今往后,跟着本宫,嗯?”

秋叶白警惕地眯起眸子:“为什么?”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声音温柔到惊悚的:“因为,本宫想吃了你啊,且放心,本宫会很温柔的。”

------题外话------

大家不用纠结四少好像老让公主反扑,要反过来想,公主是不是很倒霉,路过都能被四少压倒两次啊,这一次是直接被压成重伤啊,很可怜滴,这才刚开始,四少可不是会之被人骑不骑人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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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饿了

奇葩!

秋叶白想自古皇家出奇葩,她果真见识到了!

面前这位简直是奇葩和变态的完美综合体。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双线条婉转曳丽却诡吊如无机质生物的眼瞳,里面满是毫不掩饰的掠食者对猎物的兴趣,她微微地勾起了唇角:“殿下,您是想吃我的肉,还是喝我的血呢,让叶白猜猜,只怕还是叶白的血吸引了殿下的兴趣吧。”

从那火红的蛊蛇蛇头入了她的体,到她忍耐不住他骤然发难,吐血在地,最后到他突然一改洁癖,竟强行轻薄于她,不,与其说是轻薄,倒不如说他是被她唇上的那些鲜血吸引,一尝之下,证实了她体内的变化,如今才态度大变。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见身下青年竟直视他的眼瞳,不闪不避,妖异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幽光,懒懒道:“虽然本宫不那么喜欢聪明人,但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便是简单,本宫是需yào

你的血,那也是你得了本宫的命蛊之后,当付出的代价。”

秋叶白心中咯噔一下,暗咐果然猜中了,只怕蛊蛇头入体后,机缘巧合,令她如今体内的血于百里初而言有解毒或者别的什么功效,而且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顾忌着,无法将她立kè

强行放血炼药。

她挑眉道:“殿下,若叶白不肯呢?”

她素来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虽然对方轻薄让她也非常愤nù

,但是前生后世多年历练让她绝不会纠结于对已经产生的损失,事实不会因为你多么的愤nù

或者痛苦而有任何改变,要么力挽狂澜,要么另寻出路。

如今,他既然有求于她,便让她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

百里初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用指尖滑过她细腻的脸颊,声音阴魅暗哑:“你是聪明人,当知这人间种种荣华,唾手可得,若是你不愿,也无妨。”

看着百里初唇角那笑,秋叶白忽然觉得背脊一寒。

这位殿下的无谓、无妨绝对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仁慈和宽容,而是明白地宣告,他想要做的事,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拒绝而改变,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你是否应承,问一问不过是上位者习惯性地一种姿态罢了。

秋叶白太了解这种口气,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容叶白思索一二。”

百里初这一次非常‘宽容’地道:“嗯,且洗干净了,本宫不喜进食时,闻着异味。”

秋叶白:“……。”

这变态,是完全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完全生活在他无人敢忤逆的世界里么!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转头翻身就再次进入温泉,他肩头上那断了一只头的妖异蛊蛇阴毒地瞅了秋叶白一眼,随后便消失在百里初的肩头,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内侧上如奇异图腾的火红色印迹,心中翻腾无比,随后垂下眸子,掩去眼底凉色。

没有拒绝的权力么,是的,她在秋家还有牵挂,至少在没有处理好秋善宁之前,都不宜轻举妄动。

比起杀掉百里初,倒不如选择对自己最有利能得到更多的局面。

自己身上到底是带着秘密的,万一秋家那头生出变故,这位‘鬼公主’殿下,倒是一尊很好利用的大佛。

那么今日这番折腾何尝不是另外一番机遇。

一时间,不知是否达成协议的缘故,二人暂时算是勉强在这诡异的局面下各不相扰,百里初自顾自地闭目调息,竟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秋叶白再次对他下毒手。

她瞅着那人又如白玉雕刻一般动也不动,随后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衫,不说之前就出了一身汗,刚才一番打斗加上突破生死玄关,早被汗水浸湿透了,她低头一闻,一股子酸臭轰上来,瞬时脸色就变了变,她忽然明白百里初后来为什么一翻身又下温泉了。

她虽然没有百里初那么夸张的洁癖,但女儿家本就喜干净,如今这副样子实在让她难受。

但是……秋叶白警惕地瞟了眼百里初所在地,见百里初动也不动,看着又运功在疗伤,估算着他不会那么快完事,毕竟刚才疗伤时,他身上的蛊蛇也受创不小,她迟疑了片刻,便走到离开他最远的地方,除掉外衣、中衣,仅着里衣下了水。

温暖的泉水瞬间让秋叶白觉得疲惫的身子骨一下子舒服了许多,忍不住舒服地轻叹一声,随后也闭上眼开始借助温泉之力调息经脉,同时开始细细地思索出去之后的种种复杂局面的应对。

百里初浸在水中,缓缓地睁开他冰凉幽诡的眸子,看着远处袅袅雾气蒸腾而起掩盖了秋叶白虽然略显苍白却秀逸无双的面孔,显出那张秀美的面容多了几分莫测沉静来。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这小子看着年纪轻轻,倒是杀伐果决,心机敏锐深沉,秋家子弟里一个庶子竟有这般手段,呵……

真是让人期待杜家和秋家人日后的日子。

忽然不知怎么想起方才在秋叶白唇间尝到的味道,百里初修长指尖掠过唇间,精致唇角弯起诡谲弧度。

原来,这种事儿的滋味,也不是原来以为的那么难以忍受和龌龊。

他垂下眸子,阴又眸子底闪过幽幽难明的神色。

……

这一头秋叶白调息了半晌,正打算起身,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秋叶白耳边响起:“本宫倒是第一次见人浸浴着衣的。”

声音如此之近,却让人全无所觉,秋叶白一惊,身子一晃,直直地撞进一副冰凉结实的怀里。

她下意识地扶向身前人,触目所及便是男子性感而线条肌理分明的胸膛,细细的水珠从他细腻的肌肤上滚下来,正巧滴落在她的鼻尖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靡丽香气,让她身子下意识地一颤,随后定了定神,立kè

退开一步,淡淡地道:“人人各有自己的不得已,殿下当自明白。”

百里初看着面前青年人从错愕到冷静,竟不过霎那之间,他微微眯起眸子,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你身上有什么?”

秋叶白拢了拢衣襟,面无表情地道:“年幼多舛,不过一点伤罢了,只是叶白耻于露人之前。”

与其让对方猜测,倒是不如她先将话说死了。

百里初看着她身上的抗拒,眸光神色幽深莫名,随后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个近乎妖异的笑容:“但是,本宫饿了。”

秋叶白唇角一抽:“……。”

这种本殿下饿了,还不快点脱光让本殿下吃一吃的口气如此理直气壮是怎么回事?

你饿了吃老子,老子也饿了吃谁?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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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畜生

秋叶白垂下眸子,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随后,她忽然抬起手腕,就着另外一只手指上的扣着的袖底剑一划,随后抬起手腕递到百里初面前,平静地道:“殿下,请用。”

百里初原是想看着面前之人被他逼迫出慌乱不堪的样子,却不想对方竟然干脆若此,他诡吊妩媚的幽眸里闪过一丝异色,轻笑:“你倒是痛快。”

秋叶白绝对不会让他再抱着她脖子啃的,于任何意义上而言都太危险。

而百里初本这一次并没有为难她,他捏过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径自吮了上去,腥香入腹,瞬间体内的寒僵之气便仿佛瞬间消散了许多,他眼底闪过满yì

,随后眸光看向秋叶白,却见对方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亦是毫无表情,仿佛全无所觉一般。

百里初看着那高挑却纤细的身形,眼底微微闪过一丝疑色,目光落在秋叶白平坦只微有起伏的胸口。

于男子而言,面前青年虽然高挑,但是未免太过纤细了。

秋叶白心中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平静,尤其是对方的舌尖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巧地舔吮,宛如被猫儿的舌尖舔弄一般,再加上与百里初如此近的距离,近得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闻见他身上靡丽的香气,让她只觉得血脉又开始加速流动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免微微颦眉,这个变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这种近乎催情的欲望气息,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秋叶白正想着自己要不要默念金刚经,好让自己清清心,却忽然发xiàn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顿时心中一凛。

以百里初对女人的厌恶来看,他对女子身体当不会太了解,但是观其行,却又不似全然于风月一道全无所解,而控鹤监里美貌男子数不胜数,而且控鹤监中人都受他辖制,这位莫不是好些分桃断袖之事?

若是如此他对女子身体不了解,对男子也许就未必了。

如果被他看出什么来……

在没有确定他会不会因为她是的女儿身陡然翻脸或者因为秋家四女的身份生出别的什么变故来,绝不可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秋叶白眼底幽光一闪,拿定了主意,随后忽然做出一脸警惕地样子盯着百里初,声音拔高:“殿下为何一直盯着叶白身上,我应承了您奉血为药,可没答yīng

您进宫伺候,叶白身子骨虽然单薄了些,却也只欢喜女儿家的蚊香软语,于断袖一道,毫无兴趣。”

秋叶白忽然咋呼起来,外带那一脸悚然嫌弃的样子,让百里初精致上挑的眼角不太明显地抽了抽,松了唇,幽凉微微沙的声音响起:“秋叶白,管好你的嘴,嗯?”

秋叶白因着那声音的阴冷,背脊微微一麻。

看着百里初清理了唇上的血迹之后,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一身阴戾幽魅之气,仿佛所在处连光线都黯淡了。

她心底吁了一口气,到底将他的疑心给带了过去,得罪也就得罪了他罢,方才她连动手行刺的事都做了,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愁。

但下一刻,百里初忽然抬眼看过来,看着她脸上一抹微松,瞬间眯起妩诡阴魅的眸子,先停在秋叶白的喉咙上,又看向她纤细的手腕,也不知在想什么。

秋叶白心中一惊,暗骂这变态竟然敏锐多疑到这种地步,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握住手腕,微微退离一步:“殿下,就算在下应承了您,愿以血为药,但是只怕经不得您这般三番两次的频繁所用,若是不几日就成了具干尸或者日日虚弱不得行,叶白倒宁愿干干净净地去了。”

她并不掩饰自己话里的威胁之意,整天手腕上来两刀的,谁也不愿意。

百里初看向她,眸光莫测,片刻后漫不经心地道:“一月一次。”

看着百里初又闭上了眼如入定一般,她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巨石,到底,这个一月一次已经比她想象中好太多,这个男人太不可捉摸也太危险,如果可以,她不想和对方打交道。

真可惜——今日没能杀了他,否则,便是一了百了。

秋叶白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惋惜。

……

时间在各自修养之中过得极快,秋叶白也曾顺着前面的地道探查,却发xiàn

不过是盗洞,而且前面也有坍塌,堵死了去路,也只得在这地洞温泉边等候救援。

她相信,这尊大佛在这里,上头怎么着也会拼死救人的。

果然,在秋叶白小睡起来之后,就听见了来处的地道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人声。

未过多久,便听见有人惊喜地喊:“找到了!”随后匆匆地跪在百里初面前请罪。

秋叶白看了眼百里初,见他依旧闭着眸,毫无表情。

不喜、不怒、不悲、不惊。

让她微微颦眉,觉得此人果然难以揣测。

接下来的事情便也算一路顺利,来救人的人除了控鹤监的,自然还有羽林卫的大批人马。

那位殿下自然是被大惊失色的贴身近卫们护送了出去,而她这个罪魁祸也没有被为难,百里初没有发话,控鹤监的人自然不动手,而羽林卫的人也只当她是个倒霉蛋,跟着地陷一起落下地道。

到了地面之后,久候的太医们赶紧跟着摄国殿下去了行宫,秋叶白被安置在秋山一处行宫附近专门安置大臣家属的精致院落之中,一名太医竟非跟着她去看诊。

这些太医们向来是不会降尊纡贵去为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大家庶子诊治,想来是百里初的吩咐,秋叶白无奈,只道她是擦伤,无大碍,而且太困,需yào

休息,见她坚持,太医无奈,就只留下上好的伤药便走了,道是改日再来。

管院子的嬷嬷殷勤地送来换了一大桶热水和几套流云锦制的上好新男装,又让几个美貌宫女来伺候。

秋叶白全都打发她们走了,只暗嗤,原来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么,初殿下果然是大佛,对于他用的着的人,很是大手笔。

她仔细关牢了门窗,随后走到镜子前,先沾了点梳妆台上茉莉头油,指尖滑过脖子上一处有些惊悚的红肿翻起的皮肤——那是百里初划伤的地方,然后很慢很慢地开始剥,不一会那些翻起的皮肤就被她撕了下来,然后露出脖子上一道细细微肿的红痕。

秋山泉是硫磺泉,有消炎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她这样细长不深的伤口,根本不会到刚才看起来那么惊悚的地步,只是百里初的剑划破了那贴在她喉间的东西。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半个巴掌大小的肉色凸起物,那是当年师傅花了万金请江湖一流易容鬼手为她做了好些假喉结之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贴上去一个月不取都不会对皮肤有任何影响。

秋叶白叹了一声,随后将那不能再用的假喉结扔进了一边的铜炭炉里,方才开始宽衣解带,把身上那身脏破潮臭的衣衫一件件解开。

好在春日寒凉,她能穿着里衣泡温泉,还有中衣和外衣可以换,若是夏日,只怕少不得就要这么生生沤几日不肯下水,必令百里初起疑,那位殿下多疑敏锐她是见识过了。

所有的衣衫除下后,她开始拆自己身上的束胸,即使是在温泉泡浴中,她都戴着束胸,真是不舒服。

但多年江湖打滚,早已让秋叶白练就一身谨慎小心,绝对不会拿自身安危开玩笑。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雪白柔润,暗思,还好,她的胸部原本就是中等,也不是太大,否则够她受的。

等着秋叶白舒舒服服地泡完了热水澡,换了衣衫,再用太医留下的绷带仔细把喉咙缠好——如今脖子受伤,刚好是个掩护。

这一头她刚刚收拾完毕,那一头宁春也找了过来,宁春擅长追踪和医理,秋叶白丝毫不怀疑她能找到自己。

宁春一看见秋叶白,原本木讷的脸上一僵,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和秋叶白不是一辆车,却没有想到一次分离竟然会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秋叶白劫后余生,也自然少不得对自家丫头一番安慰,然后让宁春帮忙诊治了一轮,确定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宁春方才放下了心,张罗着要弄饭去给自家主子。

春日宴,足足开七日,她屈指算了算,已经过了两日,便问宁春:“对了,府上的人怎么样了,还有善宁那里怎么回的话?”

按理说也府里该找人了。

宁春闻言,脸上神色一冷,竟是闪了几分杀气出来:“六小姐就是个畜生……。”

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略隐傲然的声音:“六小姐,这就是你家兄所在之处了。”

随后便听见一道柔弱可怜的女子声音响起,似隐含哽咽与感激,令人怜惜:“多谢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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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弃子

畜牲?

秋叶白素来知dào

宁春性子烈,但能让宁春口出恶言,看来她那四妹妹还真是做了点什么破事儿。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秋叶白摸摸下巴,随后透过窗子的缝隙看向窗外,小院的门已经被人推开,那守门的嬷嬷似有点茫然,刚想拦住人,却已经被人推开。

“这是三皇子殿下,瞎了眼么!”蓝衣侍卫毫不客气地对着那嬷嬷斥道,那嬷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已经领着人进了院子,秋叶白索性打开门走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人里当中一个着深紫粉绣玉兰褙子并水蓝掐腰百褶裙的聘婷少女不正是她那六妹秋善宁又是谁,秋叶白顺着她羞涩的目光看向她身边的高大男子。

那人面若冠玉,眉目极为英挺,眉心一点朱砂痔,不但没有显得媚气,倒是更显出他丰神俊朗,颇有点天宫宝殿里玉面二郎神君的味道,一身靛蓝色流云锦绣蛟龙猎装,上好的的白玉腰带横腰而过,足踏乌云绣金靴,更显得通身的气派非凡。

秋叶白微微地眯起眸,如果方才在屋里她没听错,这位就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嫡皇子,行三,唤作百里凌宇,封号定王。

很明显,百里凌宇比一脸羞涩,明眸含泪的秋善宁更快注意到了站在门边站着的年轻人,百里凌云只见他一身精致竹叶青云锦袍,容色虽有倦色,却难掩眉目之灵气,秀逸非常,宛如雨中翠竹,偏生一身洒脱翩然气息,百里凌宇眼底微亮,随后看着秋善宁含笑道:“六小姐,屋门前这位可是你寻的兄长?”

秋善宁正一副羞涩模样,陡然听定王这么一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正正撞进一双冰凉锐利的眸子里,让她一个激灵,脸上就是一僵。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脸色变了,似笑非笑地道:“六妹,消息果然灵通。”

秋善宁看着秋叶白那如雪眸光,不知dào

为什么只觉得心底寒凉,她没有想到秋叶白没有死,但是既然没有死,她想秋叶白也不敢向她这个亲妹妹追究什么,随后她心定了定,眨眨眼,泪水如珠子一般地滚了下来:“四哥哥……太好了,你没事!”

随后她几步向前,仿佛激动之下要抓住秋叶白一般,却又谨守礼仪地在秋叶白面前三步之处站住,泪水涟涟:“自从哥哥出事,妹妹日日向佛主祈求,若是四哥哥有个三长两短,妹妹真的就不活了。”

说完便是摇摇欲坠的样子,秋善宁身边的陆嬷嬷立kè

几步上前,扶住了秋善宁,同时眼神闪烁地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陆嬷嬷那种恳求的眼神,心中讥诮地一笑,口中温然道:“都是哥哥的不是,劳妹妹挂心,如今无事,也是佛祖保佑。”

真的向佛祖祈求,秋善宁就不会有心思打扮得这般娇俏动人,楚楚可怜了。

她的目光越过秋善宁,向着定王一拱手,有礼道:“在下秋家叶白,多谢定王殿下将家妹送来。”

定王身边的侍从见秋叶白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世家子弟竟没有向自家主子行大礼,顿时恼了,正要开口叱责,却被定王抬手拦住了。

百里凌宇看着秋叶白不卑不亢,身上气度愈显飘逸洒脱,全无京城之中纨绔子弟的虚浮之气,便含笑道:“秋四少不必多礼,能遇到令妹亦是缘分,令妹与你兄妹情深,羡煞旁人,她托求本王寻你下落,如今人已经平安找回,也已经是幸事。”

秋叶白眸底兴味的幽光一闪,秋善宁托定王寻她,这可真是稀奇事,而这位皇后嫡出的亲王,居然能应秋善宁一个不打眼的庶女的请求,更是让人觉得yì

味深长。

她再次拱手,这一次面容上已经是带了感激之色:“叶白多谢定王施以援手。”

虽然把她救出地道的人是百里初那一头的人,和百里凌宇半个铜子关系都没有,但是既然这位定王已经开口,那这个顺水人情,她承也就承了罢。

秋善宁也对着定王盈盈下拜,顺带将她一截雪白的粉颈露在定王的眸下,羞怯道:“臣女多谢定王。”。

秋叶白看在眼底,唇角弯起讥诮的笑意,她这个妹妹真是心大了。

定王含笑让佳人起身,随后看向秋叶白,目光微闪,忽然含笑道:“这两日估计四少身子不爽,但是明日是春猎之日,围场有叼兽大会,四少倒是可以去看一看的。”

秋叶白身形一顿,只当看不见秋善宁对她使眼色,只含笑道:“是,蒙殿下厚爱。”

送走了定王,秋叶白便转身看向秋善宁,却见秋善宁已经转身向房内而去,秋叶白挑了挑眉,自跟了上去。

一边的宁春忽然上前跟着她,压低了声音,面无表情地道:“六小姐自您出事之后第二日,才报了五公子和七小姐那头,此后在寻您的过程中偶遇定王,便陪着定王寻了您一日半。”

宁春说话极为简练,却立kè

让秋叶白听了个清楚明白,她眼底闪过寒意,谁人不知出事的第一时间是救援最佳时机,而且秋善宁寻她是假,借着此攀附定王才是真。

她这个妹妹,确实倒是衬得起宁春给的“畜生”两个字。

秋叶白进了房,随后便看见秋善宁自顾自坐在凳子上喝茶,哪里有半分担忧的样子。

她微微眯起眸子:“六妹妹果然是令为兄刮目相看。”

秋善宁手上一僵,随后抬起头眼,冷傲地道:“秋叶白,你不用这般阴阳怪气,你不是没死么,你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和秋善京那贱人之间的协议,你身为我兄长,胳膊肘却往外拐,我若嫁得好了,自有你的好处,今日不是看着我的面子,你以为你能得定王邀请,哼!”

一边的陆嬷嬷一惊,心里苦笑,亲生兄长生死未卜,六小姐这般行事已经是偏了仁义失了亲人情分,还这么说,只怕是个人都心寒。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的眼神已经全然冷了下去,有些人当真不值得她当作亲人护着,那就只能彻dǐ

地作为棋子或利用或舍弃。

陆嬷嬷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冰凉,只道四少爷这是被六小姐伤了心,她正想开口缓和一下,却听见秋叶白淡淡地道:“六妹妹,你的婚事,已经是大夫人做了主,若是生出变故来,只怕会连累到姨娘,秋家虽然势大,但是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庶女,最好安分一点。”

秋善宁闻言,手上茶杯一抖,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秋叶白:“你,果然是我的好哥哥,若是我不应呢!”

秋善宁容貌是所有秋家女儿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且相当讨秋家家主的欢心,所以养成性子有些娇蛮,最恨别人总提起她庶女身份,尤其秋叶白还是她血缘上的哥哥这般戳她心窝子,原本心中还剩下的那点愧疚瞬间全无。

秋叶白看着她笑了:“没关系。”

说着,她往前两部,走到了秋善宁身边,手轻轻地搁在秋善宁的肩头。

秋善宁瞬间感觉肩头一震,随后一阵剧痛向全身袭去,她脸色大变,却痛得叫都叫不声,只张大了嘴,眼泪滚落下来,面容扭曲,却动弹不得。

陆嬷嬷看着秋善宁的模样,瞬间大惊,她是看不明白小姐到底怎么了,但却明白是四少爷用了手段,她再看秋叶白的模样,却发xiàn

那年轻人虽然依旧是温文尔雅含笑的样子,但是眼底的深沉莫测却让人心惊不已,这绝非寻常人能有。

“四少爷,六小姐必定是知错了,您就饶了六小姐吧,她到底是您嫡亲的妹子。”陆嬷嬷立kè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苍白地求饶。

她看着陆嬷嬷片刻,松了手,淡淡地道:“陆嬷嬷,六小姐因连着几日劳心焦虑,所以从今日起病倒了,手脚麻痹,需得在院子里静养,不见人,你可明白了?”

陆嬷嬷偷眼看了一边僵木地坐在凳子上,只能流泪,却依旧不能出声,脸色惨白得就要晕迷过去的少女,立kè

大力点头:“明白了。”

秋叶白笑了笑:“很好,一会我会请人将六妹妹带回她的院子,你陪着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宁春鄙夷地看了眼秋善宁,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陆嬷嬷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哪怕是在定王面前,她都不曾感觉到这般的畏惧,所有人都看错了四少,只怕秋家就要变天了。

出了门,秋叶白看了看四下无人,轻声吩咐宁春:“宁春,今晚传信出去,明日把焰字组在京城的人调三人进秋山。”

焰字组的人善隐匿、伏杀,宁春不由一惊:“您是……。”

她看向天边,轻笑,眸光幽凉:“明日叼兽大会,说不得什么有趣的事呢。”

她有预感,定王,可不是闲的无聊之人。

------题外话------

嘿嘿四少开始一个个收拾讨厌的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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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只黄瓜的忧伤

到了夜里,用了晚膳,看院子的嬷嬷就送来了一小匣子的药物。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秋叶白站在门口,看着那白玉雕刻成的华贵匣子,对着一脸恭敬地嬷嬷淡淡道:“替我谢谢摄国殿下。”随手给那嬷嬷一些碎银子。

那嬷嬷也不推迟,拿了赏赐,也含笑而去。

宁春接过了匣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分别倒出来尝了尝,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都是顶尖儿的活血护筋的药物,有些几乎是圣药一级,江湖上怕是天医神君那里才能有的级别,千金难求。”

秋叶白指尖抚摸过那些药物,轻笑了起来:“看来这位殿下除了难以揣测之外,还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哪。”

百里初是听到了定王的邀约,毕竟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竟然当夜就送来最好的药物,只怕是记得她脚腕受伤了,同时也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示警。

明日的叼兽大会,只怕不简单。

“既然是好东西,不用岂非浪费。”秋叶白眼底幽光一闪,笑着吩咐宁春。

宁春点点头,转身去化药去了。

——老子是四少的红萝卜的分界线——

华丽精美的宫殿里,弥漫着贵重的鹅梨香气,一只精致的青铜兽鼎搁在软榻的步踏之上,里面一汪碧水上飘荡着美丽的千重樱花花瓣。

鼎,乃国之器也,常做祭祀之用,最是神圣庄重。

深红浅紫的花瓣在这鼎里漂浮,生出一股子轻浮之气,但是最轻浮的还不是这些花瓣,而是那盛着花瓣香泉的鼎里还有一只玉足在里头懒洋洋地浸泡着。

脚趾精美,脚踝优美,宛如玉器雕成,晦暗光线中,也挡不住那只玉足仿佛会自己发出柔光的白色。

一名美貌的小太监恭敬地跪在那鼎前,小心地伸手在鼎里揉按着那只玉足,而另外一名美貌的小太监则小心地帮那玉足的主人用玉锤敲着腿。

敢用一国鼎器做泡脚盆子的除了摄国殿下,大约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送过去了?”百里初幽凉微哑的嗓音响了起来,微微拖长的尾音慵懒而悦耳。

“是。”一边端着一碟精致点心的伺候眉目纤细阴柔的俊美青年恭声道,他迟疑了片刻,轻声道:“不知殿下为何如此看重此人,只是今日回禀的嬷嬷说他接了您的恩赏,却无任何感激之色。”

百里初取了一只点心懒洋洋地送到唇里,眸光阴幽莫测地轻笑起来:“若是他感恩戴德,本宫只怕就要想着他是不是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一白一楞,他几乎没有见过殿下用这种口气提起一个人,那两日在地道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白沉吟了片刻,还是道:“殿下,属下看他形容不像寻常人家养在乡下的庶子,但是派去的人却只查到他私下在庄子附近有两个置办下来的小店,并无其他。”

越是如此,才越是值得怀疑。

百里初一边看着手里的奏章,一边在身边伺候的太监端着的盘子里拈了一枚玫瑰梅子含了,漫不经心地道:“再查就是,是人,活着,便有痕迹。”

他很期待,拿住那人把柄的话,看见那人脸上露出惊慌神色的样子。

他顿了顿,忽然抬起眼看向一白,似笑非笑地道:“一白,你可是吃醋了,若是你哪日里能看着本宫眼睛半盏茶,本宫也不会吝啬给你的赏赐,嗯?”

一白没有想到自家主子忽然抬起脸来,一下子撞进那双黑多白少诡吊的眼里,只觉得心神一寒,几乎有一种自己的精魂灵智都要被那深渊黑洞吸干的错觉,他呆滞了片刻,随后瞬间大力地抽离心神,一身冷汗地低头,努力调动内息平复血脉虚损,咬牙道:“臣不敢。”

百里初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人,忽然轻笑了起来,又含了一只青梅子进嘴里:“呵呵……不敢,是,你们都不敢。”

但是有一个人敢,这么多年,就那么一个人,让他忽然就熄了把那人吸干或者做解药的心思。

他很想看看那人能有多大胆,能让他维持多久的兴趣,也看看那人的运气能有多好。

毕竟一出生就是秋家四子,而且还是男儿身,真是幸运啊。

幸运得让人嫉妒。

不可否认的,主子心情好后后放低柔的声音很悦耳。

一白默默地想着,可是……也很让人觉得不安。

“是了,桃花鱼卷怎么还没端上来?”百里初的声音忽然变了,冷冷地道。

一名蓝衣管事太监立kè

匆忙上来,小心讨好地道:“回殿下,方才奴才见您和一白大人在谈话,所以把桃花鱼卷放在一边小炉子上热着。”

桃花鱼是极为罕见的泉水鱼,每年也就几个月有,在京城外,而且快马加鞭送来,活着的也就是那么几尾,容不得他们这些人不小心。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那一碟精致的鱼卷,眯起眸子,扎了一块进自己嘴里,随后脸色一变,忽然抬手就把那叠鱼卷给打翻在管事太监身上:“蠢,鱼卷鲜嫩,如何热得,如今味道全变!”

主子大怒,周围的太监瞬间扑通跪了一地,蓝衣大太监更是连连叩头:“殿下恕罪。”

百里初曳丽无双的面容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却笑道:“暴敛天物,本宫饿了,可听到!”

那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却诡异的愈发显得艳丽。

“是……是……。”那蓝衣太监吓得赶紧点头,摆手让人上菜。

不一会,他们面前长长地紫檀雕鱼鸟台上放了几十碟子精致的菜肴,饭菜的香气瞬间盖过了空气里的鹅梨香。

百里初闻着那味道,满yì

地眯起眼,唇角翘起个近乎温柔的弧度:“这般味道,可比什么香料都好。”

一白忽然想起若是殿下让人制了烤鸡香、烤猪香、蒸鱼香沐浴的时候撒在身上……他脸色忽然白了白。

嗯,此乃大不敬,不可多想。

百里初正优雅地用膳,忽然看见身边宠臣的面色不佳,思虑了一下,筷子掠过鸡鸭鱼肉时候停了停,然后停在素菜一栏,亲自夹起一整只腌黄瓜放在他面前,淡淡道:“赐你的。”

一白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条腌黄瓜,沉默了下去,忽然有点忧伤。

一根黄瓜——难道他连一根鸡腿都不值得么。

不过他忽然想起,主子非常善用一切诡异手段让得罪他的生不如死,其中包括就黄瓜,他瞬间觉得腌黄瓜作为食用还是不错的。

“谢主子赏。”

——老子是一白大人的忧伤黄瓜的分界线——

一根黄瓜能让忧伤,也能让人愉快,一早起来,秋叶白便看见宁春早早端进来的饭菜里有好几根水嫩的小黄瓜,春日瓜脆,最是爽口,这些黄瓜又是皇家专门作为水果种植的,她很喜欢,用了早餐,又让宁春给她装了袋,打算带去看叼兽大会的时候,做个零口。

刚刚出门,便看见定王的人已经等在门口,她爽快地道了句:“有劳了。”便上了车。

那小马车驼着她和宁春一路往秋山最大的猎场而去,走了一刻钟,便隐约看见树林稀少,场地开阔了起来,还能听见不远处野兽的咆哮夹杂着不少人的嬉笑交谈之声。

秋叶白看着前面用黄布围了起来,便晓得这就是到了围场了,她正要下车,忽然听见两道利箭破空之声夹着锐器而来,一道直取她的脑门,一道奔杀向她的后心。

------题外话------

一只黄瓜的忧伤~公主喜欢一切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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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诛心之言

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随后仿佛丝毫不曾察觉那射来的利箭一般,抬手一拍那前面的车夫:“到地方了,我们在此地下来即可……”

随后,她仿佛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转身去拿自己搁在身后的那布袋。

就是这么一拍和一转之间,竟然轻巧地避过了两只夺命的利箭,让凌厉箭锋险险地擦身而过。

但是前面赶车的车夫瞬间就倒大霉了,因他的位置高于秋叶白一些,两只箭一只擦着他脖子带出一道血光过去了,另外一道则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背后,血光四溅,车夫惨叫一声径自朝车前摔落下去。

秋叶白动作一顿,随后厉声叫了起来:“不好,有刺客!”

她用了一分内力,中气十足,声音立kè

远远地传开来去。

皇家设猎之处,自然警戒森严,除了羽林卫之外,不知多少暗卫巡逻,如今见有人这么大喝,顿时炸了窝,无数全副武装的兵卫们立kè

拔出兵器冲了出去,迅速地结成阵型将出事地方围了起来。

领头的羽林卫校尉一身甲胄,面色冷峻凌厉地走了出来,看了眼地上血色,厉喝:“是何人发xiàn

刺客的!”

秋叶白还没作声,不远处就已经有数名羽林卫围住几个拿弓箭的年轻人领着家仆走了过来,那几个人一路走一路嚣张地高声道:“哪里有什么刺客,不过是场外哥儿几个练箭的准头,这蠢物却偏从这里走过,才着了道。”

羽林卫校尉看过去,目光在那几个人华丽的猎装上一停,随后严厉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点:“原来是陈侯世子和兵部吴尚书三公子,兹事体大,若是惊扰了陛下,我等吃罪不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领头的陈侯世子看起来油头粉面,趾高气扬地拿弓指着秋叶白道:“李校尉,本世子方才已经说了,此处是大伙私下练准头的地方,谁不知dào

,我们还派人看住了周围,偏生他非要从此过,可见是个不晓事的,硬闯进来,可与我等无关。”

秋叶白打量了那几人,看着轻浮,但见他们下盘还算扎实,竟都是有些身手的。有武艺内息之人必定对周围环境都较一般人敏锐,她坐着的车是耐力极好的矮马所牵,这种马的蹄子比寻常马儿大不少,善于在颠簸的山地行走,但是都走不快,而且马脖子上还有铜质铃铛,一路叮当作响。

若说那些人没有看见这么大的慢悠悠过来的目标,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何况一路上,她没有遇见任何人阻拦。

若是寻常人侥幸不死在箭下,而是受伤,必定嚷嚷出去。

这种时候闹出事端来,只怕都会被套上惊驾的罪名,吃不了兜着走。

秋叶白垂下眸子,眼底闪过幽冷的光芒。

片刻之间,已经有羽林卫士过来低声对着那李校尉证实了陈侯世子的话。

李校尉心中暗自道了声晦气,随后看向那喊出‘刺客’二字的年轻人,见秋叶白低头沉思,便以为他胆小了,不免更不悦,只道是哪家纨绔子弟非要逞能,如今闹出事端来,才知dào

害pà



他声音严厉起来:“这位不知哪家公子,可知天子近处寻衅滋事,不管何人,都要先受三十大板,看押起来!”

此话一出,那陈侯世子脸上顿时露出轻蔑又得yì

的神态:“哎,这位秋家四少爷前两日才伺候了摄国殿下,如今身子虚着呢,哪里能受得起三十大板。”

那吴三公子也幸灾乐祸地道:“正是,可惜得很,这么点胆量都没有还如此不守规矩,得yì

忘形,只怕是殿下都不喜了,否则早就随驾伺候去了。”

那些人七嘴八舌讥讽一番,李校尉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已经隐含了轻蔑,正打算挥手让人将秋叶白绑了。

却忽然见秋叶白抬起脸来,有些遗憾地叹息了一声:“李校尉大人,非是在下不知轻重,只是定王今日着人来接在下前往围场,车夫一路行来,稳稳当当,也并不曾犹疑,在下想来许是定王殿下已经重新将围场周围布置过了,却不想如今竟然会遇上此事,殿下的人重伤,死活不知,这让在下如何向定王交代。”

定王殿下?

李校尉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事竟然牵扯到定王殿下,而周围一名副卫却是听过定王邀请之事,立kè

朝李校尉点点头。

旁边的人却是听明白了。

定王身份高贵,又是这一次春日宴的主持者,如今他的人死在这里,这不但是寻衅滋事,还是藐视皇子令。

陈候世子几个没想到秋叶白竟然一下子搬出定王来,脸色都是一变,随后怒道:“你胡说,我们从来都是在这里练箭,也没有人通知我们这里不得射箭!”

秋叶白看着李校尉,淡淡地道:“李大人,您自管请人取了车夫的腰牌去问问定王殿下,可有下令改换场地呢?”

李校尉迟疑了片刻道:“这,定王殿下如今正在主持大局,只怕不好叨扰。”

虽然这么说着,已经有羽林卫迅速地取下那车夫的腰牌悄悄地退下了。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并不再说什么,而陈侯世子和吴三公子几个见她那模样,顿时恼火异常,又在那里指桑骂槐起来,讥讽秋叶白是个娘娘腔。

这般比较之下,双方气度顿现高下,李校尉也不禁多看了秋叶白两眼,只觉得身边的年轻人身上一股清贵从容之气,让人看着便觉得心定,不免又多信了秋叶白几分,对着陈侯世子几个冷声道:“殿下口谕未到之前,还请几位不要大声喧哗,影响圣驾,我等都吃罪不起。”

陈侯世子和吴三公子几个吃了憋,只得气哼哼地闭了嘴。

一刻钟后,那拿着腰牌去围场里头的羽林卫领着一个王府侍从模样的人匆匆而来。

吴三公子顿时眼前一亮,对着秋叶白阴笑道:“哼,随口胡扯,还牵扯上皇室贵胄,你只怕三十板子都少不得了。”

其他人也冷笑起来。

秋叶白无动于衷,仿若未闻。

那羽林卫附在李校尉耳边低语几句,李校尉的目光在秋叶白身上晃过,随后落在了陈侯世子身上,冷了下去:“殿下有口谕,他昨晚已经命人重新布置了围场,周围全部化为警戒带,不许擅动武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陈侯世子瞬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惊叫:“不可能,定王殿下绝对不可能这么说!”

吴三公子也怒道:“你撒谎!”

李校尉脸色一黑,正要说话,秋叶白已经神色冷然地道:“几位,你们是在质疑李校尉欺上瞒下么?”

李校尉领的羽林卫乃是边防军调防进来的,不是京城纨绔子弟军,最是注重令行禁止,也不太与京城子弟结交,如今听得有人这样质疑自己,心中已是怒起,又听得秋叶白这么说,立kè

一惊。

欺上瞒下,假传皇子口谕可是不小的罪名。

他顿时厉声怒道:“岂有此理,尔等竖子,怎可信口而言,寻衅滋事罢了,射杀无辜之人,惊扰圣驾,罪加一等,当着六十大板,拘押待审!”

话音刚落,羽林卫们立kè

冲上去将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几人拿下!

听得秋叶白几句话就挑拨得李校尉大怒,陈侯世子气得脸色煞白,看向那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定王侍从,眼底幽光一闪:“定王殿下……。”

“定王殿下口谕就是如此。”那侍从冷冷地打断了陈侯世子,目光阴沉地扫了一眼陈侯世子和吴三公子等人,随后他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殿下昨晚新布置,也许这几位公子爷身边的人疏忽,他们并不知晓,所以才误伤人,四公子您说呢?”

那李校尉听着那侍从冰冷的声音,愤nù

的情绪也退了些,顿时有点后悔,这些到底是贵族子弟,尤其其中一人还是兵部尚书之子,他现在虽然有权责罚,但是也得罪了人,随后他犹豫地看向秋叶白,指望秋叶白能说点松话,放过此事。

秋叶白看着那侍从冰冷凌厉的目光,慢慢地笑了,笑意凉薄:“原来殿下旨意都能这么缓一缓,所有人都可以暂时不知,避开责罚,这倒是殿下的仁慈了,陛下想来一定很高兴有殿下这样仁慈的皇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那侍从,脸色一白。

这表面上是说定王仁慈,实jì

上分明是说定王殿下赏罚不明,政令不达,毫无威望,若是此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你……何出此诛心之言!”吴三公子等人脸色早已大变,他狼狈愤nù

地瞪着秋叶白,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

秋叶白神色淡淡,是啊,诛心,就是不知诛的是谁的心,既然有人让她一时不太平,那她就要让那些人长久都不太平,不好过。

那侍从阴冷地盯着秋叶白,不知在想什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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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谁人狠毒

秋叶白也不去看那吴三公子和陈侯世子等人愤nù

的脸色,只转身对着那侍从手里折扇一闪,掩唇叹道:“这位侍从官,虽然殿下如此仁爱,但是毕竟车夫到底还是因来接在下而身亡,在下还是要向殿下请罪,不知您可否带路?”

那侍从冷冷地看了秋叶白片刻,这个人是真蠢到听不出殿下的意思,还是假傻,竟然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胁迫高位者们,偏偏……让人抓不住把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那侍从终归还是阴沉转脸看向一边同样面色不佳的李校尉,只道:“定王殿下虽然仁慈,却也不非可以糊弄之人,当然不能随意让人冒犯威严,这些公子们轻狂无度,既然不尊上令,校尉大人只管按例处置也就是了。”

随后,他斜眼看了秋叶白,硬邦邦地继xù

道:“殿下忙碌,未必有空见你,且先跟奴才来就是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秋叶白从容地对着李校尉一拱手,含笑道:“那就不打扰大人办事了。”随后,她就款步跟上了那侍从。

李校尉无奈,不耐烦地一摆手让人将这些人全部都绑了拖下去行刑。

陈侯世子一边挣扎,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秋叶白,你这混蛋竟敢害我,本世子总有一天要抽了你的筋!”

其他几个世家子弟也都气急败坏,在帝驾身边被扣了这样的罪名,损了名声,日后进仕都困难,纷纷叫骂起来,但是很快被塞住了嘴拖下去。

秋叶白慢悠悠地走着,听着身后那些叫骂和人被打时发出的惨叫,因着嘴被堵住,听起来反而越发的凄厉,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那侍从见秋叶白走得缓慢,愈发的不悦,回过头来想叱责她,却正正见着她含笑望过来,不知为何顿觉那笑意分明温然,却冰凉得让人寒意入骨,他一个激灵,随后转身过去,面无表情地继xù

带路。

她见他僵硬的背影,和刻意拉开和她们的距离,唇角笑意更深,在害pà

么?

定王殿下身边的人倒也不是蠢得不可救药。

宁春落后半步慢慢地跟着,轻声道:“四少,方才那事有问题。”方才她没有伸手断了那两只箭,也是因为秋叶白早已比了手势阻挡了她的动作。

秋叶白轻笑道:“呵,那几个人背后就算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定王殿下,只怕此事里,多少都有定王殿下的影子。”

宁春一惊,压低了声音:“可是定王殿下怎么会承认了他昨晚下了那样的命令?”这不是在帮着主子么?

秋叶白狡黠地眯起妙目:“那是因为定王殿下必须认,他可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他自己。”

以她的能力,让那些箭全碎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但是她只是避开那些箭,让车夫承了箭,就是因为电光火石之间,她判断出事情有异。

那些人如果杀伤了一个大家族的庶子,此事也不会闹大,但是杀了定王的人就不一样了。

虽然只区区一个王府奴才,却会牵扯上定王的面子,而且所有人都知dào

她昨晚才被救回来,身上有伤,又怎么知dào

这条路早已经被贵族子弟们占据做了练箭之处,只怕连皇家叼兽大会在何处都不知dào



就算她这个秋家庶子是无脑傲慢之人非要硬闯此处,那么车夫却是必然知dào

此路危险的,车夫是奴才,却又是定王之人,根本不需yào

顾忌一个不打眼又没有功名在身的秋家庶子,难道他闯进此处,不怕死么?

那车夫敢走此路只有两个理由,要么就是定王想要整治秋叶白,让她受伤或者死,要么就是此处必定是安全的。

“昨日我被送回此处安歇,太医是跟了来的,所有人都在观望摄国殿下对我的态度,如果定王殿下不承认他昨夜就重新安排了布防,那就是他想整治我,那不但让人猜疑他想要对付摄国殿下,还让人猜疑他肚量很小,心思恶毒,定王殿下怎么会肯担这样的一个名声,还得罪摄国殿下?”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眸光幽凉,宁春却出了一身冷汗:“四少,定王殿下为何这么做,咱们没有得罪他?”

她轻轻摇了摇头:“昨日定王出口相邀约一个庶子,这个庶子还和摄国公主扯上了关系,此事必定早已传开,那些人却还敢恶意伤人,而且出手就是冲着取我性命而来,如果没有能人在他们身后撑腰他们怎么敢,看今日之情形,未必一定是定王的手笔,否则以缜密出名的定王,就不会让车夫那么明显地留下那块定王府的腰牌,定王……。”

她顿了顿,淡淡道:“不过是冷眼旁观或者推波助澜罢了,至于为什么有人会对付我,也暂时不知。”

哼,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因为她和百里初那变态扯上了关系,那妖怪除了长了一张脸是祸害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他是个祸水的味道。

言语之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围场里。

那侍从领着她们一路几乎可以说是招摇过市,引来不少正在活动筋骨的贵族子弟们的目光,有好奇,更多的是轻视和鄙夷。

秋叶白只目不斜视地一路随着侍从过去,仿若未闻那窃窃私语,目光倒是在那远处的不断传出咆哮声的大铁笼处停了停。

叼兽大会,今年由定王主持,乃是建国的真武大帝为锻炼世家子弟的勇武所设,就是取一恶兽放于圈定好的场地之中,让世家子弟们报名下场,谁能打败众人,又猎得猛兽,便是春猎头筹,皇帝有重赏,所以虽然很危险,年年都有人出事,但是不少世家子弟们还是争先恐后地要参与。

野兽啊……这位天极开国的真武大帝也是个有趣之人呢,喜欢这种人斗兽的血腥游戏,可见心性之残酷了。

秋叶白正是唇角微翘起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一道沉稳含笑的声音传来:“秋四少。”

她转脸看去,迎面领着大批全副武装的侍卫而来的不是定王殿下又是谁,她恭敬地拱手为礼:“叶白见过殿下,多谢殿下抬爱。”

定王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目光莫测,此人能在事情骤发之时,不但能从杀身之祸里全身而退,还硬生生地将他拖下水,逼得他不得不顺着他的话下了诏令,还要安抚陈侯和兵部尚书,这般心性倒是有趣得紧。

只是……

定王危险地眯了眯眼,抬手免了她的礼,只赞许地笑道:“方才听闻秋家四少在误遇利箭之前,临危不惧,胆量甚佳,想来今日这叼兽大会的比拼里又多了一名勇士,本王也为你准bèi

了东西,今日本王就可在你身上也下一份注,可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才是。”

秋叶白一怔,看着定王的神色,随后淡淡一笑:“定王殿下抬爱,在下受宠若惊,只望不要让殿下失望才好。”

这位定王殿下似乎恼了她方才的胁迫,胆敢让皇子殿下吃瘪的人,不多。

拿人命当赌注,也就是这些天潢贵胄们最血腥的爱好了吧。

定王没有见到对方脸上出现害pà

的神色,面容也淡了下来:“期待你的表现。”

随后,他便领着侍从们转身离开。

看着定王的背影,秋叶白唇角勾起凉薄的笑容,懒洋洋地伸手摸了下自己装着几只小黄瓜的袋子。

今日算她不答yīng

定王的要求,只怕也会被其他人设计下了那叼兽大会,既然如此,她便恭敬不如从命。

只盼他们不要后悔才好。

呵呵!

……

那之前带路的定王的侍从,跟在定王身后的大队人马里,悄无声息慢慢拖慢了步子,然后落在队伍的尾巴,左右见无人注意,一转身钻进围场里搭起来的让参赛者更换衣衫的数处小屋之一里。

他轻轻关上门,敲了墙壁三下,立kè

有一道窈窕的身形从搭满衣服的架子后钻了出来。

女子温软的声音响起:“怎么样了?”

那侍从悄声道:“小姐放心,我已经挑拨得殿下对那秋四少怒起,逼得他下了围场。”

那女子轻笑了起来,声音柔软却带着让人心发寒的凉气:“很好,东西都准bèi

好了么?”

那侍从也笑了,阴气森森:“保管秋叶白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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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牛逼搞死傻逼的一万个理由

围橱猎,所有报名的世家子弟全部都分别进入各自分配好的小号房里做最后的准bèi

,号房里都是准bèi

好的各色武器……

秋叶白自然也领到了一个号牌,她看了眼那给号牌的侍从,略觉得眼熟,尚未及细看,擦肩而过一人,就觉得那人狠狠地用肩头朝她撞来,力qì

之大,几乎是想要狠狠撞倒她一般。

秋叶白五感敏锐,刚打算避开,让对方摔个狗吃屎,但是想起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世家子弟,便也只略略侧身,还是让对方撞退了两步。

“哼,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敢冲撞挡本小侯爷。”那撞人的男子身形高大如一头熊,面容方阔,只一双细眯眼里闪过恶狠狠地光芒盯着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他腰上的牌子的府邸标识——陆侯,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陆家和陈家乃是姻亲世家,关系极好,去世的陆老侯爷和陈侯更同是太师当年一系门生,这位陆军侯府的小侯爷是来给自己的表弟出气来了?

那陆小侯爷自负自己个子高壮,气力极大,却不想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竟然没有如他预料中那样被撞倒痛叫,这让他非常不悦,只死死地盯着秋叶白的脸,觉得那张小白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真是让他越看越不顺眼。

“操,老子说话,你没有听见么!”陆小侯爷眼底狠色一闪,伸手抬起鞭子就往秋叶白的脸上抽去。

周围的人都冷眼看着笑话似的,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谁不知dào

皇帝陛下虽然不太管事,但颇为器重老陆侯,偏生老陆侯生的这个儿子出身文官世家,反而尚武,还在京城七卫军里任职,是个不折不扣的粗莽武夫,平日里也是个螃蟹横着走,打架闹事也不少,老陆侯只得他一个儿子,自然宠爱着,所以对他而言打伤一个没有功名的庶子自然是全无所谓的小事。

秋叶白看着那带着暴虐杀气的鞭子抽上来,眼底闪过讥诮,真是有意思,比起女子内宅阴私斗争,这些富家公子哥们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在府邸里人人恭敬讨好,所以脑子用得少,都废了。

等着鞭子快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她指尖捏气,不动声色地对着那鞭子一弹。

下一刻,空气里接连响起两声惨叫,伴随两人摔倒的声音。

“啊——!”“哎哟!”

众人一愣,那被挑事的主儿好好地站在那里,地上躺了连个惨叫的人,或者说一个人和一头‘熊’,‘熊’是那高壮黝黑的陆小侯爷,而另外一个却是方才那个给众人发腰牌的定王府的侍从。

秋叶白的目光掠过那倒在地上捂着流血额头痛得面无人色的侍从,随后停在那倒在地上捂着开裂肩膀惨叫的陆小侯爷身上,叹息道:“陆小侯爷,在下知dào

您对定王殿下处置触犯围场规矩的陈侯世子不满,但是此事您要打骂在下,在下受着就是,怎能对殿下的人动手。”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看秋叶白的脸色微微一变,这秋家四少爷分明是在说陆小侯爷心中对定王殿下的处置怀恨在心哪,定王岂是这些寻常勋贵能冒犯的,尤其是他身负君命代表天子主持春日宴大局,这话里话外就有陆小侯爷冒犯圣驾之意了!

那陆小侯爷滚在地上,虽然捂住的肩头流血,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痛得他浑身发抖,却立kè

瞪大那细眯眼,大怒地嚷开了:“混蛋,你这个混蛋,老子哪里对定王殿下不满了……老子打得本来就是你,只是那个侍从不长眼挡了老子的鞭子,不过是打杀一个侍从而已,定王殿下才不会怪罪本小侯爷,你竟然敢对本小侯爷动手,老子定要砍了你的头!”

秋叶白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他身后,随后淡淡道:“哦,小侯爷要砍了打你之人的头么?”

那陆小侯爷原本就恼火,如今见秋叶白神色里似带着轻慢和讥诮,立kè

一脸狰狞地咆哮:“废话,老子非砍了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众人脑海里齐齐迸出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一道略带微微沙哑的幽凉嗓音响起:“哦,谁要砍了本宫的头,本宫真是好奇。”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靡丽之感,仿佛含笑,却让人莫名其妙地就背脊发寒,像冰冷的刀刃在皮肤上慢慢滑动。

众人终于齐齐地脸色一变,都对着那不知何时出现,被十六名美貌却面无表情的控鹤卫扛着的巨大华美的步辇跪了下去:“参见摄国殿下。”

今圣给予这位殿下的权力比给皇后嫡子定王殿下大得多,今圣身体不好,时常卧病,而圣上缠绵病榻之时,虽然有太后娘娘垂帘,但实jì

上只有这位摄国殿下才拥有代御掌印批红大权,以至于众人只需对皇子行寻常臣子的半礼,但是对这位跋扈狠毒的公主殿下却要行全礼,几乎如见圣驾。

听着那声音,秋叶白唇角微扯,一边行礼,一边暗自警惕起来,这妖物到此作甚?

“鬼……呃……殿下……摄……国殿下……你为什么打我!”那陆小侯爷瞬间又瞪大了自己的细眯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随后目光停在那站在步辇前一名美貌却神色阴戾的控鹤监监卫手中的钢鞭上,那钢鞭上面淌下的血明白地告sù

他,抽得他劈开肉裂的主使者正是以阴戾狠辣闻名的摄国殿下。

众人闻言瞬间头压得更低,暗道,这姓陆的蠢货居然敢质问摄国殿下,不但开罪了定王,这回连摄国殿下都开罪了,他们只祈祷不要让那喜怒无常的主一会子把怒气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

“本宫做事自然赏罚分明。”那布辇里垂下的华丽红色纱幔里忽然传来轻笑声,随后,一只优雅修长的手忽然伸出来,从一边奉着樱桃的侍卫手上取了一个樱桃,随后手腕懒洋洋地一翻,掀翻了那一盘子樱桃。

艳丽的樱桃瞬间滚了一地。

众人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就听到—那道让人背脊发麻的靡丽声音响起——

“陆小侯爷,面貌丑陋,让本宫食不下咽,本宫也不重罚你,地上有多少樱桃,这叼兽大会后你便受多少鞭子也就是了。”

瞬间,场内一片静默,气氛冰冷。

秋叶白听着,随后唇角抽搐,这位爷果然是一朵华丽的奇葩,这种“牛逼搞死傻逼的一万个理由”真是瞬间拔高她对变态人生定义的高度。

能光明正大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毒和嚣张,真是让人羡慕!

而更多人的人则是听得浑身发毛,一身冷汗,这位鬼殿下简直就是个纣王转胎的恶魔!

陆小侯爷很快地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他肩头皮开肉绽,但是摄国殿下可是要他还必须去参加叼兽大会才能回来领罚,至于他能不能活着回来受罚,那就是另外一说了,叼兽大会是下场即生死不计的。

秋叶白看着那步辇被抬过她身边的时候,刻不动声色地微微退一步,警惕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步辇上的幔帐,想都不用想,里面必定有一双无机质似的诡吊妖眸必定又盯着她了,那种目光隔着帘子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总让她觉得自己像被妖兽盯着的肉。

但是那步辇瞬间在她身边停住了,然后那只漂亮却苍白得没一丝血色的手动作优雅地朝她勾了勾。

秋叶白身形一顿,垂下眸子,还是走了过去,停在布辇边,还没有说话,就感觉到一股子幽冷如来自极寒地狱的呼吸轻轻地隔着那纱帐喷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没想到那人竟然忽然低下头来,瞬间一惊,正要退一步,却被他捏住了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

随后,有冰凉而柔软的东西带着巨大的狎意舔过了她雪白敏感颈项,阴冷靡丽的声音在她耳边含笑道:“小白,本宫着人给你准bèi

了下场的衣服和武器,记得要用,本宫看见你受伤,会很心疼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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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装逼和打酱油

小白?!

你才小白,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小白!

顶着对方给予的‘温柔爱称’,秋叶白脸色瞬间绿了绿,这种哥俩好,基情四射的气氛和口吻是怎么回事?

她和他什么时候有这般‘奸’情了!

她抚着脖子,立kè

退开了两步,忍耐着把里面的人揪出来暴打一顿的欲望,冷冷地看着那红纱幔帐,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冰冰地道:“殿下,自重!”

隐没在红纱里的人也没有再把秋叶白抓过去,只听着她毫不客气的叱声,忽然笑了起来,那声音幽凉靡丽,微沙悦耳,又异常的嚣张而放肆,穿堂而过,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之上,伴着惑人的黑暗的香气,让人失了神。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等着众人回过神来,那华丽的步辇仪仗早已走远。

而众人看秋叶白的眼神,带了些莫名而古怪的光。

虽然没有人看清楚秋叶白和那位殿下的步辇擦身而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谁人不知摄国殿下的那点子爱好,看来这秋家四少容姿都算上品,只怕迟早要成了那位殿下‘盘中餐’。

于是一干世家子弟皆悲悯地看着她,也没人再为难她。

秋叶白看着步辇远去,目光微凉,随后又落在地面上那些红色的樱桃上,想起跟在辇后的那些太监们人人手捧各色瓜果和精致食盘,心中暗嗤。

所有的大变态都有奇葩的小爱好,看来这位殿下还真是爱吃,只怕是做刀俎惯了,便将所有人都视为鱼肉么?

宁春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上前,轻声道:“控鹤监的人送了东西过来,已经在屋子里放着了。”

秋叶白点点头正要往回走,眼角余光却忽见一只手快速地在地面上一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起几个樱桃偷偷藏起来,秋叶白目光一瞥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也是一身精致猎装。

随后那少年发xiàn

她看过来,有些怯怯地把手收到背后,朝她露出羞怯的笑容。

两个年轻人忽然急匆匆地过来一把扯起那少年,两人轻蔑又略忌惮地朝秋叶白看了眼,齐齐扯着那少年赶紧离开,一路还能听见低声叱责:“小弟,你是怎么回事,四处乱走,当心父亲罚你……。”

秋叶白挑挑眉,转身领着宁春进了自己的号房里。

号房里果然放了上好的各式武器,看了还有一整套云纹锦白色猎装,那猎装绣工精致,但是款式简约,她微微挑眉,一会子摸爬滚打的,却偏给了她白色,这百里初是没脑子呢?

等到她穿上衣衫,宁春看得满目赞叹,而她看着雕花铜镜里自己的样子,唇角却又是一抽。

纤侬合度,也未免太合适……那变态居然对她的身材那么了解,这可算不得好事!

秋叶白提着把银枪一出房门,周围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由于周围的人都是男的,她暗自总结了一下,无非就是羡慕嫉妒恨。

待她随着一众世家子出现在猎手等候区向一干贵人们致意的时候,那些轻微的骚动更是明显了,尤其是在贵女们所在之处。

天极一朝对女子束缚较少,女儿家心性也放开不少,所以这等一年一度的盛会,贵女们都会戴着面纱齐齐坐在一起,对着参加叼兽大会的世家子弟们品头论足,然后送出手中代表赞意的青竹,意为——折竹,同折桂风流。

得到青竹最多的少年郎,若是叼兽大会中表现不差,除了得到一株纯金雕成的青竹,更会成为京城名媛中春闺梦里人的首选。

百年前曾经有一位寻常世家庶子还因此得了先昭阳帝一位公主的青睐,最终尚了公主,流做佳话,因此也是一项极为风雅之事。

何况本朝驸马尚了公主还是能入朝奉职,因此,不少世家子们对这折竹之事,也摩拳擦掌,毕竟此事风雅,比起那打败所有人擒拿斩杀猛虎,要容易多了。

所以当秋叶白出现的那一刻,众人只觉的眼前一亮,白衣胜雪的青年,肩挽长枪,头上戴上一顶方角纱乌帽子,金色的帽绳勾勒出那淡漠容色更显精致,风姿秀逸。

面对那些瞩目,秋叶白淡淡含笑,从容拱手致意,只令众人想起一句话——面若西领岭雪,眸若天上星。

一时间引得贵女们纷纷羞涩地让侍女将手中的竹投进挂着秋叶白名牌的翠竹瓶里。

宁春也在墙下抬头看,同样感叹,四少装逼撩骚的功力果然愈发的进益了。

秋叶白发xiàn

这叼兽大会的围场呈现一个圆形,非常类似罗马斗兽场,或者说是类后世的体育场,观众们坐在周围高处,参赛者在中间矮处,方便众人观赏。

很快,在所有参赛的世家子弟下场之后,一辆巨大的铁笼就被推进了场子里,里面一只皮毛华丽的、硕大的斑斓猛虎正懒洋洋地趴着地看着周围的人,那双吊睛眼看得所有人只觉得心底发毛,不时发出的吼声,更让人看清楚了它尖利的牙齿。

随着一块血腥的牛肉被扔进了场内,而猛虎的栅栏同时打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那猛虎闻见了血腥气,兽瞳微竖,慢悠悠地走出了笼子。

秋叶白看着那老虎,原本在笼子里远远看着尚不觉这猛虎的巨大,如今它走出来了,才发xiàn

其身形之健硕,蒲扇大的四蹄着地都已经高到寻常人的肩头,其肌肉随着走动起伏间带来的威慑力,让人胆寒,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身边不少人开始咽口水,还听到了有人上下牙打架的声音。

那猛虎阴冷又不屑地扫了眼周围那些拿着武器在不远处围住它的人,忽然猛地大吼了一声:“嗷呜——!”

巨大的吼声,带着声波迎面而来,震得地面微颤,瞬间让场内不少人齐齐发出尖叫声,好些世家子弟吓得径自退了好多步,有些胆子小的,都赶紧退回了生门内,自动弃权。

她暗自好笑,想来当年真武大帝早就知dào

这些世家子参加叼兽大赛不过是一时间虚荣,所以制定了岁时可以放弃的规则,按照奇门遁甲的命名,场内设了三处生门,若是有人害pà

或者受伤放弃便可以退入生门表示弃权。

猛虎吼完之后,鄙夷地扫了众人一眼,便迈着王者之步,优雅地走到那血淋林的牛肉面前,低头啃起了那肉。

此时正是好机会,不少参赛的世家子们眼底瞬间闪过光,立kè

齐齐将自己手中的刀剑枪斧对准了那老虎猛然地劈砍了过去。

秋叶白却没有动,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角,冷眼看着那些人好大喜功地急急冲杀了过去。

如果她没有看错,你猛虎绝非蠢兽,必定不会任人偷袭。

果不其然,那猛虎仿佛全无感觉那些人要将自己分尸一般,直到风声逼近,它才突然抬头,猛然地抬起巨大的虎头,又一声巨吼,天摇地动一般,霎那让许多人都吓得受不住,瞬间刹住了去势,而下一刻,那猛虎蓦然地一跃而起,向人群扑去,巨大的虎掌猛然扬起。

利爪锐光四射,野兽的凶暴之气顿起,瞬即血光四溅,惨叫声四起。

“啊——!”

“呜啊——救命!”

不过电光火石间,即有人被猛虎瞬间拍出了脑浆子,红的白的落了一地,还有人被那猛虎一口叼住了大腿硬生生地扯下。

惨烈血腥的场面瞬间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些轻浮玩闹之气立kè

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死亡寒意——不少原本傲慢的世家子弟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逞能之地,而是真实的血腥的猎杀与反猎杀。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看台上响起了无数的欢呼与兴奋地尖叫,让秋叶白眼底讥诮地暗了暗。

她冷冷地扫了眼好几个尿了裤子瘫软在地的世家子,也打量到周围也有不少和她一样旁观未动一脸冷酷的参赛者,想来不少都是曾经参加过三年前那一场叼兽大会的人,多少有点经验,只想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来自人的恐惧和血腥味道深深滴刺激了那猛虎,而一些早已吓得四散而逃的参赛者更是让它兴奋,瞬间,它扔下嘴里的人腿,朝逃散的人追去,吓得那些人尖叫不已,跌倒在地,又被猛虎一巴掌扇倒。

惨叫声四起。

但是也有一些有经验的参赛者瞬间冲了上去,但却不是对着猛虎,而是对准了其他参赛者——他们除了降服猛虎,还要打败其他参赛者才能夺魁,而人比起虎,似乎要容易处理多了。

瞬间场内烟尘滚滚,杀做一片。

秋叶白的目光被一道四处逃窜的身影吸引了过去,正是刚才看见的蓝衣少年,他稚嫩的娃娃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一路连滚带爬,飞奔尖叫:“不要杀宝宝,不要咬宝宝,不要欺负宝宝……宝宝我就是来打酱油的!”

众人:“……。”

秋叶白:“……。”

而下一刻,那猛虎忽然停住咬断身下挣扎的猎物喉咙的动作,似乎闻到什么,忽然一转头,沾染了血腥的暴戾虎瞳瞬间盯上一道白色的身影。

而秋叶白亦瞬间感觉到了什么,收回目光,冷冷看向那那似乎显得愈发暴躁的猛虎,握住了自己手里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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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黄瓜的滋味

秋叶白慢慢地退了一步,微微眯起眼,冷冷地盯着那猛虎慢慢地朝她过来,仿佛有什么比血腥味更刺激它的味道,而形容愈发地暴躁起来,不再是那种震慑性的怒吼,而是呜呜地低鸣,但是露出的利齿让人心惊胆寒,更不要提它利齿间流淌下来的血和碎人肉流淌在地上,腥风阵阵。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略有经验和危险直觉得人都脸色一变地慢慢向后退开,不敢靠近那猛虎。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醒目,见着猛虎低头,仿佛困惑的样子,便有人动了心思,只道是拿猛虎吃饱了软堕下去。

几个年轻的交好的世家子互相看了几眼,随后同时提刀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头猛虎潜伏过去,秋叶白看了眼他们几个下盘,都是武艺极为不错的,只是……

看着那猛虎的肌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紧绷,她眼底闪过异色,结阵对付人合适,但是对方是猛兽,但是她也未曾提醒,只是站得又远了点,她虽然愿意下场,却不代表她喜欢被人当成随意操控的木偶。

“嗷呜!”一声阴戾的嘶吼声瞬间响起,秋叶白和所有人的目光凝住,那头猛虎已经被三道流星锤锁住了脖子。

那几个世家子结成阵势,一人吸引猛虎注意力,其他人用手上流星锤瞬间勒住了那猛虎粗大的脖子,而下一刻其他人冲过去之后,刀剑就朝那猛虎腹部和身上其他软处猛砍而去。

“好!”“精彩!”

就在所有人几乎都以为那些世家子得手,齐齐叫好欢呼之际,那只猛虎忽然猛地向前一窜,其去力之大瞬间将所有的铁链在瞬间挣断了去,在它面前做引子的那世家子还一脸得yì

,就瞬间闻见腥味森浓,一只巨大的遍布獠牙的兽嘴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了半声就再无——他的头已经被老虎硬生生一口咬了下来。

“啊——!”

场内只剩下一具没了头的尸体,腔子里喷出鲜血来。

那猛虎动作极快,吐掉自己嘴里的人头,如钢鞭的尾巴一扫,把那几个拿着流星锤的世家子因为被猛虎前窜时大力拖拽,此刻踉跄被拖着前行,霎那间全部都扫倒,那猛虎自然毫不客气,猛地扑了上去,一巴掌一个。

开膛破肚,半个脑袋瘪去,红的白的都洒了满地。

场内观赛席上一片尖叫和哭泣之声。

而场内则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面前巨大的胸猛野兽,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语的恐惧来。

因为,这个时刻,谁都意识到了,这头虎有问题。

不管是它异常巨大的身形,还是那凶猛的扑杀猎食的凶残手段,都不对劲。

叼兽大会历年圈养的猛虎虽然也会伤人,甚至咬死人,但是那些猛虎都是被人喂饱了的,甚至圈养了几年,身上的野性磨灭了不少,而且吃饱了猛虎伤人的欲望会降低许多,根本不可能如此这般。

这分明是一头野性未驯的原生巨兽,看那身形几乎是兽王一样的存zài



如秋叶白这般在野混迹多年,不在朝的人都知dào

叼兽大会虽然会见血,但是更多的还是个寻乐子,那么多的世家子,安危牵连朝中任甚广。

当下,不少人就往三处生门撤去,荣华富贵,美人在怀,没有命可享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因为匆忙退去的人太多,竟然互相推挤起来,还有人被推倒踩踏,原本还算有序的退走瞬间就乱了,场内叫骂声和哭骂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看着混乱的尘烟四起的内场,秋叶白冷冷地弯了下唇角,索性提着枪向那生门也走去。

主宾台搭得极高,视野极好,坐着都是天下间站在权力最顶端的那一群人,所以秋叶白不太能看得到上面的人,但是上面的人却能将底下人的表现全部都收入眼底。

秋叶白那一抹白衣自然异常的显眼,随后一名太监被人召唤了进去,随后又匆匆地出来,向下而去。

随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三处生门在涌进去一批人之后,也许是推挤太过,忽然门楣一下子就垮塌了下来,竟然将所有的生门处全部都堵住了。

霎那之间,原本只是在生门边的骚乱,一下子就蔓延了全场。

所有参赛的世家子弟瞬间都恐惧不已,不敢置信地看着生门那边,瞬间混乱加剧,连着看台上都是响起不少尖叫哭声,毕竟不少高门大户都有子弟在下面的场内。

秋叶白却只是微微颦眉,这是怎么回事?

目光落在那恶狠狠一边咬断了挡住自己去路的人的咽喉,一边用暴戾到近乎浑浊的眼神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吊睛白额巨虎身上。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耐能让人这般惦记着用这么多贵族子弟的命来给她陪葬。

但是还容不得她多想,就忽然听见身后有异动,她转眼一看,竟然发xiàn

十几个世家子们聚在一起,隐约有将她困住的趋势。

其中为首的那人竟分明是那一脸阴狠的吴尚书家的三公子,他提着剑,动作并不利落,明显是身上带着伤,见秋叶白望过来,他却在一边看着她冷笑,一边疾言厉色道:“如今这出口被堵,圣上必定有救援,咱们要么等候救援,要么就合力斩杀猛虎,只是不管如何门都需yào

有诱饵去吸引那猛虎的注意力,咱们几家人都是京城勋贵嫡出子弟,日后还要给皇帝效力,怎么能就这么受伤甚至没在野兽口下,倒是这秋叶白,不过是靠着谄媚摄国殿下就嚣张狂妄,喂了老虎,倒是他的福分!”

秋叶白挑眉,这位吴三公子还真是好坚韧的心性,为了报复,竟然受伤了也要下场!

她似笑非笑地道:“吴公子身上被打了板子,还这么坚持下猎场,真是让叶白佩服!”

吴三公子听得她这么说,脸色瞬间又阴狠了几分,恶狠狠地道:“秋叶白,你可是不详之人,我们参加两届叼兽大会,都没有这样的情况,那猛虎的模样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也是看了你才发狂,说明你合该喂了老虎,你喂了它,咱们就都安全了!”

原本吴三公子第一次鼓动其他人,还有不少人犹豫,毕竟秋家不好得罪,而且那猛虎动作狂猛,看秋叶白这孱弱的书生身板,被老虎一巴掌就没了的,也未必能挡住什么,但是听到吴三公子后来的话,有些人立kè

就向那猛虎看去,果然发xiàn

了那猛虎的异状,似乎一直都在冲着秋叶白而来,路上遇到乱撞的世家子,也只是一巴掌拍个半死。

于是,周围的那些世家子立kè

拔出了刀剑对着秋叶白,恶狠狠地盯着她,有些几乎都要戳到她身上,分明是逼迫秋叶白朝猛虎而去。

秋叶白淡淡地一挑眉,真是人心不古,这些人已经习惯了拿别人的命为自己垫命么?不过既是斗兽场,她也不怪他们这般选择。

她轻嗤了一声:“需yào

诱饵么,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随后,她长枪一挽,竟转身就朝那猛虎迎去,因为她的去向与逃离的众人截然相反,顿时吸引住了看台上众人的目光。

那猛虎眼神愈发的狂暴,嗅闻见了什么东西愈发的靠近,它终于不再忍耐一般,丢下叼住的一只人腿,四蹄呼呼地飞奔起来,巨大的身形却无比地灵活,朝秋叶白恶狠狠地扑咬过去。

“嗷呜!”那愈发明显凶狠而属于王者的吼声立kè

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秋叶白眸子一眯,在那猛虎扑来的瞬间,原本迎上去的步伐,却变成足尖一点,身子一个灵活的转圈就朝身后冲折了回去,动作之快,宛如一阵风一般,那猛虎瞬间暴怒地又一声巨吼,追着她扑冲了去。

原本那群世家子们原本在吴三公子的带领下,隔着些距离拿着刀枪对着秋叶白,就是为了防止秋叶白逃跑,如今见她竟然折回来,立kè

大惊。

而吴三公子眼底毒光一现,手上的长枪立kè

朝秋叶白的胸口猛地投掷过去,要将秋叶白捅个对穿,他一动手,好几个人立kè

面露凶光,想也不想地把刀剑一股脑地朝秋叶白招呼过去,只想逼迫她停住脚步喂了老虎,好为自己逃跑求得时间。

却不想,吴三公子忽然发xiàn

那长枪就要插进秋叶白的胸口时,忽然失去了目标,秋叶白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瞬间错愕,然后下一刻,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冰凉的声音:“吴三公子,你喜欢吃黄瓜么?”

吴三公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不远处巨大的猛虎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猛然朝他扑来!

他瞬间大惊,一个踉跄跌坐在地,竟然躲了猛虎的那一扑,他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臀部着地的那一刻,就觉得腿间一凉,屁股一下子撞上硬邦邦冷冰冰的条状物,一股子剧痛瞬间从两臀之间处某个最脆弱的地方瞬间爆开来。

“啊~~!”

惨烈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题外话------

==作为一只起名无能物~先说个陆三公子和陆小侯爷不是一个人,陆三公子是之前得了某些人授意和陈侯世一起用箭射夜白的那个,为了区分,我还是把陆三公子直接改成吴三工资吧,

第三十二章 伏虎

那是什么?!

周围众人看着那吴三公子瞬间又绷了起来,面无人色,半弓着身子,浑身痛得发抖,伸手去摸自己剧痛正在流血的某处……

只见他屁股中间那物事,长条溜,硬邦邦,外带还长满了青白刺点。

吴三公子火烧火燎地去抓,但是一碰那东西,顿时带着自己肚子里一阵恐怖的刺痛,更不要说试图往外拔,简直是眼前发黑。

“上可刨皮脆吃或拍扁醮上山西老陈醋,点糖拌蒜做爽口开胃菜儿,下可抹油调蜜开菊花,黄瓜实在乃妙物是不是?”秋叶白双手环胸,抱着银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靠得吴三公子近的几个人终于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再瞅瞅地面上那个洞,又看向秋叶白,顿时脸色古怪。

一根黄瓜,本是极脆之物,竟然能深深滴嵌入坚硬地面,本就匪夷所思,而且被吴三公子这么狠狠一坐,非但没有断碎,反而化作伤人凶器,更是可见设下这个陷阱之人其功夫和手劲之巧!

而且动手的人是秋叶白,但就是的人也只是看见秋叶白足尖一点径敏锐如燕地越过他们抛掷出去的刀枪剑斧,落在了吴三公子的身后,却没有人看见他的动作。

秋叶白看着吴三公子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她自附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火上浇油、伤上加伤的恶劣性子,立kè

轻笑对他道:“吴公子,这后廷花的滋味如何,上头皇帝太后那些贵人看着,大庭广众之下破瓜,哦,不破菊也算别有乐趣!”

“秋叶白——你竟敢暗害……暗害于我!”吴三公子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周围的人目光看着他那种忍俊不禁和嘲笑都让他胸中怒气和羞辱几乎都瞬间要爆开,化作烈焰,烧死面前这个人!

“啧,您慢慢享用,我就不奉陪了。”秋叶白敏锐地发xiàn

背后出现了阴风,余光一扫,猫科动物行走无声,那只巨大阴险的猛虎竟然已经不知dào

何时又走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眼冒凶光,已经呈现半躬身的扑杀姿态。

秋叶白眼底闪过冷光,把银枪操到了自己面前,正要动作,却忽然听见又是一声尖利的哭泣声:“呜呜……不要杀宝宝、不要咬宝宝,宝宝好可怜的!”

随后她便看见一袭宝蓝色的身影跟滚球似的一路狂滚过来,灰扑蒙尘之中还能看见那少年圆嫩的脸上鼻涕眼泪外带血乎乎地东西糊了一脸。

少年一路狂奔乱跑,不时间摔个跟斗,背后还追了好些拿刀拿枪拿斧满脸狰狞地要砍他的世家子!

这一头的世家子们看了瞬间错愕,这些人是疯了么,这个时候竟然追杀个孩子,甚至没注意到吃人的猛虎在这里?!

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追砍那稚嫩少年了。

“砰!”

“嘭!”

“呜呜呜……不要杀宝宝呀……嘤嘤嘤!”

那少年虽然跌跌撞撞的,仿佛一只被猫追杀的可怜松鼠,但是他每次摔倒或者抱住人求救,都会害得对方要么被撞飞,要么就直接摔个狗吃屎,甚至直接撞上自己或者别人的刀剑!

然后他继xù

满场惶恐地四处乱滚,只留下一群倒霉的路人。

好巧不巧,那头向猛虎瞬间就被好几个天外飞来的人或者兵器一下子撞到,纵然它敏捷,但是现在失了灵智,还是被砸了好几下,不说扑咬向秋叶白,就是头都晕了,愤nù

地大声咆哮,用巨大尖利的爪子又恶狠狠地将那几个砸到它的世家子一巴掌拍杀。

“嗷呜!”

虎吼合着人声惨叫响起。

等到它终于转过头来,却发xiàn

面前早已没了那道白色的人影,它浑浊狰狞的虎眼里似乎显出迷茫来,但是熟悉的、比血腥味更令它暴躁噬杀的味道瞬间又让它再次循着味道扑了过去。

“啊——!”那吴三公子好不容易在旁人的帮zhù

下勉强站起,正要从自己腿间拔出那让他羞辱痛苦到极点的东西,却忽然听见身边的人惊恐的尖叫。

他一转头正正见着那恐怖的巨兽朝着自己逼近!

原本还有人试图去拉吴三公子,但是这个时候听着那可怕的咆哮声和闻着愈发逼近的血腥味,所有人呼啦一声全散了。

那吴三公子瞬间傻了眼,转头连滚带爬地想跑,眼前一片浑浊,只记得那巨兽狰狞的獠牙上还带着人肉丝。

下半身传来了撕裂的剧痛的霎那,他看了眼自己血糊糊的下半身,眼前一黑,喃喃地道:“不对,明明说好了要死的是秋叶白……。”

“嗷呜——!”猛虎一口咬断了吴三公子的腰椎,将他彻dǐ

地撕裂成了两段,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的浓郁,刺激得它暴躁又兴奋地四处追着人撕咬。

秋叶白站在一个不打眼的石柱子后,冷眼看着那凶狠的虎从自己身边过,冲向了惊恐的人群不断地屠戮,她把玩了下手里的白玉号牌,那号牌子上的名字却不是她的。

秋叶白低头闻了闻那号牌,随后眼底闪过讥诮的冷笑,径自随意地将牌子一扔,她眯起眼看了看场内一片混乱,其实这猛虎出笼到失控伤人也不过一刻钟多点,但是于场内外都已经一片沸腾和混乱。

她抬头看见外头那些羽林卫们都齐齐备了黑羽弓团团从观赛席上瞄准了场内,随时等着人退散了些,将那凶虎射杀!

她眼底幽光一闪,随后操了银枪向那场内奔去。

这只虎,可不能就这么让这些人弄死了,她可有用着!

那猛虎已经杀得凶暴野性顿起,专门朝着人群多的地方冲去撕咬拍杀,正打算朝一个人的肩头狠狠啃去,将那人撕做两半,却不想一口竟然咬在了一杆银枪之上。

“咔吱!”

令人耳酸的响声瞬间响起。

“孽畜!”

清朗锐利的呵声宛如天降,令惶恐的众人瞬间转头看过去,只见苍茫尘土之间,一道白影宛如青虹出世,瞬间自天而降,落向那猛虎,竟然正正地骑在猛虎背上。

那猛虎瞬间滞怔之后,凶性大发,恶狠狠地一合口,竟然将那银枪瞬间咬断,转头就朝身上的人狠狠咬去!

众人心中一紧,却见那白衣青年两手各握住那段了的银枪猛然一抽,身形如大鹏展翅般瞬间暴起,千钧一发避开恶虎的大嘴,随后猛然再次落下,扑向那猛虎!

“嗷呜!”猛虎一声巨吼,就地一滚,对空扑起,张开满是獠牙嘴正正对上那落下的人,那虎啸暴烈之声几乎让地面颤抖。

众人不忍目睹,连着台上手执长弓的羽林卫们都竟齐齐觉得心头一颤,只齐齐暗自叹惋惜,完了,可惜那样出众的人!

但是扑腾而过的烟尘散去之后,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情况,随即爆出狂热的欢呼!

那白衣青年竟然在一瞬间便制服了那头巨大的野兽。

两把断开的长枪深深地插入地面,巨虎骄傲硕大的头颅被竟然刚好被卡在长枪交叉的小小空间里,白衣青年死死地将它压制在地,巨虎拼命挣扎着四肢粗壮的爪子正不断挠着地面,可头却死死地被卡住,动弹不得。

若是细细看去,便发xiàn

那青年一手正死死地扣住了老虎的鼻子,手劲之大几乎捏碎它脆弱的鼻子!

秋叶白突破了生死玄关之后,制服一头野兽并不在话下,只是她到底是女子,懒用蛮力和内力,只用了巧力和上辈子看到马戏团驯兽师用的方法!

看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但身下巨兽挣扎不止,又散发出血腥恶臭味熏人,她不耐烦地低头对那猛虎阴狠暴戾地道:“你给老子老实点,不逞兽王威风,我就让你活下去,若不然,我就捏碎你鼻子,让你被自己血鼻涕闷死!”

秋叶白只是下意识地威胁,却不想,也不知是怕被自己鼻涕恶心到了还是确实痛苦,不一会,巨虎的挣扎与嘶鸣竟然渐渐弱了。

她有些微愕地挑眉,随后又不再多想,只挑眉向那最高的观礼台看去,唇角勾起冷笑,缓缓抬起手示意,她知dào

那些人都能看得到!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响全都消失。

骑在万兽之王身上的白衣人,那么耀眼。

冰凉的春日阳光在这一瞬间破开乌云落在她白皙隽秀的面容上,给那张秀逸无双的淡漠面容镀上一层浅白金光,晕开一层朦胧而神mì

的光圈。

就像最耀眼的绝世名剑,破血而生,所有血腥的斗兽场都成为衬托她光芒的存zài



让所有人在那一刹那,眼前微微眩晕。

沉静之后,是全场人占了起来,风暴一般巨大而激动的欢呼声响彻天际——“啊啊啊啊啊——胜了!”

不少贵女们甚至几乎都不顾矜持地扑到了栏杆边,尖叫不已。

便是连那坐满了天极帝国最高权力者们的看台上,都不自觉地沸腾了起来。

寻常观礼台无数激动的人群中一道戴着面纱的窈窕身影僵了僵,随后冷笑一声,低声自语道:“呵,真是小看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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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步步高升

狂烈的欢呼声中,一向沉闷谨慎的主宾台上的气氛也变得松快了不少,天潢贵胄们维持着他们的风范,压低了声音轻声议论着方才那精彩绝伦的那一幕。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一招就制服了那猛虎,在天极开国两百多年的历史上几乎是极为罕见的。

按照惯例,这是定要召见重赏的,何况这位胜利者为这些帝国主位者们奉献了最精彩一幕伏虎记还救了不少世家子弟。

主宾台上的众人都看见在清理了斗兽校场毁坏的出入口后,皇帝陛下身边的权公公亲自下到场内将那白衣青年领了上来,可见虽然隐在明黄纱帐后的皇帝陛下虽然大病初愈,精神不济,但是方才还是看到了那精彩的一幕。

“皇祖母,那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好生……好生俊俏呢。”坐在台边一身华美飞霞羽缎裙,梳着望仙髻娇媚少女,明艳的面孔上带着三分娇羞、两分好奇地盯着那穿越人群从容而来的白影,不知为何,竟有那人仿佛穿花拂柳,却片叶不沾身的错觉,所有的喧嚣不过都是那人的陪衬。

天极民风比前朝开放许多,女儿家这般作态,只让周围的人都轻笑了起来,这位皇后嫡出,太后老佛爷最疼爱的安乐公主正值韶华,看来是心动了。

万金一丈的华美鲛珠纱半遮了太后的身形,可见檀木雕花椅扶手上一只戴着点翠赤金护甲的手捏着一串凝翠翡翠佛珠慢慢地转动,中年女子雍容的声音在鲛珠纱后含笑响起:“哪位世家子手段这般了得,不但一举夺魁,还惹得女娃娃们都失了态,可见春日果然是春风徐来的时候。”

安乐公主顿时小脸儿通红,羞恼地绞着帕子:“皇祖母!”

娇憨的情态惹得众人又齐齐笑了起来。

“回老佛爷,是秋家第四子。”一边站着的女官微微躬身在太后耳边轻声又说了几句。

太后转动的翡翠珠停了停,随后声音淡了下去:“秋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好颜色又好手段的四少爷,倒是难得。”

这话让人琢磨不出喜怒。

过了一会,人已经被带到了。

秋叶白看着满台子按着品阶坐着的天潢贵胄们,恭敬地行了臣子大礼拜见皇帝和太后。

没有人叫起,她就这么一直单膝跪着,任由所有人打量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掌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高位者们的威压气场,在寂静无声中宛如无形大山当头压下,让人难以呼吸。

秋叶白安静地跪着,面对着满满的寂静无声的威压,没有任何惧色,若是她真是那个养在乡下的女孩子,甚至真的是个男子,或许会在这威压中发抖。

可惜,她是见遍江湖诡谲风云,行遍山川天下的藏剑阁夜四少。

那正中央的明黄帘子后传来中年男人略沙哑而疲倦的声音:“起,不必多礼。”

随后,他循惯例问了几句秋叶白都读了什么书,可有考取功名,跟什么人练了拳,便赞扬了几句秋家教子有方。

接着,皇帝顿了顿,又问太后:“不知母后,觉得秋家这位四少爷合适担任个什么职位,朕觉得左京畿虎啸卫骑都尉一职倒是颇为合适。”

众人原本见皇帝问话的语气并不见得多赞赏,却不想一下子拿出了个京畿虎啸卫左骑都尉一职来,从五品的职务不算高但也不低,京畿虎啸卫更是京畿两大护军之一,乃皇帝直隶,进去以后也算是前程顺畅了。

众贵胄们看了眼那娇俏羞涩却忍不住盯着秋叶白的安乐公主,心中忽然有数了,凭借这秋家第四子一身隽秀无双的姿容,这是说不得就有一桩风流佳话出来了,要尚公主,总不能职位太低。

气氛似乎一下子暧昧起来,秋叶白自然发xiàn

了周围这些天潢贵胄们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打量,都在判断她是否值得拉拢,她只做不觉,不卑不亢地站着,身上气度清华愈发引得安乐公主目光移不开,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坐在她身边的定王看着自己妹妹的表情,不免颦眉,看向秋叶白的神色闪过异色,他忽然淡淡地道:“父皇,秋家四少爷今日一招制敌的勇武真是让人感叹,能在猛虎即将力竭之时一举将其拿下,确实果敢,但京畿虎啸卫左骑都尉统管虎啸营下一骑人马,到底需yào

些经验。”

此话一出,众贵胄们神色都略有异样,安乐公主索性皱眉去瞪着自家兄长,定王只神色从容,仿若不觉。

秋叶白吹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这位定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么?

什么叫猛虎力竭之时一举擒拿,若是她不承认那猛虎力竭,就会被人质疑既然有能耐拿下猛虎,为何要等到猛虎伤人众多之后才出手,若是她承认了猛虎力竭才能拿下那猛虎,那就证明,其实她虽然有能耐,但是也终归只是占了好运气而已。

不过,定王想打击她,倒是失算了。

她才无所谓能拿什么官职,她要的无非就是有个官职,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往府外跑,甚至名正言顺地在必要时后离开府邸一段时间。

太后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这秋家四公子今日确实让咱们大开眼界,但是终归年轻了点,宝剑锋从磨砺出,年轻人自然要多些锻炼些才好,哀家看着陛下御前倒是多个这样的孩子守护着不错,不若就封赏了御前带刀侍卫,让他进了羽林卫吧。”

进羽林卫?

一干贵胄们神色各异,看着秋叶白眼神有些异样,也不知为何这秋家四少爷竟然让太后这般不喜?

这是连个品阶都没有啊,历年封赏夺魁者,赐个五品的官职是最高,最低也是个从七品,所以一干世家子弟才趋之若鹜,尤其是那些庶出的世家子,不能承袭爵位,更是看重这叼兽大会的好处。

连一直坐着不说话的杜珍澜都忍不住错愕。

却不想一道幽凉微沙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本宫看着这也太屈才了,这般姿容和身手,去做个巡夜侍卫真糟践了,本宫看这他就喜欢,让本宫想起了一白,正巧他名字里也有个白,合该就是要进控鹤监做个奉主的。”

一听那把靡丽得让人仿佛闻见暗香绽放的幽冷声音,所有人的脸色皆是齐齐一变,看向来人。

只见一道艳丽得仿佛深红血色凝成的高挑人影款步而来,那人一头乌发蜿蜒垂落在身后,没有挽起,只用红锦绳松松系了,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眉宇之却仿佛拢了一层死白,衬着那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瞳,诡冷得全无一丝人气。

那人身上一席深红的广袖琵琶立领长袍,深红的袍裾拖曳在身后,款步而行之间红得妖异的袍裾曳曳,似凝沉翻腾的鲜血。

六名头戴描金黑纱冠,着昂贵的云锦白袍黑缎披风,面无表情的俊美鹤卫静静地跟在那人身后。

红、白、黑,简明、鲜艳到诡谲刺目,携着冰冷气息迎面逼压来。

除了太后和皇帝,众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随后齐齐起身:“摄国殿下!”

百里初掌管的权力让即使是定王都必须屈尊行礼。

明黄的帘子后传来皇帝温和含笑的声音:“呵,初儿欢喜就好!”

此言一出,再加上那声音里毫不掩饰的温和与慈爱,秋叶白终于见识了传说中溺儿到无法无天的皇帝陛下了。

而所有的贵胄们在呼吸一窒后,立kè

错愕了,同时看向秋叶白的眼神也变得古怪,甚至怜悯。

控鹤监奉卫?

那是正三品!

但是……谁都知dào

控鹤监是做什么的,而且就算有实权,也还是等同私兵而已。

百里初摆手让其他人坐下后,精致幽诡的黑瞳直勾勾地落在秋叶白的脸上,目光专注得令人毛骨悚然,但语气却一片温然:“秋家四少爷,意下如何?”

秋叶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能说艹你妈吗,大变态?

不能,那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妖孽想把她弄进他的地盘,打的什么主意,一看就知dào



“全凭陛下做主。”

秋叶白垂下眸子,掩掉眼底的幽冷,恭敬地对着皇帝道,或者说对着太后道。

有人宠就有人憎,尤其如百里初这种春日里蓬勃成长的恶物种必定有有人不遗余力地要拍扁铲除。

果不其然,太后淡漠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摄国,皇帝宠爱你,但你当明白国之栋梁,自然是要为国效力,如何能只陪你瞎胡闹。”

秋叶白暗自好笑,眼底闪过讥诮,她在太后眼里迅速地从看皇宫大门的成长为了国之栋梁么?

百里初看都没看太后,只慵懒地道:“老佛爷打算让秋叶白这国之栋梁去守宫里大门么?”

太后一捏手里的翡翠珠子,冷冷地道:“说起来,羽林卫最近也没有什么太合适的空缺,哀家看着倒是司礼监最近斩风部缺了个千总,哀家看着这孩子倒是不错。”

众人齐齐瞪大了眼——司礼监斩风部千总?

那是个四品,而且是有实权又不需yào

净身的四品官!

这秋家四少,从没品级到司礼监四品实权千总,比那左都左骑都尉好太多,未免步步高升得太快!

秋叶白看着上面那些大人物们打机锋,再瞥了眼定王暗自恼怒的脸,垂下眼,凉薄地弯起唇角。

呵,她这是典型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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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公主抱

百里初没有说话,戴着华丽红宝石纯金雕花甲套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华美的黄花梨椅扶手,他诡凉幽沉的瞳子里看不出一点情绪,静静看着那鲛珠纱帘后的太后,目光依旧专注得让人毛骨悚然。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空气里莫名其妙的就冷了下去,无人说话,连一边传来那些仍旧还热烈的欢笑议论都化作虚无遥远。

秋叶白五感敏锐,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鲛珠纱缝隙中用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拨动着念珠的速度似乎快了不少,动作略僵硬。

而明黄帘后的皇帝迟沉沙哑地咳嗽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母后……。”

秋叶白垂下的眸光一冷,看样子皇帝陛下又要开始继xù

放纵他的‘女儿’了。

明显周围的皇亲贵胄们也秉持着和她一样的想法,只定王神色从容,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但是没有人料到的是,百里初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靡丽幽凉,听不出喜怒:“老佛爷,看来很喜欢这位秋家四少爷,给予此等重用,是打算让他尚了安乐么,只盼您不要后悔才是。”

此言一出,秋叶白垂着脸,也让忍不住微微错愕,身为子孙居然敢如此放肆地威胁同样手握权柄的皇太后?

安乐公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慢慢垂下脸去,手上紧紧拽住帕子的指尖泛出白来。

即使是民风开放的天极,百里初这话已经是毫不客气地让安乐公主没脸。

就是定王都不曾出声,只因谁都记得死在这位摄国殿下手里的公主和皇子不只一人。

周围一片静默,让秋叶白心中忽然了然,看来百里初这样恶劣而狂妄的行事风格已经不是一两日,所以这些人居然都习惯了。

甚至就算是太后,都没有作声,整个空气里一片死寂。

倒是百里初却仿若未觉一般,优雅地起了身,慵懒地道:“本宫乏了。”

没有对皇帝和太后的告退行礼,径自就这么向外走去,但是仿佛天生规矩就是这样的。

一干贵胄们都起身:“恭送殿下。”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绝对感觉到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空气波动。

百里初走到她身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忽然唇边弯起一点子妖异幽冷的笑来:“秋总兵,本宫今日腿脚不便,看你天生神力,今日就送本宫下去乘车辇罢。”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瞬间又见着那人停了脚步,在那新上任的秋总兵面前,又不禁瞩目过去,待听着这位殿下居然要求那年轻人抱上车辇,瞬间脸色都古怪起来。

秋叶白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那些同情的目光,神色不变,有礼地退了一步:“微臣不敢触碰殿下玉体……。”

“你是在拒绝本宫么,嗯?”百里初的声音低柔微沙若含笑一般,却让人觉得空气里的温度都低了两度。

如此放荡又惊世骇俗的要求,却仿佛没有人听到一般

秋叶白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拱手道:“尊殿下旨意。”

随后,她下盘一用力,用上三分内力,拦腰抱起了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红衣绝色美人,还不忘恭敬地对着上首的人道:“微臣告退。”

明黄的帐内传来皇帝虽然显得疲倦却温和的声音:“去罢,仔细脚下,莫要摔了殿下。”

秋叶白应承后,便稳稳地抱着百里初下去了,一众殿上的贵胄们面色各异地看着那青年抱着美人离开,看着倒是一副画一般。

但谁人不知,这是摄国殿下对太后老佛爷的示威——即便是你要的‘栋梁’,也不过是本宫的奴才罢了。

直到控鹤监的人也随着主子离开,鲛珠纱后清脆的翡翠碰在一起,发出冰冷的脆响。

“哀家也乏了,散了罢。”

太后发话,众人都沉默地各自告退散去。

走在最后的安乐公主缓缓地抬起头,脸上那些小女儿的娇态已经全无,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古怪而狰狞的光。

……

秋叶白抱着百里初一路走到楼梯转角处,忽然停住了脚步,淡淡地道:“殿下,请你把你的舌头离我的脖子远一点,若是在下没记错,离一个月之期还有二十多日。”

百里初慢悠悠地从她脖子处抬起头来,线条婉转曳丽的眼角挑起一个妖异弧度,哪里还有半分冷色,阴魅沙哑的嗓音却仿佛带了浓重的欲色一般:“小白的味道极好,真叫人忍耐不住。”

秋叶白忽然笑了笑,她原本生得就好,虽然算不上绝色,但是唇角弯起的笑容堪称妩媚,也是与她素日里清冷淡然的模样大不同,竟让百里初也瞬间怔然,素来让毫无预兆双手一松,毫不在意地让怀里的大美人往地上摔去。

百里初没想到她说松手就松手,差点摔在地上,但是那道红影半空里却被一道银色的身影接住了。

一白原本就显得阴郁美艳的五官愈发的阴沉,他抱着百里初,冷冷看向秋叶白,刚要说什么,却被百里初抬手一拦打挡住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又变成原本的冷淡模样,竟也不怒,只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似乎发xiàn

了什么很让他愉悦的事情。

只是那笑声虽然幽沉悦耳,却让人觉得一股子诡冷之气让人不舒服。

秋叶白瞅着他,淡淡地道:“初殿下,虽然不知你为何希望我进司礼监,但是叶白只求一个安稳。”

她不是笨蛋,在殿上一时间想不通的事,稍微多想一些便也明白了,百里初如果真的想要她进控鹤监,他的目的绝对能达到,但是今日这番作态,看似他被太后驳了面子,所以打算折腾自己一番,让人以为他和她之间结了怨,分明就是另有所图。

百里初让一白将他放了下来,两人站得极近,秋叶白感受到他的冰凉呼吸喷在自己头上,充满压迫感的影子几乎将她全部笼住,她神色淡漠垂下眸子,却并不退开。

百里初微微地眯起诡美的眸子,低头看着面前那张倔强淡漠的面容,指尖抚上她的发鬓,莫测地轻笑:“那就安安稳地呆在司礼监,本宫说了舍不得你伤了一根毫毛,乖小白,嗯?”

秋叶白看着那华美的车辇远去,眼神微微暗了暗。

不管这个妖物想要做什么,至少在她并不希望藏剑阁的身份暴露的情况下,这个司礼监千总身份能让京城里不把人当人看的世家子弟们少敢招惹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那些不知为何想要她死的人,大约会被气得吐血三升才是。

——老子是公主抱的分界线——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已经是天色黯了下来,宁春跟在她身后,有些迟疑地轻声道:“四少,您若是担任了司礼监的官职,只怕日后脱身不易。”

秋叶白步子顿了顿,看向天边一抹猩红残霞,淡淡地道:“宁春,师傅曾与我说过,人与天争,不与势争,而当顺势而为,善于从死地取生机者,方能笑傲江湖,不管在何处都也是如此。”

且不说此生再活一世,就说她自打幼年尝遍秋府人情冷暖,在一次被人推下水,大病一场被迫送出府邸之后,就已经习惯了随遇而安,随着师傅漂泊江湖多年,都练就于任何境遇之中一身不骄不躁的性情,善于在逆境和诡谲的情势中立于不败之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沉静的身影,悬着的心也跟着沉静下去。

她相信主子的能耐。

两人正说着话,秋叶白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似笑非笑地掠了一眼院子外,忽然低声在宁春耳边说了什么。

宁春点点头,立kè

进了房间,不一会便又出来,将自己手里拿着的纸包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慢条斯理地打开那纸包,一股子焦香味道瞬间飘荡了出来。

她低头闻了闻,眼底闪过狡黠,笑道:“春儿手艺是越发的进益了,不过今儿你家四少升官发财,自然要吃山珍海味,这种东西就算了。”

说话间,她手上忽然一抛,那纸包里面不知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跟着飞了出去。

眼看着那焦香的东西就要被扔进草丛,忽然噌地一声,一道黑影敏捷如松鼠一般猛然从树上窜下来,一口叼住那东西落在地上。

那只‘松鼠’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蹲在地上,一边啃一边一脸哀怨地转过稚嫩秀气小脸蛋瞅着秋叶白和宁春:“呜呜……你们这两个坏人,宝宝饿了好久,也不晓得心疼宝宝辛苦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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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烫滚肉

秋叶白看着啃红薯啃得两边脸颊圆鼓鼓的少年的眼睛湿漉漉地直瞅着自己,她轻笑出声:“娇虫?”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黑影一闪,那少年蹭地一声敏捷如见到松子的松鼠就蹿了上来,毫不客气地钻进她怀里,抱着她的细腰,拿自己的软乎乎的脸蛋去蹭秋叶白的肩头,嘟着嘴道:“是宝宝,不是娇虫了!”

寻常人做出这种样子,只见做作,但是在这柔软少年身上却只见娇稚可爱,琉璃一样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眼圈边上一圈睫毛绒绒的柔软细腻,愈发显得他容貌稚美。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秋叶白揽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挑眉道:“哦,又改名了?”

宁春看着少年,冷冰冰地道:“焰堂主,你前年上半年叫西门吹雪,下半年叫烤红薯,去年上半年叫陆小凤,下半年叫烤乳猪,上个月叫娇虫,这个月叫宝宝,您下个月叫什么?”

宝宝瞅着宁春,忽然歪着脑袋露出个天真的笑来:“宁夏,啊,不,宁春嬷嬷,宝宝决定明天就开始叫发春!”

宁春的脸瞬间呈现出个扭曲的表情来,表情幅度之大以至于让秋叶白有点担心她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会剥开。

她有点好笑地拍拍宁春的肩膀:“去准bèi

晚膳吧,咱们早点用膳,说不得今晚贵客来访多了,安心吃饭都不成了。”

宁春阴森森地看了眼宝宝,转身就走:“四少,您就宠着这无法无天的东西吧!”

别人不知dào

,但是她却是知dào

的,四少把这家伙当成宠物似的养着,整天和他说些乱七八糟也不知dào

哪里听来的故事,身为易容高手的焰堂堂主整日混不吝地从故事里取些希奇古怪的名字安在自己头上,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叼兽大会上满场喊着打酱油,让镇北将军府的人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宝宝对着宁春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随后脑门上就被毫不客气地敲了一记暴栗:“别总去招惹宁春,嘴里还吃着人家的东西。”

这货完全不知dào

什么叫吃人的嘴软!

宝宝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脑门,看着秋叶白转身在一边的石桌上坐下,没打算理会他的撒娇,便也撒了手笑咪咪地跟了过去,跳上她旁边的凳子上蹲着,一边啃红薯一边道:“没有四少手艺好,看在今儿宝宝那么努力的份上,四少记下次烤红薯的时候要留给一份给宝宝!”

常在江湖飘,挨刀做饭都要会。

秋叶白幼年跟着她师父仙老行便山川大河,身边常常是没有人伺候的,自然要学做饭,她的手艺尔尔,但就是在南疆跟着山苗人学了一手极好的烤红薯手艺,烤出来的红薯香得让人口水直流,乃藏剑阁一绝。

秋叶白看着宝宝鼓起的脸颊,就像嗫齿类动物储存了很多食物的小肥脸,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两把,宝宝舒服地眯起眼,享受着自家主子柔软手指的爱抚,就差发出呼噜声表示自己的满yì

了。

却不想下一刻,秋叶白忽然捏住他的脸蛋左右开弓一扯,将他的脸蛋扯成了个饼,温和的笑容也变得阴森森地:“宝宝,本少回秋家之前叮嘱过你什么,嗯?”

宝宝瞬间眼泪都要飙出来了:“痛……痛……痛啊!”

看着秋叶白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他赶紧眼泪汪汪地讨饶:“四少,天书公子已经回了绿竹阁,有他在天棋和天画几个不敢瞎折腾,焰堂那里我也早已经安排妥当,所以这一回看到了宁春的信号才亲自上山,而且,人家想你了啊。”

秋叶白终于松了手,睨着可怜兮兮地捧着自己脸蛋揉的宝宝,懒洋洋地道:“你贪玩,我也不拦着你,只是这里不同咱们在外头野着的时候,行差踏错,便会牵连到咱们身后的人。”

宝宝可怜兮兮地捧着脸嘟哝:“我已经将镇北将军的小儿子下药后弄到江浙去了,估摸着这会子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dào

,我出来的时候就交代过咱们的人只能单线联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微微眯起眼,她绝不想自己另外一个身份暴露在任何人言眼下。

宝宝眼儿一弯,这可爱的笑容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兵锋血腥气:“没有万一。”

秋叶白看着他下一刻又是那种天真萌纯的样子,淡淡地点头。

她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只精致的金蝉丝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去查查这牌子上的药物,看看是否能查出今日在叼兽大会上的弄鬼者。”

今日情形复杂,只怕套中有套,也许不全是针对她的,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牵扯进皇族那些龌龊事情里。

“叮当!”

半块玉牌子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宝宝低头看着那牌子,乌黑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低头嗅了嗅,闻见上面一股子很淡的香气非香气、臭气非臭气的味道。

他挑眉看向那牌子:“这味道莫不是引发那猛虎狂性的东西,只是还有半块玉佩呢?”

金蝉丝织成的袋子虽然不算太柔软,但能防刀枪水火,扣实了连味道都封死在里面,难怪后来那只猛虎没有再死追着四少。

秋叶白漫不经心地道:“我把另外半块牌子捏成了粉末,洒在了喂吴三公子的那根黄瓜上,不过他似不太喜欢那味道。”

宝宝想起那陆公子最后的下场,顿觉背后一股子凉气。

那味道谁都不会喜欢的。

她看着宝宝绿着脸,挑眉道:“你要吃黄瓜么,我这还剩了两根,味道不错。”

宝宝的小脸更绿了,看着她手上提着的那装黄瓜的袋子,不自觉地抱着自己的小臀,小心翼翼地像只受惊的小松鼠:“不喜欢!”

“苦瓜?”

“不喜欢!”

“嗯,小了点,那冬瓜呢?”

“呜呜呜……不要欺负宝宝!”

——老子是吃饭睡觉睡宝宝的分界线——

且说这头易容成了镇北将军小少爷宝宝在秋叶白这里磨蹭了一段时间,不得不离开回镇北将军那边的院子。

他前脚刚带着在院子外暗中警戒的焰堂人手离开,秋叶白的院子就被人哐当一声踹开了门,宁春刚端了水准bèi

给秋叶白沐浴,不曾防着门撞在她手上,一盆滚烫的开水有半盆一下子泼在了她身上,盆子也摔在地上“砰”地一声响。

“啧,哪里来的蠢物,竟挡着路,弄坏了七小姐的赏赐,你且小心皮子痒了!”中年女子略显尖刻的声音傲慢地响起。

秋叶白拉过宁春,看她疼得脸色发白,却一句话不说,眼底寒光一闪,也不理会那门外的人,径自抓了宁春就往屋里走。

屋里原本已经准bèi

好盛了冷水的浴桶,她立kè

扯了宁春身上的粗棉布裙子,让宁春只穿着一条亵裤坐进冷水,春日天寒,宁春冷得浑身一哆嗦。

“忍一忍,必须马上散去皮肤上的余热,否则一会子水泡发起来,会留疤。”秋叶白轻声安慰宁春。

宁春勉力笑笑,颤抖着轻声道:“奴婢省得。”

“啧,四少爷还真是心疼这小骚蹄子,莫要忘了您就是要通房丫头,也得先禀报了夫人。”那中年女子恼怒的声音在秋叶白身后响起,目光如刀子一样剜着浑身湿漉漉的宁春。

秋叶白眼底暗了暗,转过脸看向来门口,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好几个丫头,全部都是秋家嫡出的五少爷和七小姐身边的人,手上都捧着东西,当头那一个穿着秋香色褂子的正是七小姐秋善媛身边的管事嬷嬷彭嬷嬷,早年也是跟着杜珍澜一起嫁进了秋家,素来眼高于顶。

今日听说了这素来不得宠,温和到懦弱,又不打眼的四少爷竟然一举在叼兽大会上夺魁,又听说得了太后的封赏官职,她立kè

认为是借了杜珍澜的面子,自然对秋叶白半分客气都没有,在秋家除了杜珍澜所出的两个亲生子女,便是前夫人嫡出的孩子,都要对她客客气气不敢得罪,何况是贱妾生的少爷,她只当秋叶白是自家夫人身边的一条用的着的狗。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她,忽然转身又出去了。

那彭嬷嬷愣了愣,她在主子们面前都是很有脸面的,如今秋叶白两次不理会她,身边的小丫头们看她的眼神都显得怪异起来,顿时让她觉得脸上无光,大为羞恼。

彭嬷嬷斜眼瞪着水桶里冷得浑身发抖的宁春咬牙怒道:“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不是夫人抬举,四少爷能有今日,平日里看着四少爷都是个好的,定是你这贱蹄子带坏了爷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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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单纯的殿下

彭嬷嬷话未说完,忽然当头一壶滚烫的水从头上淋下来,烫得她瞬间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秋叶白负手而立,提着滚水壶,她冷眼看着地上滚成一团烫滚肉似的,还冒着烟的彭嬷嬷,淡淡道:“彭嬷嬷送来赏赐,春日里寒凉,喝一杯热茶吧……”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那年轻人站在那里,神色依旧是往日里温和模样,手提着水壶,还以为他是真的刚刚为谁斟了一杯茶。

只是耳边那彭嬷嬷尖利的惨叫声却让人不能不相信方才发生的事情,一向温润如玉的四少爷竟拿了滚烫的开水淋了彭嬷嬷一头。

如今丫头婆子们见着四少爷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彭嬷嬷却面不改色的模样,却让人莫名地觉得心中发寒,僵如木石,竟一时间没有人敢去扶起彭嬷嬷。

“这是怎么回事儿?”女子低婉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秋叶白转脸看过去,正见着一个穿着锦地缠枝纹芙蓉粉褙子的少女领着两个大丫头站在门外不远处,月光落在她头上精致的翠羽南珠华胜上泛出柔和的光芒,一如她细腻透润的肌肤,娉娉婷婷,娇稚清婉,不过十四的年华,虽然不如秋善宁的艳丽,却却一身端方高华,落落大方。

这便是她那一年里也没有见上两次的七妹妹——秋善媛了。

彭嬷嬷听着自家小姐熟悉的声音,立kè

忍着剧痛,一下子就扑了出去,伏在秋善京的脚下嚎啕大哭起来:“七小姐,您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是奉夫人和您的指示来给四少爷送东西,却不知怎么得罪了四少爷,竟然被四少爷泼了满头滚水!”

秋叶白听着那彭嬷嬷的话,唇角勾起一丝笑来,到底是杜珍澜身边出来的人,这般情形下告状还能这般有条理。

她冷淡地道:“彭嬷嬷果真是能耐人,这么痛楚的情形下还能如此口齿清晰伶俐,想来是方才的开水不够烫,泡不开您身上的皮子了。”

秋叶白这番说辞,让那立在院子里的秋善媛眉头微颦,看向面前的人,没有在对方的面容上找到一丝心虚和迟疑,对方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对彭嬷嬷动手的事儿。

秋善媛沉默片刻,方才声音微冷地道:“四哥哥,彭嬷嬷到底是伺候妹妹和母亲多年的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可能与妹妹说说为何要这么做?”

秋叶白看着秋善媛,见那少女稚气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跋扈,而只见沉稳和一丝恼怒,便淡淡地道:“母亲与妹妹的好意,叶白自然是要领,但是这彭嬷嬷直接踹开朝廷命官的院门,进门便大肆喧哗,嚣张放肆,全无礼数,若是我今日不处置了她,明日被御史知dào

咱们府邸一个家奴便如此不知礼数,只怕我这司礼监千总还没正式上任就要领个治内不严的罪名了。”

秋善媛闻言,目光缓慢地扫了眼她周围站着的仆人,在还泡着冷水的宁春身上停了停,随后她的目光定在面前的俊秀青年身上。

秋叶白给出的这个理由直接牵扯上了朝事外务,而不是内宅纠纷,让人在明面上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她淡淡地点头:“四哥哥说的是,妹妹原是领了母亲的话,给四哥哥道贺,却不想让底下这些没规矩的奴才们给搅合了,是妹妹的不是,妹妹一会子定当把那不守规矩的处置了,四哥哥勿怪才是。”

说罢,秋善媛抬手示意让人把彭嬷嬷给带走,又朝着秋叶白点点头:“妹妹先走一步,哥哥好生歇息。”

彭嬷嬷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刚想说话就被秋善媛身边的大丫头拿手帕子堵了嘴拖了出去。

秋叶白温然点头:“七妹妹不必客气,慢走。”

秋善媛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步伐优雅地离开。

既然七小姐都如此对四少爷客气,其他仆婢们原先傲慢的心思也都瞬间收敛了,搁下了东西,赶紧跟着自家小姐离开。

不一会院子里就一片安静,秋叶白看着远去的人影,微微勾起唇角。

杜珍澜和她给秋善媛的教养嬷嬷都是性情跋扈的,却没有想到教养出来的秋善媛却倒是真真沉得住气,稳重的性子,倒是个能成大器的苗子,只是希望秋善媛若真够聪明,这性子最好不要用来对付她。

秋叶白落下院门,自嘲地轻嗤了一声,不让自己人守着院子就是担心百里初的人盯着,但是没人守着院子,又会容易什么猫狗都敢闯。

她转身进了房,取了大毛巾包住了宁春,用了一分内力将冻得浑身发抖的宁春抱了出来,一边往内室走去一边轻声安慰:“春儿,别担心,一会上了药,不会留疤。”

宁春靠在她怀里,抖抖嗦嗦地道:“四少……外头只怕很快会传您跋扈……夫人……太后那里……。”

秋叶白淡淡地笑道:“我若是太能沉住气,只怕咱们的太后娘娘还未必欢喜。”

如今太后说不定就在后悔给她高位,若是自己没有什么弱点让太后放心,只怕自己这乌纱帽也戴不久,甚至还要生出别的事端来。

倒是不如做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莽夫,来得让某些人放心。

宁春点点头,靠在秋叶白怀里,看着秋叶白脸上那温柔笑容,有点感叹,她虽然木讷,却也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江湖上的女儿们会对四少如此倾慕。

只是……难道四少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做女儿家了么,明明自家的主子当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最温柔的对待,却不得不放弃身为女儿家所有的柔情婉约,为她们这些人撑起一片天。

秋叶白自然不知dào

自家的小婢女正为她伤怀,把宁春放在床上,去了宁春的衣服,正打算为宁春上药,忽然空气里一凉,她立kè

手一顿,扯了衣衫盖住宁春的身体,转过身挡在宁春面前,看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黑披风的男子,冷冷地道:“一白大人,你家殿下没有教过你非礼勿视么!”

一白阴柔俊美的容颜上毫无表情,只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搁:“这是殿下给你的东西。”

随后,他的目光停在宁春不小心露出的雪白香肩上,忽然道:“身为殿下的人,当洁身自好!”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和你家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这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一白看着她继xù

淡漠地道:“虽然殿下为人宽宏,许是不要求人三从四德,但既然跟了殿下,就要有自知之明。”

秋叶白呆滞了片刻,颦眉道:“我不是你们殿下的入幕之宾,他没跟你说么?”

一白看着她,阴柔俊美的面容阴沉了两分:“殿下不喜欢女子脂粉香气,侍寝之前不要与女子亲近!”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按捺下把手里药膏砸上一白那张脸上的冲动,咬牙道:“一白大人,我没有断袖之癖,你家殿下也没看上我,不用把你的经验之谈告sù

我!”

他只是看上了她的血,她也只是看上他背后的权势和挡箭牌的作用!而且你家那骚包的殿下浑身让人发情的香气,还好意思说不喜欢脂粉香!

一白转身,沉吟道:“殿下性子单纯,你要温顺仔细些!”

秋叶白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这家伙完全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完全没有听别人在说什么啊!

而且百里初那变态的性子单纯?!

她长见识了。

果然是人生风雨多,奇葩遍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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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贞操

深夜的校场里早已没了白日里的喧嚣与沸腾人声,悄无声息地围了一圈黑白相间的人影,黑色之中白袍黑披风随风飞飘荡着,宛如暗夜里勾魂的黑白无常。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冰凉的月色落在草木之上,映照出露珠剔透。

也同样映照出了血光腥臭。

校场内依旧遍布着残肢断臂,还有不完整的尸体,凝结的血块将黑黄的土地都染上一层残酷的暗红。

隐没在黑暗中两点灯笼似的莹绿光芒飘飘荡荡,宛如枉死城里的鬼火,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妖鬼恶兽在啃噬着尸骨皮肉,细微的吞噬声与喘息声,时而有时而无,妖异的让人毛骨悚然。

同样妖异的还有一幅深红色的袍裾慢慢地从那地狱一般的场景里拖曳而过,染得更为腥红,宽袍飞舞,广袖如云,在那人修长的身姿上映衬出诡谲的风情。

他步伐优雅地从那血腥与尸骨残肉间穿过,却让人只觉得他仿佛不过漫步在瑰丽的园林之间。

只是那园林里人头为花,白骨做枝。

“嗷——!”一声低低的狰狞的咆哮声响起,黑暗中的妖兽仿佛闻见了活人的血肉气息,瞬间抛弃了冰冷的残肉,从黑暗中扑了出去,利齿狰狞地朝着那艳丽妖异的红影。

他轻笑,定定地站着,不闪不避,随后梭然被那巨大的兽撞挑了起来,暗红如血的袍裾在半空中划出美艳的弧度,然后——

他稳稳地坐在那斑斓巨兽的背上,冰凉的夜风梭然吹散起他束着发丝的丝带,垂落在耳后的黑发梭然飞扬而起,仿佛巨大的黑色羽翼,衬着他那张精致却苍白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孔。

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美艳。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鹤卫们呆愣了片刻,随后在自家奉主带着杀气的阴郁目光中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

“殿下,沧澜今日吃了太多血肉,身上腥臭不堪。”一白看着自家殿下身下形容狰狞的巨兽,微微颦眉道。

自家殿下最是爱干净,却不知为何唯一略能忍受的却是寻常人最不能忍受的血腥腐败之气。

那驼着百里初的巨大猛兽赫然就是今日场上发狂咬死了不少人最后被秋叶白制服的斑斓猛虎,只是如今它静静地站着,身上凌烈血腥的百兽之王气息仍在,只是虎眼里却没了那些疯狂与暴虐。

百里初靠在唤作沧澜的猛虎粗壮的脖颈之上,勾起唇角:“今日沧澜助本宫上演了一出那么精彩的好戏,本宫赏它尚且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它,何况沧澜比人可干净多了。”

沧澜虎似乎听得懂人话一般,硕大的虎头转过来睨着一白,张嘴露出还沾着人肉的利齿,一脸狰狞地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一白纵然胆量非凡,武艺高绝,但是在兽王面前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沉声道:“是。”

他又恭敬地禀报:“殿下,风行司那头的人来报江西行省那头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两千七百六十八口,一个不留,宁郡王已经擒下,等候您的发落。”

百里初让人端了果点过来,漫不经心地道:“让云姬去处理宁郡王,春日宴有人给本宫那么大的惊喜,让本宫在地道里泡了两日温泉,又得了小白,本宫自然要好好回报幕后那人。”

一白闻言,心中微寒,竟让云姬对宁郡王出手么!

百里初看着他,忽然伸手挑起了一白的下巴,温然含笑:“一白,怎么,可是觉得我对我那小弟残忍了?”

一白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诡眸,毫不迟疑地摇头:“主子行事,必有道理。”

迟疑了片刻,一白还是决定道:“殿下,今日属下送衣给秋四少,见到他身边的丫头与他关系非同寻常。”

百里初闻言,眯起他诡美的眸子,随后从鹤卫捧着的盘子拈了一颗红色的梅子含进唇间,声音低柔莫测:“啧,小白那么干净,要一直干干净净的才好入口。”

毕竟,所有美味的食物,都要味道纯粹才好。

一白看着沧澜驼着自家殿下在场内慢慢地跑了起来,心中随后便有了主意,低声吩咐身边的鹤卫:“明日里吩咐底下过两个面生的到秋家四少身边去好生伺候,务必……。”

他顿了顿,低声道:“如若必要时可行非常手段,务必保证四少的贞洁。”

这么多年知dào

了殿下真实身份还活着的外人就这么一个,身为殿下最忠心的侍从官,他怎么都要让殿下称心如意才是。

秋叶白替宁春上了药,正准bèi

入睡,忽然鼻尖发痒,忍不住连打了七八个喷嚏,她抬头看看窗外明月,莫名其妙地感觉背脊有点发凉。

——老子是四少贞操很重yào

的分界线——

华美的珠帘叮叮当当地晃荡着,贵重的青檀香气缭绕在房内,木鱼声轻响,却敲不来人心心宁气静。

女子苍老而略显尖刻的声音响起:“太后,您真的放心让那秋家四少爷进司礼监,咱们对这四少爷是个什么秉性都拿捏不准,原本襄国公主还说他是个知dào

进退的,今晚就听见他把七小姐的嬷嬷给打了,还安的是冒犯朝廷命官的罪名,这也太……!”

“好了,秦嬷嬷。”木鱼声停了,中年女子微微喑哑幽冷的声音响起,打断她的话语:“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个秋家这个四少爷了,珍澜不是个蠢物,若是那四少爷是个聪明伶俐的,你以为他一个庶子能在珍澜手里活到今日,只是不知为何摄国竟然似对他有两分上心,毕竟地道里发生了什么,咱们也并不知晓,你以为那千户是好当的么,如今司礼监那头不阴不阳的,气势颓糜,先将秋叶白放进去,若是个能用的自然是好,若是不能用,收拾起来也简单。”

那秦嬷嬷看着主子背影挺直,说完话后动也不动地继xù

敲起木鱼,也不敢多话,恭敬地道了声:“是。”

第三十八章 算计

自那日从校场回来之后,宁春伤了,秋叶白便索性称病受伤不出,也不肯要别人来伺候。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太医院派来的太医更连她的脉搏都没触碰到,便被她打发走了,只是宫里派来询问的公公还是从太医那里得到了一份秋千总摔落地道,腿上旧疾未愈的脉案,皇帝便也了免她参加后来的春日宴的各项活动和出席各项宴席。

而各方人马来邀约的人瞅着皇帝陛下都如此了,自然也不好强行要求秋叶白去和他们应酬。

于是在众人都热热闹闹的时候,秋叶白的院子则异常的清静,但好吃好喝却一点儿都没少。

她还是比较满yì

,作为初殿下食物供给者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除了偶尔有一些贵家女子不小心走过她院子门前落了几条帕子或者掉了金钗耳环之类的‘意wài

’也算不得应酬。

宁春慢慢地从房内转出来的时候,正见着秋叶白从门上转回来手上又多了两只金钗,忍不住嗤道:“四少,您就快可以开首饰铺子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秋叶白起身径自起身去开门,只是在看到门外的女子时,不免一怔:“是你?”

门外的女子一身荷叶绿的束腰孺裙,藕荷色的上衣,眉目温婉,略显圆润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浅浅绯红,一身纤柔书卷气,让人看了极为舒服,手上还提着一只食盒。

“三姐姐?”秋叶白挑眉微笑:“想不到三姐姐也参加了春日宴,夫人果然很体恤咱们这些庶出子女。”

秋善京垂下眸子,有些尴尬地轻声道:“二哥哥最近心情不是太好,所以母亲便让他在家修养,多出来的帖子,母亲便赏了我……我能进来么。”

秋叶白看着秋善见有些紧张的模样,眸光微微闪,点点头,便让她进了门。

“三姐姐有什么事么?”

秋善京搁下了食盒,看着她,迟疑着道:“我知dào

四弟最近这些日子经历波折,也出人头地了,只是怕你这里忙,也不敢来,昨日里才听说宁春伤了,私下想着四弟这里许是没有什么贴心的人照顾,虽然也知四弟如今断不会缺什么,但总还是来看看方才安心。”

她看着秋善京的模样,心中微嗤,这位三姐姐也不知是真的鲁钝呢,还是聪敏。

这般说话,几乎就是等于告sù

自己,她来探看,是因为面子上还是骨肉手足,而不是有什么太多情份。

秋叶白淡淡点头:“多谢三姐姐关心,承蒙圣上福泽庇佑,叶白这几日是好些了。”

秋善京看着她一愣,随后仿佛有些复杂地道:“四弟不日就要飞黄腾达,六妹妹倒是个很有福气的,想来她这几日病着,但是听了你的好消息,想来也会好得快些。”

秋叶白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道:“善宁病了,难道不合三姐姐的心意么,至少不会让你担心她会给你惹是非了不是?”

秋善京没有想到秋叶白这般直白,竟然没有绕圈子,不免一惊,随后便苦笑坐下,低声道:“四弟弟,姐姐的苦处,你总是知dào

的,我和妹妹到底不同,再如何你们都有姨娘真心疼爱着。”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女子,秋善京看着美艳明媚不及秋善宁,贵气从容不如秋善媛,一身温婉纤弱书卷气在这秋家的高门大户里,不管是行事气度都显得小家子气了。

但是,正是这样的懦弱和小家子气,却让秋善京在杜珍澜的眼皮子底下过得安静而平和,让人忽略她的存zài

却也没有找她麻烦。

这样的秋善京,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她的能耐太大。

秋叶白看着秋善京,含笑道:“三姐姐放心,善宁是我的妹妹,但是你也是我的姐姐,待我的心思却比善宁还要仔细,我又怎么会不为姐姐考虑呢,定不会让善宁为难你?”

说话间,她忽然倾身靠近秋善京,仿若感慨一般,伸出手温柔地抚摩过秋善京的发鬓,仔细地将那些细碎的发丝抚到耳朵后。

秋善京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有这样的举动,面前俊秀隽美的年轻人倾身过来的时候,指尖修长抚摸在她发鬓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她几乎可以看见对方纤长的睫羽,眉目温柔。

莫名其妙地,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脸颊莫名地微微泛起热来。

但是下一刻,她却看见秋叶白冰凉讥诮的眼神,她忽然心头一紧,尚且来不及退开,就忽然被人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后脑上,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额头“砰”地一声撞在石头桌子上,一下子痛得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啊!”

她错愕又愤nù

地转过脸,却正正对上一双冰冷而带着戾气的冰冷丹凤眸。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身青凤绣金云锦华服的贵气女子,女子身边带着不少同样面目阴冷的嬷嬷。

秋善京愕然之后,立kè

狼狈而恭敬地跪好,也不敢去摸自己头上的伤口,只唤了声:“母亲。”

杜珍澜冷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女,眉目温柔,小意而仓惶的模样,余光再瞥见一边默然看着秋善京的秋叶白,陡然觉得秋善京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异常的刺目,令人憎恶。

她嗤笑:“你倒是闲得很。”

一边伺候的马嬷嬷是杜珍澜的心腹,虽然不知自家夫人为何突然对一向不打眼的三小姐竟然厌恶到如此地步,竟然亲自出手教训xùn

了。

但她立kè

对着秋善京厉声道:“三姑娘就要嫁人了,不知dào

在房里避讳着点,倒是四处晃荡,若是让人觉得秋家和夫人管教不严,房里出了这么个朝秦暮楚的东西,日后只怕不光其余小姐们的婚事受影响,就是少爷们的名声都受累。”

这几乎就是欲加之罪了!

但是秋家谁人不知dào

大夫人教训xùn

人,从来不需yào

无懈可击的理由。

秋善京咬着唇,掩去眼底的一闪而逝的狠色,只低低地哭泣起来,也不答话。

杜珍澜看着她懦懦的样子,愈发觉得心烦,她看了眼默然不做声的秋叶白,让人将拿来的食盒放下,冷声道:“善京,我带回去管教,至于你养伤便养伤,招蜂引蝶,成何体统!”

随后,她转身拂袖就向门外走去,其他嬷嬷立kè

跟了上去,只剩下最后两个嬷嬷就去架秋善京。

秋叶白等着秋善京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时候,她伸手扶了秋善京一把,顺带轻声笑道:“三姐姐那么会算计人心,可曾算计到我虽然希望善宁安静些,却也希望别人同样安分守己,也不喜欢被人当了刀子使。”

她真当她是傻子么?

秋善宁会那么巧地听到她和秋善京的对话?世间的大部分巧合,都不过是人的有心而合。

秋善京看着她的目光,瞬间带了愕然的光,随后变得同样的冰冷和阴沉,但也不过一瞬,她便立kè

垂下了眼,只一副默然黯淡的模样被硬生生地架了出去。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宁春有点不赞同地道:“四少,你又用色惑人。”

自家这位主子是个风月高手,明明就是女儿身,却比谁都善于蛊惑美人心。

秋叶白坐在竹榻上,支着下巴,露出个风流倜傥的笑来:“春儿,你说哪日里,你家少爷去绿竹阁挂牌,天棋他们会不会从此生意一落千丈?”

宁春沉吟了一下:“天棋公子他们有没有生意,奴婢是不晓得,但是奴婢敢保证不管您开价多少,第一个去嫖您的必定是天棋公子,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秋叶白:“……本公子还是做欺压他的那个老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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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夫人的告白

春日宴后面的时日里,秋叶白真的就直接足不出户地静养,门口再掉金簪子、玉镯子也没有再去捡,就这么一晃便到了春日宴结束,也算是平安归府。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唯一算得上麻烦的就是临离开的半夜控鹤监的那位奉主一白大人送来了两个清秀的童仆,道是伺候她的人。

看着一白那张阴郁面容上毫无表情。她也明白他就是过来知会一声,而不是来征求意见的,便也索性痛快地收下。

等回到秋府的时候,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因为秋叶白如今已经是四品,印章官服和绶带全部都颁了下来,虽然没有重新开府,但是原先那小小的荒僻的院子自然是不能住了。

杜珍澜也算是大张旗鼓地让人给她重新收拾了住处,换到临湖的凝翠斋,也另外加派了人手伺候。

秋叶白看着房内精致清雅的摆设和窗外绿竹凝翠,烟波渺渺,不免有些怔然。

宁春见她的模样就知dào

她想起在外头自由自在的时日,却也不知dào

怎么安慰,只轻声道:“宁秋她们前日才来信,道是烟波江那里一切都好。”

烟波江正是藏剑阁所在之处。

她抬起头温然一笑:“嗯,总会回去的,今日大夫人同意我去看看姨娘。”

宁春立kè

点头,她身上到底有伤,不得不让秋叶白领着旺财和发达去了五姨娘的院子。

旺财和发财就是原本一白送来的人,原名叫做寒光和云起,名字和人一样大气又好听,加上两人虽然看起来年少,但一身内敛之气却让人侧目。

秋叶白听到两人名字之后,沉吟了许久,只道:“既然你们换了主子,那就要按照规矩给改名。”

于是她把两人的名字给改成了旺财和发达,她很满yì

这两个充满了福气与美好的人生憧憬的名字,也表达了她对他们由衷的喜欢和重视。

两个少年郎一听,脸就绿了,如果他们没有记错,这位四少爷在春日宴足不出户,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给山上庵寺里养的两条狼犬喂食,那两条狼犬名字就是旺财和发达。

他们原是想要拒绝,但是在听了秋叶白给他们备选的诸如大饼、狗剩、招娣、黑妹、猪肚、牛鞭之类充满了美好寄望的名字之后,他们非常坚定地认为四少最初选择的名字体现了他们人生最高的奥义。

于是从此世上再没有让人畏惧的控鹤监的鹤卫云起和寒光,多了两个蔫蔫的清秀小仆——旺财和发达。

进了五姨娘的院子,秋叶白让旺财和发达在门外等着,自行进了门。

虽然奉主一白大人命令是秋叶白走到哪里,他们就必须跟到哪里,但是自从某次秋叶白如厕时,强行把两人给拖进了茅厕,还要亲自帮他们把尿,令两人仓皇逃出茅厕之后,从此旺财和发达都乖巧安分了许多。

如今秋叶白不让他们进的地方,他们便都乖乖当门神。

她是相当满yì

这两个门神的,至少凭借他们的功夫不用担心有人暗中窥伺和窃听。

“叶儿!”风绣云早已经得到了通传,她已经有好些时间没有看见秋叶白了,如今见着她,立kè

站了起来,眼眶又是一红,立kè

殷勤地将自己桌上的食盒打开,将她亲手做的菜点全部摆出来。

秋叶白握住她的手做下,神色一暖,柔声道:“姨娘坐下罢。”

两人便一齐用了膳,风绣云总是对她去司礼监任职的事儿,心怀恐惧,让秋叶白安抚了许久才勉强安心了些。

“母亲,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秋家,不再受这些掣肘?”秋叶白看着风绣云轻声道。

风绣云一愣,垂下眸子,显得内心极为挣扎:“我又能去哪里呢,嫁给你父亲,到底是我自己选的,当年你父亲救过你外祖,这些年他对我虽然不敢太亲近,但是对善宁却从来没亏待。”

秋叶白沉默,是的,她那自打回来前就被外放的父亲,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或者看过自己,但是几乎没有亏待过作为庶女的秋善宁,却养得她全无进退分寸,庶女的命格,嫡女的性子。

“娘知dào

是娘亲对不住你,善宁又不懂事,只是她终归是你的妹妹……我也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她能顺利嫁人,不给你招惹麻烦,别的我也不敢求了。”风绣云垂下眼,忍不住又流起了泪。

从秋山春日宴回来的时候,秋善宁一脸苍白病容,站都站不住,养了好些日子,提起秋叶白是又恨又怕,眼底的恨色让风绣云都心惊,但是秋叶白一副从容模样,而两姐妹唯一一样的就是没有提起在秋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叶白看着她的模样,心中轻叹,母亲对父亲总归是有情的,当年母亲和父亲也算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变成这般模样。

秋善宁的婚事一日没嫁出去,大约是风绣云如今最大的心病,只待这心病解了才好谋划下一步。

秋叶白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从风绣云那里离开了,去杜珍澜那里复命。

华美的房间里,杜珍澜一袭翠云金绣撒花裙,翡翠头面精致华美,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琼,绛唇微抿似时时含笑,一点都不似生育了两个十几岁孩子的模样,见着秋叶白来了,便懒懒地含笑让秋叶白从榻上扶起自己。

“四哥儿如今前途光明,只是司礼监那里没有太合适住的地儿,本宫特请了太后恩赐,允你交班后归家居住,那凝翠阁,你可喜欢?”

一边秦大姑姑的目光在杜珍澜搁在秋叶白手背上的柔荑上停了停,随后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

秋叶白看着杜珍澜似笑非笑的样子,便也温然道:“多谢大夫人操劳,叶白很喜欢。”

说是恩赐自己交班归家居住,其实不过是担心自己这颗棋子跑远了,让她捞不住罢了,只是杜珍澜也许永远都不会知dào

,自己从来就不是一颗能被她捞住的棋子。

看着面前年轻人不卑不亢的模样,让杜珍澜某地闪过一丝异光,搁在秋叶白手臂上的柔荑慢慢地轻划,淡淡地笑了笑:“四哥儿是个聪明人,明日走马上任,想来进了司礼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该是不需yào

我来提点。”

秋叶白含笑:“是。”

是不需yào

人提点,还是希望自己来求她?

若是求了她,她打算向自己索取什么?若是自己情报没有错,自己那便宜爹年纪大了,已经满足不了这位春闺寂寞的襄国公主,她早已经有了的入幕之宾。

自己虽然做了些引诱的情态出来,却没有做出真的勾引之事,却不想这位大夫人竟然真对自己的庶子都意动了!

看着秋叶白不为所动的样子,杜珍澜的眼底光芒就冷了不少,随意地打发了秋叶白离开,恹恹地看着那道清隽的背影远去,讥诮地低声嗤道:“本宫,等着你明晚来求我的时候。”

春日宴那日,她看见秋善京那做作的样子,便下了决心,自己想要得到的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便是庶子又如何?伦常她早已不放在眼底。

司礼监,到底是她杜家的天下。

要秋叶白屈服,也不过是随手可成之事!

第四十章 拜见祖师爷

杜珍澜望着月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地面上,忽又想起秋叶白平日里看着温然,除了那日因为底下几个婢女折了个老婆子的手,行事上几乎就是个滴水不漏的,不正正像这月光,看似温柔缱绻却清冷得很……

可就是那样温柔清冷的少年郎,在场上竟硬生生地一招压了那残暴的猛虎。

她远远地看见他骑在猛虎之上,抬手向着主宾台致敬的时候,那一瞬间忽觉那人是对着自己在笑,原本只是脑子里有一分意动的……如今在那人面前,她莫名就再不愿自称母亲。

杜珍澜望着天空,只觉得心底有点子焦躁,她忽然眯起眼道:“姑姑,去一趟绿竹阁,听说天书公子回来了,本宫许久没有练字了,召他进府。”

天书身上那股子冷冷清清的气息,与秋叶白最是相近,只可惜他为人太冷了些。

秦大姑姑望了杜珍澜一眼,面无表情地躬身道:“是。”

一边伺候的几个嬷嬷默默地垂下眸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

只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杜珍澜并没有想到原本以为隔日就能见到的人,就能如愿的事儿,足足隔了一个月才见上,许多算盘生生打了水漂。

——老子是春闺寂寞的大夫人的黄瓜的分界线——

司礼监

三个大字扣在黑瓦红墙的建筑门楣之上,与其他府衙多用黑漆或者金漆勾勒字体不同,司礼监三个字用的血漆描绘而成,与腥红的大柱和红墙一起透出一股子阴沉的气息,让人远远看去便觉得呼吸不顺,仿佛能闻见浓浓的血腥气。

秋叶白抬头静静地看着门楣上那三个腥红张狂的大字。

从前朝到今朝,司礼监屹立了两百多年,死在里头的人的血确实足够将司礼监的墙柱刷上无数遍,听说原本门外还有吊死人的刑场。

司掌刑狱,巡查缉捕、侦缉百官、刺听潜伏、暗杀栽赃。

总总皆是司礼监分内之职,为天下人所不耻,却也为百官所畏惧,皆道其为鹰犬。

虽然如今的司礼监职权早已被大大削弱,原本遍布天下的司礼监行走衙门如今也都只在几个大的州府才有,势力龟缩于京城,再也比不得当年,如今在太后手里掌控着,却还是掌管着诏狱和一部分侦缉刑事之职能。

总归,还是个让人不喜和忌惮的地儿,说白了就是个特务机关,不过却还是有些实权的。

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当特务的份儿,她忍不住心中暗叹。

“前面就衙门正堂,平日里掌印督公偶尔来此办事,但多半时候都还是在神武后堂。”领着自己的小太监笑嘻嘻地一路介绍着,她也淡淡地点头,目光一路掠过司礼监的内府建筑,虽然看得出很多地方细处颇为精致,但是细细看去,雕梁画栋之处斑驳剥落,都已经有了衰败之气。

有些地方竟然还有龙纹刻饰,这种绝对是逾制的存zài

让她不免心中愕然,暗自嘀咕,这司礼监除了阴沉衰败之外,当年的辉煌想来真是让人侧目。

一路上秋叶白行过之处,都有品阶不同的厂卫们纷纷侧目,各色目光明暗不同,或疑惑忌,却同样多含着讥诮甚至幸灾乐祸之情。

她只当着没有看见,心中轻嗤,不管什么时代,空降分子,总是不容易得人心,想来一会子还有大的下马威。

那小太监领着秋叶白一路进了神武后堂。

她打量了下神武后堂,红漆大柱,西洋琉璃净窗,八张清一色的紫檀包金雕花太师椅分列堂上,周围挂件雕刻都是有些年月了,却依稀可见当年的华贵精美。

秋叶白听着小太监道这神武后堂的东西全部都是两百多年都没有动过的,依旧是按着初代督公大人在的时候摆设的时候,她不免暗自嘀咕,当年的司礼监掌印督公,想来是个性好奢侈的主!

小太监没在神武后堂见到该在主子们,一打听,督公大人在香堂进香,他有些同情地瞥了眼秋叶白。

没有走神武堂的拜见仪式,就是完全没有得到大人们的认同,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但他没敢多说,只领着秋叶白转到旁边的香堂去了。

香堂门口已经站了几个穿着宫内一二等大太监服饰的大太监并着几个穿着厂卫服的千总装扮的武官,只是模样都闲散,全不像等着与新同僚相互拜见的模样。

他们见到秋叶白,也只是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停了一停,毕竟秋叶白容貌清秀隽美,头戴黑色银纹乌云冠,一身暗宝蓝伏虎补子武卫锦衣,哪里看得出是秋叶白是女扮男装的妙人,只觉得少年俊美异常,但多看了几眼后,他们就恍若未见一般继xù

地闲谈。

那小太监笑嘻嘻地四处跟着他们作揖:“各位公公、大人,且让小颜子将人领进去见督公。”

“吵吵什么,督公正在给祖师爷上香祈福,若是惊扰了督公,一会子就进刑房去!”一名容长脸的中年红衣大太监用阴冷的目光扫过小颜子,吓得小颜子立kè

闭嘴,只是迟疑地看了眼秋叶白:“那……。”

那红衣太监冷笑,尖利着嗓音:“候着!”随后掀了帘子进了香房。

小颜子不敢再说话,朝秋叶白点点头就跟着进了帘子里,她淡淡一笑,也不多言语,站在香堂外等着。

她知dào

这不过是下马威的开始。

这一等就等到连午饭的时辰都过了,原本还在门外看热闹的厂卫们也都散了。

直到下午,才见小颜子从帘子里探出头来,神色紧张地朝她招招手,秋叶白这才微微活动了下自己僵硬的腿脚,向房内走去。

这已经是隔了足足两个时辰之后。

一进房内,秋叶白瞬间就觉得空气里一股子浓郁暗沉的檀香味道,亮光暗淡了下来,仿佛瞬间进入了另外一个晦暗阴沉逼厌的空间。

香烟燎绕之间,一道穿着暗金绣麒麟补子一品大员服饰的背影正将香插上鎏金香炉,之前红衣大太监在一边恭敬地伺候着。

秋叶白心知这位就是掌印大太监,司礼监督公郑钧了,她依照规矩单膝着地,不卑不亢地抱拳行了参见礼:“下官秋叶白参见督公大人!”

过了好一会,一道沙哑得仿佛石磨的声音才慢慢地响起:“既然来了,磕三个头,给祖师爷上一柱香。”

小颜子立kè

递了三支香给她。

秋叶白接过来,也并不迟疑,对着上首牌位磕了头,随后起身去插香的时候,瞬间一愣,错愕地看着那香烟燎绕的牌位后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半人高的画像,用笔精细,人物描绘栩栩如生,上面的高挑男子一身紫色华美的绣龙官服,懒散地坐在华美的长榻上,蟠龙官帽之下,飞眉修目勾勒着重紫,一张艳美到极致,也阴郁到极致的面容带着一股深浓黑暗的气息毫不掩饰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下意识地低头。

但是最让她震惊的不是画上黑暗系的大美人,而是那画完全摒弃了传统国画的求意之风,全然西洋写实油画,底下还标着花式的字母缩写签名——xlm。

这代表了什么——?

秋叶白的异样明显是引起了郑钧等人的侧目,只是落在他们眼中,则另有了一番解释。

郑钧有些耷拉下来的眼睛里闪过异色,和那红衣大太监互看了一眼。

他盯着秋叶白看了一会,忽然就吩咐了下去:“既然是太后娘娘指的人,你就先去看风部罢。”

秋叶白回过神来,正巧瞥见小颜子怜悯的目光,她垂下眸子,恭敬地抬手:“是。”

没有任何拜见与参见的礼仪,没有任何上司的交代,秋叶白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那红衣大太监忽然道:“督公,您说这姓秋的,方才看见祖师爷的画像那副样子,难道他竟真的是杜太后心腹,所以才知dào

祖师爷就是……。”

“不管他是不是,咱们司礼监虽然没了祖师爷时候的风光,却也容不得什么猫儿狗儿都进来撒野,若是不想死,外人终归是呆不久。”郑钧拢手入袖,神色莫测地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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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斗兽 1

出了香房,小颜子瞥着秋叶白也不说话,只闷头前行。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秋叶白察觉到对方异样的沉默,便先收了那还在香房画上盘绕的心思,打量了下小颜子,随后忽然唤住了他:“小颜子,我初来乍到,对司礼监看风部也不甚了解,可否为我解惑?”

小颜子被她唤住,回过头来就见自己手里多了一锭金子,他怔了下,似没想到秋叶白会这么大方,惊喜地掂量了下,发xiàn

分量还不轻,立kè

小心地收进了袖袋里,随后笑眯眯地对着秋叶白道:“哎呀,秋千总真是客气了,小的不过是个门吏,千总吩咐,自然是对千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看着小颜子狗腿的模样,心中好笑,却也明白如今司礼监早已没有当年的风光,这些小太监们也多是不易,既然能用钱收买,便有利她的行事。

小颜子收了金子,心情极好,便放慢了脚步跟秋叶白细细地说起司礼监内部的一些组织构架和一些不太为外人道的内情。

司礼监的批红大权如今早已没有,许多机构也被裁撤,如今也就保留着监管宫内造物、司掌冠婚丧祭礼仪、赏赐笔墨书画、督导光禄司供应皇宫筵宴等事务这些不算太重yào

琐碎杂物的几个尚司,最让人忌惮的的监察百官、刺探监听、诏狱稽拿的这些部分如今也只剩下三部在管。

分别是听风部、看风部、捕风部。

听风负责侦缉,看风负责分析情报,捕风则为司掌刑狱。

但是如今听风部的千总鹿襄是个有能耐的,侦缉到的情报在他手上迅速就能归纳整理,直接上呈禀笔或者随堂大太监,再请督公裁夺,而捕风部的千总杜宁乃是杜家远亲,司掌诏狱。

秋叶白心中渐渐有数了,这等于是说看风部被彻dǐ

的架空了,就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地儿,但是……

“既然如此,那看风部又是个什么情形?”

小颜子见秋叶白问了,自然知dào

她是个什么意思,便干笑了下:“看风部如今闲情的人多些,您也知dào

太后娘娘看重司礼监,总会放些各路精英进来,只是精英多了,自然多少有些不太平。”

秋叶白无语,感情那地儿就是个装闲杂人等的地方。

等到她再听到那上任看风部千总之所以被调走,原来是因为那前任千总和旗下一个役长的人为了红袖招的花魁争风吃醋,结果被那役长在花魁床上捉奸在床,生生阉了命根子去之后,她终于明白小颜子给她那怜悯的眼神是个什么原因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那看风部不但在司礼监里被其他部和司尚的人都看不起,而且内部争斗更是激烈,端看一个四品的千总竟然被底下七品的役长给生生阉割了,这简直忤逆欺上,其罪当斩都不为过。

但是如今的结果那千总被调离,役长只是被抽了八十鞭子也就无事了,可见其间猫腻之大。

更有可能就是那七品的役长背景不凡,惯了嚣张,或者说是有恃无恐,那前任千总背景不够强悍,只生生忍受奇耻大辱,沦做他人垫脚石。

难怪据说这个位子那么久都无人上任,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那小颜子见秋叶白神色沉静,也不知在想什么,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金子,他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金主儿,便开口安慰:“秋千总,您是太后娘娘亲自指的人,自然和别人不同。”

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人不管背后是谁,总要给太后几分薄面。

她自然知dào

小颜子的想法,只轻嗤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明镜似的,想来杜珍澜是知dào

这其中猫腻的,难怪昨夜那般有恃无恐,怕是等着自己今日吃个大亏,然后回去求她出手。

小颜子看着秋叶白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再细细告知,如今这看风部底下的人不算多,三百号人,分成三组,各自由三个役长领着,看风一组的役长唤作司徒宁,为人沉默,很少惹事,就只好一件事儿,赌!

看风二组的役长唤作周宇,向来是个嚣张跋扈的,花天酒地,走鸡斗狗,嫖妓弄童,上回阉割了前任千总的就是他,乃是周家长亭侯的嫡出小儿子。

看风三组的役长则是唤作蒋飞舟,是蒋家旁支,与周宇不睦,好勇斗狠,最喜欢一个东西——钱,整日里就钻街走市,整些纳币,说白了就是个收保护费的小流氓。

秋叶白心中暗自思咐,周家、蒋家,居然都和秋家一样是仅存不多的开国功臣世家,虽然都已经日薄西山,没有太多实权,但是世家大族,老树根长,撼之不易,太后和皇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一路细谈,秋叶白走了许久,才发xiàn

这司礼监占地极广,后面还连绵了一片极大地地方,秋叶白甚至看见了一大片湖水,湖中还有小塔,假山琳琅,花园亭榭,据说是当年司礼监首任督公居所,可见当日之辉煌鼎盛,只是如今大片的地方都已经没有人手和经费打理,许多院子都荒芜了下来,杂草丛生,一片苍凉。

真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而看风部就被塞在了湖边的一大片院子里,风景虽好,离开神武后堂远的不能再远了。

秋叶白还没有走近,就远远地听见里面一片嘈杂喧嚣,还有女人尖叫嬉笑,远远听见恍如一片低俗的市井街巷。

她忍不住挑眉,难怪郑钧把看风部塞进这破落地来,只因为里面全部都是一群没用的破落户。

小颜子看着那一头的喧嚣,也只好对着秋叶白干笑,并不说话。

秋叶白站在远处,想了想附在小颜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颜子错愕地看着秋叶白,正想要摇头,忽然一锭金子又落进了他的手里,他想了想,还是狗腿地点点头,折了身子又领着秋叶白循着小道出去了。

过了一刻钟,从小道里钻出来两个小太监,一个是小颜子,一个是……乔装改扮的秋叶白,秋千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满yì

地笑笑,和小颜子分别捧着一个托盘大剌剌地向看风部里头去了。

小颜子自然是走在前面的,刚进门就被一个懒洋洋地坐着的番子拦着了,那人叼着一只苹果,笑嘻嘻地朝着小颜子道:“哟,这不是前门的颜公公么,你今儿不是去伺候我们的千总大人了么,怎么人呢?”

说着,他的目光朝着秋叶白身上扫去。

小颜子不耐地哼了一声:“你们那位秋千总如今还被督公在香堂里罚跪呢,督公打发我过来给三位役长送了今季的贴银过来,要不我和小白子才懒得跑那么远。”

那番子一听有银子,目光就往两人的托盘上贪婪地扫了一扫,随后便笑嘻嘻地让小颜子和秋叶白进了看风部。

进了门,秋叶白算是大开眼界了,里头的厂卫们三三两两地四处做一堆,要么聚在一块赌钱,要么就是几个人在那抱着青楼女子嬉笑打闹,吃酒看唱小曲。

大白天的,她甚至看见一边的假山树枝一条白生生的大腿在那抖啊抖的,分明是白日喧淫,等得她注意一看,那雌伏底下,婉转娇吟的居然还是个……清秀的男子,那人被发xiàn

了,还直勾勾地朝她盯着看,甚至朝她抛了个媚眼,吟哦之声更大了,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

秋叶白看得唇角一抽一抽的,忽然觉得自家的绿竹楼的那些公子们,果然是品味高尚多了。

小颜子似是见惯了,只低咳一声,拉着秋叶白赶紧地往前走,直到进了一处房内,他才松了手,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里头“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男人杀气腾腾粗鲁的声音响起:“老子操他姓秋的八辈儿祖宗,才他娘的送走了一个蠢货,又送来一个蠢货,督公明明说过这回会在咱们自己人里头升上去一个的,今天都什么时辰了,那混帐还没来,枉费老子布置了那么多‘好礼’等着给他好kàn

!”

另外一道倦怠惫懒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那人是叼兽大会的魁首,也是太后钦点的人,你敢折了太后的面子么……!”

他声音瞬间一停,忽然变作厉喝:“谁在外面偷听!”

说话间,一只杯子瞬间砸出了帘子,朝着小颜子迎面砸来,而里头滚烫的茶水也一下子扑向一边秋叶白。

秋叶白眉梢一挑,只做踉跄状,抓过呆滞的小颜子向后狠狠一扯,轻巧地避开了那砸来的茶杯和滚茶,只做不小心状向后跌坐而去。

但是预料中地板的冰冷并没有传来,她一下子撞进了一个略显绵软的胸膛,竟被人抱了个满怀,浓郁刺鼻的脂粉气瞬间扑鼻而来,伴随着男子笑嘻嘻的娇声:“哎哟,这是哪里的小太监,生得这么俊俏,真是让小哥哥我喜欢得紧。”

说着,秋叶白就觉得一道阴影扑面压来,那人竟然不管不顾地抱着她就要亲下来。

秋叶白眼底一片冷色,悄无声息地指尖聚气,就朝那人的下三路恶狠狠地戳了过去。

不是人人都能强悍莫测如百里初,她忌惮百里初,但她可不介意让这些人里再多了个太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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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斗兽 2

秋叶白眼看着自己指尖就要戳上那人某处,却忽然觉得身后一凉,那抓着自己的家伙竟然一下子就被小颜子给扯倒在地了,竟然让那人好运气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秋叶白有些惋惜地瞅了眼自己的指尖,方才想着就要试试阉人是个什么感觉,还颇有点遗憾。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向那急匆匆地从房间里钻出来两个人,这两人各自穿着役长常服,一个三十多岁的模样,眼下两个大眼泡子,看着一股子疲乏木讷的模样,另外一个则看着二十多的模样,四方脸,倒是生得端正大方,只偏生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奸猾多思的光芒档都挡不住。

两人的目光先是扫过小颜子,然后落在秋叶白的脸上。

那方脸汉子看着秋叶白眼底闪过惊艳,随后眼珠子一转,就盯着两人怒道:“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处放肆!”

小颜子一骨碌地爬起来,陪笑着解释:“蒋役长,督公大人让咱家送这个月的贴银过来,方才不小心扯倒了周役长,还请恕罪。”

这位秋千总看着和蔼,但是他是宫里伺候过人的,最是知dào

这种人,心思深沉,狠起来只怕手段比谁都让人心惊,若是他真的让人轻薄去了,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倒是不如自己冒险一次。

秋叶白看了眼蒋飞舟,随后又向地上躺着的家伙看去,那被小颜子狠狠扯倒下来的家伙竟然就是那阉了前任千总的役长周宇。

她这一低头正好对上一张略显扭曲的漂亮脸蛋,而且很是眼熟,她一愣,认出来竟然是那个在假山树枝丛里和人白日宣淫、油头粉面的小倌!

那周宇被小颜子拉倒在地,不但耳边戴着的一朵狗尾巴花也掉在地上,屁股狠狠着地,瞬间疼的面容微扭曲,但是瞅见她看过去,竟然瞬间硬生生地朝着自己抛了个媚眼:“你这小太监,好生该死,见着本役长摔倒,却也不扶一把。”

那模样不像在责问她,倒是在撒娇一般,滑稽无比。

秋叶白看得好笑,面上不动声色,一边的小颜子立kè

陪笑着冲过去硬是将周宇的手接过去,扶了他起来:“哎哟,役长大人,都是小的不好,害您受累了!”

周宇被扯了起来,还是不甘心地瞪着秋叶白,已经是不耐烦了:“喂,你这个小太监,本役长和你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

蒋飞舟素来和周宇不对付,立kè

嘿嘿冷笑:“你吆三喝四个熊,真当小颜子他们是你底下那些弱鸡,让你随便睡!”

小颜子虽然是个看门的,却不属于三部,而是前司的人,受秉笔大太监甘公公管辖,自然不是他们能随便动的。

周宇被驳了面子,大怒,扯着脖子杀鸡似地尖叫:“你他妈的说什么,本公子他娘想上什么人就上……。”

话音未落,一只修长的手落在他的肩头,他一转脸就看见秋叶白温润的笑脸:“周大人,在下小白子,也是今儿第一次跟着小颜子来看风部办差,小颜子冲撞了您,我便代他请各位今晚吃个花酒,也望司徒役长和蒋役长赏脸,到底是小白子办事不利,惊扰了两位大人。”

秋叶白一番话滴水不漏,言笑晏晏之间,竟仿佛一股清流一般,让人看着极为舒服,司徒宁和蒋飞舟都莫名生不出拒绝的心来,再看那周宇,早就只顾两眼发亮地盯着秋叶白的脸孔,大力点头,就差流口水了:“好,好,当然好!”

司徒宁到底心细些,皱眉道:“今日是新千总上任之日,我们若是去喝花酒……。”

小颜子早就接到秋叶白的眼风,立kè

道:“还不知那新千总今日还能不能过来了。”

蒋飞舟更是傲慢又轻蔑地冷哼:“哼,怕他作甚,听说不过是一张脸长得好的黄口小儿,今日原本打算给他点教训xùn

,好让他知dào

咱马王爷三只眼,如今难道还要本役长等他,弄不死他!”

小颜子不安地看了眼秋叶白,却见她笑吟吟地附和蒋飞舟:“大人所言极是!”

一干人等只以为她有心巴结,尤其是周宇,总想着蹭上秋叶白身边,求之不得能和她去喝酒,谁也没多想。

秋叶白甚至亲自领着他们上了京城以美人众多出名的最高档的摘星楼。

秋叶白从小颜子那里知dào

这周宇是个男女皆好的双插货,这一回便请老鸨给他安排了个楼里的红牌,周宇一手楼了那妖娆的苏杭美人,来缠她的功夫就少了点,虽然两只眼珠子还是老忍不住在秋叶白身上打转。

秋叶白也全部不意的模样,只去安排蒋方舟和司徒宁享乐。

摘星楼里除了听歌、唱曲还有一个大赌坊,司徒宁是个赌徒,自然忍不住技痒地下了场,蒋方舟是个守财奴,决计不会下赌场,一路只顾吃喝,抱着姑娘听小曲,在秋叶白面前夸夸其谈,唾沫横飞。

秋叶白笑嘻嘻地听他说话,不时地给他敬酒,仿若极为崇拜他市井里的丰功伟绩一般,酒过三巡,蒋飞舟喝得面红耳赤,顺带将她引为了平生知己,称兄道弟,连自家老母穿的底裤开档,隔壁家的王寡妇偷人功夫一流的秘事儿都讲出来了。

另外一头,原本还是颇为谨慎的司徒宁难得遇上一个颇为年轻的赌博好手,对方嘴上没两根毛,一张娃娃脸,嘴上却极为嚣张,那副睥睨天下,无dí

手的样子,让司徒宁心中恼火,也忍不住下了场。

那华服少年轻蔑地看着他身上的官服,讥诮地道:“怎么,你赌得起么,咱们这局可是十两银子一局起的,你一月俸禄能有二十两么,何况就凭借你的赌技也敢跟小爷叫板?”

谁人不知dào

如今司礼监这看风部有多落魄,其他人俱都笑了起来。

司徒宁是唯一没有太多背景的人,如今走到今日也是凭借他自己,如今听着那少年说话,心中大恨,却确实没那么多钱,正是窘迫。

小颜子这时候,忽然凑上去,愤愤地道:“宁爷,不必怕那臭小子,小白子说了今儿输赢多少,都算他的!”

司徒宁狐疑地瞅着他,警惕地道:“小白子什么来头?”

能让孩子去做太监的,家中多是穷苦之辈,怎么会如此有钱!

小颜子有些迟疑地压低了声音道:“小白入宫早,如今他哥哥在金陵做贩生漆的生意发达了,想着捐官儿,但是其他途径都不好走,只咱们司礼监看风部闲缺还有多,还得多靠几位役长美言……。”

这种事儿向来不少,只是能成事儿的人不多,司徒宁心中的疑惑瞬间去了一半,暗自盘算了一番,笑笑:“我当什么事儿呢。”

但是已然没有拒绝秋叶白让小颜子送来的银票。

尤其是他在看到上面一千两的银子时,瞬间一愣,又发xiàn

那瞧不起自己的华服少年也呆楞了下,顿时心中自得起来,一脚踩上凳子,将那银票往桌子上一拍,冷笑:“这就是你爷爷的资本,够你玩儿的了,是玩儿牌九、大小、花色,都随你了,小兔崽子!”

那华服少年明显不忿,但是摸摸自己袖子里的钱,似下决定怒道:“赌九赌,还怕你个番子不成!”

双方人马各自起哄,气氛愈发的热烈,迅速地在赌桌上干了起来,一时间也是热火朝天。

小颜子心疼地看了眼那千两银票,哧溜地钻回了秋叶白身边,低声道:“您还真是大方呢!”

她先灌了蒋方舟一杯酒,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要倒了,才朝着小颜子露出个愉快的笑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小颜子瞅着她那一口精致的白牙,总觉白得阴森森,让他脖颈发凉,愈发坚定了这位秋大人果然不是个好惹的,只怕是要下狠手整治人了。

这头蒋方舟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了,秋叶白索性请了两个丫头,将他给扶上了楼上厢房,看着门关上以后,眼底波光流转,闪出冰冷的笑意,随后向对面一间厢房而去。

门一开,两道人影齐齐站起,看着秋叶白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暧昧痕迹,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四少没有招妓,否则他们还想不好怎么出手阻止,随后他们对着秋叶白恭敬地道:“四少!”

她好整以暇地在花桌边上坐下,微笑道:“旺财、发达,今儿多谢你们回家一趟,从我那二哥那拿了几千两银子来,否则今儿只怕银钱关不好过。”

旺财和发达想起今日秋家二少爷秋凤雏那张掏钱时肉疼到扭曲的脸和怨恨的眼神,又听到那两个名字,唇角皆是一抽,随后又齐齐道:“这是属下本分,属下很荣幸。”

秋叶白感叹道:“旺财、发达,本少爷看你们如此的忠心,一会子你们换好了衣服,还有重大任务交托于你们!”

旺财和发达看了下秋叶白放在桌子上的精致白衣,正是他们在控鹤监的鹤卫制服,忽然有点不妙的预感:“您这是要属下做什么?”

秋叶白轻描淡写地笑道:“很简单,穿着你们的制服色诱一个男人而已。”

旺财和发达虎躯一震,脸色发绿,色诱一个男人——而已?

旺财小心翼翼地问:“任务太过重大,属下……可能做不来?”

秋叶白有点忧伤地看着二人:“啊,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自己上了。”

发达沉默,咬牙:“……四少,我……我们……可以的。”

秋叶白迟疑地道:“可以么,不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旺财泪流满面地道:“呜……不,一点都不勉强。”

一白奉主说了,为了保住四少的贞操,必要时候可以行非常手段!

------题外话------

——我很后知后觉地发xiàn

还咩有v,俺就很牛逼的有了十一个牛逼的解元姑娘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妹子们的大力支持

还咩有v,主编说还没到时候,会提前通知滴

第四十二章 斗兽 3

等着旺财和发达换了衣裳,秋叶白便将磨磨蹭蹭的两人送进了另外一边的厢房,自己则在镜子里瞥了眼身上和控鹤监鹤卫服相似的白衣,满yì

地笑笑,径自下了楼,

刚下楼,就看见周宇坐在席间看着自己下来,眼珠子直发光,那腻歪而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她眼底一冷,但仍微笑着朝他走了过去。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但是她才走了两步,脚步一顿,仿佛被什么可怕东西盯住的感觉的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背后一冷。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xiàn



“小白子,这里,这里!”周宇赶紧松了一边的红牌姑娘,只顾起身迎着她坐下,打量着她一身衣服,笑嘻嘻地道:“小白子,怎么去换了一身衣服,可是要给小哥哥看的?”

说着手就上去了,要环住秋叶白的肩头,但是秋叶白却俯身去拿酒壶,好巧不巧地避开了周宇的手臂,随后她径自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送到周宇面前,含笑道:“周大哥,请。”

那陪酒的红牌姑娘扫了两人一眼,倒也知趣,径自退下了。

周宇盯着她,桃花眼里都是迷噔噔的光,也不用手,忽然探了个头凑上她的手,直接咕嘟一声把酒全部灌下了肚子。

秋叶白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有此一举,脸色微冷,随后便收回了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周大哥,请自重。”

周宇只觉得眼前的人儿在灯光下,原本就隽秀异常的面容更是如玉一般,这般忽然冷淡下来的样子,更是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他嘿嘿一笑,凑在秋叶白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你家大哥不就是想在看风部谋个差事么,小颜子都跟我说了,你去讨好那姓蒋的和司徒都是不中用的,倒是不如好好伺候你小哥哥我,不说我周家的能耐,就是捕风部的杜千总那可是我大舅哥,想要安置你大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微愕,她倒是没有想到这周宇和杜家还能扯上关系,这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上任千总被他这草包阉割了,他还能活得好好地。

周宇见她不说话,声音也冷了几分,威胁道:“你也是司礼监的人,也该知dào

小哥哥我的性子,若是喜欢的,总要弄到手才罢了,否则总要叫人不好受的,便是上任那千总,你小哥哥我也是心软才留了他一条命。”

她看着面前油头粉面,一脸贪婪阴沉的男人,忽然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周宇瞬间呆愣,她转身款步向楼上而去。

周宇立kè

心猿意马,只觉得那笑勾得他心底直痒痒,脚下不停地直跟着上了楼。

等到他上了楼之后,却只来得及看见秋叶白的一角白袍翩然消失在房间里,那门没合上,房间里透出来昏黄的光,带着暧昧的气息,他立kè

搓着手,毫不客气地径自钻进房间里,正正见着一道白影坐在床边,脸朝着里,仿佛很是羞涩的样子。

周宇忍不住地微微喘了一声,一脚踢上门,就朝那背影淫笑着扑了过去:“啊呀,小白子,别害羞,小哥哥来了。”

看着门关上,一道人影从走廊的尽头转了出来,却正是此刻应当在房内的秋叶白。

她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转身就朝楼下走了下去。

楼下赌坊里,司徒宁已经满头大汗,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色盅,他虽好赌,但是一向技佳,何曾遇到过如此的状况!

一开始他是赢多输少,几乎让对面那少年输得脱裤子,但最后三把,那少年歇斯底里地要求和自己博个大小,开出了一局百两,输了翻倍的高价,他自认最擅长就是博大小,对方又是穷途末路心慌意乱,他稳操胜券,没有犹豫太久就同意了。

但结果却是如今自己手上的千两银钱不但输了个精光,而且如今还倒欠了对方一千多两银钱!

这样的豪赌之间,输赢千两的,极为少见,周围的人全都紧张地盯着两人。

“哼,怎么,臭番子,你已经输给本少爷一千多两,你还有钱翻本么?若是不能翻本,就留下你一只耳朵,小爷那一千两就算了!”少年傲慢轻蔑的样子,让司徒宁原本发绿的脸瞬间便白,心慌意乱,刚才小颜子已经告sù

他,就是小白子手里也没有钱了!

欠了那少年的一千多两,加上小白子那头的三千两,他今日昏了头,竟然足足欠了人四千多两银子,这般庞大的数字,他在司礼监做牛做马十年都换不起!

但是割耳朵,这般奇耻大辱,他如何能……

司徒宁正握住拳头,心中纠结痛苦之时,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那少年的袖口鼓鼓,竟掉了一颗色子出来,他忽然茅塞顿开,随后抬头勃然大怒地一把窜上前,抓住少年的衣领道:“小兔崽子,你他娘的出老千!”

少年一愣,随后恶狠狠道朝着司徒宁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呸,你这破落户,看风部的狗番子,也敢污蔑小爷,你穷疯了吧!”

司徒宁在华服少年眼底见到了惊慌,更是肯定自己心中所想,又当众被少年连连言语侮辱挑衅,哪里还忍得住,一拳头就往少年脸上揍了过去!

“贼小子,老子不打死你这出老千的!”

那少年被揍了一拳,立kè

掀了桌子往外逃,一路怒骂尖叫:“你这个臭番子,也不看看你小爷是谁,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司徒宁怎么肯放过他,使了轻功,三纵两跃,绕开尖叫慌张的人群朝那少年追杀过去。

那少年却滑不溜手,竟然一路逃窜到了外面的小黑巷子。

谁知dào

那巷子竟是个死巷,那少年仿佛逃离不得,只能站在墙边,墙边无关,一片黑暗,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司徒宁眼冒凶光,狞笑着朝少年冲过去:“老子今儿看看谁的耳朵能留下来!”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却有一只冰凉的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有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司徒役长,这是怎么了,火气恁大?”

司徒宁一惊,他武艺不差,却不想有人摸到了自己背后,他竟然毫无所绝,他下意识地一回头,却正见了一张秋叶白正挑眉看他。

“小白子?”司徒宁颦眉,随后不耐地道:“这小子刚才使诈出老千,等我收拾了这小子,你的钱,本役长不会拖你的!”

“是么?我却只见你欠人钱财,如今还要杀人灭口,谋财害命!”秋叶白朝他轻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司徒宁一愣,忽然觉出点什么不对的味道来了,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闪过厉色:“你们是一伙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叶白倒是没有想到这司徒宁反应颇快,她掸了掸自己的衣襟,淡淡道:“司徒役长,你欠了镇北将军府小公子三千两银子,还不起倒也罢了,还试图谋害镇北将军府的小公子,如今,便是本千总也保不住你了,你还是祈祷督公大人能否为你说情罢。”

司徒宁愤nù

地看着秋叶白:“那三千两明明是你让小颜子送来的……你……。”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光,大惊失色,指着秋叶白颤声道:“你是……你是新上任的千总秋叶白,你为何要害我!”

第四十三章 殿下,您吃了么

“害你?”秋叶白眸光流转,毫不掩饰她眼底的讥诮:“本千座何曾害你,难不成司徒役长忘了你们打算怎么‘招待’我这个新上任的千总么?”

她若是没记错,他们之前谋划的可是在她的茶里下药,再打断她一条腿,然后扔进湖里泡个半死。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这些人中必有人是和宫里很有些关联的,否则也不会知dào

她不过是太后和摄国殿下斗法捏出来的小卒子,而不是太后的心腹,所以才敢谋划着下这样的狠手。

司徒宁脸色白了白,他们素来放荡惯了,三人之间虽然有矛盾,但是对外还总算是一致的,这回也没有想到秋叶白新官上任,竟然来了个潜伏刺探这一手。

他身后家族势力不丰,能走到如今自然有他的机敏一面,如今见着秋叶白竟然敢这么说话,想来必定是早已经挖了坑让他们跳下去。

司徒宁狠狠地盯着秋叶白,细长眼中闪过厉色,却总归底气不足:“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秋叶白含笑,淡淡道:“很简单,归顺或者让交出你的命和前途,今日之事,想必很多人都看见了。”

那一头华服少年正是易容成了镇北将军府小公子的宝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司徒宁,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傲慢轻浮的样子。

宝宝那目光看得司徒宁心中发冷,他暗咐没有想到今日来的这秋叶白,背景根本不是那人说的那么简单,竟然还扯上了镇北将军府。

他一咬牙,正打算跪下,却听得身后一声冷笑响起:“司徒,你就这么屈服了,还真是让老子小看了!”

司徒宁一愣,回头一看,竟然是原本喝醉了的蒋飞舟,不知何时抱着剑出现在他的身后。

秋叶白看着全无醉态,一脸清明的将飞舟,也只是略挑了下眉,淡淡地道:“既然蒋大人在这里了,那本千座想来也没有必要再重复一些废话了。”

蒋飞舟眼底闪过阴冷戾光,盯着她阴沉地道:“秋叶白,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本役长见着你那殷勤的样子,还有那张小白脸,就知dào

今儿有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想和你一起做戏着看看你是个货色,不想原来你到是好歹毒的心思,本役长和司徒不同,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拿捏我的短处!”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也轻笑了下:“呵,都说望风部是草包,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至于本千座凭什么拿捏你的短处?”

话音刚落,她忽然足尖一点,宛如飞虹一般弹射出去,一掌悄无声息地直按向蒋飞舟的面门。

蒋飞舟没有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他亦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弹出鞘,瞬间一招长虹贯日就直接劈向飞身而来的秋叶白。

剑qì

清越,月光下寒光四射,凌厉无比,倒是让秋叶白微讶,这蒋飞舟的武艺竟然不弱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惜……

“噌!”剑光过处,本该血光四射,如今却陡然不见了秋叶白的人影。

蒋飞舟大愕,他瞬间心中大寒,高手对阵,一出手便是生死瞬间定之事!

果不其然,背后一股热气贴了过来,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秋叶白到底什么时候避开他的剑锋,一股子炽烈巨大的内劲瞬间从他内附爆fā

出来,他甚至低低地惨叫一声,瞬间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掉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司徒宁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挽袖的秋叶白,他下意识地冲到蒋飞舟的身边蹲下,颤抖着去探了他的鼻息,随后浑身一僵,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之中武艺最强的蒋飞舟竟然在她手下走不过两招,而更不敢相信的是……

“你居然杀了蒋飞舟,你可知他是太后的……。”

“他是太后的人,所以本千座才要杀了他,何况以蒋飞舟的心机背景,本千座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他会归顺于本千座。”秋叶白淡淡地打断了司徒宁,随后朝那一头环胸而立的宝宝点点头。

宝宝大眼睛里闪过幽光,走到蒋飞舟和司徒宁身边蹲下,朝着司徒宁露出个堪称灿烂的笑容,趁着司徒宁警惕后退的那一刻,忽然探手就抽出了司徒宁的佩剑朝蒋飞舟的尸体狠狠一剑刺了下去,血光四溅,随后便迅速地退开。

司徒宁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少年的动作。

秋叶白则慢慢地走到了司徒宁身边,含笑道:“现在司徒役长可想好了,如今被你谋财害命的人不光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公子,还有不肯借钱给你的蒋役长了,只怕这回就算是督公大人出面也保不住你了。”

司徒宁脸色瞬间一片惨白,余光瞥见自己衣襟上沾染上了蒋飞舟的血,浑身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她这么做的含义了,之前做了那一场戏,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这一场豪赌,而蒋飞舟是他们之中武艺最强悍的,如今瞬间暴毙,被人一剑穿心,必定让人怀疑上熟人作案,才让蒋飞舟毫无防备。

此人年纪轻轻,不但武艺高深莫测,心机更是深沉,杀伐果决,如此这般竟是动作几乎是滴水不漏!

便是不说自己是否还有退路,惊惧惶惑之外,他都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胆色与谋略心思!

司徒宁闭了闭眼,随后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坚毅之色,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行了大礼,恭敬地道:“司徒宁愿为千座效犬马之劳,誓死效忠,万死不辞!”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男人,慢慢地笑了,脸上寒意退去,只剩下温然一片:“司徒役长,请起!”

留下了宝宝和焰部的人去处理黑巷里的善后事宜,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月上中天。

嗯,那一头旺财和发达也该在周宇那里收网了,今日最后的一条鱼。

也不知两人到底有没有忍不住暴打周宇一顿,想到周宇那张脸被揍得五颜六色的模样,她的心情就很好。

秋叶白慢悠悠地折身返回摘星楼,一路顺带调息自己丹田不断翻腾的内息,顺带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

她有点无奈地擦了下唇角,暗叹,自己虽凭白得百里初的帮zhù

打通了生死玄关,所以内力精进了一甲子,才在两招之内击杀了武功不弱的蒋飞舟,但是这一甲子的内力哪里是凭空好得的,武学与世间万物生息原理一般,都需yào

循序渐进。

她原本内力修为原本连任督二脉都没有打通,如今瞬间打通了生死玄关,身体很难短时间内适应,总要慢慢调理才好。

好在一切都有所值。

等着调理好奔腾内息之后,她方才进了摘星楼,向楼上而去。

果然二楼自己包下的两间包房都亮起了灯,这便表示事成,旺财先回自己的包房给她报信,发达则看牢了周宇。

她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包房,果不其然正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背对她站在窗边,白色的衣袂在风中飘荡出优雅的弧度,黑色如顶级缎布一般的长发披散在他身后。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她今日顺利事成,所以心情极好,如今看着窗边一轮明月光落在那一身白色鹤卫服和描金黑纱冠上,让她竟然品味出了一种异样优雅高贵的味道。

秋叶白含笑着上前,一拍他的肩头:“旺财,想不到你穿上这身狗皮倒有点翩然贵公子的人模狗样,想来……。”

想来的下半句话却硬生生在对方侧过脸的那一刻给她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她错愕地瞬间瞪大了眸子:“是你!”

冰凉的月光落在那人黑雀翎一般的睫毛上,那人的睫羽黑得带上了暗蓝的华丽光泽。

线条精致曳丽斜飞的墨眼里,宛如无机质生物的黑瞳占了眼睛的三分之二,一望如无边无边际的虚无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偏生此刻他忽然眼尾微微一挑,竟然露出一丝诡凉惊悚的笑意来,冰凉的指尖堪称温柔地抚摸上她的脸:“小白,看到本宫这么惊喜么,不想你对本宫竟然这般情深意长。”

他这么一斜眸子,盯着人的时候瞬间就让人生出一股子被某种诡异的不属于人间当有的兽类盯住的感觉,

你大爷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惊喜啊,明明是只有惊吓好么!

秋叶白被他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语凝咽,脑子一发晕,硬生生掰出一个笑脸。

“初殿下,今天天气真好,你吃了么?”

话音刚落,对方那双漂亮的兽瞳闪过暗沉妖光,她就知dào

她犯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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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兽性 1

“小白,是在关心本宫,嗯?”百里初微垂了那双诡异的妖瞳,朝着秋叶白靠了过去,修长冰凉的指尖也从她的脸颊慢慢滑到她丰润的唇上,慢慢地揉搓。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秋叶白并不是一个喜欢别人随便对着自己动手动脚的人,即使她不是一个女孩儿,也不喜欢,她会让随意轻薄她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周宇。

但是另外一种情形例外,比如现在,面前的男人所有的语言与姿态都仿佛极温柔,但这是一种不得不接受的强迫性的温柔,只因对手比你强悍太多。

她是个耐心的人,面对比自己强悍的对手,在还没能力可以扳倒击杀对方的时候,只要对方不太过分,她并不想和他翻脸,尤其是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她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撇开脸,淡淡一笑:“虽然殿下并不缺关心之人,作为朋友,关心一下您,并不出奇。”

“朋友?”百里初微微挑了下精致斜飞的眉,仿佛觉得这个词颇有意思,只是跟着秋叶白退却的的步子,慢慢靠近她。

秋叶白看着那人步伐不紧不慢,甚至不在乎她和他之间拉开颇大的距离,却在每走一步,都仿佛很巧合一般将她逼到了墙角。

那种感觉,就像掠食者在围捕着自己的猎物。

她眉目里生出一丝寒色,却并没有试图硬闯,只是站定了脚步,也没有退却,直到那人紧紧地贴了上来,却偏生还隔着那一条手指缝都不到的距离。

“本宫从来没有朋友。”

百里初站在秋叶白面前,过近的距离让他低头便能看见她秀挺的鼻梁和微垂的睫羽毛,自己的呼吸则抚过她白皙的皮肤。

“人总是需yào

朋友的,在下愿意做殿下的朋友。”秋叶白目光停在他胸前的一朵精致流云盘扣之上,淡淡地道。

这么近的距离,愈发地显得对方身躯的修长高大,充满了逼人的压迫感,也不知dào

为何世人竟然能错认百里初为女子,只是因为他的容貌比女子还要颠倒众生,或者是因为他骨骼线条比寻常男子更流畅精致?

但是秋叶白是习武之人,她知dào

这种精致流畅,并不只是好kàn

,而是他的骨骼非常合适练武,就是师傅说的那种千万人之间也未必有一副的好架子,因了这样的身体,他不用内力击出的力道甚至都比寻常人要大上至少三分。

真是——让人嫉妒!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

看着她微微紧绷的眼角,百里初唇角弯起幽凉的弧度,索性上前一步,一手抬起撑在了墙壁上,另外一只手再次抚上秋叶白的唇角,等于将秋叶白牢牢地圈在了他和墙壁之间的空间里,这一次是一点缝隙都不曾留下。

“本宫如何能相信,月夜底下,像只花豹一样漂亮狡猾又残酷的小白,会想要和本宫做朋友,而不是在窥伺着什么时候咬断本宫的脖子,嗯?”

他身上的凉气和那种诡魅的香气一点点地侵入她每一寸肌肤,耳边的敏感,和抵在唇上暧昧摩挲的手指,让她忍不住微微战栗。

面对猛兽,绝对不能回身就逃,所以她知dào

自己不能退缩,甚至不可露出一丝畏惧,否则面前的妖兽还不知dào

要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男人如今对待她的这些动作,她能感觉到没有一丝情欲,更像是一种强dà

兽类见到有趣小动物的挑逗和试探。

秋叶白并不是笨蛋,相反,她很聪明,索性让自己彻dǐ

漠视自己唇边的冰凉手指,只是从容一笑:“若是无半分自保能力的人,怎么配做殿下的朋友。”

压制着自己的男人没有接她的话,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嗅了起来:“小白,你很香。”

秋叶白被他在耳边敏感处的折腾,闻得浑身一阵酥麻,暗自腹诽。

这种‘这块肉闻着味道不错’的口吻,真他娘的让人毛骨悚然!

“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清了清嗓音。

百里初略停了点动作,却没有回答她,反而忽然问道:“你如何知dào

蒋飞舟是太后老佛爷的人,而非周宇?”

秋叶白知dào

他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她原本也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便淡淡道:“原本倒也是不知dào

的,只是猜测他们三人中必定有人是太后的人,周宇虽然明面上与杜家有亲,但是他为人轻浮放浪,见了美色便走不动路,而司徒宁则是好赌却没有什么银钱。”

这两个人一个不符合能为太后办事的性情,一个若是真为太后办事,又怎么会需yào

问人借钱,色和赌都是致命缺陷,唯独蒋飞舟,看似蛮横粗鲁,整日游走市井之间,鸡毛蒜皮地扣小钱,但是殊不知市井茶楼妓院才是各种三教九流消息的来源地,他也没有太多的恶癖。

“最主要的是,我知dào

蒋飞舟酒量极佳,蒋飞舟喝了两坛子就醉成那副样子实在说不过去。”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低低地笑起来:“呵呵,本宫的小白,果然是只敏锐又狡猾的小豹子。”

他微凉的嗓音带着诱人的喑哑,和着潮湿冰凉的呼吸一点点地喷在她脸颊和耳朵上,那种黏腻而潮湿的触感,让她实在忍无可忍地直接偏开了头:“多谢殿下夸奖……。”

只是她偏头的一霎,却忘了他的手指还抵在她的唇边,偏偏还开口说了话,竟一下子将他冰凉修长的手指给含进了嘴里。

她忍不住呆了一下,只觉得含入了一块冰凉芬芳的冰块,而且味道不差。

怎么会有人的皮肤都是香的?

但是她没有发xiàn

压制着自己百里初诡美幽深的眸子因为她无心的动作瞬间眯了起来,眸光也深邃下去。

面前被他压制住的青年看起来有点迷茫,似乎不知dào

知dào

他自己做了什么。

原本带着危险狡诈气息的小豹子瞬间变得呆愣起来。

百里初有着严重的洁癖,不要说触碰到他人的唾液,便是触碰到他的人,能留下手或者命的都是屈指可数。

但是自从面前善于伪装成温和猫儿的小豹子,在蛊蛇入体,血肉都成为自己身上寒毒最好解药之后,他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触碰这只狡猾的小豹子会让自己恶心到要见血才能平静。

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受。

尤其是面前小豹子张口含住了他的手指的时候,包裹着自己手指的唇非常的炽热,口腔柔嫩的触感滑腻而湿热,让他莫名地感觉到自己冰冷的血液里仿佛出现了奇特的温暖波潮,甚至酥麻。

这种感觉很舒服,就像冷血动物遇见温暖自然要缠上去的。

百里初眸底里冒出一点黑色的火焰,高贵的出身和大权在握的地位,注定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忍耐自己欲望的人。

他把手指往秋叶白嘴里深深滴探了进去,在她娇嫩温软的口腔里抚摸着,甚至毫不客气地一把按住了秋叶白的肩头,将她试图阻挡自己的柔荑一把折到了她的身后。

“百里……。”

他疯了么!

秋叶白涨红了脸,被他这么戳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更不要说说话了,就在她忍不住一口咬断他的手指的时候。

百里初却忽然把那根修长手指抽了出来,专注地看着下指尖亮晶晶的液体,随后在秋叶白愤nù

的眼神里,慢慢地放进在了他精致的薄唇上,姿态优雅地品尝了下,对着她露出了个温柔到诡冷的笑。

“味道不错。”

秋叶白原本盯着他愤nù

的目光,变成了错愕和惊悚还有大窘。

这个不要脸的变态!

------题外话------

==嘿嘿,初殿下发xiàn

了小白新的吃法了。

我发xiàn

一些爱挑刺找碴的人都是看盗版的人,真是很烦,不喜欢就不要看,见一条我删除一条

顺带感觉小白君为殿下准bèi

的黄瓜的缔造者:三朵花儿妞10钻,密语妞儿10钻,fchris妞儿1花,1375816024x妞儿1钻,小白洛嘉嘉妞儿打赏188,其叶菁菁妞儿3钻。

第四十五章 兽性2

百里初的动作一下子就让秋叶白下意识地一把捂住了自己唇,面红耳赤地想起了在地道的时候,百里初夺去了她此生的第一个初吻!

那种陌生的充满侵略感的亲密,不过是因为她嘴里的血腥味刺激到面前的妖兽瞬间失去理智,想要确定她的血是不是他的解药……

如今他这般做态,又是什么意思!

百里初盯着面前的年青人,他看起来和寻常男子一样高,骨骼却比寻常男子纤细,这个人善于隐藏,长了一张对男人而言算是颇为漂亮的脸,尤其是那一对堪称明媚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似总含温润笑意,其实底下的光芒比谁都清冷,甚至在某些时候近乎残酷。

虚伪。

这是一个极度虚伪的人,与他此生所见的那些为了谋求权势富贵或者更大野心的人,并无任何不同。

月光下,他出手杀人和胁迫敌人的时候,展现出一点都不像他外表展现出来的温润如玉的快准狠,胆大心细,却还是让他侧目。

百里初眸光盯着秋叶白仍旧湿润的粉唇,暗了暗,忽然伸手捏住了秋叶白的下巴,不让她偏开头,拇指按在秋叶白的唇上,一边专心描绘着她丰润柔软的唇儿,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小白,本宫忽然想起一事。”

秋叶白她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也没有再次试图躲开他轻薄蹂躏自己嘴唇的手指。

江湖漂泊多年,成事者,必能忍人之所不能忍,何况她没打算因为反抗引起对方更深的兴趣,索性以静制动。

“收拾周宇,小白用的是本宫的人,借的是控鹤监的名头,是不是该给本宫一点利息?”百里初低头看着她,薄薄的嘴唇弯起一个精致的弧度。

她讥诮地学他弯起唇角:“殿下这是和我在商量?”

百里初道:“当然不是,本宫只是不想一会子让小白受伤。”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明白地宣示了他根本不在乎秋叶白的反抗。

那种绝对的强者对弱者的口气让秋叶白恨得牙痒痒的,她垂下眸子道:“我听说,殿下并没有龙阳之癖。”

虽然一开始他的逼迫是一种不带情欲的挑逗,但是此刻,她已经嗅闻到了些别的不太妙的味道。

百里初挑眉:“你知dào

的不少。”

秋叶白淡淡地道:“您送到我身边的人虽然不是殿下近侍,但是要从其间知dào

一点蛛丝马迹,并不难,我只是随口猜测了一下。”

这么说,还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百里初睨着自己怀里纤细的青年,无机质生物一样的眼瞳幽光一闪,忽然轻笑起来:“小白,那你也该知dào

本宫更厌恶女子。”

这便是一点都没有掩饰的威胁了。

看着笼着自己的阴影越来越大,秋叶白只是一直垂着眸子,并没有太多的动作。

她这般乖顺的模样,让百里初很满yì

,低头俯身轻轻含住秋叶白的唇,柔软温润的触感,带着一点子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索求更多。

滑腻、湿热,让他浅尝之后,毫不客气地闯进了她唇间。

她嘴唇的味道,比自己手指所感受到的更好,那种奇异的温热让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冰冷冻结的血液慢慢地融化,如海潮般慢慢地澎湃起来的声音。

那日地道之中,对方唇中的血腥味激得他只顾想要确定自己的推测,却没发xiàn

原来这滋味如此奇异。

秋叶白浑身的肌肉瞬间都紧崩了起来,感受着那人就像一只兽在啃食舔吮着自己的嘴唇,把她咬得几乎疼了。

鼻息之间全都是他身上那些冰冷却又愈发浓郁的诡魅香气,逼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而随着那糜丽香味愈发浓郁起来,她忍不住浑身发热背脊酥麻。

感觉怀里的人儿似乎忍不住软了脚,往地上滑去,百里初自然是知dào

自己身上那股子香气的厉害,虽然依旧贪婪地咬着对方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唇,便伸手去环住了怀里人儿的腰肢,只是入手的纤细之感,让他一愣。

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他忽然浑身一僵,随后就看见怀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眸子,明眸里哪里有半分迷离,只一片冰冷清明,甚至毫不掩饰里面的杀意。

秋叶白退出了他的怀里,用袖子厌恶地擦了擦唇角,随后从容道:“殿下,你说我是杀了你呢,还是杀了你好呢?”

两个选择都是死。

百里初神色却无所变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唇角弯起幽凉的弧:“不想小白手段了得,竟然忍耐到如今才动手。”

她讥诮地抬眼看着他:“那是因为殿下的技巧太差,让人实在忍无可忍。”

到底混迹江湖多年,她若是一点儿自保的下作手段都没有,早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百里初脸色一僵,随后眯起的妖瞳里蒙上一层黑雾,愈发的阴森恐怖。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可怕的眼神一般,忽然仿佛若有所觉地挑眉道:“莫非殿下竟然真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依照百里初的洁癖,倒不是没有可能。

百里初对上她清冷明锐的目光,诡魅的瞳子里黑雾弥散,冷冷地道:“小白,你真的以为你能杀得了本宫?”

百里初的淡定自然让秋叶白瞬间想起了那潜入自己身体的蛊蛇蛇头,她心中一惊,莫非那双头蛇竟是苗疆传说中罕见的同命蛊!

想着自己竟然与这个变态同命,她心中大恼,脸上却不显,只是眼中的寒光大盛。

原本想着夜黑风高,她忍耐一时的轻薄,便可以除掉心头大患,不想竟然暂时杀了不他了!

既然没法子按照原本计划的除掉百里初,那么……

她轻笑了一下,忽然凑上前,对着百里初阴沉地笑道:“殿下何必恼羞成怒,您守身如玉二十多载,难得对人动了心思,作为您的朋友,自然要满足您这点子愿望的,只是您实在是技巧太过生涩,床弟之间一定更蠢笨不堪,还是让我来教您好了。”

百里初一愣,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忽然转了性子一般,但是她说出来话,句句都充满了羞辱的意味,其间更有一点意思让他瞬间眼底闪过阴冷的光。

“秋叶白,你想做什么!”

看着百里初的模样,她心底只觉得痛快无比,学他之前的样子轻佻地捏上他精致的下巴:“不想做什么,我只是不喜欢雌伏他人身下,却不代表不喜欢驾驭美人,殿下这般美貌,想必被操起来定有一番动人气韵,我一定会让殿下很愉快的。”

说着,她先是出手极快地点了百里初的哑穴,随后一把扯着百里初的领子,就将他粗暴地往一边的花枝木雕花罗汉床上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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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兽性 3

她先是出手极快地点了百里初的哑穴,随后一把扯着百里初的领子就将他粗暴地往一边的花枝木雕花罗汉床上拖。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秋叶白虽是女儿身,按理是拖不动百里初的,但偏生她身怀武艺,用了内力便是抱起百里初也不在话下,只可惜她原本就打算让百里初吃点苦头,自然是用拖的。

由于百里初的个子比她高了一个头,被她这么生拖硬跩,身体又动弹不得,自然是跌撞之间不时地碰撞到不少东西,那种肢体碰上硬物的闷响,听着就让人觉得疼。

而此刻在满心憋闷怒火的秋叶白心里,却很是爽快。

不过这种爽快在她用了三分内力将百里初扔上罗汉床后,看见他那张冷静淡漠的容颜后,瞬间化成了浇火的油。

“呵,我倒是忘了那日地道里殿下膀子脱臼了,都面不改色地接回去,今儿这点小伤小碰想必殿下一定不会同叶白计较才是。”她心中怒火虽盛,脸上却不显半分,只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将他的身体摆正、去了披风、脱鞋、褪袜。

目光从百里初的雪足上略过,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面前这个大变态居然生得连脚都比女子还要精致好kàn



百里初并无所动,神色淡然,只一双幽深诡魅的眸子盯着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却异样的专注,专注到让人毛骨悚然。

这种明明被弄得手无缚鸡之力,躺在床上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却还能用将人看得想要跪下来发抖的感觉真是让人一点都不爽。

她冷笑,硬是顶着对方那双可怖的眼睛,凑了上去,指尖抚过他的领口,一颗盘扣一颗盘扣地解:“殿下这般看人的眼神,真是让人心痒难捱呢,只是你这眼睛太难看了,让人看着真想挖出来啊。”

不过很明显,她威胁的话语,并不如她手上的动作来得触动百里初,随着她指尖的动作,百里初虽然面容上没有一丝动容,但是身上那股子寒气越来越重。

直到他那一袭鹤卫白衣的盘扣都被解开,一片雪白得耀眼的肌肤瞬间展露在月光下,肌理起伏优雅至极,宛如苍原之上雪山绵延雄浑却线条精致。

看得见惯了自家绿竹楼美人的秋叶白都忍不住微微抽气,越发不明白世人怎么会以为他是个女人。

顶着头上那一股越来越逼人的黑暗气息,她只略一迟疑,手就毫不犹豫地覆子在他肌理分明的小腹上,微微一按,瞬间感觉到对方身体紧绷起来。

“殿下这副身子果然比外头小倌们要美妙许多,想来用起来一定销魂噬骨。”她轻佻的动作一点点地滑上他的胸前,也不去看他,只慢慢地感受自己手下如雪肌理的振颤,那是被羞辱的愤nù

,混合了雄性的气息,让人手颤。

她垂下眸子来,冷笑,她既然开了绿竹楼,还敢接了官家出来的官奴,让绿竹楼成为京城头牌,手上自然有在江湖上各色青楼妓院寻来的调教之法。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上了他,但折辱起人来,她的分寸自然掌握得再没有更好的了。

“放松,放松,太紧张了,一会子殿下会很疼的。”秋叶白抬眼嘲谑地想看百里初愤nù

羞辱的样子,却不想一个不小心撞日入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中,像人世间最深的深渊。

随后百里初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幽诡异笑意,他那眼下的一点朱砂,便似一点艳血,滚动着,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幽暗与远离人间的冰冷全部都退却,只剩下满目深红的欲望,潮湿而糜烂的欲望气息,深红糜紫夺人心魂,。

让秋叶白只觉得心脏瞬间传来麻痹的感觉,背脊一阵酥麻,忍不住喘息起来。

但也不过片刻之间,她瞬间闭上眼,一咬舌尖,血腥渐出,忽然伸手一拂,将百里初的披风覆在他的眼睛上,迷障骤破。

她一翻手把百里初硬生生地给翻了个个儿,让他背朝自己,随后她翻身而上,单膝跪在他腰上,一把将他身上的袍子褪到了背后,俯下身子讥诮地笑道:“殿下这双眼睛如此厉害,身上的香味更是迷人,我在地道里早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只是总要给您个发挥的余地才好让您知dào

您的心意总不是时时可以如愿的。”

她就是要他尝尝一招用老,被人识破之后的难堪。

百里初并不说话,只是紧绷的肩头显示出他怒火正炽。

秋叶白指尖一点就解了他的哑穴,百里初低低地咳了几声,声音竟是幽幽凉凉,不见一丝火气,却让人心发凉:“小白,你好本事,好胆识。”

她恼他仍是这副不为所动,仿佛一切都不可捉摸的样子,冷笑道:“殿下不要着急,一会才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定要叫你醉生欲死,只是殿下切莫叫得太大声,一会子让一白大人或者旺财他们听见,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闯进来看见您这妩媚的样子可怎么好。”

这也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敢叫救兵,老娘就让让你底下人闯进来好好kàn

看那神mì

莫测,高贵无比,无人可得罪的‘公主殿下’雌伏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下的春宫图。

百里初雪白精致的侧脸果然绷出一个冰冷僵硬的弧度来,让一直盯着他的秋叶白心中一乐,直哼哼,搞不死你丫的变态,让你装清高,让你折腾我!

她原本就是有意逼迫和羞辱他,让他便是有了嘴也不敢喊!

百里初心思深沉,又怎么会不知dào

她的下三滥招数,眼底生出阴冷的黑雾来。

秋叶白轻笑,指尖慢条斯理地从他的肌理性感的白皙背上一路往下,轻揉慢捏,竟是一套按摩舒缓筋骨的手法,只是这套手法轻佻地用上去后得出的效果确是生生地让她手下的身躯越来越紧崩。

也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只听见底下人喘息更甚,恶狠狠地一字一顿从薄唇间挤出阴戾的话来:“秋叶白,你想死么!”

她看不见他终于不再幽冷的神色,索性只凑在他白玉般的耳朵轻佻地咬道:“殿下真是生了一具尤物似的躯体,您最好放松一点,要不然一会子痛起来,我顾不得怜香惜玉,你可知dào

这男子也分桃初夜可比女儿家的初夜还要疼呢。”

她顿了顿,懒洋洋地道:“啊,对了,我死不死,那就要看殿下打算不打算去死了,殿下是忘了么!”

这般将之前憋闷的气全部都撒回百里初的身上,她只觉得满心畅快,手下更是不留情,直接去扯百里初的裤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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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心机

仿佛瞬间感受到了秋叶白的意图,她身下原本就已经紧绷的身体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她略微一迟疑,眼珠子一转,没有再掀他的裤子,而是伸手直接探了下去,只按在了腰臀之间,百里初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喘息着,他身上的体温本就比寻常人低很多,阴冷的气息仿佛有实质一般,冻得秋叶白手上都能感觉到寒意森森。

她总觉得似有点子不对,他的反应也太激烈了点,若是一会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妙了,毕竟百里初的身子还牵扯着她。

秋叶白想了想还是一把将百里初给翻了过来。

他静静地躺在她身下,发冠早已散开,略显凌乱的乌发披散在脸颊的周围,乌黑柔亮的发丝愈发承托得他皮肤苍白如雪,一双线条曳丽却漆黑冰冷的诡瞳里依旧是幽色无边,只是眼角微红,若非他紧绷的眼角泄露了浓郁无边的杀气,眼角微颤的红和这番情态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靡艳无边。

这一回百里初没有再用了魅术,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却莫名地看得秋叶白心虚,仿佛冒犯了什么一般。

随后她狠狠地唾弃自己,她心虚个屁!

“怎么,不继xù

?”百里初低柔幽凉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心中一顿,忽然低头附身在百里初耳边,含笑道:“再继xù

,我怕殿下会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杀了我,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殿下记住了。”

随后,她一偏头就在他的肩头恶狠狠咬了一口,感受到身下那冰凉的肌肤一绷,她方才松了口,起身随手扯了一张薄毯子扔在了百里初身上。

她则起身简单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随后背着身子淡漠地道:“殿下身上的禁制会在半个时辰后自动解开。”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房门,但是还是很仔细地扣上了门。

百里初的这般情态给她弄出来的,若是真的让别人看见了,只怕波及范围就不在她谋划之内了。

她这一头刚出来,就看见那一头旺财正伸着脖子在四处探头探脑地张望,那张清秀俊气的脸蛋在看见她走出来的那一刻,瞬间变了变,但还是迅速地平静下去。

秋叶白看得好笑,径自向他走了过去

旺财见着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却又不见自家殿下出来,心中暗忧,但还是几步上前恭敬地道:“四少,一切都依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周宇如今正在屋子里等着。”

秋叶白看着他莫测地道:“嗯,旺财,你真是很忠心你的主子。”

旺财心中打鼓图,还是道:“旺财是四少的人,自然会应当完成主子的交代。”

秋叶白悠悠道:“是么,那方才本少在房里看到那位就不知是你的谁了,你可要进去看看?”

旺财一惊,看着秋叶白一脸阴笑的样子,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立kè

就匆忙地往方才秋叶白的房间里冲去,只怕是殿下出事,但是才打开了一条门缝,他正巧见着地面上落了一件披风,瞬间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江门赶紧关上,随后一转身就朝秋叶白那里疾步而去。

看着旺财再次站定在自己面前,脸色铁青,她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旺财的肩膀:“放心,摄国殿下无事,我没有真的动了他,只是总要给你家殿下一点子教训xùn

,这种挫磨人的习惯可不好,就他这性子,只怕也不会愿意让人知dào

他着了我的道,他虽然恨不吃了我,只是终归不能轻易对我动手,受了这般搓磨,我想着他短时间之内都不会想着来再来招惹我了,了不起就是在旁的人身上泄怒。”

旺财听着她细细分析,开诚布公,脸色却越来越青,宛如霜打的茄子,嘴唇颤了颤:“四少跟我说这些是何用心?”

秋叶白揽住了他的肩头,一副愉快的样子:“是何用心,我当然是用心险恶,你家殿下的手腕和本事我也多少听说一些,想必你方才撞破他和我的秘密,未来你和发达的日子不会死,但一定会过得很生不如死,想到这一点,我就相当愉快呢。”

这般恶毒的话语,让秋叶白说出来,却仿佛什么特大喜讯一般,让人听着想笑,最终却只能想哭。

旺财面如死灰,看了秋叶白一眼,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另外一间房里,秋叶白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无礼,而是静静地含笑等着。

过了一会,门再次打开,旺财和发达竟然相继而出,两人脸色都极差,随后噗通一声齐齐地跪在了秋叶白面前。

“求四少恕罪,我等知罪。”

秋叶白低头,收敛方才的笑意温然,而是冷漠地道:“你们的主子不是我,你们对我也没有犯错。”

旺财一咬牙,恭敬地道:“我们知dào

不应当吃里扒外,陷四少于逼窘之境。”

秋叶白看着他们,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他们冷汗如雨,方才淡淡地道:“你们算不得吃里扒外,到底是控鹤监的人,你们的主子是摄国殿下,只是我身边容不得钉子的存zài

,我从不将安危信任交托在外人手上,正如今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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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禽那个兽

听着秋叶白这么说,旺财和发达两人面色如土,原本都是清秀非常的脸上却已经是一片绝望,看着倒是让人不忍。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但是秋叶白何等心性,自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子事情就心软,她在等。

旺财和发达沉默了一会,恭敬地给秋叶白磕了个头,声音却已经是一片平静:“我们以后怕是不能伺候四少了,多谢主子这些时日照拂。”

秋叶白这一番动作,已经是让他们知dào

了不该知dào

的,不说殿下,便是一白大人都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和四少有所勾结,控鹤监的手段什么样子,他们再了解不过。

他们闭了闭眼,正准bèi

一咬牙,却忽然觉得面前冷风一拂,各自下巴都被狠狠卡主,竟是合不上了。

旺财和发达错愕地瞪着眸子看着秋叶白,正是她眼疾手快地卡了他们下巴。

“呵,控鹤监的人倒是干脆利落的,只是我虽然说容不得钉子却也没有说你们一定非死不可。”秋叶白叹息了一声,她早早料到这两个是个刚烈的,就是等着他们这一刻。

“四少若是想让我们背叛主子,是决计不可能的!”旺财这时看着秋叶白的神色陡然冷了下去,发达则一言不发,但是两人神色如出一辙。

秋叶白笑了笑:“你们两个倒是忠心的,但是我也没有打算让你们两个人背叛你们的主子。”

百里初这个人高深莫测,若是他手下的亲卫随便就会被威胁而背叛,那么他身怀如此大的秘密,只怕早已死了千百次。

旺财和发达互看一眼,若是能不死又不会背叛主子,他们自然是愿意的,随后发达有点不安地看向秋叶白:“四少的意思是……。”

秋叶白温柔一笑,放轻了声音:“很简单,你们想活命,我也想好好地活着,今日的事儿我们谋划中稍微有差错,我便万劫不复,你们主子突然出现令我很困扰,所以你们不需yào

背叛你们主子,只是在你们主子要来看我的时候,略加提点即可,左右你们主子还用得着我,我也没那么不自量力要和摄国殿下作对。”

她这番话说得姿态极低,又颇有感叹,提出来的要求也轻描淡写的样子让旺财和发达两人竟然迟疑起来。

也不知dào

是秋叶白那一张温善悲凉的神情和苦口婆心的模样做的太过逼真,还是心底的求生欲望占了上风,两人竟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满yì

地打发了旺财和发达,便转身进了另外房间去收拾周宇去了,那一头房里原本该平静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却悠悠地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拉扯了衣衫简单套了起来,随后指尖一挽便一点子幽幽的绿火焰样子的光团浮现在他手心。

那幽幽绿光分出几点荧光,慢慢地飘荡出了窗外。

约莫过了一刻钟不到,窗外一下子便利落地跳进来一个人,那人四处一望,目光正正地定在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大美人身上。

只是那几鬼火似的光团就这么飘荡在床帐里,映照得那张精致异常的脸更是白得一丝人气都没有,连着那双原本就阴幽诡美的瞳子更显出一种非人的光来。

便是一白这样看惯了的人,心中也也忍不住打了个颤,但是带着目光落在自家殿下衣衫不整之上,脸色瞬间大变,不敢置信地搓搓眼,一下子就冲到百里初的床边,单膝跪下,原本阴柔的面孔都有扭曲:“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谁对殿下行了不轨之事!”

百里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思了片刻,忽然似笑非笑地道:“一白,你可曾尝试过分桃断袖的滋味?”

今儿其实在秋叶白把他翻过回去,又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之时,他身上的药物禁制就已经消散了,一切都得益于他体内尸温之血,虽然极为寒凉,却能封锁或者缩短除了体内寒毒外的一切毒性的发作期。

一白瞬间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地道:“没有,属下以为终归男女敦伦,才是这天地正道之事。”

他心中纷乱,别人不知dào

,但他自幼年追随着百里初,同生共死,自然知dào

百里初虽然自幼被迫妆扮成女子长大,但内里比任何男人都要杀伐果决,心机深沉,手腕了得,否则不会在陛下这般软弱、太后独大的情形下不但活了下来,还能将帝国政务批红大权牢牢握在掌心,殿下是能担大事者。

所以他还是希望自家主子在舍弃了许多之后,能有一日走上正常男婚女嫁之路。

百里初幽诡的眼中眸光幽幽,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于本宫而言,能让本宫身心愉悦者,从不拘于男女,本宫想要的,就一定能到手,若是不能到手的……。”

他顿了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指尖慢条斯理地抚上自己的肩头被秋叶白咬了一口的地方,温然一笑。

“这世间还不存zài

这样的人。”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浑身阴气的样子,不免打了个抖,眼光也不经意地瞄先了百里初肩头的伤,心中咯噔一下。

他忽然想起之前殿下接到云起的密报,一时兴起便换了一身衣衫过来监视秋家四少爷,难道是……

看着殿下这般模样,定是秋叶白对着自家主子不轨!

一白梭然瞪大了眼,眼底闪过狰狞怒色,咬牙低声道:“秋叶白,你这个禽兽!”

百里初闻言,忽然伸出靡艳的舌尖舔了舔精致唇角,把玩着手指上一杯精致诡异的红宝石。

可不是禽兽么,小白不正正是一只张牙舞爪又狡猾阴险的小花豹么?

不过,他对狩猎美丽又强悍的猎物一向充满了耐心了情趣,他等着将那只小花豹逼迫到死角的时候,小花豹脸上那种恐慌和无助,还有垂死挣扎一定很诱人。

一白心中看着百里初的样子,心中却默默地恨得咬牙切齿,暗自腹诽,就算是要被压在身下,也是秋叶白,怎么可以让殿下做被压倒的那一个,有机会,他定要好好教导秋叶白作为男宠的本分!

不管如何,秋叶白觉得自个儿算是相当幸运的了。

这一头虽然废了点时间,但是终于解决了司礼监看风部的主要刺头和不稳定者,还算顺利地直接接手了看风部的大权,而不管百里初和一白怎么想的,又或者她当初对百里初的出手震慑起了作用,至少这段时日里,看着安分的旺财和发达,她就能知dào

百里初那个大变态暂时不会来骚扰她了。

她也算是暂时安定了一个月来接管和调和一系列看风部的势力,有着司徒宁、蒋飞舟和周宇的帮zhù

,一切都还算顺利,众厂卫再如何都也算承认了新上任的秋千总。

当然此时的蒋飞舟已经是宝宝易容和展骨之后的冒牌货,她新上任,太后心腹就死了,这到底是招人疑窦之事。

秋叶白每日也不回秋府,正打算谋划着让乌烟瘴气的看风部像点儿样子,至少不要自己每天走过都不知dào

什么时候会被肚兜或者底裤酒杯子砸到头上,或者总有人邀请她去和某某花娘或小倌颠鸾倒凤,这一头就冒出一桩事儿来了!

还是自家府邸里出了事儿,秋叶白一接到风氏送来的信,她脸色就冷了下去。

秋善宁那个蠢货居然爬了三皇子的床!

第四十九章

秋叶白不知dào

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因为享有了闺阁女子不曾有的自由,所以硬生生地定有一线甩不掉的龌龊如尾巴一般跟着自己……

比如秋善宁!

她忍无可忍地一把甩了信签,阴沉着脸对着正在泡茶小颜子道:“去把司徒宁役长给找来!”

她得回家一趟了,虽然她想起杜珍澜,多少还是有点儿头疼,但是这件事如果处置不当,不知dào

后面会有多少首尾出来,就是百里初那里,他早已将她划定为他那头的人,如今自己嫡亲的妹子干出这种明显攀附上不是他那头势力的人,说不定就得疑她的用心了。

再加上一个月前那一次的事,虽然知dào

他和她身上同命蛊,他决计不会杀她,但只怕那变态不知dào

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

所以这会子,她在看风部的事儿得歇一歇了,想到这一头自己根基未稳,秋善宁就干出的这些拖她后腿的蠢事,真是让人窝火!

小颜子听了她说话,迟疑了许久,方才道:“大人,属下有件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自己头疼的时候,小颜子还没走,随后点点头:“说吧。”

小颜子在她调入看风部之后,就巴巴儿望着她将自己给调了过来,毕竟门司说着好听,也还是个看大门的,进了看风部之后却全然不同了,如今跟着秋叶白,虽然是个七品承笔太监,就负责管理一些笔墨纸砚的杂事,好歹也有了品级,所以对她还是相当巴结的,或者说忠心。

小颜子瞅了瞅秋叶白,才道:“大人,您这一个多月都在看风部没有出外头,咱们这里的人也不怎么关注外头的事儿,或者关注了也不怎么敢和您说,但是您若是准bèi

回秋府,只怕还是有点儿准bèi

……。”

他顿了顿,又继xù

道:“秋家六小姐和三皇子有了首尾之事,如今已经是传遍了京城名流之间,而且说的都是六小姐自己那日在珍馐楼里自己闯了三皇子的包房,趁着三皇子的宠姬不在,三皇子又醉酒的时候……行了……行了苟且之事。”

他说完不敢抬头再看,但是也能感觉到秋叶白的身上的冷意越来越浓。

秋叶白听完,也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怒过头,就变成忍不住就想要大笑三声,她这个妹妹还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她揉了揉眉心,实在忍不住道:“行了,你还是去让司徒宁役长过来罢!”

小颜子赶紧点头,转身着紧地出了门。

司徒宁听了她的安排之后,倒是不觉奇怪,应诺了替她看着看风部的事,甚至有点迟疑地安慰了她两句。

秋叶白知dào

这是个稳得住的,既然收了心归附她,多半也会老实做事,便径自换了衣服,只带了小颜子回秋家去了。

回到秋府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守门人的态度有些奇怪,既比从前恭敬,却眼神古怪,不光是守门的家丁,便是府邸里其他伺候的仆婢都无一不是如此,有些管事的面上态度更是阴阳怪气。

“大人,我在么瞅着您府邸里的人……。”小颜子四处张望了下,都感觉到不妥。

她视若不见,只淡淡地道:“恭敬是因为我是除了我外放的大哥以外,府邸里第一个有了官职,还是实权官职的人,位居四品,便是与我那从三品外放武勋将军的大哥相见也是可以不必行大礼了,不敢直接用那些鄙视的眼光直接给我戳冷刀子。”

小颜子听了,也默默不再出声,心中却一暖,毕竟大人是将自己当了自己人才会和他说这些内宅秘事,可见大人在自己的家里日子过得也不那么好,也才会直接地表露了心情。

这么想着,小颜子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知遇之恩的感觉来,更是在暗下决心,定不让外人欺到大人头上来。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发xiàn

自己竟然把自己划到了内人里头来。

且说秋叶白虽然不想理会那些阴阳怪气的目光和语气,担看着也腻歪,索性正打算直接沿着花园的小路一路向风氏的房里去,却不想半途上就遇见了一个人。

“四弟,这般匆匆忙忙地是打算去五姨娘那里看六妹妹么?”那站在湖边一身丁香紫曲裾深衣的柔婉女子转过脸来,略显圆润的玉盘秀脸上露出浅浅秀气的笑容来,依旧是一身大家闺秀的书卷落落之气。

秋叶白看着她正巧拦住了小道,淡淡地道:“三姐姐,我今日还有事,若是你想一叙姐弟之情,且等我拜会过姨娘之后,再来和你一叙。”

秋善京看着她,笑盈盈地走了过去,挡在她面前柔声道:“四弟是记挂着六妹那担子事儿吧,本来那日我原是想劝着她不要出去游顽的,只是你也知dào

六妹就是个庶女,也是被当嫡女养的,哪里是我能说得动的。”

她一听,眼底闪过幽冷的光,盯着秋善京片刻,冷冷地道:“三姐,你想说什么。”

看来那日的事儿,有她一份了。

秋善京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得秋日宴,你让大夫人教导我学规矩么,你可知dào

那学规矩可真是不容易呢,如今我自然是觉得六妹妹才是要学规矩呢。”

秋叶白心中一凛,随后轻笑了起来:“三姐,你想怎么样?。”

说来,她还是不太明白秋善京到底想做什么。

秋善京弯弯的月儿眼眯了起来:“我可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这样而已。”

说着,她忽然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随后颤抖着尖叫了起来:“四弟,我……我没有想害六妹,我劝过妹妹了,可是……啊!”

说着,她身子一歪就向湖水里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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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落水

秋叶白唇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身子前倾出优美的弧度,伸手就朝秋善京抓去。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这等闺阁争宠的手段居然拿来对付她?

哪怕是秋善京悬在水面上一线,她也能让秋善京身上一滴水都不沾。

但就在她抓住秋善京的霎那,却瞥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得逞笑芒,而与此同时,秋叶白忽然感觉到了不远处的锐利视线。

秋叶白抓住秋善京的手忽然化抓成掌,手上含了一层功力向前狠狠一推,冷笑。

“既然你喜欢做戏,这戏分就做足了才好。”

秋善京梭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那丝得yì

瞬间凝在她眼中。

“噗通!”巨大的落水声响了起来。

秋叶白腰肢一折,借着推秋善京下水的力道轻巧地翻身而起。

她冷眼看着秋善京被她加了力道的掌力直按下了水深之处,痛苦地挣扎,而身后传来了奔跑和尖叫之声。

“不好了,三小姐落水了!”

“救人啊!”

有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逼来,最后站定在自己身后三丈之处,那人身上的凌厉之气,凛冽森然。

“你方才在做什么!”

秋叶白慢慢转过身,负手而立,看向面前高大沉稳的男子,他面容英气,略显方正的脸庞上,鹰眼挺鼻,紧紧抿着的唇角线条如刀锋般锐利,虽然身着常服,却一身凛冽刀兵之气,这样的男人即使没有身着甲胄,也隐不住一身号令兵马杀伐四方的将气。

秋叶白看了他片刻了,淡淡地道:“你觉得我在做什么就在做什么。”

高大男子鹰眸眼底闪过凌厉的光:“四弟,那是你姐姐!”

秋叶白笑了笑,温然道:“庶姐,大哥这时候既然回来了,也看见了,便好好想想打算如何处置我,四弟还要先去一趟五姨娘那里,有了结果劳烦大哥通知一声。”

说罢,她转身离去。

秋凤澜看着那拂袖而去的身影,眸光沉了沉。

他身边随伺的副卫一边指挥了人去救秋善京,一边忍不住错愕嘀咕道:“这秋家四郎,真是人不可貌相。”

军中惯以儿郎而非公子代称男子,方显得男儿大气,那副卫也是惯了直来直去,议论起主家的事儿来了。

秋凤澜冷冷看了他一眼,让那副卫缩了缩头,不敢再多说。

他却看着秋叶白渐渐消失的背影,神色莫测,他记得那秋叶白站在湖边,一身清冽淡然之气,青衫素衣,宛若翠竹君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自己妹妹下毒手的人。

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他这个竹君子一般的四弟亲手推了秋善京下水。

而更多的人却是心惊和疑惑。

毕竟秋叶白温文尔雅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哪怕都听说四少爷叼兽大会上一举夺魁,擒下猛虎,但毕竟也不曾目睹,这般看见四少出手狠辣,委实惊人。

秋叶白才懒得理会自己身后掀起的众人心中波澜,径自去了风氏的房间。

门口守门的婆子见着她过来,眼中闪过惊喜和不安,立kè

迎了上去。

“四少爷,姨娘这些日子日日以泪洗面,但是六小姐……唉。”

秋叶白点了点头:“我知dào

了。”

随后她进了房里,果不其然地看见风氏静静地坐在窗边,手里还拿着些女红,看着似是一件男式的外袍,只是她的眼眶红肿,仿佛在走神。

秋叶白看着风氏,这是个堪称非常美丽的女子,温柔婉约的气质不比任何大家闺秀差,而行事却自有她的爽利,当年听说父亲不顾族人反对,硬是纳了出身寻常的风氏,而且多有垂怜,只是除了在对自己的出生冷漠和多年不闻不问之外,对风氏也算是不错的。

但是她并不明白,就算自己的母亲据说出身江南小门小户,她的姿容却显示出她的教养绝非普通,明明可以嫁作好人家的主母,却非得嫁给自己那个虚有其表的父亲。

“叶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风氏忽然转头,陡然看见秋叶白站在门边,眼底立kè

闪过欢喜,立kè

站了起来,抹了眼泪,立kè

对着外头道:“快,去把小厨房里蹲着的鸽子汤拿来。”

秋叶白迎了上去,露出温柔的笑意:“姨娘。”

……

等到秋叶白出了风氏的院子,已经是黄昏时分,她看了看天色,径自向秋善宁的杏雨阁而去。

杏雨阁修建在离秋善媛的天歌楼的附近,精致小巧,可见秋家家主秋景天有多疼爱的这个虽为庶出,却是家中最美的女儿。

往日里秋叶白来寻秋善宁,门口的丫头婆子都要挡住她好一会,非让她等着,方好显出秋善宁这个六小姐多么尊贵,多么不待见这个亲‘哥哥’。

但是这一回,那守门的大丫头青霜却在看见她的时候,赶紧地将她迎了进去。

“四少爷,六小姐等你很久了。”

秋叶白微微挑眉,她这个六妹竟然会等她?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颔首进了房。

秋善宁正坐在花桌边等着她,见她一进房,便抬起眼,傲慢地道:“坐。”

秋叶白看着她那神情,竟似皇妃在召见人一般,简直有点气笑了:“妹妹真是越来越有派头了。”

秋善宁冷漠地道:“我说过我日后必定飞黄腾达,绝不会任由人摆布。”

看着她眼底闪过的骄傲,秋叶白径自坐了,淡淡道:“你说的飞黄腾达是满京城的人都知dào

你爬了三皇子的床,然后三皇子在言论的压力下将你娶回家里么?”

秋善宁纵然知dào

如今外头将她说得多难听,但是自从出事之后,除了大夫人那里,她还是被人第一次这么说,心中满是羞辱,她恨恨地笑:“你就是这么看自己的亲妹妹的,也是,你从来和外头的那些人一样,就是见不得我好,不过是看我不肯嫁给那个傻子,挡了你的前途,在秋山你甚至还对我动了手,没有想到吧,我如今照样能为自己寻了一条出路。”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满脸怨恨和得yì

交错的样子,她实在是不耐烦和智商低下的蠢女人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只冷冷地道:“你却定是一条出路,而不是死路么?”

秋善宁一呆:“你胡说什!”

秋叶白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冷淡地道:“我朝民风是比前朝开放,但是那些恣意妄为的女子们都是什么身份,不是皇亲也是国戚,如咱们府里的大夫人,如敢蓄养面首的秦国夫人,如敢打死驸马的敏仪公主,但三皇子是什么人,他是皇后嫡子,是未来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你可见过哪个历朝历代哪个皇子妃是身家不清白的?”

这是第一次秋叶白和她说那么多,但是却让秋善宁心中寒凉,她并不是蠢人,只是她必须说服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是对的,因为……

“三皇子对我许诺过的,而且我一个庶女也没有想能成为皇子妃!”秋善宁颤抖着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冷着脸道。

“做妾,以后成为宫中妃嫔?”秋叶白漫不经心地道:“且不说妾分贵妾、良妾和贱妾,皇后娘娘是姓什么的,死在杜家女子手上的人有多少,你看大夫人还不明白,你觉得皇后娘娘会允许一个不自爱的女子成为三皇子登顶之路上的污点,还是让大夫人帮她消了这污点?”

这般冰凉残酷得话语,宛如一把尖刀一般插进秋善宁的心中,她浑身颤抖起来,一把将手里的茶壶朝着秋叶白头上砸去,尖叫:“闭嘴,你闭嘴,亏我今日听说你推了秋善京落水,以为你终于像我哥哥了,但你们一个个都骗我,都看不得我好!”

她只想狠狠砸碎面前人那张含讥带讽的脸!

秋叶白怎么可能让她砸中,看着她那模样,冷笑一声,手一翻,将那茶壶毫不客气地拍回去,茶壶“砰”地一声砸在了秋善宁的头上,一壶茶水全数倒出淋了秋善宁满头满脸。

“啊——!”秋善宁一把捂住头,有鲜血慢慢淌落。

“你也该好好地清醒清醒了,这不过是你开始为你的愚蠢流的第一滴血!”秋叶白淡漠地道,仿若没有看见秋善宁头上的血色。

第五十一章 撕破脸

“你——!”秋善宁已经彻dǐ

地被惊呆了,她想尖叫,想扑过去厮打,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人敢真的动她一根汗毛,尤其是还损毁她的容颜,但是此刻却在秋叶白冰凉的目光下,硬生生地将那些尖叫吞了回去,不为什么,只因为秋叶白看自己的那个眼神。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那是看死人才有的眼神。

冰冷而残酷。

“让门口的人关门闭嘴!”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

秋善宁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颤抖着嗓音道:“不准进来,关……关门。”

不知dào

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很害pà

,对面前这个人的奇异的恐惧感让她甚至不敢去处理头上的伤口,任由鲜血缓慢地流淌下来。

“坐。”秋叶白的声音仿佛指令一般,让秋善宁莫名乖巧地坐下了。

“疼吗?你以后会有比这个时候更疼的时候。”秋叶白继xù

慢慢地品茶,对她的听话一点也不感到意wài

,毕竟人都有对危险的直觉,而此刻,秋善宁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杀意。

真zhèng

杀过人和沾过血的人所有的浓烈而纯粹的杀意自然不是寻常闺阁勾心斗角的女子能够承受的。

“你能在秋家活得那么滋润,就该知我方才说的话是对的。”秋叶白看着秋善宁在自己面前一身狼狈,浑身颤抖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秋善宁咬着唇,脸色青白不定,却还是咬着银牙道:“爹爹……爹爹会护着我的!”

是啊,她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就是嫡出的秋善媛都不及她,所以爹爹一定不会看着她被大夫人暗地里弄死的。

秋叶白挑眉,眼底都是疏冷讥诮:“你可以试一试,一个庶女重yào

还是秋家重yào

。”

秋善宁脸色终是灰败下去,身子不受控zhì

地颤抖了起来。

就如秋叶白说的,她能在父亲的一众儿女之间以庶女之身得了宠,自然不是真的蠢到一无是处,这等事情,便是闺阁女儿也能看出轻重来。

她一个庶女如果悄无声息‘病死’就能皆大欢喜的事儿,爹再不舍得她,也不会违逆大夫人。

只是她一心委屈,事情出了以后,也慌了神,强自镇定,也不敢和不想去思量此事最有可能的结果。

“怎么办……我……不知dào

……我要怎么办……我不想死!”秋善宁到底是才及笄的少女,这会子面临生死大事,终于没了主意,满头的血水看起来狼狈又惶然到了极点,近乎崩溃地大哭起来。

秋叶白不耐烦看她,面无表情地继xù

喝茶。

倒是秋善宁终于发xiàn

了自己身边的人,她一把扯住秋叶白的衣袖,面色也不知dào

是狰狞还是恐惧,尖利地叫:“哥哥,你是我哥哥,我若是不好了,姨娘会伤心的,你现在已经出仕了……你一定能救我,一定可以的!”

秋叶白看着她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后轻轻一甩袖子,就让秋善宁‘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秋善宁吃痛地低叫了一声,随后面前就出现了一双锦缎乌云靴。

秋叶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凉薄地道:“是,你说的没错,你出事儿了,姨娘会难过,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推了秋善京下水,让她凉快凉快的原因。”

秋善宁一惊,抬起水雾蒙蒙的眼:“你……。”

“说你聪明,也不过是因为这兄弟姐妹里比你蠢的不过个把人,但是秋善京却偏是比你聪明的那种。”秋叶白勾起唇角,她毒舌起来一向狠,只是平日里装温文尔雅惯了。

“妹妹最好不要拿姨娘威胁我,秋善京戳窜你干了蠢事儿,让姨娘伤心了,所以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而你是直接干出了蠢事儿,连累了姨娘,也连累我,你说我是不是直接让你彻dǐ

消失了,让姨娘哭一次以后,不用时时为你以泪洗面,嗯?”秋叶白这一回是含笑着伏下身子,单手抬了秋善宁的下巴起来,只是她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清清楚楚地让秋善宁看见她眼底的恶劣的蔑视及……杀意。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因为运气好和我从一个肚子里出来,你既从没有将我当成亲人,自别指望我当你是亲人!

“我……我……。”这是秋善宁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秋叶白,哪怕上次秋叶白对她动了手,却还是没有说任何重话,更不要说如今这副样子,让她心中控zhì

不住的恐惧。

秋善宁那柔弱惊惧的样子,看得秋叶白心中冷笑,狗尾巴刺草装小白花,也不嫌渗得慌。

秋叶白捏着她的下巴,声音温和到凉薄。

“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是需yào

代价的,妹妹可要想好了,这一次的代价就是你流的血,而下一回的这代价就是不需yào

别人动手,我会亲自送你早登极乐世界。”

说罢,她松了手,转身毫不留恋地向门外而去,只留下蜷缩在地,满心惶恐和惊惧的秋善宁。

在下人们疑惑的目光中,秋叶白刚走出了杏雨阁,不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尖叫声:“小姐,血……血……是谁!”

她停住了脚步,过了好一会,听见后面传来秋善宁虚弱而勉强的声音:“没事……我……不小心撞了头。”

她眼中闪过黠光,轻笑一声,方才转身离去。

跟在身后的宁春则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四少撕破脸起来,真是可怕,也不知dào

那些红颜知己们看见会不会吓死。

这一头弹压了秋善宁,那一头秋凤澜召她去御风阁议事堂的命令就下来了,秋叶白让那小厮去回秋凤澜,只道自己刚回家,实在疲惫,明日再去。

秋家大少爷是秋家的骄傲,一身军功靠的不是世家庇佑,而是实打实刀口舔血出来的,在家里说话的分量和大夫人是差不多的,那小厮还是第一次看见除了有人敢违背大少爷的命令,而且违背了命令的四少爷说完话,漫不经心地就这么走了。

小厮目瞪口呆了半天,还是转身回了命令去。

秋叶白往自己的新居所走了没两步,转身就朝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老子是四少操着钻石黄瓜威震天下的爱的分界线——

“小姐,喝点热药汤吧。”侍女给躺在床上的少女喂汤药。

少女眉目一股子书卷气,只是原本温柔讨喜的脸庞如今一片苍白,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药以后,疲倦地打发了侍女出去。

秋善京还在发烧,却不太喜欢有人在这里陪着,会吵了她的思路。

但是侍女刚刚出去,秋善宁就觉得眼前似有一道飘渺的影子,她大惊,蓦然坐起,就看见自己房间藤椅上懒洋洋地坐了一个人,那人手上还把玩着什么东西。

不是秋叶白又是谁!

秋善京眉头一颦,随后眼眶一红,娓娓道:“你……四弟,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我们是姐弟,你半夜擅闯我的闺房,今日之事未了,你莫要再犯糊涂……。”

“没错,我就是来威胁你。”秋叶白冷淡的声音响起,径自打断了秋善京的话。

秋善京一楞,她素来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说话向来一拐三绕,让人落进她的陷阱,这一次原本是打算给秋叶白下个套子,安秋叶白个威胁自己的的罪名,却不想秋叶白居然这么干脆地应了,反而让她无所适从。

“三姐姐,不猜猜我想威胁你什么?”秋叶白微微勾起唇角,身子微微前倾,刚好让秋善京看清楚了自己手上把玩的东西。

秋善京一低头,果然看见了秋叶白手上正是半块玉牌,那玉牌像是被人拦腰折断了,上面刻的数字也没了一半。

正是叼兽大会上的那参赛世家子们人手一块的号牌。

她眸光梭然微微一变,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眉目荏弱含泪地道:“四弟,我们终归是亲人,姐姐不知何处让四弟这么讨厌我。”

第五十二章 有姦情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三姐姐对想要杀你的人不讨厌么,可我却做出来,我不光讨厌那个试图对我不利的三姐,更想斩草除根,杀了三姐姐,三姐姐觉得可好?”

秋善京惊愕地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人……

那俊美隽秀的年轻人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托着腮,看起来仿佛说笑一般,像是在问她可要枝头采花一般。

是的,这般风流温柔的贵公子,也只能让人想到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但是她却忽然觉得原本因为发烧而感觉燥热的身体瞬间开始发抖,甚至冒出了冷汗。

“四弟,你……真爱说笑。”秋善京捏紧了自己的被子,勉强笑道。

“若是三姐在我这号牌子上动手脚也是做笑话儿,那我自然也要让三姐死一死,才算是做了笑话儿让三姐开心不是?”秋叶白点点头道,慢条斯理地从自己腰上摸了一把匕首出来。

寒光闪闪的匕首让秋善京瞬间咬住了嘴唇,眼里闪过惊恐。

秋善京想说你不敢的,这里是秋府,但是自今日早晨,她被他一掌狠狠地推下水后,她就知dào

面前这个人未必真的不敢。

所有的心机,所有的九转玲珑的心思在那一把杀气凛冽的匕首下,仿佛都化作了无力。

看着秋善京青白不定的神色,秋叶白唇角弯起浅笑的弧度。

她也是女子,自然明白智计的重yào

,但是有很多的时候,她更明白在强dà

的武力和绝对的暴力面前,一切都是虚无。

“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你这个疯子,我要告sù

大哥去!”秋善京终于忍不住咬牙颤声道。

“若是秋凤澜真的有心为你做主,你以为我能坐在这里么,你和秋善宁都只是庶女,你都能估算着府里和宫里的人都不会让一个庶女挡了三皇子的道,又怎么会不明白你一个没有人撑腰的庶女会重yào

过我这么一个官任四品的庶子呢?”

秋叶白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上的匕首,自己越是轻描淡写,就明白看着自己的秋善京心头越是害pà



秋善京脸色变幻莫测,明白对方什么都知dào

了。

她纵然心思机巧,却从来都是笑里藏刀,面对这直来直往的生死威胁,她竟已不知dào

怎么应对。

“嗯,对了,我确实是疯子。”秋叶白忽然挑眉道:“所以你千万不要刺激我这个疯子,否则若是一不小心划花了三姐姐的脸或者划断了你的喉咙就不妙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空气凝重得让人只觉得冰冷异常,而秋善京只恍惚地恨自己为何今日落水之后,只发烧却没有昏迷长久!

全然的无力敢,让她终于问出了一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词穷,是无奈的末路,因为她知dào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会对她动手,正如她也想要算计他的性命一般。

“很简单,告sù

我,你背后的人是谁。”秋叶白起身走到了她面前,淡淡地道。

秋善京愣了愣,随后垂下眸子,幽幽冷道:“没有任何人,只是我看不得秋善宁好,同是庶女,她有你和五姨娘还有爹爹的疼爱,我却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任何人重视,从小就要让着他,所以才想要除掉五姨娘和她的依仗,你如不回府,便什么事都没有。”

秋叶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你这话倒是可以信五分,不过……。”她顿了顿,继xù

一脸遗憾地道:“没说全部实话,回答错误。”

秋善京才想要说什么,就见眼前冷风一动,随后她便被人一把狠狠地捏住了喉咙,她惊恐地瞪大了眼,挣扎了起来,却觉得秋叶白按住自己的手力qì

大的可怕。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之时,下一刻,她就获得了呼吸的机会,她伏在锦被上大口地呼吸,如缺水的鱼。

而下一刻,她就再次听见秋叶白凉薄的声音响起:“那个人是谁?”

秋善京心中惊惶,眼底异色频闪,最终她还是摇摇头,她什么都不能说!

秋叶白笑了笑:“还是回答错误,既然三姐姐不愿意说,那以后就不要说了。”随后她指尖一弹,一枚药丸径自弹入了秋善京的嘴里。

秋善京大为惶恐,死命地挖喉咙,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挖出来,她想要尖叫,但是她却发xiàn

自己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

秋叶白淡淡地道:“这是哑药,但是我也知dào

三姐姐还写得一手簪花小楷。”

她指尖轻巧地在秋善京肩头点了数下,然后扶着再不能动弹双手的秋善京躺下,然后道:“我素来怜香惜玉,三姐姐也不必担心自己性命,我会托付善宁好好地照顾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好要说话了,我便什么时候来找你。”

秋善京愤nù

而惊恐地瞪大了眼。

秋善宁此刻必定知dào

了她失节宣扬得满城都知的事儿是她的手笔,对她怨恨之极,虽然不下死手也是必定要下狠手的,她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看见秋善京眼底的恨意和愤nù

一般,只笑笑:“三姐姐既然落水伤了嗓子,又因为惊吓而伤了身子骨,那就好好地将养吧。”

说罢,她径自转身离开,只给秋善京留下满室冰冷和绝望。

出了房门,已经月上西楼,一边站着的圆脸小厮正在打瞌睡,见着秋叶白出来,方才一个踉跄醒来,低声抱怨:“四少爷,您动作太慢了。”

秋叶白挑眉,一个响指敲在他脑门:“你这懒小七,除了吃,还记得什么!”

小七捧着脑门,略不满地斜眼:“自然是会帮四少你处理这些人。”

秋叶白看了看一边迷噔噔地坐在地上的两个婢女,朝着小七点点头:“别留下痕迹。”

小七嘀嘀咕咕地去了。

她转身出了秋善京的居处,宁春则默默地跟了上来,她冷冷地看了眼身后精致的院子:“四少,为何不斩草除根?”

江湖人最重情义,更不能容忍背叛,手足结了死怨,更是要一刀了断,或三十六洞刀伺候,断了背叛血亲的全身经脉,方显江湖人快意恩仇。

秋善京和自家主子身为血亲,前无大仇,竟然用这般狠毒手法算计主子性命,已经是犯了江湖人的大忌。

主子这一次心慈手软了。

秋叶白悠悠一笑:“她还有用,如今这般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自然没法子和外头人传递消息,必定成了背后主使者的弃子,她心中大乱,断了姻缘前程,又日日担心自己性命,再加上我那六妹妹日日精心‘伺候’,不出一个月,秋善京必定崩溃,才会交代出背后的主使。”

宁春一愣,这不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她却也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折腾人的手段和心思之缜密,不再多言。

倒是后头办完事的小七赶了上来,在旁边嘀咕:“难怪天棋公子说主子是禽兽啊禽兽!”

秋叶白一挑眉:“你说什么?”

小七眼珠滴溜一转,理直气壮地道:“我说四少,人家好容易坐上绿竹楼管事,如今天书公子回来了,您把我弄回来当小厮,好歹有点表示嘛,卸磨杀驴可不是君子所为,是禽兽所为。”

秋叶白一路走出来,忽然一转身,微笑:“哦,我是君子吗?”

小七一僵,谄媚干笑:“没有小鸡鸡也可以当君子!”

他忘了,没有小鸡鸡是四少心底永远的痛啊!

秋叶白狞笑,两指一捏他脸上的肥嫩的肉,左右开弓:“四少我的表示就是,既然你有小鸡鸡不要浪费了,去绿竹楼挂牌可好!”

小七脸上被扯出扭曲狰狞的弧度:“俺错咧,四少你不要嫉妒我,你一定会长出雄伟的小鸡鸡的!”

秋叶白:“……。”

宁春:“……。”

——老子是四少是禽兽啊禽兽的分界线——

飞檐斗拱,金瓦红墙,流光璀璨,琵琶丝竹声声绕人语,香脂美人佳肴盛,又是声色犬马不夜天。

定王府的夜宴一向是人人都争帖子的,除了一流的佳肴、一流的歌姬美人,冲着定王皇后嫡子,最有可能登上帝王的身份,也不得不让人趋之若鹜。

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爱在前面享佳肴,品美人的,比如后院下人房,一片刀兵森严。

而原本该在前面招呼客人的定王殿下,此刻却坐在一处下人房里,冷冷道:“可抓到闯入的刺客了?”

那侍卫恭敬地摇摇头:“回殿下,我们已经搜了所有下人房间,都没有看到异常。”

定王危险地眯起他修长的眸子,目光如炬地慢慢地掠过院外,随后又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而正翻趴着身子扣在房顶上的秋叶白忍不住凝神,她上回在秋善京那里还是有收获的,发xiàn

了一件定王府下人常用的一种如意扣,便寻了定王夜宴的时候过来,查看一下当初那个和秋善京有联系的下人踪迹,不想定王府戒备森严若此!

“殿下,摄国殿下到了,您是否要出去?”那侍卫迟疑了片刻道。

秋叶白一听那四个字,耳朵瞬间尖了起来,心中却也庆幸,百里初那大变态来了,定王总不会还在这里磨蹭了。

却不想,定王闻言,竟然收回了原本迈出的步子,颦了下修眉,冷淡道:“让摄国殿下等着就是。”

说罢竟然转身回了下人房。

秋叶白暗恼,却也只能耐着性子。

但是随后一道幽凉微喑的声音让她梭然浑身一紧。

“怎么,三弟既邀本宫到此,却不愿见本宫么?”

秋叶白屏住了呼吸,见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糜丽幽凉的红影缓缓地进了房。

大门缓缓地在他身后关上,她看见定王在看见百里初的那一刻,明显身形一僵。

百里初仿佛也察觉了,款步向定王而去,直到定定地站在定王面前,定王冷冷地看着面前美人,只是微微紧绷的肩头泄露了他紧绷的情绪。

百里初抬手搁在他肩头,倾身温然而笑:“怎么,三弟心中已经忘了当初对本宫的情意么?”

幽暗中俊美冷酷的男子,妖异的红衣美人,宛如一幅奇异而暧昧画卷。

秋叶白梭然瞪大眼,眸子闪过惊愕或者说兴味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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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月下妖

秋叶白这辈子不是闺阁里养大,平日里又喜欢折腾点风流韵事,如今听见这般皇室私密,只觉的兴奋非凡,竟丝毫没有害pà

畏惧之情,只偷偷摸摸地屏息将自己的存zài

感放到最低,然后伏在房梁上偷窥。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定王冷冷地看着自己面前这张勾魂摄魄的面容,眼底闪过幽光:“摄国殿下,前厅的大宴正盛,殿下何不前往大厅。”

百里初指尖更为放肆地掠过他的衣襟,声音淡淡:“怎么这般生疏无情,嗯?”

一身红衣,修身玉立,但冰冷的月光透过窗子落下,将他身形拖曳成无边而幽深的黑暗影海,硬生生地将高大定王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秋叶白暗自嘀咕,嗯,定王看起来真是幽怨而骄傲啊,怎么看都不像能压人的。

定王一把擒住百里初的手,退开了一步,冷冷道:“摄国殿下,臣弟请你来是请你看歌赏乐,不是请你来戏耍臣弟的,当年之事,不过是误会一场。”

百里初低低地笑了起来,修魅斜飞的眉尾一挑:“嗯,若是本宫说如今戏耍皇弟,便让本宫深觉愉悦呢?”

定王僵住,明显压抑着愤nù

,肩头微微地起伏,随后平声道:“殿下说笑了。”

秋叶白伏在房顶上,暗自嘀咕,啧啧,调戏,果然是没有下限的调戏和前戏。

百里初索性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臣弟真是的想让我开心,还是希望我在西北盐帮的事上,不要挡你的人,嗯?”

定王身形一僵,随后坐下冷声道:“摄国殿下,既然已经知dào

我的来意,盐帮之事是我与五弟之间的事,臣弟不求殿下能站在我这一边,却未曾想殿下会站在五弟那头。”

百里初摸了摸自己手里的白瓷杯子,慢条斯理地道:“哦,你这是在怪我么?”

定王脸色冰冷:“臣弟不敢,只是当初殿下与臣弟的承诺可是忘了么,臣弟对殿下一片赤诚!”

秋叶白唏嘘,哦,原来是第三者插足,定王殿下真是委屈。

百里初轻笑,眉目间晕开一片凉薄艳色:“三皇弟,你是真对本宫一片赤诚,那猎场之上对秋家那位庶子动手,是因为对本宫一片赤诚所以想刺探地道里发生之事,还是单纯想泄愤,嗯?”

听到关于自己的消息,秋叶白陡然精神一震,聚精会神起来。

定王看不清楚百里初半隐在黑暗中的面容,只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臣弟并没有对那位秋家四少爷动手,只是逼他下场罢了,陈侯和吴尚书那里,臣弟总得给个面上过得去的交代。”

“让他们在秋家那位四少爷过路之时以箭偷袭的,不也是皇弟么,后来被苦主硬生生拖下水,你也不冤。”百里初讥诮地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从一边的玉盘里捏出金角稣放进唇里。

有百里初在的地方,必定会有精致华美的食物。

定王面色微变,虽然很早就觉得,面前这个人的那双妖异诡美的妖瞳里,仿佛一切都无可隐藏。

但是在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随后定王安静地垂下眸子,沉声道:“臣弟只是见此人与殿下同在地道里相处长久,身怀武艺,却深藏不露,担心其图谋不轨,伤到殿下所以才安排了一番测试,其他事情无一是臣弟所为。”

这是陈述的语句,并无辩解。

秋叶白伏在梁上,心中琢磨,原来如此,看来当初秋山之上的事,是几拨人下手,她纯粹是被迁怒,和这位初殿下一沾上关系,便是只有麻烦二字才能形容。

“三皇弟。”百里初忽然起身,让一边站着的定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是这样近乎示弱的动作立kè

让定王一僵,但对上百里初那双黑得一丝人气都没有的眼睛,他还是别开头,显出一丝狼狈来。

百里初轻叹:“你很怕本宫么?”

定王不说话,只是强自扯了下唇角。

“不要怕,三皇弟。”百里初含笑的声音微哑温柔。

他近乎温柔地替定王拍了拍衣襟,甚至仔细地替他拉平了衣衫上的奏折,那动作自然温存,却生生地让定王和偷窥的秋叶白感觉毛骨悚然。

“本宫能答yīng

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着别人上位,天极帝国的嫡皇子可有三位,生你的女人不过是父皇继后而已,本宫平生素来无什么癖好,唯喜欢看着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条路,咬出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赛事来?”

他顿了顿,轻声叹息:“一定不要让本宫失望,嗯?”

秋叶白伏在房顶上,忍不住都倒抽一口气,操,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她看不见定王的表情了,只能看见他微微垂着头,肩头微微地颤抖,但也是只是一刻,定王平静的声音响起:“是。”

无怨无愤,安静平和。

百里初仿佛很满yì

,又优雅地替他掸了掸肩头,转身而去:“本宫在前殿等皇弟共享乐事。”

百里初一走,空气里诡异的幽冷压迫感仿佛瞬间消散了许多,连着秋叶白了松了一口气,她如今只等着定王离开,便也可以赶紧滚蛋。

她只觉得和百里初这样的变态混在一处空气里呆久了,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难受。

定王却站在原地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足足一刻钟,秋叶白忍不住暗叹,看这位也是被百里初玩弄在掌心许久了,怕不是想不开了?

但是定王却冷冷开口了:“出来。”

秋叶白一惊,却没有动,她武艺自诩必定比定王要高,自然没有被定王发xiàn

的道理。

定王又再一次略不耐地道:“出来!”

秋叶白正是迟疑间,定王却看这门外皎洁月光,讥诮地道:“不出来也罢,不管你是何人,本王也不知dào

摄国殿下为何在这里做这一场戏,只是你既然已经看到、听到不该看的,又没死,便是他有意所为,你既已经被他看在眼中,便——好自为之罢。”

那最后一句话却仿佛带了一丝自嘲的凉意。

定王说完,便也向门外而去,临出门前,却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嗤了一声:“被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干脆。”

大门再次关上,只余下一室内的幽暗寂静。

过了一刻钟,才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如叶子一般飘落在地上。

秋叶白落在地上,却已经全然没了方才看热闹的心思,眉目微冷。

既然方才不若自己能耐的定王都能忽然发xiàn

了自己行藏,那么必定是方才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的时候,泄露了行迹,那么百里初呢?

百里初必定是知dào

她在这里的,定王说他是做戏,但是她并不蠢,怎么可能看不出那并不是做戏,而是自己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东西。

皇家斗争,从来都是血腥黑暗,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她压根就不想被牵扯进去,百里初却放任她听见了那么多不该听见的,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秋叶白眼底闪过冷光。

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出了定王府,再图后议。

她从后窗跳出去,又悄无声息避开人迹如猫儿一般绕过数个抄手游廊,混入今日饮酒作乐的宾客里,随后安安稳稳,不慌不忙地坐在最不起眼之处,看这定王坐在远远的上首,面无表情地独自喝闷酒,她摇摇头,暗嘲,这位定王莫不是真和百里初有一段什么暧昧往事?

她径自用起了美味佳肴,顺带欣赏了一番定王府里养了的美人歌姬舞娘,方才施施然地随着醉醺醺的宾客们一路出了定王府。

所谓贼不走空,她今日虽然不是贼,却也总要对的起自己今夜辛苦。

秋叶白看着自己提的油纸包,轻笑,连吃带打包,回去刚好可以喂小七,唔,还有宁春。

夜深人静,已经是宵禁时分,月光极好,她腰上挂着司礼监的牌子,巡城司人马见了牌子也不多盘问。

她便慢悠悠地走在安静的上京街头,已经是六月时分,白日天气炎热,但晚间有凉风来袭,幽幽凉凉,夜晚宁静,没了混杂的人气儿和灰尘,安静悠然。

空气里夜来香的芬芳随风习习而来,让她忽然想起回京前那些自由自在的时日,虽然也有江湖纷争,但藏剑阁是历代江湖兵许多知名黑白两道人物金盆洗手之后封存兵器之处,更有一番不同的神圣地位。

那时候,哪怕是跟着师傅游历江湖,风餐露宿,却反而不如回了京城之后的糟心事多。

她总爱与友人小聚后,提一盏青灯夜行,看风月无边,夜风拂面,也可闻见那野生夜来香的味道。

“早知今日,倒是不若秋儿说的,就不回这京城。”秋叶白轻笑着望月而叹,她其实是个惫懒的人,前生如此,今世也是,虽然心思玲珑,却也不喜欢陷入纠葛纷争。

“小白不回京城,本宫岂非遗憾?”幽幽凉凉的声音随着风飘来,微幽含笑却极悦耳。

只是这悦耳声音却硬生生地让秋叶白原本微醺瞬间清醒过来,她停住脚步,冷眼向远处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处小巧木制拱桥上栏杆上静静歪着一个红衣乌发的绝色美人。

他慵懒地靠着桥柱,怀里抱着把精致的琵琶,素来不束发,只简单用红绳束了及膝的流云青丝于脑后,耳边垂着散落的发丝随着夜风轻晃,一股子慵懒的意味,艳衣美人月下香。

不过却是食人香。

她发xiàn

地道里的百里初还会发怒,会生气,会讥讽,会冷眼横眉,但是出来以后,她看见他,便是讥诮话语说出来的时候,也是带着温柔笑意,只是和她自己天生的那种温文尔雅的笑意不同,他的笑容衬着他那双精致却如兽一般无机质般毫无感情的眼睛,尤为……让人觉得诡异。

通常微笑,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面具的一种,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介意让人看出他唇角的笑容虚浮浅薄,就像水中的昙花,比月色更虚幻,也更飘渺。

“清月逐明月,有美抱琴歌,原是敢问桥上是哪里来的仙精魅娘或者是骨女花妖?”秋叶白见着自己也躲不过,索性懒懒地讥笑道,也不怕激怒那人。

原本想着自己恶整了他那一回,若是寻常人,只怕不是恨得她咬牙切齿,就是羞愧得咬牙切齿,总之都是不会再那么快的想要见到她,今日在定王府的那一遭,他没有当场将她抓出来,还以为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却不想,眼前这个是个变态,变态和正常人相比当然不能用常理判断。

百里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怀里的琴,看着秋叶白微笑:“小白,你忘了每月之约,嗯?”

秋叶白一愣,随后扯扯唇角,是了,这是个吸血鬼,倒也不枉他一张华丽的皮相,担得起这华丽贵气的鬼名。

她袖子一抖,便出来一把细细的匕首,但是百里初却漫不经心地出声拦住了她的动作:“小白,今儿你吃了酒,血的味道便不够醇了,再酿上两日罢。”

秋叶白手上的匕首一收,轻嗤,酿两日?

酿大姨妈给你!

“既然殿下无事,那我便要先回府了。”秋叶白淡淡地道,她不想和他纠缠,这妖物就代表了两个字——麻烦。

百里初却没阻止,只懒懒拨着他怀里的琵琶:“小白,今夜我那三弟可有趣?”

秋叶白只当没听见,听多、事多、错多、麻烦多,她径自面无表情地大步就要从他身边过,只差喝一声好狗不挡道!老子对你家乱七八糟的事儿没兴趣,滚!

秋叶白对于危险的直觉是相当准的,有些事情知dào

的越少越好。

但是在经过百里初身边的时候,却听见他悠悠道:“小白,你猜猜三弟有没有认出那伏在他房里的人是你?”

秋叶白停住脚步,挑眉看地:“殿下想说什么?”

百里初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小白,你是本宫的,自不必忧心你身外事,只管好好地自顾前程就是。”

秋叶白一楞,她看着百里初精致若孔雀翎的睫羽,上面有一丝浅浅月华反射出来的流光,愈发地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殿下今日在定王房里说那些话,是让我明白秋山之事的玄机?”

百里初指尖轻拨出一段幽幽懒散的琴音,叹笑:“本宫只是不想让我的小白像无头苍蝇一般,多么可怜。”

这般似怜似叹的矫情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偏尾音幽幽,让人觉得那把在耳边呢喃,带了丝勾魂的味道,。

让秋叶白硬生生地打了寒颤,哂道:“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若是能离我远点,我自然不会那么可怜。”

她不再迟疑,径自越过他离开。

这一回,百里初没有再拦住她,等着秋叶白走出一箭之地,她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琵琶声远远地飘荡开来,合着那悦耳却幽凉的歌声。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方思……。”

那歌声低幽微沙,却悦耳异常,伴着一点子琵琶声,在月下异样的惑人,远远看去,黑木桥上,月下红衣美人抱琴而歌,宽袖垂地,却看不清面目,亦幻亦真,似人非人,诡美神mì



桥下,有鲤鱼轻跃起,幽暗静谧的水面溅开破碎的水花,银光溅上莲叶田田。

夜半无人,时光仿若都停止。

秋叶白静静地看去,她忽然明白蒲松龄的那些夜话传奇里,为何狐妖花鬼为何这般摄人心魂,让人丧失理智。

人对黑暗中探出一角的未知的美丽事物,总有无法控zhì

的探索与侵犯之心,却不知或许下一刻被诱惑,拖入无边黑暗里吞噬得尸骨无存的也许是自己。

所以她对于事不关己的好奇心一向有限。

不过……

她摸摸鼻子,暗自思附,虽然被百里初唱成了招魂曲,但《南有乔木》乃春秋战国男子向女求爱之曲,若非她确定自己没有露出破绽,都要怀疑这厮在暗喻了什么。

那么今日这厮是喝多了,抽风?

或者间歇性神经搭错风骚线症候群?

没有答案的事儿,她亦懒得去猜,转身踏着月和歌款步而去,衣袂飞扬。

时间过了许久,天边月影倾斜,月下和歌美人,忽然停了琵琶声,懒懒地道:“一白。”

一道白衣黑披风的修长人影悄无声地站定在他身后,恭敬道:“殿下。”

百里初半阖着眼眸,也不知是弹累了,还是倦了,声音凉薄慵懒:“月下弹琴,鸣歌求美,能让美人痴痴,投怀送抱,嗯?”

一白精致的绣云纹衣摆打了个抖,也不知是夜半风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他头埋得低了点,声音更恭敬了:“回殿下,您歌声美妙,琴声卓绝,但架不住对牛弹琴,说不定那秋家四少是个不通音律的!”

“实话?”百里初蹭地一下轻拨了下琴弦,弹出一个冰冷尖锐的琴音。

一白迟疑,头埋得更低,声音恭敬到了极点,委婉道:“殿下的琴歌,相当合适一件事。”

“嗯?”

“招魂。”

“……何为招魂?”

“南无观世音菩萨,通天三清圣人照路,天灵灵地灵灵,恶鬼走避,四方狗娃子,狗娃子的魂,莫要走丢咯,狗娃子,狗娃子快回来!”

“……。”

“甚好。”

月夜琴声第二日,正是热闹非凡的夏祭,三日夜不宵禁,一应外地商贩都入夏祭贩售货物,接连三日夜半收摊,小贩们都看见了某个容貌俊美却哭丧着……阴沉着脸的可怜男子抱着一把琵琶在城里游荡,身后牵了一条小土狗,一路幽幽地唱招魂曲,呼唤着——。

“狗娃子,狗娃子快回来……哟嗬嗬嗬……。”

“欧儿——汪汪——!”

“狗娃子,狗娃子快回来……哎嗬嗬嗬……。”

“欧儿——汪汪——!”

“哟——嗬嗬嗬。”

他每每一唱,身后小土狗就欢快地跟着嚎两句。

让人看不明白,男人到底是为娃儿招魂还是为狗儿招魂,成为上京小贩们热烈探讨的之焦点问题。

而男人遇人皆立kè

以袖掩面,肩膀抖抖,也不知是否哭泣或者——羞耻,唱着唱着,最后一声像是被强x的公鸡捏住了嗓音,发出的颤抖幽怨的声音。

总之是教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直叫收摊的小贩叹息,唉,早年丧子或者丧狗,可怜!

——老子是一白大人给狗娃招魂的华丽丽分界线——

且说那日秋叶白踏月归府,径自洗澡,安然入睡,自然是不知dào

后面几日有倒霉的人在唱招魂歌。

她是个明白人,既然百里初让她明白了春日宴的情形,也明说了让她自顾前程,她便无需顾及三皇子之事太多,百里初这种人,虽然心思深沉莫测,行为诡异,但是却自有一份身为高位掌权者和皇族的骄傲,是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之上做鬼的。

虽然她也知dào

他给她照拂,必定有其目的,绝非善心大发,但是至少现在无需理会旁物,毕竟那日之事牵扯太多,她也无意涉足皇族内斗。

她现在要处理的是自己身边的这些麻烦事。

……

秋家御风阁议事堂

“啧,四弟弟好大架子,连着大哥两日去请你,都请不到你的的尊驾,来了也是这般姗姗来迟!”秋凤雏坐在议事堂右侧捧着茶杯,看着秋叶白一身青竹直綴绣衣款步而入,衬得面若冠玉,眼底不禁闪过嫉恨。

秋叶白不动声色地扫了堂上一眼,堂上的人不多,自家便宜爹领了外放的差事已经出去两年,堂上主位自然是一身沉稳之气的秋凤澜,左右首分别坐着秋善媛和秋凤雏。

六弟秋凤天据说早几日便去了杜家探望生病了的杜家老太君,并不在府邸里。

看着这架势倒是有点三堂会审。

秋善媛虽然未曾及荓,但是身为嫡女,加上天极帝国民风开放,确实也有资格坐在堂上,她神色淡淡,并无喜恶,小小年纪倒是和秋凤澜一样,身上气息沉稳。

反而是秋凤雏坐不住了,‘砰’地扔了茶盏,冷眼笑道:“哟,四弟出仕了的人就是不同,是不愿意搭理我们这种闲人了,可莫要忘了,你到底是个四品,是京官不说,也不过是司礼监里头不得势的,堂上还有大哥。”

四品,在其他行省府县也算是不低了,知府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吏,但是京城里头天子脚下一品大员都不少,朱雀大街上扔出只鞋,说不定砸了都是个二品,何况四品?

反而是外放武将,三品将官已经可以统帅一军,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虽然不是封疆大吏,却和京官不能同日而语。

对于不尊军令的无礼者,在军营里都是先打上一顿军棍再说话。

秋凤雏心中冷笑,他多日来在大哥面前挑拨,想来秋叶白这家伙姗姗来迟,一定会被大哥收拾。

秋叶白不理会秋凤澜的挑拨,径自抱拳朝着秋凤澜行了个周全之礼:“大哥,抱歉!”

她并没有解释任何事情,但秋凤澜原本冷硬的面容却稍微缓了缓,他点了点头,并没有为难,只道:“四弟,坐。”

秋凤雏有点错愕自家大哥竟然没有问罪秋叶白迟来,心中不明白,眼底光芒很是不忿,却也明白自家大哥说一不二,不敢再多言,只恨恨地看着秋叶白坦然坐下。

他不明白,但秋叶白心中却是个明白的,外放武官,习惯了边关风霜凛冽,直往直来,更不喜欢京城官场勾心斗角,更喜欢有话直说,所以自己态度虽然看着鲁直却也坦率,秋凤澜反而不会为难。

秋凤澜看着秋叶白,单刀直入:“四弟,你已经休息了两日,今日为何迟到?”

她看着秋凤澜望着自己的目光冰沉,也径自道:“回大哥,我并非有意拖延,昨日半夜才从府外而归,也无人告知我今日大哥在堂上要见我,今日晨起,才有仆人珊珊来迟告知。”

“哼,借口!”秋凤澜尚未开口,秋凤雏已经忍不住讥诮道:“前两日就听说大哥让你来议事堂,你推脱身体不适,怎么,身体不适半夜却出去偷鸡摸狗?”

秋凤澜微微颦眉,却没有出声,只是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淡淡道:“我归家为的是六妹妹之事,半夜出去,自然也是为了解决六妹之事。”

秋凤雏闻言,顿时忍不住鄙夷地笑了起来:“呵呵,是了,秋善宁的破事如今不但阖府皆知,就是整个上京是谁人不知你那六妹毫无廉耻之心,拖累我们秋家声名,妹妹是个不知廉耻之辈,做哥哥的半夜偷鸡摸狗,也是一路货色,才能教养出那种东西来!”

他早就恨秋叶白恨得咬牙切齿的,不但让人对他做了那种事,还将他的私房银子搜刮一空,更是让他气得吐血,他虽然忌惮秋叶白手上有自己的把柄,但是这回是秋善宁做了丑事,他非得好好地在秋叶白身上找回场子,好好羞辱他一顿,方才解恨!

秋叶白眉目微寒,看着秋凤雏,忽然道:“二哥,你姓什么?”

秋凤雏不知dào

他怎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自然而然地道:“姓秋。”

秋叶白眼底闪过讥诮:“原来二哥也姓秋,我以为你忘了。”

秋凤雏瞬间哑然,他方才只顾讥讽嘲弄秋叶白,却把自己给兜了进去。

完全忘了自己也姓秋,也是秋善宁的哥哥。

秋叶白冷冷道:“既然哥哥知dào

自己姓甚名谁,也明白一笔写不出两个秋字来,善宁做了错事,自然是要处罚,忙着落井下石和幸灾乐祸就能解决困境,那二哥自管继xù

!”

秋凤雏瞬间脸色涨红,却一下子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忍了片刻才要说话,却被秋凤澜沉声打断:“够了,四弟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两个秋字!”

秋叶白微微垂下眸子,挡住眼底闪过的幽光,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位大哥,传闻中这位十四岁就被送到边关服役的大哥,一向是个沉稳耿直的性子,处事不偏不倚,顾全大局,对家中弟妹不管嫡庶,都算是一视同仁,只是毕竟常年在外,也多不亲近到哪里去。

如今看来,倒也是真的。

难为秋家这个大泥潭里能长出这么一朵根正苗红的苗子,嗯

秋凤雏不甘心地闭嘴,却也狠狠地盯着秋叶白。

秋善媛缓缓开口:“那么妹妹敢问四哥,如今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了?”

她声音柔和圆润,还带着小女孩子的稚嫩尾音,但是却反而不像秋凤雏那般明晃晃的找碴,反倒是不偏不倚。

秋叶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毕竟涉及闺阁内讳,晚些时候我会和大夫人详谈,大夫人想来定有定夺。”

秋善媛点点头,没有多话,想来是赞同了。

秋凤澜沉吟了一会,也点头,淡淡道:“兹事体大,一切交由大夫人和父亲最终定夺。”

算是将秋善宁的事情揭过了,他一个男子原本就不喜欢和不善于处理这些闺阁之事。

随后,他话锋一转,神色锐利地看向秋叶白:“今日召四弟来,主要也不是为了六妹妹,而是为了三妹妹被推落水之事,如今三妹妹躺在床上,不得起身,还伤了喉咙,我想听四弟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凌厉:“秋家是世家大族,历代受皇恩庇佑,诗礼传家,不管什么身份,都断容不得那些心胸恶毒,残害手足之人,若有这种人,本将必定上呈奏折,联合御史请陛下夺去其官位,严加惩处,以正家风和朝纲。”

此话掷地有声,严厉异常。

而且,非常明显是冲着秋叶白而去的,就差指名道姓了。

秋凤雏幸灾乐祸地瞅着秋叶白,他家大哥的性子耿直,说得出就做得到,何况谁不知dào

秋叶白的位子是太后所赐,虽然有实权,但也并非什么要职,否则就不会空了好一段时日没有人坐上去了。

大哥若是参了秋叶白一本,虽然看着似自堕颜面,但是这种大义灭亲,刚正不阿的举动正巧是入了御史们的眼,想来传出去,也会让朝臣们都高看一眼。

但秋叶白就要倒霉了!

那日秋叶白推了秋善京下水可是所有人都看见的,他就不信秋叶白还能抵赖!

一个卑贱鄙薄的庶子,凭什么他这个嫡子都还没有出仕,他个庶子就能压了自己那么多头,若是被褫夺了官位,看秋叶白还敢嚣张,自己迟早捏死他!

不过这会子秋凤雏自顾自想得开心,却不记得,当初秋叶白拿捏他的时候,可根本还不是什么四品司礼监的千总。

他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一点。

这些弯弯绕绕秋凤雏尚且能想得明白,秋叶白又怎么会不明白,她淡淡地看了眼秋凤澜,嗯,自己的这位大哥,成算颇深,倒也不是面子上看起来这么刚正方直。

不过也是,到底是朝堂疆场上混的,真没有点成算,早就不知dào

死了多少次了,何况后头还有杜珍澜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后娘,还能混出了个名堂,自然不容小觐。

“嗯。”秋叶白迟迟疑疑疑,却没有正面回答,似在斟酌,又仿佛试图推脱的样子,让堂上的几个人都看在眼底,只觉的秋叶白是心虚了。

秋善媛虽然一直没有说话,眼底却是凉了两分,淡淡地垂下眸子。

反而是秋凤雏却一反常态地叹息了一声:“不过说不定大伙站得远了,没有人看清楚是不是四弟动的手,说不定是秋善京……呃……三妹不小心自己摔下去,或者是想要陷害四弟也未可知。”

秋凤雏此话一出,堂上顿时投来三道奇异的目光。

那三道目光看得他微微一窒,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字字句句地逼迫嘲弄秋叶白,如今却似为对方开脱,自然看起来极为诡谲。

但他还是轻咳了一声:“虽然我与四弟不睦,但是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希望冤枉了谁。”

这话一点子说服力都没有,但是秋善媛和秋凤澜也没有多言,只是收回了目光。

秋叶白却有些好笑,秋凤雏这些话虽然误打误撞猜对了大部分事实,但是……

她清了清嗓音,悠然道:“回大哥,推三姐下水的人,确实是我。”

此言顿时让堂上几人都微微愕然,这一回目光倒是都集中在了秋叶白身上。

秋凤雏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得yì

和幸灾乐祸来,那副样子让秋凤澜看在眼底,忍不住暗摇头,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沉不住气,也难成大器。

秋凤澜看向秋叶白,目光冰冷:“既然四弟已经承认,就是知dào

后果了?除了我会禀明大夫人此事,并且上请罪奏折,还需受家法惩处。”

秋家家法严厉,女主子若是犯了家法则为为关祠堂和提铃,男子就是打板子和藤条鞭笞,那打板子还不是寻常的扳子,是一种几层软木硬木叠加的板子,打下去,不会伤筋动骨,却会痛不欲生!

而打人最疼的不是寻常鞭子,却是这种藤条,用浸了特制药水泡,柔韧非常,加上行刑时候略注意手法,便定要让人皮肤不破皮下之肉全烂。

这种宅门之内阴私之物,堪媲美江湖门派之中惩罚叛徒之刑具,曾经让秋叶白颇觉得庙堂不远江湖近,有人之处便有江湖!

秋叶白看着秋凤雏眼底越来越得yì

兴奋的光,心中嗤了一声,懒得理他,看向秋凤澜温声道:“大哥秉公办事,我自然佩服,只是此事还有内情。”

秋凤澜看着秋叶白,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哦,什么内情?”

秋凤雏也赶紧道:“四弟,有内便快说。”

他恨不得让秋叶白这个害了自己的人狠狠地尝一尝这家法,才帮着秋叶白说话,只因他越是帮着秋叶白说话,秋叶白若是顺了他的话否认,一会就会被罚得越狠!、

他家这位大哥,最是恨人砌词狡辩,不肯认错!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仿佛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那是因为我是应了三姐的要求,才推了她下水的。”

此言一出,堂上几个人全部呆了呆。

秋凤澜几乎是气笑了,唇角抽搐了一下:“哦,是么,竟然如此,那三妹妹为何要你推她下水?”

秋凤雏则是立kè

想要大骂秋叶白胡说八道,却在秋凤澜冰冷的目光下再次硬生生地闭嘴。

秋叶白再次叹息:“因为三姐不想马上嫁给尚书公子,毕竟现在咱们家是风口浪尖之上,她只怕出嫁也会安心,却也没有太好的法子,便想要落水修养,我平日里与三姐姐交好,她左思右想就趁着我归家的日子,等着求我帮忙。”

此言一出,满堂静默。

这等回答完全出人意料,看似疑点很多,却又几乎是完全说得通!

就是秋凤雏都傻眼了,想说秋叶白胡说,却见秋叶白一副镇定非凡的样子,竟不知dào

要说什么好。

秋善媛迟疑了片刻,还是道:“但是,我听说三姐姐落水之前却跟着四哥说什么不关她的事,不是她害了六姐姐的,这又怎么回事。”

秋凤澜也想了起来,眸光锐利地看向秋叶白,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心虚,却秋叶白一脸迟疑无奈,却独独没有心虚。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原本是不想帮这种忙的,她便猜测我怀疑她和六妹妹那担子事儿有关,但善宁什么性子我还不知dào

么,自然与她无关,所以当然要帮她这个忙,毕竟也是善宁欠了她的。”

有些人说谎也能说得理直气壮,黑白颠倒,让人哑口无言,比如秋叶白。

她一向认为砌词狡辩也是一项艺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一流讼棍的,需得脸皮厚比城墙,胆大心细,才思敏捷。

这一番措辞下来,惟一可能会翻盘的就是——惟一知dào

真相的秋善京,可是谁都知dào

秋善京现在……

秋凤澜阴晴不定地看着秋叶白,沉声道:“四弟,你记住今日说的话,若是等四妹好起来,她和你的口供却不一致,家法便要加罚三倍,你永不得入仕途!”

秋叶白原本跟他们来这一场三堂会审戏,并非真的怕了什么家法和仕途前程被毁,能远离是非还是她真心所求,而依照她的武艺,如今也只有她揍人的份,哪里会怕什么家法。

只是现如今风氏本来就为秋善宁伤神,她不想风氏更头疼,又被百里初盯上,暂时走不脱而已。

她干脆地应了,一点不心虚地道:“诺,若是三姐姐恢复了身子,所言与我有二,不要说三倍,十倍认罚,为了避嫌,从今日起,我不靠近三姐姐住处一步!”

看着秋叶白那般镇定从容的样子,连秋凤澜心中都已经信了她三分。

既然审到这里,一切就等秋善京醒来再做计较了。

好在原本秋凤澜坚持事事都必须谨慎,没有摆开大阵仗,所以这回收场也相当快,便是各自散,再回去管教下人那张嘴就是了。

秋叶白从容地出了议事堂,就见外头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仆人都作了鸟兽散,装作打扫御风堂外莲花池的样子。

宁春已经站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立kè

迎了上来,轻声道:“小七已经去了三小姐那里,保管三小姐会乖巧听话的。”

秋叶白满yì

地点点头:“嗯,看来昨夜糯米红枣鸡腿和红烧狮子头没白喂了他。”

她是承诺了秋凤澜不会去找秋善京,却没有答yīng

她的人不会去找秋善京,何况秋善京能不能恢复,也要看她的意愿。

两人慢慢地沿着花园一路往回走,走了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着男子冷笑:“秋叶白。”

秋叶白转过头,看着冲过来的秋凤澜,勾了勾唇角:“四弟,有何指教?”

秋凤雏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很得yì

么,我才不信你那些狡辩,大哥已经派了他的人严加看管秋善京,她恢复以后,我等着看你倒大霉!”

秋叶白等着秋叶白放完了狠话,叹息一声:“二哥,你看我们站在这湖边,可是微风徐来,水波不兴,阳光明媚?”

秋凤雏一愣,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跟不上秋叶白跳跃性的思路,便哦了一声,随后怒道:“那又怎么样,你别岔开……。”

秋叶白再次打断了他,淡淡地道:“不怎么样,只是这种时候正是作奸犯科,有冤报冤,光明正大黑手的好时机。”

说罢,她忽然飞起一脚,毫不客气踹在秋凤雏的肚子上。

一道人影就这么尖叫着‘噗通’一声掉进了湖水里。

秋凤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也不敢相信秋叶白居然就这么再次大剌剌地把他踹下了湖,竟然敢再次犯案!

他呛了好几口水,四肢死命地划动,终于浮上了水面,气得浑身发抖,恨恨地盯着秋叶白:“你怎么敢,怎么敢——!”

秋叶白居高临下地掸了掸衣襟,轻蔑地道:“二哥,我这是为你好,为人要清醒,别做些自不量力的事,来来来,快去向大哥哭诉我把你踹下了湖,嗯?”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领着宁春一路悠悠地沿着芳草萋萋的湖边离去。

听着身后秋凤雏爆fā

出近乎哭泣一样凄厉的叫声,宁春面无表情,唔,自家主子逼疯人的本事又见涨了。

秋叶白则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回了上京的日子辛劳又无趣,她真的需yào

点精神支柱,自娱自乐。

嗯,秋凤澜作为乐子这一点上,功德无量。

——老子是功德无量的秋家二少的分界线——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等美景,佳肴美酒,身着薄衫的艳丽美人,一向是秋叶白最喜欢的。

不过前提是那美人娇羞,而不是个试图把你吞噬入腹的半老徐娘。

“叶白,怎地不坐过来些,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么?”

杜珍澜轻笑着,捧着酒壶朝着秋叶白靠了过去。

杜珍澜的居处有一处天台,雕栏玉砌,风景极佳,今日她就摆了小宴在这里宣秋叶白上门

秋叶白键她今日不如平日里喜欢盘那些华丽的牡丹髻、堕马髻,翻荷髻,而是盘了时下少女们时兴的双刀髻,只戴着一套芙蓉水晶头面,剩下的乌发垂落在身后,倒是显得比平日看起来还要年轻许多。

身上却是一件高腰石榴裙,将自己一双丰盈托得高高的,呼之欲出,肩头也只批了一件海棠轻纱薄裳,将掩非掩盖,诱人无比。

秋叶白叹了一声,如果她脸上不擦那么厚的粉,也不要擦那么浓郁的香露直让她想打喷嚏,自己倒是还能愿意欣赏一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秋叶白取过一只酒杯,让杜珍澜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顺带不动声色地与她隔开一些距离,淡淡一笑:“多谢母亲。”

“母亲”二字一下子就让杜珍澜眼角微抽,随后掩着唇嗔道:“你又不是我生的,就不要拘礼的叫这个了,叫我珍澜就好。”

那娇笑声,硬是让秋叶白手微微颤了颤,随后又从容地笑道:“礼不可废,既然如此,还是叫公主罢。”

杜珍澜伸出涂了艳丽蔻丹的手指轻戳了下秋叶白的肩头,仿若无奈:“也罢,你若喜欢,便这么叫着罢。”

秋叶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起身看向远处的风景,温声道:“公主,我想只道你打算拿善宁怎么办?”

杜珍澜原本想着秋叶白难得回来,她有心酿他几日,也好让他心焦求自己,却不想她自己反而成了被酿着的那个,就跟看着一块肉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却没法子取来享用。

这会子好容易等着他来了,她还想着和他温存片刻,也玩点闺阁欲拒还迎的小戏,却不想秋叶白竟然如此单刀直入,顿时让她觉得颇为扫兴。

只是她并不知dào

,秋叶白就是存心让她扫兴而已。

杜珍澜慵懒地靠在软枕上,懒懒地把玩着落在自己面前的一片垂柳:“这般良辰美景,叶白,你一定要提起你那扫兴的妹妹么?”

她顿了顿,复又道:“你如此看重她,她可未必将你当成哥哥呢。”

杜珍澜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警告和讥讽让秋叶白眸光微寒,随后望着远方淡淡道:“不管她是不是当我哥哥,但她是我嫡亲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杜珍澜看着秋叶白修挑的背影,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若是平日里有人这么顶撞她,她早就让对方好好地吃苦头了,就算是绿竹楼的天书公子那般人物,对她不说毕恭毕敬,也是温柔和意的。

但是,面前这人这般说话,却让她莫名地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知dào

你是个重情的,要不我也不会今日摆了宴,邀你过来。”杜珍澜站了起来,往秋叶白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随后半依偎在栏杆上,悠然道:“我想听听你的打算。”

秋叶白看着她那挤在栏杆上,就快要被挤出来的雪胸蹭着自己的手臂,抬手轻咳了一声,换了一个合适看夕阳的方向踱步而去,一边走一边沉吟:“树欲静而风不止,移树比挡风容易,我看着善宁面容很有道缘,听说大名鼎鼎的青云观北天师太云游到了我们上京,据师太说她此次就是来消灾解厄,度化有缘人为徒,随她去云游四方,师太夜观星象,那有缘人就在我们府邸之中。”

杜珍澜听着秋叶白说得一套一套的,不禁也错愕,感情这事儿他已经步步筹谋好了,就在这里等她发话了。

不过……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沉吟了片刻,随后挑眉道:“叶白,你可知dào

善宁行事让宫中震怒,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对我下了什么懿旨么?”

秋叶白见她声音虽然陡然冰冷下去,但是眉眼之间的媚色却仍在,便从容摇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是我能见到的,如何能知dào

她们的懿旨。”

杜珍澜见面前之人还算识趣,便讥诮地道:“秋善宁心怀不轨,行止不端,冒犯皇族,宫中的懿旨是让她‘暴毙’!”

她声音是上位者惯见了人命生死的冰冷淡漠。

秋叶白垂下眸子,心中暗咐,果然不出她自己所料。

杜珍澜看着秋叶白的样子,只以为对方心中生出畏惧来,便含笑地取了一杯酒,慢慢地品:“叶白,我虽然是太后侄女,却也是秋府主母,总要为阖府考虑,你说我为何要为一个小小庶女,承担了得罪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嗯?”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那么公主要如何才能保住善宁?”

杜珍澜含笑不言,只拿着酒杯起了身莲步轻移,向秋叶白靠了过去。

这一次,秋叶白没有躲开,任由杜珍澜靠在了自己身上,看着她面容含娇,素手执酒送到了自己唇间:“先喝了这杯。”

秋叶白眸光幽幽,扶住她的腰肢,就着她送来的酒喝完了那一杯酒。

杜珍澜对秋叶白识趣很满yì

,懒懒地靠了过去,媚态娇妍:“叶白,你可喜欢我?”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

杜珍澜等不到回答,眼底寒意微闪,随后却又娇笑一声,轻蔑而傲慢:“没关系,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口是心非,一个个都是这样子,等你们尝了本公主味,便如附骨之蛆一般了。”

她顿了顿,歪着头,指尖扯着秋叶白的衣襟把玩,吐气如兰:“嗯,你若是对我好些,乖乖地做了本宫的裙下之臣,任我予取予求,我就向太后和皇后那里保了秋善宁如何?”

杜珍澜原本自称变成了‘你我’以示亲昵,如今说多了,便又继xù

露出了她高高在上的倨傲态度来,不自觉用了‘本宫’。

秋叶白垂眸看着几乎整个人都趴到自己身上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好。”

杜珍澜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心中先是一喜,随后又生出一种莫名其妙地失落感来。

所有的男人,在权势之下,都会跪下!

不,不管是男或者是女都是如此!

她眼底的温软少了几分,变作了几分讥诮和傲慢:“抱我进房。”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温软却带着一丝尖利颤抖的声音响起:“母亲!”

杜珍澜一听那把声音,先是一僵,随后只觉是自己的幻觉,但等着她缓缓转过头看见那站在楼梯处美丽少女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后,顿时呆滞。

“媛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秦大姑姑……秦大姑姑……!”

她慌乱地松开了攀附在秋叶白肩头的手,胡乱地拉紧自己的衣衫,因为慌张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她明明让秦大姑姑打发了所有的仆人去外头,不让人随意靠近,媛儿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还撞见了自己和秋叶白的事情!

秋善媛看着杜珍澜的模样,随后捂住了唇,眼底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颤抖着身子,也不知dào

是因为恐惧、愤nù

还是怨恨:“母亲……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他们说你私下风流,和青楼小倌有私,和京城风流子弟有私,我只当着不过是些流言,只当着什么都不知dào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

她伸出手狠狠指着秋叶白,又悲又怒:“他是我的哥哥啊,是你的庶子,你疯了么,一旦此事传出去,你让我如何自处,你让五哥如何自处,让我们阖府上下如何自处!”

如果撞见此事的是秋凤澜或者秋凤雏,甚至秋善京这些人,她都有办法立kè

镇定下来,处理事情,但是现在她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杜珍澜从小就疼爱这个女儿,舍不得她落一滴泪水,见她眼眶红红,泪如雨下,心中早已没了主意,慌乱起来,徒劳地想要解释什么:“媛儿,你听我说,不是我……我……是他……。”

“是我。”秋叶白忽然淡淡地道:“与大夫人无关,是我勾引大夫人的。”

杜珍澜原本就下意识地想把这个勾引的名头推到秋叶白的头上,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开口就认了,让她经不住也是一愣,有些复杂地看着秋叶白。

“你……。”

秋善媛冷眼看着秋叶白,鄙夷地怒道:“闭嘴,无耻之徒,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机敏明睿之人,竟然做出这种勾引嫡母之事来,你给我滚出去!”

秋叶白也不辩驳,只沉默着掠过秋善媛因为愤nù

而颤抖的肩头,向外款步而去。

只是谁也不曾留意,她唇角微微弯起一起幽凉淡漠的笑意。

等着出了杜珍澜的院子,她方才轻吐一口气,看向一如既往地等着院子外面的宁春,轻笑道:“若是再慢一步,只怕你家四少就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宁春挑眉,不为所动地道:“主子何必说得如此可怜,就算是奴婢没有引了七小姐过去,您也有大把能耐脱身。”

秋叶白但笑不语。

宁春却有些不解:“只是杜珍澜此事未成,又怎么会愿意听主子吩咐,保下秋善宁?”

秋叶白边行边悠然道:“杜珍澜不过是想要我臣服她裙下,如今我已经做足了臣服之态,她也没有什么好忧心的,如今怎么安抚秋善媛才是她需yào

头疼的问题,至于太后和皇后那头……。”

她看着夕阳,冷笑一声:“这等丑事秘闻,太后和皇后怎么可能留下懿旨?也不过是口头交待罢了,口头之事怎么说都是可以的。”

杜珍澜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快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罢了。

宁春沉默了半晌,还是道:“虽然主子谋算得当,但奴婢认为秋善宁不值得主子你出卖色相。”

秋叶白顿了顿,有点无奈地一笑:“宁春,直来直往的脾气还真是让人不知dào

说什么才好。”

出卖色相?

好罢,她是出卖色相了。

秋叶白想了想,淡淡地道:“秋善宁不值得,但是姨娘必定不愿意看她不得善了。”

而这一次,打发了秋善宁跟着北天师太彻dǐ

离开,也算是彻dǐ

断了这么一个挂在秋府的累赘,于她而言自然是好事。

没有了秋善宁,风氏的牵挂就少了一大半。

毕竟风氏这么多年,当这个娘亲还算是当得称职的,也是幼年时候惟一能让她感觉到母亲温暖的人。

果然杜珍澜这段时日没有再让人宣秋叶白过去,但是却也没有再提起要处置秋善宁的事,也没有阻止北天师太进府。

默认了秋叶白的处置。

风氏能求得秋善宁保住一命,已经是千恩万谢,这留了命在,虽然以后不再是世家贵女,但离开上京,隐姓埋名,便又是一番天地,做个寻常女儿,结一门寻常婚事就是极好的。

只觉她得对不住秋叶白,每逢见到秋叶白就颇为伤感,小女儿不懂事,但是大女儿却是个好的。

但是秋善宁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虽然不用死了,却要出家为道。

她芳华正艾,怎么肯将青春抛做了青灯拂尘?

哪怕是风氏说了那只是掩人耳目,会安排她到陪嫁的庄子上去,给个寻常人家小姐的身份,她都不甘心。

世家贵女与寻常百姓女子,一个是明珠,一个是鱼眼,没有了锦衣玉食,她怎么能受的了!

秋叶白着实闹了一场,直将风氏都要气得晕厥,秋叶白一直任由她在风氏面前闹,直到风氏说了不认这个女儿的狠话,秋叶白方才去了她的杏雨阁,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我说了,帮你收拾烂一次烂摊子,你便要付出一次代价,若是你真的不肯跟着师太离开,那么我自回了大夫人,让她给你寻一块好墓地,让你日日能看见三皇子府邸的繁华可好?”

秋善宁方才绝望地安静了下来,但是这种愤nù

和绝望压抑在心底,却宣泄不出来,于是只能将一切都归咎到当初戳窜她去爬三皇子的床的秋善京身上,便日日趁着‘照顾’秋善京的时候,对着秋善京下狠手去搓磨,将满腔的不甘和怨恨都发泄在秋善京身上。

秋凤澜他们哪里知dào

两个庶女之间会有这一档子事,自然只觉得秋善宁和秋善京姐妹情深,这是秋善宁临别对秋善京的心意,秋善京有苦不能言,终于体会了一把人为刀俎,己为鱼肉的感觉。

根据小七的暗中查探,秋善京身上除了露在衣服外头的地方,竟没有一丝好肉,秋善宁的的狠毒让小七都忍不住啧啧叹息:“这个如花似玉才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地下手那么狠辣,心那么毒,那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和秋叶白这个半路冒出来,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哥哥不一样,秋善京和秋善媛的关系之前可以称得上是还不错。

秋叶白知dào

了之后,淡漠地一笑,秋善宁被她那便宜爹养出嫡女的性子,却偏生是个庶女的命,心比天高,她心性的扭曲并非是一日两日而成,只是这一次的事件彻dǐ

激发出了她心中扭曲的一面。

秋府的事情到底算是告一段落了,秋叶白就盘算着也该回一趟司礼监衙门了,毕竟她走马上任也才一个来月,才理顺了些头绪,这一回府邸耽搁上半个月,她不放心,还是把小颜子放回了司礼监,让他负责看着外围,宝宝易容成蒋飞舟则看着内部,虽然如此,毕竟自己根基未稳,出来久了,只怕人心浮动,生出事来。

只是这念头才在她脑海里一转,那一头小颜子就已经急匆匆地上门来了。

秋叶白看着小颜子一脸焦灼地跪下行礼,心中就有了些微妙的预感,她一把拉起了小颜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颜子哭丧着脸,又‘噗通’一声给跪下了:“大人,您得回去了,司徒役长被关在了刑堂,咱们看风部好多弟兄都被打得下不了床啊,就等着大人回去给他们做主了!”

秋叶白听得眉心一拧,随后拍了拍他肩头,让小颜子候着,她专身就去找了秋凤澜,告知了他自己必须离开。

秋凤澜听说是正事,倒也没有为难,点了头让她速回,只道若是秋善京好了,会着人去唤他。

秋凤雏自打上次被秋叶白踹下水,又激得哭了出来,只觉得丢脸无比,自然死也不会去找自家大哥告这个丢脸的状,只日日避着秋叶白这个煞星走,却不知秋叶白能对他动手,自然是早已将他的反应计较在内,料准了他不会告状。

如今秋凤雏听说煞星要滚蛋,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扎了小人,诅咒秋叶白早日变太监,这司礼监千总才算名副其实。

秋叶白匆匆离开秋府回到司礼监,刚踏进司礼监衙门就能感觉到无数似讥似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旁若无人地径自朝看风而去,直到她七拐八弯地进了看风部那偏远的院落,才知dào

为什么那些厂卫们用那种怜悯又嘲笑的目光看自己。

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里头一片哀嚎惨叫之声。

“啊,疼死了!”

“你慢点,再弄出血来,老子劈了你!”

“操,你有能耐在这里和老子瞎嚷嚷,怎么没有能耐打回去!”

“哎哟喂!”

秋叶白忍不住皱了眉,胯步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她的脸就忍不住绿了绿,迅速地倒退了一步。

方才她是看花了眼吧?

一定是看花了眼!

否则怎么可能看见满地——屁股?!

小颜子干咳几声,红着脸道:“那个……那个……因为受伤的人多,受了仗责的人更多,被遣来的大夫也就两三个,所以只能……只能集中在院子里脱了裤子方便大夫治疗。”

秋叶白揉了揉额头,她纵然不是闺阁女儿,还是个混不吝开小倌馆的,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满院遍是光屁股的奇妙风景,而且还是男人的光屁股,这叫她有种拔腿欲走的欲望!

但是看着小颜子焦灼的样子,她狠了狠心:“去,带路。”

小颜子迟疑,随后羞涩地绞缠着自己的衣袍角:“大人,这个……人家……。”

秋叶白本来就心气不顺,忍不住唾了小颜子满脸:“滚进去,那些是男人屁股,你害羞个屁,难道你之前不是在院子里住着的么!”

该害羞的是她好吗!

看着秋叶白的神色阴郁,小颜子心头一抖,小心翼翼地道:“大人,咱家没有住在这里……。”看着秋叶白神色愈发阴沉,他立kè

乖觉地闭了嘴,乖巧地去再次推开那扇门。

“千总大人回来了!”

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地铺满了席子,这席子原本是看风部的人用来和那些小倌、花娘瞎折腾的,这会子倒是派上了用场,所有受伤的人全部都躺在了上面,人人光着个屁股对着天嚎叫。

秋叶白一咬牙,掀开衣袍,大步跨了进去,原本是想龙行虎步以壮胆,不,以壮气势,却不想步子迈大了点,一脚踩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面,然后一滑!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天际。

“妈的,谁踩了老子的屁股,老子活劈了他!”

“痛啊——痛啊!”

秋叶白没有想到门边也有人在晾屁股,又被那非人的尖叫吓到,身形一晃,如果不是小颜子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她两腿一跨,差点在一堆屁股上劈叉了。

但是被她踢到的那些光屁股的主子明显就倒霉了,伤上加了伤。

很明显,这种在差点在一堆软绵绵滑溜溜的屁股上劈叉的事情感觉非常不好,秋叶白明显被自己恶心到了,她踉跄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会轻功,立kè

纵身轻巧一跃——然后在屁股的海洋中站定。

她的脸又绿了绿,随后就听见满院子的寂静,随后爆fā

出一阵欢呼来!

“好俊的功夫!”

“好!”

“妙!”

“看赏!”

看风部的纨绔们习惯性地为精彩的表演喝彩,他们一激动,顿时掀起了一阵屁股的白浪,晃得秋叶白一阵眼花缭乱,她闭上眼,这群人简直是不知所谓到了极点,她痛不欲生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闭嘴!”

只是因为心绪不宁,她的声音有些微弱,但是那一头的小颜子却是将她的脸色都看在眼里,心中有点着了慌,立kè

扯着他尖细的嗓子死命地吆喝:“闭嘴,闭嘴,大人要说话!”

奈何这群纨绔们虽然因为扯动了伤口而暂时缓下了讨论秋叶白风姿的心,但是看着这位到底算是自家头儿的人回来了,顿时就觉得委屈起来了。

虽然他们还对这位千总大人处于观望期,也不那么待见这个一来就给他们这群人立规矩的千总,甚至暗自祈祷蒋役长赶紧地把这位爷也阉割了,让这位爷爷早点滚蛋。

但这是没有遇到事儿的时候,如今真的遇到事了,被外头人收拾得凄惨不堪,再见到秋叶白的感情就不一样了,只觉得这就是他们的光芒,是他们的主心骨,跟小孩子打架,一直被别的孩子和别人家大人揍得屁滚尿流,委屈到了极点的时候忽然一扭头看见自己家大人过来了,顿时就崩溃了。

委屈到了极点,自然就是嚎啕大哭并告状。

“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你不能就让外头人这么欺负我们啊!”

“呜哇哇……大人,我们冤枉啊!”

此起彼伏的哭泣、尖叫和七嘴八舌的嚎啕声瞬间响彻了天际,小颜子那可怜的叫唤自然早已被淹没其间。

秋叶白脸色越来越青,直到有人嚎出了——

“呜呜呜……大人这不是打咱们的屁股,这是打你的脸啊!”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河东狮子吼:“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用了五成内力的怒吼声,带着庞大的声波瞬间压制住了乱七八糟的猪嚎狗吠,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树外老鸦惊慌地惨吗叫着飞了出去。

感觉周围一片寂静,秋叶白终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她这辈子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毫无贵公子形象的时候了!

她抬起眼,看了看周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在那一片白花花的肉色中,硬生生地丢下一句:“好好上药养伤,本大人弄明白了事情原委,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随后,她一提身形,飞身向议事堂而去/

她用的是交代,而不是作主,毕竟如今还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这么多人被集仗责,绝对不是寻常的寻衅滋事。

但是听在了这些纨绔们的心理却是不一样的,只觉得仿佛终于找到主心骨了一般,心中一片感动,于是连哀嚎也少了。

等到秋叶白终于闪身进了看风部的议事堂之后,立kè

让跟上来的小颜子把帘子放下来,她实在不想看见外头那一片春光灿烂的白肉,渗得慌。

“去把蒋役长和周役长叫来。”秋叶白沉了沉心思,吩咐小颜子。

小颜子有点迟疑,还是立kè

去了。

片刻之后,她便看见帘子被小颜子掀起,蒋飞舟扶着周宇进来了,看着周宇走路一瘸一拐的模样和他惨白的小白脸,秋叶白就明白,周宇这是也被打了。

她心中不免一惊,周宇和太后沾亲带故,如何竟然也被行刑了?

她立kè

看向蒋飞舟,见他朝着自己摇摇头,她方才放下了心,看样子宝宝倒是没事。

“给周役长寻个软垫子来,仔细了伤处。”秋叶白叹了一声,淡淡地吩咐。

正所谓雪中送炭难,周宇虽然忌讳着秋叶白,但是对方的体贴还是让他在这个极为失落而难过的时候很受用的,虽然说不上感激涕零,但是还是颤声道:“多谢大人关怀。”

秋叶白摸了摸桌上的冷茶,还是给自己到了一杯,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容成蒋飞舟模样的宝宝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周宇,周宇却低下了头。

小颜子看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他想了想,便上一边伺候着周宇艰难地坐下,一边道:“这几日是夏日祭,周大人便和咱们衙司里的人一起约了去喝花酒,在河边的花船上和人起了争执,便打将了起来,后来才发xiàn

是咱们自己司礼监衙门的人,回来一查是竟然是捕风部的人,后来捕风部的人便将咱们的人全部都扭到了他们的大牢了里。”

秋叶白一愣:“捕风部的人,只是既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好生解释赔罪一番不就结了?”

小颜子看了看周宇,没说话,秋叶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周宇的头更低了,她颦眉,冷冷道:“说实话!”

小颜子方才继xù

道:“因为周役长喝多了,没注意,拿酒罐子砸晕了看风部的秦役长,到如今秦役长还没有醒来,而且……。”

他迟疑了下,继xù

道:“而且捕风部的人说他们是在执行公务,咱们搅浑了他们的任务,秉笔大太监知dào

了此事,大怒,所以咱们所有的弟兄都被施了刑。”

“那司徒役长怎么会进了刑房?”秋叶白听得太阳穴直跳,这群纨绔的惹祸能耐真真是一流!

小颜子顿时哭了起来:“司徒役长为大伙求情,生生受了烙刑法,才让大家伙能出来,他却进了刑房……呜呜呜!”

司礼监的大狱,大狱中的刑房!

那刑房从司礼监建立之初就是让人最毛骨悚然的地方,所有稀奇古怪,残酷无比的刑罚全部都是从那刑房里钻研出来的,进了刑房的人,就等于是拿自己的命试刑,就是个试验品。

如果不是有上头人交代过留人或者留命,那就是基本回不来了,什么残忍,什么古怪上什么!

秋叶白一震,她真的没有想到司徒宁竟然会能为这些纨绔们做到这个地步!

周宇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咬牙道:“老子去顶了司徒,横竖就是一身肉,给了他们就是!”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泪光和血丝,冷笑:“你装什么大方,如果不是你带着这群家伙横冲直撞,会有这个地步么?”

看着周宇眼中闪过痛苦和悔恨之色,秋叶白继xù

冷冷道:“你如今只是挨了一顿扳子,但是司徒却替你进了刑房,想必也是看在你和看风部那位杜大人的亲戚份上吧,呵,你倒是也心安理得,嗯,平日里雌伏多了,当真忘了自己是个爷们?”

周宇怒目圆睁,浑身颤抖,却说不出话来,只霍地一声站了起来,腥红着眼,一声不吭就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去。

小颜子心慌意乱地冲过去一把拉住他:“周大人,不可,不可啊,你还受着伤!”

周宇继xù

死命地挣扎着,但是看得出他身上的伤也不少,却还是不顾一切地试图往外走。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也不说话,宝宝自然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直到秋叶白看着周宇的下袍隐约地渗出血迹来,方才开口:“行了,司徒替你们顶罪,为的不是让一个人再去受罪,如今他生死未明,你凑什么热闹,何况你那杜家大哥真的会看你的面子放出司徒,也就不会把他关了进去了,此事必须有个交代!”

秋叶白的话语不可谓不尖刻,却如一盆冷水一般当着周宇的头上浇了下去,让他瞬间僵住了试图挣脱小颜子的动作,随后一下子死死伏在门上,肩头微微地颤抖起来。

无声的哽咽和愤nù

,让他背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凄凉和无力。

秋叶白颦眉,吩咐小颜子:“去把周役长扶回去,不要再生事端,反而拖累司徒役长。”

周宇身子一僵,最终还是让小颜子扶着他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秋叶白和宝宝。

她略显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这里头似乎有些猫腻,嗯?”

宝宝看着没有外人,便也不再拘礼,径自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沉声道:“这是寻衅滋事,但是寻衅的不是看风部而是捕风部的人。”

秋叶白一愣,沉吟起来:“是捕风部的人?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宇明明是杜千总的小舅子,怎么会忽然出了这种事。

宝宝也微微颦眉:“我并不是太清楚当时的情形,我没有和他们一块出去,但是后来的情形有些古怪,捕风部的人不依不饶,手段狠辣非常。”

第五十四章 蠢了一节

但是若是针对她的……

秋叶白揉了揉宝宝的后颈,沉吟道:“我上任一个月就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府,在看风部也只是立了威,却没有做任何事情,怎么会被人盯上?”

不是她不想立威,二是她为人虽然看似潇洒不羁,实jì

上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是个处事谨慎的,在敌我未名之前,她选择了雷霆手段第一时间镇服了看风部最具号召力和权利的三人,但是对于其他的厂卫们则是采用了观察为主,立威为辅的方式,以便后续定夺。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所以要说因为她的上任就立kè

被人当作眼中钉,确实有些勉强。

“那也未必,若是四少你占了的这个位置是别人觊觎已久的,就难说了。”宝宝换了个姿势,索性抱着秋叶白的手臂当枕头,整个脑瓜都伏在她的手臂上,露出后颈让秋叶白揉,完全一副人型猫咪的模样。

秋叶白一边慢条斯理地给宝宝顺毛,一边摇头道:“我知dào

你怀疑什么,看风部里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人一个是蒋飞舟,已经身首异处,另一个是周宇,方才我刻意在他身上用了激将法,他不像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她之所以在和周宇见面的那一刻,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就嘲弄讥骂,就是要在他对自己还没有完全建立起应对的方式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人的第一反应可以判断很多真相,若是周宇从容镇定地为自己辩解想对策,方是可疑。

但是周宇却采取了最容易让人误解的方式,几乎是什么都不说,却死犟地要用最蠢的法子去救司徒,反而洗脱了他身上的嫌疑。

秋叶白手指的力度十分舒服,宝宝舒服得都要打呼噜了,但是脑子却很清醒:“看风部的这差事如果是肥差,那么就不会空了好半年没人接任了,所以外头人打这个位子主意的人也不多。”

秋叶白点点头:“没错。”

“你打算怎么办?”宝宝问。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暂时想不出来的事,咱们就先看看对方的反应罢,先把眼下的事想出个对策来。”

——老子是顺毛猫宝宝的分界线——

秋叶白是个行动派,想了想这事,最终能做得了主的就是几个司礼监的主位。

她先把周宇找了过来,详细地问清楚了那日的情形,周宇虽然是个浑人,但还没浑到不知所谓的地步,知dào

滋事体大,便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却相当详实地的描述那日发生的事情。

而正是因为他描述的详实让秋叶白相当的无语,这群看风部的家伙简直就是一群小流氓,捉鸡斗狗喝花酒,而且确实行事嚣张又没品格,他们看上了人家船上的花娘,一言不合,争风吃醋地打将起来,而且还跑到别人船上去干出来的这种事!

那德行就两个字——欠揍!

周宇看着秋叶白脸色越来越冷,他自己说的也越来越心虚,又被秋叶白时不时刺激上两句,最终男人的自尊心煎熬不过,沮丧地就要爬下床,要拖着被打烂的屁股去换司徒宁。

秋叶白自然是不会让他去的,看着他被自己刺激得愧疚到极点的样子,方才放过他,只留了一个任务:“不管你想什么法子拖着你家大舅子,别让他在这事儿上再给咱们戳刀子。”

周宇立kè

精神抖擞,赌咒哪怕是出卖色相都要让他家大舅子不会在此事上再下狠手。

秋叶白虽然觉得杜千总再荤素不忌也不会对自己小舅子被打烂的屁股感兴趣,但看见周宇那种眼珠子乱转地蔫儿坏样,就放心让他去了。

周宇还是点子小聪明的,歪主意不少,能缠得杜千总松口,底下的那些个役长再想找麻烦,也不敢违逆了背景雄厚的上司的意思。

苦主那头不那么非死磕着追究责任,她这一头才好动作。

她寻思着自己底下这些小流氓被打了,短时间也不会再有力qì

出去惹是生非,就让宝宝连恐带吓地将小流氓恐吓一轮,直接封了看风部的院子,不让任何人出入,防着外头人欺负这群伤残人士。

安排好一切后,她换了一身司礼监千总的官服,便径自去神武堂找司礼监决策者掌印大太监郑钧去了。

“督公如今正在香堂为祖师爷上香诵经,所以不便见客,秋大人请回。”伺候的太监倨傲地将秋叶白挡在神武堂的门口。

秋叶白见他连通报都没通报,挡驾挡得那么顺溜的样子,就知dào

估计郑钧早就吩咐过不见她了。

她沉吟了片刻,含笑道:“嗯,既然如此,下官自然不好叨扰督公,但是作为司礼监的一员,下官对祖师爷敬重无比,对督公亦是如此,自然要追随督公为祖师爷祈福念经。”

那挡人的太监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么说,瞬间愣了愣,随后轻蔑地看着她:“怎么,大人以为您有资格随意进入香堂为祖师爷上香么?”

香堂是司礼监的圣地,除开几个司礼监督公和下面几个秉笔大太监有资格出入香堂祭拜祖师爷,或司礼监高位官员入职或者升至高位,才能入内一拜,否则也就是大年节的时候,在督公的率领下才能前往拜祭。

秋叶白虽然以后千总之位,却是个边缘人士,自然是没有资格的。

秋叶白仿佛没有看见那太监轻蔑的眼神,只含笑道:“下官不敢如此奢求,所以也只能在神武堂念念经为祖师爷尽心。”

说罢,她径自绕过挡路的几个太监往神武堂去了。

几个太监一呆,他们都是有武艺的,却全没有看清楚方才秋叶白到底是怎么从自己身边钻过去的。

而且神武堂其实就是议事堂,平日里也都人来人往,在这里等候郑钧的传召,如今神武堂大堂上还坐着几个等候传召的官员和办事大太监,所以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阻止秋叶白哉这里为祖师爷祈福。

那领头的太监看着秋叶白施施然地坐在神武堂一角的凳子上,开始闭目喃喃有词一副真在诵经的样子,顿时有点自无语,只等派人去香堂报gào



郑钧闻言,往香炉里插了一束香,漫不经心地道:“他愿意等,还是愿意在神武堂上念经祈福都随他。”

一边伺候着香火的红衣大太监也冷笑一声:“咱家就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秋叶白坐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施施然然的样子让周围几个等着召见的人都侧目。

本来看风部就被人看不起,前两天干出了蠢事被集体仗责,都知dào

这个时候秋叶白必定是来求情的,而且督公摆明不给求情的机会,所以这时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全是轻蔑、怀疑、讥讽,一道道如刺一般。

只是他们目光刺激的对象却仿佛真的只是纯粹来为祖师爷诵经的,念念有词地闭目养神,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

于是那些‘目刺’自然全无着落,让等着看着秋叶白窘迫样子的人更是心气儿不爽,既然心气不爽就免不得发挥人性的恶处落井下石,开口奚落。

“哟,这秋大人临时抱佛脚,佛主也不理会了吧。”有那前厂办事的太监忍不住就阴阳怪气地道。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笑容温柔慈和:“阿弥陀佛。”

那太监一呆,这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秋叶白随便回个几句,他们倒也随意抓个错处,说不定还能让秋叶白小死一回。

其他人看见那太监出马不利,平日里虽然也有些勾心斗角的,这回都难得齐心,你一眼我一语地讽刺了秋叶白起来,秋叶白全部都回以悠悠的一声“阿弥陀佛”,让那几个人都发作不得,毕竟秋叶白明说了是为祖师爷念佛的,若是真的责罚秋叶白,说不得就要冲撞了督公。

再加上秋叶白每念一次佛语,和听他们说话,都用一种慈爱的、宽容的、温情脉脉的目光瞅着你,瞅得人浑身不自在的,干脆彻dǐ

歇了讽刺打击秋叶白的心思,只觉得这姓秋的估计是受打击太大,有点癫了。

等着这神武堂里的人除了秋叶白外,全部都一一被郑钧召见过之后,堂上就只剩下秋叶白一个人了,同时也到了午膳时分。

里头伺候的太监们仿佛也都没有发xiàn

神武堂还有人一般,各自将午膳都送到主子们的手里,大热天连一杯茶都没有给秋叶白送去。

秋叶白也不恼,原本神武堂就有不少茶水备给等候的官员,她自己给自己倒水喝,再打开个她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面掏出做得很精致又饱肚子的点心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那包袱里食品的丰富程度,让那原本挡着她进门的太监目瞪口呆,原本他以为这位千总拿着个挺大的包袱是里面藏了重礼来打动督公的,却不想原来是这个用途。

这事儿他立kè

让人回报到郑钧那里。

郑钧早就从香房的后门出去,回了神武堂的后厢用饭,听了这事嗤了一声:“这倒是个自在的。”

一直跟着他的红衣大太监冷笑:“还为祖师爷祈福,赞加看那小子就是个心不诚的。”

时间一晃便到了下午,照旧会有人过来跟郑钧汇报事情,坐在神武堂排队候着宣召,那些人自然也看见了秋叶白,于是同样的戏码又发生了一次。

不过众人的明枪暗箭照旧被秋叶白奇葩的眼神和温存的语气给看得歇了菜。

看着日头西斜,终于又一拨人马离开了神武堂,秋叶白淡淡地松了一口气,今日这些和司礼监内部之人打交道的事儿,如果处理不好,多少会得罪人,让以后她行事不方便。

这一招应对的方式还是她从百里初身上学来的,只是百里初那双眼睛看得人要么毛骨悚然,要么燥热不已,她是没法子学的,但剑走偏锋,效果极好。

又到了晚膳时分,照旧来往送饭太监把秋叶白当空气,她也不着急,要吃的,包袱有,要喝的,堂上有。

就这么到了晚间歇息的时候,一干伺候的太监们都以为秋叶白赖了一日,总该回去了,等着第二天再上门,谁成想秋叶白竟然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又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些布和食指粗细铁线圈一样的东西,在神武堂上摆弄了一番。

执夜太监们凑在远处看热闹,发xiàn

过了一会,堂上空地中出现了一个——帐篷!

秋叶白施施然地钻帐篷里去了!

此事当然是要立kè

回禀,那红衣太监大恼,坐在郑钧旁边阴沉着脸:“他分明是要在神武堂上过夜,岂有此理,简直是不成体统!”

郑钧倒是没说什么,起身便令小太监带路:“带本座去看看,陈贺,你也与我一同去罢。”

陈贺是那红衣大太监的名字,也是仅居于郑钧之下的秉笔大太监,发落了看风部的人也是他,自然看不得秋叶白那副样子,只觉得是来给他找茬的,便起身跟着郑钧就去了,陈贺心里琢磨着定要让秋叶白好好地吃个大苦头,最好是把那小子也扔进刑堂去。

果然到了神武堂不远处,就能看见一个帐篷突兀地被安放在那些紫檀八仙椅中间,里面隐约地透出一个坐着的人影。

陈贺看着便气不打一处来,随后颦眉尖利地问那看守者的小太监:“你们这群猴崽子都是吃干饭的么,为何不将他哄出去,这等小事还要惊动督公!”

那小太监也是一脸无措:“回陈公公,小的们不是没试过,但是秋大人说他是诚心为祖师爷祈福,祖师爷神降,要求大人必须在堂上祈福三天三夜!”

好歹秋叶白也是四品的千总,他们再看不上,没上面人的命令,谁有能耐和胆子真敢去把秋叶白打将出去!

陈贺闻言,瞬间噎了一噎,居然是这么个理由,简直:“荒唐!”

谁都知dào

秋叶白分明是假传祖师爷的神降,但是谁又能说祖师爷没这么说?

何况这是祈福!

陈贺恼怒又无奈:“果然是看风部那些无赖行事!”

这回他还真一下子想不出什么理会去驳叱秋叶白给祖师爷尽孝心,只能看向郑钧,等着郑钧发话处置秋叶白!

谁知郑钧听了,面无表情,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只淡漠地道:“既然秋千总愿意给祖师爷尽孝,就让他尽孝罢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

陈贺无奈,但是既然督公不愿意见秋叶白,也没下令处置秋叶白,他便只能恼火地瞪了那堂上的秋叶白一眼,转身跟着郑钧离开。

秋叶白如今内力修为大精进之后,五感通明,自身百米之内的动静和人语,她都能察觉得清楚明白,自然是知dào

郑钧等人方才在做什么,见郑钧还是没打算见自己,便暗自轻叹了一声,看来此事果然不能急,只能赖,再图后计,定要能让郑钧肯召见自己才能行事。

于是,她安心地念佛——睡觉养神去了。

正如百里初对食物的执念,秋叶白惟不可耽搁就是睡觉,哪怕当时在地道里,面对随时可能吸光她血的百里初,她都能寻地睡觉。

她认为睡眠不足,容易短命,兼上火起痘,思维迟缓得老年痴呆,和人斗便要落下风!

秋叶白在神武堂搭帐篷睡觉的时候,原本以为自己真的要在这里睡三天,做打持久战的准bèi

,却不想当夜事情的进展就一日千里。

因为秋叶白和郑钧在茅厕里撞上了!

郑钧不像他供奉的祖师爷是个冒牌货,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太监。

此时阉割技术就是直接在男人下面切一刀后,在伤口上抹一把香灰,再在尿道上插根稻草就算是术后消毒和导尿,然后将人扔进暗房自生自灭,哪怕人活了下来,伤口能愈合成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

所以很多太监都爱用香油脂粉,不光是没了子孙根就心性改变了,还有很重yào

的原因就是他们容易尿失禁,用香油脂粉的味道掩盖身上的尿骚。

毕竟那伤着的地方不光传宗接代,还控zhì

着解手。

郑钧不喜欢用尿壶或者痰盂,总觉得很容易尿到地上,也不喜欢用尿兜,他有点洁癖,喜欢直接去茅厕里蹲着痛快,半夜不愿意尿床自然少不得多跑茅厕。

神武堂旁边就一个修建得颇为精致干净的茅厕,神武堂附近住着的人很少,也就是几个掌权大太监,其他人包括此伺候的小太监也都爱用痰盂,不爱顶风出来上茅厕,所以这里到了夜晚就成了郑督公专属。

但是秋叶白哪里知dào

,白天喝多了茶水,晚上她就忍不住了,半夜起身去蹲茅厕。

她迷迷糊糊地蹲完茅厕没多久,起身正抽裤子的时候,就看见又钻进来一个人,那人驾轻驭熟地掀了袍子,往茅坑上一蹲,就开始尿了。

虽然黑灯瞎火的,但秋叶白五感敏锐,瞅了瞅,认出了对面那人是谁,她这时候也还没完全清醒,还在惦记着要见郑钧的事,这回没多琢磨,她恭敬地上一拱手:“督公,您也来尿啊。”

郑钧哪里想得到自己半夜蹲茅厕,平日里鬼影都没有的,这回突然冒出人来,而且秋叶白往前一步,那月光刚好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但半个身子还在黑影子里。

他正迷迷糊糊地蹲着,陡然看见面前冒出个惨白的脸,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吓得尖叫着向后倒去:“啊——有鬼!”

郑钧以为自己是尖叫,实jì

上他一抽气,那声音就噎在了喉咙里,而他往后倒下的方向正是——屎坑。

等到郑钧后知后觉地发xiàn

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能闻见销魂的味道了。

他只能惨绿了老脸——受屎!

但是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轻巧地往回一拉,他就瞬间脱离了绝望的屎境!

郑钧这厢劫后余生,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看着秋叶白温文尔雅地朝他微笑解释:“督公大人,下官不是鬼,是看风部千总秋叶白!”

他那瞬间也不知dào

是怒火多还是无奈多点。

秋叶白略加思索,立kè

敏锐地发xiàn

了什么,含笑表示:“督公大人,咱们果然有着共同的信仰,所以才如此有缘,想来下官一定能经常和您在此偶遇,探讨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

郑钧:“……。”

没有人想大半夜跟人在茅厕偶遇,一边出恭一边探讨这些东西,所以郑钧权衡之下,便表示明日可以召见秋叶白。

她立kè

恭敬地作揖:“既然如此,下官必定回去好好地歇息,好应对明日督公的召见。”

也就是委婉表示她不会半夜茅厕堵人。

郑钧复杂地看了她的后脑勺一眼,嗤了一声,拂袖而去。

于是第二日一早,用了自己在包袱里的干粮做早膳后,秋叶白得到了传召!

“属下拜见督公大人,陈公公!”秋叶白恭谨地抱拳行礼。

郑钧面无表情地地看着她:“坐!”

陈贺没有想到郑钧竟然召见了秋叶白,但是上司既然已经发话,他自然不便多言,只坐在郑钧下首,厉眼扫了秋叶白一眼,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你要见本座,可是为了看风部之事?”郑钧并没有跟秋叶白绕圈子,只冷冷地开口。

秋叶白坐下后,叹了一声:“督公神机妙算,确实如此。”

郑钧淡漠地道:“此事已经查明干系,秋千总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贺也毫不客气地冷笑道:“秋叶白,你驭下不严,原本也理应受罚,如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已经网开一面,休得无赖纠缠!”

秋叶白看了他们一眼,明白他们是不会在此事上深入查下去的了,官场上的事多是如此,上位者既然不想查,那就是他们已经有意认定了所谓的真相,黑锅也好,大帽子也罢,让你戴便必须戴着。

她心中微微一沉,这原本就是她对情势预估之中是最坏的一种打算,昨日她准bèi

了在这里和郑钧他们耗着,也是有意试探郑钧这个司礼监最高长官的态度。

彼时见郑钧态度冷淡异常,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但……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只怕还有后招。

她垂下眸子,起身拱手道:“既然督公已经有所决断,下官自然遵从。”

郑钧和陈贺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如此果duàn

干脆,不禁都是一愣。

看着秋叶白就要告退离开。

郑钧细长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幽光:“慢着,秋千总,本座和陈公公尚且有一事需yào

告知你,坐。”

秋叶白听着那莫测的语气,心中一冷,目光掠过郑钧和陈贺,随后道:“是!”

……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秋叶白终于起身离开。

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陈贺有些迟疑地对着郑钧道:“督公,您这样……如何对太后那里交代?”

太后明明交代,必定要借此事将秋叶白拉下马处置了。

虽然不知dào

为何秋叶白明明是太后交代放置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却又那么快就要处置他,但是既然是太后交代了,他们这般阳奉阴违,可好?

郑钧负手而立,略显浑浊的眼却闪过锐利的光,他莫测地勾起唇角:“昨晚,本座在想,也许这是一个咱们机会。”

陈贺闻言,瞪大了眼,有点错愕地道:“您觉得秋叶白可以……但若是不成呢?”

郑钧淡漠地道:“不成就不成,与咱们有什么关系,既然进了司礼监,便是司礼监的人,生死荣辱都是司礼监的人,为司礼监没了一命,倒也也不算屈了他。”

残酷的语气让空气都微微凝滞。

……

秋叶白从神武堂回来之后,径自招了宝宝和周宇议事。

看着她神色有些凝滞,周宇不免担忧:“难道是司徒大人已经撑不下去了?”

秋叶白摇头:“不,督公已经答yīng

我们,暂时不会让司徒大人有性命之忧,身体之残。”

周宇一怔,脸色却并没有好起来:“这,可是督公还有什么吩咐?”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发xiàn

这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倒也算是个明白人,看着便顺眼了点,颔首道:“督公准bèi

裁撤看风部。”

裁撤看风部?!

这个重磅火雷瞬间炸得周宇脸色大变,就是宝宝也微微颦眉。

看风部虽然早已经可有可无,名存实亡,但是却是一个不可缺的存zài

,因为这里是放——权贵垃圾之处。

这里面全部都是不学无术的小流氓和纨绔们,都是托着各种关系进来的。

一旦被裁撤,听风部和捕风部的的人会不会愿意要他们这些拖后腿的,捕风部和他们之间闹成那种样子,就算能进去,也只是被整死的份!

而周宇这样的有个小官衔的人去了那两个地方,也只能成为一个小喽啰,就算杜千总是他的大舅子,他也不可能忍受那种被人欺压在头上折腾的日子。

周宇眉目间有些颓然绝望,随后咬牙道:“可还有别的法子,我们一定会被解散?”

虽然看风部存zài

的意义不大,但是这种打击简直是致命的!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方才道:“督公给了我们另外一条路。”她

周宇立kè

眼中一亮:“什么路?”

秋叶白取了一本折子搁在了台子上,淡淡地道:“督公要我们和捕风部、听风部一起去查一个案子,若是我们能比捕风部和听风部先破案,督公便力保我们不被裁撤!”

周宇一呆,不可思议地看着秋叶白,失声叫道:“查案,这怎么可能?!”

宝宝眼底闪过讥诮来,不客气地道:“是,让他们喝花酒,打架,讹钱,还比较有可能!”

秋叶白淡漠地道:“此事,可能也要可能,不可能也要可能。”

虽然不那么喜欢看风部的小流氓们,但是她一个堂堂四品千总,一旦没有了看风部,只怕就变成个空头衔,只怕到时候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更重yào

的是,她总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似乎并不是她被彻dǐ

架空这么简单就完事了的,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看风部不被解散。

——老子时栽赃陷害的分界线——

秋叶白这一头刚刚把那一桩案件的资料调出来,还没来得及瞄上一眼,宫里忽然来了旨意。

太后娘娘宣召秋叶白觐见。

秋叶白心中正是莫名,却又仿佛能窥见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接了懿旨。

懿旨到的时候,司礼监首座太监和其他在的大太监都必须出去接旨,所以郑钧也在场,但是秋叶白在他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心中暗自骂了声,老狐狸!

随后,她立kè

回房间收拾了一番便跟着传旨太监进宫。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一路只见宫墙高耸,亭台楼阁,气势恢宏,琉璃碧瓦,在眼光下泛出耀眼而冰冷的光芒,就像整座华美宫廷给人的感觉。

那是一只巨大的兽,鳞片皮毛都是天下间最华美,却以人为食。

领路的太监面孔涂着雪白的脂粉,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尊人型木偶,但是身上的傲慢之气却表露无遗,从未曾正眼看过秋叶白一眼,只冷森森地丢下一句。

“大人第一次进宫,便要知dào

宫里规矩森然,不许抬头,不许张望,若是冲撞冒犯了贵人,便是官帽不保,还要丢了身家性命,谁也保不住你。”

看着太监身上的碧玉腰牌上雕刻着精致的‘宁’字,秋叶白默默地轻嗤,看来这宁寿宫果然是势大,不说可以随意处置朝臣,就是一个奴才也如此狂妄。

根据这太监的态度来看,她估摸着太后召见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看着这道路似乎有点越来越偏僻,路过的宫人越来越少,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冷色,却也不动声色。

但是没走两步,那太监的脚步忽然一顿,秋叶白低着头眼中寒光一闪,心中警惕起来,宫中阴司之事不少,她须得谨慎方好脱身。

但是下一刻那太监却忽然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嗓音里莫名地有一丝颤抖:“奴才见过殿下。”

秋叶白一愣,抬起头看去,发xiàn

前方幽长寂寥的宫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红色的暗影,幽幽冷风吹起那腥红的袍子,仿佛凝固的血色奔腾了起来。

四名着白衣黑披风的鹤卫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

百里初?

她心念电转,这是百里初要见她么?

但是很快,她迅速地否定了自己所思,百里初如果要见她,根本不需yào

借谁的旨意,而且这个太监分明对百里初如此的畏惧,哪里像是百里初的人!

百里初淡漠地扫了眼那跪在地上的太监:“你这是要带着人去见太后么?”

那太监伏得头更低了:“回公主殿喜爱,奴才是要带殿下去见太后娘娘。”

百里初点点头,看了秋叶白一眼,唇角勾起轻慢地一笑:“哦,既然是太后要见的人,本宫便带走了。”

秋叶白看着那人,心中暗自赞了一声,够嚣张,摆明了若不是你太后要见的人,本殿下还未必横插一杠子!

那太监一僵,随后仿佛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最后却还是伏了下去:“遵旨!”

秋叶白有点好笑,百里初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明摆着就是要给太后添堵,下太后的面子!

这种敌我未名,局势莫测的时候,她觉得跟着一个变态走,还是比跟着一个太监去前途不知之处要好。

所以,她施施然地第一次毫无抗拒地跟在百里初的身边。

看着秋叶白跟在自己身边,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温然地叹了一声气:“小白,几日不见,你有一节变蠢了。”

秋叶白:“……什么叫有一节变蠢了。”

她是竹节虫么……一节一节的?

百里初:“因为你还有一节的不太蠢,还知dào

跟着本宫走。”

秋叶白:“殿下,就算我不跟着你走,也不可能吧。”

你一张嘴,那太监就歇菜了,不,太后娘娘就歇菜了。

百里初微笑:“嗯,所以还好,你有一节没有变蠢,蠢东西的味道不太好。”

秋叶白:“……。”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一路慢行,秋叶白暗自打量了一会百里初,心中暗思,虽然这个变态讨厌又恐怖,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举手投足,行止之间,几乎可以称得上优雅到了骨子里,即使一身红色的衣袍,却并不显出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女气。

不过她也注意到,百里初身上的衣袍异常精致,却是宜男宜女的款式,宽袍大袖,倒是颇有魏晋之风。

“小白,在想什么?”百里初没有看她,却忽然开口。

被人抓包了自己在偷窥,秋叶白倒也面不红气不喘,淡淡道:“下官是在想,殿下到底打算带下官去哪里?”

这路还真是越走越荒芜,彻dǐ

没了人烟。

百里初站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也会怕?”

秋叶白点头:“下官是人,自然会怕。”

百里初轻笑,线条精致诡美的眼瞳里掠过一点子幽凉的火焰:“不必怕,本宫只是觉得这里比较合适你我办事,顺路罢了。”

秋叶白一楞,随后才发xiàn

那四名鹤卫已经退出了颇远。

第五十五章 心魔 上

秋叶白警惕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开了身子:“在这里?”

无规矩不成方圆,大权在握的人一般都有他特定的行事规则,类似于某种仪式,打个通俗点的比方就是公狗一定会有柱状物才会撅起腿撒尿,这个男人有重度洁癖,要进食绝对不会随便就开啃,否则上回在半路上,他就不会嫌弃她的血液里有酒精影响口感……

事有反常即为妖。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神色虽然从容,但是身上明显散逸出的那种紧绷的气息,他修长的睫羽微微垂下,在他眼下细腻的皮肤上落下一层幽邃的光:“你很怕我,嗯?”

秋叶白的目光从他的睫毛移开,波澜不惊:“殿下身份高贵,下官心存敬畏。”

她忽然感觉到面前有一丝奇异的气流流动,一掬流水般的红色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听见头上传来轻笑。

秋叶白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人,瞬间有点无语。

这厮故yì

戏弄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紧张个什么劲,大概是上次在摘星楼里,他的气势太过令人逼窒,她不喜欢那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

秋叶白瞪了他一眼,只是她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动作让人读出点别的味道来。

比如——娇嗔。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冷眼看自己,秋水一般的眸子因为绒薄的眼皮上抬,显得圆而且大,她的眼头有点尖,眼珠子带着浅浅的琥珀色,就像某种皮毛华丽的骄傲野生动物的眼瞳,带着挑衅和不以为然的明媚光华。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啧——

百里初幽不见底的黑瞳微闪,指尖抚过她的眼尾,感觉那柔滑细腻的肌肤微绷,他幽凉地道:“别随便这么看人,否则很容易让人想……。”

撕碎了这种美丽。

想什么呢?

秋叶白有点莫名地看着百里初盯着她片刻后,就转身抬手优雅地比了个手势。

随后忽然间绿色蔓藤缠绕的墙壁就裂开了一道口子,秋叶白错愕地看着那口子越开越大,然后裂成——一道门。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xiàn

,那原本就是一道门,只是门上落了太多的绿色蔓藤,缠绕在门上,门边的长长宫墙也全都爬满了那种碧绿的爬藤之物,让门和旁边的墙壁融为一体,于是便看不出哪里是门来。

好吧……其实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只是她方才大部分的心力都集中在百里初身上,所以才没有留意到。

秋叶白看着门内已经站了八名同样一身白衣的鹤卫,他们手上都戴着金色薄丝制成的手套,每人都捧着东西——一套外袍、外裤、鞋子,还有水盆、香胰子。

她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些东西:“这是要送我的……?”

还是怕一会子她放血的时候染了衣衫,所以都备下了?

一名修眉妙目略显年长的鹤卫上前微笑地道:“大人初次到访,有所不知,宫中规矩,任何人到访明光殿,需更衣净手。”

秋叶白一怔,这才明白自己想岔了,原来这里是他的地盘,这是大约是某个宫殿入口。

她扫了一眼里面的雕栏玉砌,又瞥了眼满宫墙茂盛到诡异的爬藤,华美与荒凉的巨大反差形成一种奇异的视觉效果让秋叶白觉得也就是百里初这种变态才能拥有这种奇特的品味。

“大人?”那名鹤卫又淡淡示意她一声。

秋叶白看向百里初,见他已经径自站进了门,修臂优雅地展开,四名鹤卫立kè

围了上去,两人伏地伺候他换了黑的精致丝履,另外两人则动作奇快却又极为从容地为百里初洗手及换上一件颜色更深的暗红外袍。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将手浸泡在了那一盆放着花瓣的水盆里,也不让别人伺候,自顾自地道:“下官可以自己来。”

洗干净了手,她看着准bèi

上来替她更衣的鹤卫,微微颦眉:“此处可有更衣间,下官不习惯有人服侍。”

百里初瞥了她一眼,挑了下修眉:“不习惯?”

秋叶白:“……不习惯。”

他那是什么嫌弃的表情,不说老子是个女的,除了你这重症末期洁癖患者,有谁会习惯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大门口外宽衣解带?!

百里初没搭理她,看向那为首的鹤卫:“双白。”随后便转身向殿门内而去。

秋叶白看着那修眉妙目的鹤卫上前对自己微笑道:“大人,这边请。”

秋叶白点点头,跟着双白向殿门里而去,看着双白的背影,她暗自思咐,这百里青身边的鹤卫莫不是真从一白到xx白跟记号似的这么省事儿?

这些鹤卫无一不容貌俊美,怎么看都像是某人的禁脔,!

她忽然想起自己名字里有个白字,某人就是直接叫自己‘小白’,忽然觉得有点怪异,就像被人在自己身上盖了戳似的!

殿门边上一处精致的小屋,双白打开门,让身后跟着的鹤卫们将东西放进房间,随后道:“大人,请。”

秋叶白进去了以后,扫了眼屋子里的陈设,精致干净,一如百里初本人的风格,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古怪,再检查了下那些衣衫,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便动作迅速地解了外袍子,换上了新的衣物。

虽然方才在宫门边要换的衣衫也只是外衣外裤,中衣亵裤并不除下,但是她一想到一群男人盯着她换衣服,就觉得不能忍受!

等着她换了衣服出去的时候,百里初和剩下的鹤卫人影已经不见了,门口只留下了双白在等候。

她趁机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是一处偏门,因为大约数百米处才能看见华丽的宫宇的侧面,从这里过去的话,是一片湖,湖面上是汉白玉雕成的精致九曲桥,湖边上错落有致的数颗梧桐树此刻因为盛夏的缘故枝繁叶茂,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的荫凉,让人看着便极为舒服。

不过……出口的话,似乎也只有这边的一处桥通向这里偏门,湖面宽阔,如果没有着力点,轻功再高强,也是很难一口气穿过的,所以只要把住了这九曲桥易守难逃罢。

双白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仿佛在欣赏着风景,但是一双漂亮的眸子却异常的幽亮冷静。

双白眼中微闪,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要注意出入口,再以最快的速度盘算出退路,以策安全么,果然是个机敏谨慎之人。

他妙目含笑:“大人,请跟我来。”

秋叶白跟着他向那九曲桥而去,随口问:“为何跟着初殿下的鹤卫没有跟我们一起进来?”

双白边行边道:“明光殿中鹤卫也分为三等,一等是控鹤十八司,属于殿下身边亲卫,二等是天云司负责平日殿下外围警戒,三等则是地云司主理明光殿中杂事,每一司出入口皆有不同。”

双白说得简单,想来是不愿意将这其中情形随意说与外人知晓,秋叶白也不便多问,但是她已经大致明白了双白的意思,方才跟着百里初的人应该是天云司的人。

“平日里你们的衣衫似都一样,怎么看得出来三司的区别?”秋叶白看了眼双白的衣袍,此刻在明光殿的地盘,他并没有穿黑色的披风。

双白笑了笑,提起袖子给秋叶白看:“大人请看。”

秋叶白仔细一看,就明白了,双白身上的白色袍子虽然颜色为白,但是上面遍布华丽精致的麒麟踏云纹,略微一动,阳光下那麒麟便似活了一般闪耀出七彩光泽,也不知dào

用的是什么料子,那些麒麟云纹全是织进丝布去的,柔软而华美。

她想了想之前看到的那些鹤卫,身上衣衫确实和双白的差异很大。

“初殿下,真是……大手笔。”秋叶白淡淡地道,也就是他才能给底下的亲卫们用上这种奢华的布料了。

双白看着秋叶白顿了顿,微笑:“殿下对忠心的自己人一向宽宏。”

不知dào

为什么,秋叶白总觉得双白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深意,但又仿佛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后来过了很久,她想起双白时不时提醒她百里初的各种大方舍得,原来是在给他主子——拉皮条!

说话间,她就跟着双白已经走到了九曲白玉桥上,随意向桥下看了看,她不由一愣:“这是……。”

湖面清澈到几乎可以看见水底的每一颗石子,没有一根水草,也没有什么莲花青荷,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清澈如琉璃的水中却有不知哪里来的红色一片小鱼四处游荡嬉戏。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干净净的……湖。

双白接口道:“这是镜湖,湖水里面的都是活泉水,真武年间,有一年京城酷热,元宸皇后中暑缠绵病榻,真武大帝为求爱后速速病愈,便命人修建了明光殿,凿通了泉路,引了秋山冷泉过来镇明光殿一夏清凉。”

秋叶白挑眉:“我记得秋山还有温泉……。”

双白点头:“是,冬日会引温泉。”

秋叶白感叹:“虽然说有点穷奢极欲,但是真武大帝对元宸皇后真是椒房专宠。”

那一对帝后真真是传奇,一生一世一双人,帝王家尤为不易。

她看着满池清波,暗想看来皇帝陛下对百里初果然是宠溺到了极点,这种象征着皇帝终极宠信的宫殿历朝历代不是让皇后居住,就是太后居住,居然赏赐给了一个公主,好吧,也不知dào

皇帝是否知dào

自己这个公主是个儿子,或者就是因为别有隐情,才这么宠溺百里初,以为补偿。

但是这种宠溺看在皇后或者太后眼里,只怕定是很不舒服的。

走过了九曲十八弯的白玉桥,再走几处便是明光殿正殿,里面的布置玉树琼花,奢美精巧自不必说。

秋叶白被领进内殿的时候,正巧看见一白从门内出来,见她过来,不知dào

为什么在一瞬间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但是也只是瞬间便又恢复了他阴郁美人的面貌,冷冷道:“殿下在里面。”

秋叶白想着自己早点完事,也好早点离开,便点点头加快了脚步进殿,没有注意到一白看她那种古怪不善的眼神。

虽然宫殿楼阁都精美但是站在百里初的地盘上,她也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就像不小心跨入了什么不可捉摸的掠食性妖兽的统治领域。

“初殿下。”秋叶白进了内殿,正巧见着百里初正在更衣,正让两名美貌大太监撩起他的长发,伺候着脱了外袍和中衣,露出了胸膛宽厚,腰肢紧窄上半身,肌理起伏优雅,宛如苍原之上雪山绵延雄浑却线条精致,八块腹肌再往下是一块锦布松松垮垮地搭在跨上,隐约地还能见暗影迷离。

见她进来,百里初微侧了脸,看过来,眸光幽凉而专注。

“……。”秋叶白看着看着就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口干舌燥,那晚她折腾他的时候是半夜,光线昏暗,比不得现在这么直观性感的视觉冲击,让她有点骨头发紧。

她轻呼吸一口气,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随后垂下眸子道:“殿下恕罪,下官不知殿下方才沐浴完毕。”

看着他发尾潮湿,想必不是在更衣,而是刚沐浴净身。

不过话说她是不知dào

他这个洁癖魔刚在沐浴完衣服都没穿好,一白不可能不知dào

,难不成那家伙觉得自己主子春光外泄没关系么!

百里初幽凉微哑的悦耳声音传来,似含了凉薄的笑意:“小白这是在羞涩么?

秋叶白想起自己月夜推倒美貌洁癖魔的往事不堪回首,瞬间沉默,嗯,她有点后悔干出那件事了,目前看来震慑效果没有,也许还有反效果。”殿下,什么时候取药,今日太后娘娘召见,虽然殿下宣召下官,但太后那边……。“秋叶白索性直接说正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下官最近三日都没有喝酒,也没有喝别的什么容易影响血质的东西。“

说完以后,她自己忽然觉得有点暗五内郁结,明明自己是被压迫供血的受害者,怎么搞得好像她迫不及待地卖自己的血的来了!

百里初看着她瞬间情绪低落的样子,轻笑:”小白,不必着急,先在这里住下,本宫这里还需yào

备点东西,三日之后再说。“

他顿了顿,淡淡地道继xù

道:”不必担忧太后。“

秋叶白一楞,有点急:”三日,为何我要住三日!“

就算太后屈服在他的淫威下,不敢这个时候找她麻烦,但是总是要去见的,何况郑钧那里布置下来的任务,他们看风部本来就是酒囊饭袋多,她还需yào

另外让藏剑阁做布置!

但百里初只是笑道:”小白,听话。“只是那点子笑意虚浮淡冷。

随后收回了目光,任由身边的太监小心翼翼地继xù

伺候他穿衣擦发。

秋叶白眸光一冷,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太监的手已经搁在百里初腰上的锦布边上一扯,白影晃动,她立kè

垂眸闭嘴,转身就走,出了殿外,一股子冷泉凉风吹来,方才堪堪地松了一口气。

双白正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白皙的面容上微带浅绯,眼中还有怒气未退,却更显得明眸圆亮锐利,心中再次赞了下自家主子的选择。

坚定了做一个称职皮条客的决心。

他笑道:”大人,今日日头高照,很是炎热,可要仔细身子,阴凉房间已经备下,不若我领大人去休息和用一点冰碗?“

秋叶白看着双白的样子,立kè

就明白只怕今日百里初过来直接截了她下来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她是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她垂下眸子,略微思索了片刻,随后淡淡道:”那就有劳双白大人了。“”不敢当。“双白看她一笑,他欣赏识趣的人,想必殿下更欣赏。

随后,他径自在前面领着秋叶白往后殿而去。

地方并不算太远,是后殿的几处房间中的一间,曾经是盛宠绝代的元宸皇后的宫殿,随便一间房都处处透露着精致,安排给秋叶白的房间也是如此。

清一色的紫檀书桌、罗汉床、珍宝架、花桌、衣橱,虽然器具已经有了些年代,但是进门还能闻见淡淡的香气,墙壁上垂挂着名家字画,精致的鲛珠纱垂落下来,将房间分成小厅和卧房。

临水的窗开着,抬眼可见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单纯就环境而言,这里环境还是很对她的品味的。

双白去让人拿冰碗了,秋叶白则靠在临水的窗边坐下,她寻思着左右自己暂时也没法子离开,皇宫毕竟不是外头能容她来去自如,今日自己又背了个奉旨进宫,如果就这么离开,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且先看看百里初到底打算做什么再做打算。

……

且说这一头双白亲自领着人给秋叶白送去了必要的换洗衣物和点心、冰碗之后就去了正殿复命。”可安置好了?“百里初靠在玉榻上看书,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很宽松的薄薄暗绯丝袍子,一头流云乌发用纯金宝石小冠固定在头顶,并不结髻,而是让头发垂落的在脑后,平添一分淡然从容。”回殿下,已经安置妥当了,秋大人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双白拱手道。

百里初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如何?“

双白点点头,含笑道:”虽然只第一次见秋大人,却觉得秋大人不是凡品,心思机敏,风姿秀逸。“

百里初用银针插了一只碧玉酥放进唇里,不可置否地道:”机敏还是狡诈只怕未可知。“

他顿了顿,随后慵懒地阖上眸子:”一会让一白过来一趟。“

双白恭敬地应了:”是。“

——老子是jq四射的分界线——

在明光殿的日子倒也不如想象中难捱,百里初并不是时时都能见到,所以秋叶白倒也算过得颇为惬意。

每日里双白便会早中晚定时送来精美饭菜,并且提供了她一处可以泡冷泉的池子,大热天有这么一处可以泡凉澡的地方还是让秋叶白觉得颇为惊喜的。

但同时双白还会送来一份腥弄汤药,让她早晚服用,并且言明当初那钻进她手腕的蛊蛇只剩下了一个头,算是重伤,服用此药就是助那蛊蛇早日恢复生机,只有那蛇恢复得越快,秋叶白血液作为百里初解药的效力才越大,对她自己也有好处。

秋叶白虽然不愿意服用来路不明之药,但是如今她也不清楚自己身体情形,当初她让宁春请了名医看过,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飞鸽传书给宁秋,让她帮忙南下联系蛊苗头人再做后记,但南疆偏远,不是一时半会能成事,所以也只能这么放着,横竖她暂时还没会横死蛊毒发作的症状。

她若是有什么问题,对百里初也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双百拿药来后,她沉思了一个时辰以后,还是乖乖地把药喝了。

也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原因,喝了两天那腥浓的药,自己身上感觉到是神清气爽,好似皮肤都变滑溜了点儿。

双白和眉目阴沉俊美的一白不同,他修眉妙目,逢人带笑,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而秋叶白虽然并不会和双白深交,但是作为一个打法无聊长日的谈话同伴还是相当不错的,秋叶白颇为喜欢和双白聊天。

在这里住了两日,只是感觉唯独一样不好,在明光殿呆了两日,她彻dǐ

见识百里初洁癖症的末期症状有多凶残!

进出不同殿门都要换不同的丝履,整个明光殿一日至少擦三次,不可留下一点子灰尘,所有殿内人每日至少沐浴两次,六月天但身上不得带一点子汗味,手上必须戴薄丝手套。

至于百里初……秋叶白认为他不是在浴池里,就是在去浴池的路上,每日沐浴五次都是正常,她时常怀疑百里初那皮肤白成那样其实是因为长期泡水泡白的。

秋叶白有点纳闷,她发xiàn

百里初洁癖到变态的家伙,按理说是不愿意接触任何人的,但是想起之前他和自己子有接触的时候,好像排斥反应却很轻微,实在让她费解。

秋叶白在后殿的日子过得悠哉的时候,前殿有人的日子却过得不那么愉快了。

……

前殿里一盏鲛珠灯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茫,空气里飘散着靡靡的香气。

精致的软榻上静静靠着的修长人影,看着面前跪着的男人淡淡地道:”一白,过来。“

一白跪在地上,头触着手背,声音莫名其妙地有点儿抖:”殿下……属下不能!“

百里初一边慢条斯理地翻动着手上的书,一边道:”这些书不是你带给本宫研习的么?“

一白眼底闪过畏惧和懊恼,咬牙:”殿下,属下不敢冒犯!“

百里初从手里的书微微抬起脸,幽深的眸子在他身上一扫,悠悠道:”本宫的命令从不下第二次,你可以选择离开。“

说完,他又继xù

看书去了。”离开“两个字让一白身子微微一颤,他最终还是一咬牙,苍白着脸起了身,膝行了几步靠近了百里初的玉榻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般抬起微颤的指尖抚上自己的衣襟,慢慢地一颗颗地解,解开了三四颗之后,他终于解不下去了,阴柔俊美的面容几乎扭曲,颤着声儿道:”殿下。“

话音刚落,百里初就抬起眼看向他,如深渊一般漆黑诡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随后他抬起手搁在了一白的脸上。

冰凉的指尖让一白浑身一颤,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咬紧了牙关,他觉得他快要哭了。

百里初的指尖慢慢地顺着他脸部俊逸的线条一路掠过他的下巴、颈项,然后停在了他的露出的锁骨上,停住了。

男人的衣襟开了四颗扣子,如今袒露出来的是胸口的上方,可以看得见微微起伏的胸肌,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健康性感的色泽。

一白双手扣住自己膝头,强迫自己不要动,闭上眼一遍遍地告sù

自己,没关系的,他发誓过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因为殿下的存zài

,所以他才有存zài

的意义,那么殿下只是想要宠幸他的话,他也应该接受和必须接受。

可是,为何他还是想要哭?

他如不是那日气愤殿下被秋叶白那个痞子欺负,就不会多手去搜集了那些龙阳断袖之风的秘戏图,搜集回来也罢了,他看着殿下认真研习秘戏图,不时提起秋叶白,就有点不忿殿下对秋叶白那厮上心,总觉得那家伙实在不怎么样,也就配给殿下提鞋,实在配不上殿下,一个劲地嘴贱去贬低秋叶白,说控鹤监里随便谁都比秋叶白好。

这下可好,殿下琢磨了一会,直接择日不如撞日,让他脱衣服上榻来试试了!

可是他对……对分桃断袖一个铜板的兴趣都没有!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种一瞬都如万年,度日如年的感觉实在折mó

煞人了!

一白正闭着眼,咬着牙,索性一把去扯自己的腰带。

速战速决,早死早超生,也不就是在床榻之上被主子压一压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白正接近思维崩溃期的时候,忽然那冰凉的感觉没有了,下一霎,就听见自家主子那一向悦耳幽凉的声音变了形,接近尖利地响起起来:”去,去给本宫把温水端来,还有胰子,还有酒精,本宫要沐浴更衣!“

一白不由一惊,一睁眼就看见百里初脸色阴沉,举着那只摸过他的手一脸青白,几近作呕的样子,吓了他一跳。

一白立kè

跳了起来,惊惶地扑过去:”殿下,你怎么了!“

但是还没靠近,就被百里初一脚踹在肩头,百里初一脸阴戾,眸子里黑色的眼瞳诡异地几乎全部占据眼眶,恐怖非常:”本宫说本宫要更衣沐浴,你没有听见么!“

一白顿时如球似地滚了两圈停下后,终于醒悟过来立kè

衣服都不记得扣就冲了出去,厉声道:”双白,殿下犯病了,准bèi

水,伺候殿下沐浴!“

好一通折腾之后,百里初躺在床上终于脸色恢复了正常,只是越发的苍白,他闭着眼淡淡地吩咐:”出去吧。“

一白不知dào

自己是个心情,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忧,但最终还是恭敬道:”是。“

大门再次阖上,华美的内殿不再有其他人,只剩下一片寂静。

百里初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片刻之后,他取出一双不知什么材质薄如蝉翼的手套一点点地戴在手上,戴好之后,那手套完全地贴合在了皮肤上,宛如第二层皮肤一半,全然看不出来手上还有一双手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后轻笑了起来:”果然,不戴手套还是不行,这具身体还是那么恶心啊。“

意wài

这种事,只有惟一的一次才叫意wài

。”秋叶白,真是抱歉了,谁让你就是惟一的一个意wài

呢,呵呵……。“

那笑声低幽微凉,却越来越大,飘荡在空旷的房间,如凄厉的风消散在空气中,消散在黑暗的夜空之中。

远远地听着殿内的笑声,双白的妙目里早已没有笑意,只剩下无边的冷意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满yì

了?“

一白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我以为殿下可以碰那个小子,病已经有了好转,所以才……。“

双白拢手入袖,冷漠地道:”擅自妄为,危及殿下,本司身为刑司司主自然必须提醒奉主一句,即使你是控鹤监奉主也要接受刑堂的处罚!。“

说罢,他转身而去,一白并无迟疑地立kè

跟上了他。

……

夜间风凉,月光迷离。

一阵凉风吹过飘荡的鲛珠纱,秋叶白忽然莫名地从梦中陡然惊醒,她做起来,警醒地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xiàn

什么侵入的痕迹,随后轻轻地喘了一口气,躺回了床上,却不知为何再也睡不着,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她轻叹了一口气。

明日就住在明光殿的第三天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日说不定就能在见了太后之后,出宫了。

但是……

她摸了摸胸口,不知dào

为何,她心中总有一种奇异的不安感。

到底是为什么呢?

……

第五十六章 心魔 下

桑昆和札木合只求此行能一击而中,几乎将所有的主力兵力尽数调动了起来,在营外集结,除了外圈寻岗的哨兵之外,就只留下些散兵妇孺看守牲口珠宝,程灵素他们又在营中的偏僻之处,因此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话音未落,不等程灵素出口断拒,欧阳克忽然身形一晃,骤然欺近身来。程灵素急退两步,手一扬,指间银针疾飞射出去。

欧阳克口中“哎哟”叫了一声不闪不避,折扇在手上轻轻一转,银针正好射在墨色的扇面上,“叮”的一声,立kè

转向,飞落出去。震飞银针之后,那把折扇丝毫不停,又向程灵素头上飞旋而去。

程灵素侧身一避,扇骨带起的刚猛的劲风已扑面而来,逼得她几乎呼吸也为之一顿。急切间纤腰一折,猛然向后仰去。鬓边散落的发丝飞起,被扇沿的罡风一卷,几根黑发,簌簌断落下来红粉官场最新章节。

却不想欧阳克的手臂犹似忽然没了骨头,明明前一刻还在她面前,蓦地里忽而竟在空中一拐,又绕到了她身后,正好穿到她下弯的腰间,在她腰里一托,顺势一带。一味只求炼制各种性烈的剧毒,只求致敌于速死,莫说留下几分余地,便是一口喘息之气也断不会留给对手。欧阳克自幼受此教导,自然不会明白程灵素的想法,更不会想得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用毒的人心念如此慈悲。

不过他现在软香温玉在手,也无意去深究这些,怀里的少女腰身柔韧,不似那些娇弱女子身娇体软,身上还自有一股香气醉人,宛如令人置身于娇花馥郁,偏偏那花香之中又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酒香……再配上那暗藏在眉眼中娇嗔,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正要再调笑几句,却突然发觉眼前那张清丽的容颜似乎轻轻晃了一晃。

“嗯?”欧阳克眯起眼,偏过半边脸,眉头不自觉地微微拧起,似察觉到了自身有些许不对劲。

程灵素眼睛一亮,腰身猛然一挣,一手在两人身前一格另一手划向欧阳克紧扣住自己腰间那只手的脉门。

欧阳克头脑昏沉,仿若醉酒。程灵素这一招的拆解应对,甚至后手反制,明明心里想得清楚,而到了运劲之刻,手上却不知为何生生慢了一拍。不但如此,手一动,竟还带得脚下一个踉跄,被程灵素一招挣脱,还反手又往他胸前一劈。

“怎么回事?”欧阳克正自站立不稳,胸口挨了一掌,纵然程灵素并未用什么劲力,也是应手而倒,连手里的折扇也“啪”的一下落到地上。天旋地转地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也跟着渐渐模糊起来。

程灵素脱得身来,探手入怀,拿出了事先藏在怀里的那两朵蓝花,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可能!”幽蓝的花骨朵在风中簌簌发抖,似是孱弱不堪,几乎连小说睁不开的欧阳克却立kè

认出这正是他之前在悬崖底下见程灵素拿在手里,后来又在她帐内看到种在塌边的那奇形怪状的小花,“这花我事先查看过,分明无毒……”

程灵素微微一笑:“好,我教你一个乖。我帐中虽然说不上是人来人往,平日里总也有人要进出,这花就放在我帐中,总不好随随便便就伤了人。因此若没人动它,自然是无毒的。除非……”

欧阳克猛然醒悟:“是那酒……”

“还不算太笨。”抬程灵素格格一笑,手将方才挣动间散乱开来的发丝往耳后拨了拨,手背在被日头晒得有些泛红的额头上贴了贴:“这花花香馥郁,本是无毒。一旦加了酒之后,才是真zhèng

的香气醉人。”

欧阳克自小就在毒物里打滚,对奇花异草本应防备颇深。只是他在崖下见程灵素拿出过此花,当时虽然有所警醒,可后来又立kè

发xiàn

这花香中并无异常,再加上之后他潜入程灵素的帐中亲自探查,确认此花虽香,确是无毒,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这才失了防范。

这花乃是程灵素按照上一世培植“醍醐香”之法栽种,花香如烈酒,醉人于无形。欧阳克在程灵素帐中之时其实已经嗅入了一点这香气,但他仗着内力精深,这点酒力一时半会儿的也根本醉不倒他。若不是他方才心存轻薄,一直紧紧地搂住程灵素不放,将程灵素刻意从巾帕中取出来的花香当作了女儿香,毫无戒备地闻了又闻,这大漠里种出来的“醍醐香”到底不比前世的威力,还真奈何不了这位来自白驼山的少主。

三番两次地栽在这个小女子手里,欧阳克心里再有不甘,此时也挡不住翻涌上头的浓浓酒意。眼皮越来越重,强自撑起的精神渐渐涣散,心里的警觉愈盛,意识却愈发不受控zhì

的逐渐远去……

正心焦如焚间,只感到有人在他怀里轻轻一碰,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轻语:“这‘醍醐香’如饮烈酒,但于性命无碍,醉一下就好……”

紧接着一声唿哨,马蹄击地声由远及近,稍稍一停,又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有灵蛇拳奇招迭出~一个有醍醐香奇毒四布~所以说嘛,克克啊,和灵素妹子斗,到底是谁赢了呢?哇咔咔~【歪头】

第五十七 魔心

云翼刀薄如蝉翼,如流云一般奇异优美的结构,并不只是为了好kàn

,而是充分考虑到了格斗时候空气的阻力,加上内力的速度破空而去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超越了秋叶白的想象。

她几乎在脱手云翼刀的瞬间,就能感受到这一点。

所以在同一时刻,她略后悔自己的冲动,因为杀了对方,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不过下一刻,她就知dào

自己多虑了。

“铮!”

光片一般的云翼刀所划出冰冷光亮的弧线瞬间因为撞上了什么东西而被迫改变了轨迹,云翼刀瞬间被弹飞了出去。

秋月白眼神一寒,足尖一勾缠住的壁烛台,腰肢压出的弧度猛然弹直,她整个人在云翼刀被挡住得霎那瞬间直朝百里初的方向弹了过去,却在直直撞行百里初的霎那,脚尖一挑把那杯她从墙壁上勾下来的烛台还是整个继xù

朝百里初的脸砸去!

她自己却半途借着甩烛台的动作跃向另一边,将那被击飞的云翼刀再次捞到了手里。

如此固执的重复性攻击百里初的脸部行为,引得他忍不住发出了幽凉沙哑的轻笑声:“固执的家伙……。”

当然,烛台的下场就是被百里初手里的云翼刀瞬间分尸。

被利落切割成数块的铜质烛台再次让秋叶白见识到了云翼刀除了轻薄与速度之外的另外一种让武者喜欢的特性——高强度!

所以在拿到云翼刀之后,她立kè

毫不客气“嚓嚓嚓!”拿着云翼刀瞬间把自己身边能看得到的硬物全部给分尸切成碎片,再一股脑地将那些古董花瓶、鼎器、书画卷轴的碎块砸向百里初。

这一回百里初身形微动,瞬间避开那些乱七八糟向自己砸来的东西,但是刚避开一波,瞬间又有一拨乱七八糟的家具碎片朝他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他有些不太明白秋叶白想要做什么。

这种近乎无赖和无原则性泄愤的打斗方式让他略不适应,秋叶白砸过来的这些东西虽然灌注了不小的力道,但是因为东西太多而零碎,所以力度大小不一,对于百里初而言,不部分是没有什么杀伤性。

甚至如果他反击的话,这些东西却会是他制服秋叶百的利器。

但是他应承过了秋叶白前十招不动,所以他并没有反戈相击,只是不断地闪避,一次又一次,这种儿戏赌气似的攻击让平素习惯高效率行事的百里初有点不耐,直到一个颇为庞大的阴影携着厉风梭然当头砸下!

他精致的眼角微微一挑,这一次不再躲闪,而是等着那张金丝楠木制成沉重坚硬花桌砸下来的瞬间,忽然一抬脚狠狠地踹在上面,花桌瞬间止住了落下的去势,然后便发出难听刺耳的“嘎吱”声,那是因为木质不能承受巨大力道而崩分离析前的哀鸣。

他微微地勾起唇角,轻笑:“第十招,小白,你还有什么要砸的,准bèi

好了么?”

十招已毕,他已经没有什么耐性陪那只任性的小花豹玩游戏了。

最终在下一刻,那花桌彻dǐ

地碎裂!

“砰”!

他足尖一点便要避开那些碎片,纵身向躲在墙角的影子掠去,但是——

“铮!”

细微的响动在木桌碎裂的嘈杂声中仿若清风扫起微尘一般不起眼,百里初却瞬间止住了去势,瞬间腰肢翻折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那从一个极为刁钻角度飞击上来的云翼刀。

但是因为云翼刀来的实在太快,攻击的角度不可思议,所以还是瞬间划破了他腰间的衣带,带出空气里一线血腥味。

秋叶白伏在地上,伸手一捞,将云翼刀捞回自己的手里,看着上面的血珠滑过刀刃,落在地上,云翼刀依旧冰冷铮亮,她轻叹:“啧,真是好刀,可惜啊……。”

她原本是想在他腰间抽上刀狠的贯穿伤作个纪念,就算是不能杀了他,但是让他在床上躺了十天半个月,不但给他做个纪念,也是她的功德无量。

“可惜慢了一点,嗯?”百里初站在不远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腰间,感受到湿润的潮意:“爪子很利。”

他抬起手,浓烈血腥味让他的诡谲的瞳孔微微地散大,

前面十招全部都是故布疑阵,只是为了等着方才这近乎致命的一击,若是他的动作略微慢一点,腰上就会多一个可以看见内脏的伤口,但是因为他就在明光殿,不但有御医可以救治,就是两位大祭司亦没有走,所以即使是看起来十分致命的伤口,也能让人存活下来。

但是这种痛和足以称之为重伤的伤势,却让他暂时失去得到他的能力,甚至也许会影响以后的体质。

他像闻见了血腥味的兽一般,忍不住伸出嫣红的舌尖轻轻地舔了下指尖上的血,精致的眼角亦挑起来一个妖异森冷的弧度,轻笑起来:“很好,非常好。”

狡诈又狠毒的小花豹,不过,真是让人有点生气。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气息,渐渐变得阴戾而黑暗,她心中愈发警惕和多了一丝不安,手上扣紧了云翼刀,但最嘴上仍旧忍不住去刺激他。

“多谢殿下夸奖。”

百里初霎间眯起了眼瞳,静静地盯着她,她几乎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他眼瞳仿佛又变大了,诡美而恐怖,带着一种掠食者见了血的兴奋。

空气里安静了下去,烛光早已熄灭,一室的幽暗,只剩下窗外落进来蒙昧不明的月光,这种安静不过是让气氛更加的紧张,逼窒,就像紧绷的琴弦,只等着谁先瞬间刺破最后的虚伪的平静。

“铮!”

“铮!”

两声云翼刀破空之声同时响起,伴随着两道相对疾射而来的身影,云翼刀在空气里因为力度太大而碰撞出刺目的火星,在霎那交手之间照亮彼此的眼里的冰凉、兴奋、阴郁。

他们不约而同瞬间对对方出了手。

短短的一瞬间,云翼刀就对撞了七次!

颈、腹、腰侧、下身……全部都是致命之处的狠烈杀招,你来我往,刀锋掠过皮肤的时候,带来近乎甜美的战栗,让人着迷。

她是高手,他的武艺更是深不可测,一个刁钻敏捷,一个锐利迅猛,彼此之间的缠斗,一出手就没有留下余地。

她是真的兴奋了起来,很久没有这样的畅快淋漓的和人交手了,虽然师傅从来都更注重培养她的智计谋略,但到底从年幼时光就在江湖之中混迹,耳濡目染之下,快意恩仇,纵马江湖是早已深深地铭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和天性。

尤其是在知dào

自己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她还没有正正式式地和高手动手,不知自己的武艺到底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百里初简直就是一个强悍到莫测却完美的对手。

百里初则是越和秋叶白交手,则越是沉迷于和她每一次交手时擦身而过的气息。

急促的、炽热的、潮湿的呼吸在彼此的错身而过时,掠过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骚动。

而她毫无保留的肆无忌惮的凶狠刁钻攻击,带来生死交错时的血液加速心跳加快的兴奋快感,这种让冰凉的身体炽热起来的感觉多少年没有过了。

比预料中更危险、强悍又甜美的温暖,让他简直想要永远地沉迷下去。

就像冷血动物对阳光的趋之若鹜。

如果所谓的欢爱就是这种感觉,那么……

他想要他,这种温暖,很想,很想——

百里初的眸色越来越深,黑暗虚无中闪过近乎妖异疯狂的腥红。

秋叶白忽然觉得空气里奇异的压迫感瞬间大了起来,太过昏暗的房间光线,让她有点看不清楚面前的情形,原本可以根据敌人的呼吸和步伐身形判断对方的来势,但是对方的身形飘逸如鬼魅,她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如果不是因为她今天上午还抱着他下过池子确定他是会呼吸的,还以为自己在和鬼魂交手。

“铮!”

云翼刀直直地朝着她的面门劈斩而来,秋叶白瞬间一档,虎口瞬间一麻,她看清了面前持着云翼刀劈斩下来的修长人影,同时自己一下子支撑不住巨大的力道瞬间退了好几步。

但这一瞬间,她就觉得不对劲了,百里初直接放弃了攻击她的那种飘逸如鬼魅的身形,而是直接出了重手!

“砰!”又是一刀劈斩下来,没有什么太多华丽的技巧招式,就是这么直劈横砍,但对这原本走敏捷技巧路数的秋叶白而言却是最大的威胁!

“唔!”她再次连接了他的三次劈砍,彻dǐ

尝试了什么叫力如千钧,简直叫人不能忍受!

一把扣住差点被震飞出去的云翼刀刀身,秋叶白握住自己颤抖的手腕,感受到了虎口的湿黏,她忍不住暗自低声诅咒。

该死的,虎口好像裂开了,这个混蛋明明看起来就是和自己一样修长清秀形的体格,去哪里有这样恐怖的力道!

不对,她记得见过他的身体,是千万人之中极为难得那种天生合适练武清奇骨骼,所以这就是所谓天赋的差距吗?

“铮!”又是一刀开山辟地劈砍过来!

秋叶白气闷,握着刀的手痛得颤了颤,脚下狠狠用力方才堪堪站住,她忍不住脸色有点狰狞,这个混蛋是把她当柴火劈么!

原本算计着对方是比自己强,但身娇肉贵的公子哥,格斗经验绝对不如自己丰富,她至少可以仗着这一点再想点别的法子至少让他丧失绝对的攻击力。

但是看情形有点不对劲,对方的经验不但非常丰富,甚至简直可以说他所拥有的技巧绝对不是寻常与人交手的技巧,而是——杀戮的技巧!

一个养在深宫的皇子,读书、修习理政,就算请了名师教导,又怎么会拥有杀手一般的格斗身手和手法,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要怎么办?

秋叶白脑子疾速地转动起来,边打边退,用尽技巧避开他的重刀,但是还没有等着她想出办法来,一片银光忽然当面袭来!

她一惊,却闪避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举刀再次迎上,这一次巨大的撞击感比前面的每一次都要重,两把云翼刀接触的瞬间,迸发出更多的火星,她只觉得全身的力qì

仿佛都在那一刻用尽,却架不住排山倒海的气势,却死都不肯松手。

她莫名有一种诡异的直觉,若是被云翼刀如果松了手,会有她很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发生。

但是下一刻,忽然一只冰凉修长的手瞬间抚上她的腰间,有幽凉的气息贴着敏感的耳边带着惑人森然的笑声响起:“抓住你了,小东西。”

秋叶白脸色一白,糟了!

巨大的力道瞬间在在腰间勃发而起,她一下子觉得身体再不受控zhì

地瞬间朝后狠飞去,云翼刀同时脱手,她身形勉强在半空蜷了一下,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但直到狠狠地撞上了墙壁,才感觉撞击产生的痛感还是让她一下子疼得喉头一甜,瞬间就从墙壁上滑落下地。

但是她并没有来得及落到地上,就被人一把提着衣领拽了上去,她硬是蜷着身子,闷声地挣扎了起来。

百里初似乎被她这种顽固而倔强的行为激得有些不耐烦,修长冰凉的手微微一上按,捏住她纤细的颈项,扼住她的呼吸,整具修长的身体硬生生地直接压上她的身体。

这是格斗中最好逼迫对方展开身体的方式,但是——

“嗤——。”锐器入肉的声音,止住了百里初的动作。

百里初低头看着插进自己肩头那把不知dào

何时多出来的云翼刀,感受着肩头的锐痛,神色莫测。

秋叶白一边捏着一把插进他肩头的袖底刀,一边蹭了蹭自己唇边的鲜血,懒洋洋地道:“不好意思,方才切东西的时候,顺手多捡了一把。”

他们之间的比试说了用云翼刀,但是并没有规定用几把,所以秋叶白的这个行为确实算不得犯规。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按在墙壁上,脸色略显苍白,却异样从容,眼眸明锐的年轻人,忽然轻笑了起来,仿佛有点无奈:“呵呵……真是让人没办法。”

因为发xiàn

实在抗不住自己的正面的攻击,所以索性暴露出弱点,让自己一击得手,以为他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可能性,出手压制他的时候,再给出最后的一击,利用约定的规则圈定最后的结果么。

这只小豹子里简直是无时不刻地在算计最终对于他自己而言最有利的结果。

秋叶白微笑地道:“所以呢,算打平么?”

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是于规则之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百里初这种身居高位的男子拥有着属于他们的行为准则,对于这种事情多半虽然无奈却还是会因为骄傲的自尊而接受。

“嗤——。”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陡然停住,不敢置信地看着百里初瞬间靠了过去,毫不犹豫地贴上了她,毫无间隙,而那一把握在她手里的云翼刀从原本三分入肉到几乎立kè

就全部没入了他的肩头,血色一下涌了出来,浸润了她的手心。

秋叶白感受到手里的湿热腥浓,瞪大了眸子,失声低叫:“你疯了……!”

百里初仿佛全然没有感觉到肩头插了一把刀,只伸手抱住了她柔软的身体,低头在她耳边柔软的鬓发上蹭了蹭,精致滟涟的唇角弯起一点子满足慵懒的笑容:“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温暖又柔软。”

秋叶白:“……。”

见鬼了,某人再次刷新了她对于变态和疯子的定义下限。

——老子是anxixia怀抱芳狼坐等新男二登场的无耻分界线——

秋叶白自问自己虽然不是诸葛郎算无遗策,但是总归对人心的把握还是有五分准头的,但对于全然不能以常理论之的变态。

她瞬间体会到无力是一种什么感觉。

尤其是这个变态还……

“百里初,你放开我!”她感受到某个压制住自己的变态瞬间的身体变化,顿时脸色绿了绿,咬牙切齿地低声怒道。

没有人是真的不会觉疼痛的,而这个混蛋居然在尖刀入肉的情况下,还能有了某种反应,这是一种他娘的什么精神!

被虐狂么?

可是压着自己的这个明明看起来像是虐待狂才对!

百里初伏在她耳边,声音低柔而喑哑:“小白,你和女人欢好过么,感觉如何?”

秋叶白:“……。”

她能不回答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么?

“嗯,本宫知dào

你没有,你闻起来很干净,不像碰过女人那种东西的。”百里初轻笑了起来。

秋叶白磨牙,很想不顾性命之忧地怒吼,因为老子就是女人那种东西好么!

但是现在百里初的状态诡异的让人悚然,她不知dào

自己再给他来个重度刺激,百里初会干出更惊悚的事儿来,最终她还是冷哼了一声:“你属狗的么,还是我浑身脏凑,你也能下嘴?”

她倒是不担心这个患了重洁癖症末期的变态会在这里动她,毕竟他们才干了一架,打得畅快淋漓,浑身大汗,甚至鲜血淋漓。

百里初摩梭着她的发鬓,甚至轻轻地舔了下她的耳垂,声音愈发的惑人而诡谲:“不,你不明白,你身上的味道,很好,很让人有食欲。”

食欲……

秋叶白瞬间有点不妙的预感,什么叫食欲?

难道他真的……

下一刻,百里初忽然缓缓地从她的肩头抬起脸来,露出了他的眼睛,几乎没有了眼白,漆黑硕大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衬着他艳丽华美的眉眼,妩媚到恐怖。

那简直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眼睛,

“你是什么东西……。”秋叶白惊悚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看见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问得真好,说实话,本宫也不知dào

本宫是什么东西呢,怎么,害pà

么?”百里初睨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指尖慢条斯理地抚摩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停在了她的脖子之上,在她最脆弱的颈项慢慢地摩梭,仿佛很是满yì

手下感受到温热的血脉跳动。

虽然没有太明显的语气变化,但是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那种仿佛有些迷茫的东西在瞬间都不退去,只剩下满满地恶意和冰冷。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块随时可以被撕碎的没有生命的玩物,但是却不知dào

为什么,她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悲凉的东西。

她鬼使神差地淡淡地说了一句:“虽然看起来眼睛像个鬼,但是我看你下半身的反应倒是太像个人了。”

百里初手上的动作停住了,那双诡美阴森的妖瞳看着她,随后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再次把脸埋进她的肩头,这一回是失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小白,本宫祈祷你永远都这么的有趣啊。”

秋叶白感觉他冰凉的呼吸不断地喷在自己敏感的脖子上,伴随着他呼吸之间传出的浓郁靡丽的香气,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酥麻感,那种奇异的酥麻一直爬向背脊,甚至一路向下,莫名其妙地让她两腿发软,她试图推开他几次,都无果,终于有点抓狂地怒道:“哪里有趣了,说,老子改还不成么?”

百里初覆在她身上,笑得更厉害了。

秋叶白推不动他,又不敢太大力,怕一会子又碰到这个变态哪条敏感神经发作起来不可收拾,她只得翻了个白眼,一手扣住一边的床柱支撑着腿,任由他一直伏在自己身上笑。

算了,她不能和一个精神异常者计较。

等他笑得伤口迸裂得厉害,失血过多昏死,就清净了。

过了好一会,百里初终于不笑了,只是两手撑在墙壁上,将她圈在自己怀里,轻声道:“好了,现在是奖励时间,小白,你准bèi

好了么?”

秋叶白眼角一绷,冷冷道:“没有准bèi

好。”

回复她的回答是一个粗暴的吻,似乎略比上一次的要熟练了一点。

秋叶白僵住,眼底闪过怒色,握住他肩头的刀毫不客气地狠狠转动了一下,而换来的是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向外一扯,云刀脱离了她手腕的控zhì

,同时还有他粗暴的撕扯她衣裤的动作。

“滚!”她愤nù

地一口咬了下去,百里初迅速地后退,但还是被咬破了嘴唇。

百里初舔了舔了自己被咬破唇角,用一种诡异的宠溺的目光地看着她:“虽然书册上说过有人在欢好的过程之中,有以绳缚刀剑鞭子加身以为乐趣,但这是第一次,若是小白你不小心伤了你自己,本宫会心疼,若是你真的喜欢,咱们熟练一些之后倒是可以试试。”

谁他娘的要和你熟练了!

秋叶白恶狠狠地瞪着他,但是明显效果不佳,几次试图翻盘的结果都是百里初极有耐心却好不容情地地压制住了她所有的小动作和反抗,手上力度虽然不会让她受伤,每一次的擒拿制服都精确拿捏到能让她渐渐地被消耗到没力qì

反抗的程度上。

她气喘吁吁,愤nù

而心惊,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跟着师傅选择了谋术下功夫,而不是在追求武境的极致上下功夫,明明藏剑阁有的各门派的武学秘籍。

什么样的谋略在强悍的变态疯子面前都是废物!

直到衣衫撕裂的声音响起,背部一阵冰凉,瞬间让秋叶白脸色发白,瞬间涌出一种恐慌来。

“我答yīng

你!”什么都不再考虑,什么都不再去想,秋叶白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声叫起来。

百里初的动作停住了,他停住了动作,似乎完全不担心她的反击,而是近乎温柔地捧住了她的脸,微笑:“你说什么,小白,我没有听见。”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张温柔艳绝到残酷的面容,闭了闭眼,疲惫地道:“我说,我答yīng

成为你的人,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种地方。”

百里初那双诡异森然的眸子弯了起来,似含了无尽的笑意,他温柔地抚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小白,我不那么容易相信人,但是,我相信你,所以千万不要食言,嗯?”

他没有威胁任何话语,但是秋叶白心中却是冷如沐雪,随后她垂下了眸子,淡淡地道:“诺。”

百里初笑了,放下了秋叶白,伸手仔细地为她整理了下头发,甚至拉平了被他撕裂的衣衫,随后道:“本宫也觉得这里不太合适。”

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被他们打斗砸成碎片的东西,连床柱子都被秋叶白刚才拿云翼刀劈断了,整张床都塌陷了下去,不要说躺着了,就是坐着,不,站着都成问题。

秋叶白扯着衣衫的破口,略弓着身子,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来,用平和的语气道:“我需yào

一件外裳。”

百里初到似没有看出她的异样来,看了看周围一片狼籍,便没有再去翻找衣衫,而是从自己身上脱了一件外袍子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一会让双白给我们换个地方,先将就罢。”

她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指尖在为自己扣衣衫扣子,再看看他肩头的那些刺目的腥红,她实在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

------题外话------

==小白~嘿嘿被殿下抓住了,对了最近严打,全国都如此,河蟹遍地横行,各大网站的情况,看文的姑娘们都知dào

情况多严峻,很多也许看起来只是沾边的词都不行,咱们要做个和谐好孩子,相关情形在书的书友群里也有说明,咱们要明白,因小失大不好。

第五十八章 廉耻之心

“为什是我?”秋叶白实在忍不住开口。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怎么就能让一个高高在上心思深沉的男子这般用尽手段都要得到,且不说她自己如今还是个‘男儿身’,就说她自己身份也不过是寻常的大家庶子,容貌虽然有过人之处,但是控鹤监中哪一个鹤卫不是容貌出类拔萃的?

百里初这样从小锦衣玉食养着,惯看了各色美人跟前伺候着的男子,又手握大权惯于权衡得失,做任何事情,必定有他的理由。

她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还未自恋到认为自己倾国倾城到能让百里初这样的男子沉迷到失去心智。

事有反常即为妖。

“为什么?”百里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精致滟涟的唇角弯了一个浅笑来:“因为只有小白,才让本宫感受到温暖呢。”

这般温情脉脉的说辞,由着面前这样俊美无畴的男子说出来,不能说不动人的。

但是秋叶白看着他唇角那朵浅浅的笑容虽然靡丽,却虚浮浅淡,她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殿下,我既然答yīng

成为你的人,自希望未来枕边人坦陈相待,您何苦敷衍于我。”

百里初仿佛有些无奈,冰凉的指尖抚过她发鬓,轻叹:“这原本就是实话,你若不信,可要本宫发誓?”

秋叶白僵了一僵:“不……不需yào

。”

她实在不适应百里初这种温情甜蜜的动作和语气,仿佛彼此真是相处已久的情人,她没记错的话这厮前一刻还和她拿着云翼刀差点没把对方活活砍死,如今就这般语意缱绻,他也未免太容易进入角色了,不嫌膈应。

她下意识地闪避的脸颊被百里初修长的指尖一把捏住,力道大得几乎让秋叶白觉得他会捏碎她的下巴,她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殿下,您捏疼我了。”

百里初轻笑,盯着她的漆黑诡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他缓缓地低下头来,薄唇抵上她的额头,柔声道:“永远不要拒绝我,小白,好么?”

秋叶白几乎有一种错觉的,这个拥bào

着自己的男人,真是深情如斯,不能忍受心爱之人一分拒绝。

可是,他怀抱却只让她觉得冰冷如千丈昆仑雪。

她淡漠地垂下明眸,淡然地道:“是,殿下。”

既然他喜欢扮深情戏子,她亦早就有一身精巧画皮,未必不能搭戏登台,粉墨登场同演一出折子戏,形势比人强,于她而言,虽然有些麻烦,但总归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这场戏落幕之后,得了满堂彩的赢家指不定是谁。

百里初满yì

地一笑,牵着秋叶白的手出了殿门。

秋叶白看了眼他的侧脸,心中一怔,百里初的眼瞳似乎比方才小了点,看起来没有那么诡谲可怖了,亦或是方才那一瞬间是她的错觉?

秋叶白出门就看见殿门外早有全副武装的控鹤十八司守得密不透风,心中再次肯定自己方才婉转应承了百里初的决定是对的。

否则,看这些鹤卫冰冷的目光,就算她打赢了百里初,只要他没节操地反口,她甚至未必出得了这个殿门,这些人必定直接一拥而上将她剥光洗干净直接送给让他祭口。

而从刚才交手的结果来看,百里初这个人实在不像是有什么节操的。

双白看着百里初肩头那一大片血迹,原本一双仿佛时时含笑的妙目中笑意瞬间一凝,立kè

几步上来检察,他只一眼立kè

就看出这伤口深可见骨,顿时脸色就变了,目光森冷地瞥向一边站着的秋叶白。

他虽未曾出声,但秋叶白自然明白他眼中之意,只是这一回,她亦懒得和他再虚与委蛇,而是挑衅似地朝双白挑了挑眉:“双白兄何故这般看我?”

双白眼底杀气一闪:“你……。”

但是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语在百里初凉薄幽冷的目光下,咽了回去,双白沉默了片刻,只对着百里初恭敬地道:“殿下,请容许属下请大小祭司来为您诊治伤口。”

殿下虽然体质特殊,但是却不代表这样深的伤口会没有危险。

这一回百里初倒是淡淡地点头允了,他的目光瞥见秋叶白的脖子上有一处伤痕,那靠近喉结处右侧的皮肤似乎翻卷了起来,再参杂了凝固的暗红血迹,看起来颇为有点可怖,只是秋叶白似乎并无所觉一般。

百里初指尖触伤秋叶白的颈侧,凝视着秋叶白的伤口,仿佛颇有怜惜地道:“一会让祭司们也过来给他诊治一番,小白这般容色,若是留下疤痕便不好了。”

秋叶白被他这么一触,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立kè

偏开头捂住喉咙。

她想起方才交手的时候闪避他的攻击时,脖子传来过细微的疼痛,想来是不小心被云翼刀的刀气所伤,但是因为并不严重,所以她也没有在意,但是因为脖子上贴着的假喉结的一部分被划破,假皮肤翻卷起来,所以看起来一定颇为严重。

“不了,不过是破了皮的小伤罢了,方才与殿下切磋,殿下受伤比我严重,还是请祭司们为殿下诊治就好。”秋叶白立kè

拒绝。

但是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头顶上百里初凝视着自己眸光冷了冷。

“小白,这是在拒绝我么?”

他声音幽凉而温柔,甚至似乎含了一丝黯淡,却硬生生地让秋叶白感觉到一股子阴气逼人,她心中暗自骂了一声死变态,随后放柔了声音,仿若无奈地道:“殿下何出此言,虽说是比试,但殿下到底因我而伤,比起我这点皮外伤,看着殿下的伤势,才更让我心疼。”

这话说出来,不单她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就是百里初和双白都沉默了下去。

片刻之后,百里初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含笑道:“小白的心意,本宫自然是明白的,虽然假得有点让人作呕,但本宫很欣慰。”

秋叶白眼角抽搐,这厮能不会用这种温柔甜蜜的语气说这么不留情面地话语么。

做戏哪里能这么拆人台的,也太不给面子了。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双白那副古怪的表情,也懒得装了,索性直接对着百里初假笑:“是么,呵呵呵呵呵……。”

百里初仿佛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很是有趣,随后露出一个近乎宠溺的笑容:“一会你先去休息,折腾了半夜,想来你也是累倦了,身子骨只怕受不住。”

秋叶白虽然很高兴听到他没有打算继xù

强行扒自己衣衫的打算,但是他说出来的话,是在太容易让人误解,她瞅着双白脸色愈发的古怪,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做戏做全套:“是,叶白省得,那殿下呢,还是先去让祭司大人为你诊治吧。”

百里初迟疑了片刻:“本宫……。”他顿了顿,温然一笑:“不必担心本宫,本宫大概会先晕一阵,很快就好。”

秋叶白一愣:“呃……?”

什么叫先晕一会阵?

很快百里初就给表现给她看什么叫先晕一阵,因为他说完话之后,立kè

就一闭眼朝后倒了下去,双白脸色大变,厉声道:“四白,五白!”

两名站在百里初身后的鹤卫立kè

扑了上去,敏捷地将百里初给接了个正着。

秋叶白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便冷眼旁观,只以为他在做戏,方才还生龙活虎地差点弄死自己的人,如今晕迷之前还能预告一下,也未免可笑。

批。

直到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而双白上去简单查看后,转过脸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地道:“殿下今晨才解了毒,大祭司吩咐过殿下爱耗损内元过甚需yào

好好休养,但方才又与大人……切磋,所以这回已经是支撑不住了,下官先行带殿下去大小祭司处治疗,大人先行回后殿歇息吧,若有需yào

着人通知六白即可。”

说罢,他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高个子年轻鹤卫,就领着人抱着百里初匆匆而去。

那鹤卫冷冷地看向秋叶白,不甚乐意地一拱手:“秋大人有何吩咐。”

秋叶白默默地垂下眸子:“没有什么吩咐,我先回房了,殿下情形若有新的什么请通报我一声就是。”

说罢,她转身向后殿走去,也不去理会身后控鹤十八司的人那种几乎把她瞪穿的森林凌厉的目光。

她伤了他们的主子,他们不待见她是再正常不过了,她在这里也就呆两天,也没指望和他们能相处愉快,他们就是再不待见她,也不敢对她动手。

何况她心情此时很复杂也很微妙,也没功夫和路人甲虚与委蛇。

双白方才的话透露了两个信息,第一、百里初因为解体耗损了内元,加之倍她捅了一刀,短时间之内没什么精气神来折腾她了;第二、就是百里初方才和她交手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也许她方才不是那么快地卖了个破绽给他,试图早点结束战斗,而是再支撑一会,也许赢了的就是她。

可即便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也在和她的交手中占据了明显的上风,那这个男人如果是平常状态又强悍到什么程度?

这一次,也不知是她算计了他,还是他算计了她。

她抬头看着天边那轮明月已经西斜,天空翻出鱼肚白,心情很复杂。

——老子是可可喵流口水围观阿礼压菜花十天不能下床的无耻v不发达发分界线——

秋叶白回了房间,简单洗漱了一番,处理掉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之后用了早点。

折腾了一天一宿,她是在懒得动,再无心情如前两日那样四处闲逛,便吩咐了来收拾碗筷的太监不必再送午膳过来,径自躺在了床上,脑子里不断地回放第一次遇见百里初到现在和百里初相处之间的点点滴滴。

试图从中找到一点自己让百里初如此执着的蛛丝马迹,但是想了半天,分析了半天,却始终一无所获。

但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从旺财和发达那里套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百里初对女子抱有古怪的敌意,但是也并不好龙阳,控鹤监这些鹤卫并不如外界传说那样是他以侍卫为名的泄欲禁脔,相反这些人大部分都身怀绝技,特别是十八司的人。

那些摄国公主荒淫无耻的流言看起来更像是一种障眼法,恰到好处地转移了人们对百里初真zhèng

实力的注意力。

既然百里初并不是真的荒淫之人,就是算是如今她和百里初是同命身,也不至于会让他对自己产生那样的念头。

秋叶白想得头都疼了,最终却始终是无解,反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她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边和那颗明亮的启明星,有些无语,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想来是和百里初前日纠缠太耗费心神和内元了。

她起身之后看着时辰还早,便让小太监给她打了水来简单的清理和洗漱一番,随后又慢悠悠地用早膳,如果她估算得没错的话,今日她也该能出宫了。

果然没多久,双白便过来了,看着秋叶白悠哉游哉的样子,他眼神有点冷,只是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款步过来微笑道:“秋大人,早,看来今日大人心情很好。”

秋叶白从来没有因为前两日和他聊的愉快便让他唤自己的名字以示亲近,而是任由双白一直叫她做秋大人。

她慢条斯理地捧着一杯红枣茶喝了一口,方才也温文尔雅地一笑:“双白兄说的是,毕竟能离开明光殿,怎么想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听着秋叶白近乎挑衅的话语,双白原本就勉强的微笑便愈发的冷了下来,妙目微眯:“大人倒是有先见之明,知dào

今日是殿下遣了在下送您出宫。”

秋叶白看着自己杯中茶叶沉沉浮浮,淡淡地道:“初殿下如今身子骨不好,自然还是要专心养病才是,留着在下也没有什么用处,不是么?”

百里初不是那种稳不住的人,他如今身体的情况怕是想对她做点什么也不太合适。

“秋大人!”双白拢手入袖,一双妙目里底寒光闪烁,声音微微拔高:“请您不要太过分了,殿下今日专门让在下送您出宫,亦是担心太后的人为难于你,侍宠而骄并不是什么好事。”

殿下已经多少年未曾受伤了,偏此人伤了殿下,令殿下如今都还躺在床上养伤,若非殿下的旨意,秋叶白根本不能这么好好地出了明光殿,他却不识好歹,出言讥讽。

秋叶白看见双白眼底的怒色,她搁下了手里的茶盏,唇角勾起讥诮的微笑:“侍宠而骄,下官还真担待不起这四个字,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不曾认识初殿下和各位,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初殿下的恩宠,下官从来都不想要,双白兄是明白人,这等浅显的道理却都不明白么。”

“你——!”双白神色一僵,却不知该作何反应,秋叶白说的话其实并没有错。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奉主子为天,陡然听到这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不敬的话,心中的怒火始终没法子压下去。

最终,他敛了所有的神色,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大人已经准bèi

好了,在下也不便多耽搁大人回衙门处理公务的时间,现在就请跟在下出宫吧。”

但是秋叶白却没有如他想象中一般立kè

起身跟着他出宫,而是淡淡地道:“等一等,下官四日前时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进宫,如今虽然是初殿下半途召唤了下官,但终归却还没有复太后娘娘的懿旨。”

双白转过脸,妙目里闪过一丝不耐,不再客气:“那你还想如何?”

秋叶白悠悠地道:“下官想去一趟太后娘娘的寝殿,复命。”

双白冷笑一声:“秋大人,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竟然将殿下这一份好意都当作驴肝肺么!

秋叶白瞥了他一眼,微笑:“对,下官就是得寸进尺了,双白大人以为如何。”

双白:“……。”

他是从来没有见过如秋叶白这般油盐不进的人,那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气得他仰倒,但最终却还是垂下了眼,面无表情地道:“此事在下需得禀告殿下才能回您。”

随后他便拂袖而去。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的青天浮云。

嗯,今日果然是个好天气。

未过多久,双白再次折了回来,依旧是神色冷淡的模样:“请吧,秋大人。”

这一次秋叶白没有再多废话,径自起身跟着双白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再不如曾经相谈甚欢的模样,。

双白领着她到了四日前百里初带她进来的那一处宫门,远远地她就看见有宫门处有一架华美的凤凰步辇,走近了,果然看见那一道修长优雅的人影以一种很闲逸的姿态半卧在步辇之上,除了扛着辇的鹤卫之外,照例还有人捧着各色精致吃食在一边侍奉。

“殿下,可大安了?”秋叶白走了过去,微笑着抱拳行了一礼,但是还有没有行完就被一双修长冰凉的的手托了一托。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生疏。”百里初微笑着道,他脸色似乎还是很苍白,眉宇之间略微有些倦怠,虽减了些艳色,却平添了另外一种别致淡然如流云的气韵,没有影响他风华绝代的容色,。

他伸手下来托了她的手,却并没有收回而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秋叶白亦淡然一笑,放下手想要避开他的手,试了一试,无果,她也懒得再挣扎任由他这么握着自己的手,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起来并不好kàn



“殿下不是已经解毒了么,为何仍旧身体寒凉若此?”秋叶白很快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上,只觉得对方的体温似乎还一如既往的寒凉如尸体,并无变化,不免有些异色。

百里初半躺柔软华美的轿辇上,一手插了一颗葡萄放进薄唇里,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秋叶白柔嫩的指腹把玩:“这毒不是一时半会能全解的,两位祭司那日也不过是一种尝试,效果还不错,但解得并不干净。”

这就是说他现在是体内余毒未净了?

秋叶白垂下眸子,挡住眼底深思的神色,根据她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而言,她甚至觉得他体内的毒能解了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她可没有忘记那天上午两个红衣老头帮他配置解药的时候吵得死去活来的,若是两个老头把握很大,根本不会有那日的表现。

“本宫和高兴你那么关心我,小白。”百里初朝着她微笑,在秋叶白正准bèi

客气的附和他的话,以表示她的关心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下次你表示虚伪的关心时,记得眼睛里的那种幸灾乐祸收敛一点。”

秋叶白:“……不,下官只是关心殿下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而已。”

说好了做彼此唱大戏的搭档,这厮是拆台上瘾了么?

双白冷叱了一声,妙目凌厉:“放肆!”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轻慢地挑了下眉,却并不说话,双白则脸色阴沉地死瞪着她。

百里初看着他们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小白,你倒是能耐,惹得咱们控鹤监最是温柔和善的双白都这般失态。”

双白闻言,心中一惊,随后垂下眸子恢复了寻常的模样:“殿下恕罪。”

秋叶白心中讥诮地一嗤,温柔和善,这双白根本就是个笑面虎罢,口上漫不经心地敷衍:“这几日还承蒙双白大人照顾,如有得罪还请多包涵。”

双白亦不再做出冷眼的模样,只拱手淡漠地道:“大人言重了。”

百里初慢慢地把玩着秋叶白白皙的右手,忽然懒懒地道:“太后那里,小白你不必去了,本宫知dào

你在忧心何事,本宫既然敢半途截了你留下来,太后那里自然会有法子应付,不会让杜氏怀疑你身上有什么问题。”

秋叶白原本忽然提出要求要见太后,为的就是百里初这句话,百里初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从太后手里截人,自然是因为他本身的势力够硬,而太后虽然明面上不敢对百里初怎么样,但明面上就可以对她这个没有凭仗的人下不少绊子。

而她如今根本不可能去告sù

太后一党,百里初划拉了一个圈半强迫地把她划拉进了那个圈子,她可不希望在在司礼监本就不那么好过的日子还要被太后雪上加霜。

所以此时既然百里初这么说了,就表示他肯定已经处理好此事的首尾,不会让太后疑心她和他的关系有猫腻。

“有劳殿下费心了,既然如此在下告退。”秋叶白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懒得再在明光殿多呆一刻,干脆地告辞。

但是百里初却并没放开她的手,而是拉了她一下,示意她靠过来,秋叶白原本有点不耐,想要拒绝,一抬头对上百里初那虽然似温情脉脉,却没有一丝笑意的幽深诡眸,她还是耐着性子更靠近了他的步辇一些:“殿下,还有什么交代么?”

百里初的回答就是一个冰凉的吻,凉凉的落在她的唇角上,看着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他颇为愉悦地侧了脸咬住她白皙的耳垂狠狠地吮了下,温温柔柔地道:“小白,乖乖地等着本宫去上你,嗯?”

秋叶白:“……。”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人可有一丝廉耻之心?

她忘了,变态是没有廉耻心这玩意的。

既然如此,她亦客气地道:“殿下身子娇贵,还是躺在下比较好。”

——老子是四少裹胸布等待公主撕碎的分界线——

秋叶白出了宫,远远地看见艳阳高照下,远处的朱雀门外的十里长街之上一片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忽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来。

宫门外一辆青蓬马车的车帘子一掀,一个青衣婢女跳了下来,朝着秋叶白挥手:“四少,这里。”

秋叶白看着宁春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忍不住一笑,迎了上去:“春儿。”

今日是宝宝亲自驾了马车过来,他今日没有易容成蒋飞舟的样子,所以一看见秋叶白,他立kè

扑了上去,拿着嫩嫩的脸儿埋进秋叶白的肩窝一顿乱蹭:“呜……四少,我还以为你进了宫乐不思蜀不要宝宝了!”

秋叶白伸手摸摸他下巴,笑叹了一声:“我怎么舍得?”

宝宝原本就生了一张玉雪可爱的脸,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娇稚少年模样,做出这般撒娇的动作在旁人眼里倒也一点都不显得突兀,秋叶白则修挑隽秀,风姿夺目,抱着宝宝,看起来倒似哥哥疼着小弟弟,让人看着会心一笑,只觉得是兄弟情深。

这都是他们平日相处的方式,但是秋叶白此刻并不知dào

她和宝宝这般亲昵相处的一幕远远地落在有心人的眼底,却生出了别的意思来。

铜质雕花望远镜里的青篷马车渐渐地远去。

百里初搁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神色莫测地用银针插了一颗葡萄放进自己嘴里,片刻之后,淡淡地吩咐:“去查查那个跟着小白的少年是什么人。”

双白恭恭敬敬地道:“是。”

他目光掠过主子的唇角,只觉得主子唇角染了葡萄汁,猩艳得有些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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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第五十八 杀局

“这几日我不在,司礼监中情形如何?”秋叶白坐在马车上,手腕支着脸颊靠在车扶手上看着周围集市热闹情景,心情很好。

宝宝驾着马车,听她这么问,很不以为然地撅撅小嘴:“还能怎么样,你一进宫就是四日没音讯,我寻了个惩罚的名头就把看风部的那群蠢货关起来了,省得惹事。”

秋叶白会心一笑:“有人上门找事儿是不是?”

关起来了里头的,只怕也拦不住外头的有人上门寻衅,看宝宝很不耐烦的样子。

宝宝冷哼一声:“自然,不过那些废物使的都是些雕虫小技,都被我打发了。”

他目光忽然落在秋叶白的脖子上和手背上的伤痕,目光冷了冷,大大的眼睛染上一丝冷冽的杀气:“宫里的那个老太婆和你过不去了,还是有别的人在宫里给你找事儿了?”

“老太婆,你真敢说也不怕隔墙有耳,让人听了治你的罪。”秋叶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天低下敢直接将太后娘娘叫做老太婆的人只怕真的不多。

宝宝轻蔑地冷哼:“本来就是老太婆,宫里的人不是还叫她老佛爷么,总归都是个老,何况如今司礼监早已不复当年勇,有谁还做这包打听的事儿。”

他顿了顿,又盯着秋叶白脖子上的伤痕继xù

道:“四少还没说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那死老太婆弄的!”

秋叶白摇摇头:“我若说我这次进宫根本没有见到太后,你可信?”

宁春闻言一愣,奇道:“不是太后宣召主子进宫的么,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宝宝也疑惑地看着她。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说来话长,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一进宫就把自己‘卖’了,这事儿她总是说不出口。

“可要紧?”宝宝见她的样子,不由微微颦眉。

四少为人豁达,心思机敏,很少见到她为什么发愁的样子。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没事。”

宁春和宝宝见她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多问。

宝宝索性换了个话题:“是了,我记得四少你进宫前说过让督公让我们和看风部、捕风部的人一起去查淮南劫案之事,如今我已经整理了些资料出来,并且焰字组的人全部都已经铺开了能铺开的消息渠道。”

秋叶白刚刚领了任务就接到了太后懿旨,仓促之间,只能草草地给宝宝布置了个两个任务,一是收集相关劫案的资料,一是看住看风部,不要让他们再惹祸的任务。

如今看宝宝都完成得极好,甚至未雨绸缪省了她不少事,秋叶白心中大悦,笑着揉揉宝宝的小脸蛋:“就知dào

你是个靠得住的。”

宝宝骄傲地抬起小下巴:“那是自然,四少可有什么奖励么?”

秋叶白手痒地捏捏他那傲娇的小脸蛋,轻笑:“好,赏你本少爷亲自下厨的两菜一汤可好?”

宝宝闻言,立kè

瞪大了眼,大喜道:“说话算话!”

四少生手艺极佳,最却生性惫懒,寻常不轻易下厨,所以藏剑阁中都以得尝四少的手艺为最自傲之奖赏,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武功秘籍都不在他们眼中,这种奖赏也算是江湖门派奖赏措施中特立独行的独一份了。

“自然是的!”秋叶白瞅着宝宝可爱的小模样,像只得yì

的小猫咪,忍不住亲了下他瞪得打大的圆溜溜的大眼睛。

秋叶白原不过是心无杂念的宠溺之举,但宝宝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亲了他一下,柔软而略带湿润的触感轻轻地落在眼睫上,他忽然一僵,有些怔怔地看着秋叶白隽美无双的容颜,她明秀如月的眼眸里此刻都是微笑和温柔光芒。

宛如一汪柔和碧水,几乎可以让人溺毙在其间,宝宝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慢,仿佛连时间都放缓在这一刻,但是不知想起什么,他心中一寒,那些心绪里生出的微妙涟漪硬生生地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片凄厉的黯茫。

“怎么了?”秋叶白看着少年有些失神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宝宝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忽然问:“四少,你喜欢我么?”

秋叶白一愣,摸着他的脑袋失笑道:“我家宝宝如此可爱,我当然喜欢。”

“可爱么……是的,宝宝是四少最可爱的宠物。”宝宝笑嘻嘻地把脸往秋叶白的肩头蹭。

秋叶白总觉得宝宝的反应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何处古怪,但见着他仿佛又恢复了寻常那种爱娇的样子,便笑着揉揉他的脑瓜:“傻瓜,谁说你只是宠物……。”

“不,我就是宠物,是你一个人的宠物!”宝宝忽然转过脸一把扯着秋叶白得袖子,拔高了声音,近乎尖利地道,猫儿似的大眼死死地盯着秋叶白,眼尾挑出凌厉的弧度,神色竟似带上了一丝狰狞。

秋叶白和坐在后厢的宁春俱是一愣,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宁春,却见宁春朝她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宝宝到底怎么了,之前看起来都很正常。

“宝宝,你这是怎么了?”秋叶白有些莫名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少年,心中疑惑不已。

“对不起,我只是……。”宝宝亦似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后垂下眼,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却有些无措地不知dào

要说什么。

最终,他还是低头软下声音嘀咕道:“人家只是喜欢做四少的宠物,不喜欢和别人一样,不可以么?”

秋叶白有些无奈又好笑,便伸手敲敲他脑瓜:“好好,你要做什么都随你,只别这般阴阳怪气地吓人。”

宝宝这家伙平日里就有点不着调,今日大约是不知dào

又看了什么书,这回大约里头的主角是只宠物。

宝宝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随后伸手扯了缰绳,继xù

稳稳地驾着车一路前行。

只是他转回头的那一刻,神色便淡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车边流逝的风景,带着夏日炎热的风夹杂着市井里喧嚣的气息掠过自己的脸颊,还有……

还有身边女子身上淡淡的清新的香气。

做唯一的宠物有什么不好,不管未来四少身边陪伴她一生的那个人是谁,他都有不会被取代的位子。

不是么?

马车渐渐远去,而马车上的一幕却被有人心人都看在了眼里,有人影悄无声息地跟着车子一路到了司礼监衙门之后,便转身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人群里。

——老子是老子是翠花阿礼蹲大炕猥琐中的分界线——

回到司礼监衙门以后,除了秋叶白进门往看风部的偏僻院落去的时候引来了些幸灾乐祸的瞩目和窃窃私语之外,一切倒也算是平静。

“除了我想法子约束着看风部的人和防着人进来捣乱之外,周宇也在捕风部的杜千总那里下了些功夫,所以如今局势还算平稳。”宝宝下车的时候已经再次在马车里易了容和展了骨,所以如今是以蒋飞舟的面目出现在秋叶白的身边,一路走一路说。

秋叶白微微挑眉:“周宇,看来他倒还算是有几分清醒的。”

“是,属下看此人虽然花天酒地,行事荒诞不经,但是私下里也不是全无一分头脑和手段的,否则捕风部那边光靠杜千总一人也未必弹压得住群情激奋。”宝宝低声道。

她听着宝宝的话,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是的,群情激奋。

宝宝方才在马车上已经详细跟她说了这几天之中发生的最重yào

的一件的事,就是那个捕风部的秦役长伤重不治。

捕风部的人怎么能不群情激奋?

她沉吟了片刻,这周宇是开国元勋周家后人,长亭侯嫡出的小儿子,虽然周家如今已经是爵位世袭递减下来,势力大不如前,但是在朝廷元老一派中还是很有些地位的,这一次想来周宇是用上了家族势力了。

可见他倒是真的一心想要将司徒宁给保出来,他平日私下里虽然不着调和纨绔了些,但本心倒是个不坏的。

等着秋叶白和宝宝回到了看风部的时候,门院子里的满地晒屁股的奇观已经没有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可以自行上药,都回了房间里,院子里除了偶尔有一些做杂役的小太监来去,倒也比平日里清静了许多。

所以这一次她很顺利地进了议事厅。

她一进门,就看见周宇已经再厅里坐着,如今见她进来,立kè

站了起来,看了秋叶白一会,有些干巴巴地道:“大……人,千总大人。”

秋叶白看着周宇一身宝蓝窄袖直缀,腰束玉带,头发整整齐齐地梳起来在头顶做一个髻,露出一张堪称俊秀的面容,不再是平常那种头发半散,袒胸露背,油头粉面的猥琐浪荡样,心中颇为满yì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完了周韵,讥诮地一笑:“周役长可是终于从温柔乡里醒来了?”

她可没忘记



063



来的关于具体的淮南劫案的资料拿了过来,细细地给秋叶白等人讲解了起来。

所谓淮南就是京畿出去之后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至江淮之地,离开京畿不过三日的距离,运河开凿通了之后,大部分京城官府和民间物资走的都是水路,既省时间又省力。

原本运河一路上经过几个州府,多少会有些地头蛇盘剥一些,但是因为这水路除了民用,官用的也不少,所以官方掌控的力度还是比较大的,一般就算遇上些沿途地头蛇敲诈勒索,也都是些小打小闹。

但是最近两年,却不知dào

哪里淮南一地不知dào

哪里出来了些水匪,专门打家劫舍,神出鬼没,由于这批水匪动作都不大,而且都是劫些民用小船只,再加上淮南一带的水势复杂,又比较靠近一些绿林人物最爱出没的梁山,所以官府追查的力度不算特别紧,偶尔捉到一两个小贼打杀一番,敲打敲打那些水匪,也就对上峰、对民意都有了交代。

两年下来,那些水匪就慢慢地成了割据一方的势力,动的船只也从小商贩慢慢地变成了京城大户,但从来不动官船,所以官府方面打击力度虽然大了些,但还是不痛不痒地。

直到最近,那些水匪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竟然动了京城梅家的货,梅家是皇商,运的都是贡品,如今除了事,自然不可能再让官府如平日那般敷衍了事,甚至有御史上书直言沿途的官府纵容水匪打家劫舍至于此乃,必定是有人与匪徒勾结,狼狈为奸,此事必定大有猫腻,不能让沿途州府和游击将军们去查,需得京城直隶机构官员下去查访督办。

可这事儿确实棘手,办不好就是个错,办得好不见得有功,所以京城但凡和此事有关的衙门全部都打太极,最终就落到了司礼监的头上。

毕竟司礼监还挂了个监察探闻的名头不是?

听完这案子的来龙去脉,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忽然看向周宇:“周大人,你怎么看?”

周宇一呆,他不学无术多年,还没有人拿这般正经的大事儿来问他的意见。

但是既然秋叶白问了,他想了想道:“我想着,这事儿有些奇怪。”

宝宝闻言,心中有些着恼,轻蔑地看着他:“哦,周兄觉得哪儿奇怪了?”

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看出什么来,竟然在质疑他的情报收集?

周宇倒是没注意宝宝的神色不对,只是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戴了的一串珠子,迟疑地道:“这梅家是皇商,天下皆知,而梅家的后台其实就是杜家,咱们司礼监也是太后娘娘手中的势力,如果这事儿是梅家要追查到底,那么应该不会弄得人尽皆知,而是密报太后娘娘,让其他衙门接手,司礼监私下出手才是,毕竟这事儿办不好,至少是个协查不力的罪名!”

宝宝一愣,这里头真有些东西是他没有查到的,他颦眉道:“梅家的后台是杜家,你真的确定么?”

周宇点点头,很笃定地看着秋叶白和宝宝道:“没错,这事儿知dào

的人不多,我还是有一次和大舅子……呃……杜千总去花楼的时候无意间发xiàn

的,那时候我原本点了个姑娘准bèi

进房里歇息了,但是后来喝多了胃实在难受了,便出去外头花园吐了一轮,后来在外头的时候就听见了杜千总正和梅家的管家见面,就知dào

了这回事.”

秋叶白闻言,沉吟了片刻,如果周宇的情报没有错,那么这事儿是有些古怪,毕竟如今司礼监早已经不是当天横行天下的全盛时期,这个协查不力的罪名落在司礼监朝廷的对头手里,必定会狠狠地打压司礼监。

不说别人,就是百里初首先就不会让司礼监有好果子吃,这批红大权原本是在司礼监的首座掌印大太监的手里的,如今落在了百里初手里,他朝政大事一把抓,太后被架空,只能旁的事儿上做点小手脚,心里必定恨得牙痒痒的,双方积怨已久,控鹤监和司礼监早已势同水火。

所以太后怎么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难道水匪一案,是有人专门做的筏子,就为了对付太后么,若是如此,此案就棘手了,查不查都难,难怪督公将此案抛了出来做引子,只怕是想到时候拿咱们看风部做顶罪羊!”宝宝冷哼了一声。

舍掉一个无足轻重的看风部去顶那个协查不力的罪名,然后保全整个司礼监。

秋叶白微微颦眉,宝宝的推测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结果,就是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各自做局,各怀恶意,而他们看风部腹背受敌,是早已被选好推出去的祭品。

若真是如此,那看风部就绝对不是被裁撤能了事的,一定会有人因查案不利,被问罪下狱。

而看起来,她这个新上任的千总就是那个倍内定好的替罪羔羊,若是杜家的敌人设了这个局来打击杜家,那么必定不会容许只是在她和看风部头上套一个协查不利剥夺官职轻判个一两年就拉倒的罪名。

既然对方想要利用她打击杜家,说不定会再往她头上栽赃点收受贿赂,包庇水匪的罪名,判她个斩立决,以试图拉杜家下水。

她和看风部既然是既定弃子,司礼监和杜家的人一定会彻dǐ

将她和看风部抛得干干净净的。

很显然,不光是秋叶白和宝宝想到了这个结果,就是周宇都想到了这个结果,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局。

众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房间里的空气沉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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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她沉吟道:“单从目前卷宗上看,水匪之事倒像是确有其事,会不会原本梅家和杜家想要将此事压下来,但是最终却被有心人挑了出来……若是如此,咱们倒是不妨先查着案子!”

宝宝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秋叶白单手搁在扶手上,支着自己的下巴,眼底闪过似笑非笑的光芒:“既然所有人都希望我们查这个案子,我们就查,而且不但要查,还要查得清清楚楚,把里面的猫腻牵扯全部都理顺了。”

周宇有点呆呆怔怔的,片刻之后,眼睛忽然一亮,笑了起来:“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秋叶白倒是有点意wài

,挑眉看向他:“哦,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周宇先是起身跑到门边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了,才扣紧了门窗过来,神色诡秘地低声道:“大人的意思可是既然此案必有猫腻,不管是躲在暗处挑拨是非的敌人,还是司礼监内部的人都对咱们不抱好意,那咱就索性将这里头的门道摸个门儿清,这‘真像’便是个大把柄,不管是对那些想要扳倒杜家的人而言,还是对杜家和太后老佛爷而言都是极为重yào

的。”

他顿了顿,露出咬牙切齿的神色来:“咱们既然已经先知dào

了他们的意图,便是占了先机,若是能把这把柄握在自己手里,不管是对谁,咱们都有了谈判的余地,且看谁为为刀俎,谁为鱼肉!”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他眉梢眼角之间那种脂粉气尚未除去,但是眼中那些精明的光却已是掩不住。

她慢慢地弯起唇角,玩味地道:“看来周役长你也不像只会把心思用在那些勾男弄女的勾当的人,本千座真是小看周役长了。”

他能那么快领会她的意图,倒是让她有点惊讶。

周宇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十六那年就中过秀才,不过后来觉得做学问也实在没甚大意思,便懒得再读书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自鸣得yì

又要做出谦逊的模样,心中好笑:“十六岁就中了乡试,周役长倒也算是神童,若真的有心在正道上,只怕今日成就不止做个欢场间的脂粉将军,更不会还让自己落入如今的景况来罢。”

想不到这周宇看样子早年倒是个根苗儿正的,也不知dào

后来是出了什么事儿,变成如今这般纨绔荒唐模样?

周宇臊眉搭眼地干笑:“大人就别取笑我了,您就说吧,只要能让咱们看风部的兄弟们脱出泥沼,救出司徒兄,让我干什么都成。”

秋叶白一直不凉不热地挤兑他几下,为的就是他这句话,此时自然是打蛇随棍上,意味深长地道:“哦,即使此事兴许会需yào

动用到你家中势力,也可以么?”

周宇闻言,脸色梭然变了变,牵扯到他家中的势力……?

宝宝在一边见他犹豫,便冷笑一声,含讥带讽地道:“大人,您也就别为难周役长这银样蜡枪头了,谁人不知dào

他怕死了他老子,这回他老子能保住他已经是父子情深了,那司徒和他什么关系,周役长犯得着为了这么个没背景的回去招他老子还惹一身骚么?”

秋叶白亦神色冷了来,品味了一口茶,淡淡问:“原来如此,那倒是本千座考虑不周了。”

周宇脸色青了又白,随后一拍桌子站起来,恶狠狠地瞪宝宝:“姓蒋的,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你用不着在大人这里给老子上眼药,老子把话撂这儿了,只要是为了兄弟们,凡是我能做到的,老子抛了性命也会办到!”

宝宝见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激他,而是哼哼地冷笑几声。

秋叶白则神色缓和了些:“周役长既有此心,那是最好的。”

她顿了顿,又继xù

道:“如今这里便有一桩棘手之事,梅家和杜家之间的情形必定不为外人道也,寻常人也难以查清这些大家族之间的猫腻,倒是你周家在朝中多年,根深蒂固,总能有些你们探听消息的路子,你是家主嫡子,在周家地位不低,此事还需yào

你在其中出些力qì

。”

周宇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说要用他,便真是立kè

开始布置任务,但他只稍做迟疑立kè

就点头应了。

“是,属下定当尽lì

而为!”

等着周宇领命而去,宝宝寻了个理由将小颜子打发了出去,看向秋叶白颦眉道:“四少,你真的信任周宇这个家伙?”

秋叶白微笑,指尖触过手中茶杯青花釉色:“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周宇不是个蠢人,既然他已经知dào

了我的打算,我再多加掩饰也没甚意思,若是他有二心,我自然能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宝宝自是知dào

秋叶白手里有周宇什么把柄的,这事儿想起来就好笑。

当初秋叶白控zhì

胁迫周宇的方法就是让周宇认为他轻薄错了的人是控鹤监的鹤卫,旺财和发达被秋叶白这般设计,他们又不能把怒火发泄在她头上,自然是很乐意拿周宇这倒霉蛋做个泄愤沙包的。

在旺财和发达把他揍了个半死的时候,她忽然出现,假意出手救下了他,再胁迫他若是不乖乖听话,就把此事给捅到控鹤监那里去,告他个周家冒犯殿下的罪名!

控鹤监的人在外头人眼里都是摄国‘公主’的禁脔,周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周家嫡子竟然敢轻薄到公主禁脔身上,真真儿是不想活了,若是摄国殿下大怒起来,就是要整治整个周家,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周宇自然立kè

只能乖觉地俯首称臣了。

“四少还是手腕高明。”宝宝笑嘻嘻地道,他不喜欢周宇,尤其是听说周宇初次和四少见面时还试图轻薄四少,所以自然乐得看他吃瘪倒霉。

秋叶白默默地低头喝茶,只心中略觉郁结。

高明么?

她倒是觉得自己那日使了个晕招,若知dào

利用了控鹤监这破名头的代价是‘**’给一个变态,她如何能干这亏本倒灶的买卖。

秋叶白不想继xù

这个话题,索性道:“宝宝你既然已接手了蒋飞舟的势力,便让他手下的那些卒子也出去打听一下京城里关于梅家的事情,说不定能有些意wài

的收获。”

她是江湖人,虽然没法子如周家在庙堂容易查知那些世家大族之间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和隐匿的秘密消息,但是水匪却属于江湖,要查一些绿林道上的事儿,藏剑阁比官府的消息灵敏得多。

她总觉得梅家是个关键点,只让周宇去查,她并不放心,还是需yào

多管齐下,方算周全。

宝宝立kè

点头称是。

秋叶白安排完了后,忽然想起一事来,又问:“事发突然,你冒充蒋飞舟之后,可有人发xiàn

你的破绽?”

要模仿和冒充一个人,事先必须要多做观察和揣摩模仿目标,以免出现太大的破绽,但是杀蒋飞舟让宝宝取而代之是自己临时做的决定,万一让别人看出破绽来,他们就要提早做准bèi

了。

宝宝仔细地想了想:“这些日子,我尽量避免与原本蒋飞舟熟悉的那些人相处,就是相处的时候也表现出心情不佳所以脾气阴晴不定的样子,因为最近看风部的这档子破事儿,所以我的表现倒也不过分,应当……没有什么破绽。”

她听了宝宝的话,心中却依旧觉得略有不安,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现在细细想来,或许是冒充蒋飞舟这步棋不妥的地方太多了,毕竟谁也不知dào

蒋飞舟到底是怎么与太后、杜家的人联系的,万一有什么地方对不上号,就会引起对方怀疑。

但如今事情以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会收拾一下,我要去一趟绿竹楼找天书议事。”秋叶白又吩咐宝宝了宝宝一些注意的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听风部和捕风部的人都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也不必管他们,等周宇从周家回来以后,你们先从看风部已经能下床的人中挑出几个稍微有些正形的跟着一起去梅家和那些被劫过的商户探访一番。”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五成兵马司,那里应该有第一手关于这些劫案的资料,让周宇不必逞强,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愿意给,就算了。”

查案嘛,样子总要做足了,才能满足那些明的、暗的敌人们想要看见的。

宝宝领命而去之后,秋叶白正准bèi

出发前往去绿竹楼,却忽然接到了秋府里小厮的传来消息,说府中有要事需yào

她回府一趟。

秋叶白只得先和宁春回一趟秋府,谁知先一进大门没有对就,就撞见了准bèi

出门的北天师太和跟在北天师太身后的秋善宁,秋叶白看着秋善宁穿着一身素净的道袍恭敬地对着自己福了福,唤了一声:“四哥哥。”便低着头不再作声,倒也还算乖巧。

秋善宁德样子仿佛已经接受了未来属于她的平民之命,或者说是绝了富贵荣华的念头,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但秋叶白还是注意到她原本外放的那种傲然贵女的气息虽然消散了,但是眼睛里却多了一种古怪的戾气。

北天师太对她的表现虽然算不得满yì

,但也勉强卖了秋叶白的面子,让秋善宁做了自己的记名弟子,与秋叶白寒暄了几句之后,北天师太就领着秋善宁出门去访问京城道观的故友。

秋叶白原本的计划是北天师太离开京城的时候才让秋善宁迈出秋府的大门,然后跟着师太彻dǐ

远离京城,此刻虽然觉得北天师太让处于风口浪尖的秋善宁跟着出门略不妥,但她也知dào

北天师太是看出了秋善宁眼神里的那些不善和郁结的怨气,有心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渡化一下秋善宁。

她总不不好拒绝师太的好意,便私下里低声警告了秋善宁,让她不得惹是生非,秋善宁似乎已经被她上次展露出来的狠辣手段震服,所以立kè

乖巧地应了。

秋叶白看着秋善宁跟着师太离开的背影,微微地出神,她不在的大半个月,秋善宁的改变如此之大,那么秋善京呢?

让秋善宁‘伺候’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是什么模样?

很快她就知dào

秋善京是什么模样了,这也是秋凤澜召她回来的原因。

秋善京——疯了!

她已经不能说话,喉咙里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双手倒是略微能动了——秋叶白封住她穴道的手法相当特殊,寻常武者看不出来,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那些禁制会慢慢地减弱,被封的血脉会在一个月内渐渐通畅,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大病痊愈,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她原本计划一个月后,若秋善京还是不肯说出她幕后的指使者是谁,那么她便索性让秋善京再也没法子写字,彻dǐ

断绝秋善京成为他人棋子的可能。

原因就是那日定王府的夜宴,百里初给她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她明白秋山上试图加害自己的不止一拨人,虽然她只是被百里初牵连的倒霉分子,但那些对自己出手的人都是可能牵扯到皇权斗争的人,若是秋善京沦为他们中任何人的棋子,都会牵扯甚广,自己如今又已经入了仕,那些人能利用秋善京来对自己出过一次手,那么也可以有第二,甚至牵扯到风氏!

因此,若是秋善京不能为她所用,那么为了保险起见,她就必须废了秋善京。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秋善京就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模样。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秋善京,秋善京修养了一个月,不但没有一点大病痊愈的样子,反而形销骨索,原本圆润如月的脸庞瘦的颧骨都凸出来,两只眼睛大而无神,若是看到有人靠近便会露出极为惊恐的眼神,整个人蜷缩在床角浑身发抖,袖子滑落时露出的细瘦手腕之上还能看见不少青紫伤痕。

她看着秋善京的模样,心中大约地有了些答案,心中不免有些发冷。

“四弟可看见三妹妹如今的模样了?”秋凤澜的目光从秋善京的身上移开,落在了秋叶白的身上。

感受到秋善澜的锐利眸光,她淡淡地道:“看见了,怎么,大哥以为是我做的么,别忘了我已经不在府中大半个月。”

秋凤澜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开口就是这般开门见山,他愣了下,微微颦眉:“我自然知dào

你这些天不在府邸里,但是从那日开始为兄已派了人守住三妹的住所,除了大夫和三妹身边的侍女,没有其他人进出三妹妹的房间,三妹妹却还是……。”

“三姐姐却还是被人弄疯了,而三姐姐永远不清醒的话,最有可能得利的人只有我,所以大哥怀疑是我指使人做出的这些事?”秋叶白有些讥诮地打断了秋凤澜的话,转身看向他。

在秋叶白冰凉清锐的眸光下,秋凤澜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不确定的来,便缓和了些语气道“兄友弟恭,姊妹情深,方是我秋家之福,身为大哥,我自然希望咱们全家和睦,但若是谁敢残害手足,身为长兄,我必不容。”

他顿了顿复又一字一顿地道:“当然,大哥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秋叶白看着面前英气沉稳的男子,目光如炬,她温然道:“是,长兄如父,大哥自然是有这权力,那么大哥如今可是抓到残害三妹的凶手了,又或者大哥其实想说你怀疑的人是善宁,因为善宁也能够接触三姐姐,她对三姐姐下了手,就为了维护我这个亲哥哥?”

秋凤澜目光犀利地盯着她的眼睛,这一回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道:“那你是么?”

秋叶白负手而立,不闪不避地看着他,丝毫不畏惧不他那煞气凛然的眼神,淡淡地道:“不是,大哥信否?”

确实不是她让秋善宁动手逼疯秋善京,这一点上她算不得撒谎。

秋凤澜定定对看了她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好,这一次我信你。”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手搁在秋叶白肩头,一向沉稳的面容上略带了一丝无奈地道:“我知dào

四弟这些年在外头庄子上必定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既然回来了,就是我们秋家子弟,大哥会尽lì

照拂于你,亦希望咱们府上兄弟姊妹都能齐心。”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伸手慢慢地拂掉了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微笑道:“大哥,我知dào

你想要说什么,我知dào

自己姓秋,也知dào

大哥心意,但是……大哥,你真的相信咱们府上的兄弟姊妹能如寻常人家一般兄友弟恭,姊妹亲和么?”

这话,说出来,只怕你也不信吧?

她说完之后,继xù

淡漠地道:“是了,我还想起有些事要和五姨娘商议,就此先行告退。”

秋凤澜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转身又看着一脸惊慌缩在墙角眼神混乱而混乱的秋善京,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是的,那样的话,说出来,他自己也不信。

——老子是公主和小白沐浴在小池子里的性感分界线——

秋叶白出了秋善京的院子后,低声吩咐了宁春几句,宁春立kè

心领神会地转身向下人房的方向匆匆而去,秋叶白则慢慢地向花园的小湖边而去,独自站在湖边看着面前烟波淼淼,静静地等着宁春回来。

一刻钟后,宁春就从小路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她迅速地走到秋叶白耳边轻语了几句,秋叶白微微颦眉,明眸里闪过一丝讥诮。

真是的,一些日子不在府邸里,有些不安分的蚂蚱儿就爱瞎折腾。

宁春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又想起她让自己探听的事情,低声问:“四少,秋善京被逼疯是不是秋善宁做的?”

秋叶白眼底染上冷意,讥诮地轻嗤:“是我小看了我那六妹狠心的程度。”

宁春摇摇头:“四少你自幼在秋府遭过大罪,又不在秋家长大,和家中兄妹姊弟情谊不厚尚且说得过去,但是秋善宁和秋善京据说曾经还是有几分姐妹情分的,她又是一个闺阁少女,怎的比我们江湖中人还要狠辣?”

而且秋善宁这么做了,等于掐断了四少想要知dào

的事情的线索,四少先前的布置是白费了,真真可恶!

秋叶白想起早前在路上遇见秋善宁,她虽然看似安静内敛了许多,但那眉梢眼角流露出来的阴戾之气,分明就是因为惯拿秋善京做出气筒,所以心气才和顺了些,而手段渐渐地毒辣狠戾所以难掩眉目间的狠戾。

她目光愈发的冷了下去,秋善宁不单蠢,而且性子暴戾,简直是不可救药。

宁春忽想起方才秋家大少爷的模样,颦眉道:“那大少爷是不是怀疑到四少头上了?”

虽然秋凤京不是四少让人逼疯的,但却是四少吩咐秋善宁照顾秋善京的,原本也是想着让秋善宁折腾一下秋善京,但四少同样没有想到秋善宁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秋叶白淡淡地道:“我那大哥就是怀疑也不会怎么样的。”

宁春轻蔑地撇撇嘴:“四少,你觉不觉得那秋家大少爷空长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却又无用得很,也不知dào

他那三品武勋将军到底是怎么来的。”

既查不出真相,又不能震服弟妹,只会说些大道理,真真是虚伪得紧。

秋叶白随手捏了一片柳叶把玩,若有所思地道:“我倒是觉得秋凤澜只怕是这秋府里最正派,最知dào

情义怎么写的主子了,到底是早年就出府立勋去了的人,还没有被这大染缸给染了色。”

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

他在边关多年,想来也是见多了生死离别,所以才格外地珍惜这些所谓的血缘亲情,对兄弟姊妹力持一视同仁。

秋叶白复又道:“但他终归是生在世家大族,自己也是个明白人,若是他真的想要查出真相,这么粗浅的手脚,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不至于一点手腕都没有,有何查不出来的?”

终归不过是权衡之术罢了。

这一次的出事的秋善京,一看就是家中有些能耐的少主子们做的的手脚,大约是因为牵扯上了好些人,秋凤澜若是为了一个庶妹出头,就要舍弃其他姊妹兄弟,他狠不下那样的心。

再加上他到底是家族长子,行事要考虑家声之外,还必须考虑秋家的终极利益,他要真为一个庶妹而上请罪折子废了他这个有四品官职的四弟,只怕杜大夫人也不会允许。

宁春听着秋叶白的话,恍然所悟,随后有些不屑地冷道:“四少,你们这勋贵世家里的龌龊竟是比江湖门派之间的争斗还要厉害,真真是富贵闲人不用为生计发愁,才有功夫你嫉恨我,我算计你,真真儿没意思。”

秋叶白闻言,愣了愣,轻哂:“是,富贵闲人多了,人心就大了,自然龌龊的事也多了,确实没意思。”

阖府上下的主子们,竟没一个有一个宁春清醒。,

若是可以,她才懒得去淌秋府的浑水,不过既然躺了,她就一定要把这浑水给淌好了!

秋叶白停住了脚步,抬眼冷冷地看向面前绿树掩映,颇为精致的阁楼。

杜仲阁。

秋家二少爷,秋凤雏的居处。

宁春看了看那算得上龙飞凤舞的牌匾,对着秋叶白低声道:“主子只管进去,小七一会马上就到了。”

秋叶白点点头,一挑衣摆径自向那杜仲楼里去了。

——老子是小七是罂粟专属受的分界线——

“讨厌了,二少爷,你做什么呢!”

“你这小妖精,。”

“嘻嘻……。”

秋凤雏正懒洋洋地跷着二郎腿和怀里的漂亮通房丫头亲亲我我,忽然听见外头小厮进来通报:“二少爷,四少爷求见。”

秋凤雏一惊,立kè

坐直了身子,差点把怀里的通房丫头摔地上,他一赶紧把抱着惊叫的丫头,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不耐烦地冷道:“不见,不见!”

小厮立kè

恭敬地道:“是。”

他想了想又赶紧补充:“等一下,就说本少爷出去了,不在楼里!”

话音刚落,秋凤雏就听见门外传来秋叶白含笑的声音:“二哥这是要去哪里,可要四弟作陪,还是二哥不想看见四弟,嗯?”

那把声音温润如水,但是听在秋凤雏的耳朵里却只觉得阴森异常,他瞬间浑身一僵,转过脸看向那已经站在门口的修挑身影,干笑:“四弟。”

随后,他恶狠狠地瞪向门外几个阻拦不力的小厮。

门外的几个小厮们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他们不是没拦,但这四少爷滑不溜手,一阵风似的人物,他们是真的拦不住啊!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眼底闪过凉色,但依旧笑容可掬:“四弟有事要与二哥相商,不知dào

二哥可否遣退左右?”

秋凤雏瞬间一惊,警惕起来,无意识地把怀里的丫头往前推了推,挡在秋叶白和他之间,干巴巴地道:“四弟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

秋叶白盯着他的眼睛,挑眉道:“二哥,你确定么?”

秋凤雏看着他那阴恻恻的样子,立kè

只觉得脑后发凉,拒绝的话再不敢说出口,只好沮丧地对着周围的小厮和婢女们摆摆手:“罢了,你们去吧。”

这秋叶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世魔王,胆大包天,说不准一会就要当众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他是吃过大苦头的。

那些小厮和婢女们没想到向来跋扈刻薄的二少爷竟然有这么听人话的时候,瞬间面面相觑,随后皆乖巧地退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秋凤雏才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秋叶白:“好了,没人了,不知四弟想跟我说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模样,忽然轻笑了起来:“二哥,你忽然换了这般谦逊的模样真是叫我不适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儿?”

秋凤雏脸上倒是不动声色,只继xù

小心道:“哪里,我这些日子可是都在楼里读书,安分守己得很。”

“是么,原来和秋善宁合伙逼疯秋善京,落实大哥对我的怀疑,嫁祸于我,就是二哥的安分守己么,四弟我真是开了眼界了。”秋叶白上前一步,站在秋凤雏的摇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冷地一笑。

秋善宁早前性子虽然娇纵恶劣了些,但还不至于暴戾,她为人肤浅,很容易被人三言两语地激惹,必是有人戳窜了她干出了那种蠢事情来。

她想了想,这府邸里谁能从此事谋利,除了这秋凤雏,也没有别人了,再加上宁春方才探听来秋凤雏身边的人和秋善宁身边的婢女私下接触了好几次,侧面证实了她的推测。

秋凤雏大惊失色,随后立kè

嘴硬地否认:“不,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

她笑了笑,在他面前伸出一只秀气的手:“哦,二哥不知dào

我在说什么,那你可认识这个是什么?”

秋凤雏一愣,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手。”

秋叶白摇摇头,微笑:“不,这是揍你这个蠢货的拳头!”

“砰!”话音刚落,在秋凤雏惊恐的目光中,她一拳利落凶狠地揍向秋凤雏柔软的腹部,在他惨叫着张嘴的那一刻瞬间把一方才那丫头掉在地上的肚兜塞进了他嘴里。

“啊……呜呜。”秋凤雏痛叫声到了一半硬生生地给噎在喉咙里,瞪大了满是恐惧和愤nù

的眼盯着秋叶白。

她一脚踏在秋凤雏的胸腹之间,半伏下身子一手捏着秋凤雏的下巴,无奈地轻叹:“你怎么那么不听话,看着蠢人出来显摆他的智计,真是让人着急上火。”

秋凤雏大力地挣扎,却躲不开秋叶白几乎捏碎他下巴的手,只能惶惑地瞪着秋叶柏。

“不作就不会死,二哥猜猜爱作死的小虫子的下场是什么?”秋叶白拍了拍他的脸颊,似笑非笑地凑到他的耳边阴恻恻地道:“那就是操死了拉倒!”

秋凤澜惊恐地瞪大了眼,数月前在绿竹楼恐怖的记忆又涌上脑海,他歇斯底里地大力挣扎起来。

不,他不要,他不要再被经历一次那样可怕的事情!

而且这一次还是秋叶白这个魔头亲自动手?!

那他一定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他死命地朝着秋叶白摇头晃脑,俊秀的娃娃脸上眼泪鼻涕一起流,目眦欲裂,只为了表示他错了,真的错了,他永远永远都不敢再招惹他了!

但是,很明显秋叶白没有打算就这么放了他,唇角勾起暴戾的笑意,一把将秋凤澜粗鲁地扔上了床,语气极尽温柔:“后悔么,晚了。”

……

房间里响起衣帛尽裂并着男子带着求救的痛苦呜咽声,但是门外所有的小厮和婢女都被小七请到前院子里吃酒和烧鸡,没人听见房里传来的诡谲声音。

一个时辰之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已经和小七厮混成一片的丫头小厮们看着秋叶白出来,都客客气气地唤了声:“四少。”

毕竟这位才是给小七碎银子,让小七带了好酒好菜的正牌主子。

他们只以为四少是有什么事儿要和自家主子商议,作为庶子讨好身为嫡子的二少爷也是理所当然的,何曾想到自家主子已经陷入了悲惨的处境。

秋叶白活动了筋骨,这会子神清气爽了许多,也含笑着向他们点点头:“大家慢用,我尚且有公务在身,先行一步,二哥要在房里独自处理一些要紧事,让你们无事不得进房里打扰。”

秋叶白的温文尔雅和平易近人很明显立kè

博得了杜仲院里众人的好感,众人齐齐点头笑应了,甚至招呼秋叶白下次再来。

毕竟若四少每次一来,就都备有好酒好菜的打牙祭,谁人不愿?

秋叶白领了小七和宁春悠然离开了杜仲阁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跟在秋凤雏身边的贴身小厮也不是没有怀疑,毕竟二少爷和四少从来不对付,怎么今日会这般兄友弟恭?

他想了想,还是绕过众人上了楼,走近秋凤雏的房间轻轻地敲了敲门:“二少爷,您可有什么吩咐么?”

房间内没有人说话,小厮有点担心,正想再敲门,就听见里面爆fā

出一阵近乎凄厉的尖叫:“滚,都给本少爷滚,不准进来,谁进来,本少爷杀了谁!”

门口的的小厮吓了一大跳,立kè

后退,诺诺道:“是!是!”

他不知dào

二少爷这是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似的,但是二少爷向来说一不二,他们这些下人还是乖乖听话才是。

听着门外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一片狼藉的房间里被拔光倒吊抽得浑身伤痕的男子,痛苦地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真zhèng

后悔惹了秋叶白的那个魔头!

他忍不住浑身皮开肉绽的痛,努力地晃动着身子,试图让自己的背面转对上被搬到身前的更衣镜,好kàn

清楚自己的背后写着的解绳方法。

秋凤雏泪眼朦胧,但还是清楚地瞅见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瞬间羞愤欲死。

这简直是对男人最大的羞辱,绝对不可以被任何人看见!

秋凤雏正陷入痛苦的解绳子地狱之中,更不要说注意到他窗外树丛中同样不知何时倒吊着两条轻飘飘如鬼魅的人影。

其中一条人影也很纠结地用传音入密地攻读问同伴:“旺财……呃,云起,咱们到底要不要把这事儿告sù

一白大人?”

另外一条鬼影沉默了片刻:“四少会不会把我们也弄成里头这个男人这样?”

“……咱们就当不知dào

。”

“知情不报……形同背叛。”

“叛徒最好的下场是……当公公。”

“……。”

窗外的两条人影也陷入了煎熬,身为卧底的命运,注定是如此悲怆而纠结的。

……

秋叶白离开了杜仲阁之后原本想等着秋善宁回来再处理她,但北天师太让人带了信过来,因为过几天就要离京了,所以她打算在京郊道观与道友论道和修几天缘法,离京的时候直接让秋府的马车去接她和秋善宁也就是了。

秋叶白想了想,如此最好,省得秋善宁在府邸里折腾幺蛾子。

终也算是处理完了后院起火的破事儿,她也不再在秋府里耽搁,直接让小七备了马车去绿竹楼。

她一向谨慎,每一次去绿竹楼,都是以不同身份去的,以免的引起他人注意,这一回,她也不改装,直接以客人的身份进了楼。

绿竹楼客似云来,正值热闹之际,秋叶白大老远就看见了绿竹楼门边站着的一身梅红的女子领着两个清秀小厮笑吟吟地在门边站着,见了坐在马车上赶车的小七,她立kè

迎了上去。

“听闻四少要来,天书公子已经在天字一号房为您备下小宴了。”老鸨笑嘻嘻地摇着扇子,扭着腰朝着秋叶白款步而来。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摘了一只荷包递过去:“礼嬷嬷,辛苦了。”

礼嬷嬷立kè

收了,引着秋叶白和小七一路向楼上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两道隐在远处的人影看着秋叶白进了楼后,一个立kè

跟了进去,另一个则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而一个时辰之后,绿竹楼不远处,一辆精致的马车咕噜噜地停在了绿竹楼下,站在车边的眉目俊美阴柔的黑衣侍卫立kè

打起鲛珠纱的帘子,恭敬地道:“爷,已经到了。”

男子幽凉微哑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就是这里么?”

那侍卫回道:“是,据探子来报,秋大人是进了这绿竹楼,并且是头牌小倌天书公子亲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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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爷,您是要进去?”一白略有些厌恶地瞥了眼绿竹楼,这样污秽的地方怎么配让殿下进入?

他虽在青楼之中也有过红颜知己,但是对小倌馆实在是接受不来,总觉得堂堂男子竟为钱财雌伏他人身下,任人亵玩真真是下贱和尊严沦丧。

百里初抬首看了下那龙飞凤舞的数个大字,微微弯起唇角:“是。”

一白看了看百里初的面孔,有些迟疑地道:“这绿竹楼里来玩宾客非富即贵,还有不少勋贵人家子弟和大臣,只殿下容色非寻常人可有,您便是以男装出现,只怕也会引起骚动。”

殿下身份特殊,若是被人认了出来处理起来虽然不难,却也多少是个麻烦。

百里初抚了抚自己的衣襟,似笑非笑地道:“那不穿男装就是了。”

一白一愣:“呃?”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了百里初的意思。

……

“哟,这位客官生的真是俊,但看着面生,可是从未曾来过咱们绿竹楼?”一名管事嬷嬷领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正站在门边招呼客人,一转头就看见正迎面而来的一白,她一瞥一白虽然只穿着黑衣素袍子,但那衣料子却是顶尖儿的流云缎子,立kè

热情地迎了上去。

一白原本见那嬷嬷凑过来,就下意识地想要退一步,打算避开老鸨们习惯缠上来的手,却不想拿那嬷嬷却未曾如寻常老鸨一般去拉扯客人,而是笑吟吟地站在离他一尺之地福了一福,动作标准而优雅。

一白略一怔,仔细一看,才发xiàn

那管事嬷嬷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头上除了用一只精致的点翠蝙蝠玉簪绾起发髻并额间一只镶玉抹额之外再无多余饰物,一身姜黄色绣蝙蝠纹路的比甲衬湖水蓝百褶裙,腰里打横一条同湖水蓝的腰带,怎么看着都不像青楼里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老鸨,通身气派倒像是勋贵人家里的管事嬷嬷。

那嬷嬷见一白看着自己目光有异,也不慌,就那么笑吟吟地福着身子,直到一白终于发xiàn

她还在对自己行礼,方才略尴尬地轻咳一声:“嬷嬷多礼了,请起,我……咳咳,是第一次来。”

不可否认,这绿竹楼老鸨们得体却又不失热情的举止让一白心中颇为受用,立kè

少了许多不自在。

那嬷嬷方才起了身,脸上依旧是热情却不谄媚的笑容:“您唤老身义嬷嬷就是,不知客官是来此赏雅艺,又或者是品人艺?”

一白怔了怔:“雅艺、人艺?”

那义嬷嬷见他不解,心知这是个雏儿,便含笑耐心地解释道:“咱们绿竹楼是京中贵公子和名流勋贵们最喜的论道之地,楼中的公子们雅艺自然需得上乘,方能担得其那论道之名,至于人艺么,天理之中尚有人欲,欲为亦为艺道之一种,若是客官与哪位公子相谈甚欢,亦可留宿夜论雅艺欲道。”

一白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这老鸨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听得人头晕。

“好个天理存人欲,好个论雅艺欲道,这绿竹楼便是一个嬷嬷也能有这口才,可见里面人物倒真是非同凡响。”一道幽凉略带沙哑的悦耳声音含着笑意响起。

那声音的声线异常的很特殊,尾音略长,带着奇异的撩人性,立kè

引得义嬷嬷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便是一愣:“呃,这是……。”

站在那俊美客人身后的是一个着琵琶高领黑色流光缎袍的高挑美人,只是她戴着一顶贵族仕女们喜戴的长纱锥帽,看不清面容,便是一双素手都戴着金丝手套,惟满头如瀑青丝没有束起,柔顺地垂在衣袍之上,映着暗光华丽的黑色丝绸袍子愈发地显得那美人唯一露出的下颌洁白精致如顶尖的羊脂玉雕刻而成。

这是一个散发着夜晚神mì

幽远气息的美人,整个人似几乎融入了夜色,却又似暗夜幻化而成了人形。

义嬷嬷也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都忍不住看得一呆,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来,她那种直勾勾的目光让一白的眸里闪过一丝杀气,他冷冷地轻咳了一声:“咳……。”

义嬷嬷方才如梦初醒,有些歉意地笑道:“是老身失态了,这么些年老身自诩遍见人间艳色,却不曾想今日还会见到这样天上才有的姿容,且饶恕老身则个。”

义嬷嬷这般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让一白发作不得,他只冷淡地道:“这位是我家……夫人。”

说出夫人二字时候,他声音忍不住抖了抖,出口的声音便千回百转起来,听着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只是一白自己没有察觉。

但义嬷嬷却呆了呆,有点瞠目结舌:“呃……客官您带着自家夫人来逛窑……绿竹楼?”

本朝是民风开放,但是什么时候开放到了夫妻同逛窑子的地步?

这位客官看着道貌岸然的样子难不成竟是要来给他的夫人找个娈宠么,莫非是因为那方面有问题?

义嬷嬷的眼神从错愕到诡秘地落在一白的身上某处,那怜悯的眼神瞬间刺激了一白,他并不蠢,自然知dào

以义嬷嬷在想什么。

一白又羞又恼,咬牙切齿地道:“我说的是——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夫人,不是我的夫人!”

义嬷嬷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倒是说得过去了,她目光不动声色地在百里初手上的那双精致异常的手套和垂纱锥帽上停了停,心中估摸着这位夫人光是一个下人就气度不凡如大家公子,再加上她身上这些看似简单却无一不是精致昂贵之物的东西,说明她十有*是哪家勋贵人家的主母,而一身黑袍倒似穿孝,搞不好还是个死了丈夫的。

这京城里出身不凡的女眷守寡了,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或者不想改嫁的,的确有不少人私下蓄养了情人、娈宠,绿竹楼相当一部分客源就是这些寂寞的贵族女子。

义嬷嬷可是记得这些女子出手相当大方,因出身教养都不错,属于很受楼里公子们欢迎的客人类型。

她立kè

对着百里初一打自己嘴巴,满是歉意地笑道:“哎,您看老身这眼见力差的哟,夫人千万见谅,一会子老身必引荐些姿容才艺都绝佳的公子与夫人论道!”

百里初轻笑:“不必,我是慕天书公子盛名而来,不知嬷嬷可否为我引见?”

义嬷嬷一愣,心中暗道,这倒是个识货的,不过今日却来得不是时候。

她笑盈盈地道:“真是不巧,今日天书公子身体不妥,方才在后门处乘了马车去了医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若您不嫌弃,天画公子此刻倒是静候仙客来,若您真只想与天书公子论道,老身等天书公子回来便与他说,想来他也是很高兴明日能迎您这样求都求不来的佳客。”

一白在旁边听着,终是听明白了论道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你只谈风月雅道,那么绿竹楼里的公子们不少都满腹诗书,能与你清谈一夜,若是你只是要做个平常寻芳客,楼里的服wù

自然也能让你身心舒爽,尽兴而归。

这样走高端风雅路线的秦楼楚馆若是开在别的州府未必能有什么好生意,但若是开在这天子脚下,却恰好对了京城里一干出身高贵自命不凡的风流士子们的胃口,再加上魏晋时先贤士人皆喜竹林中流斛清谈,这绿竹楼前后遍植绿竹,便被京城士子们奉为为第一风流雅地,每日都有人将大银子流水似地砸进去。

就是面前这个义嬷嬷,不过是个老鸨,说起话来不但文雅入耳,还滴水不漏,只说那天书公子出去看病了,而不是在接待别的客人,让你想用权势或者银子砸场子逼人接客都没理由,顺带还推荐了别的公子接客,尽lì

避免流失客源,得罪客人。

“义嬷嬷真是一张巧嘴。”一白冷冷地一笑,随后看向自家主子。

百里初微微一笑:“天书公子出去了么,那就请嬷嬷给我一间离天书公子房间最近的房间,我等着天书公子回来。”

义嬷嬷一僵,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固执,眼底微冷,脸上却一点不显,笑道:“既然如此,老身也不拦着夫人,只是老身要跟夫人有言在先,老身真不知天书公子何时能回。”

一白一听知dào

这义嬷嬷在打太极,她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你要等就等,但是若是等不来人,可别怨老娘。

想来是类似的客人和类似的要求听多了,这绿竹楼里的人的都练出了一套应付的流程。

百里初却似丝毫不在意,只似笑非笑地道:“有劳嬷嬷带路。”

义嬷嬷也不多话,笑笑转身引了他们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他们跟着义嬷嬷走了一会,却见人烟渐渐稀少,一白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精致的风景,有些警惕地道:“义嬷嬷这是带我们去哪里?”

义嬷嬷自然知dào

他在担心什么,倒也不介意地含笑道:“这是女客专门出入的地方,女子娇贵,自然不能与男客同行一处。”

百里初闻言,眸光微闪。

不一会,义嬷嬷便领着两人到了一处极为华美的房间,随后一指不远处一间没有灯火的房间笑道:“那便是天书公子的房间,您若是不信,只管支您的身边的这位管事的去打听。”

百里初站在窗边,微微眯起眸子看向那房间没有说话,而一白则是面无表情地递给义嬷嬷一张银票:“多谢嬷嬷,您送些酒菜来,我们自在此处等候就是,。”

义嬷嬷低头一看那张百两银票,不由一愕,脸上却笑嘻嘻地朝着他们福了福,似喜不自胜地道:“多谢夫人。”

随后她便恭敬地退了出去,仔细地为百里初和一白关上门。

但是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看了眼手里的银票,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房门,一转头收好银票就匆匆地离开。

下了楼之后,她四下看看,招来方才跟着自己的一个小厮低声道:“去准bèi

一桌酒菜,再查查这票号,我看那两个人来头不简单,只怕有问题。”

而房内,一白听着门外已经空无一人之后,忽然转身在百里初面前单膝跪喜爱,颦眉道:“方才那个嬷嬷神色虽然寻常,但脚步离开之时急促匆忙,必定有异,属下大意,方才给出的银票是苍和银庄开出来的,很有可能他们识破了些什么!”

苍和银庄乃是皇家私银庄,所开出来的银票和银子主供宫中俸禄。

百里初已经搁下了自己的锥帽,负手立在窗前,淡淡道:“回宫之后自去双白处领血鞭二十。”

他顿了顿,伸手慢条斯理地抚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发鬓:“苍和票号的东西从不流落在外,若是这绿竹楼的人能查到这银票的来源,倒是让本宫觉得甚有意思。”

一白闻言一怔,原来殿下心中早有城府,所以方才才没有阻止他用了银票。

但是殿下行事素来赏罚分明,他行事不够谨慎,必要领罚,一白并无怨气,恭谨地应了是,随后起身。

“殿下可是觉得这绿竹楼甚为可疑?”一白看着百里初问。

百里初懒懒地靠在窗边,指尖敲了敲精致的雕花窗檐:“今日不过短短片刻接触,也已可见这绿竹楼不同寻常,更可见主人更是不同凡响,不但是心细的,而且极懂经营之道,深谙他人心思。

不谈这老鸨圆滑得滴水不漏,不说她机警异于常人,只说这男女客分道而行,便是考虑到女客前来这样的地方,仍是多有不便,所以另辟一路让女客行走,其中男客道与女客道周边风景迥异,男客道飘逸大气,而女客道这边则精巧,这些点滴细微之处就已经可见布置之人心思细腻非常,善于揣测人心。

一白心思原本机敏,如今听百里初一言,立kè

剑眉微微颦,沉吟道:”有这样心思的人物确实不同寻常,若是这样的心思用在别处,这绿竹楼定个极好的情报收集之点,盖因男子除了醉酒,便是卧榻*之时最容易把不住嘴上关。“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就是不知这绿竹楼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可否为人所用?“

一白心领神会,立kè

道:”属下回去之后,立kè

让人彻查此楼的背景。“他顿了顿,又迟疑道:”若是这楼的主人已经为他人所用,或者不肯为控鹤监所用,殿下准bèi

如何?“

百里初从袖子里摸了一只橘子出来,一边优雅地一点点剥皮,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若是如此,这样心思机敏的人留在人间岂非浪费,本宫慈悲为怀,就着人送他驾鹤归西伺候菩萨罢。“

一白看着自家主子剥橘子皮,却不知dào

为何觉得那皮变成了人皮,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后乖觉地道:”殿下仁慈。“

随后他迟疑着又道:”殿下,那天书分明在接待秋大人,只是不在他自己的房间,咱们正要在这里等他?“

方才探子已经用了秘传方式告知他们天书和秋叶白所在地。

秋叶白微微一笑,神色莫测:”不,咱们看戏去如何?“

他很想看小白到底是怎么个寻欢作乐,也好供日后参考不是?

……”哈秋,哈秋……!“秋叶白猛地连打四五个喷嚏,连手上的酒都直接泼了出去。”这是怎么了,可是着凉了?“她身边的白衣公子搁下了手中酒壶,体贴地递了袖里的帕子过去。

秋叶白摇摇头,扯了他手上的帕子对着鼻子一通揉搓,鼻音浓厚地道:”不晓得,只是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掠过似地,然后就忍不住了。“”人说有人惦记,才会打喷嚏,只怕这会是有人惦记四少了。“白衣公子含笑坐下,优雅地挽起袖子接过小厮送来的绿菊茶亲自为秋叶白倒上。

他并不晓得自己这话还真是歪打正着。

秋叶白看着他乌发如墨垂在耳朵后,衬得他侧脸线条温柔流畅,明光烛下面如冠玉,眉目温润雅致,气韵天成,便支着脸调笑道:”是么,那天书可记挂我了,一去边关便是三个月。“

天书将手中茶杯递给她,温淡地道:”惦记四少的人太多,并不缺天书这一个。“

秋叶白摇摇头,接了茶杯轻品一口,似抱怨一般地轻嗤:”他们都说天书与我最相似,我可没有天书这般无情,身为老板放了你那么长的假期,你好歹做个感恩戴德、思念成狂的样子安抚下本老板受伤的心情才是!“

天书挑眉:”是,在下感恩戴德,思念成疾,所以老板你不若再给我放假半载?“

秋叶白一张隽秀清美的面孔顿时变成晚娘脸,硬邦邦地抛出两个字:”休想!“

她放天书出门一次,天棋那臭小子就跳脚嚣张三个月让客诉率瞬间暴涨,天画也对客人们爱理不理的,只顾沉迷他收集的各大画作,天琴直接成为睡猪一只,弹琴弹着弹到一半忽然就一头栽下去挺尸,仿若暴毙,吓得三个客人尿失禁,两个犯了心病。

天书轻笑:”你是不舍苛责他们罢了,当初天棋那样的性子,你都硬生生地让他折了下来。“

秋四少的手段,他们绿竹楼里几乎所有公子都尝试过,只是端看他会不会动手罢了。

叶白是个矛盾体,既怜香惜玉却又心狠手辣。

天棋脾气最硬,当年进楼的时候自然被整治得最是凄惨。

第六十二 章 迷心 上

秋叶白淡淡地一笑:“我绿竹楼从不养闲人,也不养废人,天棋是镇国蒋大将军的幼子,蒋家抄家灭族,他一人苟活于我这里,武将之后自一身傲骨,自是宁为玉碎,我让他生不如死地这么活着,他焉能不恨?”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会干出逼良为娼之事,但既然已经沦落到了这里,官府每年都会着人监察,天书、天书他们原本身份何等特殊,家中原本故旧多少,多少人盯着,怎么可能轻易瞒过官府监察之人保持清白之身?

一旦查出来,便是个包庇大罪。

天书看着她淡然含笑,秀目里一片凉薄,心中轻叹,拍拍她的肩头,温声道:“人人都怕死,其实天下间最易莫过于一个死字,只引颈就戮,便什么烦恼都不必想,活着才是最难的,但是,也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希望。”

他顿了顿,复又继xù

道:“天书心底不是不明白的,否则他这般性子,若真是一心赴死,又如何能拦得住,只是他生性骄傲,年纪又小,心中到底意难平罢了。”

秋叶白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忽然拉着他的手,一脸诚挚地看着他舒广温柔的眉目道:“天书,平日里你对我总不假辞色,斤斤计较,小气吝啬,今日我方才体会到人人都说你兰芷玉质,温润如水,善解人意是什么意思。”

天书瞅着她抓住自己手,笑意愈加温和道:“天书一向按照楼主的要求,对客人如春风般温暖,对敌人如寒冬般酷烈,既然您今儿是体会到了如沐春风,那么麻烦一会子出门右转跟管帐的信嬷嬷结个帐,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我给你个折扣罢,就折合成下个月工休假三日即可!”

秋叶白眯起眸子:“果然够卑鄙!”

居然敢对老板收钱!

天书慢条斯理地品茶:“过奖,过奖,跟楼主学的罢了。”

秋叶白瞬间收回手,冷哼:“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天书挑眉目光有些奇异地看向她,轻笑:“叶白,你忘了自己也是男人么,很少有人连自己也骂呢。”

秋叶白拿茶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勾勾唇角:“不,我不是男人。”

天书一愣,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这么说:“嗯?”

秋叶白淡定地品了一口茶:“我已经被你们折mó

得不男不女了,再被客人投诉,咱们就一起进宫做个前途无量的太监罢。”

天书:“……你狠。”

秋叶白正想说什么,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互看了一眼,方才他们进来说话的时候,就专门交待过小七和礼嬷嬷没有要事不得放任来人打扰。

此时既然有人敲门,必定是小七或者礼嬷嬷,他们敲门定有要事。

“进来。”天书温然开口。

门‘吱呀’一声打开,礼嬷嬷站在门口有些歉意地道:“打扰主子了,只是方才义嬷嬷有件异事来报。’

秋叶白含笑道:”不必多礼,阿礼自进来说就是了。“

礼嬷嬷是五大嬷嬷之首,但却是最年轻的,二十有七的年纪,曾是宫中的教习姑姑,年满二十五以后不愿继xù

留在宫中,出宫回乡途中刚与来迎的老母团聚,却不幸遇上山贼,被秋叶白救下之后,老母亲却伤重不治,她哭了一场之后求了秋叶白葬了老母,从死心塌地跟在秋叶白身边为她效力。

如阿礼这样的宫中大姑姑,只要从宫中放出之后,大把的官宦人家给出高束修,求着她们去家里做女夫子,乃至官中女学都会下官聘聘她们做教习先生,秋叶白自然是求之不得,便将她安置在绿竹楼,负责和楼里这些落魄的官家公子们打交道。

调理刚进宫出身高贵的贵女小主,其实与调理这些公子哥儿们差异并不大,所以阿礼姑姑很快就上了手,将低下的这些公子哥们训得服帖乖巧,虽然是仁、义、智、信、礼五大管事嬷嬷里来得最晚的,却很快成为了五大嬷嬷之首。

所以秋叶白相信礼嬷嬷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不其然,礼嬷嬷过来让她一惊,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到秋叶白面前,轻声道:”四少,方才又女客要点天书公子,被义嬷嬷挡下了,她非要开了个包间等着,这是方才义嬷嬷从哪女客处收到的银票。“

秋叶白低头一看,挑眉道:”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看来非富即贵,不过……苍和银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票号?“

礼嬷嬷点点头道:”我在宫中多年,这苍和的银票从来不对外发行,只多在宫内通行,往年宫中嫔妃打赏和奉银都是用的这苍和的银票。“

秋叶白一愣:”你的意思是,来的客人是宫中之妃嫔?“

女客,这不能怪她想歪。

天书倒是忽然道:”未必,若是哪位公主也是有可能的。“

秋叶白看了天书一眼:”杜珍澜还是总来寻你?“天书一说到公主,她就只能想起秋府里那放荡风流的继母了,那可不是个好伺候的,喜怒不定,动辄打杀身边伺候的人。

天书舒广淡雅的眉宇间有些冷,但还是摇摇头,轻描淡写地道:”无事。“

秋叶白见他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而是先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银票上:”阿礼,你怎么看“

礼嬷嬷才道:”奴婢想着应当不是外嫁了的公主,只因公主外嫁之后,吃穿住行都在宫外,所以发放的俸禄和赏赐都是有专门定制的,须得能在宫外通用,但是……。“

她想了想又道:”方才我看见了这银票便觉得奇怪,所以私下里远远地用那西洋瞭望镜从远处看了下那女客,她一身黑衣,气度举止也不像未嫁公主。“

秋叶白疑道:”不像皇家未嫁公主,难不成真是嫔妃?“

这什么嫔妃,也太过张扬大胆,私出宫禁就罢了,还上小倌馆里寻欢作乐?!

礼嬷嬷迟疑道:”奴婢肯定对方是宫里人,因为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对方总背对着窗户,所以奴婢看不清楚她的脸,便是她的侍从也站在奴婢看不见之处,所以奴婢不敢肯定对方是谁。“

她的脸,宫里不少人认得,所以她也不敢以送东西的名义直接进入那包厢探查,便决定还是先来回禀了主子再做决定。

秋叶白指尖抚过崭新的银票,轻笑:”这就奇了,这宫里的贵人还这般警惕机敏?“

她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一会子,你还是让义嬷嬷置办一桌酒菜过去,不必太多,但定要最精细,又最好是宫里人很少品尝过的,那酒……。“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弧度:”就送一壶迷心过去罢。“

迷心,迷心,这种酒可是好东西,乃是前朝那恶贯满盈,名臭青史的司礼监督公九千岁研制出来一种专门逼供用的*酒。

服了此酒,人心迷迷荡荡之下,便是最经不得人哄,把逼供的人当成自己的知己,酒后吐真言。

虽然不能确定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出现在绿竹楼的宫中贵人是个什么来头,要做什么,但试一试却是无妨。

礼嬷嬷立kè

心领神会地领命而去。

房门关上之后,秋叶白随手将那银票扔给天书:”烧了吧。“

天书一愣:”烧了?“

一百两是寻常人家三五年的用度,并不算一个小数字,秋叶白何时变得这般奢侈无度了?

她懒洋洋地半趴在桌子上,冷嗤了一声:”啧,如果给出银票的这个宫中贵人不是全无常识,单蠢无知,就必定是个奸诈的,咱们这里的人如果用了这种银票,今儿才花出去,明日就有官府的人查抄上来了。“

天书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打开了桌上的铜鹿寻仙香炉,将那银票放了进去。

不一会,银票就成了灰烬。

秋叶白阴阴地冷笑:”不管怎么地,敢坑本四少,一会定要那位贵人留下点好东西来才是!“

……

另一侧的院子里,两人正在围观桌上的精美菜肴。”碧玉竹香粥,香芋渍肉片、橙香九肚鱼……啧,这绿竹楼里的东西看着倒是出乎人意料的精巧和美味,以前在府里都不曾用过。“

黑衣美人看着面前几样相当精致而且香气扑鼻的菜肴,似笑非笑地道。

方才他打算领着一白行动,却见先前那义嬷嬷去而复返,只道是贵客既然在此等人,按照楼里的规矩不得怠慢客人,所以备下了丰盛酒菜。

对方把酒菜留下之后就离开了。

一白看着自家主子对着那些菜肴拿起了筷子,立kè

劝道:”爷,若您不想用点心,咱们还是回宫……回府再用宵夜吧,这些东西若是不干净,只怕会伤了爷的身子。“

自家爷唯一的弱点便是在这吃食上,所以他们总是随身备下吃食,轻易不让自家主子动了外头的食物。

百里初却还是用筷子优雅地夹了一筷子的肉片搁在了自己面前的碟子上,试了试,满yì

地微笑:”这绿竹楼的楼主若是蠢到你一样的地步,大约早就倒闭了,如今看着生意不错。“

一白瞬间有点被打击到了,他原本阴郁美艳的面孔,愈发地阴郁了,殿下这是在嫌弃他蠢么?

百里初没理会一白受伤的小心灵,径自在每一碟菜里都夹了连筷子试了试,一试之下,食指大开地用了起来。

一白看着百里初用了菜肴,便也不再挡着自家主子用餐,挡着殿下用餐的人素来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便索性帮着百里初布菜,顺便也试了试主子赞赏的菜肴,果然觉得味道不错,便顺手取了搁在一边的酒给百里初斟上。

百里初却在他斟酒的那一刻,手上夹菜的动作一停,看了眼那酒,诡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爷?“一白将酒递过去,看着百里初的盯着自己手里酒香肆意的杯子,不免有些警惕:”这酒有问题?“

百里初却接过他手里的银质酒杯,唇角勾起一丝近乎妖异的弧度:”有问题的,才是好酒。“

随后他轻笑着在一白惊愕的目光下慢慢地就着酒杯一点点喝了下去。

不过这一回一白很乖觉地没有再多嘴,但也没有去学着自家主子那样去碰那壶被判定为有问题的酒。

就这么用完了一桌的饭菜,百里初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微笑:”好了,用了这样的一餐好饭菜,也到了散步消食的时候。“

一白立kè

起身擦嘴,伺候自家主子开始散步。

——老子是叶白节操掉光,需yào

各种美男养眼的分界线——

秋叶白露出一脸感慨地表情:”天书,你的魅力已经弗远无边了,你猜一会那宫里的贵人喝了酒会不会说她其实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今儿当了娘娘,是来救你出火炉?。“

天书忍不住失笑:”天棋说得对,你那张嘴不瞎扯能死!“

有些人即使说着粗鲁的话语,却有本事依旧似带了温润气息让人听之心悦,天书就是这样的人。

秋叶白懒懒地眯起眸子,朝着自己肩头比了个手势:”按一按,我就不瞎扯。“

天书见她虽嬉笑的模样,但眼底有淡淡疲惫之色,便起了身,修长的指尖依言抚上她肩头,慢慢地揉按。

秋叶白舒服地眯起眸子,满足地道:”人人都说天书你一笔妙字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当值千金,但外人如何知dào

你这手上的妙处!“

天书按摩的手艺才是最好的,修长指尖因为常年握笔,一点点细微的力道变更,他都掌握得极好,敏感的指尖总能恰到好处地捏得人筋骨酥爽!

自打某次被她无意中发xiàn

天书这般手艺之后,她回绿竹楼的时候,都会想法设法地剥削一下天书这方面的剩余价值,当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得看天书公子的心情。

绿竹楼的四大公子各有各的脾气,便是她这个楼主大部分时间都得捧着,谁让他们都是摇钱树呢。

秋叶白说话语意似含了令人想歪的靡靡之意,但天书虽知dào

她并无他意,只是默默地用指尖揉按在她的肩头时,他眸光依旧有些凝滞,不知为何每一次帮叶白按肩的时候,指尖下这副骨骼纤细秀气得过分的肩膀总让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但他亦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是了,不若我给你找几个弟子习字罢。“秋叶白舒服地把脸埋在手臂上懒洋洋地道。

天书有些分神,漫不经心地问:”习字非朝夕可成,无数年苦工,怎能练成笔势遒美健秀,力透纸背。“

他只以为秋叶白氏看着他的字值钱,想让人跟着他习字。

听着天书语气里的轻慢和不以为然,秋叶白心知即使是看似温润的天书却自有他于书法造诣之上的傲气,一脸理解地道:”啧,天书妙笔如何是寻常人能学得,我是说练笔有助于掌控力道,到时候咱们在楼里让其他的小公子们也能跟着你多掌握一项生计,开个按摩院子,免得以后人老色衰了,流落街头。“

天书手上一顿,沉默了片刻,指尖温柔地抚上她肩头软处,夹住那最柔软的皮肉轻轻地一扭出一朵花,真诚地表达了他的意见:”休想!“

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他堂堂妙笔天书,教人按摩?!

秋叶白不防,肩颈上最敏感的软处被袭,像是被虫子在肉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惨叫连连声:”啊——好好,就当我没说过,不……不要捏那里了!“

要不要这么傲娇,下手这么狠啊!

她又酸又痛,眼泪都要飙出来,立kè

乖觉地改旗易帜:”咱们换个话题……换个话题……那个我来找你是有正事,我需yào

你留心最近这些京城富户都有什么人有不对的异动,特别是往淮南一带……。“

天书捏着她肩头软肉的手却没松,只是没有继xù

再残忍地扭花:”宝宝之前说你要查案子,就是这事儿?“

秋叶白立kè

点点头,手也悄悄地抚上他的手腕,试图:”是,就是此事,我寻思着如果这梅家贡品的案子被人这么揭出来,绝对不是仅仅想要让梅家背个护持贡品不利的罪名。“

梅家的背后若真是杜家,那么有太后老佛爷在,只是这样的一个罪名,根本不足为惧。

天书微微颦眉:”但宝宝不是说此事是冲这司礼监去的么?“

秋叶白扣住他的脉门,赶紧一把扯下他蹂躏自己肩膀的手,同时道:”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司礼监都看出对方的目的,准bèi

将我和看风部扔出来做替死鬼,难道对方真的看不出来若是只针对司礼监,可能最多得到一个不痛不痒的结果?“

天书看着自己的手腕被她扣在手里,没了拿捏秋叶白的地方,讥道:”偏你是个乖觉又心思多的!“

她温然轻笑:”若是不心思多一点,只怕要被豺狼虎豹们给吞了尚不知。“

天书眉头一挑,正要说什么,却见她脸色陡然一冷,忽然抓过青花瓷杯朝着房顶激射而去。”咣当!“

脆弱的青花瓷杯瞬间砸穿了房顶,可见出手之人手中力道之巧和……狠辣!

但是意料中的闷叫或者惨呼都没有响起,她原本惬意懒散的神色瞬间敛了敛,她淡淡地一按天书的肩头:”天书,你一会先回自己房间,这里怕是有贵客来了。“

天书一看秋叶白神色,心领神会地含笑道:”那四少请自便。“

虽然如此,他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疑之色,叶白的武艺他是知dào

的,如今出手不得,看样子对方的武艺只怕不在叶白之下。

他不动声色地朝着她比了个手势。

秋叶白朝他微微摇了摇食指,示意他不必担忧,暂时不要惊动绿竹楼的护院。

绿竹楼的护院都是藏剑阁的人,如今对方武艺虽不在她之下,现在暂时敌我未明,对方没有还手,所以不必弄得阵势太大,惊动了在楼里的其他客人也不是什么妙事,且看后续情形再说。

天书明白地轻轻颔首,随后便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空无一人的时候,秋叶白方才取了一只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何必在房上做宵小,不若进来喝一杯?“

秋叶白话音刚落,便见着窗外缓缓地倒垂下一道人影来。

那人影飘飘渺渺,姿态极为优雅,全身漆黑,乌发轻舞,只是脸色隐约可见尸体一般诡异的苍白,夜深人静的时候从窗口处倒飘下这么的一道诡影,只怕寻常人早已生生地被吓死了。

但秋叶白却瞬间看出了对方修为之高,窗外没有着力点,对方这般姿态飘逸,不是倒挂在房檐能做出来的,而是凭着顶尖的轻功,在半空里悬住了身子。

她的神经瞬间警惕起来,袖底刀准bèi

出手,却忽然见一阵夜晚吹来,让她将对方那张艳绝却苍白到诡异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她瞬间张大了嘴:”……初……殿下!?“

百里初看着她惊愕的样子,心情颇好地微笑:”小白,早。“

秋叶白:”……。“

这是半夜好么,‘公主’殿下,难道哦啊因为你的外号是鬼公主,所以你的癖好是半夜出来吓人!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秋叶白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经坐在她面前,正优雅地吃着她和天书点心的百里初。

百里初一边含了一颗红莓进嘴里,一边含笑道:”因为我思念小白了,怎么小白不思念本宫么?“

秋叶白:”鬼才思……,我自然也深切地思念着殿下。“

如果面前这个人格扭曲的家伙能不要一边温柔微笑,一边眼神里满是你敢说不好听的,本变态立kè

吸光你的血的阴郁,她会比较相信他的话。

百里初用银色的小签子插了一只小点心送到秋叶白唇边,微笑着看向她。

秋叶白在他‘温柔’到可怕的眼神下,从善如流的启唇将那点心吃下去,虽然有点食不下咽,但她还是淡淡一笑:”多谢殿下。“

唱戏,搭台唱戏,她是在陪贵人搭台唱大戏。

百里初看着她柔顺的模样,似很满yì

地从袖子里取了帕子,为她擦拭唇角,甚至在取帕子前他还脱了戴在手上的金丝手套,声音低柔微哑:”本宫自然是知dào

小白的心意,是以方才出宫来捉奸。“

秋叶白:”嗤——!“

这前后两句话她都听得懂,但是搭配起来让她觉得非常地惊悚。

她忍不住一下子把嘴里的快咽下的点心全部喷了出去,一不小心还呛了点进气管里头。”咳咳咳——。“”怎么如此不小心。“百里初的手正在她嘴边搁着,自然是一下子被喷到个正着,他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模样,又瞥了眼自己被喷到口水和事物残渣的衣袖和手,神色有些诡异,又有些兴奋。

秋叶白离他近,自然将他神色全收在眼底,心中愈发地警惕,这厮被喷了满袖子满手的脏东西,却露出这种奇葩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但此刻喉咙里头正难受,她还是决定先解决自己喉咙问题,立kè

顺手去抓茶杯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先顺顺气。

却不想有人比她动作快一步,一只精致的青花瓷杯已经装满了水体贴地递到了她的唇边。

秋叶白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那青花瓷杯,正是方才她扔出去砸房顶偷听宵小的‘暗器’,却不想这宵小竟然是百里初。

不过,她还是顺着那只杯子喝了下去,但杯子里的东西方才一口下喉,那种淡淡辣意差点让秋叶白又喷了出来,她忍不住捂住唇,朝着百里初怒目而视:”这是酒,不是水!“

百里初看着她,恍然所觉的样子,挑挑精致的修眉:”嗯,现在本宫知dào

了。“

随后,他又取了茶杯在那瓷杯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然后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他被喷脏了的衣袖和手。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古怪的模样,实在是觉得有点毛毛的,索性自己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不让他再动手喂,自己一口气喝了里卖弄的水。”殿下,您不擦擦手么?“

百里初有些奇异:”为什么本宫要擦手?“

秋叶白一脸狐疑:”……你真的是初殿下么?“

她不会看见了一个假货罢?

第六十三 章 迷心 下

最η新し章%节请搜索√【屋檐i下文學網】]百里初轻叹一声:“不必着急,本宫只是在看自己能忍受这种程度的肮脏污秽到几时。”

秋叶白:“……结果如何。”

百里初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抬起诡美的眸子看向她,兴致极好地道:“还不错,本宫难得还有能容忍的污秽之物。”

秋叶白忍耐着微笑,觉得自己眼角一抽:“您可以不忍的!”

这厮一边用这种宠溺的眼神看着人的时候,一边说出那种刺人的话来,竟不觉得瘆得慌!

百里初轻笑,仿佛有些无奈,伸手取了帕子仔细温柔地替秋叶白擦拭嘴角的污渍:“本宫知dào

小白素来是个体贴的,只是本宫既然要与小白天长地久,行房顺利,自然总要谨慎些,若是一不小心颠鸾倒凤的时候把小白你活生生掐死了,如何是好?”

秋叶白闻言,眼前一阵发黑,赶紧用手支着侧额,才没让自己一头撞到桌面上。

她陡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凄风惨雨,不,是遍布着灭世的不祥之兆!

天长地久……和这个变态?!

她还是干脆地自决于天下算了!

“小白不必太感动,这不过是本宫应该做的。”百里初睨着秋叶白如遭雷击的昏沉表情,诡美的眼眸挑起近乎妩媚的弧度,手上动作更加轻柔。

秋叶白感受着他冰凉异常的指尖在擦拭自己的唇角时,不时地触上她柔软的唇和肌肤,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昏沉之中难得的清凉。

她无力地挤出一丝虚弱笑,顺带试图伸手把百里初的手从自己嘴上给扯开:“多谢殿下的体贴!”

她怎么觉得他快把自己的唇角擦破了,这厮到底在干嘛?

百里初似乎帮她擦嘴擦上瘾了,似觉得指尖的细腻的触感极好,径自直接扔了帕子,冰凉白皙的指尖直接凑在她的唇上揉搓,口里却还略还有不耐地低声哄着:“乖小白,别动,一会就好了。”

秋叶白被他一把按住了手,挣扎了两下却又无力挣脱,只能被百里初按着,继xù

被对方蹂躏得欲哭无泪。

嘴她觉得自己的要被搓成烤肠了!

这变态,能不能正常一天,不过似乎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就没有正常过。

不知为何,她觉得头似乎越来越晕沉,浑身酥酥麻麻,毫无气力,仿佛浸泡在热水之中,暖洋洋的,舒服又愉悦,宛如小醉微醺一般。

但是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状况不对,难不成这厮又在释fàng

他那一身诡异无耻的魅香了吧?

头晕……

秋叶白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丝异光来,她终归是浸淫江湖多年,立kè

发xiàn

了某些不对劲之处。

酒——是那杯百里初给她灌下的酒!

她中计了!

她有些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百里初的衣袖,懒得和他再做戏,冷冷地看他:“你喂我喝了什么!”

百里初看着秋叶隽秀清美的脸儿微红,粉嫩娇融,似月下蔷薇初绽,娇软无力,分明已是中了药,却偏生一双明眸亮若寒星,竟仿若无虞一般。

他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倒是颇佩服她的定力,难得顺从她的意思,松了蹂躏她嘴唇的手,似笑非笑地拖长了沙哑幽凉的声音:“你说呢。”

秋月白支着额,不让自己倒在桌子上,冷冷地一笑,忽然伸手就一把甩了桌上的那只青花瓷杯落地:“是迷心是不是,你就是今日那从宫里出来的贵人?”

敢用苍和票号的宫中美人,不易容也有能力让见过无数次他容貌身姿的阿礼都认不出来的宫中美人,想也该能想到是他!

百里初看都未曾看那落地的青花瓷杯子,只捡了一块帕子慢条斯理擦自己的手:“迷心,迷人心,醉人眼,只忘尘世烦恼三千,笑语水中影,镜中月,这迷人是好酒,需得用十年女儿红成酿做酒引,配上牡丹、橙花汁,梅上雪,再以糯米酿,冰糖入酒,沉入冰泉一年,便是迷心醉。”

秋叶白怔然:“你……。”

自己也不过得了几页前朝流传下来的残缺手抄稿,随意试制了许多次才成,不想他竟然知dào

迷心的全名,甚至正确的酿制之法!

“前朝恶名满天下的司礼监九千岁却是一等一的酿酒师,幼时本宫便喜在藏书塔里翻些野史杂记,总能读到一些非常有趣的东西,无趣时变学着做了几回试试这风雅之味。”百里初轻笑,随后抬起眼,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倒是小白,你也认得这迷心醉,真是让本宫有些惊讶,本宫记得这迷心醉是这绿竹楼的嬷嬷送到本宫这里,你又是如何得知这迷心醉的呢?

秋叶白立kè

明白了,自己方才已经在迷心醉的作用下,无意失言了,若是平日里她根本不会这么直接责问他,而此刻只觉得自己脑子愈发的沉重,却又睡不过去,听着百里初说话,她只控zhì

不住下意识地开口就想回答:”因为我就是……。“

但她心智向来坚韧,到底还是在最后话冲出口时,悄悄地捏住了自己的掌心,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带来片刻清醒,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再继xù

说下去,只是抚着昏沉的额头,一句话没有说。”你就是什么,嗯?“百里初看着她容色一阵苍白,一阵绯红,心知她在抗拒着药性,不肯妥协,他诡美魅惑的眼底闪过凉薄的笑意,伸手大剌剌地将秋叶白从凳子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刻意放柔了声音问:”小白,你再说说看,你就是什么?“

他声音低柔悦耳,似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轻轻的渺渺的凉意,让人听着极为舒服。

秋叶白原本在他抱着自己的那一刻,还试图挣扎两下,但是一靠近他带着淡淡魅香的宽阔怀里,便瞬间就像炎炎夏日靠进了极为舒适的冷泉之中,舒服得她实在提不起反抗药性的念头,索性便这么靠着,呢喃地说着什么。

百里初没有听清楚,体贴地微微倾身,听得她忽然打了个小小的酒嗝,轻笑起来:”因为我……我就是来求天书的。“

百里初见她答非所问,眸中幽魅暗沉如无垠虚无,却没有继xù

再追究上一个问题,而是继xù

柔着声音问:”嗯,你求天书何事?“

她靠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嗯……求天书……求天书帮我,查问淮南……查问淮南……一案,那掀翻此事的人,针对独杜家不会就只是想在司礼监上咬一块不痛不痒的肉下来,我,我要查出来……梅家定有猫腻……嘿嘿。“

百里初挑了下眉,方才他到的时候,确实听到了她正求着那天书公子帮忙查案,只是看她和天书的关系之亲密,怎么看都不像只是寻常客人关系,不知dào

为何他总觉得与其说是她求天书,倒是不如说她在向天书下达指令。

想起方才天书搁在她肩头的手指和他与小白之间那种弥漫着的奇特亲昵气息,百里初搁在秋叶白细腰之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眼底眸光诡魅叵测。

秋叶白被捏在软处,难受地挣扎起来,百里初醒过神来,松了手,他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眼神有些奇异随后他垂下眸子又拍了拍秋叶白的背,安抚猫儿似地顺着她的背轻抚,讥诮地轻笑:”你倒是个精乖厉害的,郑钧那破落户老太监几句话,一个破命令就能让你给琢磨出这些门道来,若是杜氏那老婆子知dào

自己弄了个烫手山芋进她的地盘,最后烫得她坐卧不安,也不知是个什么情景。“

秋叶白被他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只觉得浑身舒服,眯着眼懒洋洋地跟蜷在他怀里,下巴搁在他的手臂上,如果不是自个是个人,又长了双大长腿,她就差整个人连蜷在他的膝头了。

百里初的衣衫自然都是最顶尖儿的丝绸料子,如流水一般柔滑,他不喜明绣,只觉得虚浮于面,过于浅薄,只喜那种顶尖的织娘用特殊的提花织机把各色丝线一点点地织进料子里的衣衫,初看便似一泓水穿在了身上,但明暗不同的光线下,却能看见不同的图腾异色,奢华到了极处,便是悄无声息。

所以此刻秋叶白只觉得自己窝着的这地儿又凉又滑又软,一窝进去,盛夏暑气顿消,且有暗香幽来,简直是避暑消夏的圣地。

嗯……舒服。

她忍不住又嘀咕一声,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眯着眼揪住他的袖子,根本没有听见他讽刺的话语,倒跟只乖懒猫儿似的,全无平日里那种野生小豹子似的警惕敏捷的和看似平易近人,实jì

上滑不溜手,最是难以亲近的样子,更不要说轻易捕捉和恣意地品尝了。

上一次,他终于抓住小白的代价可不算太轻。

他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他也不曾发觉的柔和光芒来,指尖掠过她的发丝,继xù

问:”天书和你什么关系,你似他的入幕之宾?“

秋叶白这一回倒是干脆地摇头:”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百里初唇角轻勾,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他心情好的时候,抚摸她青丝的动作自然难得愈发的温:”那他为何要帮你这样危险的忙。“

百里初从来不是一个好糊弄之人,并没有因为秋叶白的回答而放弃追问。

秋叶白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迷噔噔地道:”因为他是我的人……啊。“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头皮一疼:”呜……!“

百里初揪住她一头乌发向扯,逼迫她不得不抬起脸来,他则低头极具压迫感地盯着她,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眼角勾起妖妩媚到暴戾的弧度,声音却极温柔:”嗯,小白,来解释一下,什么叫他是你的人。“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张艳诡得惊心动魄的面容,直觉的呼吸不顺,想要挣脱,却以极为不舒服的姿态被他固定在怀里,手脚都被挟制得有些疼痛,她忍不住一下子呜咽似地叫了起来:”天书本来就是我的人,本少爷花了那么多钱,他敢不帮我,唔……放开本少爷,不舒服,痛!“

百里初不为所动地盯着她,似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假,片刻之后方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让她得以舒服的姿态伏在自己怀里,指尖轻柔怜惜地抚着她的后脑勺:”疼么?“

他轻笑了一下,随后仿佛极无奈地轻笑:”啧,小白,本宫的心是很脆弱的,受不起骗,若是被人骗了,心情便会很差,如你这般是本宫心尖儿上的人,定会陪着本宫一起难过的是不是?“

他声音低柔微哑,却有一种令人逼窒的冰凉气息,冻得人心森冷。

秋叶白仿佛什么都没听明白,迷迷糊糊地冷哼了一下:”嗯,心情好。“

随后,她继xù

懒懒地在百里初的衣袖上蹭了蹭,只是埋在他臂弯之上时,唇角弯起了一个讥诮冰凉的弧度。

百里初似乎对她的表现还算满yì

,复又继xù

温声道:”你可见过这绿竹楼的主人?“

秋叶白揪住他冰凉的指尖,迷迷糊糊地把玩:”嗯,自然见过。“

百里初挑眉:”哦,是什么人?“

她仰起脸,露出一个得yì

的笑容:”自然是我,这整座绿竹楼的美人都会是我的,以后必定会吃喝不愁,谁还敢问老子收一个铜板钱!“

百里初看着她那小模样,如非人掠食者的无机质眼瞳一般的眸子盯着她,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也不管看起来意识模糊的秋叶白兵到底能不能听得懂,语带双关地道:”小白,放心,本宫迟早会喂饱你的。“

秋叶白摇摇晃晃地又把脸搁回他的下巴上,喃喃自语:”嗯,嗯……吃酒。“

百里初也没理会她的答非所问,眸盯着她纤细的脖子,目光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许久之后,他慢条斯理地说了四个字:”你是我的。“

这一次,他没有再自称本宫,声音也不高,语气仿佛极尽缱绻,却仿佛令灼热的夏日之夜,仿佛都莫名其妙地寒凉了下来,仿佛瞬间从盛夏入了寒冬。

秋叶白仿若未觉,还是那种迷噔噔的样子,把身子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也不用人问,嘴里念念有词,却全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偶尔夹杂些她对杜家的怨气并着她在淮南一案之上的打得小九九,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嘀咕了出来。

百里初也没有再问,只是这么抱着怀里从狡黠猎豹化作了碎嘴小猫儿的人儿,指尖一挑,抽了秋叶白头上的玉簪,将她满头青丝散下,指尖在秋叶白的青丝间穿行,慢条斯理地帮她——捋毛。

秋叶白仿佛很是眷恋他冰凉的怀抱一般,把脸往他的臂弯里埋得更深了,知识嘴上还是不忘念念有词,仿佛彻dǐ

地迷失了心智。

门外传来敲门声,门内却谁都没应,仿佛全没有听见一般,那敲门声便消失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渐渐地随着灯芯越烧越长,秋叶白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消失,像是疲惫极似地睡了过去,安静地伏在百里初的怀里,满头青丝垂下来遮了她的脸,只露出耳边一点子莹白。

百里初静静地抚着她的青丝,直到外面寂静的长街传来更夫打梆子悠长的声音:”丑时三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门外,再一次响起了敲门声,礼嬷嬷客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四少,咱们要

他方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起身跟抱着猫儿似地将她半捧半抱了起来向一边的软榻上走去,将怀里的人儿小心地搁在那软榻上。

秋叶白却一沾了床榻,便一个翻身,径自踢了鞋子,转脸埋进了柔软的薄丝被里,仿佛爱娇的猫儿寻到了自己的窝,嘟哝了几句,便不再动弹,继xù

只留个背后和后脑勺给百里初,。

百里初看着她的动作,也不恼,沉吟了一会,径自扯了榻上的薄丝被子来给她盖上,顺道仿若自言自语地淡淡道:“你也不必太担忧淮南之事,这事儿你要查便查就是。”

他说完话,忽然想起什么,轻笑了几声:“你若下场,倒是能让这水再浑一点,多出些好戏来,不过是狗咬狗罢了,若敢真咬到了小白这里,本宫打断那些狗儿的腿为你出气就是。”

言毕,他低头在秋叶白的莹白的耳朵上轻咬了一口:“本宫先回宫了,小白,长夜漫漫,可千万要在梦里见着本宫,嗯?”

说完,他径自起身,看了眼秋叶白安静的仿佛睡熟了的身影,足尖一点,飘出了窗外,飞扬华丽的黑色衣袍如黑色的羽翼掠过窗棂,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最深沉的暗夜里。

房间里彻dǐ

地安静了下,而本该睡着的人影忽然睁开了眼眸,冰冷透彻如琉璃的目光,哪里有半分像是喝了迷心醉,连心智都迷糊的人?

秋叶白掀开薄被子,坐了起来,她目光落在床边百里初搁下的帕子,随后取了过来,动作缓慢却异常仔细地擦过自己被咬过的耳垂,随后面无表情地把那那精致的丝帕子捏成一团扔进了床边的小香炉里,帕子瞬间燃起一团火。

她看着那团火,明眸里闪过讥诮掠过冰凉的火光。

我是你的?

不,我不是任何人的。

我只属于我自己。

哪怕那么不幸的一天,我终会属于一个人,那也绝不会是你。

因为,你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人,倒像是非人。

至于做梦,梦见你?

那一定是噩梦,初殿下!

等着那团火彻dǐ

地消散了下去,帕子灰飞烟灭。秋叶白方才起身,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见自己束发的玉簪,也不知百里初时随手扔到哪里去了,或是被他带走了。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散落发丝下,小脸白皙盈润的模样,不免轻叹了一口气,到地女子就是女子,便是举手投足之间再像男儿,却到底不是男儿身,若不是方才她机警只怕就会招来百里初的怀疑了,按着他那性子,只怕当场把她剥光了查验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知dào

若是他发xiàn

自己骗了他,会是何等表情。

她讥诮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嗤一声,随后索性抽了那束床帐的丝带将自己的一头青丝随意地在脑后束起,转身去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礼嬷嬷,也不知dào

她在门口站了多久,只是她双手安静地交叠在身前,依旧是微笑的模样,丝毫不见倦色和不耐,但秋叶白知dào

她至少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教习大姑姑。

“人已经走了,没有折回头,通知小七让其他人不必再继xù

围着了,大伙都回去歇着罢。”秋叶白淡淡地道。

礼嬷嬷看着秋叶白除了眉宇之间带着疲惫倦色,倒也没有受伤的样子,便点点头,转身朝楼下比了个手势。

不一会,已是打烊,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瞬间奇迹似地从各个犄角阴影里钻出来许多手持双剑的端茶倒水的小厮、厨子大叔、扫茅厕的婆子、只是他们身上全褪去了平日在楼里打杂端盘子时候的那种油滑或者卑微模样,脸上清一色的都是冰冷异常的杀气,

小七不知dào

从哪里钻出来,面无表情地朝着他们摆摆手:“散了!”

随后又走到最近的窗外喊了一声:“歇了!”

他喊完之后,便懒懒地背着手摇摇头嘟哝一声:“啧,作孽啊,风流成性的下场,姘头都找上门来不是。”

他老气横秋地说完,正准bèi

转身下楼睡大觉,却不晓得哪里飞来一只酒杯,正落在他脚下,他一个不妨踩在那酒杯上,滚轱辘似地尖叫一声——滚了下去。

秋叶白拍了拍手,淡然地转身把手里的酒杯全部都扔给身边一个提剑的小厮:“以后不要让本少爷再看见楼里有青花瓷杯。”

说罢,转身进了房。

众人:“……。”

礼嬷嬷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看着秋叶白坐在花桌边,她迟疑了片刻,轻声道:“方才在四少房里的人可是那位宫里来的贵客?”

秋叶白点点头,面色并无异样:“是。”

礼嬷嬷颦眉,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担忧,沉声道:“奴婢想起了一个人,只是那贵人素来极为讲究和有些挑剔的怪癖,先前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位贵人可能会来咱们绿竹楼,若真是那个人,四少,咱们只怕是有麻烦了?”

秋叶白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没错,阿礼也认出来了么,方才来的正是咱们的摄国公主殿下。”

礼嬷嬷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竟然真是摄国殿下么,还是您……您认识那位殿下?”

摄国殿下挑剔和怪癖,阖宫皆知,控鹤监鹤卫三千,那位殿下又有极大的洁癖,当街掳走俊美男子的事情虽然有,但总归是殿下独自一人享用,那位殿下怎么会来绿竹楼这种人人皆可光顾之地?

她在宫中多年,对于那位殿下的可怕,总还是多少知晓的,只怕会出现在绿竹楼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秋叶白自嘲道:“若是可以,本少爷倒是宁愿此生从未认识过此人,”

“那位摄国殿下很危险么?”天书的声音忽然在秋叶白和礼嬷嬷身后响起,他进门之时就听见了秋叶白和礼嬷嬷的对话。

她顿了顿,轻叹了一声:“没错,那位殿下生性多疑,今日我虽然勉强应付了过去,但是此事只怕多生变故,他很可能已经怀疑我和绿竹楼的关系,只是我虽急中生智,以退为进地暂时让他消了些疑心,但只怕很快他就会着人来查。”

今日,他既已经知dào

自己是来请天书帮忙探听淮南劫案的消息,那么必定能想到绿竹楼是一个极佳的消息来源地。

按着他的性子必定会彻查绿竹楼的背景,以观绿竹楼是否能为他所用,若是不能用,说不得他就会对绿竹楼出手。

“若是那位殿下查知了我是这绿竹楼的楼主,只怕很快也能查到咱么藏剑阁的背景。”秋叶白明眸闪过寒色,她若是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了秘密。

想都不用想,那变态或者把她和她所有的一切都据为己有,或者就会利用绿竹楼来胁制于她!

虽然她是相信,庙堂虽高广,但江湖更深远,藏剑阁未必是百里初鞭长能及之处,但是她并不想将自己在京城经营多年的阵地拱手相让,更不想被那厮胁迫。

所以她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不过也不必担心,让大家安心做事,只是从今日开始,提高戒备,对于来历不明的陌生客人,要多加注意,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绿竹楼里,有一半看似平常的小厮和杂役其实全部都是藏剑阁焰字部的人,但他们每一个人进绿竹楼都看起和寻常应聘至绿竹楼里的普通佣人没有区别,大部分藏剑阁之人甚至在地保那里还有保契,平日里不动声色地穿行于楼中接待各处贵客,既能不动声色地搜集情报,又能暗中保护藏剑阁的公子们。

若有那客人试图对不愿意的公子们用强,他们便可上前规劝,趁机在客人酒水里悄悄动手脚,又或者直接在那些恶客身上悄悄下暗手,或让对方昏一会,或者出点别的意wài

,避免让公子们直接与客人起冲突。

不但化解了了公子们的安危,顺带让公子们几乎善解人意,从不扫客人兴的好名声越传越开。

反倒是绿竹楼的公子们真zhèng

知dào

秋叶白身份和绿竹楼背景的人少之又少。

即使是琴棋书画四大公子里,真zhèng

知dào

的不过是一个天书和天棋。

天书是秋叶白有心让他成为自己的心腹,而天棋……基本上算是她的一个意wài

,让他知dào

了一些连天书也不知dào

的秘密。

不过她自然有手段让天棋闭上嘴,至于他是不是因此更憎恶她,她倒是丝毫不介意。

她做事一向是只注重结局。

秋叶白正在脑海里把绿竹楼容易漏破绽的细节之处细细地琢磨一遍,天书飞眉微挑,向来舒广秀逸的眉目之间亦多了一丝凝滞:“可要我让各院公子们也留心一下最近进出的客人,毕竟我们才是最直接与客人们接触的。”

秋叶白想了想,还是道:“可以让他们留意行止可疑之人,但是不要直接说是留意有宫中特征之人,但是咱们藏剑阁的人却可以说得详细些。”

天书微微一怔:“为何?”

小厮们毕竟是小厮,哪里有各院子里直接和客人们接触看得清楚明白。

秋叶白指尖敲了敲桌面,莞尔一笑:“若你是探子,目光是首先锁定在那些俊美多才的绿竹公子们身上,还是锁定在厨房打酱油的红白案小厮身上?”

天书若有所思:“没错,我若是探子,必定会先从公子们身上着手。”

亦正是因为谁都明白,各院的公子们最有可能从客人们口中探知各种情报,反儿会忽略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认为一边进出伺候的小厮们是无足轻重之人,不曾想那些小厮们才是真zhèng

身怀绝佳无意的刺探客。

“若要一个人不会因为撒谎而露出破绽,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那个人根本不知dào

自己处在谎言之中。”秋叶白淡淡地笑道。

天书一愣,看着面前淡定地运筹幄,眉目秀逸从容的秋叶白,心中那些因为触碰到她纤细肩头而产生怪异的感觉略消散了一些。

叶白,当是个姿容无双,智计绝佳的少年郎。

“不过,今日之事倒也未必都是坏事。”秋叶白不知想起了什么,微笑道。

“嗯?”天书有些讶异。

她轻笑着点了点桌子,眼底闪过幽光:“淮南一案,咱们可以放手查,说不得能从中捞些大好处也未可知,今日这位殿下透露了一个很重yào

的信息。”

她顿了顿,眯起眸子微笑:“此事正如我早前和宝宝所怀疑的,涉及到朝内斗争,看样子确实有人要找太后老佛爷的麻烦,咱们原本是夹在中间,日子艰难,但是很明显摄国殿下如今既然愿意站在咱们这边,他就算不会直接出手,但咱们终归日子会好过些。”

天书看着秋叶白唇角的笑意,眼中闪过所有所思的神色,他虽然不知dào

那位摄国殿下和叶白在屋里这么久做了什么,但是叶白也许自己都没有发xiàn

,他虽然似憎恶那位殿下,却又似乎对那位殿下存zài

一种古怪的信任。【屋∷檐∴下文學網っ温馨提示】:作者更改书名比较频繁,强烈建议您在本站搜索作者名,查询您想看的书![如果更名本书的最新更新地址可能也会改变]

第异六十四章 梅家异事 上

最η新し章%节请搜索√【屋檐i下文學網】]天书看了看一边的礼嬷嬷,忽然道:“折腾了大半宿,我看四少也饿了,能否请嬷嬷去吩咐下面人做点夜宵送上来?”

礼嬷嬷一看便知这是天书公子有事要与主子商议,便含笑道:“四少最喜的椰浆昨日厨房老陈刚制成,一会就制一道椰露圆子,天书公子喜咸,恰巧今日有一道脆渍薄鱼羹,调得稀些,好消化又饱腹,可好?”

秋叶白笑着道:“阿礼最是体贴,就按你说的摆上来罢。”

等着礼嬷嬷福了福退了出去,天书轻叹:“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真真当得起一个礼字。”

进退得当,不骄不躁,手腕灵活,行事间妥帖恰当,既不自作聪明得让主子忌惮,又体贴到主子需yào

的细微之处。

秋叶白轻笑:“那是自然,没有一点真本事,阿礼怎么能让其他几个嬷嬷服气,那几位可都是同样心思玲珑的。”

天书瞥了她一眼,摇头嗤道:“也就是你才会更给青楼里的管事嬷嬷取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名儿。”

“这不也是咱们绿竹楼的特色么,咱们就是当了小倌照样立牌坊,何况那些客人们不都极喜欢这调调?”她唇角勾起嘲弄的笑来。

天书轻叹,没错,来光顾的这些所谓权贵们,确实喜欢的就是他们这所谓的风雅高贵,殊不知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打来光顾客人们的脸,光顾秦楼楚馆还讲究什么圣人礼法?

正所谓世人笑我多癫狂,我笑世人看不穿。

她取了一只紫砂小杯为天书斟了杯水递过去:“你打发了阿礼出,只怕不是为了和我说阿礼有多么贴心罢?”

天书接过紫砂小杯,看着她忽然道:“叶白,你认识那位摄国公主殿下是不是?”

秋叶白一愣,随后点点头:“没错,我认识那位殿下。”

她并没有想过在这一点上瞒着天书。

天书挑眉:“你和那位殿下很熟?”

她沉吟了一会,方才有些无奈地轻嗤:“嗯,被迫很熟。”

“被迫……那位公主殿下的名声不好,难道你已经被她……。”天书索然有些悚然地微睁大了眸子。

秋叶白:“你……想太多了,天书,我没有**。”

看来百里初的坏的名声果然已经深入人心了。

天书闻言,有些怀疑地上上下下看了秋叶白好一会,在看着对方神色除了越来越无奈却并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担心你会……。”

他没有说完担心什么,但是秋叶白心中却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会和他一样。

分明金玉质,却落泥沼中。

不管天书看起来如何豁达和安然,但这一点永远都是他心中永不可磨灭的痛。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拍了拍他的手温声安抚道:“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天书看着迟疑了片刻:“那位殿下听闻虽然心如蛇蝎,但是风华绝代,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她罢?”

秋叶白闻言,失笑:“你在想什么呢!”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关于初殿下,只是刚好我有他需yào

的东西,现在看来,我们也有需yào

他的东西罢了。”

天书怔了怔:“你有摄国殿下需yào

的东西?”

秋叶白轻弯起唇角,露出个凉薄的笑来:“这个世间最牢固的有时未必是什么情分,而是价值和利益。”

对于权力者而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你有不可替代价值的时候,便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放弃。

百里初身上的寒毒未除干净,自有用到她的地方,至于他莫名其妙地试图将她据为己有,她虽然不明所以,且只当他的占有欲作祟,而她自然会索取自己应当得到的报酬,总之他和她之间倒是可以暂时算是盟友。

天书闻言,微微垂下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价值和利益么……。”

那么,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对四少而言,还是有价值和利益的?

他的目光无意掠过秋叶白的指尖,随后神色一凝,拉起她的手翻了过来,只见她白皙的虎口上一点深红的出血点异样刺目,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出血点之外已经是一片淤青,可见这针口不浅,虎口之所以成为医者常用唤醒昏迷之人落针之处,就是因为虎口扎针,虽无大碍,却疼痛异常,刺痛感能将人从昏迷里生生唤醒。

秋叶白没有想到天书的动作那么快,被他抓住手腕的时候想要挣开却已经来不及,只好淡淡地道:“没事,只是方才不小心扎到了一根针罢了。”

其实那是方才百里初骗她喝下迷心之后,她为了抵抗自己身上的药力,便悄悄地摸了一根防身用的银针扎入虎口,以维持清醒,疼是有点疼,但是却好地保持了清醒,当然,也是因为她喝下的迷心醉本就不多。

但如若不是这般,她也并无信心能抗的住迷心醉,和百里初周旋岂是易事。

天书见她不愿意多说,淡淡地看了她片刻,随后起身去药柜里取了伤药过来替她仔细地上了药:“以后小心点。”

他看她不以为意的模样,声音有些淡冷:“佳人虽难得,只是皇族中人越是绮颜玉貌,越是危险,四少,你是聪明人。”

秋叶白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对天书最后一句话还是赞同的,何况他终归是为了他着想,便温软了声音道:“是,我会谨慎的。”

——老子是莉儿呼唤顾念君cp再不把千岁爷录音搞出来给人家,就上汇源肾宝和肥皂套餐的分界——

天极帝国虽然民风开放,但是依旧等级森严,官宅自是不屑与商户混居,上京玄武大街以东便是大多数京城富户们的居处,虽然不若朱雀大街一带的高门贵邸的朱门大户,浑厚贵气,但也是大院深宅,精致华丽。

而比起朱雀大街附近秩序井然,玄武大街毕竟是各色人等混杂而居,不少人正是因为东面居住的富户们财大气粗,便在玄武大街西面附近做起了各色小买卖,乞儿们也因此地的富户多有布施而时常盘桓。

所以这一带虽然极为热闹,但是也颇为混乱,每家富户后门一早便有些乞儿等在门外,只等着里头的恩主们把昨日的饭菜馊水抬出来,有时候争抢地盘争抢得厉害,还会打起来。

巡街衙役和五成兵马司的人睁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要惹事惹得太过,他们倒是乐于能多收点保护费之类的外快。

但是唯有一家,只要有乞儿未经允许试图靠近那家富户的后门,定会有衙役过来赏上一顿鞭子,久而久之,那家富户门口倒是清清净净,颇有些似朱雀大街的那些贵门官邸。

但偶尔有初到此地,不懂‘行情’的乞丐会试图靠近那看起来门楣华丽的后门。

“滚,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少给本大爷惹麻烦,仔细你的皮!”黑衣衙役提着鞭子恶狠狠地抽在一个小乞丐身上。

那小乞丐被劈头盖脸地抽了好几下,满头是血,赶紧抱住自己怀里的破碗连滚带爬地往西面的集市里跑去。

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其他乞丐们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指指点点,若不是那黑衣衙役还杀气腾腾地站在那里,只怕他们还要上去踩那倒霉的小乞丐几脚。

扭曲了心态的弱者,时常以欺凌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为乐,在别人的悲惨里释fàng

自己的怨恨。

瘦骨支伶的小乞丐咬着唇,抱着自己手里碎成了两半的破碗坐在墙角,眼里都是泪。

都说京城里能就算能乞讨到粥饭,但今晚要拿什么东西装粥给病床上的妹妹呢?

“噔。”一只缺了口的粗瓷碗落在了小乞儿的面前,里面还有半个吃剩下的馒头。

这些东西在惯享用了富户们馊水里大鱼大肉的乞丐们而言,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将就者吃罢,若是下一次再这般莽撞,不是识时务,便要饿死街头了。”有凉薄淡然的声音在小乞儿头上响起,他抬起头,正正对上一张隽秀非常的面孔,那人清亮漂亮的眸子里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见施舍者的高贵,更不见鄙夷。

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面颊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有一种澄澈的透明。

小乞丐看得呆滞,他没有看见过这么好kàn

的公子,一时间竟忘了道谢。

那年轻的绿衣公子也不因他的失神而恼火,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向方才他被赶开的那家富户的后门走去。

小乞儿想喊住他,告sù

他那里不能去,会被打,但是他看见了那年轻人身后不但有一个小厮,而且他身上的衣饰虽然简单,衣料子却在太阳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来,他便闭了嘴,只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年轻人的背影发呆。

秋叶白自是不知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发呆,她刚走到了门口,那粗壮的黑衣衙役立kè

走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黑衣衙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拿不准她是个什么来头,还算客气地道:“这位公子,你来此地可是有事?”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一笑:“是,我有事拜访梅家大少爷。”

没错,今儿是她领着小七直入黄龙,来会一会这天下第一皇商,只是他们到了前门,一说没有公帖,亦无先递拜帖,门房就看似客气,但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往后门赶来了,只道是没有拜帖需得到后门去另行安排。

“可有名帖?”那黑衣衙役又问。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幽光,她摇摇头:“不曾递过拜帖,但确有要事。”

那黑衣衙役神色顿时变得傲慢起来,大气地一摆手:“来拜访梅家的哪个没有大事!”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签,从里头抽出一张递给秋叶白:“喏,先按照规矩把这个填了,我替你送进去。”

秋叶白看了小七一眼,小七扯扯嘴角上去接那纸签,心中暗道这梅家比宰相家规矩还多。

谁知小七还没有碰到纸签,那衙役又立kè

往回一抽,傲慢地道:“怎么那么不懂事儿,这纸签是你能随便拿的么。”

说着他朝着秋叶白伸出三个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姿势。

秋叶白差点气笑了,讥诮地勾起唇角:“这京兆衙门什么时候沦落到给商户人家当收钱看门狗了?”

亏这些人能想出这样的敛财点子,梅家这皇商倒是当得牛气哄哄。

黑衣衙役闻言,顿时一怔,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因为梅家是第一皇商,平日里为了各种目的来拜访梅家的人不知凡几,没有名帖被赶到后门登记拜访的都是些没有什么背景门路的,有些甚至是来打秋风的。

黑衣衙役在这梅家看后门,自寻了一个肥差,专门收银子登记来访者,那些来访的人为了能寻一个进门的机会都对这些黑衣衙役们颇为讨好,就是些外地来的小官儿有时候都得上这里来孝敬他们才能寻门路进梅家的后门。

他惯了收受好处和别人讨好的样子,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冷眼相待,更不要说出言讥讽。

如今秋叶白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这般不客气地戳破脸皮,那黑衣衙役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臭小子,你说什么!”

秋叶白挑眉看着他,温然一笑:“我说京兆府衙的人成了看门狗,如果你要我说得再简单点就是——你是条看门狗,可听清楚了?”

黑衣衙役勃然大怒,挥着鞭子就要朝秋叶白脸上抽取:“岂有此理,竟敢侮辱上官衙门,臭小子找死!”

但是他鞭子刚刚扬起,小七就已经猛地跳起来两个巴掌左右开弓刮了过去:“啪!”

那黑衣衙役瞬间被小七打得踉跄倒退,站不住跪在地上,一张嘴就吐出两颗牙,晕头转向,他怎么也没有想明白眼前那又小又瘦,看似发育不良的小厮手上的力道怎么会那么大!

周围顿时一片静默,西面集市里的人也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梅家的后门。

西市这一带不是贵人们能来的地儿,这京兆衙门的黑衣衙役就是地头蛇,居然……有人敢在这里打他们?

而小七这一动手顿时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片刻的安静之后,忽然哗啦一声,不知dào

从集市哪里的旮旯里一下子涌出来七八个衙役,各自手持光明刀和绳子将秋叶白和小七团团围住,又两个人跑过去将那倒在地上的黑衣衙役扶了起来。

“头儿,你没事儿吧?”

原来那粗壮的黑衣衙正是个捕头儿,他又是晕又是羞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北打豁了牙嘴,他怎么能忍受得了,顿时恶狠狠地嘶吼:“打……给我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那些衙役们立kè

应声就要朝秋叶白冲上去,却不想小七冷笑,猛地朝那些黑衣衙役们冲了过去,那些衙役们正要齐齐将小七拿下,却不想他泥鳅似地滑溜一下子就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跳起来朝着那捕头儿左右开弓:“啪啪啪啪——!”

他又是一顿巴掌,直接把那捕头儿给扇倒在地,嘴里又吐出七八颗牙来。

衙役们目瞪口呆。

小七轻蔑地朝着地上的那吐血加吐牙的捕头吐了口口水:“啊呸,什么狗仗人势的玩意儿,也敢对我家大人出言不逊!”

小七一声‘大人’顿时让原本打算冲上来的衙役们齐齐煞住了脚步。

朝中无职,自不能称大人。

而敢在梅家门口这般嚣张打人的,如果不是外地来的官员就是京城里有些品级的大人。

其中一个长了副精乖脸的衙役迟疑地看着秋叶白问:“敢问这位……呃……大人是在何处高就?”

秋叶白掏出了自己的腰牌在衙役们面前一亮,淡漠地道:“司礼监看风部四品千总,秋叶白。”

那些衙役们顿时脸绿了绿,司礼监虽然没有了早年的能耐,监察百官也是个虚名了,但是诏狱却还掌控在那些番子们的手里,京兆府和五成兵马司都要给上三分面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四品千总也比他们这些无品无级的不知dào

高了多少品级去。

他们立kè

面面相觑,虽然说梅家与许多当朝一品大员们都相交甚深,但谁人不知dào

这司礼监掌控在太后老佛爷手里?

于是还是那精乖脸的衙役一边使眼色让同僚赶紧把那自己那傻坐在地上的上司先带走,一边上前恭敬地道:“不知是大人驾临,属下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宽恕则个,小人这就立kè

领大人去前门。”

秋叶白倒也懒得为难他们,反正该教训xùn

的她已经教训xùn

了,便淡漠地道:“不必,本千座就从后门走,就当看个稀奇。”

那精乖脸的衙役僵了僵,干笑:“是,大人稍候。”

随后,他立kè

去敲梅家后门,那门房里出来个老嬷嬷,面无表情地听着那衙役说完话,抬起老眼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回,点点头:“稍候,老身去回禀管家。”

说罢,又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那衙役差点被夹住鼻子,有点着恼,随后转过头来朝秋叶白干笑几声:“大人稍等,这梅家院子有些大。”

秋叶白讥诮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过了一刻钟,却也不见有人来开门,那衙役只觉得背后被秋叶白看得冷汗直冒,心中暗自叫苦,这千总大人看着年轻俊秀,怎的一双眼睛跟刀子似地。

不过他心中也生出猜疑来,这秋千总是否在朝里不得待见,否则梅家就算是第一皇商也不敢如此怠慢若此。

秋叶白看了看日头,忽然冷冷扬声道:“看来这梅家的架子倒是挺大,本千座奉太后懿旨查案,梅家也敢拒之门外,抗旨不遵,罢了,咱们走。”

说罢,她转身就走,但下一刻,后门梭然打开,这一回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二等管家模样的人,他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秋大人,且慢。”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自领着小七一路向前走。

那管家急了,立kè

几步出来,降低了声音,急急道:“秋大人,秋大人,方才那门房的老婆子年纪大了,走路和说话都有些糊涂,所以小人才耽搁了过来的时间,大少爷已经在恭候您的大驾,您且宽恕则个!”

秋叶白方才停住了脚步,看着那管家:“本千座方才可是听到梅大少爷不在府上,怎么回得这般快?莫不是方才在欺骗本官?”

那管家看着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心知秋叶白在故yì

为难自己,报方才他们晾着她的难堪。

他值得冲到面前的年轻人,陪笑:“大人,正是小人让人去通知了大少爷有贵客到,所以方才大少爷已经赶了回来,如今正在等候贵客大驾呢。”

秋叶白看着那管家,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襟,轻笑:“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贱骨头,非得把脸拿给人踩。”

说罢,她忽然一拂袖,转身大摇大摆地款步进了秋府后门。

秋叶白说话声音不低,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顿时忍不住发出阵阵笑声来。

那二管家原还以为要劝秋叶白好一会,却不想她忽然转身说进门就进门,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呆滞又尴尬地站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

他何曾这么没脸过?

但是,大管家说了,不能让这姓秋的在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违抗太后懿旨的名声套在头上,否则,他岂会让一个小小千总在这里任人侮辱?

那些衙役们不知dào

,但是他们却是知dào

的,这看风部是个什么东西,这姓秋的也不过是空架子,银样蜡枪头!【屋∷檐∴下文學網っ温馨提示】:作者更改书名比较频繁,强烈建议您在本站搜索作者名,查询您想看的书![如果更名本书的最新更新地址可能也会改变]

第六十六 章 梅家

二管家冷冷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捏了捏拳头,转身立kè

跟着她进了门。

后门‘砰’一声关上,门口的精乖衙役差点被砸到了鼻子,他吓了一跳,恼怒又无奈地摸摸鼻子转过身瞪着周围围观的骂骂咧咧地道:“看什么看,下流胚子们,贵人的热闹也是你们看的么,滚,滚!”

一干围观的民众看着凶神恶煞的衙役们,顿时皆做了鸟兽散。

惟那小乞丐抱着碗,手里拿着个馒头,直勾勾地看着那黑漆铜兽欢大门不知在想什么。

“哼,一个当官的就给了个破馒头,也值得你宝贝成这样!”

“外地来的蠢货能有个馒头吃也就不错了!”

“哈哈哈……。”

乞丐们经过那小乞丐身边时候都轻蔑地嘲笑起来,只是终归忌惮着那给了小乞丐馒头和粗瓷碗的是到底是个当官的,没有敢上去踢翻小乞丐手里的碗和馒头。

小乞丐低着头不说话,等着乞丐们全部都散开了,他才慢慢地松开那个拽在手里的粗面馒头,馒头的中间有一个洞,里面镶嵌着一块足足有三两重的碎银子,馒头原来是倒扣在碗里的,若是不拿起馒头,或者不注意掰开的话,根本不会发xiàn

里面还有银子。

这银子足够他给妹妹抓上药,还能吃上一个月咸菜白米粥了。

小乞丐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对面那大门,想起走进去的那个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安静而淡然,仿佛他和他斗不过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人。

但是他知dào

他们是不一样的,那个年轻人是个官儿,能让梅府那样的人家都要派人出门恭迎的大官!

那些官老爷们难道不应该是远远地坐在轿子里,遥远得就像庙堂里供奉的菩萨一样吗?

菩萨是不会杀人的,但是他却见过和自己一起乞讨的阿牛为了给他和妹妹多讨两件冬天的棉衣,冒险去了朱雀大街的市集乞讨,却不小心撞了下大官的轿夫,然后就被朱雀大街巡街的衙役拖下去生生地打死了。

阿牛才十二岁,和那大官儿轿子里一起坐着的官少爷差不多大,大官儿冷冷地看着阿牛被拖下去,就像看着一只蚂蚁。

可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官儿不但长得好kàn

,施舍他银两的时候,甚至考虑到了免去其他乞丐抢走银两的方式。

原来,官儿和官儿不一样的么?

小乞丐低头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却发xiàn

自己眼角没有想象中感动的眼泪。

真是奇怪……

他抱着馒头开始慢慢地啃,眼珠子却盯着梅家的那大门,一直发呆,脑子里都是那双安静而淡然的眼眸。

——老娘是翠花会街头甩酸菜舞好挣钱养阿礼的分界线——

“大人,这边请。”二管家在前边领路,恭谨含笑的模样,仿佛方才他没有将秋叶白晾在门外一刻钟,秋叶白也没有当众给他难堪一般。

秋叶白却不那么给他脸,只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这梅府外边看着与其他富户没有太多区别,但一进府内,却别有洞天,虽然建筑不若秋府红墙碧瓦那般大气洒脱,但别有一番江南风情。

小桥流水,假山池塘,亭台楼阁,碧瓦飞檐,回廊幽复入花间,一条清澈的人工小渠从花间深处蜿蜒流出,水中青荇成行,水中有青尾小鱼儿游曳嬉戏。

有一只小小乌篷船停在了小渠边。

“大人,请上船。”

若非秋叶白肯定自己在上京,看着这般景致,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身处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的江南

看着秋叶白怔然的神情,二管家心底轻蔑地冷哼一声,北蛮子就是这样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秋叶白、小七、二管家前后脚上了那乌篷小船,摇橹的青衣婢女也是做了江南摇橹渔家女的打扮,摇着小船顺着蜿蜒小渠向前而去,一路上遍植了花树,不时有落英纷纷而下,不远处岸上一块长着青苔的顽石上刻落英妙谛,笔锋沉静大气,很有些古朴意境。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景致,心中轻叹,不管这梅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只是这匠心独具,真已是独一份,江南水乡,果然人杰地灵。

二管家看着秋叶白脸上原本凌厉冷淡的神色也略缓和了下来,心中自是得yì

:“府中一切景致和房屋都是我家大少爷十六岁时亲自督造的,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驾临时,也很喜欢这落英妙谛,原本这‘谛’字是乃是大地,还是太后老佛爷奉口改做了真谛的谛,境界自是更上一层楼。”

秋叶白闻言,心中轻嗤,看来这梅家倒是真得太后老佛爷的恩眷,让这二管家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她,太后老佛爷必定会是站在他们梅家这边,让她识趣些。

不过,她亦必须承认,如果这园子是梅家大公子亲自设计督造,那这梅家大公子确实是难得的才华横溢之人。

“既然大公子是这般多才,本千座倒是有一点不解,大公子为何不参加科考入仕,便是入了工部,说不得以后也是个尚书之才。”秋叶白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欣赏着小渠边的风景。

没有当奴才的不喜欢自家主子被称赞,二管家自傲而亦有些不无遗憾地道:“我家大公子需得担当起家族重担,身为长子不得不如此,但去年秋闱三公子已经中二甲进士,如今正等候分配官职。”

秋叶白得到了自己想要知dào

的消息,随后微微地点头:“嗯,贵府人杰地灵。”

天极帝国虽然还是有些重农轻商,商户更是比不得官家,但是商家子弟有才华者也已经能够如士,只是严格规定他们入士之后,不得再经商,更不得在自家生意所在地任职,一旦发xiàn

以权谋私,轻则脱了乌纱帽,重则牵连家族流放三千里。

即使如此严苛的条件,但仍旧有许多商家子弟参加科考,以求另前程。

看这位大公子这些年将梅家产业扩大了数倍,想来也绝非池中之物,再加上自家庶出的三弟入了仕,虽说不能在京城,甚至不能在江南梅家发迹之地任职,但终归还是压了他一头,他岂会甘心?

如今梅家在他掌控这十二年中和杜家关系越来越紧密,想必就是他不甘心的结果。

这位梅家大公子,除了才华横溢之外,只怕也是野心勃勃。

就是不知dào

他的野心是否只局限在商场之上,亦或是有更深的谋算了。

秋叶白看着飘落的落英,眸里闪过一丝讥诮。

那二管家见秋叶白神色淡淡,也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便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于是也不敢再多话。

一时间便只能听见船娘摇橹的水声,还有夏日风吹过,带起树枝摇曳的沙沙声音,空气里弥散湿润水气和泥土落花的芬芳。

秋叶白负手而立,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江南水乡美景,忽听远远似有空灵缥缈的歌声传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那女子声音轻轻渺渺,软软侬侬,带着浓浓的苏南味,让秋叶白瞬间神思有些恍惚,仿似回到了曾经年少时代陪着师父在江南住的那一段日子。

彼年,她不过十三的年纪,在那水乡住着,她瞒着师傅换了寄住人家小女儿的衣衫,挽了双髻混进那采菱角的少女们中间,坐了那小摇船一路摇进了那莲花深处,一路和其他女孩子们边采菱角和莲花,边嬉闹,后几个小女孩子一起又偷喝了船家酿的莲酒,只恨不能永远醉在了这漫天的莲花香气之间。

迷迷沉沉之间,耳边萦绕的便是这江南女孩儿们用吴侬软语清唱的采莲曲。

她正神思恍惚间,那歌声却仿佛近了∶“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伴随着的歌声同来,竟还有当年一方柔软的丝巾。

那宛如轻雾一般的丝巾从前面一处精致的横跨小渠的石桥上飘落下来,掠过了秋叶白的右侧,飘飘荡荡地往水里落去。

秋叶白下意识地伸出手中折扇轻巧地一勾,将那丝巾一下子勾入了自己手中。

丝巾入手细腻柔滑,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喂!”忽然桥上传来女子软糯的声音:“侬轵萨宁,侬勒做萨!”

一口的软农吴地语,软糯却又不失娇俏,明明是不客气的质问,却让人一听便想到了江南三月春风吹过,杏花浓。

若是上京人,自是听不懂那江南当地的软语,但秋叶白自是听得明白的,她抬起头看向那站在石桥上的少女,微微一笑:“我是客人,方才在做的事儿是帮姑娘拾了差点落水的丝帕。”

这一看之下,她忍不住怔了怔。

那桥上的少女手里提着花篮,斜斜靠着桥,忽然半倾了身子出来,一身藕粉色对襟褙子,一双极大的秋水明眸含着微嗔,琼鼻樱唇,白皙细致的瓜子脸在满树桃粉的映照之下竟显出一种带着透明的粉嫩来。

真真是眼儿媚,脸儿娇,桃李灼灼,难夺其丽色浓稠,竟无一处不精致,仿佛是那满树芳花化作了人形一般。

百里初已是殊颜在前,占尽了人间绝色,但秋叶白这样看惯了了美人的,都不能不赞一声这少女绝对堪称一声人间妙色。

秋善宁在这少女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至于小七,早已经看呆了。

“看什么,登徒子!”少女似不甚喜欢别人用赞赏的目光这么看自己,冷冷地瞪了秋叶白和小七一眼,不再说那苏地话。

二管家脸色变了变:“大小姐,您不是……您不是去天一道观上香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明明昨日出门上香的大小姐,心中顿时有些叫苦。

秋叶白听着二管家这么一叫,便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梅家名扬京城的京城第一美人——梅大小姐,梅相子。

听说这位京城第一美人,诗书俱佳,虽然出身商户女,却足足压了众多京城贵门的闺秀们一头,让名门闺秀门心中很是不忿,但奈何梅相子实在太过美貌出挑,声名远扬。

好在这梅相子并不是总待在京城,更多时候她呆在梅家在江南的本家大宅里,所以才没有受到京城闺秀们的排挤。

如今她倒是觉得,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在这梅家大小姐身上确实名不虚传。

便是骂人,声音都软糯娇柔,却没有一丝造作之感。

“二管家,你还不把大小姐的丝帕从这个登徒子的手上拿回来,仔细大少爷打断你的腿。”一个大丫头忽然从那少女身后探出头来,对着那二管家冷声叱道。

二管家一僵,想起自家大少爷对大小姐的疼爱,怎么容许外男拿了大小姐的丝帕,他立kè

转身,正想向秋叶白讨回那丝帕,却不想秋叶白忽然袖子向一优雅对一拂,那轻纱便仿佛又乘了一片清风柔云一般,飘向了桥上。

那大丫头一愣,随后立kè

伸手去捞那丝帕,谁知dào

那丝帕却仿佛有生命里一般,竟然荡过了丫头的手了,随后竟正正地落在了梅相子的花篮里。

这一手,立kè

桥上的人皆是一愣。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一笑:“好风送香上青云,大小姐,拿好了,若是香引帕再被风吹走,便只能着人下水去捞了,苏合香引染了水气,制出的香便不纯。”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梅相子正在寻花瓣制苏合香,苏合香是需yào

丝帕子裹了香捻子熏了七天七夜,做香引帕,然后再用香引帕子包住花瓣封进翁里才能制成,方才那丝帕便是香引帕了。

对于让她想起年少美好时光的这个少女,她倒是愿意温声以待的。

只是秋叶白并不知dào

自己方才拂袖之际,无意扬起的劲风掠过低矮的树梢,引得树枝颤动,一阵捧花团便也随之散落开来。

桥上人的眼中,那年轻人眼中惊艳过后,丝毫不见那些惯见的贪婪和迷恋,顶多不过是一种淡淡的欣赏。

他静静负手站在乌篷船上,碧衣翩然,长身玉立,宛若修竹,纷纷扬扬的花瓣在了那船上年轻人满头、满肩,让他隽秀无双的清冷眉目间染了淡淡温柔,恰如水墨画中人。

所谓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便也不过如此了。

梅相子有些怔然。

秋叶白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失态,只因为二管家已经急急忙忙地催促着那船娘开船,那副仿佛怕秋叶白勾引自家大小姐的防备模样,看得秋叶白好笑。

“快点罢,不要让大少爷久等了。”

眼看着乌篷船过了桥下,向远处缓缓开去,梅相子眼底闪过一丝冰凉森然之色。

“快点,快……。”二管家正在催促,忽然听得“噗通”一声巨响。

桥上忽然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秋叶白一楞,随后转过身去,只看见水花飞溅而起,桥上早已不见那绮丽如杏花的少女身影。

那歪在桥上的大丫头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大小姐……不……会水啊!”

秋叶白闻言,未及多想,下意识地瞬间便跃进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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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梅家异事 下

六月的渠水并不太冰凉,但是毫无准bèi

的地入水,还是让秋叶白在入水瞬间浑身打了个寒颤,她立kè

强行催动了些丹田内力,看向水中寻找那一抹倩影。

这渠水虽然清澈,但是却因水底生了青苔水草,影响了视线,而且秋叶白在寻索的过程之中发xiàn

,这渠水竟然异样的深,她竟看不清水底情形。

但是好在梅相子入水时间短,她憋住一口气,游了一会便已经隐约地看见了一抹藕粉色的倩影。

秋叶白立kè

游了过去,这才发xiàn

梅相子似已经昏了过去,水中细腻粉嫩的肌肤变得苍白,手里却还拽着花篮,花瓣从花篮中飘散出来,顺着水的气泡浮力上飘,将梅相子几乎包裹其间,少女的裙摆在水中飘飘荡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朵盛开后散逸在水中的花,有一种冰冷静谧之美,

秋叶白一愣,立kè

游过去伸手从后面绕过梅相子的脖子扣住她的胸口向上游去。

“哗啦”一声水波分开,秋叶白一抹脸就发xiàn

水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下来救人的船娘家丁,岸上也已经围了不少家丁仆婢,一片喧哗之声。

还是梅相子的大丫头反应最快,一见那水波散开,冒出水面有一片衣袍藕粉色,她立kè

惊喜地尖叫跳脚:“大小姐,大小姐在那里,快,快!”

岸上水下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都纷纷跳进水里,二管家也跳进了水里向秋叶白和梅相子所在地游去,立kè

大叫:“快,快把大小姐救上岸啊!”

秋叶白见状,不由微微颦眉,人多手杂,这梅相子一身衣裳都湿了,夏日里衣裳轻薄,必定是曲线毕露,怎么好让这么多人看见。

她也不理那些向她游过来的人,径自揽住梅相子的向最近的乌篷船游去,那二管家一看秋叶白揽了人游离他们,顿时急了,大喊:“喂,你干什么……。”

那呢字到了嘴边,他就给咽了回去,只因秋叶白这时候游到了乌篷船边,她一手抓住船檐,姿态潇洒如游龙出水一般,纵身一跃便抱着梅相子瞬间离水上船。

秋叶白一上船,立kè

半蹲着身子在一边,扶起梅相子靠在自己腿上,指尖搁在梅相子的鼻尖下,见她呼吸断断续续,颇为微弱,微微颦眉,立kè

手腕含力拍了她的背数下。

梅相子背后受到撞击,立时吐出几口水来:“咳咳咳……。”

看着梅相子吐出水来,呼吸似乎也平顺了不少,便看着一边傻站着的船娘道:“去拿那蓑衣给你家小姐盖上。”

秋叶白将梅相子小心地搁在了船上,对着一边的船娘从容吩咐。

小船娘看着有人突然跳上传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此刻目光触及秋叶白带着水滴的隽秀容颜,又见面前年轻人朝着自己说话,顿时脸儿微红,随后目光落在那年轻人怀里,陡然见到自家大小姐窈窕身线毕露,她方才一惊,后知后觉地一边胡乱点头,一边去取了蓑衣给梅相子盖上。

“多谢……谢公子!”

说话间,二管家也已经一身湿淋淋狼狈地爬了上来,看着躺在船边盖着蓑衣的自家大小姐动也不动,立kè

着急地冲过去,指尖颤抖地朝梅相子鼻下一探,瞬间松了一口大气,喃喃自语:“阿弥陀佛,还好大小姐没事!”

他这才想起一边站着的秋叶白,方才转头过去看着一身同样湿淋淋却不显狼狈的秋叶白,眼神有些复杂晦暗,但随后还是立kè

堆起笑来,一副感激模样:“多谢千总大人救了我家大小姐,小人必定回禀大少爷!”

秋叶白一边拧着自己湿透的衣摆,一边不甚在意地淡淡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那管家一边指挥人赶紧让船靠岸,一边干笑:“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秋叶白轻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做声。

她可没指望因为自己救了梅相子,梅家这边就能对她手下留情,何况她救梅相子,确实也是习惯性的怜香惜玉罢了,本就不存着任何目的。

等到了岸边,早早就有软轿候着,只等着他们的船一靠边,立kè

有仆妇婢女们一拥而上将梅相子抬上了软轿子一路匆匆离开。

众人都围绕着梅相子,场面有些混乱,梅相子一走,众人也顿时做鸟兽散,几乎没人记得船上还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救人者,只一个小厮匆匆上来,将一件长袍递给对着秋叶,有些紧张又恭敬地道:“大人辛苦了,请跟小人来换一身衣裳,免得着凉。”

秋叶白一看便知dào

是二管家遣人来的,虽然只是个小厮,但好歹有人还记得她救了梅相子,心中暗道这梅府的人到底还不算全无头脑,便点点头跟着他去了。

那小厮领着她一路到了附近的一座小楼,有些忐忑地道:“这是大少爷的藏石阁,这里是最近方便大人更衣之处了,还请大人先将就一下。”

秋叶白看着那小厮浑身不自在的胆怯模样,就知dào

他是那种低等小厮,很少能见外客的,便文然一笑点点头:“没关系,你先去给我备些热水和取套衣衫来罢。”

那小厮见秋叶白态度丝毫不见倨傲,竟然还对自己露出笑容,先是一愣,随后立kè

腼腆地大力点头:“是,小的这就去!”

说罢他连礼都忘了行,就匆匆忙忙转身就往外跑。

秋叶白见那小厮跑了,完全忘了得先带她进楼,有些好笑又无奈,她转身看了看阁楼,伸手试着推了推大门,见大门倒是没有锁,便索性自己直接进了门。

身上衣衫湿黏,虽然是六月,但风一吹,着实还是有些冷的。

这小楼确实不大,进门就是一室一厅,花厅里四面墙都是宝玩架子,并着花厅的里摆着的四五条长条案上都搁满了形形色色的石头,有的精致,有的古朴,有寻常的青石,也有一看便是极为值钱的玉石原石。

另外的房间里则索性满地都是石头,而案几上则都是凿石的工具。

秋叶白看着那些石头上还有未雕完毕的石刻,心中便琢磨着,这大概是那梅家大少爷的石刻室了,看着内室除了那刻桌后的八仙椅外几乎就没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小厮刚才那副忐忑的样子了。

这地儿根本是个工坊,连个休息室都不是。

小七跟着她后头四处看看,也没好气地道:“真是的,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地方!”

她只好上楼去,上了楼才发xiàn

楼上这也个藏石料子房,但好歹还有些地方没有堆石头,能让人有个落脚的地儿。

那小厮很快就回来了,还好他虽然有些没有见过世面,但还不至于呆蠢,和另外一个小厮一人捧着一盆热水,一人拿了一套衣衫。

若是他真的抬了个沐浴水桶进来,这里连放的地儿都没有。

秋叶白让他们把东西都拿到了楼上去,拒绝了他们的伺候,只打发小七带着他们出去看着门,自己上了楼,看了看那衣衫,她不颦眉禁叹了一声,今儿真是太莽撞了,这身衣衫虽然料子极好,款式也大气不失飘逸,但……这明显大了她身形至少一号。

一看这套衣衫就是那小厮不够做事儿仍是不仔细,也不知dào

是他们府邸里哪位主子的,也不仔细查看合适否就给她弄来了,一会子穿上身铁定看起来松松垮垮,形象猥琐!

待会她还要去见梅家大少爷,穿着这身衣服立kè

声势就堕了一半,枉费她之前在梅家门口做出那副嚣张的样子,本是打算让梅家人生出轻敌之心,却不想这下子她做戏做过头。

嚣张是能让人轻敌,面上却能弹压得住人。

但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只会让人轻敌又轻慢了。

她脸上有些无奈地浮现出一丝苦笑来,这可真是自作自受,怜香惜玉也不看看地儿!

但如今已然如此,她也无法,只好先就着热水先处理一下自己这身狼藉。

——老子是老子是lolo要趴床下看公主小白上炕的分界线——

梅府,天娇阁

这座遍植百花,充满了江南韵味的精致阁楼里此刻失了平日里的安静,不时地有仆婢端着热水和汤药进进出出。

只因为天娇阁的主子此刻落了水正躺在床上半昏迷着,谁人不知大小姐不但是云游了的老爷和夫人的独生女儿,更是如今梅家当家梅大少爷最疼爱的妹妹,平日里一个指甲壳都舍不得弹,如今陡然落水,只怕她们这些丫头仆婢都要担当上护主不利的罪名。

闺房门外的花园里,二管家一身湿淋淋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便躬着身子站在在一道修长的身影后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道:“……事情就是这样,大少爷,奴才没有半句虚言。”

那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着,一身雨过天青色暗锦云纹的袍子,腰上束着一抹白玉青金腰带勾勒出他宽肩修腰,背影沉静优雅,不如下人们所想,此刻看不出一丝一毫因为亲妹落水而生出的焦灼之感,

梅苏沉默了片刻,忽然淡淡地问:“那秋大人的身手你可看清楚了?”

二管家见自家主子竟然没有问他小姐的事儿,反而一开口就是那秋千总,心中估摸自家主子是否怀疑大小姐落水和姓秋的有关,便想了想自己看到的情形,然后道:“奴才在水里还是看得清楚,那秋千总只一手按了船檐便单手抱着大小姐轻松地跃上了船,若是武艺寻常之人绝对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可见他的武艺绝不差。”

水中阻力大,再加上大小姐昏迷了,昏迷的人是极为沉重的,但是那秋叶白不但把大小姐抱上了船,而且姿态洒脱优雅,单凭借力qì

,寻常人决计是做不到的。

梅苏没有再问,也不知dào

在想什么,二管家看着自家大少爷背对着自己站着既不说话,也不动,自己也不敢动,就这么站着,被冷风吹得有些打抖。

就在他快忍不住想打喷嚏的时候,梅苏忽然又开了口:“你之前说那位秋大人在门外表现嚣张放肆?”

二管家见自己少爷这么问,不免心中古怪,平日大小姐有点儿什么事儿,大少爷都嘘寒问暖,怎么地今儿老是围绕这姓秋的问?

但他还是再原原本本地把秋叶白在外头的表现又说了一遍,末了又愤愤地道:“正如您所料,那姓秋的耐不住在外头等,便奸滑地将太后老佛爷搬出来了,所以奴才立kè

开门,可他态度嚣张,言辞恶毒,全不晓得收敛,更不知咱们与宫里的关系,分明是个无脑嚣张的货色,不足为惧。”

但这事儿涉及到大小姐,他还是没这个胆子。

背对着他的梅苏听他说完,摩挲着自己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片刻,轻笑:“此人倒是个矛盾的,如此不粗心嚣然,却还记得将相子给带上船,并给相子盖上蓑衣。”

二管家有些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垂首站着,心中却不以为然地暗自嘀咕,他倒是认为一点不矛盾,那秋叶白不但是个无脑的,还是个好色的,见了大小姐就移不动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大小姐,冲动、好色、武艺高强,这种人最容易拿来当枪使。

“此刻他在藏石阁么?”梅苏忽然问。

二管家也不管主子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下意识地点点头:“是,那附近也没有别的合适换洗之地。”

他想了想,有些忐忑地道:“奴才擅做主张,让下面人拿了一套大少爷的旧衣给他送了过去……。”

梅苏淡淡地打断他:“你做的没有错,秋叶白毕竟是朝廷命官,也确实是奉旨查案,若是让他在这里救了人,却传出身染重疾的名声查不了案子,只怕便是咱们梅家的不是了。”

二管家原本也算梅苏的心腹,瞬间恍然,立kè

点头道:“那奴才立kè

再让人煮了姜汤和请最好的大夫过藏石阁?”

若是秋叶白不能查案,那么到时候这个黑锅谁来背?

所以他们不能让秋叶白在这里生病!

梅苏微微颔首:“嗯,看样子大小姐并无什么大碍,等她醒来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去会一会这位秋大人,当面谢过他救命之恩才是正理。”

看着梅苏款步而去的背影,二管家一呆,下意识地道:“但是……此刻他应该在沐浴更衣。”

大少爷……居然会去看一个无关的路人甲,而不是如平日那一般守在大小姐身边,这是天下红雨了么?!

梅苏脚步未停,只漫不经心地道:“秋大人是武人,想来不拘这些小节。”

二管家看着自家主子飘然而去的背影,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把下巴收回来,他神色有些复杂是转头看了看那精致的天娇阁楼。

不知dào

为什么,这次大小姐的落水,让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些诡谲异样的东西,也注意到了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些古怪的细节。

大小姐……不,大少爷真的像是所有人以为的那样那么疼爱大小姐么……

大少爷的心思,从来都没有人能猜测得准。

而大小姐,又为什么会自己跳进渠水里,还是当着一个第一次见到的外人的面?

是的,他非常肯定大小姐,一定是自己跳进水里,绝对不是什么意wài



……

似乎,有什么古怪的事情正准bèi

发生呢。

一阵凉风吹来,炎炎六月,二管家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哈秋!”

……

且说这藏石阁里头,秋叶白正麻溜地脱了衣裳,拿热水擦拭完了自己身子,准bèi

一会就换上这套不合身的衣衫,不着凉又能见人之后再让人重新给她弄一套合身的衣衫来。

只因为这套衣衫,她这么往身上一套就大囧——怎么看怎么像偷穿大人衣衫的二逼娃儿。

女子就算和男子身高差不多,骨骼构造不同都会令男子的衣服必定要大上至少一号,何况这套衣服的主人明显最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秋叶白满头黑线地看着自己刚穿起来的裤子,裤裆到了大腿中间,那裤脚足足挽了两挽才能到勉强露出脚,衣衫更是松垮。

还有那双鞋……她瞟了一眼那双鞋,就决定她还是穿自己的湿鞋,也不要穿一双拖鞋出去让人嘲笑!

她正打算脱下那丝绸中衣,重新调整一下衣服再套起来,空气里忽然响起一声极为细微的咔哒之声,她手上蓦然一顿,立kè

将衣衫往身上一套,头也不回,手上一扫,一盆水便瞬间向她身后卷去。

“哐当!”

她身后立kè

传来一声铜盆撞上墙壁的巨响。

“四少!”楼下小七听见响动,大惊,立kè

就闯进来楼里,要往楼上冲。

“小七,站住,我无事。”秋叶立kè

冷声呵止了小七,小七忽然想起自家主子还没换完衣衫,便乖觉地站在了原地,只有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楼上。

“非礼勿视,阁下不知dào

么?”秋叶白也没有转身,只扯了外衫利落地套上,再取了腰带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个结,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方才转过身去,明眸冰冷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人。

她身后的原本是多宝柜的地方如今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开一扇门,那黑洞洞的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白肤青鬓,只可惜初看五官太过平淡,但只稍多看一样,却发xiàn

他的眉目不是平淡,而是清淡——这种清淡,却是用顶尖的徽墨湖比轻勾慢染而出,就像名家笔下流芳长青的水墨画卷,梢眼角清淡到了极致,却恰到好处到了极致。

他只站在那里,便让人想起江南的烟雨天青之色,葱茏淡然,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

一线墨色入水青,覆染万千红尘尽。

“梅大少爷。”秋叶白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水墨美人片刻,淡然却肯定地开了口。

是江南专出这等妙人,还是这梅家汇聚了江南的灵气,这双兄妹则是水乡灵气所蕴成,去过江南,所以她倒是觉得后面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秋大人,果然眼色绝佳。”梅苏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或者说,他更觉得面前的是一个少年郎,还是个未发育完全的隽美少年。

当然,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上穿着自己的衣衫太不合身的缘故,宽松耷拉,越发地显得他身形单薄,嗯,还有方才他惊鸿一瞥见到这秋大人的半幅雪白的背影,他身体的线条似也过分优美柔滑了一点。

当然,亦很赏心悦目,像一朵含苞未开的荷。

秋叶白看着梅苏那么一笑,便仿佛那安静的江南烟雨图活了一般,那淡雅眉目之间的韵味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一个和百里初浓稠的绝代风华截然不同的男子。

可惜,她除了想叹气之外,实在有点提不起精神欣赏水墨美人,因为对方越是出色,除了越是衬托得她此刻的狼狈之外,还是衬托出她狼狈到了极点!

截然不同的气场,让她原本的打算跟对上演的对手戏完全发挥不出来,彻dǐ

落了下风!

“梅大少爷,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本千座解释一下你为何会突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此地么?”秋叶白轻呼了一口气,还是稳住了自己的神色不见异样,冷淡地质问。

如果不是因为她打通了生死玄关,如今五感灵识全跃上了一个新的层面,只怕也听不到那细不可闻的机关响声,若是让对方撞破了自己的真身,此刻怕免不得要来一场杀人灭口的戏份了。

梅苏敏锐地感觉到一丝空气里凌厉的波动,他从商多年,对这种波动并不陌生,那是——杀意。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位秋大人方才是真的动怒了?

但,为什么?

因为他撞见他更衣,还是因为秋叶白厌恶他人轻易唐突的冒犯?

梅苏微微垂下睫羽,似歉意地道:“抱歉,在下只是想早一点亲自来确认救了舍妹的大人您安然无恙,所以便抄了近道,却不曾想打扰了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地冷色:“哦,是么,本千座还以为是梅大少爷要么欠家教,要么就是想看看我这来找麻烦的人狼狈仓皇之下是个什么样子,什么秉性?”

什么抄了近道!

这藏石阁是个什么样子,他身为主人会不知dào

么,楼下没有落脚的地方,要更衣只能上楼!

梅苏微微一怔,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长了一张清风明月一般面容的年轻千总,竟然这么直接地把话说明白了,丝毫没有顾忌,锐利如一把出鞘的剑,与平日里官宦场上的那些迂回曲折,暗藏杀机全然不同。

即使面前这个人一身不合身的衣衫,看似狼狈,但那身气势却丝毫不堕。

只是,此人这么做,似乎也太沉不住气了一点。

“大人怎么说,就怎么是,总归是梅苏考虑不周。”梅苏不恼不怒,微微一笑,仿佛真是满含了歉意地应道。

只是他这般一应了,却将秋叶白的质问轻巧地接落,让人只觉得若是再不依不饶,仿佛便是无理取闹一般。

秋叶白顿了顿,眯起眼深深地看着这江南青天烟雨一般的男子,但对方似乎丝毫不为她近乎锋利眸光所动,只仍旧淡淡然然的含笑模样。

她唇角缓缓地勾起一丝轻笑来,也没有再执意追问,只道:“到底是梅大少爷,名不虚传。”

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她的攻势,梅家大少爷果真如她意料中那般,除了姿容出众之外,心智亦非是常人。

“梅苏不过寻常商人,不敢自称有甚名气。”梅苏微微含笑,目光在秋叶白身上停了一停:“方才舍妹落水,梅苏失了分寸,竟让底下人误拿了在下的旧衣给大人,还请大人恕罪,我这就让人再去根据大人的身形取一套新衣过来。”

秋叶白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这身衣衫竟然竟然是梅苏的,这种贴身穿着陌生男人衣服的感觉……呃……真是有点古怪,她立kè

从善如流地道:“无妨,本千座在此等候就是。”

梅苏的目光似在丈量她的身形一般,似不经意地道:“梅苏看大人文质彬彬,北地人里很少见您这般修长身形。”

秋叶白点点头,也淡淡道:“梅大少爷好眼光,本千座母亲祖上是南地人士,我早年也在苏州住过一段时日,你们那吴侬软语,倒也能听得懂一些。”

梅苏含笑,眸光似笼了淡淡轻雾,让人看不分明:“是么,看来咱们果真是有缘,那在下就擅自做主让底下人先去取一套新衣了,我那二弟与大人身形倒也相近。”

他目光在她的喉咙处停了停,随后朝她点头为礼,随后径自下了楼,仔细吩咐看门的下人去何处取衣衫。

梅苏一下楼,秋叶白就忍不住闭了闭眼,松了一口气,低咒了一声!

今日她真是犯了蠢,多管闲事!

还好她首先就是拆了满头湿发,简单擦拭之后就绑了起来。

还好她动作够快,只让梅苏看见了半幅肩头,没有让他看见自己背后绑着的束胸带子。

还好她方才应对还算得当,否则以梅苏这般阅历的人物,只怕已经认出她是女儿身了!

想起方才和梅苏看似平淡对话,但句句皆是暗藏机锋,她眼底寒光微闪,这梅家果然是有趣得很。

先有妹妹莫名跳水,后有爱妹如命的哥哥却放下落水的妹妹,探查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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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我要嫁给他

梅苏亲自吩咐了下去,下面的人自然动作极快,未多时一整套干净的衣衫就准bèi

好了。

淡蓝绣飞鹤初鸣的丝外袍看起来款式精致而秀雅

秋叶白试了试,发xiàn

竟然颇为贴合自己的身材,只是腰带略长了些,可见是临时取了新衣改的,这梅家的绣娘动作快而且训练相当有素,不但没有耽搁时间,而且修改的地方完全看不出痕迹,只更见精美。

倒真不愧为第一皇商梅家的绣娘,确实有成为皇家织造的资格。

秋叶白穿戴完毕之前,梅苏倒是真没有再上楼。

等着她下楼的时候,正见着梅苏站在那些原石之间细细地观看,不时地伸手摩挲一下那些石头的质地,手上还有一把刻刀,不时地在轻敲一下那些石头,听石音。

秋叶白挑眉道:“梅大少爷的喜好倒是颇为古朴,竟好这些石刻。”

梅苏听着她说话,并未回头,依旧把玩着他的石头,似自嘲地淡淡道:“梅苏不过寻常商贾,自然比不得高门贵阀之中出来的贵人们风雅,虽然是些顽石,但梅苏只觉得天生天养之物,自有其灵意。”

秋叶白闻言,倒也明白,京城高门贵公子多喜些诗词书画,古玩鉴赏,要不也是些花鸟鱼虫的风雅之物,很少有人愿意去琢磨这些石刻木雕,总归是嫌这些东西都是匠气太重,太过跌份儿。

她款步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他手里正捧着一块鹅蛋大小坑坑洼洼的毛石头,便似随意地道:“其实喜欢石头也没有什么不好,本千座倒是觉得书画古玩总归人手所制,真zhèng

没有匠气的反而是这些石头,古朴木讷,不欺人,不瞒人,更无龌龊心思,是也不是?”

梅苏看了她一眼,薄樱似的唇微微弯起一丝笑意:“不想大人还有这般领悟,果然是高人。”

他语气悠悠,明明是这样毫无诚意略带讽刺的夸奖,却偏偏能让人只觉如清风迎面,三月微雨一般的温柔,倒仿佛他真的在夸奖你一般。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也摩挲了下自己手下的一块形态别致的泰山石道:“高人不敢当,本千座还曾听人说喜欢石头的人,大约都是心思城府极深,为人谨慎,不易信任他人之人,正是因为顽石沉默,所以他们才可将自己一腔心思尽托了其间。”

梅苏手上一顿,看向秋叶白片刻,清浅眸光让人想起西湖淡淡烟波:“秋大人,你一向说话都是这般爽利么?”

爽利到咄咄逼人。

秋叶白挑眉:“哦,是么,本千座一向为人温和,竟会给梅大少爷你这般错觉,那倒是奇了。”

梅苏凝视着她细白清冷的容颜,随后似有些无奈地轻笑道:“大人说得也没错,正所谓商场如战场,身为商贾,若是胸无城府又怎么能在诡谲商场之上立足,至于信任……。”

他淡淡地道:“梅苏一向只对值得信任的人付出自己的信任,大人以为呢?”

秋叶白笑了笑:“梅大公子也是个爽利人,说话也滴水不漏。”

干脆承认,说话间却让人抓不到他的把柄,倒真不愧为第一皇商的掌门人。

梅苏仿佛也适应了秋叶白这般说话逼人的风格,眸光温淡地道:“大人,这藏石阁并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梅苏已经在前院摆下小宴,不知可有荣幸邀请大人共饮?”

秋叶白闻言,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负手向外而去:“总归不是鸿门宴,有何不可?”

梅苏一顿,细长的秋水眸看着秋叶白窈窕的背影时,掠过一丝让人看不分明的光芒,这位秋大人倒也正不放过一刻刺人的机会呢。

他忽然开口:“大人,梅苏喜欢石头,还有一个重yào

的原因。”

秋叶白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却见他抬起手来,手上还是那块鹅蛋大小的毛石头。

“大人有所不知,石头亦是天地灵气所聚,而梅苏喜欢它们的这些灵气之外,还有一个重yào

的原因就是——有些看起来丑陋平凡的石头,若是仔细剥开它的外皮,便能发xiàn

其实它的内里,乃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梅苏用手上的刻刀在那石头上轻轻敲了敲,也不知dào

他用了什么手法,原本看起来粗糙坚硬的石头竟然瞬间从中裂开,里面瞬间露出一汪碧绿来。

那份莹绿色仿佛石头间涌出的碧绿深潭,灵动的绿意,让秋叶白一怔,毛石头竟是顶尖的老坑翡翠!

这样的水头,只怕也只有宫里的几位正经主子才能用得起。

“大人,梅苏是商人,癖好就是这般粗俗,但却善于寻玉观宝。”他悠悠一笑,清淡的眸子却静静地停在了秋叶白的身上。

秋叶白一凛,眸光微凉地看着他。

寻玉观宝?

这位梅家大少爷话里似有话呢。

梅苏唇角微扬,却仿佛他不过随口一言般:“大人,请。”

秋叶白收回冰凉的眸光,淡淡地转身继xù

向门外而去。

——*——老子是公主你这么变态你祖先知dào

吗的羞涩分界线——*——

梅苏宴请她的地方也在一座精巧的琉璃碧瓦小亭里,小亭建在一片假山之上,正正将他们脚下那一片美丽的花树林和清渠碧波尽收眼底。

而除了能欣赏到美景之外,秋叶白也见识都了秋家除了外墙门户看起来和寻常富户一般都按了规制,但其内的奢华,占地之广丝毫不下于任何高门贵阀,甚至因其风格几乎全部移植了江南风情,精巧之美甚至超过了寻常贵族的庭院。

“梅大公子,真是心思精巧,才华过人。”秋叶白这一句话倒是真心赞美。

梅苏含笑:“不敢当,大人,请坐。”

这一番折腾,也已经近了中午时分,秋叶白腹中倒是真有些饥饿了,她并不客气地坐下了。

周边伺候的人不多,小七也已经被待下去用餐了,边长也就是两个紫衣小婢伺候着,但她们布菜动作极为优雅轻巧。

秋叶白看着桌面上摆着的松鼠桂鱼、腌笃鲜,八宝鸭,油爆虾,扣三丝、虾子大乌参、草头圈子、一品豆腐,还有一碟子桂花糖藕,清一色的都是江南菜,而且全部清一色都用了荷叶铺荷花瓣做底碟,看着雅致清新,又有荷花清香。

她忽然想起年少和师傅在江南的时光,眼神不禁柔了一柔。

梅苏清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想来大人是用过我们家乡之菜肴的,不若试试可与大人记忆中相似?”

说着他便夹了一筷子油爆虾放进在秋叶白面前的小碟子里,边取了小银剪亲自替她减掉虾嘴和虾尾,边道:“6月份的渠里捞的虾儿,养了一年,此时正是头上有脑,肚里有子,最最鲜美的时分。”

他动作自然而流畅,不殷勤、不谄媚,自然得仿佛不过是为寻常来访的故友服wù

一般。

秋叶白看着他动作,竟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来,便也从善如流地夹了那油爆虾试了试。

入口外壳香脆,虾肉丰腴,汁液香甜,让她忍不住点头赞道:“多年不曾吃到这正宗的江南菜,这大师傅的手艺果然极妙。”

梅苏因为方才帮她剥虾,葱白的指尖染了鲜红虾汁,有一种奇异的艳色,他似打算试试那虾的味道,没有用丝帕子擦手,而是将指尖送到唇里轻舔了舔,然后抬头看着她,清眸含笑:“没错,这大师傅正是我们从江南请来的,六月吃虾,若大人四月来,便可以吃上鱼了,这清明前刀鱼骨头最是嫩,肉质亦入口即化,但一到清明鱼骨就会变硬,味道便失了不少。”

寻常人如他这般动作,看起来必有些不雅,但偏生梅苏做出来,却只见一份洒脱优雅的韵致。

只是秋叶白看着他品尝的指尖上虾汁的动作,却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在他分食同一份虾一般的亲密感,让她搁下了筷子,淡然道:“苏吴之地的人,最是会根据时令享用应时美食。”

梅苏看她不再动他剪好的虾,清眸里闪过一丝幽幽涟漪,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大人说的是。”

两人一路用餐,只偶尔言及江南风物,竟不约而同地全没有提到查案,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秋叶白在用餐之间观察梅苏,见他行举止之间毫无无世家公子的倨傲,谈吐之间博闻雅致,让人觉得极为舒服。

一个人能悄无声息地让对他明显那么有敌意的人,都认可与他在一起时候是舒服的,这本就不是寻常人能轻易做到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带了淡淡江南烟水韵致的男子,她必须承认自己开始欣赏他了。

秋叶白态度的缓和,自然是让梅苏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搁下筷子:“不知大人可用好了?”

秋叶白用丝帕擦了擦唇角,搁下之后,含笑道:“多谢梅大少爷的招待,这顿饭就算是本千座救了令妹的谢礼罢。”

梅苏一怔,摇摇头:“不过是顿饭,若是就如此打发了大人,才是我梅家大不妥了,梅苏知dào

大人未必喜黄白之物,只是该有的谢礼,定是不能缺的。”

秋叶白挑眉,懒懒地眯起眸子:“不知dào

是否本千座前面几位来查案,也得到了您这般款待,梅大少爷这般殷勤,倒是真让本千座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心虚了。”

这等诛心之言让梅苏纵然再好的修养,神色也冷了下去,目光淡凉地看着秋叶白:“秋大人,您未免多虑了,给您谢礼是因您救了舍妹,我梅家素来从不喜欠人情,也省得日后有人以此为要挟,你说是不是。”

方才分明也算详谈甚欢,却不想秋叶白说翻脸便翻脸了。

秋叶白看着面前美人恼了,眉宇间似天色愈青,雨汽深重,竟别也有一番韵致,她欣赏完了美人,方才慢条斯理地轻笑:“梅大少爷何必着恼,我不过说个笑话博君一笑罢了,不曾想君竟怒了。”

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秋叶白,梅苏竟一时无语:“……。”

只觉得此人脸皮还真是……厚实。

正是相顾无言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忽然忙地跑了上来:“大少爷。”

梅苏一顿,转过脸,看着那小厮:“本少爷没有吩咐过人没有要紧事,不得随意上来打扰么?”

梅苏脸上并无怒色,但小厮却只觉得大少爷清淡的样子更人心头发冷,便立kè

瑟缩着道:“大少爷,奴才知罪,但……实在是……有要事。”

他摆了摆手手,有些歉意地看向秋叶白:“抱歉。”

秋叶白一笑,示意他不必在意自己。

梅苏便示意那小厮上前,小厮上前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梅苏一怔,垂下了睫羽,不知在想什么:“果然如此?”

那小厮立kè

大力点头,神色有些慌张地瞟了一眼秋叶白,那模样正正被秋叶白看在眼底。

“怎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与本千座有关的事么?”秋叶白挑眉。

梅苏温然地道:“不,与大人无关,只是舍妹病情有些变化,所以梅苏想要先行告退一步去探视,请大人先行到客房歇息一会,稍迟一些时候,梅苏再请大人过堂一叙可好?”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梅大少爷自去就是。”

梅苏起身行礼之后便领着那小厮一路离去,而不一会便见着一名三等管家模样的男子上来恭敬地请秋叶白去客房歇息。

梅家的客房布置的也极为精巧雅致,小七一进门便看见桌上隔着一碟荔枝,顿时一喜,就扑了过去把荔枝抱在怀里开吃:“这梅家还真是有钱,今儿我跟着他们下人说话的时候,便听说这宫里的荔枝可都是他们供上的。”

正所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荔枝难以保存,向来都是宫里高品阶的贵人们才有的资格品尝的。

“是啊,这梅家的富贵可真是媲美皇家了。”秋叶白捏着一颗荔枝,眸光里闪过沉思的光芒。

富可敌国……呵,哪朝哪代的帝王会真的允许富可敌国的存zài

,这梅家倒是一点都不避忌。

小七吐了一个果核:“对了,四少,您今日的怎么说话那么冲,我瞅着那梅家大少爷那脸上的清清淡淡烟雨天的都变天成了乌云密布,就差打雷。”

秋叶白瞅着小七,轻笑:“你倒有点文采,只是梅家大少爷是个滴水不漏的,你家少爷只能不按牌理出牌了。”

尤其是对待梅苏这样阅历丰富的人,他绝对不会一见面不摸底细就出手,而是步步为营地先行摸出她的底细,判断她的行事风格,再做谋算。

他若是忌惮她,那么很多事情她就很难从他甚至梅家身上得到蛛丝马迹,所以她要的是对方猜而不忌,不按牌理出牌,就是要打乱对方阵脚,让对方来猜测她,却又猜不准,而不敢轻举妄动,是人做过的事儿就必定会留下线索,时间越久,漏洞和线索便更容易被发xiàn

,那么她就有机会找到这些漏洞。

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之策就是如此。

小七听得云里雾里的,只摇头叹气地啃荔枝:“唉,你们整日里脑子都是这些的东西,小七实在不懂,不过小七懂的是今儿梅家大小姐出事儿只怕会牵扯上您哪,四少!”

秋叶白挑眉:“什么意思!”

小七又吐出个荔枝核,摇摇头:“我也是凭借内力偷听到的,但是这府邸里的下人都是精乖精怪的,看到我走近一点便远远地躲开,只是大约听了个大概。”

秋叶白闻言,沉吟了起来。

看来梅相子醒来之后,发生了些事情,只是不知到底与她又有什么关联,总不会是那大小姐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要嫁给她吧?

她嘲谑地轻嗤了一声,取了一颗荔枝剥了起来。

……

“我要嫁给他!”

少女软糯的声音里却全是笃定。

“相子,不要任性。”梅苏坐在她的绣床边,温然地道。

少女一头乌发散落在床被之上,她恹恹地靠着柔软的绸枕,瓜子脸上一片苍白,却面无表情:“我没有任性,在看到他抬头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嫁给他,何况他看了我的身子。”

梅苏清淡的眸子里闪过无奈:“相子,秋大人没有看了你的身子,只是你衣衫湿了,后来他亦让船娘给你盖上了蓑衣。”

梅相子垂下眸子,冷冷地道:“那他还是看了,而且,我对他一见钟情。”

“相子,你是女儿家,怎么能这般说话,哪里像一个大家闺秀!”梅苏神色也淡了下去,只是声音依旧温柔。

梅相子忽然抬起眼看他,轻笑了起来:“大家闺秀,大家闺秀要做什么,就是成为你手里联姻的棋子,凭什么,你疼爱了我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你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是不是!”

她的笑容到了末了,带了异样的凄厉,声音也瞬间变得尖利刺耳。

梅苏看着她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相子……。”

梅相子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肢,抬起美丽逼人的面容,瞪大了眼儿,近乎哀求地看着他:“哥哥,叫我一声小相儿,你以前都这么唤我的,我真的不想进宫,你明知dào

我……。”

梅苏低头看着抱住自己的少女,指尖抚过她的脸庞,轻柔地打断了她的话:“小相儿。”

梅相子一喜,眼底瞬间涌起惊喜的泪:“哥哥……。”

梅苏薄樱唇弯起温存的弧度,温柔地凝视着怀里的少女:“我的小相儿怎么会是刀呢,你是哥哥手里最璀璨,最美丽,也最有价值的宝石啊。”

梅相子到嘴边的话瞬间凝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拥着自己的清浅温柔的男子,只觉得骨子里一阵发冷:“最具价值……。”

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卖个更好的价钱?

第六十八章

“相子,听话,哥哥怎么会害你,成为皇子妃不好么?”梅苏一如梅相子所愿一般,温柔地环住梅相子,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但是梅相子却只觉得这个环住自己的怀抱如此冰冷,再不复曾经的温柔缱绻,她木然地道:“我是一介商贾之女,嫁入皇家只能是个妾,永远成不了皇子妃,我只能是伺候皇子妃的奴才。”

她从来都不是蠢笨之人,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就能跨越门第。

梅苏轻笑一声,捧起她的脸,轻描淡写地道:“傻丫头,王侯将将宁有种乎,只要你有能耐让头上的那些主子都没了,你自然就是主子。”

他的语气里的冰冷和森然,让梅相子梭然地瞪大了眸子,看着他那张眉目淡美的面容,她目光渐渐凄凉,眼底带了迷蒙柔软的雾气:“若是我没有那本事呢?”

“若是这样……。”梅苏轻叹了一声,声音里似带了无尽的怜惜柔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的刺耳:“那小相儿就只能一辈子当奴才了,不愿意成为皇冠上的宝石,那再华丽的宝石又和路边的垫脚石有什么区别呢,生死都怨不得人,那就是你的命啊。”

梅相子梭然睁大了杏眼,整个人轻轻地颤抖了起来,素白柔荑死死地抓住梅苏的腰带,仿佛被暴雨打过的花朵,堪堪攀附在树上却随时会被狂风吹落在地碾成了泥。

“别这样对我,哥哥,别逼我恨你。”她终是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死死地咬着娇嫩的嘴唇。

梅苏眸光淡淡:“嗯,那就恨吧,好好地恨。”

梅相子闻言,原本抱住他修腰的手猛地将他狠狠地往外推:“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但是她的手腕一下子就被梅苏捏在手里,他低头看着她,柔声道:“相子,不要让我生气,你承受不起的。”

梅相子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别捏得几乎要,她倔强地不肯出声,只是眼泪落得更凶。

梅苏仿若毫无所觉一般,只是温然地道:“好好地养病。”

随后,他松了握住她手腕的手,起身离之前,吩咐一边梅相子贴身伺候的奶娘和两个大丫头:“大小姐病了,那么这些日子,就不要随便出绣楼了。”

众人大气不敢出,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齐齐道:“是。”

等着梅苏的身影远去,奶娘赶紧看向自家大小姐,见她低着头,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了丝被上,单薄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立kè

心疼极了:“大小姐,大少爷他只是……。”

“禁足,他以为禁了我的足,我就没有法子了么……哈哈……。”梅相子缓缓地抬起头来,美丽娇妍的面容上满是凄然到凄厉的神色,合着她满脸恣意横流的泪水,近乎狰狞。

“大小姐!”奶娘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大小姐。

“从小到大,我要的就没有得不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盯着奶娘和她贴身的两个大丫头:“娘娘,湘语、湘言,我要你们帮我!”

奶娘一呆,脸上浮现出惶恐的神色:“大小姐,您怎么敢和大少爷对着干啊!”

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在梅家呆了这么多年,焉能不知,他是江南的葱笼烟雨,润雅无声,是江南无处不在的迷蒙碧水,但是每年江南那些无处不在的水里溺毙的人不知凡几!

大少爷商场上笑面修罗的名声可是因为和他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梅相子闭了闭眼,抓住被子的纤细的手指骨节泛出白来,一边流泪,一边讥诮地冷笑:“我今儿就是要跟他对着干了,有能耐,就让哥哥他真的淹死我!”

她顿了顿,随后直勾勾地看向还想劝诫她的奶娘和湘言、湘语:“你们若是不帮我,我死之前,你们都得先下地狱!”

看着她满是猩红血丝的眼珠,奶娘和两个大丫头皆是瞬间浑身发冷。

她们竟忘了,大小姐和大少爷是一脉同胞的兄妹!

“那大小姐,您到底要……要咱们帮您做什么?”奶娘忍着心寒,小心翼翼地问。

梅相子沉默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诡谲的弧度,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嫁给秋叶白!”

——*——老子是老子是罂粟要做公主的小丁丁的猥琐分界线——*——

日正当午,但临水房里阴凉,又放了冰盆子,自然好眠。

秋叶白仿佛全无身在他人地盘的自觉,径自躺在黄花梨的拔步床上闭目养神,顺带运气十二周天,只是外表看起来也是睡着了模样。

主子如此,属下自然就是有样学样,他吃饱了荔枝,也跟着盘腿在凳子上睡大觉。

站在隔壁房间隔着一面奇特镜子看着里面情形的二管家摇摇头,轻蔑地嗤了一声,真是不知所谓。

“大少爷,他们也睡了一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叫醒他们。”

梅苏搁下手里的书,淡淡地看了镜子里一眼,点点头:“嗯,去吧。”

随后他亦起身从另外一个门口出去了,二管家目送自家主子离开后,立kè

转身出了门,他已经是等得一肚子怨气了,这两个鲁直的家伙到底凭什么让大少爷这般另眼相看,竟然还让大少爷等!

“咚咚咚!”二管家毫不客气地直接伸手砸门:“大人,大人,我家公子请您过书房一叙!”

他口吻和口气虽然都很是恭敬,但是声音却宛如洪钟,连树上被晒得蔫蔫的鸟儿都拍着翅膀被吓得飞了起来。

随后,他就听见房里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小七骂骂咧咧的声音,二管家虽然有些遗憾被吓得掉下来的不是秋叶白,但是到底心头舒了一口气。

哼!叫你睡!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秋叶白衣着整齐地出来开门,她休息了一个中午,神清气爽的样子看得二管家又心气儿有点不顺了,怏怏地道:“大人,请吧!”

秋叶白点点头,领着小七一起跟着二管家往书房去了。

书房离客房并不远,转过两三个回廊拐角也就到了。

“秋大人,请坐。”梅苏淡淡地一笑,亲自来将秋叶白迎了进去。

秋叶白打量了一下书房,发xiàn

布置得极为简单,南北两面是黄花梨的书架,西边是博古架,墙壁上是一副江南烟雨图,临窗下是两张太师椅和一张嵌玳瑁花条案,上面搁着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瓶,里面一丛深紫睡莲开得正艳。

书桌子更是简单,也就是文房四宝。

秋叶白看着这书房,唇角露出似笑非笑地神色来。

梅苏看着她唇角的那笑意,眸光微微一闪,亦露出清浅笑意来:“大人可是对我的书房有什么看法?”

秋叶白瞥了眼梅苏,随后摇摇头:“我只怕我说了,又要惹得梅大少爷不快了。”

说罢,她径自越过他,坐到了临窗边的太师椅上。

梅苏有些无奈地轻叹,这位分明是在借题发挥,讥讽他在午膳时候说的话了。

他吩咐二管家去备茶,自己则走到了秋叶白身边坐下:“大人性子耿直,梅苏自然是明白的,又怎么会无理取闹?”

秋叶白知dào

他在暗喻自己无理取闹,却笑道:“梅大公子自然是个好的。”

梅苏见她忽而挑刺,挑起对立的气氛,却又瞬间偃旗息鼓地示好,让他竟一时间不知dào

要拿什么态度去应付,便也只含笑不语,以不变应万变。

不一会,二管家就送来了上好的明前龙井,再退了出去。

“本千座前来的原因,想来梅大少爷也是明白的,毕竟我的几位同僚当是来询问梅大少爷了,我也不绕圈子,还请梅家大少爷说一说船队被劫持的之前到后来的情形罢了。”秋叶白品了一口茶,单刀直入地道。

梅苏已经对她的作风似有些了解了,也颔首道:“是。”

然后便简单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梅家六月份奉命新供奉一批丝绸制品和其他的江南供物上京,一共也就是三艘船的货物,并不算特别多,往年里也是这个时候顺着运河入京,从来没有出过事儿。

这一次路上也很顺利,但是船到了淮南的时候,因着淮南也有梅家的商号,所以船靠了岸边,顺带捎带上一些梅家商号的东西入京城。

“往年里都是如此么?”秋叶白忽然打断他的叙述,有些疑惑地问:“我记得皇家贡品的船一向为了保险从来不捎带别的物件。”

梅苏微微颔首,淡然道:“没错,但我们捎带的是在淮南收的账银,正是因为护送皇家贡品的船只一向守卫要比别的船只严密,而且截杀护送贡品的船只必定会遭到朝廷通缉,各地官府也会大力搜捕,所以我们便历年都是如此将半年的账银放在船上带入京城。”

他顿了顿:“这并不算得违背朝廷规制。”

“账银?”秋叶白微微颦眉:“此事知dào

的人多么?”

梅苏沉吟了一会,道:“不少,梅家在淮南的商号负责人都知dào

,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秋叶白眸里闪过一丝深思:“满船都是丝织品和供物,并不好脱手,也没有哪家商户敢随便接手有皇家印记的东西,也就是说此事很有可能倒是冲着你们那些账银来的,而且知dào

你们会运送账银的人不少,牵扯到的范围太广,只怕不好查。”

梅苏轻叹了一声,清浅的面容上闪过无奈:“正是如此,看风部和听风部的两位千总,甚至五成兵马司和刑部的人都曾遣人来问过了,但是梅家商号年年都是如此,十几年下来,除了一些商号管事之外,知dào

的外围之人亦不少,如今想来都已经在接受调查。”

秋叶白顿了顿,垂下眸子,指尖轻轻地在桌面上敲着,并没有说话。

梅苏见她忽然沉默,便也不再多言没,而是静静地品茶。

但秋叶白这一沉默便是足足两刻钟,久得小七都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睡着了,忍不住斜眼偷窥,反倒是梅苏倒施施然地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丝毫不见尴尬模样。

快一个时辰之后,秋叶白方才大梦初醒一般,猛然地抬起眼看向梅苏:“梅家大少爷。”

梅苏看着她,清浅的一笑:“大人,可是想到什么线索了,或者是有什么想要问的?”

秋叶白打了个哈欠:“抱歉,我什么也没有想,估计是方才没有休息好,又被管家吼了一嗓子,刚才有点走神犯困,坐着睡着了。”

坐着睡着了?!

梅苏举着茶的手颤了颤:“……。”

小七:“……。”

“嗯,看梅大少爷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想来是也不会因此怪罪管家大人,这不是他的错,他这般粗旷想来也是因为生得实在对不起爹娘了一点,所以若是再无好嗓门这样的优势,如何能有脸苟活于人世。”秋叶白喝了一口茶,温声劝解道。

门外正准bèi

进门添茶的二管家脸色瞬间扭曲出怪异的形态,下一刻他立kè

悄悄地缩回了试图推门的手,转身溜走。

梅苏已经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能沉默。

同时心底默默地为这位秋大人的评价加上一笔——极为记仇和心胸狭窄。

小七则差点扑上去跪舔自家主子靴子,表达他无上的崇拜。

四少,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您老果然是人间真绝品!

看着梅苏不做声,一向清浅的神色颇为复杂纠结。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含笑道:“是了,梅大少爷,本千座看日头也不早了,今日能问的,能了解的,也都差不多了,就不再打扰了。”

梅苏一顿,看着她片刻,方才淡淡一笑:“大人客气了,不必如此……。”

秋叶白一挥手,打断了梅苏的话,爽朗地一笑:“不,在下哪里是客气之人,梅大少爷是太不了解我了,我们也算一见如故,若是日后我还有什么不解之地,必定如大少爷所愿,再来打扰的。”

梅苏:“……。”

他确实是完全不了解他,怎么能有人厚脸皮和自说自话到这样的地步?哪怕在生意场上,也不曾见过这样无赖的人物。

这就是梅苏不知dào

了,他虽然是所谓三流的商贾,但他已经是皇商,接触的都是富商巨贾,官宦豪门,三教九流的人物虽然也不少,但是层次自然都不同,玩弄再歹毒的手段都披着光鲜的皮。

但秋叶白就不一样了,她游走民间江湖多年,什么人不曾见过,不曾打过交道,所以她可以清风清风明月与人论道品茶,亦可泼皮无赖毫无心理负担,照样看起来人模狗样。

这存粹是层次不一样。

于是梅苏只能起身送秋叶白,只是脸上的斜风细雨温情淡雅便成了青天无云也无日——面无表情。

“请,大人好走。”

秋叶白倒是觉得面前美人就是美人,不管脸上是晴还是雨,眉宇间倒是真各自有各自的韵致。

她一边欣赏着美人容色冷淡,一边含笑道:“梅大少爷不必客气,让个下人送本千座出去就是,大少爷陪了本千座一日,想来也颇为疲倦了,商场如战场,想来也是瞬息万变,还需你这主帅去主持,不必再送本千座了。”

今日确实有不少意料中和意料外的事情发生,梅苏这时候也不太有什么心情和她打机锋,便没有再继xù

维持他温情风度,微微地点头:“多谢大人体恤。”

随后便着人去叫二管家领着秋叶白和小七出去,却不想来的人是三管家,他恭恭敬敬地道:“二管家方才不小心扭了脚,所以暂叫小人代送贵客。”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只是脚扭了么,本千座还担心二管家一时间因为犯错了想不开投渠自尽了。”

此话噎得梅苏和三管家齐齐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又要开口:“本千座……。”

梅苏直接淡漠地打断她的话,省得对方又说出什么给人添堵的话来:“大人只是开玩笑罢了,梅苏自然省得。”

“大人请跟我来。”三管家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二管家会宁愿真的去扭了一把自己的脚,也不肯来送这位难缠的主了。

随后秋叶白便和小七一起在三管家的引领下告辞离开。

梅苏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原本清浅的眸子微微地眯起来,似乎隐约的风雨之色,明暗不定。

这秋叶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敏锐与粗心、隐忍与鲁直、刻薄与宽容这些自相矛盾到了极点的东西却全部都在他身上出现了,却仿佛一点都不矛盾。

还是今日,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戏,若是如此,他又为何要在自己面前演一场这样的戏?

——老子是狐玉颜牌肾宝流鼻血看小白攻掀翻公主受的猥琐分界线——

出去的路照旧是原先的水陆,船娘早早就在岸边等候。

这一回秋叶白寻了船头坐下,一路慢慢地欣赏周围的景致,那三管家原本就躲她都来不及,宁愿远远地乖巧蹲在船尾装自己是一只鸬鹚,一边的母鸬鹚瞅了瞅旁边这只大型公鸬鹚,想着虽然这只公的鸬鹚是有点丑,但好歹是只公的,还是然后亲热地对他撅起了屁股,摆出了求上的姿态。

三管家:“……。”

船娘:“……。”

小七原本也在船尾打算逗鸬鹚,见状默默地抱着凳子到了船头陪着秋叶白坐下来,但他实在没有什么审美观,也不觉得一条大沟和两边到处掉花和毛毛虫的树有什么好kàn



他弹了几只掉下来的毛毛虫去喂鱼,然后实在嫌弃它们没有他自己养的大青虫有趣,干脆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问秋叶白:“四少,今日咱们来这里折腾了一趟,除了你英雄救美一趟以外,可还有什么收获?”

秋叶白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轻笑:“你觉得秋家大少爷为人如何?”

小七想了想:“长得古古怪怪的,初看很普通,不过第二眼之后就觉得他越看越好kàn

,让人总想看他,说话嘛和四少一样云里雾里的,让人摸不清楚到底想说什么,这种人要么是个草包,要么就跟四少一样满肚子的坏水隐而不发,小七说的对不对?”

秋叶白看着骂了她还一脸求夸奖的小七,忍不住伸出指尖弹了弹他圆鼓鼓的脸颊:“你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但你说得没错,像我们这种人……。”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确实一肚子坏水,你还记得他的这书房么?他将梅家布置得奢华却而雅致到了极点,但偏偏书房却过分的简洁,却与这园子截然不同。”

小七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脸:“那又如何?”

秋叶白微微地勾勒下唇角:“不如何,书房和卧房是一个人最私密的处所,它们的布置通常反映了主子的真zhèng

性情,我们没有看到卧房,但单从这书房来看,简洁普通到了极点,毫无特色,便可以知dào

此人如果不是一个性情简朴的人,便是……。”

小七:“便是什么?”

秋叶白:“便是一个防备心极重的人,因为只有防备心和猜忌心极重的人才会连自己经常独处的处所也不允许泄露出他的内心情绪与喜好,不管是这满园精致与奢侈,还是那简朴的书房都不过是他想让外人看见的他,梅苏惟一的破绽就是这精致奢侈与简朴反差太大。”

如此般的差异反而更让她怀疑他的本性到底如何,谨慎到即便是自己独处的地方也不允许泄露他的心情。

许久之后,她方才明白这书房和这府邸院真的便是梅苏的破绽,她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唯一的差别就是它们真zhèng

地反映了他那矛盾到了极处的心境。

“只是我瞅着那梅大少爷似乎已经对四少有所猜测了。”小七听完之后,忽然道。

秋叶白看着船下碧波悠悠地道:“要的就是让他猜罢,慢慢地猜,哪怕生出一些忌惮来也没有什么。”

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会行事更谨慎,越是谨慎犹豫,动作自然就越慢,她便有更多的时间寻出他的破绽

“四少,您实在因该去刑部或者五成兵马司做个查案官儿才是,说不定很快就能得上百姓送的青天匾和万民伞了。”小七忍不住摇头。

她轻笑:“难不成你家主子现在不是查案官儿么。”

船尾的三管家一边试图把围着自己撅屁股的母鸬鹚推下水,一边注意着船头两人一会子摇头,一会子笑,却嘴都没张,只觉得诡异无比,心中颇有些这两人也许脑子真有点儿毛病。

船行很快,很快就到了岸边,上了岸再过一个抄手回廊就到了出府的地方,不过这一回,走的变成了正门。

秋叶白和小七下了船,那三管家正也要跟上去,那船却不知dào

怎么忽然荡漾了一下,三管家不小心一脚踏空,在船舷上摇摇摆摆试图稳住身子,那母鸬鹚以为这只公鸬鹚终于被自己勾引成功,正对自己展翅跳求偶舞,便立kè

兴奋地撅着屁股扑了上去,三管家到底还是没稳住,‘噗通’一声掉水里了。

小七看着那三管家被船娘拽上来的时候头上还顶着一只母鸬鹚的狼狈样子,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三管家又羞又恼,爬上来手足无措,一边站着的接班船娘立kè

低头上来讨好地道:“三管家,您且先回去罢了,奴来送这位贵人。”

三管家看着大门就在前面不远处,再看那船娘低着头姿态极为谨慎,看着还算稳妥,他迟疑了一会,看向秋叶白尴尬地道:“小人失礼了,先行告退一布,这边的丫头送您出去可好。”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心情不错,便也大度地摆摆手:“你去吧。”

三管家立kè

作揖之后,赶紧匆匆忙忙地退下去了。

那船娘恭谨地上来对着秋叶白道:“大人,请。”

秋叶白点点头,跟着她向正门而去。

走了一会,秋叶白忽然开口道:“你家主子到底想跟本千座说什么,你若是再不说,本千座便要走了。”

那船娘一僵,随后有些怯怯地看了秋叶白一眼:“大人……您是怎么……。”

秋叶白淡淡地道:“方才那船本当稳稳靠岸,却忽然晃动起来,观梅府规矩森严不弱于门阀世家,若是真的这般不稳当的船娘只怕早就被打发了,想来是因为有人想要见我,才想着支开三管家罢。”

那船娘顿了顿,咬着唇轻声道:“大人果然厉害,奴婢是大小姐的丫头湘言,今儿大人救了大小姐一命,大小姐为大人风姿所折,若是大人不嫌弃,便愿为大人洗手做羹汤,共结连理。”

秋叶白一愣,神色莫测地看着面前的船娘,忽然轻笑:“若是我说嫌弃呢?”

那湘言一呆,不可思议地看向秋叶白,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么回答她,自家小姐何等风姿,居然人会拒绝小姐?

但是对方神态淡漠,让湘言是在无法,尴尬地呆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立kè

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丝帕递给秋叶白:“大人,这是大小姐说的,若是您有疑虑,便看看这个。”

秋叶白挑眉,取了那丝帕过来,发xiàn

正是今日上午那梅相子用来做引香捻的帕子,但此刻上面已经写了几行字。

看着那几行字,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来,神色有些难以琢磨。

那几行漂亮又文邹邹的簪花小楷的意思简短地归纳起来就是一个意思——如果秋叶白肯娶她梅相子,那么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帮zhù

秋叶白将淮南一案给破了,必保秋叶白平安和富贵。

也就是说,梅相子这是在出卖她亲爱的大哥和梅家,或者说还有杜家及太后老佛爷。

湘言边行边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她虽然不知dào

大小姐到底写了什么,但想来也是极为要紧的话,自家大小姐也说了,秋叶白看了她的帕子,必定会同意的。

但是没有想到,转过回廊大门就已在眼前,秋叶白忽然将那帕子一收入衣襟,但是却也没有立kè

答yīng

,只是含笑道:“这些事儿都是男人的事情,大小姐这般美人,还是在绣楼里好好地养身子才是。”

说罢,秋叶白便毫不留恋地转身领着小七向大门走去。

湘言瞬间呆了,想要叫住她,却见到大门边有不少人,她最终还是只能恼恼地一跺脚,眼睁睁地看着秋叶白出了梅家大门,然后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老子是簪墨痕妞儿是妩媚妖娆小鸬鹚的报复性贱笑ing分界线——

等着秋叶白出了梅家门,慢悠悠地走到朱雀大街附近的小巷子里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饭菜的香气也已经从各家各户散飘逸了出来。

小七抱着肚子直接眼巴巴地盯着不远处的一面精致的招牌,就不肯走了。

秋叶白一看,原来是京城里知名的一家知名的酒楼,全名就一个“壹”,这里的饭菜每日只提供四桌,也没有任何菜牌子让人点,可是京城名流们却趋之若鹜。

只因为里的不管任何菜全部都是精致异常,美味无比,而且天南地北,什么菜系都有,还有不少吃遍珍馐的贵族们都叫不出名字的菜肴,所以哪怕一天只卖四桌酒菜,每一桌子酒菜都要一百两银子的离谱价格,一样定到了半年之后。

秋叶白以前来此地吃过,和这里的掌柜的因为切磋一道菜,不打不相识,所以每次她来,偶尔高傲的掌柜就会上一道菜款待,就算没有饭菜,也有点心两道,所以小七此刻只巴望自家主子上去讨吃的。

秋叶白想想,也有些时日没有来了,便也顺了小七的要求,向那酒楼而去。

那壹酒楼的掌柜此刻不知据说去接待贵客了,但是小二十认得秋叶白的,自然立kè

笑嘻嘻地开门迎了她上来,又让她去掌柜的会客间等候着。

秋叶白不着急,便含笑应了,往那掌柜的会客间而去。

这壹酒楼占地不大,却也有中等人家的院子大小,最为特别的就是他们的后院里有一个清澈的池子,专门引了泉水来,池子里却什么都不种,而是倒了满池子的清酒,唯独池子边种了一株极为特别的四季红梅,一年四季都开花,落了满酒池的花瓣,酿成奇特的梅花酿,供客人饮用。

风雅之极。

不过此刻,秋叶白一边欣赏着月色葱茏,一边看那满池子的镜花水月,然后瞬间就惊了。

池子里一片艳红,一道红色的美人身影,竟然静静地沉在那满池的镜花水月的水底,水中苍白艳绝的面孔、黑色散佚的发丝,黑与白,红与黑,伴随着满池的落英交织成,美不胜收,却也惊悚之极。

“淹死人了!”

------题外话------

==公主出来了~~~~~~~~~~~==好吧,只有一点点~~好吧~就这样

第六十九章 有缘千里共饮洗澡水

“淹死人了!”

小七的瞬间大叫起来,但是那大叫声到了最后就变了调。

只因为……他看见水底的那具‘尸体’动了!

在水底的那具尸体居然瞬间睁开了精致的眼,完全没有眼白的森然漆黑的眼瞳仿佛瞬间能将人吸入无尽的黑暗虚无之中。

“啊啊啊啊啊……鬼啊!”

小七顿时瞪大了眼,再次尖叫了起来,但是下一刻他眼前一黑,瞬间就软倒在地。

秋叶白一把扯住他的腰带,将被她一指点晕的小七给小心搁在地上,随后起身低头看向那满是红梅的艳丽酒池间。

长廊桥下,满月幽,红梅落,碧酒荡,美人艳,如此美到妖异的情景,如梦似幻,仿佛暗夜伶仃,有谁不小心踏了不属于人间之地,遇见不属于人间蛊惑人心的神魔。

秋叶白伏在桥边欣赏了好一会这奇异的美景,随后和酒池底下的妖神对视了片刻,那妖神懒洋洋地闭上眼,竟仿佛似全没有看见她的样子,秋叶白忍不住叹了一声:“您这是打算拿自己泡一壶艳酒,或者是因为想通了,所以自绝于天下苍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今儿运气这么‘好’,出来会歌故友,讨一壶酒吃,一碟小菜尝,也能见到食人妖神一枚。

夜风吹过,满池艳酒渐渐掀起涟漪,艳红衣衫渐渐浮起,似血色蔓延在清澈的水底,生出一点子惊心动魄的艳色来,那艳色终破酒而出,似暗夜里一抹妖虹,水中妖神轻缈地落在了木桥的扶栏之上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的秋叶白。

那诡美得惊悚的眼瞳,让秋叶白忍不住别开眼,心中暗自嘀咕,原来真不是她看错,这位的瞳孔果然是异于常人。

妖神忽然低下头,它似嫌发丝染了酒水挡着视线,伸出雪白的手随意地将额头前湿润的黑发拨到脑后,身子半弓出优美的弧度,将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声音慵懒微哑地问:“想通了什么?”

“殿下……。”秋叶白刚打算说什么,却没有想到他忽然这样低头下来,目光无意识地停在他的鼻尖之上,一滴剔透酒露顺着他修挺的鼻尖慢慢滑到他精致的薄唇上,然后再滴在自己的唇上,瞬间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唇上一热,似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下意识地往后缩。

但是下一刻,却被对方修长的指尖捏住了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他亦再压低了面容两分,嗓音愈似染了酒一般的醇幽,再次道。

“想通了什么,嗯?”

酒露染了他精致艳绝的面孔,愈发显得容色苍白,菱唇嫣红,此刻因着他拨开了湿润的乌发,整张湿润面容愈发显得容色艳到逼人心魄,让人窒息。

夜风卷过落红纷纷,风中满是醉人的梅花酒香气。

他的长而湿润睫羽几乎触碰到自己脸颊呼吸冰冷,掠过秋叶白肌肤,似冰冷的指尖滑过最敏感的之处,让她背脊生出莫名不可控zhì

的战栗酥麻来,那种压迫感逼得她忍不住一边伸手去推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以策安全,一边咬牙道:“自然是殿下发xiàn

自己倾国倾城以至于祸国殃民,不如归去造福苍生。”

这混蛋,又在勾人心神。

偏生,他还不自觉或者说他根本不知dào

自己这种行为是在诱惑他人!

秋叶白到底混迹江湖多年,旗下又掌着绿竹楼,便是红颜知己都不少,这几次和百里初的短兵相接下来,就发xiàn

有些不对劲,他每一次做出的行为和他的眼神所反映的情绪似截然不同的。

他几乎是天生魅骨,但不管他到底做出什么暧昧的动作来,他那双眼睛时时都是冰冷无畴的,充满了冷静旁观的审视,甚至说是研究,简直让人有一种造物上神在凝视着万物蝼蚁的错觉。

或者说他不笑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那种感觉,只是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随便去看他的眼睛,哪怕是真的对上那双诡美的眸子,要么被里面的那种无边无际的幽暗虚无吓得不敢对视片刻,要么直接被勾魂失魄。

但百里初的那双眼睛,某些时候甚至让她想到了两个字——神性。

这两个字出现在百里初这样的人身上简直是匪夷所思,因她见过他一笑之间,欲色天成,足以令人忘生念死,这是古怪而充满了尖锐矛盾的感觉。

但却在集于他的身上,只能说这种妖神一样的怪物根本就不会为了谁倾其心念。

以至于她实在很疑惑他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般执着,甚至步步逼迫,只能暂时把这种古怪的情绪归纳为精神紊乱症一级洁癖变态的占有欲!

不过很明显,她的抗拒让面前的妖神殿下感觉很不悦,秋叶白甚至还没使力,就被他一把勾住腰肢扣了过来,他挑眉,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小白,本宫有没有告sù

你不要拒绝我,嗯?”

好,神性没了,现在妖性出来了!

他指上的力度几乎让秋叶白以为他要把自己给硬生生低压进他身体里,原本就束着束胸的胸部更是……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忍不住咬牙暗怒,她的小腰上一定有了这个粗鲁混蛋的五爪印!

“没有,只是殿下身上酒意太浓,我今儿还没用晚膳,怕受不住着酒气。”她不动声色地收紧了腰肢,实在不喜欢和一个充满压迫感的男人这么毫无空隙外带湿漉漉地贴合在一起,顺带让自己胸口能稍微舒服一点。

怀里人儿明显温润下来的声线亦让百里初心情略好了些,他低头瞅着怀里的年轻人隽秀无双的脸上确实有点菜色,便温柔一笑,怜惜地松了些禁锢对方的力道:“既然如此,小白为何不早说,瞧你的脸色不太好,简直像一只被人差点掐死的可怜鸭子,真是可怜。”

说着,他伸手在她胸口上温柔地抚拍,虽然力度不大但那种感觉实在是微妙!

“……咳咳咳……。”秋叶白瞬间脸上菜色更重,赶紧抱住他的手:“好了,好了,多谢殿下!”

老子就是像被掐的鸭子,那也是被你掐的好么!

她已经不知dào

要做何反应了,看着百里初漂亮脸蛋上那种很明显很真诚的温柔怜惜,秋叶白心中百味杂陈。

这会子秋叶白忽然记起今早梅苏的表情,忽然能理解今早梅苏看她说话时候的那种表情,充分表现了一个人很想当场跳起来活生生地掐死一个人却又实在不能和不敢下手无比纠结的心情。

这是她的报应么?!

“多谢殿下的关怀。”秋叶白蔫蔫地靠在他怀里,任由百里初抱宠物似地抱着自己,她也没心思计较自己一身衣衫都被弄湿了,反正她再挣扎对方也不会放手,说不定还会干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来。

她索性换了个话题:“不知dào

殿下怎么会在壹这里?”

“你想问本宫怎么会泡在酒池里罢?”百里初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秋叶白:“没错。”

她发xiàn

了,这位殿下有时候诚实得让人讨厌,所以她也索性直来直去。

“壹是本宫名下的产业。”百里初淡淡地道。

秋叶白一愣:“殿下名下的产业?”

这个答案略有些出乎她的意wài

,虽然她也怀疑过对待光顾所有的权贵们能这般矜傲,必定后台不小,但因为壹掌柜的性子散漫不羁,她倒是真没有和百里初联系起来。

百里初一只手扣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把玩她的发丝:“嗯,一白从帝国各处寻了些最拔尖的厨子为本宫研制菜谱,只是若他们都入宫,消息终归没有在民间时来的通畅。有新菜式也不晓得,所以便让他们轮流在这里和明光殿中值守。”

百里初并不避讳,但也没有全部说明白,但是秋叶白亦听懂了,壹除了为百里初研制新菜的功能之外,应当还有与绿竹楼这般搜集情报之功效。

不过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能——吃!

难怪这里的厨子们从不给固定菜牌,原来是时常要入宫伺候主子,同时也是以策应安全之故,控鹤监总要防着有人能从固定的菜牌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或者是有心人利用这些厨子做文章。

秋叶白想起这掌柜和她交好,后来看她做菜,还流露过试图招揽她的心思,不过后来却还是歇了那心思,想来是一知dào

她出身非寻常人家,二是见她性子也是个散漫的,定是受不了被人日日监控的日子。

“至于本宫浸在这酒池里,自然是因为这池子里本来就是本宫练功和驱毒之所。”百里初的下一句话瞬间让秋叶白又不淡定了。

她微微瞪大了眼,指着那美不胜收的梅花酒池:“殿下是说……你在这里头练功驱毒?”

“没错,这样的酒池在明光殿也有,炽焰喜欢这种液体,亦能让本宫身子暖舒,恰巧此地有一眼地泉,虽然水质不若秋山冷热泉,但倒也省了本宫大动干戈地让人修这泉道,便索性在这里修了碧酒池。”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炽焰正是百里初身体里那只异蛊。

秋叶白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怪异,她脸色又开始发绿:“殿下……殿下泡在酒里驱毒……为何穿着衣服?”

百里初挑眉看着她:“怎么,本宫不应穿衣服么?”

秋叶白想起周围的环境,这里虽然可以禁止别人往来,但是毕竟是酒楼,万一有哪个客人一不小心喝多了闯进来,而且周围也是民居,确实不太合适什么都不穿地浸泡在其间。

“原来是小白想看本宫在这青天朗月下赤身裸体泡酒,也不是不可以的,小白陪着本宫便是了。”百里初笑了笑,很是体贴地道。

秋叶白一点都不领情,只咬牙切齿地微笑婉拒百里初:“不,老子……在下对殿下的裸体没有兴趣。”

不,她一点都不想看一个变态泡澡。

尤其是在她曾经很‘幸运’地品尝过对方的洗澡酒!

没错,她曾经以为在地道里,她第一次喝百里初的洗澡水,结果现在发xiàn

她至少喝了好几次,想到掌柜的曾经欲言又止地试图阻止过她喝碧梅酒好几次,她还以为人家小气,错把好心当狼心狗肺,喝一个变态的洗澡水喝得充满了荣幸感,秋叶白就两道清泪无语问苍天,只恨自个贪生怕死,不能引刀自裁!

秋叶白再次强忍着把抱着自己的百里初活活掐死的冲动,因为那会招致不可想的可怕后果,便捏着拳头,咬牙道:“殿下,这池子里的酒是对外出售的,您难道没有一点身为老板的自觉么,怎么可以拿这种东西给客人!”

百里初轻笑,神色中满是淡漠凉薄:“这可不是本宫要卖的,不过是有蠢货闻到了这酒池的味道,非得逼着一僧卖,一僧不卖,还有人以权相逼,所以本宫便成全他们一片拳拳之心。”

秋叶白:“……。”

一僧正是这酒楼的掌柜。

她当初似乎好像,也是逼着一僧的那些人之中的一个。

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百里初忽然斜着眸子,定定地看着秋叶白古怪的脸色,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小白也喝过本宫的碧梅酒?”

秋叶白转脸,做欣赏明月清酒状,淡然飘逸地道:“殿下今日月色真好,不过在下无心赏月,实在是因为饿了,您既然是这里的老板,当不吝啬请我用膳罢。”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眼里隐约的悲愤,温情款款地抚摸着她的背后,把话题拉了回来:“小白,本宫原以为缘分二字不过是糊弄痴男怨女的,如今才明白,有缘千里你亦能喝到本宫的泡澡酒,亦算是千里共婵娟,合该咱们此生共度,。”

秋叶白低头沉默,仿若羞涩,内心咆哮了千万次,马勒戈壁,这是孽缘,必定是天打雷劈的孽缘!

她上辈子是了什么造孽,才会遇见这样杀千刀的恐怖妖神级变态。

百里初见着怀里人儿一低头,便露出一只形状优美的耳朵并着线条优美的雪白侧下颌,忽觉得怀里柔软身躯让人意动,他眸子瞬间微微眯起,深沉下去,身上慢慢地散出靡靡香气来,同时低头薄唇压在她的耳朵上,感觉怀里的人儿颤了一下,他的唇便慢慢地下滑:“小白,小白,这般花前月下,不若你我一起交……。”

‘配’字尚未出口,他忽然一僵,随后忽然眼瞳瞬间微微竖起,闪过近乎兽一般的冰冷阴森光芒。

秋叶白正觉得抱着自己的百里初身上那种靡靡香气暧昧而怪异,心中警钟大作,正打算想法子脱身,却忽然觉得娇嫩的耳垂上猛然一痛,似被野兽的犬齿叼住了耳朵。

“你……做什么”她恼火地下意识挣扎起来,却听见他那把惑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低柔柔,阴阴森森响起:“你怀里有怪的味道。”

秋叶白简直莫名其妙,恼道:“什么怪味道值得你咬人……!”

“女人的味道。”百里初冷冷地打断了她,将她一把转了过来,居高临下阴冷地睨着她。

“什么女人……。”秋叶白一愣,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心中一惊,暗思难不成他发xiàn

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不知dào

殿下在说什么。”她力持镇定,面不改色地道。

此时情形未明,她并不打算承认。

百里初见她虽然脸色未曾改变,但是他素来敏锐,眸光瞥见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他随即冷笑起来,低头凝视着秋叶白,放低了声音:“哦,小白,你敢发誓你今日没有抱过女人么?”

只是那把低柔喑哑的声音,怎么听都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抱过女人?

秋叶白一楞,心中瞬间松了一口气,百里初说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份,那么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想起百里初那灵敏到可怕的鼻子,脑中灵光一闪,伸手往怀里一摸,随后便摸出一块丝帕来:“殿下说的味道,莫不是这个?”

月下丝帕子闪着柔和的光芒,可见这帕子原就是价值不菲之物。

看着秋叶白贴身摸出一方帕子,百里初眼底危险的光芒大盛,微笑道:“小白,你不觉得该跟本宫解释一下么,身为本宫的人,身上却出现了其他女人的帕子,嗯?”

秋叶白很想说,老子解释个屁!

但是,最终她说出口的却是:“这是梅家大小姐的帕子,她今日无意落水,我今日去梅家刚好kàn

见便救了人,这帕子不过是她给我的谢礼。”

那帕子上写的字迹是梅相子用了特殊的墨水写的,写上去后两刻钟之后字迹便会消失,她亦是出了府之后才发xiàn

的,彼时她还颇为佩服梅相子的谨慎,现在这份谨慎倒是还省了自己不少口舌。

情况未明,她亦自有自己的打算,暂不想和百里初细说其间的纠缠,只随意捡了最简单又符合逻辑的凑成一段理由。

百里初神色莫测地凝视着她,却没有在秋叶白脸上找到一丝不对之色,他拿了帕子看了看,见上面一面光滑,倒是什么都没有,随后便随手一扔。

“下次,不要让本宫闻见小白身上有不该闻见的味道,本宫会非常难过的。”

第七十章 共枕眠

“本宫一难过,便忍不住让本宫的小心肝一同陪着难过,毕竟你我此生都是要同甘共苦的不是?”百里初将她抱回怀里,低头亲昵地将滟潋的薄唇再次压在她柔软雪白的耳朵上轻喃低语。

冰凉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上,带来阴冷的战栗与酥麻。

小心肝?

不,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你那副变态的心肝。

秋叶白被迫靠在他潮湿冰凉的胸膛,身子颤了颤,唇角不屑地紧绷,沉默不语。

百里初感受到怀里人儿看似柔顺地依偎在怀里,但身体僵硬紧绷,背脊拱成防备的姿态,无声地表达着她的倔强与不驯。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冰冷的笑意,指尖温柔地抚过她单薄的背脊,漆黑的瞳子里没有一丝温情,却满是令人心惊的黑色欲焰。

没关系,他一向对自己感兴趣的一切,总是充满了耐心的。

总有这一日,你会收起所有的利爪,乖巧地任由本宫抚摸你柔软华丽的皮毛,品尝你甜美的血肉,我的小花豹。

红梅艳酒,两人默默在月下仿若温情依偎,空气里弥漫开暧昧与阴冷交织而成的气息。

直到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主子?!”一僧错愕地看着桥上相拥的一对璧人,瞬间停住了脚步,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连他人碰过的东西都嫌脏的摄国殿下竟然会抱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桥上心思各异的‘鸳侣’皆是身形一顿,秋叶白更是瞬间浑身僵硬,下意识地试图挣脱出百里初的怀抱,她一点都不想让还算是颇有交情的一僧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但是百里初原本温柔抚摸她脊背的手略一用力再次将她硬生生地固定在自己怀里,随后抬头看向一僧,淡淡地道:“小白饿了,准bèi

饭菜,就今日新制的菜单,酒……。”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满池飞花碧酒,才道:“就不必了,小白大约不甚有胃口,就备些春梅冻去去暑气就是。”

“是。”一僧愣了愣,立kè

恭敬地应了,随后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蓝衣年轻人身上,总觉得那年轻人漂亮白皙的侧脸看起来有些眼熟,只是对方低着头,让他看得不甚清楚。

一僧和一白都是跟着百里初多年的心腹,一主外,一主内。

虽然自家殿下厌恶女子,但他和一白都以为这不过是殿下的心结,过些年就好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殿下竟然会喜欢男孩子,毕竟控鹤监的传言不过是殿下放出迷惑他人的障眼烟雾。

一僧虽然看得出来自家殿下怀里的年轻人似也是个姿容不错的美人,但是这种感觉着实很怪异。

他离开之前,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百里初却在此时似刚巧挑起那年轻人的下巴,在对方唇角上印了下一个缱绻吻。

月光映照在那年轻人的面容上,正正让一僧看了个清楚,他瞬间再次错愕地瞪大了眼——居然是白少爷!

那个偶尔踏月而来,与他共品美酒佳肴的忘年交;那个兴起时便也不顾一身清风明月的风雅气度,更不顾圣人君子庖厨的训诫,卷起袖子便下了厨房,如风一般不羁洒脱的白少爷!

那样的人怎么会和自家殿下纠缠在一起?

一僧在看到秋叶白的面容之后,心情满是惊疑和复杂,随后却忽然对上百里初一对冰凉漆黑的瞳仁,他一颤,立kè

低下头,恭敬地转身离开。

一僧的脚步声消失之后,秋叶白捏住百里初的手腕,指尖一用力便将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扯了下来,自己的下巴上也多了两枚指印。

“殿下,你别太过分。”她看着百里初,冷冷地道。

百里初感觉到手腕传来几乎被捏断的痛感,透露出了怀里人儿几乎不能隐藏的怒气。

他却仿若毫无所觉一般,似笑非笑地眯起眸子在她耳边柔声道:“小白,你为什么生气,你在明光殿里就答yīng

成为本宫的人,如今却担心别人知dào

你我的关系么?”

秋叶白被他一噎,瞬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说那是被胁迫的,但是却说不出口,最终的结果,低头屈服在百里初淫威下的到底是自己,是自己选择了虚以委蛇。

但是她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憋闷,讥诮地回道:“殿下想怎么样,想让天下人都知dào

我是你的禁脔,那径自将我纳入后宫就好了!”

百里初挑眉,颔首:“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本宫喜好强纳男宠的恶名天下人皆知,多纳了一个秋家四少爷,司礼监的千总,想来也不是什么很出奇的事情,是不是?”

“你敢!”她满目怒火地瞪着他,看着他那双居高临下毫无表情的眼,强忍着狠狠地一拳揍上那张美艳阴郁的面容的冲动。

百里初指尖温柔地掠过她紧绷的眼角,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不装温顺了,小白,你很生气,是不是想和本宫再动手打一场,你便知dào

我敢还是不敢了。”

秋叶白深呼吸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别开脸,看向满池的碧波,平复自己的呼吸。

是的,堂堂摄国殿下有什么不敢的?

他太敢了!

可是她不敢!

她真想挖坟揍这混蛋的八倍儿祖宗!

“既然小白不想打,放弃了,那么本宫想咱们之间应该定个规矩了。”百里初把下巴搁在秋叶白头顶,慢条斯理地道。

秋叶白挣了一下,没挣开,便沉默不言。

百里初声音低柔凉薄:“小白,本宫一向公平,对着自己心尖儿上的人也一向不喜用什么计谋,你想离开本宫,很简单,哪天你有能耐打赢本宫,甚至杀了本宫,你可以向本宫提出任何要求,自然包括离开,但若是输了……。”

杀了他?

这可真是个普天同庆的好主意。

秋叶白冷冷地道:“输了又待如何?”

百里初含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输了,赢家自然也能向输的人提任何要求,做任何事。”

秋叶白瞬间哑然,脑海里瞬间出现无数旖旎的画面,脸上莫名一红,随后沉默了许久。

她已经习惯用脑子心机与人周旋,如今忽然这般直接地以暴力决定一件事情的走向,特别是还涉及到自己的,秋叶白实在是觉得有些怪异和不习惯。

但是她思前想后,却也没有什么别的资本能与百里初谈判,最终她还是咬牙道:“好。”

不管如何,只要她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轻易动手,总不会让对方轻易获得对自己出手的机会。

百里初神色莫测地看着她,随后忽然一把将她抱起,侧首在她耳边毫不客气地再次轻咬一口:“嗯,乖。”

秋叶白一惊,随后揪住他的衣襟,免得自己掉下去。

百里初轻笑,柔声在她耳边道:“小白,你一身都湿了,要不要和本宫一起换一身衣裳,免得着凉?”

秋叶白松开他的衣襟,有些恼火地翻了个白眼:“不必,我们还是各自分开换的好。”

这混账是现在才发xiàn

他把她给弄得一身狼狈么,何况一起换衣裳?

怎么都感觉这厮不怀好意。

百里初点点头,倒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将她抱进了附近的一处阁楼。

一僧领着两名鹤卫上前来给百里初行礼:“殿下,饭菜已经备下,衣服和热水也都已经备好。”

他看见百里初将秋叶白抱进来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复杂,而秋叶白面容亦一派平静,仿佛他们从未认识过一般。

这种情形下,认识倒是不如不认识。

百里初点点头:“你们先退下。”

一僧点点头,领着鹤卫们退到楼外。

百里初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一手拍怕她肩头道:“这里面有几套本宫的衣衫,且先将就着,若是真没有合适的一僧已经着人去外头买一套和你身形差不多的来。”

秋叶白点点头,没心情多话,正准bèi

转身进房,却见百里初忽然手上一滑,落在她胸口,揉了揉,捏了捏,随后在她胸膛上不客气地拍了两巴掌,挑眉道:“看着小白腰背骨骼都是纤细的,不想此处肌理颇为健硕,倒是比本宫还厚实些,难怪当初跟本宫动手时,气力颇大。”

常言膀阔腰细必有力,想来小白应当花了不少功夫锻炼。

“不过……下次记得把四肢也练得壮实些,方才能用力均匀。”

百里初似笑非笑地贴在已经石化的秋叶白耳边指点完,说完便扬长而去,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不必等本宫,若有衣衫合适的便换了,先用晚膳就是了。”

秋叶白欲哭无泪地瞅了瞅自己‘厚实的胸肌’,随后满脸菜色地伸手揉了揉被他拍过的痛处,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进了房间。

那么沉重的拍击下,不会把她的荷包蛋给拍出蛋黄来罢?

她的胸部上辈子一定和百里初有仇!

不,她全身上下都和那个大变态有仇才是!

等着秋叶白换了一身短打,出来独自第一次食不知味地用完了壹楼的饭菜后,百里初方才沐浴完毕,浑身淡雅香气地出现。

一僧早已另外备下精致的餐饭,每样的量都不大,但是菜式却多达十几种。

秋叶白叹于这些菜式的精美之外,同时再次见识到了百里初简直就是一只饕餮,用餐姿态极尽优雅和皇族风范,但是胃口却如饕餮一般,让人乍舌。

晚饭之后,她原本是打算立kè

告辞走人,远离变态,以策安全。

但是百里初长腿一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夜黑风高,小白今日想来也颇为劳累,本宫怎么也不放心小心肝儿走夜路。”

那‘小心肝儿’和百里初那绿幽幽的眼神瞬间就让秋叶白起了一身白毛汗。,只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发出了危险警告,她警惕地看着百里初,不动声色地道:“殿下,在下时常走夜路。”

百里初拍拍她的手背,仿佛在哄劝不听话的孩子:“小白,不要任性,外头很危险。”

秋叶白深呼吸一口气,跟你呆在一起才很危险!

她微笑着另行提议:“殿下可以让一白大人或者鹤卫任何一个人送在下回去。”

百里初摇摇头,轻叹道:“本宫的鹤卫们今日偶感风寒,所以见不得风,自然没法子送小白你回司礼监。”

秋叶白挑眉一指门外站着的鹤卫:“殿下,你可以找个好点的借口么,你看他们哪里像是感染了风寒?!”

他找借口留下她,能不能稍微费一点心思的!

但是秋叶白手指所到之处,立kè

响起一片咳嗽声并打喷嚏的声音:“哈秋,咳咳咳咳咳……。”

她看着瞬间虚弱下去的鹤卫们,手指一僵,沉默了下去,心中默默念一百遍——助纣为虐,天打雷劈,生的儿子没小菊!

百里初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本宫可是很费心思了。”

秋叶白抬眼看着他,忽然轻吸一口气,麻溜地道:“那在下就接受殿下的好意,留在壹楼休息,殿下日理万机,这种选择房间的小事,自然就不辛苦殿下了。”

既然走不了,就先下手为强!

说罢,她起身就往外走,但是没走出五步就被人提住了衣领,身后的人仿佛蜘蛛拖拽猎物一般地将她慢条斯理地往回拽,同时道出令她今夜无眠的噩耗——

“自然不必辛苦找房,你和本宫同床共枕就是了。”

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眼,但还是硬生生地将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给咽了下去’,随后立kè

全无形象地张臂一下子抱住了身前最近的柱子。

“小白,松手。”百里初发xiàn

自己拽不动人,才发xiàn

自己揪住的人儿干的事儿,顿时哭笑不得。

他家小白果然是属小豹儿的。

“……。”秋叶白也没有想到自己下意识能干出这种大失风度,会被人嘲笑一辈子的的蠢事儿来,便索性不说话,只是沉默着把柱子抱紧。

“小白,放手。”身后百里初的声音里多了一分不耐。

秋叶白的回答就是连两只脚都缠绕上柱子,反正已经蠢了,干脆就蠢到底,无赖到底,左右这会子也没有自己身边人看见。

昔日有尾生为践诺抱柱而亡,今日她亦决定承袭尾生君坚定的意志。

百里初仿佛对她的可笑行为颇为无奈,轻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她就感觉后颈一松,似是对方放弃了,但她刚狐疑地打算往后看,便感觉腰肢上被人戳了两下。

然后——

尾声的下场是水淹死,她的下场是被点了穴,直接像块烙饼一般被百里初温柔地从柱子上扒拉下来,然后不那么温柔地直接夹着在腋下拖走。

秋叶白被晃得眼花,望了望华丽精致的天花板,自暴自弃地想果然出蠢招是没有好下场的。

……

很快,她就被百里初抱到了精致黄花梨拔步床,‘公主殿下’瞅了瞅她脚上的靴子,甚至降尊纡贵地帮她把靴子给脱了,随后是外衣。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浑身僵硬紧绷的样子,诡美的眼底幽光流转,似笑非笑地道:“小白不必害pà

,本宫说了你不犯蠢,本宫还是有那么些耐心等着你自动宽衣解带的。”

他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两下,秋叶白就觉得浑身一轻,但是她并没有立kè

跳起就跑,甚至都没有缩到墙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早睡早起。”

随后,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百里初倒是有点儿讶异于她的识趣,不过他并不在乎她打什么算盘,便也除了外衣,踢了鞋子。吹了灯亦躺在了秋叶白身边。

百里初静静地躺着,侧过脸目光落在身边之人略显僵硬的背影上,不必借助着窗外的光,他便可以将身边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秋叶白穿着雪白中衣的身形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的纤细。

夜色暗沉,白日的炎热喧嚣褪去,空气里只剩下一片宁静,于是静静地躺着的时候,他便能嗅闻到身边人身上传来淡淡暖香,那种从皮肤之中,血脉之内涌动蒸腾而出奇异气息一点点地在静谧的空气里飘散开。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肺腑里仿佛渐渐地生出一丝暖意来,他满yì

地弯起唇角,随后不再客气地转身过去,将一边背对着自己的人儿给揽入怀里,也不管秋叶白的身形因为他的动作显得愈发地僵硬,他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随后把脸埋进她的肩窝。

嗯,那种温暖的感觉果然一如想象中舒服而美妙。

秋叶白被他一抱,忍不住一个激灵,浑身僵如木石,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像掉进雪窟窿似的,但是还好如今是炎夏,倒也算凉爽。

她忍耐着那种想把身后之人踹下床的冲动,咬了咬牙,闭上眼,轻声告诫自己。

忍一忍,忍字心头一把刀,日后总归要找回场子就是!

百里初只觉得浑身都舒服,暖暖柔柔的触感渐渐地似比他想象中更舒服。

这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让他舒泰之后,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不少,他心情一好,便懒懒地开口指点起秋叶白来。

“淮南劫案的劫匪目的并非梅家的账银。”

她没有想到百里初忽然会指点自己,先是一愣,随后淡淡地道:“嗯,梅苏说话之间透露出那些账银的存zài

不过是他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罢了。”

想来之前不管是刑部,还是司礼监的人,多少都被他不动声色地误导了,将查案重点集中到了查找对账银有关的嫌疑人上去了。

百里初微微一怔,随后含笑道:“本宫的小白,果然是个聪明人。”

秋叶白脸上浮现出淡淡地讥诮,自嘲道:“殿下真是抬举我了。”

她若是聪明人又怎么会一步步地沦落到如今成为他人禁脔的地步。

百里初唇角微勾,并不说话,只是将怀里人儿搂得更紧了些。

两人不再说话,夜色静谧,似都安静地相拥入眠,只是姿态似都有些僵木。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白墙上的光影疏离,心中轻叹,什么叫同床异梦,这就是了。

——老子是暮色一把搂住公主小蛮腰的分界线——

“驾。”

马车铃声在清晨的大街上上响起。

夏日大清早,街上倒是已经有不少小贩在卖早点,但人还不算多,所以马车走得也算顺畅,未过多久就已经到了司礼监衙门的偏门口。

守门的小太监看着那坐在车上的娃娃脸车夫递来的腰牌,便立kè

恭敬地拆了门槛让车子进去。

车子过去的时候,丢下来一块碎银,顿时乐得小太监见眉不见眼。

虽然说看风部的人不受待见,但衙门里这样的偏门足足有三个,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大人们出入,打赏极少,是个清水差事,倒是自打这位看风部的新千总来了,时常出入,倒是还有些打赏。

他才不管这看风部有多不受待见,自把看风部的这几位爷供着,出入都给方便。

不一会马车就顺着偏门一路到了看风部所在的偏僻院子,院子门口一个人没有,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秋叶白让小七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开了个缝,露出个脑袋来,正是小颜子,小颜子一见秋叶白立kè

一喜,开门将她和小七迎了进去,又打发了一个厂卫去将马车停好。

“大人,您一去就是一天一夜,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都担心死了,还以为……大人平安就好。”小颜子看着秋叶白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我不过是昨日有些收获,晚上一高兴就和小七在酒坊里喝多了一点,睡在了酒坊,你们不会以为梅家对我动手了罢?”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随着小颜子进了议事厅。

小颜子挠挠头:“呃,蒋大人是有些担心。”

“大人。”门外掀帘子进来的不光有易容成蒋飞舟模样的宝宝,还有周宇,他们看着秋叶白安然无恙,亦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秋叶白看着他们神色,略有不对,便挑眉道:“怎么,我不在这一日,出了什么事儿么?”

小颜子乖巧地给他们都倒上茶水。

周宇和宝宝互看了一眼,分别在秋叶白下首坐下,周宇神色有些凝重:“昨日傍晚,属下在家中邀请五城兵马司任职的故友饮酒之时,听到了一个消息,刑部派出查淮南一案的刑部员外郎彭强前日带着此案资料归京的时候,船只无意与客船相撞,彭强与刑部其他人都落水,如今已经捞出了尸首,所有的公文案卷不是被水冲走就是湿了水,皆看不得了。”

秋叶白手上一顿,随后挑眉道:“本千座若是没有记错那彭强在刑部素来以耿直和油盐不进著称罢?”

真是巧,一个携带了大量案卷资料的素有古板清名的官员,在这个时候竟然落水身亡。

周宇点点头:“没错,而且这彭员外郎乘坐的是梅家的船。”

这就是他和蒋飞舟在秋叶白去了梅家查案之后彻夜未归生出担心来的原因,虽然他们觉得梅家兴许没有这般放肆地敢在自己地盘上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但总归还是有些忧心。

周宇这几日用心地利用家族势力了解之后才发xiàn

,梅家能屹立多年不倒,其势力在朝在野盘根错节到让人心惊的地步。

她看着自己面前白瓷杯子里冒出的渺渺青烟,陷入沉思中;“你们觉得是梅家动的手,本千座倒是觉得此事,梅家和杜家的敌人也很有动手的可能性。”

宝宝眸子里闪过幽光:“大人是怀疑对方动手,是为了让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梅家的猫腻之上?”

秋叶白淡淡地道:“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罢了,听说捕风部的人和听风部的人都已经去了淮南,咱们也要准bèi

一下淮南之行了。”

周宇想了想,迟疑道:“不知大人在梅家可有什么收获?”

秋叶白指尖敲了敲桌面,轻嗤:“说有收获也算有收获,说没有收获,也算不得什么大收获,只是证实了梅家人和此事必定有极深的关联,那船上也许除了运送贡品,账银,也许还运了别的东西。”

她先前就怀疑如果那船上没有别的东西,又怎么会被梅家的敌人借此生事,在见到梅苏之后,她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却已经肯定这一点。

梅苏实在太过冷静了,而且行事太过无破绽,供船出事,他作为皇商多少要承责,他却并无丝毫慌乱,还主动抛出账银一事来,引导查案的方向。

他们此刻一定也在暗中加派人手,将一切痕迹抹掉。

“总之,梅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秋叶白讥讽地勾起唇角。

就是梅相子那样看起来娇弱的江南名门闺秀,心思都非寻常女儿家。

如果说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但梅苏一定还不知dào

,他那好妹妹已经毫不客气地出卖了他,证实了此案必定不只是贡品被劫那么简单。

“大人准bèi

什么时候下淮南?”宝宝想了想问。

她算了算时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老子是不要什么猥琐的玩意都往我身上挂,你们以为我没有心吗的悲催分界线——

宝宝的动作极快,立kè

先将绿竹楼那一头的事情先安排妥当,他原本想着将周宇安排在京城传递消息,但是秋叶白考虑了片刻,这个时候,她和宝宝都不在,周宇到底是年轻,未必能护住看风部,何况周家在京城势力虽然不小,但到底也牵绊得多,若是周宇行差踏错,在这个时候只怕两头不讨好。

她总有一些预感,她这一走,一定会有人趁机在看风部的事情上做文章,原本这次的大祸就是她不在的时候,这些活宝惹出来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周宇和她一道走,而宝宝则先以查案的名义,将所有人带走,然后半途换装潜行,将看风部的人全部先藏匿起来,藏剑阁在江湖上到底还有些势力,就将看风部的人全部都送进山里,看住他们。

宝宝听了这个消息,原本是激烈反对,秋叶白安抚他:“我原想着寻个合适时时机好好磨练他们,否则日后必定是祸根,你若是真为我着想,便先安置他们,等着到了淮南,你安置好了看风部这些纨绔之后,咱们再回合。”

宝宝虽然不愿意和秋叶白分开,却也知dào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妥协,将一腔怒火都暗自发泄在看风部这些纨绔儿们的头上,谁成想,最终却倒是成就了一代名震天下的司礼监新番,那却已是后话。

只说这头,秋叶白投入了忙碌的准bèi

之中,毕竟此次出行,想来一路定是不易,前前后后要谋划和打点的细处都不少。

等到她基本上都安排处理妥当之后,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宝宝那一头安排出行的日子也已经不过三两日。

秋叶白稍微空了下来,略觉得最近这些忙碌的时候,似乎忽略了什么,她想了许久,这才想起,是了自从上次在壹楼一别之后,百里初仿佛便销声匿迹了一般,全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往日里,她偶尔出衙门都能感觉得到控鹤监的影子跟着自己,那是百里初派来的人,但是最近她出入衙门多次,似乎都没有感觉到被人监视。

秋叶白心情有些微妙,却又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代表了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怀疑百里初这厮只怕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了,但是既然人不在自己面前,她亦懒得在此事上面费心担忧,有千年做贼的,哪里有千年防贼的。

于是索性全身心地投入了最后出行的准bèi

中。

到了出行那日,她报备了督公郑钧,便领着周宇和几个看风部的厂卫一起轻装简从地上了船。

第七十一章 搜船

“是我,不想大人还能记得小女,真是小女的荣幸。”少女起身,樱唇含笑地福了福。

处露红妆燕归来,少女容杏眼粉腮,容貌绮丽如灼灼三月之杏,丽色浓稠,便是一身靛蓝染粗布衣衫都挡不住她身段窈窕,姿态袅娜如若弱柳扶风。

她就这么福着,并不起身。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神色淡淡:“梅大小姐,这里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想来你是出来走错了地方,一会本千座立kè

着人将你护送回梅家。”

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船舱房间的少女,居然是梅相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会跑到这里来了,但是不管她到底是误闯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都是一个大麻烦!

梅相子没有等到秋叶白前来相扶,却见对方一开口就是赶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和微恼,但随后又平静下去,径自起身,大胆地看向秋叶白道:“大人,您应该明白小女为何在这里。”

秋叶白顿时好笑起来,挑眉道:“应该明白,本千座为何应该明白,又该明白什么?”

她若是没有记错,这位梅相子小姐和自己也才见过一面罢。

梅相子咬了咬唇,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大人,您是忘了半个月前离开梅家的时候,小女着人给你递的那方帕子了么?”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梅相子,干脆地道:“不记得了。”

梅相子想过秋叶白会犹豫或者会闪烁言辞,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说‘不记得’她瞬间僵住。

“大人……你。”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杏眸含泪看向秋叶白:“大人,你就那么讨厌相子么?”

女儿带泪,楚楚可怜。

何况这样一个娇弱轻软如江南飞花的美丽少女。

秋叶白原是个对女儿家的眼泪最心软的,却并不代表是个见色起意的,见梅相子这般模样,便微微一笑:“相子小姐芳华绝代,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梅相子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得yì

的光,羞涩地垂下头,弯起唇角:“大人……。”

哪里知dào

秋叶白下一句话立kè

就让她唇角那羞涩的笑容冻结。

“下官只是自认与大小姐并无交情,不过是陌生人,又哪里说得上讨厌或者喜欢?”秋叶白淡漠地道。

梅相子瞬间僵住,眼底闪过羞恼,她抬起头看着秋叶白,眼神冰冷而执拗,咬着唇道:“大人,定要相子抛却女儿家的自尊跟你说得那么明白的话,相子虽在江南长大,没有北地女儿家的爽朗,但是有些话却还是敢说的。”

她顿了顿,看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大人,那日相子在桥上见花飞满天,你在花中乘乌篷船而来抬头的那一刻,便知dào

,相子遇见了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今日相子来寻大人,就是希望大人带着相子走!”

秋叶白闻言,瞬间只觉得天上劈了个响雷下来,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眸子,瞪着梅相子,只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几日劳累收拾行装,结果生出幻听来了。

但是很明显,面前少女那面脸的倔强和冰冷,证明她果然没有听错——梅家大小姐梅相子表示对自己一见钟情,前来投奔自己,打算齐齐私奔而去!

秋叶白忍不住抚额,低低地笑了起来。

梅相子终归是大家闺秀,好容易才说完那些话,如今见秋叶白竟笑了起来,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她恨恨地一跺脚,冷声恼道:“大人,你在笑什么,可是看不上相子!”

秋叶白笑够了,看着她淡淡地道:“不,本千座当然不是看不上相子小姐,本千座只是在笑相子小姐的骗术似并不过关呢。”

梅相子一愣:“什么?”

秋叶白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相子小姐,你若是想要骗人,最好先学会骗自己,下官虽然不才,但是恰好在风月一道上还算有些造诣,下官在相子小姐的杏眸之中可并没有看到半点对下官的倾慕。”

这小丫头果真是被宠坏了,所以才当别他人都是傻子呢。

梅相子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顿时粉嫩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冷了脸,声音却依旧娇俏温软:“大人,有谁比相子更明白自己喜欢的谁,相子说了倾慕于你,便是倾慕于你。”

秋叶白心中轻嗤,呵,这丫头是打算软的不成来硬的,硬是要将这个‘喜欢’套在她身上么?

这位梅大小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是想要自己带她走?

不管梅相子打算利用自己做什么,秋叶白都没有兴趣和这个代表着麻烦的大小姐纠缠下去。

她看着梅相子冷淡地道:“好,就算梅大小姐倾慕本千座,本千座也知dào

了这件事,但是本千座却对相子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所谓两情相悦,本千座想以拥有身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相子小姐总不至于沦落到强逼男子相好罢?”

秋叶白亦算是风月老手,知dào

怎么让女孩子欢喜,自然也知dào

怎么让她们心碎,尤其是梅相子这样自年幼起就凭借着自己的美貌无往不利的少女,她们太习惯了美貌带来的好处,生而高傲。

这般不客气到近乎刻薄的话语,让梅相子脸色瞬间煞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手微微颤抖地揪住自己的衣裙,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几乎被对方再地上踏碎了,偏生却还是自己亲手捧到他的面前让对方丢在地上践踏。

哪怕她确实只是想要利用他,但是从小到大,每一个看见她的美丽的人,就算不是都将她捧在手心,说话却都是温软亲和的。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自己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冷漠到刻薄,哪怕是她的哥哥梅苏……

“秋叶白……你怎么可以这样过分……!”梅相子含泪的眼底闪过怨愤的恨意,上前几乎对着秋叶白高高地举起了手,但是却被对方一把捏住了手腕。

秋叶白居高临下眸光不耐而讥诮地看着她:“别用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本千座,本千座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从来就是这样不客气的,就是这么过分。”

梅相子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试图挣扎,却又挣扎不开,只能满眼是泪地倔强地瞪着秋叶白,眼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地不肯流下来,狼狈至极。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的漂亮猫咪,极尽委屈,不得不说哪怕是女子,看着这样美貌的小姑娘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都要心软的。

秋叶白心中暗叹,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这副样子让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不过说到底,这梅相子毕竟只是个刚刚十五岁的小姑娘。

秋叶白刚想松手放开梅相子,再好言好语地劝她几句,送她离开,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干什么,你们这些人干什么?”

“码头的船全部都停下来,我们要上船搜查!”

“停下,你们可知这是哪里的船!”

“不管是哪里的船,我们都要搜!”

秋叶白颦眉,松开了梅相子,向舱门走去,略开一个门缝便看见了一批穿着清一色墨绿劲装的男子们正视图闯上船来,船上的护卫和周宇几个都已经上前拦住。

周宇正一脸恼火地瞪着面前的绿衣人怒道:“放肆,这是司礼监衙门的船,你们一介平民怎么干如此以下犯上。”

原本以为报上名号,对方就会识趣离开,却不想那为首的绿衣人冷笑了一声,将手中金灿灿的凤凰令牌在他面前一晃:“司礼监怎么了,哼,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周宇一看面前那令牌,瞬间脸色一变,那是……

“休得放肆。”一道温润的声音忽然响起,周宇看令绿衣人们都立kè

恭敬分开的一道银灰色的优雅身影。

他瞬间一怔,随后神色有些复杂地道:“梅大少爷。”

来人正是第一皇商梅家的家主梅苏,对于此人的大名,他自然是听闻过的,也曾在参加贵族子弟的聚会之时,远远地见过梅苏。

只是彼时,虽然众贵族子弟们都对梅苏客气有加,但也不过是基于教养或者有求于财大势大的梅家,但是心中多少还是不太看得上满是铜臭的商人子弟,哪怕那人姿容让人一见难忘,甚至将一干贵族子弟生生地比了下去。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梅苏的手上居然会有凤令!

那是代表了太后老佛爷亲信的令牌,见令牌如见太后。

虽然不甘愿对一个商人跪拜,但是至少不能让人抓到把柄,现在的看风部已经经不起任何大风浪了。

周宇迟疑了片刻,还是一掀袍子打算跪下去。

却不想他才跪了一半,就被梅苏一把扶住了手臂,只听得梅苏温雅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周兄不必多丽,梅苏并非要拿凤令压人,实是有难为之事,不得不如此,还请周兄见谅,改日梅苏必定备礼前往周府请罪。”

这样含着歉意,进退有礼的话语任谁听了都没法子再生气,周宇自然也是如此,便也站了起来,客气地道:“不知dào

梅兄到底遇到何事了,需yào

在下帮什么忙?”

梅苏清清浅浅的目光慢慢地略过周宇身后的船上,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周兄,这是要下淮南而去么?”

周宇一愣,他们要下淮南查案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事宜,但也没有对外大肆宣扬,梅苏又是怎么知dào

的呢?

梅苏看着他,淡淡一笑:“梅苏与秋大人也算是有缘。”

周宇闻言,一愣:“嗯,原来是是我家大人说的。”

他确实是记得千总大人去过梅家,但是回来似乎也没有听说大人与梅家这位大少爷有什么交情,但看梅苏的模样却也不像在哄人,便也客气地道:“梅兄是来践行的么,只是你不是还有为难之事么?”

梅苏不回是,也不回答不是,只微笑:“不知大人可已经上船?我这里的事儿稍迟些再处理倒也无妨。”

……

周宇和梅苏的对话声音不算太低,自然全被不远处舱房里的秋叶白全部听了去,她一看就知dào

这梅苏是来找谁的。

想必是发xiàn

了梅相子逃了,出来追拿自己的妹子,甚至以他的能耐已经怀疑梅相子就在自己船上都算不得奇怪的事。

而周宇明显不是老奸巨猾的大商贾的对手,不过两三句话就被梅苏指挥得团团转,而梅苏甚至没有说一句假话,却三言两语引导着周宇做出了梅苏想要的决定。

看着周宇领着人向自己的舱房而来,秋叶白暗自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梅苏果然是个厉害的。

如果周宇说她尚且未曾上船或者用些别的借口和梅苏周旋一会的话,她还能让梅相子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抓回去,毕竟一来在男子的厢房被发xiàn

到底会有梅相子的损名声,二来,也可以避免有人借此事来对自己做文章,毕竟诱拐良家女子可不是一个轻罪。

秋叶白正想着到底怎么和梅苏交涉此事,却忽然被梅相子从背后扯住了衣袖,随后她软糯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大人,如果你让我哥哥发xiàn

我在这里,还让哥哥把我带走,那么我立kè

就嚷出来是你将我挟持到这里,欲行不轨之事!”

那满是不客气威胁的语意让秋叶白身形一顿,眼底瞬间闪过冰冷的怒色。

她眯起明眸,转过脸睨着梅相子:“大小姐,你倒是个狠的。”

居然连女儿家的名声都不要了,也要威胁自己!

梅相子看着秋叶白眼底寒色,身子微微抖了抖,随后她露出个凄然而倔强的笑容:“是,若是不能与我想长相厮守的人在一起,要嫁入皇家那种地方,我倒是不如不要这个名声,也绝对不会进了那见不得人地方去做一个妾,做一个别人手上的棋子!”

秋叶白看着她满脸都是泪,却也掩不住眼底的绝望和心慌,微微颦眉,片刻之后,她冷冷地道:“好,我可以帮你一回,但是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你就要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梅相子闻言,杏眸立kè

闪过一丝欣喜,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大人!”

……

周宇正打算敲舱门的时候,舱门便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秋叶白款步而出,先是淡淡地扫了眼周宇,然后微笑着看向梅苏:“本千座当是谁,原来是梅大少爷。”

梅苏看着秋叶白,也露出清浅如斜风细雨的笑容:“秋大人,大半月不见,大人气色风度依旧令人折服”

周宇不知dào

为什么,总觉得自家大人方才瞥过来那一眼,直看得他有些发毛,见两人搭话,向来油滑的他这一回却乖觉地闭嘴,退开到了一边。

“大少爷客气了,您才是风华依旧。”秋叶白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目光落在船上那些绿衣人身上:“梅大少爷来给本千座送行,何劳这般大的阵仗,本千座记得从未曾向外人提起过今日要离京下江南。”

周宇闻言,立kè

就明白过来了,自家大人根本没有向梅苏说起过此事,自己却蠢笨地引了梅苏过来,看梅苏这样子就是来者不善的,也不知dào

是不是和大人有什么冲突,说不定今儿就是来找茬的也不一定。

毕竟梅苏身上有凤令,太后娘娘并不是那么喜千总大人的隐秘传闻,外头人虽然不知dào

,但是他身为周家人,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的。

再加上这一次,督公也打算将他们看风部扔出去做个内情猫腻的挡箭牌,谁知dào

这背后有没有太后老佛爷的意思。

周宇懊恼自己蠢笨,却也无法,只得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秋叶白的后脑勺,一边没好气地狠瞪着梅苏。

都怪这个奸商拿话误他!

梅苏却仿佛没有发觉周宇的恼恨一般,只是微笑着看向秋叶白:“大人虽然没有与在下说过,但在下却能感觉到大人这几日要离开,想来这就是咱们心有灵犀罢?”

秋叶白心中嗤笑,什么心有灵犀,只怕是你梅苏大少爷不是早早在司礼监有内线,就是身为某些权力集团的内部人士,自然早就知dào

她今日离京南下的行程。

秋叶白不算太客气地道:“梅大公子说的是,只是您今日来若只是为了送别本千座,本千座就多谢大少爷的拳拳之意,那么如今你人也见到了,就请回罢,我们很快就要起航了。”

梅苏的目光仿佛无意地扫过她身后的舱房,见秋叶白似若有若无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唇角便弯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梅苏知dào

大人要离开,只是说实话,梅苏今日若说是来送别大人,倒不如说是来寻人的,此事实为家丑,还请大人允梅苏进舱房一叙。”

梅苏说话的时候,微微颦起两道修长的墨眉,淡雅玉颜上的无奈和眉宇间如雾一般的轻愁让人看着便觉得拒绝这样的水墨美人,实在是一件不能再过分的事情。

秋叶白算是服了这对兄妹,虽然一个骄纵任性天真,一个老辣而城府极深,但在善于利用自己优势方面倒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她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既然如此,那就请进罢。”

……

梅苏进了厢房,简单地环视一般遍,看向秋叶白含笑道:“不想大人的居处竟然这般朴素。”

秋叶白见他从容淡然的模样,却知dào

在他刚刚进屋,目光就不动声色,却极为迅速地将周围能藏匿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此人正是不简单。

她笑了笑,随意地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不过是暂时的居处,何况司礼监并没有太多的闲银,朴素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顿了顿,看着梅苏似疑惑地问:“是了,梅大少爷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梅苏叹了一声:“大人有所不知dào

,梅苏家中只得一个妹妹,往日里多是惯着她,不想上一回落水被大人救了以后,她便魔怔了似的,也不知怎么了,整日里胡言乱语,想来是落水昏迷之后被魇着了。”

秋叶白点点头,亦做出错愕和略担忧的样子:“哦,那如今大小姐可好些了?”

梅苏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今日看着她的丫头一个不留心,便让她跑了出来,沿路有人看见她往这里来了,很有可能在这一带的船上,梅苏实在担心,舍妹为人单纯,若是出事了可怎生是好。”

他顿了顿,又要苦笑:“她一个女孩儿家,梅苏又不能大肆宣扬在寻找舍妹,否则还会坏了名声,只能出此下策。”

秋叶白看着他,仿佛有些惊讶,随后又很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本千座知dào

梅大少爷的意思了,想来你是怀疑她藏匿在本千座的船上了,那么搜就是了,这点主本千座还是能做的。”

梅苏已经领教过秋叶白那张看似直接,却总处处含着能让人噎死陷阱的嘴上功夫了,但她说得这般直白,还是让梅苏略觉得不适,习惯性地琢磨起对方话里是否有深意。

但是看着秋叶白那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又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便露出浅淡的笑容:“多谢大人体谅。”

秋叶白挑眉,也含笑温然地道:“不用谢,本千座也不是体谅你,而是想着若是本千座不答yīng

,你祭出凤令来,我还是要让你搜船的,倒不若主动点,也省得你我脸上都难看,闹到我想把你大卸八块,你想把我踹进水里淹死,但脸上还笑嘻嘻地憋着的地步。”

没错,理是这个理,其实很多听起来客客气气的话语底下就是这么直白刺耳,但是人和人之间爱总要说委婉了,也算是给彼此的面子,特别是读过书的人,不到势不两立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这种粗鲁又刺耳的撕破脸皮的话来。

不要说梅苏瞬间被她的挑衅似的‘直言相告’给噎得直想咳嗽,就是周宇都有些呆滞地看着秋叶白,

自家大人说话这么干脆粗鲁是打算下一刻就操刀子砍人么?

但是秋叶白说话的表情是那么的诚挚,那么温和,那么坦荡,让梅苏除了心中感觉复杂到了极点,愈发有些看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了。

粗鲁,直率?

狡诈,深沉?

秋叶白才不理会他怎么看自己,只是比了比船舱:“好了,梅大少爷就搜罢,为了避嫌,本千座和我们司礼监的人全部都先下船。”

梅苏正想客气地说不用,但秋叶白已经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周宇冷冷地看了看他,还是立kè

一转身立kè

追秋叶白去了。

梅苏坐在她的舱房里,莫名奇妙地生出一分叫做不知所措的情绪来。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清浅柔和的眉宇间闪过异色,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方才起身淡淡地吩咐身边的人:“好好地搜,那些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要放过,包括夹层。”

“是!”那为首的绿衣人立kè

恭敬地抱拳道。

这一头,秋叶白已经领着司礼监所有的人,包括船夫都下了船,站在船边等候着。

周宇神色有些不忿:“大人,您为何要纵着那梅苏如此嚣张,凭什么想要搜船就搜船。”

“本千座可没有纵着他,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不明白的话,这一趟淮南你就不必跟我去了。”秋叶白淡漠地道。

周宇闻言,立kè

噤声,他自然是明白秋叶白方才对梅苏说的那些话虽然刻薄,尖锐,但确实是实情,梅家虽然是一介商贾,但是他们拥有凤令,还真不是他们一个司礼监小小看风部能惹得起的。

“大人,方才是属下莽撞了,做事不仔细。”周宇想了想,惭愧地道。

经过刚才一番事情,他也已经弄明白自己是被梅苏三言两语引导到了陷阱里。

秋叶白点点头,倒是也没有多怪罪,只淡淡地到:“你终归历练得少,梅苏混迹商海官场多年,不是你能应付的,只是以后每每与人说一句话,都要先在脑子里想一想。”

周宇越发羞愧了,他总是自诩聪明油滑,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没有遇到高手,或者别人看着他的身份让着他罢了。

“还好,人不在咱们船上,倒也不怕梅苏他们搜。”

秋叶白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幽幽地笑来:“谁说人不在我们的船上?”

周宇瞬间震惊地盯着秋叶白,脸色一变:“大人,你……。”

大人发xiàn

了梅家的大小姐在自己船上,却又没有告sù

梅苏,难道……

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若是让人在咱们船上发xiàn

那位梅大小姐,你我只怕都没难逃贬官的下场。”

周宇心中惊疑不定,但是脸上到底不显出来。

不多时,梅苏已经全部搜查完。

“都搜索过了?”他坐在秋叶白的船舱里,淡淡地问。

“是,大少爷,都搜过了,确实没有大小姐的下落,大少爷恕罪。”那绿衣人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他面前抱拳请罪。

他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明明之间是有好几个探子证实了大小姐确实就是悄悄装扮成船娘的样子,偷偷上了船。

“嗯。”梅苏沉吟了片刻,再看了看四周,脸上却并没有半分焦急之色,只道:“咱们下去请罪。”

“是。”那侍卫立kè

道。

梅苏领着人从舷梯上走下来,到了一半,便停住了脚步,伸手朝秋叶白比了个手势,歉意地道:“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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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搜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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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想大人还能记得小女,真是小女的荣幸。”少女起身,樱唇含笑地福了福。

处露红妆燕归来,少女容杏眼粉腮,容貌绮丽如灼灼三月之杏,丽色浓稠,便是一身靛蓝染粗布衣衫都挡不住她身段窈窕,姿态袅娜如若弱柳扶风。

她就这么福着,并不起身。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神色淡淡:“梅大小姐,这里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想来你是出来走错了地方,一会本千座立kè

着人将你护送回梅家。”

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船舱房间的少女,居然是梅相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会跑到这里来了,但是不管她到底是误闯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都是一个大麻烦!

梅相子没有等到秋叶白前来相扶,却见对方一开口就是赶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和微恼,但随后又平静下去,径自起身,大胆地看向秋叶白道:“大人,您应该明白小女为何在这里。”

秋叶白顿时好笑起来,挑眉道:“应该明白,本千座为何应该明白,又该明白什么?”

她若是没有记错,这位梅相子小姐和自己也才见过一面罢。

梅相子咬了咬唇,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大人,您是忘了半个月前离开梅家的时候,小女着人给你递的那方帕子了么?”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梅相子,干脆地道:“不记得了。”

梅相子想过秋叶白会犹豫或者会闪烁言辞,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说‘不记得’她瞬间僵住。

“大人……你。”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杏眸含泪看向秋叶白:“大人,你就那么讨厌相子么?”

女儿带泪,楚楚可怜。

何况这样一个娇弱轻软如江南飞花的美丽少女。

秋叶白原是个对女儿家的眼泪最心软的,却并不代表是个见色起意的,见梅相子这般模样,便微微一笑:“相子小姐芳华绝代,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梅相子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得yì

的光,羞涩地垂下头,弯起唇角:“大人……。”

哪里知dào

秋叶白下一句话立kè

就让她唇角那羞涩的笑容冻结。

“下官只是自认与大小姐并无交情,不过是陌生人,又哪里说得上讨厌或者喜欢?”秋叶白淡漠地道。

梅相子瞬间僵住,眼底闪过羞恼,她抬起头看着秋叶白,眼神冰冷而执拗,咬着唇道:“大人,定要相子抛却女儿家的自尊跟你说得那么明白的话,相子虽在江南长大,没有北地女儿家的爽朗,但是有些话却还是敢说的。”

她顿了顿,看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大人,那日相子在桥上见花飞满天,你在花中乘乌篷船而来抬头的那一刻,便知dào

,相子遇见了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今日相子来寻大人,就是希望大人带着相子走!”

秋叶白闻言,瞬间只觉得天上劈了个响雷下来,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眸子,瞪着梅相子,只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几日劳累收拾行装,结果生出幻听来了。

但是很明显,面前少女那面脸的倔强和冰冷,证明她果然没有听错——梅家大小姐梅相子表示对自己一见钟情,前来投奔自己,打算齐齐私奔而去!

秋叶白忍不住抚额,低低地笑了起来。

梅相子终归是大家闺秀,好容易才说完那些话,如今见秋叶白竟笑了起来,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她恨恨地一跺脚,冷声恼道:“大人,你在笑什么,可是看不上相子!”

秋叶白笑够了,看着她淡淡地道:“不,本千座当然不是看不上相子小姐,本千座只是在笑相子小姐的骗术似并不过关呢。”

梅相子一愣:“什么?”

秋叶白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相子小姐,你若是想要骗人,最好先学会骗自己,下官虽然不才,但是恰好在风月一道上还算有些造诣,下官在相子小姐的杏眸之中可并没有看到半点对下官的倾慕。”

这小丫头果真是被宠坏了,所以才当别他人都是傻子呢。

梅相子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顿时粉嫩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冷了脸,声音却依旧娇俏温软:“大人,有谁比相子更明白自己喜欢的谁,相子说了倾慕于你,便是倾慕于你。”

秋叶白心中轻嗤,呵,这丫头是打算软的不成来硬的,硬是要将这个‘喜欢’套在她身上么?

这位梅大小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是想要自己带她走?

不管梅相子打算利用自己做什么,秋叶白都没有兴趣和这个代表着麻烦的大小姐纠缠下去。

她看着梅相子冷淡地道:“好,就算梅大小姐倾慕本千座,本千座也知dào

了这件事,但是本千座却对相子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所谓两情相悦,本千座想以拥有身为京城



077



,毕竟诱拐良家女子可不是一个轻罪。

秋叶白正想着到底怎么和梅苏交涉此事,却忽然被梅相子从背后扯住了衣袖,随后她软糯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大人,如果你让我哥哥发xiàn

我在这里,还让哥哥把我带走,那么我立kè

就嚷出来是你将我挟持到这里,欲行不轨之事!”

那满是不客气威胁的语意让秋叶白身形一顿,眼底瞬间闪过冰冷的怒色。

她眯起明眸,转过脸睨着梅相子:“大小姐,你倒是个狠的。”

居然连女儿家的名声都不要了,也要威胁自己!

梅相子看着秋叶白眼底寒色,身子微微抖了抖,随后她露出个凄然而倔强的笑容:“是,若是不能与我想长相厮守的人在一起,要嫁入皇家那种地方,我倒是不如不要这个名声,也绝对不会进了那见不得人地方去做一个妾,做一个别人手上的棋子!”

秋叶白看着她满脸都是泪,却也掩不住眼底的绝望和心慌,微微颦眉,片刻之后,她冷冷地道:“好,我可以帮你一回,但是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你就要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梅相子闻言,杏眸立kè

闪过一丝欣喜,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大人!”

……

周宇正打算敲舱门的时候,舱门便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秋叶白款步而出,先是淡淡地扫了眼周宇,然后微笑着看向梅苏:“本千座当是谁,原来是梅大少爷。”

梅苏看着秋叶白,也露出清浅如斜风细雨的笑容:“秋大人,大半月不见,大人气色风度依旧令人折服”

周宇不知dào

为什么,总觉得自家大人方才瞥过来那一眼,直看得他有些发毛,见两人搭话,向来油滑的他这一回却乖觉地闭嘴,退开到了一边。

“大少爷客气了,您才是风华依旧。”秋叶白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目光落在船上那些绿衣人身上:“梅大少爷来给本千座送行,何劳这般大的阵仗,本千座记得从未曾向外人提起过今日要离京下江南。”

周宇闻言,立kè

就明白过来了,自家大人根本没有向梅苏说起过此事,自己却蠢笨地引了梅苏过来,看梅苏这样子就是来者不善的,也不知dào

是不是和大人有什么冲突,说不定今儿就是来找茬的也不一定。

毕竟梅苏身上有凤令,太后娘娘并不是那么喜千总大人的隐秘传闻,外头人虽然不知dào

,但是他身为周家人,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的。

再加上这一次,督公也打算将他们看风部扔出去做个内情猫腻的挡箭牌,谁知dào

这背后有没有太后老佛爷的意思。

周宇懊恼自己蠢笨,却也无法,只得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秋叶白的后脑勺,一边没好气地狠瞪着梅苏。

都怪这个奸商拿话误他!

梅苏却仿佛没有发觉周宇的恼恨一般,只是微笑着看向秋叶白:“大人虽然没有与在下说过,但在下却能感觉到大人这几日要离开,想来这就是咱们心有灵犀罢?”

秋叶白心中嗤笑,什么心有灵犀,只怕是你梅苏大少爷不是早早在司礼监有内线,就是身为某些权力集团的内部人士,自然早就知dào

她今日离京南下的行程。

秋叶白不算太客气地道:“梅大公子说的是,只是您今日来若只是为了送别本千座,本千座就多谢大少爷的拳拳之意,那么如今你人也见到了,就请回罢,我们很快就要起航了。”

梅苏的目光仿佛无意地扫过她身后的舱房,见秋叶白似若有若无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唇角便弯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梅苏知dào

大人要离开,只是说实话,梅苏今日若说是来送别大人,倒不如说是来寻人的,此事实为家丑,还请大人允梅苏进舱房一叙。”

梅苏说话的时候,微微颦起两道修长的墨眉,淡雅玉颜上的无奈和眉宇间如雾一般的轻愁让人看着便觉得拒绝这样的水墨美人,实在是一件不能再过分的事情。

秋叶白算是服了这对兄妹,虽然一个骄纵任性天真,一个老辣而城府极深,但在善于利用自己优势方面倒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她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既然如此,那就请进罢。”

……

梅苏进了厢房,简单地环视一般遍,看向秋叶白含笑道:“不想大人的居处竟然这般朴素。”

秋叶白见他从容淡然的模样,却知dào

在他刚刚进屋,目光就不动声色,却极为迅速地将周围能藏匿人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此人正是不简单。

她笑了笑,随意地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不过是暂时的居处,何况司礼监并没有太多的闲银,朴素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顿了顿,看着梅苏似疑惑地问:“是了,梅大少爷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梅苏叹了一声:“大人有所不知dào

,梅苏家中只得一个妹妹,往日里多是惯着她,不想上一回落水被大人救了以后,她便魔怔了似的,也不知怎么了,整日里胡言乱语,想来是落水昏迷之后被魇着了。”

秋叶白点点头,亦做出错愕和略担忧的样子:“哦,那如今大小姐可好些了?”

梅苏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今日看着她的丫头一个不留心,便让她跑了出来,沿路有人看见她往这里来了,很有可能在这一带的船上,梅苏实在担心,舍妹为人单纯,若是出事了可怎生是好。”

他顿了顿,又要苦笑:“她一个女孩儿家,梅苏又不能大肆宣扬在寻找舍妹,否则还会坏了名声,只能出此下策。”

秋叶白看着他,仿佛有些惊讶,随后又很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本千座知dào

梅大少爷的意思了,想来你是怀疑她藏匿在本千座的船上了,那么搜就是了,这点主本千座还是能做的。”

梅苏已经领教过秋叶白那张看似直接,却总处处含着能让人噎死陷阱的嘴上功夫了,但她说得这般直白,还是让梅苏略觉得不适,习惯性地琢磨起对方话里是否有深意。

但是看着秋叶白那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又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便露出浅淡的笑容:“多谢大人体谅。”

秋叶白挑眉,也含笑温然地道:“不用谢,本千座也不是体谅你,而是想着若是本千座不答yīng

,你祭出凤令来,我还是要让你搜船的,倒不若主动点,也省得你我脸上都难看,闹到我想把你大卸八块,你想把我踹进水里淹死,但脸上还笑嘻嘻地憋着的地步。”

没错,理是这个理,其实很多听起来客客气气的话语底下就是这么直白刺耳,但是人和人之间爱总要说委婉了,也算是给彼此的面子,特别是读过书的人,不到势不两立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出这种粗鲁又刺耳的撕破脸皮的话来。

不要说梅苏瞬间被她的挑衅似的‘直言相告’给噎得直想咳嗽,就是周宇都有些呆滞地看着秋叶白,

自家大人说话这么干脆粗鲁是打算下一刻就操刀子砍人么?

但是秋叶白说话的表情是那么的诚挚,那么温和,那么坦荡,让梅苏除了心中感觉复杂到了极点,愈发有些看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了。

粗鲁,直率?

狡诈,深沉?

秋叶白才不理会他怎么看自己,只是比了比船舱:“好了,梅大少爷就搜罢,为了避嫌,本千座和我们司礼监的人全部都先下船。”

梅苏正想客气地说不用,但秋叶白已经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周宇冷冷地看了看他,还是立kè

一转身立kè

追秋叶白去了。

梅苏坐在她的舱房里,莫名奇妙地生出一分叫做不知所措的情绪来。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清浅柔和的眉宇间闪过异色,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方才起身淡淡地吩咐身边的人:“好好地搜,那些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要放过,包括夹层。”

“是!”那为首的绿衣人立kè

恭敬地抱拳道。

这一头,秋叶白已经领着司礼监所有的人,包括船夫都下了船,站在船边等候着。

周宇神色有些不忿:“大人,您为何要纵着那梅苏如此嚣张,凭什么想要搜船就搜船。”

“本千座可没有纵着他,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不明白的话,这一趟淮南你就不必跟我去了。”秋叶白淡漠地道。

周宇闻言,立kè

噤声,他自然是明白秋叶白方才对梅苏说的那些话虽然刻薄,尖锐,但确实是实情,梅家虽然是一介商贾,但是他们拥有凤令,还真不是他们一个司礼监小小看风部能惹得起的。

“大人,方才是属下莽撞了,做事不仔细。”周宇想了想,惭愧地道。

经过刚才一番事情,他也已经弄明白自己是被梅苏三言两语引导到了陷阱里。

秋叶白点点头,倒是也没有多怪罪,只淡淡地到:“你终归历练得少,梅苏混迹商海官场多年,不是你能应付的,只是以后每每与人说一句话,都要先在脑子里想一想。”

周宇越发羞愧了,他总是自诩聪明油滑,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没有遇到高手,或者别人看着他的身份让着他罢了。

“还好,人不在咱们船上,倒也不怕梅苏他们搜。”

秋叶白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幽幽地笑来:“谁说人不在我们的船上?”

周宇瞬间震惊地盯着秋叶白,脸色一变:“大人,你……。”

大人发xiàn

了梅家的大小姐在自己船上,却又没有告sù

梅苏,难道……

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若是让人在咱们船上发xiàn

那位梅大小姐,你我只怕都没难逃贬官的下场。”

周宇心中惊疑不定,但是脸上到底不显出来。

不多时,梅苏已经全部搜查完。

“都搜索过了?”他坐在秋叶白的船舱里,淡淡地问。

“是,大少爷,都搜过了,确实没有大小姐的下落,大少爷恕罪。”那绿衣人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他面前抱拳请罪。

他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明明之间是有好几个探子证实了大小姐确实就是悄悄装扮成船娘的样子,偷偷上了船。

“嗯。”梅苏沉吟了片刻,再看了看四周,脸上却并没有半分焦急之色,只道:“咱们下去请罪。”

“是。”那侍卫立kè

道。

梅苏领着人从舷梯上走下来,到了一半,便停住了脚步,伸手朝秋叶白比了个手势,歉意地道:“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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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秋叶白微微颦眉,动作极快地一手直接抵在他胸口,直接不客气地把梅苏往外推。

却没成想,这一下竟然没有推动,明显感觉到了阻力,甚至被压回了梅苏的怀里,她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指尖一转,直接向梅苏腰间弹去。

随后,她便听见了耳边传来梅苏的一声轻笑,一把折扇力道极大地敲在她的手腕上,两人的间距本来就狭窄,短兵相接,交手之时用武器本也算不得好选择,尤其还是体积不算小的折扇,短距离内要保证敲击的力度对使用者的手腕力度技巧和内力都颇有要求。

而手腕上感受到开金裂石的劲风让秋叶白明白对方绝对是个近身格斗的好手。

若是寻常武者为了不挨这一下,下意识必定是要松手撤回的,毕竟几乎是两人贴着的距离,躲都没处躲。

但是秋叶白却只是轻蔑地嗤了一声:“不自量力。”

随后猛抬起手腕毫不犹豫地对着那折扇撞了上去。

梅苏倒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来个硬碰硬,他一愣,此举他原就是一次试探,对方到底是四品朝廷命官,他并不打算真的敲断对方的手腕,却已经不及收手。

但是这敲下去的感觉却不像撞在人的手腕上,倒像是被什么金属武器狠狠地撞了一下,力道之大让梅苏蓦然觉得虎口一疼,随后只觉整个手腕被震得发麻,竟是全然握不住那折扇,折扇瞬间脱手飞出!

“啪。”折扇甩飞落水,让不知dào

发生什么事的众人都愣了楞。

秋叶白在梅苏怔然的霎那,指尖运气,直接在他腰间麻穴一戳,逼得他不得不立kè

松开揽住她细腰的手臂。

看着梅苏有些狼狈地退开两步才站稳身子,她倒也没有再继xù

动手,只是双手环胸,讥诮地看着梅苏:“抱歉,梅大公子,本千座并非故yì

碰到你,只是河上风大,你身子娇弱,舷梯又狭窄,可不要扶好摔下河去了,那本千座罪过就大了。”

她方才上船走舷梯的时候,轻敌了,不曾防备,竟然被梅苏摆了一道,但他演这出戏到底想要干什么?

众人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好笑来,尤其是周宇和他领着那几个看风部的纨绔们,原本他们就身为贵族,却被梅苏比了下去,心中已经很是不爽。

如今看着梅苏这副下个船,只是被千总大人撞了一下,就差点摔下船的软骨白斩鸡的样子,自然心中大惬,只道江南男儿多如柳,弱不禁风,于是不顾梅苏身后的绿衣人们怒目相视,笑得特别大声。

梅苏是第一次和秋叶白交手,虽然曾经听过二管家说过她武艺卓绝,但这一次试探的结果还是叫他暗自吃了一惊。

短短两招之内就让他明白,秋叶白手上的功夫绝对已经是一流之类,只怕司礼监中人都难有他的敌手,只是为何他一直韬光养晦,而身为秋家庶子,养在乡下,又去哪里学来这一身修为?

只是他虽然生出许多疑心来,但是脸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温然模样,仿佛没有听见秋叶白对他的讽刺一般,只是微微点头:“是梅苏自己走路不慎,与大人无关。”

秋叶白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本千座就要出发了。”

说罢她朝梅苏拱了拱手,转身毫不留恋地上了船,身后周宇等人立kè

也跟了上去。

梅苏转头看着她一身青色司礼监常服劲装,腰上横着的黑色玉带将她腰肢束得越发的纤细,背影亦显得单薄柔润,想起方才入手的纤软和对方身上那种淡淡的草木清香,他微微眯起了眸子,眸光幽幽沉沉,唇角慢慢弯起一个有些莫测的笑容。

这位风华出众的千总大人,就算是男子,这般身段也只能用尤物来形容罢。

……

梅苏静静地负手而立,目送掌着司礼监大旗的船只渐渐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方才转身淡淡地道:“继xù

搜。”

一干绿衣人们齐齐恭敬地拱手道了声:“是。”

一名走在最后的劲装绿衣人看了眼不远处落在水面上的一只蓝染花的帕子,鬼使神差地便上去看了看,也不曾多想,倒是他身后的同伴看着他还不过来,便上前催促,也看见了那帕子,不耐地取笑:“你这厮,一块船娘的头巾有什么好kàn

的,想小娘们了,晚上没事儿了再去春香楼就是了!”

这事儿在晚上回到梅家武师用餐的院子时,有人拿来做笑话提了,却不想没过多久,那名看见蓝染花帕子的武师便被二管家召到了大少爷的书房。

梅苏静静地坐在桌子后听着一脸紧张的武师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便将他打发离开了,随后看向二管家吩咐:“立kè

备船。”

二管家一愣:“大少爷,您真的怀疑大小姐被姓秋的藏匿了,但是今天咱们不是已经搜过了?”

在姓秋的船上什么都没有发xiàn

,而且秋叶白和那些人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破绽。

梅苏眸光闪过幽沉的光:“不是怀疑,相子一定在秋叶白的船上!”

线报里说相子做了船娘的装扮,往船坞而去,彼时他就怀疑相子是听说了秋叶白离开的日子,所以才谋划了这一场,但是在船上却没有搜到人,他的疑心却是没有去,只是没有什么理由阻止秋叶白南下罢了。

“相子是做什么装扮被人发xiàn

的,你不记得了?”

二管家闻言,方才恍然大悟,是了,自家小姐可是被线人发xiàn

做了船娘装扮躲进码头的!

他原本就厌恶秋叶白,此刻更是怒道:“这秋叶白,看着道貌岸然的样子,竟然敢拐带大小姐,大少爷,你必定要让那淫贼吃不了兜着走!”

梅苏却淡淡地道:“只怕未必是他愿意带走相子。”

“大少爷?”二管家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自家少爷怎么会向着外人说话。

但梅苏却只摆了摆手,起身吩咐:“立kè

吩咐下去准bèi

去淮南,还有……。”

他顿了顿,补充:“将我要去淮南的事情着人通报宫里一声,只说我有事就是了。”

二管家立kè

点点头:“是。”

随后,他就退了下去。

梅苏看着乌沉天边挂着的那一轮明月,忽然想起今早那人的模样,那人亦一身清风朗月的风华,却偏嘴儿厉害得让人招架不住。

只是不知这一回,他们在淮南见面的时候,秋叶白又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轻笑了起来:“呵……。”

——*——老子是人贱不拆,别以为老子不知dào

你是谁的挖鼻孔华丽分界线——*——

且说秋叶白这一头令船夫扬帆起航之后,站在船头直到看不见码头之后,方才在身后周宇有些诡异的眼神里转身向自己船舱走去。

临进舱门时,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周宇:“你如果想跟着,就跟进来罢。”

周宇瞬间一僵,但还是立kè

狗腿地跟在秋叶白身后:“多谢大人。”

等着进了船舱,他便遵了秋叶白的指令去把船舱门关上,但是等着他一转身就发xiàn

自家千总大人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大开的窗子呼呼地往里灌冷风。

周韵吓了一跳,脸色大变,立kè

冲向窗口,只担心自家大人万一掉进了运河里可怎么好!

谁知dào

他还没有冲到窗边,就看见一道青影一个鹞子翻身,利落地从窗外翻进来,怀里还夹着一个蓝色的娇小的尖叫着的人影。

他立kè

刹住了脚步,以免不小心一下子上去就撞到人。

秋叶白一进船舱,就将怀里的梅相子给放下,随后退开两步,掸了下衣襟,淡淡地对着那还在尖叫的少女道:“好了,不要再叫了,若是让你哥哥的人听到了,就不要怪本千座把你从窗子里扔出去。”

梅相子闻言,一个激灵,瞬间止住了尖叫,她方才被秋叶白给塞在船舱外壁挂着的救生小船里,脚下就是运河深水,她根本不敢动弹,浑身僵硬地死死扒着救生船上的麻绳才勉强支撑了那么久,连头上的头巾都被风吹掉了,她自己更是被吹得几乎全身麻木,终于等到了秋叶白再次出现,但是对方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一把将她拖出来夹在腋下就这么几个纵越翻身回了船舱。

梅相子几乎以为自己要掉进了滚滚河水之中,吓得花容失色,如今却又被秋叶白冷声呵斥,几乎把前半生没有受过的委屈都受了,顿时忍不住落下委屈至极的眼泪来。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周宇看着这么个娇滴滴的杏花美人,虽然一身狼狈,满脸惊惶委屈,双手揪住裙摆,不停地掉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真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顿时心底那种贵族们天生怜香惜玉之心就出来了。

他不敢怪秋叶白,只是赔笑:“大小姐不要哭,咱们大人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没有想到他这般安慰,却只让梅相子眼泪落得更凶,他也无措地看向秋叶白,却正对上秋叶白清泠泠的眸光,他瞬间就蔫了下去看,不敢多嘴了。

是了,他差点忘了,正是这位美人,才陷得他们进了如今的被动之地!

“梅大小姐,你若哭够了,咱们便来商量一下接下来你的去留罢,若是没哭够的话,便好好地在这里哭够了再来寻我罢。”秋叶白淡淡地道。

梅相子一楞随后不敢置信地看向秋叶白:“你……你要赶我走?!”

周宇也有没主意,但并不敢说话,只是偷偷瞥了一眼秋叶白,却见她一掀衣摆坐下,悠然地道:“梅大小姐,你以为现在离开了港口,你还有什么能威胁本千座的,若是我愿意,便立kè

着人堵了你的嘴将你送回去,私下送到梅苏的手上,相信你的那位大哥一定喜闻乐见你这么低调地被送回去,而不是嚷嚷得满城皆知你和我有私情。”

秋叶白顿了顿,看向梅相子,淡淡地道:“梅家既然能想着将你嫁入皇家,自然是不会看得上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员罢。”

梅相子一呆,脸色越发地苍白,她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是生在商业世家,她并不是全然不知世事人情的少女,梅相子知dào

自己早前对秋叶白的威胁,明显是激怒了秋叶白,所以此时对方才会说话这么不客气。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艰涩地道:“相子说了,这个时候绝对不回梅家,大人需yào

相子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秋叶白看着她,似笑非笑:“看来相子小姐倒是比我想得要识时务,那么咱们的交yì

就达成了,本千座保护你在淮南之时的平安,直到我们必须回京城,至于你要付出的代价,到时候本千座会告sù

你的。”

说罢,秋叶白径自起身,吩咐周宇:“把我的行李拿出来,这里就让给相子小姐。”

周宇立kè

点点头,去把秋叶白的行李全部都了起来。

秋叶白走出门外的时候,顿了顿,再次看向梅相子:“还有从今日开始,这里没有梅家大小姐梅相子,只有本千座身边伺候的丫鬟小相。”

梅相子一楞,这是要让她做丫鬟?

她堂堂一个大小姐……

秋叶白看着梅相子脸上都是挣扎,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应声,便轻嗤了一声:“当然,相子小姐也可以选择继xù

回梅家做个待嫁的大小姐,不需yào

降尊纡贵来做一个四品官员的丫头。”

说罢,她转身离开,周宇赶紧跟了出去,顺面将船舱的门关上,只留下梅相子一个人站在舱里发呆。

跟着秋叶白出来以后,周宇迟疑了一会便低声道:“大人,您看,要不要住到属下的房间里去?”

他的舱房比秋叶白还要稍微差一点,但也是这里除了秋叶白得舱房之外最好的舱房之一了。

秋叶白倒也不客气,径自让周宇提了东西进舱。

周宇让小颜子替她简单地整理好东西以后,他则端了一壶清茶过来为她上了茶,随后有些迟疑地道:“大人,梅家大小姐,属下觉得带着她终归不是一个事,若是让有心抓到把柄,只怕咱们都要惹出麻烦来,那梅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秋叶白坐在船边,一片品茶一边悠然道:“你当我不知dào

么,但是现在梅相子已经在我们的船上了,只怕再让她下去就不容易了,何况你也知dào

梅苏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不用过太久,最迟今晚,他就会知dào

梅相子还是在我们的船上。”

当时,她不过是将梅相子冒险藏在了救生船的下方,那里当时算是一个死角,但是只要事后仔细想想,整艘船没有搜查到的地方,还是能想到的,何况码头那里都是梅家的商号赞助的,不知dào

多少梅家的眼线,他只要细细查访一遍就能猜测到梅相子八九不离十还是在她的船上。

“既然他能猜测得到梅相子在我们的船上,他绝对会追来,若是我们将梅相子送走,梅相子那个性子也是个倔强的,万一路上再出了一些什么事情,反倒是让事情陷入僵局。”秋叶白自认她还是有点看人的眼光的,梅相子这次冒险跑了出来,若是让她给送了回去,说不定那丫头想不开来个投水自尽或者生出点别的幺蛾子来,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周宇恍然,眼底闪过精光:“所以您干脆留下她,说不定以后还能牵制梅苏?”

秋叶白斜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踢了他小腿一脚:“你这厮还算是没有笨死,只是咱们最好顺水行船,让船家快点到淮南,能避开梅苏的追兵一日就是一日,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和他硬碰硬。”

周宇干笑两声,挠挠头,他是知dào

千总大人说的是他之前赶出来的蠢事。

“对了,到了地方,你手底下那几个别让他们惹出什么大事来,就维持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可以。”秋叶白忽然转了个话题,吩咐。

周宇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大人,您出门前不是才调教了他们几个像了点司礼监厂卫的样子,怎么又……。”

秋叶白微微一笑,眸光流转出莫测的光:“本千座自有道理。”

……

船工们得了秋叶白的令,又得了周宇的赏赐,自然是相当努力,夜晚也不休息,安排了三班人,轮流搏命地划船,往淮南去的速度快了不少,也将梅苏那夜就追来的船只给甩开了不少距离。

而梅相子终于在房间里关了一天一夜之后,想明白了,第二天简单梳洗,还是做船娘的打扮过来给秋叶白请安。

秋叶白看着她低着头安静乖巧的样子,倒也佩服她的能屈能伸,也没有多为难,只是给了她一枚药丸,让她融在水里之后洗脸,让她那粉嫩娇容瞬间变得暗黄,让她原本十分的美貌也变的只有五分了,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漂亮点的通房大丫头。

同时还吩咐小颜子教给她一个丫头,哪怕是大丫头,平日里都要伺候主子做什么。

梅相子虽然不太愿意跟一个她相当看不起的小太监学,但是最后在秋叶白又要把她丢下船之后,她方才肯乖乖地听小颜子的吩咐。

——老子是公主是个萌蠢阴森系大宠物大杀四方扑到小白的分界线——

皇宫

碧瓦琉璃,宫墙深深。

夏日炎热,太后老佛爷最近新迁居到清凉水榭避暑,原本略显偏僻的水榭就热闹了不少。

“太后老佛爷最近身子很好,再过些日子就要进入三伏天了,虽然如此,但也不可用太多冰碗,免得伤了身子的和气,肠胃失调。”太医院的医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高鼻、方口、短髯,看起来颇为精神挺拔,他一边收起脉枕,一边恭敬地对着太后道。

太后点点头的,淡淡地问:“是了,最近皇帝那里,身子可好些了,哀家看着乾宁宫那里实在太过炎热,不若让皇帝陛下也迁居到阴凉些的地方去。”

医正闻言,很有些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声:“太后老佛爷,陛下身子原本春日之后稍微好了些,但是因着宫里娘娘们伺候得好,所以夏日之后一些旧疾反而有些复发,如今移动反而不好,老臣还是要请老佛爷劝诫着陛下一些。”

所谓伺候得好,不过就是说皇帝宠幸女人频繁了些,导致旧疾复发了,但就算是如此,还是不见有什么喜讯传出来,就算有喜讯的,那些娘娘后来也都保不住。

太后年过五十却依旧保养得端丽如三十多岁的妇人的面容上瞬间闪过怒色,冷哼:“都是些狐媚子,皇后也真真是个没用的,就知dào

吃斋念佛,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杜家怎么会出了这样没用的东西。”

这话实在不是外臣该听的,但是医正原本就是杜家一手培养出来,此刻倒是施施然的样子,不见慌张,反而起身站在太后身边取了药箱子里的一对精致包金暖玉锤慢慢地替太后锤肩,温声劝解:“太后老佛爷也不必恼,皇后娘娘养在家里的时候就是个温婉的性子,有您在,倒也不必担心什么的。”

“不担心,哀家怎么能不担心,你是没有看见皇帝那个宠信百里初的那个样子,宠得那一个狐媚子生的小贱种无法无天,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且不说把批红大权给了那小贱种,宫里什么好的不想着孝顺自己的母后,倒是让那个小贱种都占了去。”太后说完这话,忽觉得自己和一个小辈争这些东西,是极失身份的,随后气闷地闭口不言。

倒是那医正一边替太后揉着手臂,一边温声道:“摄国殿下再受宠,不过也是要嫁人的,毫无根基不说,身子骨也不太好,每年都要进山修养数月,今年天气骤热,殿下受不得暑气,不是又去了峨嵋山么,老佛爷不必将那些过眼烟云放在心里?”

太后冷笑:“狐媚子生的东西,也都不是好的,百里初那小贱种荒诞无耻,行事毫无皇家气度,养下那么多男宠,名声坏成那个样子,哀家看这辈子她只就想着在宫里住一辈子,也给哀家添堵一辈子,!”

医正并不说话,只是伸手替她揉揉一双戴着宝石护甲的手。

太后看着旁边的医正,心中稍微顺了些气,淡淡地道:“不过也好,今年百里初离开得早,又有些清静日子了,只是……。”

她迟疑了片刻,又道:“哀家昨日才接到了消息,梅苏那孩子又去淮南了,此事哀家不是已经吩咐了让他不必插手,哀家自有安排的么?”

医正愣了愣,随后笑笑:“那便是梅大公子的主意了,许是有什么要事罢了。”

太后沉吟了片刻:“嗯,昨日司礼监郑钧来报,那秋家四子已经去了淮南。”

第七十三章 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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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郑公公已经都吩咐好了,底下人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才是。(凤舞文学网)”医正一边替太后摘下护甲,一边道。

太后叹了一声,眼底都是冰冷的锐芒:“哼,说起来,全都是些废物点心,竟让别人得手了,将此事闹大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哀家和至于要做到这地步!”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恼火地一把拍落了桌上的白玉茶壶,眉梢眼尾描着孔雀绿和淡金色愈发显得她神色凌厉:“罪该死的还是那些狗奴才,竟然敢在哀家的头上动土,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精致的玉壶落在地上,瞬间碎裂成无数块。

房里虽然那伺候的宫人们被打发出去了大半,但是太后老佛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自然是还有几个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和嬷嬷站着此后,如今见凤颜大怒,顿时都立kè

跪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甚至仿佛没有看见地面上的那些碎片,竟然硬生生地跪在了上面,可见是跪惯了的。

反倒是医正却没有跪下,只是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放下了太后的柔荑,走到了她的身后,伸出手指搁在她的太阳穴上慢慢地揉按:“老佛爷,那些奴才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您也不必与那些蝼蚁置气,若是伤了神,倒是称了那些小人们的心了。”

医正的手指修长而微凉,按在太阳穴上极为舒服,他手势又好,倒是让太后慢慢地静下了心来,索性优雅地半靠在他的身上,闻着那淡淡的草药气息,声音冰凉地道:“没错,那起子贼人竟敢算计到了哀家头上来,只要杜家在的这一日,只要这皇位上坐的皇帝体内还流着我杜家的血脉,没有杜家血脉的小野种都休想在哀家的有生之年染指皇位!”

医正含笑附和:“那是自然,如今陛下是老佛爷亲子,百善孝为先,自然不会违逆老佛爷。”

太后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里竟露出一些似茫然又似悲苦的容色来,许久方才幽幽地道:“是啊,他是不会违逆哀家的,都是当年那个狐狸精的错,当年她害得皇帝身子衰败不说,更是害的皇帝和哀家……。”

母子离心。

这四个字太后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房内众人皆知,都沉默了下去,大气不敢出。

太后手里揪着帕子,眼底都是阴冷的狠意:“那狐狸精死了还不安生,留下百里初那个小贱种,哀家真是恨当初心软,竟然留了狐狸精血脉的一条命,让那小贱种坐大,上一次北郡王在春日宴前的山路上派了那么多高手竟都没有能要了那小贱种的命,反而被小贱种发xiàn

了蛛丝马迹,派去的人折了他半条命,屠了满门,就北郡王这样的蠢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竟还想让哀家给他复仇,哼!”

空气里沉窒的气息让人愈发地不敢动弹,跪在地上的那些宫人们全都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倒是过了一会,医正看了看天色,出声打破满室的压抑,对太后温声道:“臣看天色已是不早,老佛爷用了午膳也消食了半个时辰,这会子也该歇下了。”

太后神色恹恹地摆了摆手:“嗯。”

医正看着那几个跪着的大嬷嬷和宫女,几乎可见地微微点头。

那几个嬷嬷和宫女立kè

会意地起身,衣襟下摆处都有深浅不同的血渍。

其中一个嬷嬷上来恭敬地道:“老佛爷,我们身上都沾了些脏污,先下去换一身衣衫,也免得污了太后老佛爷的眼,这里且先由医正大人伺候着,可好?”

医官单独留在后宫伺候主子,身边没有宫人,一向是不妥的,但是嬷嬷这么问,却极其自然,便是其他人脸上都没有露出异样神色,显见是司空见惯的。

太后看了一眼医正,见他正温然地看着自己,她便点点头,慵懒地道:“你们都去罢。”

几个嬷嬷和宫女们立kè

再次伏下身子谢恩,随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清凉水榭的内厅里一片安静,厅外只有几个宫女们宛如木雕泥塑的人一般,面无表情地垂首站着,唯一的声响则是树上的知了不时的鸣叫声。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内厅的雕花大门方才‘吱呀’一声打开,医正提着药箱走了出来,外头伺候着的药童立kè

上去接过药箱。

一名大嬷嬷也同时迎了上去,恭敬地一笑:“老身送大人出宫。”

医正见那大嬷嬷已经换好了衣衫,便点点头跟着她向门外走,快打宫门前,他从药箱子里拿了一个蓝花瓷小药瓶递给那嬷嬷,温然道:“暑气太重,太后这些日子难免心头燥火大些,嬷嬷们伺候辛苦了,这是上好的外伤药,一日三次用水兑化了涂在伤口之上,两三日伤口就好了,也不会留下疤痕。”

那嬷嬷赶紧接过那药瓶,感激地一笑:“多谢医正大人,太后心底的苦楚,奴婢们哪里有不知dào

的呢。”

医正临出宫门前,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也要多开解一些,摄国殿下如今也不在眼前,平日里少提殿下,太后娘娘心头也会宽慰些。”

那嬷嬷迟疑了一会,点点头,又随口道:“是了,您说既然摄国殿下今年提前先去峨眉山避暑,咱们不若将国师大人提前请回宫来,国师神通非凡,老奴看太后老佛爷这些时日身子多有不适,怕是有用得上国师的时候。”

国师姿容绝代,通晓神通,身负天命,是上任钦天监监正和燃灯师太亲自甄选出来的活佛,只是养在燃灯师太门下的,自小就与世隔绝地在虚无山上长大,有些不太通晓世事,当年入宫不久无意撞见了刚刚大病初愈的摄国殿下,摄国殿下惊为天人,竟将国师抢了回去,硬是要将国师纳入后宫,后来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出面,才将此事挡了下来。

从此摄国殿下在宫里的时候,国师必定回虚无山清修,殿下不在宫里,国师才会回宫。

医正闻言,淡淡地道:“此事,还是要看太后娘娘和燃灯师太的决定,国师在虚无山清修,不是你我凡夫俗子能决定的。”

那嬷嬷想了想,也对,燃灯师太和太后老佛爷之间关系非同寻常,这些事太后跟燃灯师太说上一说就好了,他们这些寻常人,根本就不必操这份心

随后,那大嬷嬷便将医正客客气气地送出宫门自不提。

——%——老子是燕子拿着小鞭子逼着闹闹去绿竹楼压倒小白的无耻分界线——%——

七月炎炎,河上风大,运河两岸虽不若三月时分景致绝佳,却是最好顺水行路的时节。

秋叶白一船人紧行慢赶,大约行了七八日,终于到了淮南。

所谓淮南其实是东岸、南陵、中郡三地的统称,东岸和南陵为县,而中郡则是一个郡,这三地都正处于水陆枢纽,自然繁忙和繁华都要盛于内陆不少。

秋叶白他们先到了东岸,便看见东岸临河处修建了许多码头,来往商船和客船都很多,正井然有序地等着入巷,那些客商之中竟然还有不少金发碧眼或是皮肤棕黄的西域客商,搬运着各色货品。

“看来,这淮南的繁华真是让人眼红,此地会寄生了水匪倒也不奇怪。”秋叶白看着岸上情形,挑眉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这里如此繁华,不过,水匪势力大到敢劫持皇家商船,那就匪夷所思了。

周宇也摸着下巴赞同:“听说这三地每年纳税都只略次江南那一片。”

这时候船主忽然上来,恭敬地道:“大人,咱们已经领了号牌子入港,先行收拾一番准bèi

下船吧,小人已经看到岸上有咱们司礼监衙门的的人来接了。”

秋叶白点点头,正打算和周宇回舱房拿东西,就看见梅相子神色有些惊慌地蹲在船壁之下。

“小相,怎么了?”秋叶白挑眉看着梅相子,梅相子神色不安而紧张:“有家里的人在下面!”

秋叶白一怔,转脸看向陆地,果然看见那些码头附近都有不少人在四处张望,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有统一着装,但是还是能从他们眼神交错和肢体语言之间看得出他们此次之间绝对有着联系。

“大人,咱们要不要易装下船?”周宇也看见了,立kè

低声道。

秋叶白眸光微闪,随后淡淡地道:“只要梅苏还不在这里,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心,就算你此时易装下船,难不成以后都要一直躲着梅家人,何况梅苏最晚也不过是晚一日便到了?”

周宇迟疑了片刻,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轻声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梅苏为了顾全梅大小姐的名声,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即便是传令到了梅家在这里的分号,要求他们协助查找,也不会说出实情?”

秋叶白看了眼周宇,心中倒是再高看了他一眼,这倒真是个聪明人。

她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把梅相子拉了起来,淡漠地道:“相儿,如果你不能坦然地面对你家中自己的人,时时刻刻担心会被人发xiàn

真实的身份,那么你还是立kè

等着你哥哥的船来接你罢,也省得到时候被发xiàn

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坏了名声。”

梅相子一楞,这些日子她挺安分的,所以秋叶白对她说话也温和了不少,已经很少说这样苛刻的话语了,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把手抽了回来,冷冷地道:“相儿明白了,四少。”

秋叶白看着她,吩咐道:“去收拾你的东西罢,记住,你现在只是相儿。”

说罢,她转身向舱房里而去,梅相子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

等到秋叶白他们下了船之后,果然看见码头上有三个厂卫模样打扮的人在等候,一见秋叶从描绘着司礼监血莲标志的大船下来,等人便立kè

迎了上来,为首那人目光从秋叶白等人身上掠过一遍之后,恭恭敬敬地问:“敢问可是秋千总,秋大人?”

秋叶白点点头:“正是。”

那人立kè

堆起笑脸,拱手道:“在下莫嫌,正是这淮南司礼监行走衙门的司役长,前来迎接千总大人。”

“莫嫌,莫要嫌弃么,莫大人的名字颇有点意思。”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莫嫌一点也不以为意,只笑嘻嘻地道:“能博千总大人一笑,就是有意思了,大人请,衙门里已经收拾好了您和各位随扈的居所。”

随后周宇和莫嫌也见了礼后,便准bèi

出了码头乘轿前往司礼监行走衙门。

出码头的路上,秋叶白目光仿佛无意般地扫过附近来往的商户:“这里附近似乎似乎有不少皇商梅家的产业。”

若是她没看错,不少码头附近都有梅家的家旗。

莫嫌点点头:“是的,这东岸的码头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梅家的产业,所以无论是论起装卸货量,还是别的营生往来,梅家都是此地的大户。”

秋叶白闻言,挑眉有些不解地问:“本千座记得朝廷很少开放码头给私人去建,怎么这梅家竟然能够私自建码头?”

天极帝国从立国开始,为了防止奸商垄断,造成银根动摇,民商用码头的建设都是从地方府库里头拨银建设,哪怕是一时间府库不济,也会先从富户那里征集银两,来年再重新加以通利返还富户,而绝对不会让民间自行建设,违者当地州官都要丢官下狱。

这是真武大帝年间定下的死律。

“大人有所不知。”莫嫌伸手比了比周围,笑道:“这码头确实是朝廷所建,但是梅家三代之前就像以每年相当高额的租金向朝廷租用下了码头,所以朝廷虽然拥有码头,但是这码头的使用还是归属了梅家,不过以前梅家也只是租赁了两个码头而已,梅大少爷开始成为掌权者后,这里的码头就渐渐都归到了梅家大少爷手里。”

“三代?”秋叶白顿了顿,轻嗤了一声:“这梅家果然是好能耐。”

这般租赁,确实绕过了当年的死律,梅家不得不说确实很有些能耐,梅苏更是人中龙凤了,将梅家的地盘拓展了两倍都不止,就算是上税,依着梅家和杜家的关系,当地官府也绝对不敢对梅家狮子大开口收取租金。

而梅家在这码头上每年赚到的各种银钱只怕不知dào

是租金的十几倍!

她看了看附近不远处那大大的梅字旗下排了长长的等着领号牌的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跟着莫嫌一路出去,上轿之后直往司礼监行走衙门而去。

梅相子则低着头躲在周宇等人之间,她虽然答yīng

了秋叶白不会为畏头畏尾,但还是多少担心的,恨不能缩进地缝里,所以还是靠秋叶比靠得颇近,偶然听见秋叶白和莫嫌的谈话,她神色有些复杂。

这位秋大人,说那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梅家的。

而正如秋叶白所预料的,那些梅家的人虽然重点对司礼监的船只监察,但是到底身为民,哪里敢真的搜查官船,在找了些借口过来试探,虽然目光也在梅相子身上掠过,但是见她那副畏缩的模样,和一脸的暗黄,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顺利地离开码头。

……

秋叶白一行人等到了司礼监行走衙门的时候,正巧遇上里面出来一群人,门口有不少马匹和行李,看着似是要离开的样子。

秋叶白看着那群人腰上的腰牌,就知dào

遇到了什么人。

莫嫌已经率先从轿子里钻了出去,走到为首那人的马匹前焦急又谄媚地笑道:“杜大人,您这些要走了么,不是说下午的船么?”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捕风部的千总定的是下午的船只,否则才不会为了去接一个无关轻重的秋叶白,让这实权派的人物自己离开。

“姐夫,你怎么这就走了?”周宇看见熟人,自然是立kè

也钻出了轿子过去兴奋地打招呼。

捕风部的杜千总杜宇天娶了周宇的庶长姐,自然也算是周宇的姐夫,周宇进入看风部还是这位姐夫出了点力qì

的,更不要说后来那些吃喝玩乐,许多都是杜宇天带着周宇去的,两人感情也算不错。

秋叶白见着他们都过去了,自己自然没有避开的道理,便也下了轿子,向着那马上的人打了声招呼:“杜千总。”

杜宇天长了一张容长脸,细长眼,唇上两撇小胡子,身形颇为魁梧,看着倒算是五官齐整,甚至颇有些正气的样子,他见着秋叶白过来,细长眼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拱手笑道:“秋千总。”

“杜千总,这个时候离开,可是已经查完了案子带着捕风部的弟兄们回京?”

秋叶白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脸上还有些兴奋之色的周宇,秋叶白冰凉如雪的目光瞬间让周宇一个激灵,立kè

清醒了过来,这才注意到周围捕风部的人看着他们充满了轻蔑与敌意的眼神。

自从和捕风部之间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毕竟死了的那位秦役长确实是捕风部的人,而且还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为了避嫌,杜宇天自从那次明说救不了司徒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周宇僵了僵之后,低下头,在那些充满了敌意的眼神里退了一步。

杜宇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秋叶白倒也还算客气地道:“是,我们能查到的线索都已经查遍了,剩下的就要靠秋千总了。”

说罢,他也不等秋叶白回答,只是一挥马鞭,下令:“我们走。”

捕风部的人便立kè

一扯缰绳跟着他一起齐齐离开,向码头而去,马蹄掀起的烟尘顿时铺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莫嫌和周宇身边的那些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谁让捕风部势大呢。

秋叶白则是动作极快,对方一拉缰绳的时候,就已经站远开来,顺便掏出了帕子施施然地挡住了口鼻。

一番折腾之后,秋叶白和周宇等人方才全部安置下来,捕风部一走,那些好点的厢房全部都让了出来,秋叶白也换了原本杜宇天住的房间。

简单地安置了一番,秋叶白便将周宇和莫嫌都给召了过来,吩咐了一件事。

周宇一愣:“什么,大人今晚就要去查案?”

这个时候都已经快到晚膳的时间了,这时候去那些富户家中,看起来简直就是上门逼着人家款待饭菜!

倒是莫嫌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大人这是勤勉呢,小人佩服,这就立kè

安排下去。”

秋叶白点点头:“嗯,且先说说这里除了梅家以外,还有哪几家是被劫过货的,先拣一家最大户的去罢。”

莫嫌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是脸上却还是一派恭敬:“回大人,一共有十一户人家被劫过,除了梅家最大之外,就是刘员外是这里最大户的商家了,而且刘员外为人乐善好施,不若咱们今晚就先去刘员外家?”

秋叶白笑了笑:“好,就刘员外家罢了。”

随后,她又吩咐周宇:“把咱们弟兄都带上罢,这些日子都在船上,紧赶慢赶,船不靠岸,弟兄们除了吃鱼还是吃鱼,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正好补补油水。”

周宇虽然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恭敬地一拱手:“是。”

梅相子等着莫嫌和周宇都离开了以后,有些犹豫地道:“大人,那我……我要不要跟去,我早年跟着父亲和哥哥都来过淮南,这刘员外算是我家好友,我担心他们认出我来。”

秋叶白看着她,指尖在她肩膀上掸了掸灰尘,慢条斯理地道:“你见过哪个主子出门,会将贴身大侍女留下的惹人怀疑的,何况,你还是我的通房丫头,你跟着我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梅相子一楞,秋叶白忽然说话温柔了许多,而且去了那端着架子的自称,让她有些不习惯,何况她是大家闺秀,很少和陌生男子这般相靠近,瞬间俏脸儿微红,随后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是。”

秋叶白看着她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容来。

莫嫌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刘员外家虽然已经接待过了不少官员来访,这回又是秋叶白突然杀到,但他们到底是东岸大户,见多了世面,还是迅速地准bèi

好了极为丰盛的酒宴。

等到了刘员外家的酒席上,梅相子就明白了秋叶白为何叫她过来了。

席开两桌,而那筵席之上除了美酒佳肴,歌娘献艺之外,还有一群花枝招展,艳丽风骚的花娘们。

“来来的,赶紧去伺候各位京城来的大人们,伺候得大人高兴,自有赏赐。”刘员外领着他的两个儿子出来作陪,摸着胡子笑吟吟地吩咐。

司礼监带来的其他厂卫们自然不能坐主桌,单独坐了一桌,本来男人们就好这一口野花香,何况京城出来的这几个原本都是纨绔里的纨绔,虽然被训练得勉强还算有正形,但如今也在船上已经憋了一旬,如今自然是立kè

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将那些花娘们一个个地搂了个满怀。

刘员外看着那边立kè

开始了调香弄玉,他眼底掠过一丝讥诮,随后又看向这边唯一没有抱花娘的秋叶白,眸子里闪过精光,笑道:“大人可是觉得这个姑娘不合意,那老朽再给您安排最好的?”

秋叶白只是淡漠地道:“一双玉臂千人枕,本千座有些洁癖,自带了可心的过来,不用要这些庸脂俗粉。”

那花娘顿时觉得委屈,又恼火,她好歹也是这里的青楼花魁,上次也伺候过京城里来查案的,官儿比这个年轻人高的也不是没有,却不想这个千总竟然这般鲁直无礼!

但是在她看到秋叶白伸手拉过来的女子之后,她瞬间一愣,随后便也乖巧地退开了。

“大人果然好眼光,有了这样美妙的大丫头在身边伺候着,果然其他一切都是庸脂俗粉了。”刘员外打量了一下被秋叶白拉着坐下来的少女,眼底也不由闪过赞叹,谄媚地递了一杯酒给秋叶白。

这女子虽然留着刘海,又低着头,一副小夹子气的羞涩模样,但是仍可见她五官之姣好,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

秋叶白一笑,先接了刘员外递来的一杯酒喝了,又自己倒了一杯酒递给梅相子,在她耳边暧昧地道:“是了,本千座的相儿自然是妙人,外人自不知dào

她的妙处,香得很,呵呵。”

这等轻浮的话说出来,在座的都是男人,哪里有不知dào

什么意思的,皆齐齐发出暧昧的笑声来。

梅相子虽然不知dào

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秋叶白喷在自己耳边好闻的气息,也已经足够她羞窘的了,只狠狠地瞪了秋叶白一眼。

秋叶白大笑起来来,又倒了一杯酒往梅相子嘴里灌去:“小辣椒,这是给四少我摆脸色么?”

梅相子面红耳赤,却又拒绝不得,只能被逼着连灌了好几口酒。

原本他们还担心秋叶白是个不好相与的,就像那个死掉的彭员外郎一样,却不想比前面来的司礼监里的那几个还要轻浮。

刘员外和莫嫌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都齐齐地笑了起来,连连推杯换盏,秋叶白也都来者不拒,喝得痛快,气氛一下子热闹轻松了起来。

丝竹之声、女子娇笑之声混在一起,靡靡不断地飘出了房外。

酒过三巡,席间的人都倒了大半,有两个看风部的纨绔们都钻到桌子底下起不来身。

莫嫌讥诮地看了下剩下那些钻在花娘怀里的人,又看看也已经伏在满脸通红的通房大丫头肩膀上的秋叶白,起朝着刘员外使了眼色,笑道:“看样子,今晚还要麻烦刘员外收拾出来几间客房安置我们大人还有几位同僚了。”

刘员外自然含笑点头:“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

随后莫嫌便招呼着自己带来的人将秋叶白和她身边看风部的人全部都安排进了刘家的客房。

莫嫌看着自己都有些站不稳的梅相子,笑嘻嘻地道:“姑娘,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你家大人了。”说罢,招呼了下人们放下水盆和毛巾,也懒得再理会床上醉的不醒人事的秋叶白退了出去。

梅相子自己被灌了不少,若不是她在江南的时候炼制梅子酒,时常品尝一些酒液,只怕自己都站不住了,只是她虽然在船上跟着小颜子学了些伺候人的表面功夫,但秋叶白却从来没有要她伺候过。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迟疑了许久,还是红着脸,笨拙地取了水淋淋的帕子一摇三晃地靠了过去。

烛光下床上闭目的年轻人五官看起愈发隽秀异常,宛如玉雕一般带着淡淡透明的肌肤染了一点酒意的红,真真是公子如玉。

梅相子看得楞了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随后伸手过去试图给秋叶白擦脸,却不想一只修臂忽然勾住她纤细的腰肢,按在她的背上向下一压,梅相子整个人就瞬间被压在秋叶白的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

她霎时惊慌失措起来,心跳如鼓,梅相子试图起来,但是鼻尖萦绕的酒香和秋叶白身上的香气仿佛会醉人一般,让她原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里越来越迷糊,竟动弹不得,伏在秋叶白胸口慢慢地闭上了了眼。

而与此同时,那原本早已醉的不醒人事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眸子,一个利落地翻身坐起,将梅相子去了绣鞋安置在床上,同时将被褥给她全部拉好,然后吹熄了床边的灯火。

室内灯火一灭,室外的月光就瞬间将室外的物体形状投射在了窗纸上。

秋叶白看着那伏在自己窗口的人影慢慢起身,想来是见了秋叶白已经睡着,便立kè

悄悄地离开。

她唇角勾起一丝轻笑,随后从袖子里取了一把粉末往自己身上一洒,瞬间消除了所有的酒味,然后便如一抹轻鸿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追了出去。

秋叶白的轻功已臻化境,那人自然是没有发xiàn

身后有人跟踪着,只三窜两拐,熟门熟路地转到一处书房一样的地方。

她立kè

跃上了屋顶,揭开一片瓦,看下去。

里面正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莫嫌,一个是正是那刘员外。

刘员外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轻蔑地道:“一个玩酷子弟,出门都不忘记带通房丫头的货色,竟然还来查案,他能查出什么来,都是来骗吃骗喝骗拿的!”

还有这个秋千总带来的那些个东西,全都是一路货色。

莫嫌摇摇头,笑道:“算了,总归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的,咱们只要不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也就是了。”

刘员外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省得!”

莫嫌想了想:“是了,最近梅家好像正在找一个女子,说是跟着秋叶白船上来的,你看会不会是那个香儿?”

自从酒席上秋叶白说梅相子的妙处是香,他们自然也都以为相儿是此‘香’非彼‘相’。

刘员外和梅家时世交,他一看那画像和描述,便知dào

梅苏正在找的是谁,此事内情如何,他并不知dào

,于是也不多说,只淡淡地道:“我看不像。”

怎么会像呢,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通房丫头,他还是见过梅相子的,比这个丫头美貌多了。

莫嫌见他不愿意多说,便也点点头起身告辞。

秋叶白伏在书房顶上,看着刘员外送了莫嫌离开,看着暂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探查,也没有再停留,一个纵跃离开了。

到了刘府外头的一片小竹林里,她站定之后,轻咳了几声,不一会就转出了一个人影。

“大人!”周宇朝着她一拱手。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走吧。”

周宇点点头,随后跟着秋叶白一路向城里而去。

东岸县因为是水陆枢纽,夜里也时常有船只靠岸,所以夜里靠近码头一带是特许没有宵禁的,不但没有宵禁,而且还相当热闹,吃饭、打尖、青楼都在那附近临河的一条长街上。

秋叶白领着周宇到了江边的一座寻常的客栈,拣了个临江的窗边坐下来,让小二切了两斤卤牛肉、一只烧鸡,一碟拍黄瓜两碗馄饨,一碟花生,再叫了一碗酒,便坐了下来。

起初周宇以为秋叶白在等人,于是便不多问,陪着秋叶白坐着,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磕花生,吃黄瓜,偶尔吃一点荤菜,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

周宇有点忍不住了,迟疑着开口:“大人,咱们这是在这里做什么,您可是在等人?”

秋叶白却一边吃花生一边懒懒地忽然道:“周宇,你来猜猜我为何今夜在李员外那里演了一出戏,然后坐在这里?”

周宇一愣,随后道:“属下以为,可能最迟明日那梅大公子的追兵就要到了,他若不在东岸,咱们手脚好施展,但是梅苏非常人,若是他在东岸坐镇,那咱们查案必定会有麻烦,所以最好能在今夜他没有到的时候,先行布置些什么,或者探查一些梅家还来不及抹去的痕迹,比如审讯一些证人。”

而去李员外家的一出戏,可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都已经醉倒,又是在对方地盘,今夜对方必定大为放心。

秋叶白看了周宇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没错,周宇,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一点你也许不明白,你只猜测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没有猜到。”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我今日坐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周宇瞬间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根抵在他的手腕脉门上的一根蓝色的针,那针上的幽蓝看着极为渗人,分明是一根染了剧毒的针。

“这针上的毒叫牵机,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但是它会在渗入血脉之后,瞬间麻痹你全身经脉,然后是五脏六腑,你会窒息而死,只是看起来倒像是酒喝多暴毙而亡。”秋叶白慢悠悠地道,

周宇看着秋叶白,眼底都是一抹痛色和受伤:“大人……为什么?”

自从他出事之后,秋叶白一直在坐镇看风部,替他和所有人收拾残局,其间所展现出来的敏睿,让他早已折服,不再如当初那般被逼迫效忠,而是默默地将秋叶白当成可以依靠的人,甚至能主心骨,对秋叶白心存感激,也在和她的合zuò

之间,慢慢地发xiàn

了自己并不是真的是别人眼里的废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忽然说要杀他!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因为,你虽然很聪明,但是却并不那么清醒,时常会将敌做友,误入他人陷阱连累他人,即使杜天宇明知dào

你跟着我也许会死,都不曾试图提醒过你,但今日我看你和那杜天宇还是那般亲近,我就知dào

你太过多情,优柔寡断,就算不是杜天宇,也会有别人来利用你。”

她顿了顿,继xù

冷冷地道:“你原本那样的性子,又还没有什么识人之明,日后必定还会酿成大祸,连累本千座和你身边看风部的人,倒是不如提前了结了你,你不是说过为了看风部的兄弟们,为了替你顶祸的司徒,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么?”

周宇被她说得面色愈发地苍白,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想要要反驳,但是却又无力反驳。

是的,他优柔寡断,没有识人之明……

“其实,我知dào

这件事,很可能是姐夫做的,我也知dào

,以前父亲是对我寄予了厚望的,但他很少在家里,母亲早逝,家中对我最好的就是长姐,我知dào

她并不喜欢我优秀得超越她的亲弟弟,所以我放弃了继xù

考学,而是按着姐夫的安排进了司礼监……。”周宇苦笑,眼底闪过茫然的泪光。

“我以为我那个样子就能让长姐放心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牵连那么多人……。”

秋叶白看着他,讥诮地道:“愚蠢,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说,看在我们同僚一场的份上,这银针我就交给你,你若是愿意自裁,那自然最好,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你自管离开,只是以后再也不要回到司礼监看风部了,这一顿饭就算是饯别。”

第七十四章

(

)“想来郑公公已经都吩咐好了,底下人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才是。(凤舞文学网)”医正一边替太后摘下护甲,一边道。

太后叹了一声,眼底都是冰冷的锐芒:“哼,说起来,全都是些废物点心,竟让别人得手了,将此事闹大成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哀家和至于要做到这地步!”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恼火地一把拍落了桌上的白玉茶壶,眉梢眼尾描着孔雀绿和淡金色愈发显得她神色凌厉:“罪该死的还是那些狗奴才,竟然敢在哀家的头上动土,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精致的玉壶落在地上,瞬间碎裂成无数块。

房里虽然那伺候的宫人们被打发出去了大半,但是太后老佛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自然是还有几个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和嬷嬷站着此后,如今见凤颜大怒,顿时都立kè

跪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甚至仿佛没有看见地面上的那些碎片,竟然硬生生地跪在了上面,可见是跪惯了的。

反倒是医正却没有跪下,只是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放下了太后的柔荑,走到了她的身后,伸出手指搁在她的太阳穴上慢慢地揉按:“老佛爷,那些奴才自有他们后悔的时候,您也不必与那些蝼蚁置气,若是伤了神,倒是称了那些小人们的心了。”

医正的手指修长而微凉,按在太阳穴上极为舒服,他手势又好,倒是让太后慢慢地静下了心来,索性优雅地半靠在他的身上,闻着那淡淡的草药气息,声音冰凉地道:“没错,那起子贼人竟敢算计到了哀家头上来,只要杜家在的这一日,只要这皇位上坐的皇帝体内还流着我杜家的血脉,没有杜家血脉的小野种都休想在哀家的有生之年染指皇位!”

医正含笑附和:“那是自然,如今陛下是老佛爷亲子,百善孝为先,自然不会违逆老佛爷。”

太后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里竟露出一些似茫然又似悲苦的容色来,许久方才幽幽地道:“是啊,他是不会违逆哀家的,都是当年那个狐狸精的错,当年她害得皇帝身子衰败不说,更是害的皇帝和哀家……。”

母子离心。

这四个字太后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房内众人皆知,都沉默了下去,大气不敢出。

太后手里揪着帕子,眼底都是阴冷的狠意:“那狐狸精死了还不安生,留下百里初那个小贱种,哀家真是恨当初心软,竟然留了狐狸精血脉的一条命,让那小贱种坐大,上一次北郡王在春日宴前的山路上派了那么多高手竟都没有能要了那小贱种的命,反而被小贱种发xiàn

了蛛丝马迹,派去的人折了他半条命,屠了满门,就北郡王这样的蠢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竟还想让哀家给他复仇,哼!”

空气里沉窒的气息让人愈发地不敢动弹,跪在地上的那些宫人们全都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倒是过了一会,医正看了看天色,出声打破满室的压抑,对太后温声道:“臣看天色已是不早,老佛爷用了午膳也消食了半个时辰,这会子也该歇下了。”

太后神色恹恹地摆了摆手:“嗯。”

医正看着那几个跪着的大嬷嬷和宫女,几乎可见地微微点头。

那几个嬷嬷和宫女立kè

会意地起身,衣襟下摆处都有深浅不同的血渍。

其中一个嬷嬷上来恭敬地道:“老佛爷,我们身上都沾了些脏污,先下去换一身衣衫,也免得污了太后老佛爷的眼,这里且先由医正大人伺候着,可好?”

医官单独留在后宫伺候主子,身边没有宫人,一向是不妥的,但是嬷嬷这么问,却极其自然,便是其他人脸上都没有露出异样神色,显见是司空见惯的。

太后看了一眼医正,见他正温然地看着自己,她便点点头,慵懒地道:“你们都去罢。”

几个嬷嬷和宫女们立kè

再次伏下身子谢恩,随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清凉水榭的内厅里一片安静,厅外只有几个宫女们宛如木雕泥塑的人一般,面无表情地垂首站着,唯一的声响则是树上的知了不时的鸣叫声。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内厅的雕花大门方才‘吱呀’一声打开,医正提着药箱走了出来,外头伺候着的药童立kè

上去接过药箱。

一名大嬷嬷也同时迎了上去,恭敬地一笑:“老身送大人出宫。”

医正见那大嬷嬷已经换好了衣衫,便点点头跟着她向门外走,快打宫门前,他从药箱子里拿了一个蓝花瓷小药瓶递给那嬷嬷,温然道:“暑气太重,太后这些日子难免心头燥火大些,嬷嬷们伺候辛苦了,这是上好的外伤药,一日三次用水兑化了涂在伤口之上,两三日伤口就好了,也不会留下疤痕。”

那嬷嬷赶紧接过那药瓶,感激地一笑:“多谢医正大人,太后心底的苦楚,奴婢们哪里有不知dào

的呢。”

医正临出宫门前,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也要多开解一些,摄国殿下如今也不在眼前,平日里少提殿下,太后娘娘心头也会宽慰些。”

那嬷嬷迟疑了一会,点点头,又随口道:“是了,您说既然摄国殿下今年提前先去峨眉山避暑,咱们不若将国师大人提前请回宫来,国师神通非凡,老奴看太后老佛爷这些时日身子多有不适,怕是有用得上国师的时候。”

国师姿容绝代,通晓神通,身负天命,是上任钦天监监正和燃灯师太亲自甄选出来的活佛,只是养在燃灯师太门下的,自小就与世隔绝地在虚无山上长大,有些不太通晓世事,当年入宫不久无意撞见了刚刚大病初愈的摄国殿下,摄国殿下惊为天人,竟将国师抢了回去,硬是要将国师纳入后宫,后来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出面,才将此事挡了下来。

从此摄国殿下在宫里的时候,国师必定回虚无山清修,殿下不在宫里,国师才会回宫。

医正闻言,淡淡地道:“此事,还是要看太后娘娘和燃灯师太的决定,国师在虚无山清修,不是你我凡夫俗子能决定的。”

那嬷嬷想了想,也对,燃灯师太和太后老佛爷之间关系非同寻常,这些事太后跟燃灯师太说上一说就好了,他们这些寻常人,根本就不必操这份心

随后,那大嬷嬷便将医正客客气气地送出宫门自不提。

——%——老子是燕子拿着小鞭子逼着闹闹去绿竹楼压倒小白的无耻分界线——%——

七月炎炎,河上风大,运河两岸虽不若三月时分景致绝佳,却是最好顺水行路的时节。

秋叶白一船人紧行慢赶,大约行了七八日,终于到了淮南。

所谓淮南其实是东岸、南陵、中郡三地的统称,东岸和南陵为县,而中郡则是一个郡,这三地都正处于水陆枢纽,自然繁忙和繁华都要盛于内陆不少。

秋叶白他们先到了东岸,便看见东岸临河处修建了许多码头,来往商船和客船都很多,正井然有序地等着入巷,那些客商之中竟然还有不少金发碧眼或是皮肤棕黄的西域客商,搬运着各色货品。

“看来,这淮南的繁华真是让人眼红,此地会寄生了水匪倒也不奇怪。”秋叶白看着岸上情形,挑眉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这里如此繁华,不过,水匪势力大到敢劫持皇家商船,那就匪夷所思了。

周宇也摸着下巴赞同:“听说这三地每年纳税都只略次江南那一片。”

这时候船主忽然上来,恭敬地道:“大人,咱们已经领了号牌子入港,先行收拾一番准bèi

下船吧,小人已经看到岸上有咱们司礼监衙门的的人来接了。”

秋叶白点点头,正打算和周宇回舱房拿东西,就看见梅相子神色有些惊慌地蹲在船壁之下。

“小相,怎么了?”秋叶白挑眉看着梅相子,梅相子神色不安而紧张:“有家里的人在下面!”

秋叶白一怔,转脸看向陆地,果然看见那些码头附近都有不少人在四处张望,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有统一着装,但是还是能从他们眼神交错和肢体语言之间看得出他们此次之间绝对有着联系。

“大人,咱们要不要易装下船?”周宇也看见了,立kè

低声道。

秋叶白眸光微闪,随后淡淡地道:“只要梅苏还不在这里,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心,就算你此时易装下船,难不成以后都要一直躲着梅家人,何况梅苏最晚也不过是晚一日便到了?”

周宇迟疑了片刻,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轻声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梅苏为了顾全梅大小姐的名声,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即便是传令到了梅家在这里的分号,要求他们协助查找,也不会说出实情?”

秋叶白看了眼周宇,心中倒是再高看了他一眼,这倒真是个聪明人。

她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把梅相子拉了起来,淡漠地道:“相儿,如果你不能坦然地面对你家中自己的人,时时刻刻担心会被人发xiàn

真实的身份,那么你还是立kè

等着你哥哥的船来接你罢,也省得到时候被发xiàn

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坏了名声。”

梅相子一楞,这些日子她挺安分的,所以秋叶白对她说话也温和了不少,已经很少说这样苛刻的话语了,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把手抽了回来,冷冷地道:“相儿明白了,四少。”

秋叶白看着她,吩咐道:“去收拾你的东西罢,记住,你现在只是相儿。”

说罢,她转身向舱房里而去,梅相子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

等到秋叶白他们下了船之后,果然看见码头上有三个厂卫模样打扮的人在等候,一见秋叶从描绘着司礼监血莲标志的大船下来,等人便立kè

迎了上来,为首那人目光从秋叶白等人身上掠过一遍之后,恭恭敬敬地问:“敢问可是秋千总,秋大人?”

秋叶白点点头:“正是。”

那人立kè

堆起笑脸,拱手道:“在下莫嫌,正是这淮南司礼监行走衙门的司役长,前来迎接千总大人。”

“莫嫌,莫要嫌弃么,莫大人的名字颇有点意思。”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莫嫌一点也不以为意,只笑嘻嘻地道:“能博千总大人一笑,就是有意思了,大人请,衙门里已经收拾好了您和各位随扈的居所。”

随后周宇和莫嫌也见了礼后,便准bèi

出了码头乘轿前往司礼监行走衙门。

出码头的路上,秋叶白目光仿佛无意般地扫过附近来往的商户:“这里附近似乎似乎有不少皇商梅家的产业。”

若是她没看错,不少码头附近都有梅家的家旗。

莫嫌点点头:“是的,这东岸的码头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梅家的产业,所以无论是论起装卸货量,还是别的营生往来,梅家都是此地的大户。”

秋叶白闻言,挑眉有些不解地问:“本千座记得朝廷很少开放码头给私人去建,怎么这梅家竟然能够私自建码头?”

天极帝国从立国开始,为了防止奸商垄断,造成银根动摇,民商用码头的建设都是从地方府库里头拨银建设,哪怕是一时间府库不济,也会先从富户那里征集银两,来年再重新加以通利返还富户,而绝对不会让民间自行建设,违者当地州官都要丢官下狱。

这是真武大帝年间定下的死律。

“大人有所不知。”莫嫌伸手比了比周围,笑道:“这码头确实是朝廷所建,但是梅家三代之前就像以每年相当高额的租金向朝廷租用下了码头,所以朝廷虽然拥有码头,但是这码头的使用还是归属了梅家,不过以前梅家也只是租赁了两个码头而已,梅大少爷开始成为掌权者后,这里的码头就渐渐都归到了梅家大少爷手里。”

“三代?”秋叶白顿了顿,轻嗤了一声:“这梅家果然是好能耐。”

这般租赁,确实绕过了当年的死律,梅家不得不说确实很有些能耐,梅苏更是人中龙凤了,将梅家的地盘拓展了两倍都不止,就算是上税,依着梅家和杜家的关系,当地官府也绝对不敢对梅家狮子大开口收取租金。

而梅家在这码头上每年赚到的各种银钱只怕不知dào

是租金的十几倍!

她看了看附近不远处那大大的梅字旗下排了长长的等着领号牌的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跟着莫嫌一路出去,上轿之后直往司礼监行走衙门而去。

梅相子则低着头躲在周宇等人之间,她虽然答yīng

了秋叶白不会为畏头畏尾,但还是多少担心的,恨不能缩进地缝里,所以还是靠秋叶比靠得颇近,偶然听见秋叶白和莫嫌的谈话,她神色有些复杂。

这位秋大人,说那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梅家的。

而正如秋叶白所预料的,那些梅家的人虽然重点对司礼监的船只监察,但是到底身为民,哪里敢真的搜查官船,在找了些借口过来试探,虽然目光也在梅相子身上掠过,但是见她那副畏缩的模样,和一脸的暗黄,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顺利地离开码头。

……

秋叶白一行人等到了司礼监行走衙门的时候,正巧遇上里面出来一群人,门口有不少马匹和行李,看着似是要离开的样子。

秋叶白看着那群人腰上的腰牌,就知dào

遇到了什么人。

莫嫌已经率先从轿子里钻了出去,走到为首那人的马匹前焦急又谄媚地笑道:“杜大人,您这些要走了么,不是说下午的船么?”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捕风部的千总定的是下午的船只,否则才不会为了去接一个无关轻重的秋叶白,让这实权派的人物自己离开。

“姐夫,你怎么这就走了?”周宇看见熟人,自然是立kè

也钻出了轿子过去兴奋地打招呼。

捕风部的杜千总杜宇天娶了周宇的庶长姐,自然也算是周宇的姐夫,周宇进入看风部还是这位姐夫出了点力qì

的,更不要说后来那些吃喝玩乐,许多都是杜宇天带着周宇去的,两人感情也算不错。

秋叶白见着他们都过去了,自己自然没有避开的道理,便也下了轿子,向着那马上的人打了声招呼:“杜千总。”

杜宇天长了一张容长脸,细长眼,唇上两撇小胡子,身形颇为魁梧,看着倒算是五官齐整,甚至颇有些正气的样子,他见着秋叶白过来,细长眼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拱手笑道:“秋千总。”

“杜千总,这个时候离开,可是已经查完了案子带着捕风部的弟兄们回京?”

秋叶白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脸上还有些兴奋之色的周宇,秋叶白冰凉如雪的目光瞬间让周宇一个激灵,立kè

清醒了过来,这才注意到周围捕风部的人看着他们充满了轻蔑与敌意的眼神。

自从和捕风部之间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毕竟死了的那位秦役长确实是捕风部的人,而且还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为了避嫌,杜宇天自从那次明说救不了司徒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周宇僵了僵之后,低下头,在那些充满了敌意的眼神里退了一步。

杜宇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秋叶白倒也还算客气地道:“是,我们能查到的线索都已经查遍了,剩下的就要靠秋千总了。”

说罢,他也不等秋叶白回答,只是一挥马鞭,下令:“我们走。”

捕风部的人便立kè

一扯缰绳跟着他一起齐齐离开,向码头而去,马蹄掀起的烟尘顿时铺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莫嫌和周宇身边的那些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谁让捕风部势大呢。

秋叶白则是动作极快,对方一拉缰绳的时候,就已经站远开来,顺便掏出了帕子施施然地挡住了口鼻。

一番折腾之后,秋叶白和周宇等人方才全部安置下来,捕风部一走,那些好点的厢房全部都让了出来,秋叶白也换了原本杜宇天住的房间。

简单地安置了一番,秋叶白便将周宇和莫嫌都给召了过来,吩咐了一件事。

周宇一愣:“什么,大人今晚就要去查案?”

这个时候都已经快到晚膳的时间了,这时候去那些富户家中,看起来简直就是上门逼着人家款待饭菜!

倒是莫嫌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大人这是勤勉呢,小人佩服,这就立kè

安排下去。”

秋叶白点点头:“嗯,且先说说这里除了梅家以外,还有哪几家是被劫过货的,先拣一家最大户的去罢。”

莫嫌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是脸上却还是一派恭敬:“回大人,一共有十一户人家被劫过,除了梅家最大之外,就是刘员外是这里最大户的商家了,而且刘员外为人乐善好施,不若咱们今晚就先去刘员外家?”

秋叶白笑了笑:“好,就刘员外家罢了。”

随后,她又吩咐周宇:“把咱们弟兄都带上罢,这些日子都在船上,紧赶慢赶,船不靠岸,弟兄们除了吃鱼还是吃鱼,嘴里都淡出鸟儿来了,正好补补油水。”

周宇虽然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恭敬地一拱手:“是。”

梅相子等着莫嫌和周宇都离开了以后,有些犹豫地道:“大人,那我……我要不要跟去,我早年跟着父亲和哥哥都来过淮南,这刘员外算是我家好友,我担心他们认出我来。”

秋叶白看着她,指尖在她肩膀上掸了掸灰尘,慢条斯理地道:“你见过哪个主子出门,会将贴身大侍女留下的惹人怀疑的,何况,你还是我的通房丫头,你跟着我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梅相子一楞,秋叶白忽然说话温柔了许多,而且去了那端着架子的自称,让她有些不习惯,何况她是大家闺秀,很少和陌生男子这般相靠近,瞬间俏脸儿微红,随后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是。”

秋叶白看着她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容来。

莫嫌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刘员外家虽然已经接待过了不少官员来访,这回又是秋叶白突然杀到,但他们到底是东岸大户,见多了世面,还是迅速地准bèi

好了极为丰盛的酒宴。

等到了刘员外家的酒席上,梅相子就明白了秋叶白为何叫她过来了。

席开两桌,而那筵席之上除了美酒佳肴,歌娘献艺之外,还有一群花枝招展,艳丽风骚的花娘们。

“来来的,赶紧去伺候各位京城来的大人们,伺候得大人高兴,自有赏赐。”刘员外领着他的两个儿子出来作陪,摸着胡子笑吟吟地吩咐。

司礼监带来的其他厂卫们自然不能坐主桌,单独坐了一桌,本来男人们就好这一口野花香,何况京城出来的这几个原本都是纨绔里的纨绔,虽然被训练得勉强还算有正形,但如今也在船上已经憋了一旬,如今自然是立kè

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将那些花娘们一个个地搂了个满怀。

刘员外看着那边立kè

开始了调香弄玉,他眼底掠过一丝讥诮,随后又看向这边唯一没有抱花娘的秋叶白,眸子里闪过精光,笑道:“大人可是觉得这个姑娘不合意,那老朽再给您安排最好的?”

秋叶白只是淡漠地道:“一双玉臂千人枕,本千座有些洁癖,自带了可心的过来,不用要这些庸脂俗粉。”

那花娘顿时觉得委屈,又恼火,她好歹也是这里的青楼花魁,上次也伺候过京城里来查案的,官儿比这个年轻人高的也不是没有,却不想这个千总竟然这般鲁直无礼!

但是在她看到秋叶白伸手拉过来的女子之后,她瞬间一愣,随后便也乖巧地退开了。

“大人果然好眼光,有了这样美妙的大丫头在身边伺候着,果然其他一切都是庸脂俗粉了。”刘员外打量了一下被秋叶白拉着坐下来的少女,眼底也不由闪过赞叹,谄媚地递了一杯酒给秋叶白。

这女子虽然留着刘海,又低着头,一副小夹子气的羞涩模样,但是仍可见她五官之姣好,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

秋叶白一笑,先接了刘员外递来的一杯酒喝了,又自己倒了一杯酒递给梅相子,在她耳边暧昧地道:“是了,本千座的相儿自然是妙人,外人自不知dào

她的妙处,香得很,呵呵。”

这等轻浮的话说出来,在座的都是男人,哪里有不知dào

什么意思的,皆齐齐发出暧昧的笑声来。

梅相子虽然不知dào

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秋叶白喷在自己耳边好闻的气息,也已经足够她羞窘的了,只狠狠地瞪了秋叶白一眼。

秋叶白大笑起来来,又倒了一杯酒往梅相子嘴里灌去:“小辣椒,这是给四少我摆脸色么?”

梅相子面红耳赤,却又拒绝不得,只能被逼着连灌了好几口酒。

原本他们还担心秋叶白是个不好相与的,就像那个死掉的彭员外郎一样,却不想比前面来的司礼监里的那几个还要轻浮。

刘员外和莫嫌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都齐齐地笑了起来,连连推杯换盏,秋叶白也都来者不拒,喝得痛快,气氛一下子热闹轻松了起来。

丝竹之声、女子娇笑之声混在一起,靡靡不断地飘出了房外。

酒过三巡,席间的人都倒了大半,有两个看风部的纨绔们都钻到桌子底下起不来身。

莫嫌讥诮地看了下剩下那些钻在花娘怀里的人,又看看也已经伏在满脸通红的通房大丫头肩膀上的秋叶白,起朝着刘员外使了眼色,笑道:“看样子,今晚还要麻烦刘员外收拾出来几间客房安置我们大人还有几位同僚了。”

刘员外自然含笑点头:“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

随后莫嫌便招呼着自己带来的人将秋叶白和她身边看风部的人全部都安排进了刘家的客房。

莫嫌看着自己都有些站不稳的梅相子,笑嘻嘻地道:“姑娘,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你家大人了。”说罢,招呼了下人们放下水盆和毛巾,也懒得再理会床上醉的不醒人事的秋叶白退了出去。

梅相子自己被灌了不少,若不是她在江南的时候炼制梅子酒,时常品尝一些酒液,只怕自己都站不住了,只是她虽然在船上跟着小颜子学了些伺候人的表面功夫,但秋叶白却从来没有要她伺候过。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迟疑了许久,还是红着脸,笨拙地取了水淋淋的帕子一摇三晃地靠了过去。

烛光下床上闭目的年轻人五官看起愈发隽秀异常,宛如玉雕一般带着淡淡透明的肌肤染了一点酒意的红,真真是公子如玉。

梅相子看得楞了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随后伸手过去试图给秋叶白擦脸,却不想一只修臂忽然勾住她纤细的腰肢,按在她的背上向下一压,梅相子整个人就瞬间被压在秋叶白的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

她霎时惊慌失措起来,心跳如鼓,梅相子试图起来,但是鼻尖萦绕的酒香和秋叶白身上的香气仿佛会醉人一般,让她原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里越来越迷糊,竟动弹不得,伏在秋叶白胸口慢慢地闭上了了眼。

而与此同时,那原本早已醉的不醒人事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眸子,一个利落地翻身坐起,将梅相子去了绣鞋安置在床上,同时将被褥给她全部拉好,然后吹熄了床边的灯火。

室内灯火一灭,室外的月光就瞬间将室外的物体形状投射在了窗纸上。

秋叶白看着那伏在自己窗口的人影慢慢起身,想来是见了秋叶白已经睡着,便立kè

悄悄地离开。

她唇角勾起一丝轻笑,随后从袖子里取了一把粉末往自己身上一洒,瞬间消除了所有的酒味,然后便如一抹轻鸿一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追了出去。

秋叶白的轻功已臻化境,那人自然是没有发xiàn

身后有人跟踪着,只三窜两拐,熟门熟路地转到一处书房一样的地方。

她立kè

跃上了屋顶,揭开一片瓦,看下去。

里面正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莫嫌,一个是正是那刘员外。

刘员外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轻蔑地道:“一个玩酷子弟,出门都不忘记带通房丫头的货色,竟然还来查案,他能查出什么来,都是来骗吃骗喝骗拿的!”

还有这个秋千总带来的那些个东西,全都是一路货色。

莫嫌摇摇头,笑道:“算了,总归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的,咱们只要不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也就是了。”

刘员外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省得!”

莫嫌想了想:“是了,最近梅家好像正在找一个女子,说是跟着秋叶白船上来的,你看会不会是那个香儿?”

自从酒席上秋叶白说梅相子的妙处是香,他们自然也都以为相儿是此‘香’非彼‘相’。

刘员外和梅家时世交,他一看那画像和描述,便知dào

梅苏正在找的是谁,此事内情如何,他并不知dào

,于是也不多说,只淡淡地道:“我看不像。”

怎么会像呢,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通房丫头,他还是见过梅相子的,比这个丫头美貌多了。

莫嫌见他不愿意多说,便也点点头起身告辞。

秋叶白伏在书房顶上,看着刘员外送了莫嫌离开,看着暂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探查,也没有再停留,一个纵跃离开了。

到了刘府外头的一片小竹林里,她站定之后,轻咳了几声,不一会就转出了一个人影。

“大人!”周宇朝着她一拱手。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走吧。”

周宇点点头,随后跟着秋叶白一路向城里而去。

东岸县因为是水陆枢纽,夜里也时常有船只靠岸,所以夜里靠近码头一带是特许没有宵禁的,不但没有宵禁,而且还相当热闹,吃饭、打尖、青楼都在那附近临河的一条长街上。

秋叶白领着周宇到了江边的一座寻常的客栈,拣了个临江的窗边坐下来,让小二切了两斤卤牛肉、一只烧鸡、一只烧鹅、韭菜炒河虾、一碟拍黄瓜两碗馄饨,一碟花生,再叫了一碗酒,便坐了下来。

起初周宇以为秋叶白在等人,于是便不多问,陪着秋叶白坐着,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磕花生,吃黄瓜,偶尔吃一点荤菜,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

周宇有点忍不住了,迟疑着开口:“大人,咱们这是在这里做什么,您可是在等人?”

秋叶白却一边吃花生一边懒懒地忽然道:“周宇,你来猜猜我为何今夜在李员外那里演了一出戏,然后坐在这里?”

周宇一愣,随后道:“属下以为,可能最迟明日那梅大公子的追兵就要到了,他若不在东岸,咱们手脚好施展,但是梅苏非常人,若是他在东岸坐镇,那咱们查案必定会有麻烦,所以最好能在今夜他没有到的时候,先行布置些什么,或者探查一些梅家还来不及抹去的痕迹,比如在这个时候约见一些证人。”

而去李员外家的一出戏,可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都已经醉倒,又是在对方地盘,今夜对方必定大为放心。

秋叶白看了周宇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没错,周宇,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一点你也许不明白,你只猜测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没有猜到。”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我今日坐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周宇瞬间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根抵在他的手腕脉门上的一根蓝色的针,那针上的幽蓝看着极为渗人,分明是一根染了剧毒的针。

“这针上的毒叫牵机,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但是它会在渗入血脉之后,瞬间麻痹你全身经脉,然后是五脏六腑,你会窒息而死,只是看起来倒像是酒喝多暴毙而亡。”秋叶白慢悠悠地道,

周宇看着秋叶白,眼底都是一抹痛色和受伤:“大人……为什么?”

自从他出事之后,秋叶白一直在坐镇看风部,替他和所有人收拾残局,其间所展现出来的敏睿,让他早已折服,不再如当初那般被逼迫效忠,而是默默地将秋叶白当成可以依靠的人,甚至能主心骨,对秋叶白心存感激,也在和她的合zuò

之间,慢慢地发xiàn

了自己并不是真的是别人眼里的废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忽然说要杀他!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因为,你虽然很聪明,但是却并不那么清醒,时常会将敌做友,误入他人陷阱连累他人,即使杜天宇明知dào

你跟着我也许会死,都不曾试图提醒过你,但今日我看你和那杜天宇还是那般亲近,我就知dào

你太过多情,优柔寡断,就算不是杜天宇,也会有别人来利用你。”

她顿了顿,继xù

冷冷地道:“你原本那样的性子,又还没有什么识人之明,日后必定还会酿成大祸,连累本千座和你身边看风部的人,倒是不如提前了结了你,你不是说过为了看风部的兄弟们,为了替你顶祸的司徒,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么?”

周宇被她说得面色愈发地苍白,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想要要反驳,但是却又无力反驳。

是的,他优柔寡断,没有识人之明……

“其实,我知dào

这件事,很可能是姐夫做的,我也知dào

,以前父亲是对我寄予了厚望的,但他很少在家里,母亲早逝,家中对我最好的就是长姐,我知dào

她并不喜欢我优秀得超越她的亲弟弟,所以我放弃了继xù

考学,而是按着姐夫的安排进了司礼监……。”周宇苦笑,眼底闪过茫然的泪光。

“我以为我那个样子就能让长姐放心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牵连那么多人……。”

秋叶白看着他,讥诮地道:“愚蠢,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说,看在我们同僚一场的份上,这银针我就交给你,你若是愿意自裁,那自然最好,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你自管离开,只是以后再也不要回到司礼监看风部了,这一顿饭就算是饯别。”

她将银针搁在桌上,面无表情地拿起了酒

周宇看着桌子上的银针,再看了眼面前的酒菜,凄然苦笑,原来这些酒菜不过是给他送行的断命酒。

他拿起酒杯慢慢地喝下了里面苦涩的酒,随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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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夜色深沉,周宇扛着秋叶白点燃了一盏不知从哪里来的纸糊灯笼,那灯笼仿佛灵堂前挂着的那种,上面一个惨白的‘渡’字,异常的简陋,提在她手里,晃晃荡荡地,看起来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破了一般。

但是秋叶白恍悟所觉地提着灯静静地站着,那一点子昏黄的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显出一种幽诡来。

周宇发xiàn

自己所站的这一处并不是平日里惯常有人上船的地方,附近没有灯火,此刻只有远处有点点渔火飘荡着,黑暗的河面显得愈发宽阔,仿佛和遥远阴暗的天边连接在一起,冰凉潮湿的风吹过,让人几乎生出莫名的错觉来,正站在靡靡阴幽冥河河畔,那些渔火正是飘荡在冥河面上找不到归处的阴灵鬼火。

他看着那样的一叶扁舟漂流而下,分明那样单薄的船体,就像一片落叶一般,却异样稳当地穿越飘渺雾气而来,只觉得那船似引灵的摆渡船。

尤其是在那船终于慢悠悠地靠着大河岸边不远处停了下来之后,他看清楚了船上的摇橹人戴着深深的斗笠,只能看见他下半张枯瘦的脸孔,皮包骨,宛如骷髅上包了一层皮,看起来莫名地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秋叶白却仿佛一点都不曾感觉这一人一船的阴幽诡异一般,提着灯笼晃了晃,那船上的人动都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矗立着。

但是秋叶白随后却径直足尖一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正闭着眼念经的和尚上飞身上了船。

周宇看着自己背着的那一大麻袋荤食,迟疑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口气,足尖一点,飞身上了船。

落下的时候,他原本很小心,只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把这个纸片似的小船给踩塌了掉水里去,却不想到,他一落下之后,方才发xiàn

这船竟然如此地稳当,不但没有一点船只该有的晃荡,司礼监的大船还能感受到波涛的晃荡,但是在这艘纸片船上,竟让他有如履平地之感!

周宇心中大愕,不免诧异地看向秋叶白和那撑船的人,却见秋叶白正将那纸灯笼挂在了那船上竖着的一根木桩之上,随后含笑看向那摆渡的骷髅人似的人:“阴川公,数年不见,您控船的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

阴川公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发出一阵桀桀的尖利小声,点头的动作僵硬古怪得让周宇几乎以为阴川公会在下一刻不小心把他的头颅咕咚一声点着点着点掉下了地。

看到秋叶白和那个怪人竟然是认识的,他心中却没有多放心。

周宇愈是看那阴川公便发地觉得有些悚然,越看越觉得他像那些志怪小说里头那些披着人皮的骷髅鬼怪,而四周又是漆黑一片,水声潺潺,船板单薄得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仿佛会有什么未知的东西从船边冒出来一般,于是索性把目光凝聚在秋叶白的身上。

秋叶白倒是继xù

一无所觉似地看向黑暗水面的前方。

幽幽的黄色灯光根本连水面一米之处都照亮不了,微弱不比萤火强多少,只是此刻那幽光将她的容笼罩在其间,令她的肤色愈发看起来散发着暖玉一般的色泽,秀美的容颜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沉静和神mì

的秀美,却让他有些浮躁和不安的心情都慢慢地沉静了下去。

他目光凝在秋叶白的面容,竟渐渐地移不开了,眸光慢慢地有些痴怔了。

大人,生得真是……好kàn



浓稠的黑暗之中,那人负手立于船头,仿佛黑暗之中一轮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神mì

安静的小小月亮。

就是以前那些和他厮混的小倌们即使姿容也有美艳的,但是大人那种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华,不,就是大人这么静静站着,那些庸脂俗粉都比不得大人分毫。

秋叶白专注地看着面前水路的情形,若是她没有记错,再往前面会有一处暗流,阴川公操船的技巧虽好,但是他为人古怪得很,她可没有忘记阴川公的‘小小癖好’。

她正沉思之间,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宇投注在自己面容之上的目光。

一尾鱼忽然跃出水面,飞溅起的水滴恰好甩了周宇满面,他痴怔间陡然被泼了满脸的冷水,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他狼狈地抹了把脸,却忽然间发xiàn

原来这船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痴怔于秋叶白的容色,还有一个人也正用银色眸子淡然而安静地看着船头那一抹负手而立的修纤身影。

正是那坐在船边空长了一张脸的蠢呆和尚,他安静地坐在船边,双手分开,指尖结着兰花印搁在膝头上,姿态闲散,满头的银发仿佛在黑暗中也散发着莹莹的柔和光芒,或者说是他一身都散发着那种奇异的静谧光芒,那是不属于人间的气息。

只是——

一双招子贼亮贼亮的,看着就不舒服!

你看什么看,酒肉和尚!

我家大人也是你可以随便觊觎的么!

周宇毫不客气地偷偷踢了那和尚一脚,冷冷地瞪着他。

那银发和尚转过头来,清淡地看了他一眼,周宇瞬间感觉背后莫名其妙地发毛,刚刚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

但是下一刻,那和尚一脸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随后闭上眼,开始念经。

周宇瞬间觉得,那一定是自己又省出幻觉来了,随后没好气又警惕瞪了眼那个和尚,哼,一个和尚长得这么……这么的妖里妖气,吃肉生猛,必定是妖僧一个。

虽然不知dào

大人为何要留着这个妖僧,但是若这妖僧敢动歪心思,打大人的主意,他周宇必定不会放过他!

秋叶白哪里知dào

自己身后两人的眼皮子官司,只专注地看着前方那些越来越黏稠的诡异黑雾和侧耳倾听那水流的声音。

恩,就快到了!

一声不大不小的‘咕嘟’声在水面下响起,就像那种鱼儿在里摆尾的声音,秋叶白锐眸子瞬间一眯,负在身后的双手猛然展开,一手抓住周宇的衣领,一手抓住那和尚的衣襟,足尖狠狠地一踢那船舷,霎那之间如一道青虹直窜上天际。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拔地而起,几乎一跃之间就穿过了越来越浓稠的黑雾。

周宇只觉得自己眼前原本是一片漆黑,然后瞬间就被人一把抓着直接飞越了靡靡的黑雾,腾云驾雾一般掠入空中,眼前陡然一亮,竟是见一片银色的月光满撒了周身,还有那脚下水面辽阔的大运河。

他甚至能看见了朗月星明,平静而广阔的河面上波光粼粼之外,还有许多亮着柔和渔火的渔船慢慢地随着水波飘荡着,美不胜收。

但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瞬间就脸色白了白,略慌乱了起来,他全然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脚下一片空虚,毫无着力点,而全部的着力点就在拎着自己的人的手上!

这也忒不安全了罢!

“大……大人?!”周宇知发xiàn

自己居然在腾云驾雾,下意识地就要和带着自己腾云驾雾的那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叶白没有回答他,只是抿着嘴唇,冷冷地注视下脚下的那一团黑雾,还有里面瞬间响起的闷闷水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团黑雾之间咆哮着!

终于,半刻钟后,那一叶扁舟却忽然从那一团诡异的黑雾之中行驶了出来。

秋叶白终于松了一口气,立kè

一扯自己左右手上挑着的两个人就向那扁舟跳去,但那扁舟却仿佛知dào

她会落下来一般,竟然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瞬间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划出了秋叶白落下的范围。

眼看着秋叶白三人就要一下子踏空给摔进那汹涌的水里,但是下一刻,秋叶白腰肢一折,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弯出一个优美的曲线,然后借助着半空中毫无着力点的一折,整个人如弹簧一般猛然向那扁舟弹去,竟然匪夷所思地提着两个人,还有一大袋子鸡鸭鱼肉稳稳地落在了那扁舟之上。

那摇橹的阴川公看着她落下来,毫发无损,顿时一僵,但是却没有再做出别的事情来。

“你这个骷髅鬼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刚才是故yì

的是不是!”周宇并不是蠢人,他一落在舟上,狼狈地站稳后,瞬间就厉声质问那阴川公。

刚才大人忽然出手,一定是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陡然对他们出手发难。

秋叶白却一抬手,拦住了杀气腾腾地掳袖子的周宇,看着阴川公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讥诮地笑道:“阴川公的这个坏嗜好还是没有改呢。”

阴川公头都没有抬,只用仿佛石磨一般喑哑怪异的声音桀桀大笑了起来,那种骷髅大笑的模样,笑得周宇心底发毛,只警惕地盯着阴川公。

阴川公看了不看他,只把脸的方向对准了秋叶白:“这些年不见,四少的功夫真是精进得让人咂舌,居然已经达到驾风临水的境地了,真实让阴川佩服!”

“阴川公过奖了,叶白不过是记得阴川公的一些老规矩和恶癖好罢了。”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阴川公,渡黄河,行阴川,欲乘引魂舟,必留买路钱,只是阴川公的买路钱,有时候只不过是一个铜板,有时候是一朵花,或者一个人手指,一颗人的心脏,甚至满船人的性命……皆看阴川公的心情而定。

阴川公摇摇头,冷哼一声:“四少既然知dào

老夫的规矩,为何还要出手救了这两个人,老夫要的渡资,今儿就是他们的性命!”

他声音阴冷,听起来异常的可怖。

秋叶白看着阴川公淡淡地道:“因为我是带他们来的人,而阴川公你已经出过一次手,按照这渡河的规矩,便不能再出手一次。”

阴川公瞬间一僵,随后又桀桀地怪笑了起来:“四少,老夫佩服!”

随后,他低着头把一张骷髅似的脸转向周宇,轻蔑地道:“刑子,你能捡到一条命,没有和底下的那些去作伴,已经是你们家四少的能耐救了你一命了,老夫今日也不和你计较了!”

阴川公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鬼气森森的煞气,让周宇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他顿时觉得自己窝囊,待还要再开骂,却被秋叶白再次按住了肩膀,她伸手指了指那浓稠的黑雾之间:“你看看。”

周宇怔然看过去,瞬间才发xiàn

方才自己以为很浓稠面积非常高广的雾气,原来不过是短短的那么方圆之间,而那黑雾之下隐约还可见翻腾的黑水,竟是一个个翻滚的漩涡,漩涡之间还有深深的白色不时间露出来——那是死人的肢体!。

第七十七章 大师和水鬼

“起!”秋叶白微微一眯眸子,猛地一抖手上的绳子,瞬间将大头朝下的和尚一把湿淋淋地给拖了上来!

“咚!”一身湿淋淋的和尚躺倒在小船上。

周宇虽然讨厌这个家伙,但是既然是自家主子留着这个和尚还有用处,一双桃花眼顿时怒气冲冲地瞪向另外一头的阴川公。

阴川虽然戴着那遮盖了半张脸的斗笠,却敏锐地察觉了喑哑着难听的嗓子冷笑起来:“臭小子,你看什么看,这一次可不是老夫干的!”

周宇桃花眼里都是讥诮:“不是你……。”

“周宇,此事确实与阴川公无关,银川公一向是最守自己定下的规矩的,绝对不会对逃出升天的人再次动手!”秋叶白冷冷地打断了周宇的质问,在船边坐了下来。

她是人,不是神,方才提着两个大男人一大袋荤食这么凭着内力在半空中维持那么长的时间已经极为耗损内力的事情,如今这个和尚不知dào

怎么了又摔下水,又得花力qì

硬生生将他拽上来,着实有些累。

周宇看着秋叶白的样子,虽然没有任何外露的疲色,但是眼底的一丝倦怠,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便有些迟疑地道:“大人,其实方才您为何不跟属下说一声,属下虽然不才,但也能帮您一些。”

“桀桀……桀桀……。”阴川公忽然大笑起来,难听笑声里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就凭你那三流的身手也想从老夫的冥河里脱身,倒是那个……。”

阴川公的目光落在那湿淋淋地倒在船上的和尚,阴森森的目光停了停,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要说的话。

一个会掉进水里的蠢和尚,怎么可能是什么高手?

被这么赤裸裸地蔑视,周宇怎么能忍,但是他正狠狠地瞪着阴川公想讥讽回去的时候,看着秋叶白眼底的疲惫,便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心中莫名地一涩。

是的,其实他自己知dào

的,像大人一样能在半空中如飞鸟一般停留一刻钟一般的高手根本做不到,大人的修为非同寻常,而自己会的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怎么敢说自己能帮上大人?

“去看看这家伙又怎么了,为什么会掉下水!”秋叶白靠在船边,一只手懒洋洋地搁在曲着的长腿上,吩咐道。

这个和尚有点奇怪,掉下水时间不长,应该不至于被呛晕,怎么会昏迷那么久,别不是原来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罢!

周宇点点头,立kè

过去查看,但是他摸了摸那和尚的胸口,又探查了一下对方的瞳孔,推了推那和尚两把,随后有些奇怪又不安地回过头轻声道:“大人,此人呼吸虽然很慢,但倒也还算平稳,可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原因昏迷不醒!”

秋叶白闻言,微微挑眉:“莫不是真的有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毒罢?”

阴川公摇摇头,干巴巴又轻蔑地道:“没用的东西,老夫来看!”

说罢,他足尖一点就向周宇那边跃去,周宇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被一只枯爪一推,便被轻飘飘地推开来,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好气地狠瞪那阴川公僵硬的背影。

阴川公探查了一会,摇摇头。

秋叶白看着阴川公的表情:“阴川公,看您表情古怪,这和尚不会真有什么……。”

她话音没落,阴川公声音听着愈发奇怪道:“不,看着不像是中毒,脉象虽然有些古怪的沉滑,但是不像是昏迷的原因,倒像是……。”

周宇和秋叶白下意识异口同声地问“倒像是什么?”

阴川公叹了一声:“倒像是睡着了。”

周宇:“什么……睡,睡着了?”

阴川公点点头,神色很微妙:“嗯,刚才掉下水是因为睡着了。”

周宇:“……。”

秋叶白:“……。”

小船上出现一股奇怪的静默气氛。

大家都不知dào

对这样一朵在如此惊险的情形下还能睡着,睡着了也就罢了,还掉下水的奇葩要作何评价。

半晌,秋叶白瞥着那躺在地上人:“那就是说他现在还在睡觉么?”

阴川公本来想说话,但是下一刻,那躺在地上的人忽然翻了一个身,伸出手四处抓摸了一会,然后在众人诡谲的目光下,摸到了一只周宇的脚,然后……

他自然而然,优雅地把头枕在了周宇的小腿上,顺带伸手拍了拍周宇的大腿,试图把自己身下的枕头拍平,但是见效果不太好,于是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很勉强地凑合着——继xù

睡。

全程动作,毫无睁眼,分明是睡迷糊的模样。

阴川公:“……你们自己看吧。”

秋叶白:“……。”

周宇:“大人,属下可以把这个蠢货丢进河里么?”

秋叶白:“不可以。”

周宇:“那属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秋叶白沉吟,决定安抚一下自己新表了忠心的属下:“你可以把他揍一顿。”

——老子是桃子虎摸baby的大米米,抱着春……擦,这么长,老子身上怎么挂的下的分界线——

周宇暂时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揍这个吃他豆腐占他便宜的和尚,索性直接一巴掌把和尚从自己腿上给抖了下去。

和尚掉下地滚了两圈,漂亮的额头撞上了船舷,但是他这一回倒是乖觉,竟丝毫不觉得疼一般,然翻手就抱住了船舷,把头搁在船舷上,寻了个舒服的姿态……继xù

入定深眠。

这等不管世间万物生死明灭,本佛自巍然不动地境界,让阴川公也忍不住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宇桃花眼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忍耐住自己冲过去将那个不知所谓的家伙踹下船的冲动,随后看向一边的秋叶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秋叶白微微一笑,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前方一片泛着细碎银光的黑暗河面:“自然是需yào

去会一会这片运河上的阎王水鬼,才会需yào

阴川公来摆渡。”

不渡幽冥河,怎么见水阎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一片广阔的水域除了水里的鱼王之外,还有统治他们的水鬼阎王,简单来说就是三十六路水脉,每一脉都有瓢把子掌管着着水路上大小贼头!

“今儿可是三十六路总瓢把子——水阎王的四十大寿,淮南一代的瓢把子大水鬼也设下七天大宴,庆祝总瓢把子的大寿,咱们今儿自然是去贺寿吃酒了。”秋叶白轻笑。

周宇听得一怔一怔的,有点明白了秋叶白为什么要让他带着那一袋子鸡鸭鹅肉了,不过……

“大人您怎么会知dào

得这么清楚?”

周宇有些怀疑地看着秋叶白,大人明明就和他一样是京城世家子弟,知dào

的,也就是些走鸡斗狗的事情,哪怕是在乡下养大,也不该能知dào

这些事情!

秋叶白微微斜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那清冷的目光里幽幽沉沉,却没有一点子笑意,看得周宇心中一个激灵。

他定定地看着秋叶白没有说话,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回想起对方那一身奇高的武艺修为,想起对方那杀伐果决的手段,想起自己喝下的那杯毒酒……一点点,一片片的浮光掠影凝聚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结论。

“你……。”

阴川公‘桀桀’地一边摇橹一边又怪笑起来,嘲笑着周宇的蠢笨:“看来自己跟了什么样的人物都不知dào

,夜四少怎么会收了你这样蠢的狗腿子!”

周宇怔然地看着秋叶白,到底还是沉默了下去,什么也没有再继xù

问,因为不必问就知dào

秋叶白必定在江湖中颇有身份地位。

自己那杯毒酒,只怕就是效忠酒了。

周宇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原本就觉得对方才智见识眼界都在自己之上,如今看着仿佛更有差距。

走马横刀锋破月,醉笑青萍的洒脱也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果决也好。

那是他们这些纨绔们曾经无数在听话本和说书人的说书里见识过的江湖,少年心中的热血之地,是官府也不会轻易去触碰的地代。

只觉得那些江湖侠客们或者江洋大盗们都该是粗莽凌厉的汉子,或是仙气翩翩,胡须一把的道长或者佛爷。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自己身边就有这样的江湖客,而且白衣翩跹,朗月清风一样的贵公子姿容。

他心底感觉很复杂,跟着江湖客,以后便是腥风血雨,自不会少。

正如阴川公所说的,自己的武艺很是一般,大人能让武艺那么差的自己跟在身边,有意让他看穿他的身份,无非也是看上他的家世罢?

江湖客就算能纵马江湖,收割人命如割草,但是却绝对插手不了朝政之事。

周宇莫名地有一种被秋叶白算计了的感觉。

但是自己难道又真的甘愿一辈子做那平庸的贵族子弟么?

自己不向往这些说书人口里的江湖么?

秋叶白看着周宇沉默了下去,心中自然是明白他必有挣扎,她也并不开口,只继xù

懒懒地坐着,笑嘻嘻地看向阴川公:“阴川公,前路漫长,晚辈心中烦忧,不若有一壶好酒以解忧才是!”

她可是记得阴川公的彼岸酒味道极为清冽,幽香馥郁,最合适女子饮用了,哪怕是酒量不佳的她,也能喝上一坛子。

阴川公一边慢悠悠地摇橹,一边冷哼:“你小子酒量不好,又贪杯,这是惦记上老夫的彼岸酒了罢,上回乘船时候说给老夫带的酒种也不曾见你拿出来!”

秋叶白继xù

笑眯眯地道:“阴川公好记性,这样罢,今次我用一只烧鹅换一壶子酒可好?

阴川公一顿,没有说话,周宇看着阴川公的样子,暂时抛开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只暗自思咐,那烧鹅不过味道寻常,到处都可以买得到,这怪老头的酒想必是什么罕见的好货,大人就算拿出十只烧鹅来,阴川公大概也未必会同意。

哪里想到,阴川公却忽然干笑了几声,忽然很是干脆地道:”好,成交!“

周宇呆愣住了,这怪老头怎么看就算不是说书人书里那种世外高人,也是那种掌握了很多武功秘籍的怪人,怎么……怎么那么轻易地拜倒到一只普通烧鹅下!

秋叶白立kè

看向周宇,吩咐:”去拿一只烧鹅出来!“

周宇一边心中琢磨着方才那个疑问一边去取烧鹅,完全没有发xiàn

自己在秋叶白的一个指令下一个动作。

阴川公见了那只逃出来的烧鹅,立kè

干巴巴难听地大笑两声,一伸手,就将周宇手里的烧鹅拿了过来,一边用枯瘦如骷髅一般的爪子抓着烧鹅放在鼻子底下陶醉地闻着,一边笑骂:”夜四少,你这小子还是那么奸猾,居然还能记得老夫的这个……弱点!“

秋叶白才不理会他讥讽自己,只过耳不闻地伸手:”酒,一手交鹅,一手交酒。“

阴川公也不啰嗦,抬起橹往船边一挑,一个小酒罐子立kè

从水里冒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秋叶白的手里。

秋叶白也不计较酒坛子湿淋淋的弄湿了袖子,伸手一拍那酒坛封口,将小酒坛子拍开,低头嗅闻了一下满yì

地就着坛子就是一口,清冽的香气瞬间蔓延肺腑,她极为满yì

地眯起了眸子:”嗯,阴川公手艺还是这么好呢!“

开坛子的瞬间,那种香气,让周宇一下子也闻到了。

他正郁闷自己怎么又听了那个算计自己的人的话,此刻忽然闻见那股子香气,顿时忍不住就看了过去。

却见秋叶白不但正在那品尝美酒,顺带还在看着阴川公表演——狠撕鹅肉,吐满地的诡异表演!

阴川公一手摇橹,一手抓着那鹅肉,骷髅似的脸孔上满是陶醉又痛苦的神色,张着大嘴不停恶狠狠地撕咬着他手里的鹅肉,简直像在撕咬仇人的骨肉一般,但是他咬了下来,却吐了满地都是,若不是他和秋叶白坐的远些,只怕就要吐到了他们身上脸上来。

不过有一头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浑身湿漉漉还能睡得跟头猪一样的蠢和尚,满头满身都是阴川公吐出来的碎肉片。

但是看着那和尚的表情,周宇和秋叶白瞬间觉得心情很微妙,那如优昙一般绝美面容上面浮现出一种非常享受的表情,然后他张开嘴舔了舔唇角,呢喃了一句。”阿弥陀佛……。“

阴川公继xù

痛苦而享受地撕咬他口里的鹅肉,再喷得他脚下的和尚满身满头碎肉,而他脚下沐浴着鹅肉口水雨同时一脸享受的和尚这种画面充满诡异而销魂的和谐感,瞬间让秋叶白想起了壁画里罗汉从口中喷出甘霖救助即将干渴而亡的信众的天降甘霖佛光普照图。

秋叶白感叹:”世界真奇妙,一肉一世界,我佛诚不欺我。“

周宇忍不住低嚎:”佛祖说过这种话么!“

……

不管如何,这段让周宇觉得惊心动魄,不断地毁灭自己前半段人生的各种信条的旅途终于到了终点。

周宇看着远远那一处水中小舟上蔓延的灯火琉璃,还能看见不少带刀和飞爪的人影驾着那些岸边附近小船来去巡逻,再远点的依着洲心矮山上的那些建筑上还有人在飞檐走壁地心中忍不住又是惊叹又是兴奋又是彷徨。

这是他第一次真zhèng

来到江湖人的地盘!

秋叶白则是笑看着那一艘速度奇快递向自己靠近的箭头哨船。

那哨船还没有走近,上面一人已经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接落在了秋叶白的船上,然后没好气地抱怨道:”四少,你也来的太慢了!“

周宇定睛一看,那一身利落短打的英气少年,竟然——小七?

那个矮小又贼眉鼠眼,唯唯诺诺的小七?

秋叶白笑着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一弹:”说话还是这般没大没有小的!“

小七捂住额头看了眼周宇,挑眉:”四少,你真的收了他暖床么?“

秋叶白没好气地再次啪一巴掌甩在他脑门上,笑骂:”滚蛋,小七,你皮子痒痒了,老子收你暖床可好!“

周宇听到暖床这个字眼,竟然心中咯噔一下,有些耳热,但是秋叶白下一句话又让他觉得有些憋气。

小七赶紧退开,才要和自家主子斗嘴,目光却在那躺在船上的和尚湿漉漉身体停了停,瞬间不可置信地道:”四少,你要送给林瓢把子一具尸体做的寿礼,林瓢把子是水鬼头,不代表人家喜欢一具湿漉漉的尸体啊,你好歹也选一具吊死的吧?!“

秋叶白看着小七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让正在接驳船只,刚好站在那一具‘尸体’边那些水鬼们脸色瞬间变得非常微妙。

早就听闻藏剑阁的少主是个奇人,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奇——葩。

她笑了笑,正准bèi

好好地收拾某个蠢侍从,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那句湿漉漉的‘尸体’忽然翻了个身,正巧抱住他身边的一个水鬼的腿,然后在上面蹭了蹭,把满身的肉末口水在对方腿上蹭了一部分,然后靠着……睡着了。

如果不是这些水鬼们平日里都训练有素,这会子只怕瞬间都要吓得跳船,但是还是被吓得不轻。

那个被抱住的倒霉鬼抖了抖腿,没有抖开,僵硬地站在那里,表情扭曲。”夜四少……这是……。“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那个快吓尿了的水鬼含笑介绍道:”如阁下所想,抱着你的那是个人,是大虚无山虚无派主持——梦遗大师,来给瓢把子贺寿。“

虚无山?虚无派?梦遗大师?

众水鬼们面面相觑,水鬼也都算是消息灵通之辈,但是还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神mì

的门派啊!

但是这个世间,是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愚蠢与无知。

所以那些水鬼们都非常有默契地齐齐感叹:”原来是梦遗大师,真是失敬失敬。“

除了那个被大师抱住腿的水鬼,虽然看着表情略微缓和了些,但还是很复杂,毕竟正常男子忽然被另外一个男子,即使那个人是个湿淋淋的和尚以话本里秦香莲抱住陈世美大腿的姿态抱住自己大腿磨蹭,心情都是非常复杂的。

他看向秋叶白,虚心地问:”那个,四少,大师为何要抱住在下的大腿?“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那是大师在给你祈福。“

她顿了顿,复又道:”抱大腿是虚无派的特殊祈福仪式。“

那水鬼呆了呆,有点不知dào

作何反应。

众水鬼:”大师,真是心善。“

周宇看着秋叶白一脸清风明月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心中也非常复杂,难道……难道他堂堂世家嫡子从此真的要‘委身’将前途托付给这样的一个无耻之辈么?

孽缘!真是孽缘!

但他反观一边的小七,正见着小七瞅着他,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于是心情更复杂了。”那个……大师什么时候能祈福完呢?“水鬼实在不习惯这种祈福的方式。

秋叶白笑了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放心,马上就好了。“

随后,她抬起脚丫子,一脚轻巧地踹在‘大师’的胸口上,毫不客气再次让‘大师’四脚朝天地,大头朝下地”噗通“一声落水。



第七十七章 大师

“四少?!”

“大人!”

“……。”

一群人都瞬间因为秋叶白的动作呆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慢悠悠地沉下了水里,竟仿佛动都没有动。

周宇忍不住低声在秋叶白耳边低声道:“大人,您怎么突然出手要杀了这个和尚?”

一路把这个累赘带到了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杀了他?!

“他浑身脏成那个样子,不洗洗,怎么见人,何况他若是再不醒,你打算背他?”秋叶白淡淡地道,手上一抖,原先搁在地上那条潮湿的腰带瞬间再次破水而入,一下子裹住了那越沉越深的白影的腰肢,往回一扯,再一次将那‘梦遗大师’个拖出了水面。

周宇闻言,满脸菜色地咬牙低声:“才不要!”

想起那蠢和尚刚才躺在地上那种猥琐恶心的样子,他就想吐,不想触碰到那个家伙一根汗毛!

秋叶白看着摔在地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大师’,心中也不知dào

该是佩服还是无语,但是很明显他这奇葩的反应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怀疑。

水鬼们都有些目光古怪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头发凌乱的‘大师’,这一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有些不太对劲。

秋叶白目光无意掠过自己搁在一边的荤食袋子,她想了想,便朝周宇和小七使了个眼色。

小七和她主仆多年,自然是心有灵犀,而周宇这是天性聪敏,也很快领悟了她的意思,虽然不太明白她想做什么,但是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一个去和水鬼们打哈哈,一个这是假装前去搀扶和尚,用身体挡住了水果们视线,嘴里还道:“大师,您修行沐浴归修行沐浴,但总要顾及着场合……。”

秋叶白则是若无其事地一把提起装满荤食的袋子,但是仿佛因为不小心,袋子瞬间滑落出了一只烧鸡,那烧鸡不偏不倚地恰好地砸在了‘梦遗大师’的脸上!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提着袋子跨过大师的遗体,不,身躯向船下而去。

但是不过片刻,正在躬身查看躺在地上的和尚反应的周宇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阴风来袭,他下意识地就一闪,却不想竟然没有躲开。

“咚!”地一声,一个**地脑瓜瞬间撞上了周宇正额,周宇就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只觉得头昏眼花,脑髓都要被撞出来了,捧着脑袋恶狠狠滴飙出一句脏话:“老子操你大爷!”

秋叶白回过头的时候,正巧见着一只鸡头人身的东西直着上半身坐着,瓮声瓮气地道:“施主,你的烧鸡掉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很欣慰地喃喃自语:“果然,有效。”

一干水鬼:“……。”

鸡头人身的东西继xù

瓮声瓮气地道:“施主,贫僧能否超度这只鸡?”

秋叶白看着那个鸡头人脑的‘东西’,有些无语:“大师,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叼着鸡?”

这样看起来很惊悚好么?

完全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一具人的身子上面长了个烧鸡的头!

和尚还是很从善如流的,不再叼着那只差点把他漂亮的鼻子砸扁的烧鸡,而是嘴儿一张,将烧鸡捧在了手中,声音悦耳慈和地再次重复:“施主,贫僧能否超度这只鸡呢?”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可以,不过您得先下船。”

和尚点点头,随后直接起了身,转身对着身后的阴川公单手行了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多谢这位施主引舟渡人。”

阴川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点点头,却懒得说话。

和尚也不以为意,只是转身一手捧着烧鸡,一手提着他的佛珠,跟着秋叶白和小七向接驳船走去,周宇踉踉跄跄地跟在他们身后,眼前仍旧是一片眼花缭乱,换船的时候更是差点一头栽进了水里。

“小心。”秋叶白伸手扶了他一把,周宇才勉强站住,桃花眼迷迷糊糊地看过去,见面前之人手里还是一盏柔黄色的纸灯,容色温润,心中莫名一窒,仿佛又更头晕了些。

不过秋叶白在,他到底还是安稳地换了船。

水鬼们恭敬地别了阴川公后,将船向岸边划去。

不时地有人偷眼打量着新来的贺客,这位夜四少看起来倒是正常,小七不用说,早就提前来的这两天和他们都混熟了,而歪在船角那个姓周的小白脸此刻也许是因为被撞了头,看起来还是蔫儿吧唧的,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不过方才他被那撞的一下,他们这些旁观者听见声音都觉得疼,何况是当事者。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另外一个撞人的家伙,不,大师,看起来很诡异了。

非但一点儿事都没有,而且居然还有心情为一只鸡超度念经!

水鬼们原本就是属于绿林好汉,黑道中人,从来就觉得正道里头那些大侠和尚道士们全都是道貌岸然,否定人性的虚伪货色。

自然更是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去为一只鸡超度。

但是,如果真的是白道里的人,又怎么会亲自来参加庆祝总瓢把子的寿宴?

虽然总瓢把子是黑道绿林水路的总头领,白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忌惮着,可就算是少林和武当也只是送了贺礼来,那么想来这个梦遗大师也不是什么白道人士才是。

一干水鬼们虽然觉得这位梦遗大师看起来行为诡谲了些,法号也有……奇葩。

可他们转念一想,江湖奇人异士多,高人嘛,自然有高人的风骨和行事怪癖,就如同阴川公一般,若是被他们这些小卒子看穿了,那还叫高人吗!

不过很快,他们就看见高人念经完毕,就开始一张嘴,毫不客气地将那只鸡拆解成数块,然后在一群水鬼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再次上演了一回人肉剥骨机,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只鸡拆解之后放进自己嘴里,下一刻抽出来的就是完整得不带一丁点油星的骨头!

短短不到半刻钟,那只鸡就已经彻dǐ

地变成了一具完整无比的骨架——仿佛它从来就没有长过肉,或者已经整只被埋进土里,死了许久,皮肉都彻dǐ

消融了一般。

水鬼们呆愣了许久。

这位大师,其实……是来表演绝技作为贺寿的罢!

但是……和尚,难道不是应该吃素的么?

秋叶白倒是早已见识过,自然施施然地没有原来那种错愕模样了。

小七忍不住了,伸出一根手指戳戳秋叶白:“四少,这个……这个和尚,怎么吃荤?”

秋叶白少见多怪地瞥了他一眼:“不是酒肉和尚,能来这里贺寿么?”

但是很明显,这位‘大师’不太认同她的话,吃完之后,唱了一声佛号,慈悲地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

可惜不太具有说服力,众人直接无视了他佛光普照的虔诚模样。

众人心中齐齐道了声:“呸!”

不一会,船只就靠了岸。

众人都齐齐下了船,秋叶白一下船,就看见一个一声青灰色缎衣打扮,留着短髯,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操着爽郎的笑声领着几个人朝她走了过来:“夜四少,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声如洪钟,让人听得心头一悸!

秋叶白含笑着握着折扇朝他一拱手:“林瓢把子,当年晚辈跟着师傅来做客的时候,您英姿勃发,经年别日,您是一点都没有变,想来还是那个浪里蛟龙!”

原来,来迎接秋叶白的正是这淮南水路的瓢把子——林冲浪。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江湖人士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衰老带来的武修衰败,何况说这恭维话语的人容色俊美,一脸真挚,没有半分谄媚的模样,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个事实。

林冲浪心中大悦,大笑着一拍她肩头:“当年见到四少的时候,四少还是天机老仙身边一个小小少年,老仙虽去,但你如今已是这般翩翩佳公子了,想必老仙定是很欣慰的。”

提到了自家仙逝的师傅,秋叶白眼底微微一黯,何况她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需yào

好掩饰的,只淡淡笑了笑:“是啊,时光如梭,只是今日只能夜白自己来向林瓢把子讨一杯慕容总瓢把子讨要一杯酒了。”

林冲浪是什么人,到底是多年的老江湖,自然是看出了秋叶白眼底的黯色,心中对于故人的逝去心中多少也有些感慨,随后也有心开解,便故yì

岔开话题“夜四少要吃酒,世叔这里的酒虽然比不得那阴川公的,但也是慕容大哥亲自命人从绍兴送来的上好花雕,还有从大秦过来的葡萄好酒,任君品尝。”

说罢,他又上下打量了一回秋叶白笑道:“不愧是天机老仙的关门弟子,如今长成这一表人才,气度非凡的俊哥儿,江湖上关于你的那些风流传闻看来大抵都是真的了。”

听着林冲浪这般说话,秋叶白自然也是知dào

他的心思的,便也笑了:“惭愧,惭愧,不过是年少轻狂,林瓢把子就不要再笑晚辈了。”

而听到关于秋叶白‘很风流’这个话题,跟在企业白身边的几个表现皆不同,周宇扶着脑瓜子莫名其妙地觉得刚好了点的头又晕乎乎的了,小七很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至于‘梦遗大师’则是顿了顿,精致的唇角微微绷,似叹似笑一般地弯了弯。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客气,我比你虚长了些岁数,你就叫我一声世叔罢。”林冲浪笑着道。

藏剑阁地位非凡,天机老仙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异常豪爽,友人遍布黑白两道,但是正如藏剑阁从来就超然于正邪两道之间一般,他从来不插手两道之事,也算是水火不容的两道却唯一尊敬的一人。

所以,林冲浪让天机老仙唯一的关门弟子秋叶白叫一声世叔已经算是占了便宜。

秋叶白也秉承了她师傅在交游广阔这方面的天赋,对于林冲浪这样示好倒是并不拒绝,只是微微一笑:“世叔!”

林冲浪越发地高兴,只觉得自己倍有面子,豪爽地大笑,但还是按照江湖上对秋叶白的称呼道:“四少,这边请,昨日宴会就已经开始了,你让人提前来通报,我原以为你昨日就会到了,却是没有想到你来迟了些,所以江湖上大部分的朋友都已经吃了第二日的筵席了,不过世叔给你留了好宴呢,四少可以和……。”

他的目光掠过秋叶白身边的小七、周宇,最后停在了浑身湿漉漉和尚的身上,一愣:“这位是四少的人罢,这是落水了么?”

一直沉默这的水鬼们闻言,神色有些怪异。

秋叶白笑了笑,只轻描淡写地道:“这位是虚无山虚无派掌门人——梦遗大师。”

林冲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在听见那个法号之后,脸色瞬间也变得很有些怪异:“梦遗大师?”

他混迹江湖那么久怎么没有听过这个门帮,尤其是这个……这个法号……真是充满了奥义啊!

和尚面对林冲浪的问话毫无反应,只垂着眸子。

这是一种颇为无礼的表现,水鬼们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愤愤起来。

秋叶白含笑着把手搁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一捏:“梦遗大师,林瓢把子在和你说话呢,先别念经了,你都快念魔怔了。”

和尚被捏痛,终于抬起眼看向林冲浪,他抬起脸的那一刻,让林冲浪愣了楞,虽然对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但是那一双从凌乱的下露出的淡淡银灰色眸子和那张线条精致得过分的脸孔却是挡不住的。

而那淡然一眼,便让林冲浪心中莫名一顿,竟生出一种天地俱籁,只余那一抹银影独立红尘万丈之间,梵香缭绕,万物涤荡,佛陀于莲华之上俯瞰众生之感。

令人全然忽略他的一身狼狈,只想双手合十,道一声世尊我佛。

“多谢佛爷前来向我结拜大哥贺寿,只是您着一身湿凉,可是要先沐浴更衣一番,也免得着凉。”这一回林冲浪竟真心实意地双手合十地唤了一声,口气温和地问。

漂泊江湖多年,他自有识人慧眼,面前这位和尚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能够有这般让人一眼便似看见大千红尘禅机如许境界,甚至忽略他到底是什么模样的,绝非寻常僧道,必定是得道之人,也不是没有练功及化境便会容颜返老还童的传说,百年前的仙魔童姥据说就是如此,说不定眼前这位其实是已臻化境的修佛高人。

所以梦遗这个法号……应该是有着深厚禅机的意义才是,而不是他想的那种梦遗。

如果秋叶白和周宇,不,哪怕是周围的水鬼们知dào

了不过是被那和尚定定看了一眼,林冲浪这个老江湖将这个和尚的情形推算成这样,大概都要齐齐厥倒。

但是也会对这个看起来古怪的和尚充满了警惕感。

不过此刻众人只是齐齐觉得林冲浪对这个‘大师’突如其来的尊敬有些些奇怪。

梦遗大师看着自己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信徒’,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不过他佛号唱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施主,贫僧法号并非梦遗。”

秋叶白眼底闪过硬阴森森的光芒,搁在他手臂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在众人有些迷惑的眼神中,继xù

面不改色地道:“大师,您念经念痴了么?”

和尚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太明白为什么她非要自己撒谎,他神色一正,淡淡地道:“出家人绝不打诳语。”

话音刚落,秋叶白唇角微微勾,用了传音入密的在他耳边送了几句只有他能听见的话。

和尚忽然听见秋叶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似地轻响起:“大师,如果你不叫梦遗的话,接下来在小洲这几天就一天只能吃一顿呢。”

他也没有去疑惑为什么秋叶白像是没有张嘴,他却能听见这声音,只立kè

迅速温和地补充了一句:“所以贫僧法号就是梦遗。”

众人:“……。”

梦遗大师,你好像刚才才说你的法号不叫梦遗罢?

这是才刚打了诳语罢了!

秋叶白眼底闪过满yì

的光芒,她就喜欢这种弱点明确又好掌控的人呢。

就是讨厌像百里初那种明明就有一个大弱点,却让人经常充满了无力和不可捉摸感的恐怖大变态。

林冲浪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很快就把大师的这种行为归纳为高僧在打禅机,既然是禅机,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能理解的。

于是林冲浪立kè

安排了人让秋叶白和梦遗大师等人一起先去最好的客房住下,洗漱一番,再到前厅去。

去厢房的路上,周宇略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看着秋叶白走在自己前面一点,和尚走在她旁边亦步亦趋,顿时火上心头,眯起桃花眼冷哼一声,几步上前,肩膀毫不客气地狠狠一撞将那个蠢和尚给挤开。

“大人,那个阴川公是什么身份,一个渡船的,怎么看起来倒是让那么些水鬼们恭恭敬敬的?”他随口寻了个话题,顺便恶狠狠地瞪了眼差点跌倒的和尚。

秋叶白对他这样欺负人的小伎俩倒是没有阻止,谁让那和尚确实差点把周宇撞出了脑震荡,自己一点儿事都没有,她只是缓缓地道:“阴川公身份极为特殊,自幼拜入少林门下,后来为了谋求武学境,做了些不容于师门之事,被赶出了师门,从此他便愤而转投黑道之中,成为江湖上的一流黑道高手,也曾经做下不少大案,名震黑白两道,但因果到头终有报,他一次为财去灭人满门的时候,却无意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和老母,他深爱的妻子也疯了,在去祭祀孩子的酒里下了剧毒,结果他活了下来,他妻子则自裁而死。”

“但是剧毒虽没有毒死他,却毁了他的身体,。他心灰意冷,又仇家众多,被追杀得狼狈不堪,三十六水路的绿林汉子们曾经受过他一次大恩,将他纳入了门下,他不愿意再为任何人效力,只是做了个寻常的撑船公,偶尔会为水上三十六路的门寨里的人渡一些人,大部分是求他办事的人,因为经过他渡船的人就不必通过层层关即可见到三十六路水上黑道的瓢把子里的任何人,但是却要付出一定的‘渡资’。”

周宇颦眉,有些不解:“但你是林瓢把子请来的客人,他那时候也对咱们出手了。”

秋叶白点点头,耸耸肩:“那是他的爱好,但是如果不坐他的船,只怕咱们不一定能在这两天就能进到水泽寨来。”

水泽寨也许不是淮南最大的寨子,但是因为林瓢把子和三十六水路的慕容总瓢把子正是结拜兄弟,这林瓢把子的水泽寨子就是这里的霸主,自然不能让寻常人轻易过了那七绕八拐的各种暗流险滩和一些特殊的设置而寻到这里,否则不说给仇家剿灭,就是仇家也会轻易寻仇,所以唯独只有阴川公的船才能带人渡过那些水下的死亡陷阱。

当然,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死亡陷阱。

周宇心中有些嘀咕。

秋叶白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一震之后,生出一些莫名的感慨来。

“但阴川公苦练撑船功正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他盼望着死后能为阎王效力,做个渡船人,好在冥河中能再渡母亲、爱妻和幼子投胎一次,了此生之遗恨。”

周宇听得心中唏嘘不已,神色有些复杂,他倒是没有想到那骷髅似的老头竟然真是这样传奇的人,不过传奇若此,深情若此,也凄惨若此,倒真是……让人感叹。

“希望到时候他的妻母和孩子肯再乘他的船。”

一边不知dào

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和尚忽然冒出来一句话:“阿弥陀佛,万相皆虚妄,因果皆有报,罪业太深者,非入地狱轮受磋磨消磨业障,无福报于身者,不得为阴差,所以阴川公大约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的家人了。”

周宇咬牙切齿:“梦遗,你他娘的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这个蠢僧一定要这样不给人的美好念想留任何余地么!

和尚认真地摇摇头:“贫僧的娘早已西去多年,如今自然是说不得话的了,阿弥陀佛。”

周宇气的七窍生烟:“秃驴,不跟老子抬杠,你会死么!”

和尚慈悲地看了周宇一眼:“贫僧是带发修行,施主称呼贫僧秃驴不合适,也当时发驴!”

周宇觉得头又开始一涨一涨的了,血往上头上涌,怎么办,他真的,很想很想揍蠢秃驴!

秋叶白忍不住噗嗤一声低低地笑了起来,安抚性地拍拍周宇的手,岔开话题:“阴川公从少林时代就酿得一手好酒,千金难求,你可知dào

得那阴川公为何愿意拿一坛子酒跟我换一只烧鹅?”

周宇只感觉她微凉而柔软的手落在自己手背上之后,那一点子凉意便一点点地浸润进了自己身体,原本的火气仿佛瞬间就消融了不少。

“为什么?”周宇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这本来也是他在船上好奇的地方。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因为那毒药不但毁灭了他的大部分武艺,最重yào

的是他胃已经彻dǐ

被毒药给毁了,从此他永远只能靠着吃药维生,永远不能再食人间美食,否则必定全身剧痛,所以他这般削瘦。”

但人终归是人,人生大事也无非是吃穿住行罢了,所以阴川公对荤食充满了渴望,却只能过过嘴瘾,而且他又不能让谁都知dào

他这个弱点,因为他仇家太多,三十六路的人不可能每时每刻如保护皇帝一般保护他,但秋叶白的师父——天机老仙正是他少数信任的人之一,所以秋叶白也知dào

了他的这个弱点。“

周宇点点头,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求也变,忽然压低了声音,轻声问:”大人,您在江湖中到底是什么门派的?“

秋叶白没有说话,小七倒是讥诮地挤兑了他几句:”我家大人统领藏剑阁,你既然跟了大人,也算我们藏剑阁的扔了,可别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dào

。“

周宇倒是不恼,只顾着思索藏剑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zài

和什么样的组织。

但是他们很快就已经走到了客人居住院落,秋叶白看着前面那带路的两个水鬼走来,便不再多言,那两个水鬼过来对着秋叶白恭敬地道:”夜四少,您和大师还有各位随扈的厢房就在这个院子里,各位可以自己分选自己的厢房,过一会会有人送来热水和干净的衣袍,请各位沐浴更衣,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再过来请各位去前厅。“

秋叶白点点头,表示她没有意见。

随后几人就进了院子里,秋叶白见这院子里倒是布置得颇为雅致,和多年前自己来的时候看到的不同,想来是后来花功夫从新整弄过的,倒是颇为满yì

,小七是早就有了房间了,剩下的三人都随便选了一间厢房。

看着那和尚进了房间,秋叶白站在自己房门前唤住了周宇,周宇立kè

走了过来。”好些了么,若是还有头晕你就在这里歇着。“秋叶白领着周宇进了自己房间,倒了杯茶给周宇,温声问道。

她看着周宇的反应,有些担心他被撞得头重了会出问题,比如脑震荡什么的,那后遗症可大可小,如今这个时代根本很难救治。

周宇闻言,心情好了不少,桃花眼里闪过笑意:”大人,小人无事,只是日后定要多勤练武艺才不会连一个蠢和尚的攻击都躲不过。“

只是此时,他和秋叶白并不知dào

不论周宇怎么练,如果蠢和尚真的要攻击他,十个他都不躲不开对方的攻击。

秋叶白笑了笑,随后神色淡淡地道:”有些事情,我想你需yào

早点知dào

才有个准bèi

。“

周宇一愣,随后放下了茶杯,正色看着她:”大人请说。“

秋叶白点点头,缓缓地道:我幼年在乡下时候,偶遇了师傅天机老仙,于是成了藏剑阁的少主……。”

天机老仙原本在武林之中地位超然,藏剑阁楼的地位亦非正非邪,原是收藏了许多江湖传奇人物的神兵之地,但却不是什么人的兵器都收的,后来江湖中人物都以能在退隐或者西去前,将自己的兵器归入藏剑阁地宫里供奉视为必生之志,因为那代表了此生成就不管是善恶都名动江湖,亦算是身后之名永留之处。

所以江湖上有“一入藏剑,再无江湖”的说法,表明了藏剑阁超然于黑白正邪两道之上的地位。

谁若是轻易动了藏剑阁,便是冒犯了藏剑阁里的白道英灵或者黑道星魂,即与全江湖的人作对,所以虽然有些宵小也觊觎藏剑阁楼里无数传奇兵器,但是总归不敢大举侵犯掠夺。

何况藏剑阁里机关无数,阁楼里的众人武艺也都相当高强。

“只是我拜入师傅门下太晚在,武艺修为总归没有得了师傅真传。”秋叶白轻描淡写地说完了。

其实她真的算不上什么学武天才,跟百里初那种天才差远了,师傅也没有想过她能在武艺上有多深远的造诣,也只是让她的武艺能和寻常江湖一流高手差不多即可,他更相信有智者,便可破千军。

若不是后来遇到了百里初,才有了那一番直接越过了任督二脉,破入生死玄关的境遇。

不过这一点她没有打算说,因为那也是她开始被那个莫测又变态的掠食性动物盯上的倒霉开始。

但是周宇只觉得她是自谦,毕竟阴川公都那帮赞誉过秋叶白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笑:“我既然带你来这里,你可知dào

我的目的了?”

周宇沉吟了片刻,桃花眼里闪过幽光:“大人,是为了查案罢,想必这位林瓢把子就是盗中之盗,水鬼头子了,底下统管淮南和这附近大部分依存运河而生的黑帮水匪了,也就是说那一批劫持了梅家船只的水匪也许会在这些贺客里,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秋叶白点点头,悠悠地道:“不是可能,而是他们一定在。”

盗亦有道,没有人能够违背规则,武林黑道之中也有他们的规矩,帝国境内的水路黑道统治者就是总瓢把子,总瓢把子就相当于水路黑道的帝王,与官府分庭抗礼,若是有些零散河流之地的小水匪,也许瓢把子们不会理会,但是淮南这里,是除了海运之外,内陆水运中最肥沃之地,所以慕容总瓢把子才会派自己结拜弟兄林瓢把子来坐镇。

那些水匪如果敢随意得罪林瓢把子,不服管辖和纳贡,那么不必官府出面,这群水匪就会被淮南其余水匪给清理门户。

周宇闻言,心中不由佩服起秋叶白来了,这就是一招釜底抽薪,让官府的人以为他们会当面查案,但是他们却直接从黑道入手,从那些来查案的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另外一方主要参与者这里突破。

“好了,你既然明白,稍微晚点到前面的时候,就暂时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免得引起有些有心人的注意,打草惊蛇。”秋叶白交代道。

周宇是个聪明人,而且为人虽然看着浪荡不羁,但是最重情感,假以时日,一定会成大器,他的身份也等于让她终于有一条线伸入了她原本眼盲耳聋的朝堂之中。

周宇点点头,随后告辞回自己房间去休整理。

秋叶白也在送走他之后,自己去沐浴更衣,顺便检查自己身上的那些伪装有没有破绽,七月天戴着那些东西可并不那么舒服,她还是很乐意去沐浴更衣一番的。

但是秋叶白自己折腾完出来,周宇、小七都已经重新收拾妥当了,才发xiàn

有一个人还没出来。

秋叶白等了又等,看了看漏刻,发xiàn

半个时辰快要到了,估摸水鬼们就要过来引路了,索性起身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别不是又坐在浴桶里睡着了罢。”

周宇想说他去,但是却被小七不耐烦地按住:“哪里那么多废话,小爷来问你可知dào

咱们藏剑阁是做什么了,别一会子穿帮了。”

说话间,秋叶白已经推门进了‘梦遗大师’的房间,周宇只得无奈放弃了原来的念头,应付起小七来。

秋叶白一进门,就见水汽缭绕,花屏风后面一只大浴桶,却没有看见人,但是房间里布置很简单,一眼过去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她微微颦眉,一个箭步就先绕过了屏风,然后就看见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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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色戒

她有点愣愣地看了半晌,欣赏够了这一幅画面之后,垂下眼,慢条斯理地开始挽起衣袖,然后把手探下浴桶,触上那一把柔软的银丝。

虽然她原本就觉得那么漂亮的银色发丝一定摸起来手感很好,但是触碰到的那一刻,她还是瞬间因为那样超乎寻常如蚕丝一般的柔软触感而怔了怔。

但下一刻——她毫不犹豫第一把狠狠拽起那把银色的柔丝,把靠着水桶睡得天昏地暗的梦遗大师给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秋叶白的动作堪称粗暴,头发牵扯头皮,导致头皮几乎承受半个身体的重量所带来的痛楚让‘梦遗大师’也没有法子继xù

沉睡,忍不住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唔!”

秋叶白看着桶子里的水泼出来,她立kè

眼明身快地迅速闪避开来那一片水花。

秋叶白可不想再耗费时间去换一身衣裳,她索性指尖运气在和尚肩头一戳,直接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再挣扎。

“哪位施主在贫僧的屋子里?”和尚终于似清醒了过来,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缝隙看见了似乎有人拽住了自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呢喃。

秋叶白揪住他的头发,讥诮地道:“大师,你除了吃就是睡,猪都没有你这么能吃能睡,你可还有时间修行!”

“修行不在时长,在乎于心。”和尚听到了这等话语,立kè

正色道。

秋叶白看着他对着另外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空一本正经地的念叨,额头青筋爆了一根出来,随后转到他面前,实在是看不得他这副邋遢模样,索性伸手一把将他额头前的头发给一把拨到脑后去。

“你那一套神叨叨的玩意别拿来对付我,你最好……。”

她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怔怔然地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容。

看着他饱满光洁的额头,看着他精致迤逦如工笔名家勾勒的眼眸线条,看着他纤长如蝶翅的黑色长睫羽、高而精致的悬胆鼻,最后目光落在他精致滟涟的薄唇上。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他总是满头凌乱,刘海遮了大半脸孔,根本看不清楚什么模样,再加上这个和尚全身上下没有半根毫毛能和百里初扯得上关系的,所以她全没有想到会在拨开他的头发看见了这样一张脸。

而如今陡然看清楚这张面孔所带来的那种诡异的熟悉感让她的心猛地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这张脸……这张脸的线条……分明如此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和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轻声唤:“施主?施主!”

秋叶白直勾勾地盯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嗓音有点哑:“初殿下?”

和尚颦眉,这个人总是喜欢给他随便安法号么,他很认真地道:“泽,贫僧法号乃元泽,元始天尊的元,泽被天下的泽,师傅们多唤我阿泽。”

他容颜的线条虽然同样精致异常,但是却和百里初不同,他的容颜没有丝毫匠气,还有那轻柔明朗的声线及一头银发也都是是真的。

尤其是那一双银眸,更不可能作假!

银眸无垢,温润坦荡,清澈如天下间最干净的水泽,荡净大千世界,万丈红尘。

秋叶白闭了闭眼,松了握住他银发的手,略微颤抖地握住了拳头。

所以,应该不是的,这两个人天差地别,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梦遗大师或者说和尚元泽看着面前的人,略微疑惑地道:“施主?”

下一刻,他却忽然被秋叶白一把按在桶边,一手捏住他的面容,额头几乎抵在他的额头上,鼻尖对鼻尖,眸光锐利阴冷地看着他漂亮透澈的银灰色眼瞳,几乎像是要看进他的心底,吐气如兰:“阿泽,你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呢?”

元泽明显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对方丰润柔软的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薄唇之上,如兰的气息暖暖地扫过他的嘴唇和鼻尖,让他的脸颊忍不住漫开一股子热气,结结巴巴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秋叶白微微挑眉,又逼近他一点,这一回她的嘴唇索性直接贴在他的鼻尖上,垂着锐利的眸子凝视着他颤如蝶羽的睫毛,轻声道:“阿泽,你要是不实话告sù

我你还有没有亲生哥哥或者弟弟,我就亲你的嘴儿了,你破了荤戒,再要破色戒,只怕佛祖也不会原谅你罢。”

元泽本来就被点了穴,动都没法子动,这会子只能更是欲哭无泪地颤声道:“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打诳语,贫僧绝无亲生兄弟。”

秋叶白眼底闪过沉吟的疑色,那就是他们两个长得相似说不过是个巧合?

她讥诮地笑了一下:“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已经打过很多次了,阿泽。”

元泽立kè

颤声道:“贫僧以我佛名义起誓!”

秋叶白看着自己身前颤抖如某种惊恐小动物的和尚,微微眯起眸子,却没有说话,片刻之后还是抬起了身子,没有再逼迫面前因为她的轻薄快晕厥过去的梦遗大师,而是居高临下地双手抱着胸将他脸上所有的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

她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元泽,眼底有些复杂,是的,如果是百里初,不要说她用如此拙劣轻薄的方式去胁迫对方,就是她什么都不做,此刻处于被动地位的也是她自己了,那个人一定很乐意将她拖下水,来一场鸳鸯浴。

元泽见近在眼前的威胁没有了,心中方才略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秋叶白,摇摇头:“阿弥陀佛,施主这般威胁贫僧,实是不妥,冒犯佛家子弟……。”

他的说教还没有完毕,就被秋叶白不耐烦地打断,她淡淡地道:“你要是再废话,不快出来擦干头发,穿衣服,就不要怪我让你这个佛家弟子就地还俗,让你体验一下人间极乐的滋味!”

元泽一惊,却没有动,如玉的面容上满是挣扎。

“嗯?”秋叶白挑眉看着这个胆敢忤逆自己的和尚,胆儿肥了么?

却见元泽红了脸低头小声道:“施主,贫僧动弹得不得。”

秋叶白这才想起自己点了他的穴道,便伸手在他肩头又拍了下。

元泽立kè

“唰拉”一声站了起来……

这回轮到秋叶白瞬间一僵,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目光所及都是水光从玉一般肌肤上滑过的亮亮光泽。

等到她回过神来,桶里面已经没了人影,她下意识地往床边看过去,只看见一副宽阔优美的脊背和修窄的腰肢,还有……

她立kè

转过头,盯着木桶,桶里只剩下一片荡漾的水波和花瓣,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

“好了,施主,贫僧已经穿戴妥当,久等了。”不一会,清朗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秋叶白回头瞪他,忍不住冷冷道:“你刚才为什么就这么出来了,不知羞耻!”

元泽一愣,双手合十,正色道:“施主,贫僧分明是遵照你的吩咐好快些收拾自己,如何是不知羞耻呢?”

秋叶白:“……。”

是了,她糊涂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羞恼,随后转身过负手向门外走去,冷道:“闭嘴!”

元泽愣了愣,摇摇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没有再对上他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秋叶白看着窗外已经西斜的月色,不知dào

为何,忽然想起百里初和他身边的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但是在这里却遇上和他容貌相似的人,她的心情莫名地非常微妙。

这一头她刚走出院子,原先领路过来的两个水鬼正好刚刚过来,见了她过来作了个揖,随后道:“不知各位贵客可是准bèi

好了?”

他们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身后之人的身上时,脸上瞬间闪过惊艳之色。

秋叶白见两个水鬼有些痴痴呆呆,直勾勾地盯着元泽,眼底闪过一丝黯光,随后索性直接走到元泽面前。

元泽虽然才被她威胁过,但明显要么不是个不长记性的家伙,要么就是个痴呆过头的家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看着元泽一头潮湿的银发简单地梳挂在脑后,还有些湿淋淋地披在肩头滴水,但是梳整齐服帖在脑后刘海也掩盖不住他令人见之惊艳面孔,她挑了挑眉,忽然一伸手在元泽的头上一顿乱拨弄,硬生生地将他的刘海全部都拨了下来,挡住了他的那双阴灰色的眸子。

“施主?”元泽有些不太理解秋叶白的动作,但还是没有反抗,乖巧地任由秋叶白在自己头上拨弄。

看着他眼前的头发又是一片凌乱地盖了一半的脸,秋叶白方才满yì

地点点头:“走罢,一会跟在我后面,别乱走!”

这个呆蠢的东西,她还用得着,不说万一让别的什么人拐走了,就说他这张脸就够能惹麻烦了。

美丽却又毫无自保能力的东西总是活不长的。

两个水鬼也是机灵的,一看这位夜四少的样子,便立kè

低头下去,不再敢多看,但是眼角余光偷偷瞥见那两道站的极近的修长人影,只是心中却想岔了,那两位莫非是……一对儿?

啧,真是花和尚!

元泽哪里知dào

自己脑门上除了‘酒肉和尚’之外,还多了顶‘花和尚’的帽子,只安静地跟在秋叶白背后向外走。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记得秋叶白说过的话——跟着我,有肉吃。

在水鬼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前厅,一张硕大的金字牌匾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聚义堂。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推杯换盏的谈笑声,男女声皆有。

秋叶白看了看那已经泛出鱼肚白的天空,倒是颇为佩服这些人,竟能玩了个通宵。

那水鬼赶紧进去唱喏通传了一声:“藏剑阁夜四少到!”

原本懒洋洋地歪在正中虎皮大椅上的林冲浪一听到秋夜白到了,精神一震,立kè

起身领着身边的亲信迎了出去。

不少坐在聚义堂里的江湖客们全部都齐齐地望了过来。

毕竟藏剑阁的地位在江湖上非同凡响,自打前些年天机老仙驾鹤西去之后,便由他唯一的关门弟子给接掌了,人称夜四少,据说武艺不弱,但是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人和那位夜四少真zhèng

交过手。

于是便有些人蠢蠢欲动,试图趁机夺取藏剑阁的神兵利器。

但是最后的下场都是进入藏剑阁之后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尸骨却在千里之外被发xiàn



以至于原本想藉此机会进犯藏剑阁的人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随着进入藏剑阁的人失踪越来越多,而夜四少却每每出现在人前都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那副‘也许下一个失踪者就是你’的笑容,直笑得那些不安分的人心里发毛,竟也都歇了心思。

只觉得这夜四少实在是个手段诡谲狠辣的。

但是,亦觉得这夜四少实在是个低调的,轻易不露面,这两年更是愈发神mì

了,几乎在江湖上都没了消息,此时却陡然来吃黑道三十六路总瓢把子的寿酒,实在让在这里的人对她愈发的好奇。

而林冲浪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心中的得yì

,对秋叶白的笑容愈发的亲切。

“四少终于来了,快进!”

秋叶白含笑一拱手:“多谢世叔,因着晚辈来得太匆忙,所以没有带什么礼物,亦是临时备下了些荤素菜肴给慕容总瓢子和世叔填上两道菜,还望世叔不嫌弃。”

一边的周宇扛着那麻袋的鸡鸭鱼肉有些窘迫不安。

心中直嘀咕这样合适么?

不会很丢脸么?

又不是穷苦人家,他还没有见过给有地位的人送贺礼,送鸡鸭鱼肉的!

但是没有想到林冲浪却眼前一亮,大笑道:“四少有心了,竟还备了礼,快快去接下!”

他身边一名二当家模样的人立kè

亲自上前从周宇手里客客气气地接下来那袋子鸡鸭鱼肉,再交给底下人去切出来给在场的人添菜。

周宇看得百思不得其解,暗自道,难不成这个林瓢把子的也有些和阴川公一样的怪癖。

一边的小七见他那副疑惑模样,便不耐烦地低声道:“收起你那副藏不住心思的样子,咱们藏剑阁在江湖上地位超群,从来不拉帮结派,讨好任何人,太师尊几乎从来没有送过礼,能得咱们少主的一份礼,已经是给了对方莫大的面子了。”

送吃的,虽然不是什么好礼,但是却最合适,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贵重物品,再加上秋叶白的那番话,其实是向所有江湖人表明了藏剑阁依旧是遵循老规矩,并不会和任何帮派结盟,这次来只是出于来拜访师尊故旧,又碰上主人大寿,所以才备下的小小心意。

只是这份心意已经是很给主人家面子了。

周宇一边跟着秋叶白走进聚义堂,一边看着那些江湖人对林冲浪投去羡慕的目光,才第一次直观地体会到了藏剑阁在江湖中非同寻常的地位。

再看那些黑道人物,想来是为了参加寿宴,虽然穿得也都光鲜亮丽,但是却难掩一身的煞气,还有一些江湖女儿装扮的女子也是穿红戴绿,穿得颇为时兴,和寻常大户人家的主母或者小姐差不离,只是眉宇之间却都是隐隐的戾气或带着些轻浮,坐在男人中间,也坦坦然然。

形形色色的人物陡然周宇眼界大开。

而秋叶白初进了堂内,便看见了那么几张有些面熟的面孔,都是淮南及以北的各路黑道各路前来吃寿酒的有头脸的人物,她年少时跟在师傅身边都是见过的,算是前辈,她见对方主动起身招呼,自都是客客气气地含笑抱拳招呼还礼。

林冲浪安排她在自己旁边的一桌上坐下,亲自作陪,还让身边的亲信赶紧再将在灶上热好的酒菜端了过来。

秋叶白看着桌面上那些酒菜,倒是相当的丰富,南北各地的菜色皆有,其中一道油煎九肚鱼、一道活灼海虾最是罕见。

见秋叶白的目光在那海虾和刀鱼上停住,林冲浪神色里难掩得yì

之色道:“世叔知dào

四少随着老仙行便大江南北,自然知dào

这九肚鱼最嫩,海虾最鲜,两道菜在沿海或许不难见,但是海鱼和海虾出水即死,尤其是这九肚鱼是闽南和大粤一代的特产,也不知dào

废了了我大哥多少功夫才让人用鲜冰镇着才在这七月天里运送到这内陆来,四少不妨试试,可与你曾经吃到的味道有差别?”

秋叶白自然不会驳他的这个面子,含笑应了,何况这两道菜确实在内陆很罕见。

她提了筷子试了试,随后真心实意地赞道:“味道甚佳,鲜味保存得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半,慕容总瓢把子不愧是水路黑道的领头人物,确实能耐!”

这种没甚技巧却很实在的夸赞却让林冲浪心情更舒畅,立kè

打算伸手将那两碟菜给端到了她的面前:“既然四少喜欢,就多吃一点。”

秋叶白点头笑应了,她折腾了一个晚上,确实也饿了,自一边用餐一边与桌上的各位黑道大佬们谈笑风生。

黑道的大佬们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暗自在心中评判着这个藏剑阁的少主。

只以为内天机老仙虽然弟子并不算少,但是关门弟子只得秋叶白一个,盖因他脾气古怪,一干弟子们都实在伺候不来,宁愿只做个寻常藏剑阁内寻常弟子,所以到了晚年,也才遇上秋叶白,真zhèng

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但是没几年却又西去了。

自然是让原本打算金盆洗手之后或者临终前将自己手里的兵器托给藏剑阁的大佬们心中多少有些。

而秋叶白早年随着天机老仙走南闯北,什么江湖人物没有见过,世面见多了,自是见识广博,加上她极会说话,又不让人觉得轻浮,很快就让桌上暗自观察这位藏剑阁少主的大佬们心中都很是赞许。

暗道天机老仙确实有眼光。

而其他各桌上的那些分量不够的人虽然很想过来敬酒,但是却须得自斟酌身份,都碍着规矩在那里也不敢放肆,其中那些女子虽然没敢过来敬酒,但是却不时地抛过来几个媚眼。

江湖儿女原本就是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何况还是混迹黑道中的女子,更是放纵。

见到秋叶白和周宇这样的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散发自己的魅力,哪怕就是春宵一度也是好的。

便是周宇这样的风流子弟看着那些女子刻意对着他们这边摆出的媚态,还有人甚至故yì

拉低衣领露出酥胸一片,都不免咂舌。

秋叶白却只含笑并不回应,只与周围的大佬们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便有些自恃还是有点儿地位的人仗着点酒意就端着酒就过来了,试图敬酒。

秋叶白倒也不拒绝,含笑举起酒杯沾了沾嘴唇,但是对方却已经是受宠若惊,于是更多的人蠢蠢欲动。

她打发了两三个过来敬酒的人之后,仿佛不经意地对着林冲浪道:“是了,世叔,听说咱们淮南最近有黑道水路上的兄弟干出了捅破天儿的大事,很有些英雄豪气,不知dào

那些弟兄今日可在这里?”

其实因为今日秋叶白会到,所以林冲浪早早知会了几个同席而坐的大佬们,虽然没有刻意通知其他人,但是大寨子的大佬们没有走,底下那些称不上号的小寨子的人哪里就敢走了,就算喝得五迷三道的,也得在这里奉陪。

所以秋叶白来的时候,这聚义堂里的席上还是满的,她这么一问,席间的大佬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林冲浪的脸色也是一僵,没有立kè

答话。

秋叶白挑了挑眉:“怎么,世叔他们不在么?”

这倒是奇了。

林冲浪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随后看向她,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不过是家丑,哪里是什么英雄事迹。”

“哦?”秋叶白看着林冲浪,便做出有些惊讶的样子,继xù

问:“怎么说?”

林冲浪心中早已经很是恼恨那群人,而且这事儿在他们之间也算不什么很机密的事情,很多寨子或多或少都听闻了此事。

他叹了一声,又灌了一杯酒,苦笑了一下,慢慢道来。

“捅破天,这回真是捅破天!”

穷奇寨的一群小喽啰,原本不过是些修河堤的河工,受不了官府的盘剥,索性杀了督工的头儿。躲进了一片水泽里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原本又是些手上没有真功夫的,只能是打劫些小商船,平日里也上交不了几个钱。

他自然没有放在眼里,但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这个穷奇寨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从一个二三十个人的小小寨子竟然发展成了一百来人的大寨子,虽然地位仍旧低下,但是前些日子他才刚注意上穷奇寨的不对劲,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去查看,就听说过他们竟然劫了皇商的船,劫走了贡品,酿成一桩大案!

当时就惊得他有些慌了神,哪怕是劫了寻常官船都还好说,但是劫持了皇家的贡品就绝非小事,只怕朝廷会来派重兵围剿所有运河上的寨子。

何况梅家每年给他们淮南水路这些寨子也给了不少‘保护银’,如今竟然让他们家的船在这里出了事,岂非背信弃义!

林冲浪说完之后忍不住又再次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说来,也是世叔我太大意了些,才致使出了这等大事,险些招来大祸。”

绿林黑道,说是和朝廷分庭抗礼,但是如今虽然不是开国三代的盛世景象,也勉勉强强还算太平,他们实jì

上又哪里真的能真和朝廷顽抗,说白了他们不过是江洋大盗,而不是真zhèng

的起义军。

所以他们是和各地官府州衙对抗,追缉他们的多还是些衙役和州县里的游击将军手下兵丁,并不是真zhèng

的朝廷正规军队,若遇上真zhèng

的正规军,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又具备攻城拔寨的经验,只怕他们也只有寨毁人亡,依靠着一身武艺赶紧逃命的份了。

秋叶白安慰地道:“这事与世叔并无太多关系,不过是小人作祟,只是……。”

她顿了顿,又继xù

道:“出了这桩大事,按理说朝廷会兴兵围剿,只是为了如今看着毫无消息,听说前些日子来查案的那个刑部员外郎也淹死在了水里呢,莫不是世叔……。”

“当然不是!”林冲浪颦眉,脸色阴霾:“世叔我虽然鲁莽,却还是知dào

不能如此行事,说起来此事也很是蹊跷,那穷奇寨的人在干出那一桩事情之后,他们大当家立kè

到我这里来哭诉,说是他们是听说有一户商家打算运送账银北山买货,却不知dào

怎么会劫中了梅家贡船。”

“哦,这么巧?”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随后又似好奇地问:“那么他们原本打算劫的是谁家的银子?”

林冲浪想了想道:“似是东岸的李家。”

她闻言,漫不经心地道:“李家,可是也做布匹生意的那家?”

那可真是巧合啊,今夜,不,昨夜她投宿的可不正是李家么。

林冲浪点点头:“正是。”

秋叶白提起酒壶又给林冲浪倒了杯酒,轻叹了一声:“世叔,既然穷奇寨做下此等牵连大伙的大案子,若是按照道上的规矩,怕是留不得了。”

林冲浪还没有说话,一边正在喝酒的水岗寨的大当家,人称老曾的粗壮大汉就冷笑一声:“格老子的,照着老子的意思,咱们自清理门户,算是给官府一个交代也就罢了,哪里知dào

那穷奇寨的二当家却很有些能耐,竟然敢打下包票说官府绝对不会派人围剿咱们,但是我们若是自己人动了手,那才是招致大祸的时候。”

“哦,这般厉害么,红口白牙就敢打这包票,难不成他和官府还有些什么了不得的关系?”秋叶白挑眉,有些奇怪地道。

原本这事说深了,都是内部之事,也不该为外人所道,但是一来今日在座的都喝了不少,二来此事在他们心中也憋闷了许久,再加上秋叶白的身份特殊,藏剑阁地位超脱于江湖之外,信守中立,不会也没有必要做出危害他们的事情。

所以林冲浪接过老曾的话,颦眉道:“只说是那穷奇寨的老二曾经救过防军的哪位大将一命,求了那大将想法子保住他们一命他们把东西都退给官府,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世叔,总不会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了什么罢?”秋叶白轻嗤了一声,脑海里却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边防军?

看来林冲浪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是哪位大将军,内陆小小匪事居然牵扯到边防军,边军大将不得朝廷内官有私,若是扯上边军那意味着什么?

并不想要真的侦破此案的太后、梅家、李家、还有当地官府和司礼监行走衙门的态度如此奇怪,突然又扯上边防军……一切似乎慢慢地在秋叶白脑子里连成了一跳线,似乎有什么东西朦朦胧胧地呼之欲出,但是又抓不到首尾。

而此时林冲浪这是继xù

道:“当然不是,只是穷奇寨的二当家以全寨之财和性命,让咱们等上一等,按着常理,皇家商船被劫,朝廷必定震怒,最少就会在三天之内发下海捕公文或追剿檄文,然后调兵遣将分头搜捕,他们赌的是这官府三天之内不会有此一举。”

秋叶白一愣,这穷奇寨倒是敢孤掷一注!

但是随后她又心中暗嗤,也是了,若是此事他们胸有成竹,这一赌倒是可以赌的!

“想来他们是赌中了罢,这穷奇寨的二当家倒是个胆大又厉害的人物!”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若是此番赌对了,那么后来他们保证朝廷不会有大军逼绞,自然是可以慢慢证明的,从此保住了寨子。

林冲浪微微颦眉,明显似并不太喜欢此人,老曾也冷哼道:“妈拉个巴子,那个姓舒的就不是个好东西,看着阴嗖嗖的!”

秋叶白想了想,似乎江湖上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便道:“诸位世叔既这么说,却也怨不得夜白心中有些好奇了,此人可在此处?”

林冲浪见秋叶白问起,便也只得点点头:“在的。”

随后,他比了比最靠角落的那一桌。

秋叶白便望了过去,不曾想,她望过去的那一刻,正巧对上一只锐利阴鹜的眸子。

冰冷,阴沉。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并不如她印象中三大五粗的水匪,或者阴狠的江湖人,那人看起来甚至有一点子书卷气,若不是他一只眼睛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看起来倒是像那些落魄的秀才。

难怪林冲浪他们不喜欢,这样的气息,看起来就像阴险小人,和他们这些江湖人全然不同。

秋叶白瞬间眯起了眸子,对着那人缓缓地勾了下唇角。

那个独眼男子只是点点头,又别开了脸,他所在的那一桌也并不热闹,在那独眼龙转会头之后,他旁边一个矮矮胖胖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却似察觉了什么,竟然也转过头来朝着秋叶白露出个近乎谄媚的笑颜。

“哼!”老曾没好气瞪了回去,那小胡子立kè

不敢再看。

秋叶白笑道:“那小胡子可是穷奇寨的大当家?”

林冲浪点点头,口气带着轻蔑:“正是。”

秋叶白正琢磨着一会子要用什么法子让那小胡子过来敬酒,好搭上线,探查一下对方的底细,却不想此时一个水鬼忽然匆匆忙忙地进来,在林冲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脸色瞬间变了变,便把注意力调了回来,笑道:“世叔,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官府的人忽然反悔了,要大军压境?”

林冲浪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地道:“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梅家大少爷南下淮南巡视。”

秋叶白拿酒杯的手一顿:“哦,然后呢?”

林冲浪苦笑:“他让人递了拜帖,说是备下了大哥的寿礼,此时正等候我的答复,想来此刻阴川公已经出去接他了。”

她垂下睫羽,挡住眼底的幽冷。

梅苏,果然是梅苏,竟然比我想的要反应得快的多呢。

居然会想到要到林瓢把子这里来,是巧合,还是单纯真如他说的那样是为了拜寿?

那姓舒的独眼龙忽然站了起来,朝秋叶白这一桌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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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够得上万更……还是九千,真是作死的逗逼~

第七十九章 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

她看着面前的舒瑾,淡淡地一笑:“可是真巧,一会还有贵客要来,舒二当家的就要走,莫不是知dào

来的正是你的冤家,怕麻烦躲起来?”

至少表面上看梅家东西可是被穷奇寨的人劫的。

舒瑾看着秋叶白神色闪过一丝阴沉:“四少是什么意思?”

秋叶白挑眉:“你说我是什么意思,自然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林冲浪人看着秋叶白这般直白地讥讽舒瑾,自以为她是看不惯穷奇寨坏了江湖规矩的行事,老曾直接也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怎么,怕是被四少说中心思了罢,如今既然知dào

要夹着尾巴躲,当初做那些蠢事的时候就不知dào

长脑子,净留下烂摊子让人帮收拾!”

林冲浪和老曾等人最看不惯的倒还不是穷奇寨的大当家老鹧鸪,反而是舒瑾,老鹧鸪是个穷苦出身,性格粗莽,就他那脑瓜子干不出那些阴险的事情来,倒是这个舒瑾自从当上穷奇寨的二当家之后穷奇寨就变成为了扩充势力,手段不用其极!

但是却又不得不忌惮着舒瑾那个‘救命恩人’,再加上舒瑾当时和他们的赌局,他是胜了的,要领袖江湖黑道最是讲的就是‘义气’二字,所以他们虽然觉得这是个肉中刺,却不能对他动手。

舒瑾见是老曾说话,周围的黑道大佬们虽然不说话,但是看着他的样子也都满是轻蔑和冰冷,心中虽然愤nù

,但却还是低下了头,剩下的那只眼里闪过阴狠的暴戾。

他谦卑地放低了声音,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都是小人不够谨慎的错,但正如夜四少所言,梅家大少爷来此不知所为何事,但是若是看到我们这些得罪了他的人在这里,只怕心中也会不愉。所以小人才和大哥打算让我们寨子的人先避避风头。”

林冲浪听他这么一说,转念一想,仿佛也是对的,便摆摆手:“那你且去罢,只是须得为方才的无礼向四少赔罪!”

无礼?

明明就是这个人挑衅在先,却要他赔罪。

舒瑾看着秋叶白那副淡漠的模样,眼底寒光一闪,这就是上位者的能耐,即使是在江湖和民间,高高在上的人就是能将他们这些蝼蚁一样的人践踏在脚下!

他正想向秋叶白敬酒赔罪好早点离开,却忽然听见旁边一声脆响,声音颇大,他便下意识地偏头看去,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

只是这一看,他就发xiàn

除了隔壁桌的地上碎了一个盘子,隔壁的那桌上的人都有些奇怪,竟全部一副目瞪口呆地模样看着桌子。

连林冲浪等人都发xiàn

了隔壁那桌的人有些不对劲。

林冲浪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吃食出了什么问题?

他便站了起来,这一站了起来,顿时就看出问题来了——以为这酒宴是从早迟到晚的,所以大伙早就吃饱了,只是寿宴流水席的规矩是堂上无残筵,随意这会子隔壁桌上原本是和他们这里一样堆满了鸡鸭鱼肉,各色菜肴美酒。

但是此刻,隔壁桌上却已经是——碗碟空空!

或者说碗碟在一边都已经堆叠了起来,其中一个掉在地上碎了的,正是一个中等的寨子的女寨主顾三娘不小心碰掉地了的。

林冲浪发xiàn

众人都在看着一个修长的背影,那满头标志性的银发立kè

让他记起来了。

这——不是跟着秋叶白过来贺寿的虚无山、虚无派的梦遗大师么!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秋叶白,却见秋叶白表情看起来有点怪异,或者说——郁闷。

秋叶白何等敏锐的人,自然是发xiàn

了林冲浪的目光,便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有些无奈地一笑:“梦遗大师所练神功内耗巨大,所以吃东西多了点。”

林冲浪闻言,立kè

多看了眼,果然发xiàn

那一桌人满脸神奇地看着梦遗大师,确实是观看他吃东西!

“呵呵,大师好胃口……。”林冲浪不以为意地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因为他说话时候略站偏了几步一扭头正巧将元泽的吃东西的样子全部纳入了眼底,瞬间长大了嘴。

那……那是什么?

吃……吃妖?!

他几乎没有看见对方到底是怎么动作的,整盘子食物消失的时间不过是片刻之间!

秋叶白不用看就知dào

某个呆蠢和尚吃东西的时候,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恨不得将正个盘子都给吞了,跟人形绞食磨一般!

她揉了揉眉心,站了起来走到元泽旁边,正见他消灭完毕一只鸡,将嘴里的一根鸡骨头给仔细温柔地摆在了光洁溜溜的盘子上。

那盘子上是一副完整的鸡骨架,隔壁盘子上是一副鱼骨架,再旁边是鹅骨架、鸭骨架,都精致得……仿佛上菜的时候,端上来的就是这么些骨架。

秋叶白再次说不出话来:“……。”

这是和尚?或者说,他是人么?

她其实真的是吃捡了个吃妖回来罢!

旁边的一个瘦子看得叹为观止,竟忘乎所以地一拍大腿赞了一声:“好!”

这等奇特的表演,简直是闻所未闻。

满桌子人都跟刚看完街头耍胸口碎大石的卖艺一般,齐齐地鼓起掌来!

梦遗大师顶着他长过眼的刘海双手合十,对着鼓掌的各位黑道人士从从容容地道了声:“阿弥陀佛!”

然后他又微笑着问众人:“贫僧还可以不以再化一份爆炒猪大肠?”

秋叶白到底看不下去了,把手搁在他肩头,低声道:“你且适可而止一点,从我看见你就一路吃到现在,你吃了多少顿了,撑不死你么!”

她只是忘了多交代一句,他别干些扎眼的蠢事,也是想着他其实一晚上至少吃了三顿了,再大的食量也差不多饱了罢,却没有想到这厮简直就是个吃魔,否则怎么还有这般异于常人的食量和胃容量!

元泽抬起头,银眸透过刘海看着她,有些不解地问:“阿弥陀佛,施主不是告sù

了贫僧跟着你,便有肉吃么?”

秋叶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牙低声在他耳边轻笑:“阿泽,你要是再这么不知节制,本少就让你今日三顿都只能喝水,清理肠胃,可好?”

元泽犹豫地看了眼隔壁桌那些满满的吃食,随后还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阿弥陀佛,那就晚点超度它们罢。”

秋叶白看着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应了,方才满yì

地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桌。

附近一桌上的人虽然很想再继xù

看梦遗大师表演吃的杂耍,但是又多少畏于秋叶白的身份,这梦遗大师似乎看起来是她底下的人,所以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没有再送桌上的吃食过去给梦遗大师,明目张胆地挑衅秋叶白。

但是顾三娘原本就是个爱勾三搭四,见了漂亮哥儿都要撩拨一番,甚至抢回寨子里淫乐的,方才元泽低头只顾着用膳,看不清楚脸,如今看见元泽抬头露出的半张脸精致非凡的面容上似带着忧郁的神色,心头就是软了,也开始活络起来。

她先是笑盈盈地朝着元泽那里挨了挨,将自己硕大的酥胸往他面前一兜,狐媚地一笑:“大师,你真的是出家人么?”

同桌的人看见顾三娘的模样,顿时都心中有数了,皆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来。

元泽吃肉,自然被他们划入了酒肉和尚的行列,就不知dào

是否还是个花和尚?

元泽仿佛全没有看见那一片诱人的雪白一般,双手合十对着顾三娘道:“阿弥托福,贫僧法号梦遗。”

他既然答yīng

了那个施主先用着这个法号,便也不打诳语。

后来秋叶白才发xiàn

除了‘吃’这个问题外,元泽确实在别的事情上从不打诳语,是个难得的实诚和尚,当然很多年以后才发xiàn

,他虽然不打诳语,但是说话并不说完。

秋叶白很恼火,但是元泽却认为他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好和尚!

“嗤!”不光是顾三娘,其他同桌之人听到元泽说出这个称号瞬间忍不住失笑了起来。

顾三娘神色很复杂、很诡异地看了眼元泽修长的大腿间某处,试探地道:“大师,你梦遗?”

元泽想了想,这是在问他法号罢?

于是他点了点头,温声道:“是,贫僧梦遗。”

席间又响起一片窃笑声。

顾三娘瞬间僵住,暗想这美貌小和尚还真是……还真是直爽。

难不成这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师傅才给他取了这样具有深意的法号?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顾三娘有心勾引这俊美的小和尚,便迟疑了片刻,把手搁在他腿上,娇笑:“那是病,得治,大师,你要不要帮三娘我帮你治一治。”

元泽看了眼她搁在自己腿上的手,原本平静无波,晶莹透澈的银灰色瞳孔忽然微微缩了缩,一点诡异的黑色仿佛墨滴一般在他瞳孔深处慢慢地泛了出来。

顾三娘虽此时凑得近了,似乎觉得他眸光有点不对劲,正想细看,却见他瞬间浑身僵硬,随后他忽然闭了闭眼,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开她的手。

顾三娘没有想到这小和尚竟这般不识好歹,还如此不怜香惜玉,顿时也傻了傻。

旁边即有人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顾三娘,人家大师可看不上你这庸脂俗粉呢,嘻嘻。”

“三娘,梦遗大师身上有毛病,还不懂风情,可满足不了你,不若让本帮主来疼你,哈!”

顾三年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媚眼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席上的其他人,随后又阴狠地盯着元泽:“你——!”

元泽此时已经睁开了眸子,眸子里还是一片迷人的银灰,瞳孔也是正常的一点子黑点,只是眸光有些迷蒙,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女施主,贫僧可以化你面前的那只乳鸽么?”

顾三娘一愣,这才发xiàn

自己面前的盘子上有一只早前烤好的乳鸽,但是她并不喜欢,所以一直放着没有动。

元泽揉了揉眼睛,仿佛有些不太舒服,然后再次看向她,双手合十,正色温声道:“女施主?”

顾三娘看着他的模样,忽然一笑,姿态妖娆地抚摸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道:“好呀,大师,不过三娘有个条件呢。”

……

此时若秋叶白注意看,就会发xiàn

这画面异常熟悉,那被自己捡到的小和尚正乖乖地坐在那里,而边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精,正色色眯眯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唐僧肉’。

而她此刻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和林冲浪等人随口编一些梦遗大师之所以这般能吃的原因。

林冲浪虽然不知dào

练习什么功需yào

这般非同寻常的吃法,但是元泽的古怪表现却正好和他脑海里关于高人都有怪癖的想象吻合,自然不再深究,只大笑道:“四少,不必担忧,我们寨子里还是能

供得起大师的胃口的!”

一干大佬们也纷纷以梦遗大师为奇,便都笑了打趣起来。

而舒瑾被大佬们凉在了一边,露出的完好眼珠里闪过几丝挣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朝着秋叶白走了几步,温顺地低下了头,向秋叶白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四少,是小人方才失礼了,您是宰相肚子能撑船,饶了在下这一回罢,在下以酒为礼,自罚三杯向您赔罪了!”

说罢,他也不等秋叶白回应,就拿起酒杯一杯一杯地连饮了三杯,将杯底亮了出来。

一干大佬们正说着话,冷不丁被人不懂规矩地打断,便都露出不愉的神色来冷睨着舒瑾。

秋叶白方才将他眼底那些阴狠与愤nù

都收入了眼底,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罚酒也并没有出声阻止。

在他喝完第三杯之后,她看着他酡红的面容,挑了下眉,竟是个真不胜酒力的。

她似笑非笑地道:“舒二当家,我不过是寻常客人,倒是你是不是该敬一下在座的诸位,特别是林瓢把子,毕竟一会子来替你应付的可是他们。”

舒瑾一愣,冷冷地看着秋叶白:“四少,小人不胜酒力……。”

“是不胜酒力,或者是利用完了人,便要拍拍屁股躲了起来,林瓢把子他们为你做些擦屁股的事儿可不是理所当然的!”秋叶白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淡淡地看着他。

感觉到了周围大佬们那种原本轻蔑冷淡的目光里出现了猜忌暴戾之色,他心中咯噔一下,他一直觉得这些江洋大盗,头脑简单,其实抓住他们一些形式规则,便可以善加利用。

秋叶白的话其实是没有错,他不过是利用这些蠢物罢了,但是这和这个秋叶白有什么关系!

舒瑾一脸恼色地看着秋叶白,仿佛忍无可忍一般地咬牙道:“夜四少,你休要欺人太甚了,我穷奇寨能苟存到今日,都是靠的林瓢把子讲道义,还有各位寨主们鼎力相助,畜生都知恩图报,我们又岂能忘记林瓢把子和各位弟兄们的再造之恩!”

林冲浪颦起两道剑眉,有些不解地看着秋叶白和舒瑾,藏剑阁从来不会轻易地站在任何人一边,也不会轻易地刁难任何人,虽然舒瑾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今儿四少这是怎么了?

但是他自然不会去帮着舒瑾的,只抱着胸做壁上观。

秋叶白看着林冲浪,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舒二当家的给各位大当家和林瓢把子都各自都敬上三杯酒罢。”

舒瑾一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试图向林冲浪求情,干笑道:“林瓢把子和各位大当家的我,在下实在不胜酒力,若是喝醉了,定要当场出丑,万一砸了这寿宴,岂非罪过。”

老曾就看不得舒瑾那副说话拐弯,眼含算计的样子,若是舒瑾敢豪气地把酒杯拍桌子上,也许他倒还佩服舒瑾的胆量,如今他却只想让他好kàn

,便一拍桌子,瞪着铜铃大眼对着舒瑾骂:“格老子的,老子就是看不得你那磨磨唧唧的娘们儿样,你看不起咱们这些没读过书的罢,叫你喝一杯酒,跟弄死你老娘似的,你就说喝是不喝!”

其他的大寨主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不阴不阳地激起舒瑾来。

他们全都是江湖,自然看出来如舒瑾这样不懂得规矩,只想着扩展地盘的野心家,实在不是他们三十六水路的福气!

这里的动静一大,自然吸引了场内其他人的目光,皆齐齐投过来看热闹。

那一头老鹧鸪自然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形,穷奇寨的那一桌子人就想要过来,老鹧鸪看了眼这边的情况,立kè

伸手拦住他们,自己则打算端着酒杯过来。

但他还没有走两步,那一头立kè

有人砸了一个杯子过去,那杯子瞬间裂在老鹧鸪脚下,聚义堂内鸦雀无声,气氛紧张起来。

舒瑾愈发的僵硬,手里拿着的酒杯几乎硬生生地被他捏碎,他狠狠地瞪了眼秋叶白,随后最后对着冷眼旁观的林冲浪低声道:“林瓢把子……。”

“怎么,让你陪着咱们这些人喝一杯酒很难么,还是你觉得咱们这些人都没有资格让你陪着喝这杯酒,嗯?”林冲浪冷冰冰地道。

舒瑾还有穷奇寨的人越来越让他心头不悦了。

听见这话已经是无可回旋的余地,舒瑾只得干笑,心一横,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拿酒杯,开始挨个地跟着酒桌上的寨主们敬酒。

因着他早前那磨磨唧唧的样子,让原本就对他有隙的大佬们都不肯轻易放过,自是各个拿了狠话去逼他喝。

秋叶白只冷眼看着,等到舒瑾喝完最后一杯酒的时候,脚下已经完全是脚跟打脚跟,面红如血,神志不清的样子了。

她原本觉得应该向老鹧鸪下首,因为自听了这个舒瑾那颇为牵强的加入穷奇寨的经历,她就觉得他很可能才是穷奇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并不是个好对付的。

但是她才知dào

梅苏要来,就见他要告辞,这般太过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和梅苏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

既然发xiàn

了舒瑾也许不胜酒力,所以才使了计策去灌舒瑾喝酒,果然见他推三阻四。

这是担心喝多,不好跟老鹧鸪梅苏那里的人接头交代么?

秋叶白冷眼看着面前的舒瑾越来越站不稳,她指尖微微一弹,悄悄将一颗花生米直接弹在他的膝盖上。

舒瑾只觉得膝头一疼,瞬间站不住了一头朝地上栽倒,各寨主们都不是什么善心人,此刻也没有人打算去扶他一把,就看着舒瑾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一头穷奇寨的人皆不顾老鹧鸪的阻拦冲了过来扶住舒瑾。

两个高壮的汉子立kè

将舒瑾从地上扶了起来,焦灼地低声唤:“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你怎么样了!”

穷奇寨的其他人虽然不知dào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舒瑾被灌酒之后摔在了地上,也没有一个人来扶,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这里坐着的都是淮南水路黑道的大佬,谁敢随便给他们摆脸色,原本就不待见穷奇寨的那一伙人,此刻见那些小喽啰们也敢对着自己摆脸色,顿时也沉下了脸。

舒瑾这个时候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在,只昏昏沉沉地,满脸发红地扯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老鹧鸪早前拦不住自己寨子的人,就立kè

跟了上来,如今见气氛不对,立kè

挤了上来,用肥胖的身躯挡在众人面前,对着秋叶白一桌的大佬们赔笑:“我看老二不舒服,就不留在这里给各位大当家的们丢人现眼了,这就带他下去先清醒清醒。”

林冲浪原本也只是想给舒瑾一个教训xùn

而已,见老鹧鸪浑浊眼里都是哀求便准bèi

打发他们下去。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秋叶白给打断了,她淡淡地道:“舒瑾和老鹧鸪都不能走,他们走的话,你们就得留下来等着梅家大少爷的到来。”

这一次不光是穷奇寨的人,就是林冲浪等人都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秋叶白。

穷奇寨中那一个扶住舒瑾的人也忍不住朝她怒道:“为什么!”

秋叶白继xù

道:“不为什么,梅苏大少爷在这里,如果当初对他们船只动手的人一个不在这里,没有人当面向他赔罪的话,只怕会被梅大少爷认为咱们淮南水路这是护短护过了头罢!”

这话虽然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方才既然夜四少和我们都答yīng

了让那舒瑾他们回去,那就让他们回去罢,梅大少爷那边世叔还能应付得来。”林冲浪迟疑了片刻还是沉声道。

秋叶白看他的神色,便知dào

他多少是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便悠悠道:“林瓢把子,晚辈方才之所以那样和舒二当家的说,不过是因他气傲,太把你们的宽容和对兄弟们的义气当做理所当然了,才有意教训xùn

他,让他明白就算是黑道也是有规矩的,但是咱们既然答yīng

了舒二当家,自然也不能违诺,舒瑾二当家和大当家自然可以回去。”

她顿了顿,继xù

道:“只是这些穷奇寨的弟兄们就留下来,代替老鹧鸪大当家和舒二当家的给梅公子赔罪,收了人家银子,还劫人的船只,是咱们背信在先,让穷奇寨的人给梅大公子磕头赔罪,滚一趟钉板,既可以堵了梅家那头的嘴,省的说咱们的人勾结官军,以权压人,也算是全了淮南水道的名声,否则以后谁敢和淮南水道的人打交道。”

说完,她目光缓缓地在林冲浪和周围的黑道大佬们脸上扫过:“不知dào

各位以为如何,晚辈也是在为淮南水道着想,最终决定的当然还是在林瓢把子的手上。”

秋叶白的一番话,句句在理,但是林冲浪还是沉默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是什么不对劲。

但是老曾已经忍不住了,蒲扇大掌又是一拍桌子道:“就是这个理,老子想着总觉得穷奇寨干出这档子事,惹下大祸却屁事都没有,以后那些小兔崽子,还不得有样学样,就得让他们滚钉板!”

滚钉板是一种残酷刑罚,让人从插满了五寸尖钉的钉板上滚过去,虽然钉子不会要人的命,但是却很是叫人吃罪,浑身剧痛而且滚完了之后,浑身可以用千疮百来形容。

原本此等刑罚是在平民状告身份高于官员的时候,必须行的刑,以此明志,天极帝国开国大之后,真武大帝听元宸皇后的建议取消了此项刑罚,以广开言路。

后来滚顶板在江湖上就有负荆请罪的意义了。

老曾这么一说,众大佬们也都觉得有理,亦七嘴八舌地赞同,虽然期间多少都有些不想让穷奇寨坐大的私心,但林冲浪亦还是动摇了,正要点头:“没错……。”

谁知话音刚落,那扶住舒瑾的高个子壮汉便大吼一声:“滚你娘的,这群贼子就是变着法子在整咱们,滚什么钉板,老子先把你这个小贼给在钉板上插个透心凉!”

说着他松开了醉的不省人事的舒瑾,一把操起面前的酒壶恶狠狠地朝秋叶白的头上砸去。

秋叶白早有准bèi

,身形敏捷一闪,站在林冲浪的身后,冷冰冰地看着他们:“穷奇寨,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你这个挑拨离间的小白脸,去死吧!”那高个子壮汉一击不中,立kè

足尖一点,抽出腰上软剑朝着秋叶白劈砍而去,却还是她闪开了。

秋叶白眼底幽光一闪,只挑衅似地看着他,却并不回手,她要的就是穷奇寨的人动手!

林冲浪也差点被那酒瓶击中,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有人敢在寿宴上给他闹事,此刻眼前银光一闪,采伐见对方竟然拿出了剑,顿时大怒,他们这聚义堂的寿宴,为了防止有人闹事寻仇,都是命人专门检查,不允许宾客带武器。

这个混账,既然私带了兵器,不但是没有把他的命令当一回事,简直就是心怀不轨!

林冲浪拍案而起,怒道:“给本瓢把子拿下这些混账玩意儿!”

这一回,堂上大部分人都动了起来,总瓢把子的号令,谁敢不从,他们虽然没有武器,但不少人武艺不低!

老鹧鸪惊慌失措,想要说什么,却看见穷奇寨的人发xiàn

自己被包围,所有人大惊失色,立kè

全部都从腰间抽出了隐藏的软剑。

这下子可把林冲浪给气得脸都绿了。

“这一个个……都是要翻了天了,拿下,拿下!”

随着他再次下令,场面上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打斗中,桌椅全翻,碗碟四飞!

面对着那高个子壮汉的攻击,秋叶白只避不击,只暗中观察对方的武功路数,以判定对方到底是什么门派的人,她在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冲过来扶舒瑾的水匪时就发xiàn

,虽然他们戴着帽子,却还是能看得见他们太阳穴高高鼓起!

这不是寻常的水匪,而是内家高手!

秋叶白在这一头周旋,周宇和小七都护在她身边不远处。

而唯独有一个人却还是独自在一片混乱间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只烤乳鸽。

他完全没有发xiàn

身边已经变成了一片战场,只是一边拨动着手里的念珠,一边专注无比地考虑一个问题——吃掉这只乳鸽呢?

还是不吃呢?

他答yīng

过那个施主今夜不能再吃了。

但是,他是花了大代才让那位女施主让出了乳鸽的,而且月亮已经落下,朝阳即将升起,这是新的一天,是白日,那么……他就算吃掉这只乳鸽,也算不得打诳语罢?

何况这只乳鸽迟早也是要被人食用的,他来食用,亦是在用肠肚在超度这只乳鸽,一会在念一篇地藏经让它们早日脱离畜生道,进入人道罢。

元泽满yì

地自我安慰,便小心地将念珠在手腕上套好,准bèi

下筷子。

按照他的速度,超度这只乳鸽应当是眨眼之间的,那么那位施主应当是不会知dào

他又超度了一只乳鸽。

但,也许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或者也许是佛祖亦再不能忍自己座下弟子这般贪食。

在元泽的筷子刚刚触碰上那只乳鸽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猛然飞了过来‘咚’地一声撞倒了整张桌子。

元泽的筷子僵在半空,他看着那只无辜的乳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落在尘埃里,那一瞬家,他几乎能看见扬起的尘埃包裹住了那只乳鸽。

他下意识地就俯下身子去,打算拯救它,但是……

“唰!”一只大脚忽然毫不客气地踩在了他修长的手上,顺便也将那只乳鸽踩在了脚下。

元泽脸上血色尽失,但还是很平静地抬起眼看向自己上方的高大男人:“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

那人正是追砍秋叶白的那汉子,但是此刻他被秋叶白逗弄得气喘吁吁,心中满是邪火,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元泽,发xiàn

他竟然是跟着秋叶白来的和尚,眼底满是狰狞地笑道:“老子不但踩到了你的食物,还踩了你这臭和尚的手,怎么样!”

说罢,残忍地直接在脚上用力狠狠地踩踏元泽的手,元泽的手指=瞬间发出骨头被挤压的可怕声音。

他竟打算直接踩断元泽的手指。

反正这个和尚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会武艺的样子!

十指连心,但是元泽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手指即将被踩断的痛楚一般,脸上仍旧是一片平静和慈悲,再次重复:“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这样不妥。”

那人看着元泽竟然仿佛还打算和他说教一般,再看他仿佛全无痛楚的表情,顿时心中邪火大盛,抬起手上的软剑向元泽当头砍去。

“去和你的食物一起死吧!”

秋叶白方才发xiàn

了元泽那里的险情,心中一惊,正打算拿了身边的酒坛子飞砸上那人的脑袋,但是下一刻突然上演的那一幕让秋叶白瞬间……呆如木鸡。

元泽忽然一抬手,竟空手捏住了劈砍下来的软剑,一手拿着烤乳鸽站了起来,淡淡地看向那人,叹息了一声:“施主,你踩到了贫僧的食物了!”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他手上的那把剑就爆裂成了无数片!

而那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元泽忽然一把轻柔抚上他住手腕,轻飘飘地一抬——

一大群正在交手的人便看见,看起来修挑而弱不禁风的小和尚站在原地,一手拿着一只灰扑扑的乳鸽,一手提着比他壮硕两倍熊一样的大汉在空中抡出了一道近乎优雅的弧线,然后轻轻巧巧地把他往远处一抛。

伴随着一声惨叫,和“砰!”的一声巨响,那人瞬间嵌入了聚义堂门外的影壁里!

而影壁除了颤抖着掉落了一些灰尘之外,竟然没有裂开,也没有倒塌,仿佛它天生就雕有一个那样的坑安嵌着那个人。

……

全场瞬间寂静了下去,停止了打斗。

把人砸出去,有足够的力度就够,要把石头砸碎了,有内力可以办到。

但是这样……

不偏不倚的,近乎天衣无缝的把一个人塞进墙壁里面。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到恐怖。

而元泽似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还是捧着乳鸽,抬起慈悲的眼地扫过在场的众人:“诸位施主,也在践踏着食物呢,真是罪过。”

分明是如此慈悲温和的眸光,但所有人被他这么一看,只觉的莫名地一阵心寒。

第八十章 魔佛

“混蛋,你这个酒肉和尚,竟然敢杀了我大哥……!”一道愤nù

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响起,与此同时锐利的剑锋破空之音从身后也袭向元泽。

袭击者动作极快,又在极近的距离间陡然发起攻击,让人几乎是猝不及防,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甚至都来不及动作,只觉得眼前一片银光,而那小和尚头都来得及回,仿佛并不曾感觉到杀气的来临,眼看就要血溅三尺,命丧当场。

小七身形一动,就要出手,却被秋叶白指尖一按,将他生生按住。

小七不明所以,看向秋叶白,却见她摇摇头道:“看。”

小七一楞,忽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抽气声,他立kè

转回头正正见着那一头,锐利的剑锋即将劈到元泽颈项时,却陡然止住。

只因元泽微微一偏头,那满含杀气的剑尖瞬间落空,险险擦过他耳边,他渐渐一抬手,轻巧地将那剑尖夹在指间,仿佛不过是夹住擦过一片落叶一般。

他转过脸,看着那人淡淡地一笑,温然道:“施主,万物皆灵,化作食为人果腹,岂可随意糟践,罪过。”

他说话时,正好有一阵晨风吹来,将他柔软的刘海微微吹开,露出了大半张脸,柔和的银灰色眸子,纯净无染,安静悠远如广阔接天之海,仿佛能让人看见大片大片的云起云落间,有佛陀拈花而笑,似隐无尽法门,观之心宁幽和。

但是,世人皆凡夫,眼中有怒恨之人此刻只觉得他的纯净安详的笑容似火上浇油。

那人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元泽一抬手就接住了他的剑,随后又朝着他露出近乎嘲弄的笑颜,说着嘲谑的话语,眼底凶光毕露,一边挣扎,一边恶狠狠地一拳揍向元泽:“滚你娘的蛋,你这个妖僧,老子不光要踩你的食物,还要剁了你喂狗!”

说话间,他甚至不忘记一脚踩踏在一只掉落在地的烤鸭上,狠狠地踩,只恨脚下的东西不是元泽的头颅。

很明显,他的不珍惜食物,惹怒了梦遗大师。

元泽银灰的瞳子瞬间一眯,指尖轻捏,“砰!”一声利响,那剑再次破碎成了无数片。

在那人错愕的眼神中,右手一把轻易地接住了他的拳头,在上面一抚,随后那人就瞬间不受控zhì

地整个人侧身从元泽身边滑了过去,他尚且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一把接住了他的脸,然后……

元泽直接把他的脑袋用一种极为优美的姿态直接按进了他身边的柱子里。

与此,同时他另外一只手指尖在胸前直接结了个莲花佛手印,垂下修长眼睫,温然地轻念:“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清净三业,破四罪,来生勿入畜生道……。”

他声音温润如水,仿佛天边佛陀梵音,消尽一切罪业。

众人就这么悚然地看着那浑身散发着纯净慈悲气息的银发佛陀,一边念往生咒,一边一脸慈悲地,将那人的头一寸一寸地按进了那柱子里。

那人甚至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直到他的头没入了红色的柱体之后,身体仍旧在抽搐,仿佛他天生就是长在这柱子里一般,嵌入的地方,柱子甚至没有多一丝裂痕。

这是最慈悲美丽的佛演绎了一次近乎恐怖的超度仪式。

秋叶白颦眉,神色莫测地打量着元泽修挑的背影。

而人有时候总是不那么接受教训xùn

一种东西,又或者只是一种热血上头的激动,就不顾一切去挑衅全然高于自己的存zài

,又或者以为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人多,就占了大便宜,穷奇寨的人明显就是这一类的人。

他们愤nù

地吼叫着,抽剑就操元泽冲了上去,只恨不得就将那人剁成肉泥。

元泽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漫天凌厉的剑影当头笼罩而下,然后众人再看着那美丽的杀生佛身形宛如韦陀渡江一般优雅平稳地在那些刀光剑影之间穿行,片叶不沾身,空手碎白刃,动作优雅如轻轻将那些人一个个地拍进了墙壁或者柱子里,甚至地面。

而凄厉的惨叫声或者愤nù

的嘶吼都被佛陀温柔的梵音掩盖,往生咒与地藏经飘荡在大堂之中,声音如此虔诚,如此慈悲,如此流畅,让人只觉得灵魂都被涤荡干净,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得道高僧的传法大会,或是祈福法会。

可是眼前情景的太过诡怖,让人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生出扭曲撕裂感来。

所有人都知dào

,这是他们有生之年,见过最残酷的超度仪式。

最后的一句慈悲梵音消失的时候,场上已经是一片死一般寂静,落针有声。

肢体的地狱与极乐佛境竟然诡谲地糅合在了一起,仿佛一场恐怖的祭祀典仪,宛如炼狱,但是比起眼前恐怖震撼的画面更可怕的是,那美丽慈悲的银发杀生佛在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仪式之后,转过了银灰色的眸子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平淡而慈悲而怜悯,仿佛佛陀在看着自己座下的众生,双手握住佛珠,慢慢睇双手在胸前合十,垂下眸子轻道:“众生无常,皆陷于魔色魔相,践踏天赐之物,就让贫僧来为你们超度罢。”在场上的所有人在浑身一僵之后,皆做了同一个动作——低头看自己脚下可有不小心踩踏到什么鸡鸭鱼肉考乳猪没有!

有人脸色难看,有人脸色却立kè

松了一口气。

但是林冲浪及那一台的淮南黑道大佬们脸色却依旧是苍白或者铁青,难看到了极点,能成为称霸一方的黑道霸主,他们对于危险都有更为丰富的察觉能力。

上演完了那样一场恐怖的祭祀,他的眉宇间和身上甚至见不到一丝狰狞的杀气,依旧周身围绕着纯净柔和令人见之宁和的气息。

面前的人,明显已经被激发进入了一种非常可怕的状态,绝顶高手,在走火入魔的时候,对所有的目标都是无差别击杀!

也就是他很可能会用同一种方式去‘超度’在场的所有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寿筵会变成如今的修罗场!

他们战还是不战,若是不战,只怕刚表露出逃跑的意思,下一刻就会成为镶嵌在墙壁或者地面的人体装饰品!

但是若战,他们再不自量力,也在看完刚才那一场恐怖的祭仪之后,怎么可能以为自己能胜过面前的佛,不,魔,或者说——魔佛!

真是在这样的纠结之间,那可怕的身影已经迈着步子缓缓地向人多的地方慢慢走去。

但是人都有闪避危险的天性,看着元泽双手合十一步步向自己走了过来,即使他的神色依旧是那么温和,银眸依旧如此美丽,但是所有人都忍不住恐惧地下意识退了一步。

空气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压抑,每个人都在慢慢地退后,每个人都在后悔参加这一次的寿筵,还解下了他们的兵器放在了自己的房间,聚义堂早已经成了修罗场,而谁也不知dào

下一个被‘超度’的会不会是自己!

所有人的神经都随着他的脚步靠近越来越紧绷,仿佛一根被拉伸到了极点的细细琴弦,随时会‘铮’地一声瞬间破碎。

而这‘铮’的一声果然响了起来,细微的破空声让所有人恐惧到了极点。

但是……

一道凉薄的声音同时响起:“看,烤鸡腿!”

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空气宁静的东西,不是暗器,不是刀剑,而是——一只鸡腿被高高地抛起。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那强dà

恐怖的银发魔佛瞬间身形一僵,瞬间身形移形变位,划出一道漂亮得弧度,然后一口将鸡腿——叼住!

但是,很快就有无数食物瞬间冒了出来!

“看,烤鸭!”

“看,红烧猪蹄!”

“看,深井烧鹅!”

“看,油炸银鱼!”

“看,卤牛肉!”

“……。”

无数食物组成了密集的杀阵,将那银色的身影笼罩在了期间,众人只看见一道银色的影子几乎以快得不可思议地速度在那些猪蹄烧鹅牛肉组成的杀阵之间不断地穿梭,并且最终——完美再次获胜!

银影站定之后,众人面前出现了一课‘食物树’,美貌优雅慈悲又恐怖的银发大师静静地以金鸡起舞的姿态站在场地的中央,只见他左手平开伸直,手里提着一只烤鸡,从手臂到左肩上一溜摆放着一碟卤牛肉、一叠银鱼、一只叠片烤鸭,右边腋下夹着一大瓦罐佛跳墙,肩膀上搁着一只深井烧鹅,左腿曲起,膝盖上搁着一大碗红烧猪蹄和一碟卤肉。

头上……顶着一只大盘子,里面一只被摆成了站立姿态的硕大的烤乳猪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魔佛的头顶,俯视底下渺小卑贱的众生。

魔佛正优雅地从漂亮的菱唇里吐出一根鸡骨头,地面上是一副被白的整整齐齐的鸡骨架。

众生:“……。”

这是什么?

佛光普照十八式?

一道青色的修挑人影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林冲浪瞬间认出了是谁,他想出声示警,却又畏惧打破了脆弱的一时安宁,引来更大的杀戮。

但是那人却仿佛全然不害pà

一般,只是款步走到了元泽身边,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阿泽,可以了,你做完了法事,超度了那么人和牲畜,想来也困了罢,吃完去睡罢!”

秋叶白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元泽的表情,他也在静静地看着她,虽然姿势诡异,但是却并不妨碍他观察面前的人。

这个人,竟然不害pà

么?

秋叶白看着他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迷惑的光芒,随后,她心中似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随后伸手在他肩膀上的那碟卤牛肉里取了一片卤牛肉咬进嘴里,看着他含笑道:“阿泽,还不吃的话,那我就把它们吃掉了!”

一边的周宇和小七都紧张地抱住了自己怀里的食物,警惕地看着场内元泽的反应,他们身边已经堆满了方才秋叶白让他们去收集来的没有在打斗中被糟践的干净食物。

只等着那魔佛一旦发作,便将这些东西全部丢出去!

元泽看了她片刻,才点点头:“阿弥陀佛,施主想要吃,便吃罢,贫僧确实有点困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请给贫僧留几份就好了。”

没有人提起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如今面前的年轻人一说,他方才想起,是了,今天几乎是一夜没有睡呢,真是罪过罪过!

但是他忘记了自己头上还顶着一只硕大的烤乳猪,这么一点头,那只巨大的乳猪瞬间以一种泰山压顶之态砸了下来!

秋叶白立kè

眼明手快地一伸手就把那只‘愤nù

’的乳猪给顶住了,随后推回元泽的头上,但是元泽比她高了一个头,她这一动作,便需yào

踮起脚来,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态靠近了元泽的怀里,顺带将白嫩的脖子暴露在了元泽的鼻下,甚至轻轻地擦过了他的鼻尖。

元泽看着面前一片雪白粉嫩,鼻息间萦绕着秋叶白皮肤上传来的淡淡温凉香气,异常的好闻,不断地鼓动着的血脉之间散发出来的迷人气息,让他眼神忽然有些迷蒙起来,只觉鼻息间缭绕的都是一片迷人的甜美的味道,引诱得他忍不住微微咬住了嘴唇。

阿弥陀佛……好香,好香。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是片刻之间,他已经忍不住低头在她脖子上舔了一下。

秋叶白瞬间僵住:“……阿泽。”

他在做什么!

元泽忍不住又舔了一下,阿弥陀佛……实在是很香。

秋叶白终于忍无可忍地捂住脖子一下子退开,冷冷地看着他:“阿泽,你该去睡觉了!”

元泽抬起头来,有些迷惑地看着她,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异常迷茫的光泽,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随后有些静静地看着秋叶白:“施主,你可以陪贫僧睡觉么?”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可以让周围的人听得明明白白,所有人的表情瞬间都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龟裂感。

谁见过一个和尚吃肉、杀人、和人睡觉——还是一个男人?!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元泽,他安安静静地的模样,漂亮得像一幅大家画卷里遗世独立的出世佛陀,纯净无垢。

但是她却是第一次发xiàn

自己,也许并不一定明白这个和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zài



世间最矛盾,最尖锐而不可统一的特质都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看着他漂亮纯净的银灰色眼眸,并没有一丝一毫今日在沐浴时候看到的羞怯,更不要说荒淫。

她眸光微闪,随后施施然地点了点头:“好。”

随后元泽便微笑了起来,恰好一丝阳光透过云层落了下来,清晨的阳光的都是浅浅的金色,落在他的面容上,让人几乎分辨不出来,那散发出耀眼美丽光芒的是那明亮的阳光,还是他唇角上那朵明净剔透的笑容,

秋叶白在那一瞬间为那美丽而迷惑。

“阿弥陀佛,施主稍等。”

似乎恢复了正常梦遗大师还是非常有礼貌地说了一句,随后动作优雅轻巧地将身上所有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还剩下三个脚,勉强没有倒的台上。

然后众人就看着他手脚利落地用桌布将那一大堆吃食打包,然后左右看看,目光就停在了周宇和小七那里,然后走了过去,在小七和周宇警惕又略恐惧的眼神中,温温柔柔可客客气气地道:“阿弥陀佛,贫僧想向二位化个缘,不知dào

二位可愿意与我佛结个善缘。”

在看到他方才弄的那个‘法事’之后,周宇和小七能说什么,再加上秋叶白也朝他们点点头,就立kè

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师,请便!”

只要他不突发奇想超度他们就好!

不过自家四少真是太有能耐了。

所有的人都在试图证明自己没有践踏食物,但是却并没有想到既然关键点是食物,那么能够制止魔佛发作的自然也只有食物,反其道而行!

四少轻而易举地就消弭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惨剧!

周宇和小七都相信四少绝对不是那种会出卖自己,成全大伙的人,四少既然敢答yīng

和这个和尚去睡觉,那一定是有什么他们不知dào

的谋算在里面。

所以他们也只是将自己手里的食物全部都交给了元泽,没有试图阻止他。

元泽见自己收获颇丰,心情也很愉悦,便朝着他们两个各自唱一声佛号之后,将周宇和小七身边所有的食物全部都

呢往肩膀上一抗,另外一只手继xù

提着那一大罐佛跳墙朝着秋叶白点点头,微笑:“好了,施主久等,我们一起去睡觉吧。”

秋叶白就算是个脸皮很厚的,也不太经受得起这样连续地‘表白’,再一看他那个巨大的有他身高一半高,宽却是他两倍的包裹,简直就像一只蜗牛扛了一只巨大的壳,她忍不住揉了揉额:“你确定你抗得动么?”

蜗牛和尚愉快地点点头:“自然!”

秋叶白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那走罢。”

她领着元泽出门前,转过头看了眼林冲浪和一干表情还呈现龟裂状态的众人,露出个无奈的笑,然后伸出一只手指朝着脑袋比了比,叹了一口气,转身跟着元泽往门外而去。

而林冲浪等人却露出了仿佛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梦遗大师脑子有问题,刚才是走火入魔了。

第八十一章 一起安眠吧

“两位师傅,请留步。”梅苏忽然出声,停在了两人身边,转过脸来看向两人。

虽然他已经看见了那巨大的包袱,但是如今正正转过脸来对上,还是觉得非常的……非常的震撼!

梅苏神色有些奇异地看着那个比自己都要高壮的巨大的包袱,只觉得比起那个硕大的包袱来,那背着它的小和尚显得特别没有存zài

感,而且如果他没有闻错,那包袱里飘来的是……食物的味道?

元泽见有人唤住了自己,便转过头来看向对方,见是一个年轻的公子,便将佛跳墙的罐子搁在脚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唤住贫僧有何事?”

梅苏方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小和尚,他和所有的出家人一样,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呈现出出家人特有的谦逊姿态,只是因为额前的头发太长,半遮了他的脸,但却依旧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纯净宁和的气息。

若不是因为面前之人的脸看起来极为年轻,梅苏会以为这个修炼了多年的得道高僧。

他心中不免暗暗称奇,这三十六水路江洋大盗的地盘上竟然会出现这样颇有修为的佛家弟子!

梅苏瞥了眼被巨大包袱挡住的另一个身影,只能看见对方的下半身,心中不免也有些好奇,也不知这二人是哪门哪派的。

梅苏客客气气地问:“大师,在下见您从聚义堂出来,所以想问问方才是出了什么事,门外竟无一人守着?”

秋叶白站在包袱的另一头,心中默默地道,当然没有人守着了,外头守着的人听见异动自然都下意识地冲进了聚义堂,试图保护自家主子,只是方才情景那般可怖,他们只怕根本不敢随意妄动出来搬救兵。

但是她也颇为好奇‘从不打诳语’的元泽到底打算怎么解释里面的情形。

元泽闻言,便温声道:“罪过,罪过,施主若是里面那些施主的朋友,可要多劝诫他们一番,不可随意糟践生灵食物,要多做水陆道场,超度法事才是。”

梅苏修长清淡的美眸里闪过一丝疑色,他完全没有听明白这个糟践生灵食物和水陆道场有甚关系,难不成里面的人请这个和尚来就是为了做法事?

这寿辰筵席做法事庆贺,难不成是黑道上的独特规矩?

梅苏朝着元泽点点头,温声道:“多谢大师指点。”

秋叶白站在大包袱后面,心中直想发笑,这两个人居然这样也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还真是有意思。

随后,他又看了眼自己身边跟着的二管家,二管家立kè

心领神会地从自己腰间掏出两个精致的吉祥纹锦袋递给自家主子。

梅苏将小锦袋递给元泽,微笑:“这是在下向菩萨捐的一点结香油钱,还望大师笑纳。”

元泽看了眼那小锦袋,倒是一点不客气地收了下来:“阿弥陀佛,菩萨一定会保佑善心人。”

而梅苏原本想等着那包袱后面站着的人出来接锦袋,却不想对方居然直接从包袱下面伸出手来接锦袋,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多谢施主。”

梅苏看了眼那一双手,比寻常男子的手都要显得纤细修长,白皙细腻,他不免一怔。

但是对方接过锦袋后,立kè

又收了回去,继xù

瓮声瓮气地道:“阿泽,咱们回去罢,天色不早了。”

元泽立kè

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声:“是啊,这么晚了,咱们走罢。”

梅苏和二管家还有其他的跟班都下意识地看了眼那东升的旭日,这到底哪里晚了?

佛门中人对日夜的定义和寻常人不一样么?

元泽又叹了一口气:“再不回去,就没法子一起睡觉了。”

梅家众人瞬间以一种极为奇异的目光看着元泽和他那被包袱后面的‘和尚’。

这话不论怎么听,都有些暧昧,这两个佛门中人还真是‘奇特’。

秋叶白在包袱后面,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直接从包袱下牵住了元泽的衣袖,往外走。

梅苏看着元泽提起了他的佛跳墙,乖乖地跟着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和尚’一起离开。

金色的眼光落在两人身上,一高一矮的两人虽然隔着点距离,但是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仿佛他们本就该在一起的。

梅苏微微眯起眸子,目光停留在那个较矮的‘和尚’的背影上,总觉那窈窕纤细的背影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他具备了所有最优秀的商人应当具备的特质,其中一项就是识人。

只是那人,像谁呢……

二管家看着自家主子瞅着那两个出家人出神,便上去轻声道:“要不要属下找人跟着,看看是什么人?”

梅苏沉吟了片刻,还是摇摇头道:“不必了,这里到底是林冲浪的地盘,若是让人生出误会来就不好了。”

二管家有些轻蔑地道:“就凭这些江湖人,若是大少爷愿意……。”

梅苏一抬手,微微弯起唇角,淡淡地打断他:“够了。”

二管家自知不妥,便立kè

低头,恭敬地道:“是。”

不管何时大少爷做事从来都是最谨慎的。

梅苏点点头:“咱们进去罢。”

说罢,再看了眼那已经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人影,随后转身领着人往聚义堂而去。

他们绕过影壁的时候,方才看见了聚义堂里的情景,梅苏的脚步瞬间一顿,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从人间走到了炼狱。

他身后的梅家众人更是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聚义堂里的情形。

林冲浪看着忽然驾临的一干人等,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一边吩咐着底下的人去将镶嵌在墙壁、柱子和地面上那些死人弄出来,一边看着梅苏,阴鹜而自嘲地一笑:“梅家大少爷,欢迎来到人间炼狱。”

——老子是但凡出现男二猫猫都偷偷弄死让阿倔白等去哭的凶残分界线——

秋叶白领着元泽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指了指他的房间,道:“阿泽,你先进去睡吧。”

但是身后却没有人应她,秋叶白转过头,瞬间无言。

梦遗大师闭着眼睛静静地站着,仿佛正在院子中央沉思着天地的奥义。

虽然背着巨大的包袱,手里还抱着一大罐佛跳墙,都没有影响他姿态高洁。

但是对方那匀称的呼吸声却让秋叶白明白——这厮又睡着了!

她揉了揉眉心,不知dào

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人走路都能睡着!

而且睡着也就罢了,手里的佛跳墙和背上的吃食竟然还稳稳妥妥地。

秋叶白无奈,想了想,还是只得上去试试往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却发xiàn

他竟然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于是她便立kè

继xù

拉着他往房内走。

进了房后,秋叶白伸手去接下他怀里的佛跳墙,但是她搬了几次,却发xiàn

她没法子把一个罐子从一个站着睡着的和尚怀里拽出来。

秋叶白忍不住再次扶额,睡着了还要保护食物,并且还记得护食,这厮对食物到底是何等的执念!

秋叶白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之后,只得放低了声音试着劝道:“阿泽,到房间了,你可以睡觉了,我帮你把东西都收好,你起来再吃好么?”

其实按理说,她该一伸手直接点了他的睡穴之后,直接把这个家伙给扔上床。

但是,元泽做的那一场‘超度法事’实在太震撼人心,即使如她都还是生出了些忌惮来,这个家伙万一又因为食物发作起来,这里可是只有她一个人!

要是再没法子,就让这厮直接背着个大包和抱着一罐子佛跳墙站着睡着算了。

但是她不报什么希望说完之后,伸手去拿那罐子,却发xiàn

自己可以拿下来了,她愣了愣,还是赶紧把手里的罐子搁好,再去把他身上的食物包袱给解下来,略觉得吃力地把那食物包裹也安置好。

随后她看着还是站着睡得昏天黑地的元泽,叹了一声,便将他给牵到了床边。

梦遗大师仿佛有知觉一般,一碰到了床,立kè

毫不犹豫地大头朝下,直接往床上一倒,然后——继xù

睡觉。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摇摇头,转身就打算走,却不想才刚迈腿,就别人伸手一拉,秋叶白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拉倒在了床上。

然后,旁边的人立kè

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毫不客气地一把抱住怀里的人儿。

秋叶白瞬间僵住,只感觉身边的那人人是用下巴在自己额头上蹭了蹭,然后用唇在她额头上触了触,像在寻找食物的幼兽一般,左蹭蹭右蹭蹭,直磨蹭得秋叶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直道他磨蹭到她的颈项,停了停,仿佛终于寻觅到极为舒服又好吃的东西,立kè

毫不犹豫地把整张脸埋进她颈窝里。

秋叶白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柔软湿腻的触感,就仿佛某种动物在亲昵地舔弄皮肤,那种身体最致命的地方被人尖牙咬住的感觉,瞬间让她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就想挣扎,只怕他一个迷糊,真的一口咬断她脖子!

但是,片刻之后,却只感觉元泽舔咬够了她的脖子之后,就满足地蹭了蹭,抱住她腰肢的手又收紧了一下,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睡着了!

完全实现了他要和秋叶白睡觉的愿景——梦遗大师果然没有打诳语。

仿佛一只觅食完毕的大松鼠满足地抱着自己的宝贝大松果进入了冬眠状态。

但是——松果:“……。”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默然地望着蚊帐顶,感觉身边的人呼吸声越来越平稳,越来越柔和,她眼神却闪过一丝迷蒙,元泽这样拥bào

着她睡得心满yì

足的姿态,让她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也曾经有一个人这么拥bào

着她睡去。

不知dào

为什么,此刻,她有一种古怪的错觉,仿佛那个拥bào

着她睡去的人不是元泽,而是百里初。

可是……

分明全然不同的怀抱,为何,她会生出这样错觉。

百里初的身体那么的冰冷,就像千年的寒潭,而元泽的体温和正常人却相差无几。

何况,彼时,百里初强硬的拥bào

,只让她心中全是抗拒,可是阿泽……她莫名其妙地并不讨厌,他柔软的银发半覆盖在他和她之间,缠绕在彼此的手腕之上,让她恍惚之间生出一种怪异的亲昵感来,但是却并不讨厌。

她侧过脸,看着身边睡得沉沉的人,全无防备的美丽脸庞,透彻纯净得宛如水晶,很难想象黎明时分,在聚义堂制造了那样恐怖修罗地狱的人竟然是它。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想要慢慢地推开他,但是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臂简直就像最坚硬的千年寒铁所铸成,让她完全办法动弹。

她一咬牙,再试……

直到她几乎用尽了所有比较温和方法,都没有法子把身上的人弄下来,自己倒是累得气喘唏嘘,汗流浃背。

她非常怀疑元泽把她当成了某一种味道极好的罕见食物,所以才会在今早要和她一起睡,而且‘护食’护得这么厉害!

而元泽今日早上表现出来的那种近乎魔化的样子,又让她不得不忌惮若是用了太过激烈的方法,万一再次激惹出他的魔性来,她是不是直接会被他超度进了他的肚子?

人若是有了忌惮,做事自然畏首畏尾。

她真是怀念昨夜把这个家伙踹下船的爽快啊!

秋叶白挣扎了半天,终于放弃了,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做她的‘大松果’,而且身边的那只松鼠和尚并不那么安分,睡着睡着,就要闭着眼伸出舌头来舔舔她,确定怀里的‘大宝贝’还安全地呆着,于是露出个令人惊艳的笑容,闭着眼满足地继xù

睡。

秋叶白被舔了一脖子加半脸的口水,绿着脸第一万次肯定抱着自己的蠢货绝对不是百里初那个洁癖大变态后,终于撑不住也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窗边,片刻之后,她一个激灵,才彻dǐ

清醒过来,迅速地感觉到自己腰肢上已经没有了那种带着压迫感的束缚,但是……

她有些艰难地转过头,正正对上一双纯净的银眸,那双漂亮沉静的眸子离自己不到一寸,她几乎能看清楚他每一根卷翘的睫毛!

他安静地看着自己,目光看起来专注而温存。

“你……。”秋叶白想说点什么。

“施主。”元泽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温温和和地道:“你睡觉流了一身的口水呢,可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么,不如说出来与贫僧分享一番。”

秋叶白看着他那诚恳的模样,终于可忍地一拳头揍上他的头:“老子梦到吃了你!”

混蛋,舔完了,这是不认账么!

你才流口水,你全家都用口水洗澡!

元泽抱住脑门,银眸茫然地看着那道从床上跳起来,愤nù

地夺门而出的身影。

完全不能理解秋叶白的愤nù



——老子是是小白扑倒妖孽公主,eager579脸红偷瞄的分界线——

秋叶白一行人离开寨子的时候,倒是比她进来的时候要简单得多。

她只悄悄去和林冲浪单独道了声别,林冲浪也没有多挽留,寨子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浩劫一般的灾难,他需忙着安抚众人,又要封锁消息。

毕竟这种一人之力几乎灭了淮南以北的黑道所有首领之事,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宣言的好消息。

何况秋叶白能带走那个梦遗大师是最好的,谁知dào

他什么时候又看见谁不小心吃饭掉了一粒米,又发作起来,要超度所有人!

依旧是阴川公送行,但是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多曲折,阴川公很快地将他们送回了东岸。

唯一略惊险的小插曲,大概就是秋叶白准bèi

离开的时候,竟然发xiàn

梅苏遣了二管家来请他们去赴宴,而且人已经堵在了门口,她不得已,只好从背后把二管家给敲晕了。

到了东岸,天色早已经又到了傍晚时分。

秋叶白站在岸边看看天色,微微颦起了眉。

周宇上前,低声道:“大人可是在担忧李家那边?”

她点点头:“正是,这一次我们已经比计划之中回到东岸的时间迟了不少,只怕李家那边已经发xiàn

咱们人不见了,不知dào

梅相子那边又是个什么景况。”

周宇和小七闻言,都面面相觑,是的,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出现在人前,只怕李家那边就已经发xiàn

问题了。

也许是元泽呆蠢木讷的第一印象在周宇的脑海里太深刻,以至于他看见了元泽那一场可怕的超度仪式,却还是没有什么害pà

的情绪。

他只用桃花眼杀气腾腾地瞪了眼一边背着硕大包袱的元泽:“都怪你这个破和尚,就知dào

吃了睡,睡了吃!”

若不是那家伙将大人拦在房间里,他们早就依照计划回到东岸了!

元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全然一副不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的样子,元泽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只得无奈地转回头,对着秋叶白道:“咱们还是先回去罢,总是要在这里查案的,总不能真的把梅相子丢在那里罢?”

查案?

秋叶白脑海里灵光一闪,随后眯起眼睛,招手让小七过来,然后吩咐道:“是了,你这就拿着我的腰牌去一趟李家,告sù

他们,有人一早给我们传了条子,所以我们去寻这个人去了,晚上饭点的时候就回来。”

小七接过她递来的司礼监千总腰牌有些不明所以地道:“但是四少,你不是说你们这一趟出来,绝对不能让李家知dào

么?”

她淡淡地一笑:“你以为现在他们就不知dào

咱们出去有猫腻么,在这件事情上讲究的就是一个先机,天时地利人和之中,既然咱们有了好时机,剩下的就是看咱们在那摊子浑水里面捞得快,还是别人掩盖得快了。”

梅苏既然到了东岸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去了水寨,也没最上她的步伐,那么现在就是抢一个快字!

她的目光落在元泽背上的硕大‘食物包’上,眸光幽凉。

小七立kè

点点头,转身就往李府去了。

“走,找一个合适让人说话的地方。”

说罢,她转过了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周宇和元泽都立kè

跟了上去。

她寻了一家相当破旧而偏僻的客栈,便让小二给开了房间,领着三人进了房间。

周宇关上门后,并没动弹,而是站在了门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看看与没有窃听者,这让秋叶白颇为欣慰,是有点像司礼监的人了。

她走到了元泽身边,元泽已经把身上的包袱给取了下来,将包袱操着地上一抖,里面顿时滚出了一大坨肥白硕大的肉球!

或者说——一个肥白如球的人。

那人浑身都是些血痕,狼狈不堪,但是实jì

上细细看那些伤口都并不算太深,但是他一倒地就做出一动不动仿佛晕厥过去的模样。

秋叶白看着地上的人影,似笑非笑地道:“穷奇寨的大当家竟然是这么掩耳盗铃的人么,或者说穷奇寨的人全部都是武艺了得的高手,老鹧鸪,你根本不是穷奇寨的人,嗯?”

她让阿泽带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食物,而是一个人,穷奇债的大当家——老鹧鸪,

那肥硕的人影一顿,随后转过头来,面色惨白地看着秋叶白,眼底都是祈求:“四少,饶命。”

------题外话------

很抱歉,今天的更新对不起大家的票~平时略忙,晚上回家写稿的时候,我先是自己摆了个大乌龙,让群管瞎忙和,修正后,突然就是听到有妞儿告sù

我她的号被盗了,有人用她的号给我投了足足20票1星评价票~

逗逼教主情绪多少受了点影响,我想,这也许就是那个盗号者的目的之一,恭喜你,得逞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写宦妃的时候,就有过盗号者利用宦妃读者的号,去挑起我和一位大神之间的误会,最终没有得逞,但这次又来干这种事,我不知dào

我哪里这么能耐得罪了这么位能耐的技术帝,我知dào

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虽然那不知dào

什么原因!

但是你能耐,你冲我来,你有本事也盗了我的作者号,让我这个号写不了文,盗我读者的号,乱花读者钱,算你丫什么屁本事!

第八十一章 真相

秋叶白拉开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老鹧鸪道:“不必害pà

,老鹧鸪,我既然能把你从林瓢把子那里弄出来,原本也就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那一场混战之中,舒瑾中了剑,早已奄奄一息,带出来还不知dào

能不能活得成,索性就让周宇他们把一开战就躲进了一边柜子里的老鹧鸪给敲晕了弄出来。

林瓢把子那头正忙得昏天黑的,估计也只以为老鹧鸪躲了起来,没有想到她会让元泽把老鹧鸪光明正大地给扛了出来,大部分人看见了元泽背着的那大包袱也只以为是他包着的食物。

这时候,谁刚阻止‘梦遗大师’扛着他化缘化来的食物离开?

老鹧鸪偷眼看了下秋叶白,低声赔笑:“四少,您……您抓我来做什么,在下……在下似乎并没有得罪您啊,都是那舒瑾得罪您的!”

秋叶白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问你,舒瑾到底是谁的人,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寨子,竟然突然出现一流的内家高手,而且你们穷奇寨是他来了以后,才突然迅猛扩展的罢?”

她这般单刀直入,让老鹧鸪呆了呆,眼珠子转了转,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道:“舒瑾是在下一次出去接货的时候捡到的,他重伤在身,一家老小都被贪官所杀……。”

“所以你救了他以后,他知恩图报,助你扩展势力地盘么?”秋叶白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看着他冷笑:“老鹧鸪,我要是想听你这些废话,就不会把你弄出来了。”

她低下头,凑到他面前,微微眯起眸子:“我原本虽然没有打算要你的命,但是如果我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那就只好把你送回去给林瓢把子了,想必你们穷奇寨搞出了那样一档子事儿,林瓢把子一定很需yào

人祭黑旗,让其他人看看,胆敢悖逆瓢把子的人是个什么下场吧?”

‘祭黑旗’,三个字一出来,就立kè

让老鹧鸪脸色大变,汗如雨下。

所谓的祭黑旗就是一旦道上出现背叛瓢把子的叛徒,叛徒若是能将瓢把子拉下马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叛徒的一家老小连同他自己被抓获之后,就会全部送上专门的水祭坛,挖心剖肝喂鱼,以警群鬼。

老鹧鸪以前做船工的时候,虽然太穷没有人肯嫁给他,但是后来成了水鬼的一员,还当上了自己这一群的水鬼头子后就娶了两房妻妾,还生下了一双儿女。

他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细细一思量,立kè

肝胆俱裂,是的,昨夜之事,形同悖逆瓢把子,等到林冲浪腾出手来一定不会放过他。

看着老鹧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秋叶白含笑道:“若是你说了实话,我尚且可以劝林瓢把子留你一家老小性命。”

秋叶白的话让老鹧鸪心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迟疑了许久,秋叶白看着他满脸挣扎的样子,也不着急,只施施然地靠回了椅背上。

“老鹧鸪,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吗,我耐心不对。”

老鹧鸪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看向秋叶白道:“夜四少,你真的能救我一家老小么,此事牵连甚广!”

秋叶白轻笑:“你可以不相信我,无妨。”

说罢,她起身就走,同时吩咐周宇:“周宇,去让人通知林瓢把子。”

周宇点点头:“是!”

老鹧鸪大惊失色,立kè

扑了上去,抱住秋叶白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四少,四少,别,我说,我说!”

秋叶白低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声音冰冷:“放开!”

老鹧鸪立kè

收了手,伏在了秋叶白脚下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四少您只管问,老鹧鸪必定言无不尽!”

秋叶白看着自己的手段有了效,和周宇互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周宇上前一把将老鹧鸪给提到了椅子上。

秋叶白也坐回了椅子上,淡淡道:“说罢,舒瑾是什么人,淮南一案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劫船到底是个什么缘故,真是为了银子么?”

老鹧鸪原本还想慢慢再磨一磨,但是一听对方每一个问题都正正到了点子上,就明白秋叶白一定是有备而来,忽然莫名其妙地放弃了所有负隅顽抗的心思。

他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夜四少,你到底是谁的人,林瓢把子,不,林瓢把子如果早就知dào

这事儿的内幕,必定不会容我们多活一刻?”

秋叶白看着他那肥硕的脸,还有一双忽然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便似笑非笑地道:“我原本想着你是个懦弱无能的,不想倒是看走了眼。”

她顿了顿,继xù

道:“你说的没错,我此番审问你,不是以江湖人的身份,而是朝廷命官,本千座乃朝廷司礼监看分部正四品千总!”

老鹧鸪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瓢把子的座上宾竟然是朝廷的人!

勾结朝廷鹰犬,分明是武林大忌!

但是……

他却忽然低头用一双胖瘦抱住自己的头,失魂落魄地苦笑起来:“我就知dào

,就知dào

这一天终会来的……呵呵,舒瑾……舒瑾就是个祸害啊!”

随后,他抹了把脸,颓然而缓慢地道:“草民见过大人,既然大人已经知dào

了舒瑾不简单,那么草民就从他说起拔了,舒瑾确实不是我捡到的,而是他寻上的我们,那日我们去接货——也就是你们官府说的劫船,刚刚动手,就被他带着人给包围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官府的人,吓得腿都软了,后来才知dào

,舒瑾只是要利用我们而已。”

“既然那如此,你们为何不禀报林瓢把子,就让他利用了?”秋叶白挑眉问。

他顿了顿,叹了一声:“我们一开始并不同意被他利用,但是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身边的全都是高手,杀了我的二当家狗蛋,又许诺了我们金钱财帛,我们这一辈子就没有见过那么多金银,所以我们就妥协了。”

但是舒瑾并没有马上就要求老鹧鸪去做什么事情,而是忙着拓展地盘,招兵买马,甚至帮着老鹧鸪干了几票漂亮的事儿,‘接’了不少‘好货’。

所以老鹧鸪慢慢地就被眼前水寨的一片繁荣迷了眼,享用了美人佳肴和金银财帛之后便慢慢放弃了对舒瑾的戒心,甚至因为他的能耐,而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你真的从来不怀疑他的目的么,我看未必吧?”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老鹧鸪干笑,揉了揉自己的脸:“不,我不是没有怀疑的,这个世上就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但是我挡不住弟兄们对他的信任,大家穷怕了啊,你们这些从来不为吃食操心的人,永远他娘的不明白的,不明白那种为了一袋米杀人的事……。”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控zhì

的怨恨来,只是一触碰到秋叶白森冷如刀光的目光,瞬间就又蔫了下去。

“后来,那日舒瑾说他看上一担子大生意,李家会有一拨子账银运到上京,咱们可以干一票大的!”

老鹧鸪继xù

道:“大人说得没有错,我其实早就怀疑他打算利用寨子的名义去做一切事情,所以就一直都在注意他要下手的每一个目标,如果早知dào

他的目标是梅家的贡船,我根本就不会让他行动。”

“哦,就凭你?”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

老鹧鸪‘嘿嘿’地笑了几声,却很有点骄傲的模样:“虽然寨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听舒瑾的,但是老的那一批人中,很多都受过我的恩惠,哪怕是冲着人情上,他们也会听我的,何况咱们淮南水路的人都知dào

梅家的船只,动不得,当初慕容总瓢把子亲自交代过的,谁敢违逆总瓢把子的密令?”

说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泄了气:“我以为我防着舒瑾,舒瑾也防着我,防着咱们寨子里的人,所以他说是李家的船,而且我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探听到的确实也是李家的船,就是不知dào

怎么会忽然变成了梅家的船,这是我们直接杀了船上的人,打劫了船只回来之后才发xiàn

的,后来我们才知dào

原来那日梅家的船只也北山送账银!”

秋叶白闻言,挑眉问:“哦,这么巧?”

老鹧鸪摇摇头,苦笑:“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巧,但是我们把船拖回去之后,才发xiàn

了一个大秘密……一个可以惹来杀身之祸的大秘密,所以我也很怀疑这一次劫案真的不是巧合。”

秋叶白知dào

此事的关键之处来了,她立kè

问:“哦,你们到底发xiàn

了什么?”

老鹧鸪迟疑了许久,又看向秋叶白,这一次,他努力地移动了肥胖的身子,给秋叶白磕了三个标准的头:“还请大人在知dào

以后,能真的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至于我这条贱命,大人若是想让我去作证,或者去死,都可以!”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凄凉,这么个胆小懦弱又狡猾的人到了这一刻,最终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儿,倒是让她略动容,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应承你。”

老鹧鸪顿时破涕为笑,立kè

道:“多谢大人,草民在那梅家的船只里,看见了盐——!”

盐!

秋叶白闻言,瞬间瞪大了眼,心中也咯噔一下!

她想过也许会看见什么金银财宝,甚至兵器,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看见——盐?!

梁代名医陶弘景曾言——“五味之本,为此不可缺。”说的就是食盐,从古至今,盐和铁都是朝廷抓在手心的东西,‘盐’不分贵贱,是人就必须食用,而‘铁’这是意味着‘兵’,铸造兵器少不得铁!

这二者从来都属于官卖之物,一旦涉及私贩,轻则发配千里,重则斩首凌迟,甚至诛灭九族,总之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事!

一旦和盐、铁这二者扯上关系,若无大批人命官司就想平息,绝无可能。

“你所言不虚?”秋叶白盯着他,冷冷地道:“你可知dào

你现在在说什么?”

私盐利润虽高,但梅家原本就是皇商,他们每年从皇家获利不知凡几,怎么敢随意就冒诛灭九族的风险去赚这个钱?

老鹧鸪咬牙,又是狠狠地一个响头叩在地上,再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是一个血印子!

“若有半句虚言,老鹧鸪我断子绝孙,天打雷劈!”

秋叶白看了他半晌,见他神色决绝,便点点头,慢慢道:“我信你,那些盐可多?”

老鹧鸪神色也凝重起来:“不少,足足三船,而且还有账簿,我翻了翻,发xiàn

梅家做这件事绝非第一次了!”

她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有点疼,随后又继xù

问:“那些东西呢,现在都在哪里,朝廷接到的报gào

里,并没有说收拾到任何赃物,那么应该还在你们那里罢。”

老鹧鸪细眯眼里浮现出一丝得yì

的光芒:“呵,其实这些赃物原本都在舒瑾手里,他劫持到以后,让弟兄们把银子带走了,然后他说贼不在空,不管是不是劫了梅家的船,既然那劫了,咱们就得拿货,但船没有用了,那些盐是沾染不得的,就要抛弃在河里,还让弟兄们先搬银子,他去扔船,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偷偷跟着他。”

“我看着他把船扔在了很明显的地方,那副表情很奇怪,像是很得yì

的样子,又像是很愤nù

的样子说什么定要梅家血债血偿的,我就知dào

有问题了,所以等他走了以后,我就偷偷地把船和账簿都弄了回来,藏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水涧里头!”

秋叶白点点头,难得又赞了他一句:“难得你还真有点脑子,倒也不枉当个大当家的名头了。”

老鹧鸪脸上的肥肉也得yì

地笑得一颤一颤地:“多谢大人。”

她想了想:“你现在可能寻得到东西?”

老鹧鸪立kè

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眼:“你要跟我谈条件?”

老鹧鸪看着她眼底那些冰冷的煞气,打了个寒颤,还是硬着头皮道:“若是不能先救出我老婆孩子,我是不会带着大人去找那些东西的!”

——老子是小主万花丛中过,浑身沾满花的分界线——

月华初上,晚风带来大运河上湿润的水汽,暑气消散了不少。

秋叶白在庭院里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一轮明月,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起,她淡淡地开口:“可安置好了?”

周宇走到她身边恭敬地道:“已经把元泽安置好了,老鹧鸪那边也已经准bèi

好,马上就可以出发。”

秋叶白点点头,忽然道:“告sù

小七那里一声,将老鹧鸪的妻儿安置好了,不要让任何人发xiàn

。”

周宇点点头,立kè

道:“大人放心。”

他随后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大人,梅家似乎没有理由走私私盐,会不会是他人陷害?。”

她轻嗤了一声:“梅家是没有什么理由走私私盐,但是如果不是太后、杜家在为他们撑腰,你以为一街商贾那里来那么大的胆子,而司礼监的所有表现都印证了此事的可能性非常大,船上一定运的不是什么贡品,你不过是觉得梅家和太后都不缺银钱,所以觉得他们不会做这些事情罢了。”

周宇立kè

点了点头:“是,这些事情如果爆出来,就是太后娘娘只怕也没法子向满朝文武交代。”

秋叶白,微微眯起冰冷的眸子:“正所谓‘天下之赋,盐利居半’,自春秋管仲而起,到如今,盐之所以与铁一般专卖,无不过是因为盐来的容易,炼制不难,却又无人可缺,盐矿若为商贾私人垄断,便富可敌国,没有哪家朝廷会允许出现这样的可以抗衡自己的巨富。”

她顿了顿,继xù

道:“而且全盘管控之下,盐价便随时可以提高征税,维持朝廷开支,养兵打仗,但就是这样,才会有更为低廉价格的私盐出来,即使知dào

贩卖私盐会是死罪,但是屡禁不绝,就是因为利润太高,梅家看起来仿佛没有什么理由搀和此事,但是若太后需yào

这些钱或者杜家需yào

钱呢?”

周宇闻言,心中细细一想,不免瞬间大惊失色:“您是说谋……。”

“未必是你想的那种,毕竟皇帝陛下身体里头有杜家的血,但是不代表别的皇室血脉就会甘心因为不是从杜家的女儿肚皮里出来的,所以失去了大位的继承权。”秋叶白打断了周宇的话。

周宇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惊道:“难不成那舒瑾不是梅家的人?”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他轻叹了一声:“我说了,你是个聪明人,舒瑾确实不是梅家的人,一开始的时候我被梅苏引诱做出了一种错误的判断,他之所以躲开梅苏,不是为了要和梅苏私下联络,而是要避开梅苏,因为梅苏很可能认识他,他应该和那位边军的某位大将军一样,是太后和杜家的敌人,穷奇寨的存zài

和那一次劫船,就是为了将此事揭露于人前,目的就是对付杜家和太后。”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还是被梅苏引岔了思路,因为他表现出对淮南水路黑道的熟悉,让她自觉的就认为穷奇寨和他必定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出手逼迫舒瑾。

梅苏,估计已经料到了她会从穷奇寨下手,甚至可能在穷奇寨都有他安排的眼线,或者说整个东岸都有他的眼线,她前脚上了阴川公的船,梅苏一到东岸说不定就立kè

接到了消息,所以才会后脚赶来,他的目的不光是为梅相子,更是为了给她造成穷奇寨和他有所勾结的假象!

“他知dào

我一定会避开他,但是在此前必定不会甘心一无所获,所以一定会对穷奇寨的人动手,穷奇寨的人则非常担心他的到来,一定会急着也避开,那就一定会起冲突,他不过是借着我的手将穷奇寨这个威胁除掉罢了。”秋叶白淡淡地道。

周宇已经满心的不可思议了:“那梅苏,真有这样算无遗策的能耐,这……这也太……。”

“太匪夷所思是么?”秋叶白笑笑,神色里有些无奈:“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我想以梅苏的能耐,能算计到这个地步并不是什么太难得事情。”

也许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是她的直接告sù

她,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记事本不愿意承认,梅苏给她做的陷阱,确实让她中计了,出手替梅苏除掉了证人。

“但是梅苏就不想想若是元泽没有出现,穷奇寨的人未必会全军覆灭,一样会留下他贩卖私盐的证人!”周宇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难不成梅苏连元泽的出现都算到,除非元泽是奸细!

秋叶白自然知dào

他在想什么,只是笑了笑:“你大约是忘了,他能算计我的心思,自然也能算计穷奇寨的人的心思,淮南是梅家经营多年的地盘,你觉得他会对这里的黑道势力和人物全无了解么,他才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一方,穷奇寨的人,包括舒瑾的性子都在他算计之内了,他们都不是很能忍耐的人,而且他们昨日心中必定焦急,只想避开梅苏,人一急,就会怒,就算元泽不出现,他们也一样会被在场的其他人拿下。”

“他到了以后,就一定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林瓢把子把穷奇寨的人交给他。”周宇补充完,此刻他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心中却并不平静。

进可攻,退可守,竟然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全部都算计得妥妥当当,梅苏,确实让他他们这些所谓的贵族子弟望尘莫及。

秋叶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柔和诚挚地看着他:“不必羡慕,你的心思敏锐并不他差多少,只是你以前荒废了自己,只为了讨好不值得的人,而他自小就在尔虞我诈之间成长,见识确实更广。但是,相信本千座,你只需yào

做回你自己,假以时日,你定有能与他一较高下之日!”

周宇望着面前之人秀美的面容,新潮一片澎湃,却又不知自己想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肯定他优秀的人!

他忽然有些明白,什么就叫——士为知己者死。

半晌,周宇平复心中的激涌,慢慢地拱起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略嘶哑地道:“大人待我如国士,我必定待大人如知己。”

秋叶白扶起他,淡淡道:“好了,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什么人真的算无遗策,咱们可以后发制人,梅苏大概没有想到咱们把老鹧鸪弄了出来,而且还以最快的速度去将他的妻儿孩子都接了出来,现在只要我们能拿到账簿,再加上老鹧鸪这个证人,咱们就有了筹码,不为他人刀下鱼肉!”

她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明眸凉薄:“既然太后、杜家、司礼监都想推咱们出来做替死鬼,咱们就让他们知dào

,鱼肉不是随便就能吃的,一不小心就会让咱们这样的鱼骨头扎了喉咙,让他们吞不得,吐不得的难受!”

“是!’周宇立kè

应了!

……

不多时,小船就已经准bèi

好了,老鹧鸪亲自掌船,只因为那个地方只有他才知dào

在哪里。

不过船上还是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秋叶白看着那坐在船尾的人,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阿泽,你不是睡着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元泽看了看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不是说了,元泽跟着你有肉吃。“

秋叶白听着他唤自己‘小白’,瞬间眼前就掠过一张美艳妖异的面容,那黑而大的无机质生物一般的瞳孔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立kè

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唔,怎么会想起那个变态!

她颦眉,耐着性子劝道:”阿泽,你还是先回去睡着罢,我这是要出去办事,不是赴宴,不但没有肉吃,而且很危险,你跟着我们万一又睡着了掉进水里,我可没时间救你!“

这家伙大概是见了昨日,跟着她,得大吃一顿,所以今日才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元泽听说没有肉吃,清澈纯净的美丽面孔上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继xù

摇摇头:”元泽答yīng

了施主,要跟着施主,便不会打诳语!“

秋叶白看着面前这个固执的蠢和尚,只觉得脑仁疼,老兄,你已经不止一次打诳语了,再打一次也无妨,好么!

周宇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提醒:”大人,若是咱们再不快点,万一梅苏那里生出什么变故来就不妙了。“

老鹧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林瓢把子的水寨没有阴川公的引路,进出都不容易,所以想来很容易就能猜测到了秋叶白他们把人带走了!

万一梅苏追了上来就不妙了!

秋叶白无奈,只能狠狠地瞪了眼元泽,毫不客气地威胁:”你要是睡着了,耽误我的事儿,我就把你扔水里去,让你直接升天。“

不知dào

为什么,她总觉得元泽这个家伙跟着她的原因是因为他怕自己的‘大松果’给丢了,所以跟护食的松鼠一样得时时刻刻地盯着。

元泽点点头,看着秋叶白温柔地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不必提贫僧操心,施主说的升天于我佛家而言是坐化,而于道家是尸解,所以若是贫僧落水了,还不知dào

醒来,不是坐化,应该是淹死,也就是枉死,贫僧若是做了枉死鬼的话,必定是要跟着施主七七四十九日的。“

周宇:”……。“

老鹧鸪:”……。“

秋叶白:”这不是我说的重点!“

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元泽,只觉得太阳穴更疼了,她忽然理解了那客栈老板为什么会恩将仇报把帮过自己的元泽送去见官了,如果是她,大概会在自己气死前先掐死这个气死人不偿命蠢和尚!

不过事已至此,时间不能再拖延了。”走吧!“秋叶白下令,老鹧鸪点点头,立kè

大力地摇动起双橹来,向黑暗的大运河中心划去。

——*——老子是baby卧倒也S的分界线——*——

河中小洲之上灯火通明。

月色迷离,映照出漆黑河面上点点细碎的银光。

一道飘逸淡雅的人影静静地站在河边,河风掀起了他的衣摆,笼在淡淡水雾中的人,有一种迷离而冰凉的风华,仿佛水中的神祗幻化做了人形。

一道黑影忽然迅速地靠了过去,恭恭敬敬地低头行了个礼。”大少爷,我们已经搜遍了,穷奇寨今日来的人死三十六人,重伤三人,失踪一人——失踪者正是老鹧鸪!“

梅苏闻言,微微侧过脸,唇角弯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但是笑意却没有到那双清浅的眸底:”果然如此,看来我们的秋千总大人的聪敏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啊,居然把老鹧鸪给抓走了。“”出入的人,我们都查过了,从早到晚,只傍晚有一拨人离开,就是藏剑阁的少主一行人,其中咱们今早见到的那两个人就是藏剑阁少主和他身边的梦遗大师。“二管家说到‘梦遗大师’这个法号时,脸上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变得有些古怪。”看样子,咱们这位秋大人,也许身份还真不简单呢,藏剑阁少主……呵呵。“梅苏眯起修长的眸子,他眼底闪烁着迷离细碎而冰凉的光芒,让人看的心惊。

昨日一到东岸,他原本是打算去李家的,但是很快就接到了消息,说看到秋叶白模样的年轻外乡人上出现在了东岸边上,先是在老朱的酒楼里和人打了一架,便带着一个和尚消失了,有人在他们消失不远处看到了阴川公的渡船。

他略微一沉思,想起了最近关于三十六水路总瓢把子大寿的消息,便直接调转马头,让人立kè

通过特殊渠道向林冲浪递了信,要求上门拜寿。

到了以后,他就打听到上岛只有那几个藏剑阁的人,但今日离岛的也只有藏剑阁那一拨人,而且就在他向对方下帖之后,二管家莫名其妙地昏迷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藏剑阁的人人去楼空。

他几乎可以断言,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秋叶白就是那个名动江湖的藏剑阁夜四少!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小小的秋家庶出四子居然有这样的能耐,不过这也解答了为什么秋叶白会拥有那一身绝世武艺。

二管家笑了笑:”大少爷,一切都没有逃脱您的谋划,那姓秋的小子确实几乎让人灭了穷奇寨,老鹧鸪虽然被那姓秋的小子带走了,但那舒瑾和他身边的人都说老鹧鸪是个不中用的,您不用担心……。“

梅苏忽然打断他:”舒瑾有没有说出那些船和账簿的下落?“

二管家一愣,随后立kè

恭敬地道:”属下这就去问,但是舒瑾和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是重伤,咱们已经是用了大手段才让他们开口的,万一要是再……只怕他们会熬不过。“

梅苏转过身神色淡漠地看着那一片冰凉漆黑的河水:”不惜一切代价,我只要听答案,至于过程,我并不在乎。“

二管家闻言,看着梅苏的背影,心中微微一抖,随后咬牙道:”是,属下一定会在舒瑾他们死前,让他们吐出实情!“

说罢,他立kè

匆匆忙忙地又退了下去。

梅苏微微抬起脸,看向天空那一轮明月,似笑非笑地轻声道:”秋四少,没有想到咱们今早竟是擦肩而过,梅苏许久没有遇到如你这般有趣的对手了,你可千万别死得太早了,梅苏会很失望的。“

第八十三章 吃还是不吃

灯火幽幽,在地面上将一道道人影拖曳成鬼魅跃动的模样。

银黑交织的精致衣袍缓缓掠过地面,带起一丝浅浅飞扬的尘埃,气流的涌动似乎惊动了那昏迷在地上的人,他忽然动了动血肉模糊的手指。

那一袭银黑色的衣袍停在了他面前的时候,地面上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男人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他想要支起身子,但是残破又受了重伤的身躯只能微微颤了颤,却没有法子支撑起来。

他喑哑而艰难地低声道:“梅苏,是……咳咳……是你吧!”

梅苏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的人,淡淡地道:“舒瑾,或者说我该叫你梅瑾?”

俯卧在他脚底下的男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甚至不顾唇角流淌下的血,讥诮而满是厌恶地道:“咳咳

……我……我才不姓……梅……这个让人恶心的姓,尤其……是还和你一个姓!”

梅苏看着他断断续续而艰难地说完,才轻叹了一声:“小弟,你总是这么倔强,所以才不招人喜欢呢,倔强这种东西一向不属于弱者。”

舒瑾或者说梅瑾伏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呸……你……你这个无耻之徒……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无耻地勾引我娘亲……让梅天一休了母亲……赶走了我……不就是为了梅家的……家财!”

梅天一正是梅家家主的姓名。

梅苏缓缓地伏下身体,看着躺在面前的梅瑾温然地叹了一口气:“一切决定都是父亲做的,小弟为何怨我,若是你心中没有贪念,又如何会沦落道今日的地步?”

闻言,梅瑾气得浑身发抖,声嘶力竭地狠声道:“梅苏,所有人都被你那江南烟雨一般的温润面皮给骗了,你不过是个十六岁就会勾引二娘,陷害亲弟的恶徒而已,你害的我娘投水自尽,我不恨你恨谁,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这个恶徒不过有好下场的,你和梅天一都不会还有好下场的!”

也许是他心中的积怨太深,愤恨太过,受了那样重的伤,又被用了酷刑,激愤之下一番话竟没有间断地骂了出来。

只是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唇角又涌出了鲜血,不断地咳嗽:“咳咳咳……。”

梅苏轻轻地笑了起来,清浅的美眸里全是冰凉:“二娘会死,不也是拜你所赐么,仗着父亲的宠爱,又有了你,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野心和能力不匹配的人,会死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小弟如此思念二娘,二哥自然成全你们一番母子之情,也断了父亲寻你的心思。”

他的声音依旧温淡如斯,并没有任何得yì

,甚至讥诮,仿佛不过是在陈述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这样没有一丝感情的平静声音,却更让人毛骨悚然,连一边的二管家都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寒。

梅瑾浑身一颤,狠狠地瞪着他。

梅苏温然地继xù

道:“不过在你和二娘团聚之前,大哥还需yào

你做一件事,你在穷奇寨里混了那么久,想必多少页该知dào

这片水域之中,哪里是老鹧鸪最常去的,或者最可能隐藏东西的地方,是不是?”

梅瑾忍不住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梅苏:“咳……你认为……我会告sù

你?”

他加入杜家的敌对阵营,就是为了有一天扳倒梅苏,或者说梅家,怎么可能会帮他!

梅苏看着他,神色淡淡,眉目依旧如笼着浅淡江南的烟雾,氤氲而迷人:“不,你一定会告sù

我,因为你一定希望相子幸福,是不是?”

“姐姐……!”梅瑾瞬间瞪大了眼,目眦尽裂,几乎是你把姐姐怎么样了……她就算和你非一母所出,但到底是你唯一的妹妹……咳咳咳……。“

梅苏低头看着他,温然一笑:”是啊,她是梅家唯一的女儿,理所当然应当过上最好的日子,如珠如宝。“

他顿了顿,复又道:”不过她最终走的是二姨娘的路还是如珠如宝,这一切都要看你了,梅瑾。“

梅瑾绝望地看着他,几乎恨不能冲上去掐死他,但是最终却还是绝望地发xiàn

自己只能手脚无力地瘫软于地。

……

不知dào

过了多久,一盏烛火晃了晃,陡然被风吹熄,空气里血腥的味道渐渐浓郁。

——老子是小白和公主一起梦周公,如果在旁边拿着黄瓜助威的猥琐分界线——

夜晚的河流,看似安静,实jì

上仿佛比白日里更湍急。

老鹧鸪毕竟不是阴川公,手上的功夫还是欠缺了些,撑着小船一路前行,被水流颠簸得厉害,让人必须能抓住船舷才能勉力坐稳。

周宇到底没有坐过船,脸色白里透出绿来,一路抱着船舷,早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往河里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只庆幸如今是夜里,没有大人看见自己这般狼狈模样。

周宇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的秽物,一抬头,忽然看见另外那一头的情景,脸色更绿了!”好了,好了,我不会掉下船的!“秋叶白伸出手抵着元泽的肩头,不让他靠来,口气已经满是不耐烦,她和所有的武者一样并不喜欢别人和自己靠得太近,他人身上的气息总会让她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进入警惕状态。

元泽一只手拽着她的衣角,挨着她坐着,只有些不安地道:”施主,千万要小心。“

她看了眼元泽,借着月光看清楚他脸上的担忧毫无作伪,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样漂亮透彻如琉璃的人儿面容上为自己出现这样担忧,还是很让人觉得很受用的。”你这样子,倒是真像个慈悲的‘大师’了。“秋叶白微微一笑,也没有那么抗拒他靠着自己了。

周宇心中冷嗤了一声,怎么不见这个蠢和尚替他担忧,分明是不坏好意,不过大人如此聪敏的一个人,一定会发xiàn

真相!

只是周宇并没有想到他心中的猜测居然那么快实现了!

元泽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他们坐着的仿佛在颠簸风浪漂浮着的一片叶子的小船,叹了一声:”施主若是掉下去……就没那么香了。“

秋叶白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挑眉看向他:”什么叫就没那么香了?“

元泽摇摇头,很认真地道:”二位何曾见过卤猪肘子进水里涮了以后味道还能保持原本的香气,任何已经制成的食物,涮在了白水里,都会失了香味,不好吃了。“

他在传授自己的美食经验之时,尚且不忘拉住了秋叶白衣摆往自己方向拽了拽,以确保自己的‘食物’不会掉进水里!

周宇闻言,瞬间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秋叶白,但瞄见自家大人的脸后,瞬间只觉得秋叶白脸上那个微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狰狞,实在有些吓人。

秋叶白微笑着看向他,拍了拍他的手:”阿泽,你的善心真是让我非常欣慰,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我们所有人都要酬谢佛恩,明日开始斋戒修行三日,每日早中晚都用清粥咸菜!“

元泽闻言,呆了呆,在确定了要斋戒的‘噩耗’之后,美丽纯净的面孔上瞬间一变,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和同伴走丢以后,以及遇到朱老板之前足足饿了两三日的凄惨光景,瞬间竟比周宇的模样还要苍白,仿佛吐了个翻江倒海的人是他一般!

他结结巴巴地道:”“阿……阿……弥……陀佛,对佛祖的敬意在心,不在……口……。”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秋叶白斩钉截铁地打断:“好了,阿泽不必多说,我酬神斋戒之心是非常坚定的!”

元泽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看着秋叶白那副铁打心肠绝不动摇的模样,蠕动了下唇角,最后慢慢地咬住了精致嫣红的唇,慢慢地低下头去,眼角里流露出一丝浅浅的悲戚来。

美人含愁绪,一向都是最惹人怜惜的,何况是元泽这般剔透纯净的大美人,忧愁起来的样子看得周宇都一愣一愣的,心中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不忍来。

秋叶白自然也是看见了,片刻之后,便叹了一声:“阿泽若是很吃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元泽闻言,瞬间眼前一亮,银灰的眼瞳圆睁,喜色尽显,昏黄月光下,衬着他羊脂玉一般的而极富的竟似一朵佛前幽昙在月下绽开一般,美不胜收。

秋叶白阅遍人间美色,也惊艳这般姿容,但是在欣赏够了对方那种小狗儿似的湿漉漉的眼神后,她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脸施施然地道:“回去以后,你自管去东岸寻那酒楼的朱老板,说不定他还会惦记着你旧日帮过他女儿的情分,再次救济你,总比跟在我这穷人身边没有肉吃的好,寻常人可养不起你!”

她说的也是实话,像元泽这般能吃的,寻常人家如何能养得起?

‘昙花’瞬间蔫了下去,幽怨地看了她半晌,挣扎了许久,还是小小声地道:“阿弥陀佛,贫僧岂是那种随意打诳语之人,既应承了施主,要跟在施主身边,自然要践诺的,何况朱老板和贫僧的善缘已尽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委屈惆怅的神色,心中顿觉大出了一口恶气,懒洋洋地把玩他的银发:“是么?”

这家伙倒是没蠢到全不知世事,还知dào

自己的胃口和人都是人憎鬼恶厌么,还知dào

紧紧地巴着不会主动丢掉他的金主。

下一刻,元泽忽然很认真地看着她,忽然双手合十来了句:“但是,施主,苟富贵,勿相忘,施主吃肉,切勿要忘了贫僧,与佛结一段善缘,贫僧定会为施主祈福,阿弥陀佛。”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慈悲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佛祖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收了你这个无耻的弟子,为了吃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

周宇也忍不住大笑:“你这个和尚,难不成哪日里饿极了,你连人肉也吃不成?”

元泽看了他一眼,微微弯起唇角:“有何不可?”

周宇一愣,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秋叶白也止住了笑意,看向他,想看看他是否在说笑,却见元泽在月下的银灰眸淡漠透彻如琉璃,里面却一片令人心惊的平静,甚至慈和,他淡淡地道:“世间万物,生生相息,天道循环,人或兽或百草鱼虫,亦不过是天地间之物,人心之贪,可食尽天下一切,便是恶虎也一样如此,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人为食,那么按着天道循环,剩下的自然也就是人食于人了,有何奇怪。”

那样平静而淡然地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听着却让人莫名地信服,仿佛理该如此。

但是……

周宇颦眉,冷冷道:“不,人是万物之灵,不当如畜生一般,人食人,是畜生都不如。”

“前生不修德,做尽恶事,来生便会堕入畜生道,甚至沦为蝇蚊蛆虫,不也是被食用和践踏么?”元泽慢慢睇转动着自己手里的佛祖,似笑非笑地道。

周宇瞬间一噎,是的,这……似乎也是如此。

但是,他仍旧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不知dào

要怎么反驳元泽,只能勉强道了声:“不,这是不对的。”

一边原本一直沉默摇橹的老鹧鸪忽然插了一句话:“我听说以前赫赫人就是吃人的,把咱们中原人当成两脚羊,前朝的时候常过来我中原边境掳掠,就是那嫁过去和亲的贵女,有时候也免不了被吃掉,直到真武大帝灭前朝创我天极帝国之后,设下律方都护府,那白起大元帅镇守边关,才让那些赫赫人不敢放肆,慢慢的地改了吃人的恶习。”

听到了自家先祖的名字,秋叶白微微挑眉,心中略觉有趣,她对自家的这些事情倒是不如民间的人知dào

得多呢。

周宇闻言,也低声嘟哝:“那是蛮夷。”

元泽没有看他,而是轻念了一声佛号,看着面前悠远的水波,悠悠地道:“阿弥陀佛,施主错了,蛮夷亦是人,人与人的区别,不过是心中恶念多少罢了,恶念起时,屠戮同类千万,更甚于畜生,人食于人如何算不得大恶不过天性,。”

元泽此刻,周身都笼在淡淡的月华之间,静谧之中更有一番不同气度,仿佛坐在莲华宝座上宣言佛法,与人论道的得道高僧,他的语言和音调都慈悲温然到太具有蛊惑性。

周宇已经全然不知要说什么了,只沉默下去,他不想再说下,会让自己也迷惑到认为食人也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而老鹧鸪则不知dào

想到了什么,摇橹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秋叶白一直看着元泽,眸光幽暗不明,她愈发的不明白眼前的人了,善恶于他而言的定义,于寻常世俗之理大不相同。

说他恶,他却似对世间万物,甚至路边一草一木都似温情慈和,她甚至见过他和草木虫鸟说话的样子,几乎让她以为草木真有灵,其容态之美与慈悲,让人看了便只觉得心中尘世之灰皆涤荡干净,为人处世更多是懵懂无知。

但若说他善,不要说早已破了杀生之戒,吃遍一切荤食。只他那只手将活人塑入木石之间,缔造了出人间炼狱一般的情景还在眼前。

秋叶白看着他眉宇之间那股高华广净,他周身那种飘渺的气息,让人直想跪伏在他脚下,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点子疑惑来。

元泽,似乎真的不像寻常不懂世事的小和尚,他虽然那平日里懵懵懂懂的,但是一旦涉及到佛法,他就全然似变了一个人,而且那些理论虽然听着荒谬,但是却算不得全无道理,显教毕竟是自天竺传入以后,早已经过无数人的改良,方才是了如今这种模样。

而元泽的教旨,让她想起那些理论甚至非常吻合佛教发源地的原教旨,具备更深奥和特定的宗教内涵。

比如密宗或者甚至更早的天竺婆罗门。

但是……

她想了想,忽然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那么你呢,你可曾经食过人?”

元泽闻言,看着她微微一笑,平日纯净的圣洁银灰色眸子此刻有一种奇异迷人神mì

光泽,仿佛一片美丽却冰凉月光之海:“小白施主觉得贫僧有没有呢……?”

秋叶白静静地和他对视了片刻,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来。

空气里笼罩着一层莫名地冰冷诡谲的气息,直到元泽忽然转过脸,垂下眸子,捏着手里的念珠,轻笑了起来:“小白施主不必忧心,你是那么珍贵的食材,贫僧当然不会随便吃掉你呢。”

秋叶白看着他,半晌,微微眯起眸子,伸手搁在他的下巴边上,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掠过他的唇角,淡淡地道:“若是你哪日能吃了我,尽不必客气。”

若是没有用到成为别人盘中餐的地步,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元泽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凉,却很是认真:“真的么?”

她眼角微挑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轻笑,:“人生得yì

须尽欢,仗剑掠酒破敌虏,归来醉卧美人膝,皆吾所爱也,如果是被元泽这样对食物充满敬意的大美人吃掉也不错的死法之一。”

她从跟着师傅踏入江湖的那一日起,就对怎么个死法没有太多计较,牡丹花下死,倒也不错。

元泽看着半靠在船边,姿态闲适的年轻人,冰凉的河风吹拂起对方满头乌黑发丝,有些散落的发丝略显凌乱地掠过那张秀逸无双的脸,却愈发地显出对方眉宇之间那种清风流云一般的放纵恣意来。

他看得略微有些迷惑,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竟然难得没有避开秋叶白轻薄自己的手,轻轻颔首:“贫僧记得了。”

只是彼时,秋叶白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是真的——牡丹花下死,‘葬身’元泽口中,但却是另外一种风流‘死’法。

而元泽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会‘吃’了秋叶白,但却是另外一种新奇的‘吃’法,滋味妙不可言。

而此刻,两人想的‘吃’法,倒是最正常和最惊悚的那种。

总之,佛叹曰,皆缘也——孽缘也。

此乃后话。

只说此刻,周宇看着那两个人,楞了好半晌,才别开脸,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那些惊悚的对话,让他觉得匪夷所思,更让他再次见识了从来没有见过的秋叶白,带着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豪气和恣意洒脱,有一种刀锋一般的凛冽,快意恩仇。

而他甚至不知dào

大人和元泽到底在说什么,在打什么机锋。

他曾经说过要引大人为知己,而那一刻,他觉得月光下那两个人之间,似笼罩有一种诡谲的气雾一般,将他们与旁人隔绝开来,让人无力也无从插足。

接下来的旅途倒是一路顺利,也没有人再多话,也不知dào

绕过了几个漩涡,避开了多少礁石,转入了几个洞,一边摇橹的老鹧鸪忽然道:“好了,到了,就是这里!”

秋叶白立kè

支起身子,便看见老鹧鸪将船驶入了一个山洞,然后将锚绳抛到了一处石柱子上,从船上一跃而下,站在山洞里的一处石笋上,朝着他们招手。

秋叶白立kè

足尖一点,飞身而上,站在了一处石笋之上,点燃了一根火折子,借着火光打量起了这山洞的环境,这是一处极深的山洞,想来不知dào

是哪座大山中间的山腹裂开了一处口子,有大运河的水往内流入,直往山洞深处而去。

周宇也跃上了岸,看了看四周,又伸手摸了摸墙壁,低声道:“这山洞应该是以前开凿大运河的时候,被炸出来的裂缝,此后日久天长,裂缝愈大,便延伸至了山体之中,因为非自然形成,所以很不稳定,时会有碎石落下,所以我们如果要往里面去,一定要小心,而且快进快出。”

那老鹧鸪闻言,“嘿嘿”一笑,也点燃了一根火折子,有些惊讶地吧看着周宇道“没有想到你小子倒是还有那么些见识嘛。”

周宇见秋叶白也在看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最喜欢和人出去各处游玩,其中有一样把戏就叫斗洞,若是斗对了,某些矿洞就会属于赢家,里头的矿也是赢家的,所以在下倒是很认真地学过一阵子。”

秋叶白笑着打趣他:“看来走鸡斗狗也未必全无长处,你们赌的手笔很大。”

周宇越发地不好意思,立kè

催促秋叶白:“大人,咱们走罢!”

秋叶白点点头,让老鹧鸪在前面带路,但是刚走了两步,就总觉得有些奇怪,仿佛少了什么似的。

她一转头,顿时有些无言……

元泽正一身狼狈地抱着一根石柱子往上爬,脚下和衣摆都湿了。

周宇也看见了,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装什么没武功的大尾巴狼呢,动作快点,别耽搁了,要不回去连稀饭都不给你喝!”

元泽摇摇头,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抱着石柱,大概又要双掌合十,来一句“阿弥陀佛了”。

此刻他只得道:“我佛门中弟子,不得随意使用武艺偷懒坏了修行,须得用寻常人们方式……。”

他话音还没有落,就感觉眼前青影一掠,忽然自己就被人提了起来,然后下一刻就被‘咚’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秋叶白松了手之后,对着老鹧鸪道:“咱们走罢。”

老鹧鸪看着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和尚,再想想方才船上他说教传法的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有点想笑,但还是畏惧他超度人时候的可怕手段,所以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拿着火折子在前面引路。

周宇走过元泽旁边,讥诮地摇摇头:“啧啧,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小七经常说的这句口头禅,以前觉得粗俗,此刻是觉得再合适没有的了。

元泽有些不明所以,又有点委屈,但看着大伙都走了,还是赶紧爬起来,乖乖地跟了上去。

老鹧鸪并没有把那三艘船扔得太深,一来这个山洞确实不稳定,动静大了些,就时不时地掉下些碎石,一不小心就会被砸到,轻的头破血流,重的则是殒命当场也不是不可能的。

二来这个洞越往里越狭窄,所以秋叶白他们没有走多久,就看见了三艘船壁上描着‘梅’字的颇为精致的大船正安静地停在了岩洞边。

秋叶白眼底闪过喜色,立kè

加快了步伐,老鹧鸪则是先她一步到了那船上,去打开船上机关。

随着老鹧鸪扭动一个搁在角落里的铜茶壶,那船下的隐蔽舱门‘砰’地一声打开来,老鹧鸪立kè

得yì

地道:“大人,你看,我所言不虚罢!”

秋叶白一看那满船舱底的白花花的结晶粉末状物,她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冷光,随后伸手试了试那里面东西的味道,唇里纯正无苦涩的咸味明白地告sù

了她——这是盐,而且是上好的足以媲美官盐的好盐。

接下来其他两艘船全部都印证了老鹧鸪的话,确实是足足三船私盐!

周宇的脸色已经变了,这已经印证,他们确实卷入了一桩惊天大案里面。

秋叶白看向老鹧鸪他,又问:“账簿呢?”

老鹧鸪钻入一个船舱,捣鼓了半天,掏出一本蓝色的账簿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接过来,略略一翻,顿时唇角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没错,就是这个东西,太好了!”

周宇眼里一亮:“真的是梅家贩卖私盐的账簿?”

秋叶白还没有回答,一道音调温和悦耳让人想起江南温柔朦胧烟雨的声音响起:“是啊,还真是要多谢千总大人帮在下寻到我家的这账目和东西呢。”

秋叶白眯起眼,看向洞外,不知何时,洞口已经全部被全副武装的官兵全部封住了去路,梅苏长身玉立,正乘坐一艘小船缓缓而来。

------题外话------

我说个事儿,vip的小剧场,只是恶搞啊,和正剧无关!别误会啊!

第八十三章 梅苏的告白

秋叶白看着那一道乘着小舟顺流而下的身影,眼底寒光一闪,随后淡淡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梅苏,梅大公子,不知本官查案的时候,梅大公子来做什么?”

她顿了顿,点点头继xù

道:“不过本官一看,你就像是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

老鹧鸪站在一边都忍不住瞪大了眼,忍不住朝周宇嘀咕:“哎,你家这位大人说话一直都那么直白?”

周宇也没有见识过她的这般模样,压低了嗓音低声回道:“不曾,我自家大人平日里说话虽然不会藏头露尾,但是也时不时地打点机锋。”

梅苏抬头看着站在岸边的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大人,和您说话就是痛快,没错,我就是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

梅苏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让周宇立kè

把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刀之上,老鹧鸪缩了缩身子,偷眼看着场上,只想见势不妙,就寻个机会赶紧溜。

梅苏看着岸上的人,又微微勾起了唇角,温温和和地道:“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一定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只要秋大人把你手上不属于你的东西交还给梅苏,梅苏自然会安安全全地请各位离开。”

老鹧鸪看着梅苏那副温和的模样,不像商人,倒像是斯斯文文的贵公子,而且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活动开来,小声嚅嗫道:“大人,小人已经把东西给你了,但是他们人那么多,你看梅大公子也不像会……。”

“闭嘴!”周宇越听越来气,立kè

恶狠狠地斜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周宇桃花眼里都是轻蔑和杀气吓了老鹧鸪一跳,他立kè

闭嘴,不敢多言。

秋叶白看着梅苏,讥诮地道:“梅大公子看来是终于装累了,只是你既不愿意装了,那何不更开诚布公一些,你明目张胆地带着这些当地官府的人来围住我们,只怕就算我们愿意交出手上的东西,要平安离开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罢?”

梅苏都已经在那些官兵面前毫不掩饰地叫了她的名号,就算他真的放过他们,但是那些官兵们会让堵截威胁朝廷上级官员的事情流传出去?

梅苏轻笑了起来,仿佛全不知情一般:“啊,是这样么?”

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却一点诚意都没有,或者说,他也并不介意他们看穿这一点。

老鹧鸪终于明白自己差点被忽悠了,恨恨地瞪着梅苏‘呸’了一声,也拔出了刀来。

秋叶白看着他,也笑了笑:“梅大少爷,你觉得凭着洞门口那些草包能拦住我么?”

梅苏忽然道:“大人,可以叫我梅苏,叫大少爷显得太见外了。”

他莫名其妙地来上这么一句,让众人都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秋叶白不知dào

他想做什么,倒也不介意再重复一遍她方才的话:“梅苏,你觉得凭借门口的那些草包能拦住我么?”

梅苏微微一笑,道:“我想过叶白你叫我的名字时候是什么感觉,今日听了,果然很妙。”

秋叶白挑眉,看着梅苏那张清浅淡丽如水墨画一般的迷人面容,心中狐疑,这个男人的话,怎么听都很有点调情的意味。

周宇和老鹧鸪在听到梅苏的话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秋叶白讥诮地道:“梅苏,若是我不知dào

你身边美妾不少,听了这话,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

周宇和老鹧鸪暗自点头。

梅苏却也赞同道:“是,梅苏也觉得很奇怪,素来并不好男风,只觉得男子再风华出众,也不过是泥塑的凡胎,女儿家才是水做的魂,是以不知为何一见叶白你,便觉得你风姿神采与众不同,让梅苏倾慕不已,惦念到如今,所以也很是不解呢,不知大人可否为我解惑?”

明明是这般谄媚讨好的话语,又是对一个男子说出来的告白,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轻轻柔柔的气息,似微风妙雨,让人听着只觉得心中温软。

不忍拒绝那样的男子。

周宇和老鹧鸪忍不住嘴角齐齐抽搐,有点茫然,这梅家大少爷跳跃性是不是太大了点,才剑拔弩张,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下一刻就对着人深情款款,但偏生他们看着还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而边上一直仿佛石雕菩萨一般没有作声的元泽,忽然抬起头看了眼梅苏,然后又慢悠悠地垂下了长长的眼睫,紧张的对峙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银灰色的眸子里那黑色的瞳仁似乎大了一点。

秋叶白听着梅苏一副诚恳温柔的模样,心中却一片寒凉。

无事不登三宝殿,梅苏这番话任由谁听起来都不过是一场痴心男子的告白,更似与他上一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只有她知dào

,那是威胁——不折不扣的威胁!

梅苏不是百里初,不解人事,在他面前,她若是一直维持着男子的模样,也许并不会被他发xiàn

什么破绽,但是棋差一招,让他见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梅苏历经千帆,只怕那时候在他心中的怀疑,就没有去过。

如今这是在威胁她么?

但是,真可惜……

她从来不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犯愁,更何况梅苏也不过是猜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是女儿身!

秋叶白摇摇头,叹了一声:“是么,但是真可惜,我的胃口素来挑剔呢,正如你说的那样,女儿家是水做的魂,所以不说千座不喜男子,就算本千座哪日里昏了头,有了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就凭梅苏你的姿色也入不得本千座的法眼,就算要找,也是……。”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看看,伸手一把抓过旁边低着头不知dào

在想什么的呆和尚,把他的脖子一把夹在胳肢窝底下,往后一伸手把和尚的刘海一把捋了起来,强迫他露出脸来。

元泽原本只露出半张脸,容貌就够引人瞩目的了,此刻把刘海拨开之后,瞬间暴露在火光下的那种近乎刺目的美艳精致,几乎让人屏息。

即使是梅苏都楞住了,更不要说其他人。

元泽额头一凉,发xiàn

自己没了刘海,又被人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夹在腋下,强迫露出整张脸孔,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惊艳目光,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种扒光了拿出来展览的窘迫来,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秋叶白怎么可能容许他躲闪,立kè

不耐烦地手腕用了三分内劲固定住他,看着梅苏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惊愕,便只觉得心中很是出了一口气,颇为傲慢地道:“本千座若是真的要找臣服身下之人,自然也是要如阿泽这般的美貌乖巧又温柔,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你说是不是!”

周宇和老鹧鸪皆默默地抹了一把汗,暗自嘀咕,这和尚……美貌是真的,但除非把大活人一个个拍进木石之间是温柔的话,除了吃就是睡,张嘴就气死人不偿命也算乖巧的话,那么元泽确实够‘乖巧’和‘温柔’。

元泽被秋叶白这么一夹,只觉得鼻息之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嘴里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分泌唾液,心中只得不断地念叨,阿弥陀佛!

只是他挣扎的动作却越来越微弱,到了末了,眼神都迷迷蒙蒙的。

梅苏目光落在元泽身上,清浅如水的美目里闪过一丝疑色,随后修眉一挑:“这位小师傅,看着真是面熟。”

周宇忍无可忍地反唇相讥:“梅苏,你如今见着模样好点的都认得和面熟是不是,原来梅家大公子脸皮子还能厚到这般地步,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梅苏目光幽幽地扫过他一眼,微微一笑:“是么,梅苏以为见着模样好点的就想招惹的人,难道不是京城周家的小公子才么?”

周宇瞬间一噎,挺白皙的面皮涨得通红,桃花眼里都是凶光,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梅苏说的这话没有错,京城世家子里的圈子里谁人不知dào

他那风流浪荡,男女通杀,兴致起来,也是不吝雌伏男子身下的艳闻。

秋叶白本来就是个护短的,自己的人,只能她自己欺负,看着周宇吃瘪,她终于放开了快瘫软成一滩水的元泽,只冷眼看着梅苏:“行了,梅苏,少废话,你要是再不让开道,就休要怪本千座手下不留情!”

如果梅苏够聪明,他就不应该进来争这个口舌痛快,她若是梅苏就会站在官兵之后,命人用箭封锁了洞口,而不是现在这样进了洞,后面的官兵投鼠忌器,自然不敢用箭,以免误伤主子,只能用人力进来做短兵相接,试图擒拿他们!

以她如今的武艺修为,带着周宇他们冲杀出这个山洞虽然磁力些,但也未必不可以。

“梅苏知dào

夜白你武艺非同寻常,即使是一流江湖高手,你也未必看在眼里。”梅苏微笑着点点头,又继xù

道:“所以专门为你安排了一些很有趣的小把戏。”

说罢,他拍拍手,不一会,他身边跟着的一个高大粗莽的光头男子,忽然低头弯腰,一把扛起一只硕大的箩筐,然后二管家揭开了上面的一层油布,露出了里面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状,又拖着一根细细小绳的物体,然后他飞快地拿起一个,就着手里的火折子点燃就像秋叶白脚下的水面上扔去。

她眼底寒光一闪,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立kè

提着周宇和元泽的后衣领迅速地后跃。

“轰!”一声低低闷响,水里忽然爆开一小蓬水花,还有不少细碎的石头。

“天雷弹!”周宇站定,等尘埃与水花都落定之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那一箩筐的东西。

居然是火药弹!

秋叶白自然是知dào

那是个什么东西,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梅苏点点头,笑道:“没错,周小公子真是聪明,门外的每条船上都有这么一箩筐的东西,官兵们每人人手一小袋子,若是看到出来的人不是我,那么他们就会直接把他们船上的东西全部都点燃抛进这洞里,炸塌了这个洞。”

他翘起微笑的唇,弧度优美,唇上颜色也是浅浅淡淡的,但那一点子唇中的樱粉色若落英一般美丽,但是那笑容却没有任何温度,冷得人心发寒。

“我梅家的东西,只能是我梅家的,除非我给,否则没有人可以拿走。”

山洞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一般,让人不能喘息。

周宇盯着那天雷弹,脸色难看,而老鹧鸪甚至忍不住打起抖来。

天雷弹的威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凶狠蛮横如赫赫人,都败在它的杀伤力之下。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位梅大公子的能耐和心机。

这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拥有每一个站在自己领域顶端的王者都拥有的心机、手段与傲气。

她当然知dào

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他想让他们束手就擒,若是不可以,他一点都不在乎毁了这个洞,顺带埋葬了他们。

但是……

她微微眯起寒光四射的星眸,看着梅苏,漫不经心地轻嗤了一声:“梅苏,你很厉害,我承认,不过……。”

“不过什么?”梅苏看着那站在高处的年轻人,火折子的光芒将对方的身影在石壁上映照得愈发窈窕,也在秋叶白的秀美无双的面容笼了一层玉一样柔滑的光泽,那种光泽让他眼底掠过一丝幽幽的光。

“不过,擒贼先擒王!”

话音刚落,秋叶白身形猛然拔地而起,腰间软剑化作虹光瞬间直取梅苏的胸前。

她动作太快,也太过突然,连周宇等人都没有想起她会忽然暴起发难,只一晃眼之间,就只见一道青色流光瞬间飞击向梅苏。

二管家只来得及瞪大了眼,就已经看见一道白芒已经飞袭近了自家主子的胸口,眼看就要穿胸而过。

梅苏只来得及狼狈地向后一仰,却避不开那杀气凌厉的白芒,只感觉那剑qì

都已经划破他胸前的黑银交织的锦袍。

但是就在那白芒要穿透他胸口的时候,却只听‘叮’的一声,却止住了去势!

秋叶白一楞,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难不成梅苏竟然是个外家功夫的高手?

但就算是练了金钟罩和铁布衫的外家功夫,也很挡住她这近乎七层功力的一击——是的,七层,她还没有打算直接杀了梅苏,而是只想重创于他,好挟持在手,逼迫官兵放他们离开!

不过很快,她就看见了答案。

她剑上凌厉的剑qì

瞬间撕碎了梅苏胸口的衣衫,露出里面的金银暗光的内衫来。

“金蚕衣!”

秋叶白在看见那东西的时候,瞬间明白了,原来梅苏身上竟然穿着非神兵利器不能破,水火不坏万金难求的金蚕衣!

难怪他能挡住了自己的这一剑!

梅苏狼狈地倒退了几步,被他身后高出他两个头的壮汉给一把扶住,但是还是忍不住胸口的气血翻腾,竟然瞬间吐出一口血来。

“唔!”

秋叶白毕竟在江湖上都算是绝顶高手,她的剑qì

根本不是寻常武者能够承受得住的,即使穿了金蚕衣,梅苏却依旧还是被剑qì

所震伤!

“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样!”二管家慌忙冲了过去扶住梅苏。

梅苏一摆手,不然二管家靠过来,直起了身子,伸手慢慢地擦掉了嘴角的血,美目淡淡地看着秋叶白:“叶白,你下手倒是挺狠的。”

若是他没有穿金蚕衣,只怕此刻就已经血溅三尺了!

秋叶白弹了下自己的剑,慢条斯理地道:“啧,早知如此,也许本千座该先取你人头,是不是?”

梅苏眼底仿佛笼上了一层阴郁的雾气,所有的柔风细雨都散去,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他微微地勾了下自己的唇角,轻声道:“没有人可以让我流血,却不付出代价,叶白,你说说看,你要付出些什么呢?”

有些人愈是怒火炽烈,声音容貌却愈发温柔,很明显,梅苏就是这样的人,但是那样的温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秋叶白冷笑:“好,我等着!”

话音刚落,她忽然抬手又是一剑平沙落雁,直取梅苏双膝,明明白白地就是以行动告sù

他——你穿着金蚕衣,总不会连裤子也是罢!

梅苏眼底寒光一闪:“胭奴!”

那个高大的壮汉瞬间一弓身,把梅苏一把提上了自己的肩膀,他一手扶住梅苏,手上变戏法一般地变出了一把巨大的长刀来,以千钧之力对着秋叶白当头就往下一劈!

力道之大,竟然轰一声将船给生生地劈开了来!

……

主子们动起了手,这一头,底下人自然也都纷纷交起了手。

周宇和老鹧鸪各自为战,和那些冲杀进来的官兵战在了一起!

而元泽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被几个当兵的逼到了墙角,却没有动弹。

那几个官兵方才是看见了他露出来的脸儿,惊艳过那样的美丽的,此刻见他没有反抗的样子,不由都露出了诡谲的目光,互看了一眼,有人伸手就去摸他的脸。

入手那细腻的触感,瞬间让那个当兵的莽汉露出惊愕的神色来:“娘希皮的,长得比女人好kàn

,皮肤竟然比女人还滑嫩!”,

其他人眼底瞬间露出了淫邪的目光,竟然纷纷七手八脚地去拉扯元泽。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看见元泽身体在微微地发抖,低着头,长发挡住了银灰色的美丽眼瞳里出现了惊人的恐怖变化。

那原本在眼中的一点黑色,正扭动着,如有生命力的蔓藤一般地缓缓在他银灰色的眼瞳里蔓延!

“不……。”

------题外话------

==好吧,你们没有猜错,元泽,就是初殿下,或者说~双重人格~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万更!

今天太忙了~9点才有时间提笔~码字

第八十四章 化身

“走开……!”元泽半跪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种近乎痛苦的姿态,咬着唇角低吼。

不可以……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在看到梅苏和小白施主说话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身体里的不对,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发作,时辰不对……地点不对……。

他浑身紧绷,指尖地死死扣住了墙壁,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在自己脸上、身上乱摸和撕扯的手,只顾着对抗自己身体的……魔。

不能,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来,否则按照他的性子,一定会血流成河!

可惜边上的那些官兵们哪里知dào

他的这番心思,眼底都是兽性,只能看见元泽被扯破的衣袍间隙露出来白皙更胜羊脂玉的肌肤。

元泽的不反抗,在他们的眼底就是懦弱,有时候面对弱者,人性中的恶便会发散得淋漓尽致,生出恶毒的欲念来。

“今儿第一次才知dào

原来男人也可以比女人摸起来还销魂!”

“嘿嘿,我看这说不定根本就不是男人,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就是,说不定是个小娘子,扒光了裤子就知dào

是男是女了!”

他们恶毒地笑着,七手八脚地去撕扯元泽的衣裤,

周宇和老鹧鸪离得近,自然是看见这样的情景,但是周宇正和其他官兵缠斗在了一起,根本脱不开身,只能看着又恼火又着急,老鹧鸪原本就没打算去救人,只想着边打边溜。

另外一头,秋叶白这里也已陷入了麻烦之中,几乎没注意到元泽那边发生的事情。

梅苏武艺修为不如秋叶白,那身形硕大如山一般的胭奴就更不是秋叶白的对手。

但是,他们与秋叶白缠斗时候,方法极为古怪。

梅苏坐在胭奴的肩头,胭奴单肩扛着梅苏,双手还握着两把大刀,舞动起来,动作大开大合,虽然都不算得非常高明的招式,但他的力qì

大得惊人,一刀下去,开金裂石,地面上都硬生生地被他劈砍出一条缝隙来,那种天生神力和硕大的身躯带来的逼迫感,让秋叶白都忍不住惊诧。

武学之道,虽然讲究击技,但是一力破十会,如胭奴这样恐怖的气力,就算是秋叶白这样的修为举剑硬拼,都会震得虎口发痛。

就算是她能扛得住胭奴的气力,手里的软剑原本就不是为了硬碰硬而炼铸,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她一眼那就看出胭奴手里的大刀是极为稀罕的千年寒铁所制,一把大刀至少重达百斤,胭奴却跟提着两根柴火棍似的,挥动起来虎虎生风!

若是只胭奴的话,虽然有点麻烦,但是秋叶白要解决掉一个力大无脑的家伙,倒也不见得是太困难的事情。

可麻烦就麻烦在胭奴的肩膀上还坐着个梅苏!

他坐在胭奴的肩头,宛如胭奴多了一个灵光的脑袋,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与胭奴配合之默契简直让秋叶白心惊,这种默契绝非一两日可成,梅苏是将胭奴当成而来自己另外一具的身体长年训练才会有这样的成果。

而梅苏指挥者胭奴与秋叶白见招拆招,竟然硬是和秋叶白这样打通了生死玄关,又极富格斗经验的顶尖高手也战成了平局!

秋叶白也不是没有想过先击落梅苏,但是梅苏远有胭奴保护,近处他自己手上也是一双短剑,剑锋锐利,削铁如泥更是不必说,最要紧的是那剑剑锋一层奇异的金光,秋叶白初时并不知dào

那短剑的厉害,直接用了手上的软剑对撞上去的结果,就是——软剑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

“可恶!”秋叶白看着碎裂的软剑,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地低咒一声,头一偏,避开胭奴狠狠压下来的那把长刀!

以胭奴修为自然不如她一般能够吐出剑qì

刀芒伤人,但是千年寒铁携带千钧之力劈砍下来的破空之气还是刮得她脸颊生疼!

秋叶白抚了下自己脸颊上一道细细的血痕,眼底暗了暗。

胭奴身上也穿着金蚕甲,他挡不住她的时候,就索性拿身体去挡她的剑,梅苏身子是寻常人的身子,自然受不住她的剑qì

,但是这个大狗熊一样却取了娘们名字的胭奴,实打实的几百斤肉在那里,就算受了她的剑qì

,他也能硬扛下来。

她从未曾见过这般奇怪的格斗方式,所以才会暂时和梅苏他们打了个平手!

但自己的修为和格斗经验胜于梅苏他们不少,若是过上几百招,她有信心能击败梅苏和胭奴的,但是相信梅苏也一定看出了他们的弱点,所以要么他在消磨她的精力,要么就是还有别的后招!

看着秋叶白的动作,梅苏弯起唇角,笑道:“叶白,你何苦这般固执,我说了,我并不是江湖人,也不会非得守着什么江湖规矩,但还是会怜香惜玉的。”

梅苏说话的时候,眉目间温润浅淡,若非他语气轻佻,仿佛真是在为她担忧一般。

只有秋叶白明白他在说什么,虽然她知dào

梅苏一定会察觉她在江湖上的身份,但是她最恨别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她了

秋叶白眯起的眸子里,闪过一丛火气:“鹿死谁手,尚且未知,说不定需yào

怜惜的是梅苏你呢,弱质纤纤,还要坐在别人肩头才能与人交手!”

秋夜白冷嗤一声,随后就地一个蜻蜓点水飞身掠开,直接一记无影脚踹飞了一名官兵,劈手夺过他们手上的刀。

梅苏看着秋叶白拿着那把刀,似永远笼着一层柔烟薄的眸子里闪过讥诮,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么。

官兵们的刀剑全部都是朝廷定制,原本品质都比不过寻常江湖人自己手上的刀剑,这一次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地方上五品虎威游击将军的兵马,手中刀剑更连边军都不如,更不要说和胭奴手里的千年寒铁长刀相抗衡。

而且他正考虑着怎么脱离和对方的贴身缠斗,不想对方却这么快地把机会送了过来了过来。

他忽然一挥手,胭奴便扛着他一跃,直接跳出了格斗全,同时那些官兵立kè

抓住机会将秋叶白团团围住。

梅苏细长的眸子略略地眯了一下,看着秋叶白夺过刀剑之后,矫健窈窕的身姿在人群中翻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手起刀落,衣袂翻飞如羽翼,轻易就横扫一片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官兵。

他一点都不指望这些草包能控zhì

住秋叶白,就算是他也知dào

自己和胭奴不过是占了兵器和身法上的优势,这些都是死的,秋叶白性子敏睿狡诈,武艺修为高深,又混迹江湖多年,这些才是最具有决定性的东西!

所以他在耗着,等着用这些蠢物耗尽他或者她的内力,不,甚至不必需yào

耗尽,只要秋叶白手上略微松懈,那么他就有能耐捕获这只高傲美丽的白色海东青。

是的,海东青,他在梅家和秋叶白第一次交锋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如今看着他或她展现出那种傲然凛冽的风姿,更让他深觉如此——金鳞岂是池中物!

海东青这一种动物是成长在葱茏柔美江南烟雨中从未曾见过的生物,直到某年随着商队第一次冬日里到了上京,他在皇家的鹰场见到了极北肃慎一族的族长供奉上来的古老的神赐之鸟。

所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海东青就是万鹰之王。

它是如此凶猛,此桀骜不驯,但羽翼和姿容却又如此美丽。

他第一眼就迷上那万鹰之王,即使它甚至不允许他靠近,但向来宠爱他的太后,还是一点儿都不吝啬地将名贵的海东青赐给他。

为了驯服那只海东青,他甚至不惜被它抓伤。

可惜,后来……呵。

梅苏轻笑,没有再继xù

回忆,只神色淡淡地看着秋叶白在围攻的官兵里利落穿行的身影。

上一次没有能成功驯服那只海东青,那么这一次,他一定会让这一只海东青温顺地为自己所用,乖巧地依偎在自己身边!

当然,首先,他得抓住这只桀骜不驯的鸟儿!

这个时候的梅苏并不知dào

,在对秋叶白的认知上,他和某个人竟然有竟异曲同工之处。

但是梅苏虽然是商界霸主,但是骨子里因着某些原因,反而非常坚持某种贵族一般的骄傲。

而某人虽然身为贵族,但是却丝毫没有这种认知,不但动手比他早,而且手段比他狠辣无耻多了。

不过,很明显,被人当成豹子也好,或者当成海东青也好,秋叶白一点都不觉得被当成畜生是一种赞美。

此乃后话。

且说眼前,看着秋叶白手上的动作似渐渐地迟缓了下去,原本她一招即可以扫下十数人,如今却变成了五六人,虽然动作依旧果决狠辣,但却挡住她出手渐渐迟缓。

一边冷眼旁观的二管家脸上浮现出快意得逞的神色来,凑在梅苏身边低声道:“大少爷,咱们是不是准bèi

可以动手了?”

梅苏坐在胭奴的肩头,淡漠地道:“再等等,让他们都不要停,谁能取了秋叶白的项上人头,我不但送上黄金万两,还让他官升三级。”

在淮南这一代,看似当地的官府为尊,实jì

上没有人知dào

真zhèng

能操纵生杀大权,在官场上翻云覆雨的人,是远在京城的梅家现任家主——梅苏!

这也是他为何能够子那么轻易地调动淮南当地官兵,还能得到天雷弹的缘故。

二管家闻言,一愣:“大少爷,您不是说要拿活的么,现在就动手,那刚才为何……。”

为何不直接用那天雷弹直接炸塌了这里呢?

梅苏坐在胭奴的肩头,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漫不经心地道:“那群草包,死不足惜,原本手上功夫就不堪一击,如今不过是见着我坐在这里才做出那种卖力的样子,但是心中早已经被秋叶白那身修为吓住了,所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若是等他们这帮磨蹭下去,不说猴年马月才能抓到人,就是秋叶白大约很快也会发xiàn

不对,那便不妙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不过是需yào

那些蠢物保持这种一往无前杀气腾腾的劲头,更好地消磨那只‘海东青’的体力罢了。

“是!”二管家一向佩服自家少爷,此刻更是五体投地,立kè

转身就朝那躲在远处名为指挥坐镇,其实不过是避风头的游击将军走了过去。

梅苏远远地看着那游击将军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模样,然后马上去下了命令,那虎威游击将军甚至自己都拔出了刀,兴奋地指着秋叶白,对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嚎叫。

“将士们听令,谁能拿下那贼匪,赏金万两,官升三级!”

此言一出,原本被秋叶白凌厉手段打怕了的士兵们瞬间都是一震,随后‘嗷’地一声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朝着秋叶白疯了似地冲杀过去。

秋叶白手上明显更吃力起来,她立kè

朝着这边投来凌厉森然的目光,让梅苏唇角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用唇语轻道。

呵,果然不愧是藏剑阁少主,希望四少喜欢梅苏这个专门为你炮制的小把戏。

秋叶白眸光一寒,忽然一边一刀斩开了袭向自己的官兵的脖子,顺带劈手夺了他手上那把大刀,直接手腕一转,大刀脱手旋转着朝梅苏飞来。

速度之快,这般沉重的刀子简直如同寻常暗器一般,扎眼就到了梅苏眼前,朝着他胸口狠狠撞了过去。

梅苏一偏头,同时手上一抓胭奴的肩头,胭奴那么大的个子,竟然就这么滴溜溜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把梅苏给放在了另外一边肩头,但是他却闪避不得,刚刚一触碰到那刀子,被狠狠地砸在脸上,直接打出了鼻血!

而秋叶白则是立kè

被眼底都是赏赐和金银的官兵们给再一次团团围住。

那些原本围捕着周宇和老鹧鸪的官兵在听到那样的号令之后,不少人索性放弃眼前容易得手的目标前去围攻秋叶白。

这一头周宇虽然手上压力小了些,但看着秋叶白那头情形不妙,心中却着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原本他见秋叶白和梅苏及扛着梅苏的大个子缠斗在一起,脱身不得,所以就没打算再拿元泽的事情烦扰她。

硬是拼着身上被划了几刀,他挤到了元泽身边,勉强算是赶开了那些对这个呆蠢和尚打歪主意的家伙,但是他一个人实在是没法子再往前面去帮着自家主子了!

周宇一边和那些虎视眈眈地围着自己官兵对峙,一边忍不住恶狠狠地用脚踢蜷缩在角落发抖的元泽,怒骂:“蠢和尚,快点起来,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大人那里有危险,你快点把这些犯上作乱的混蛋给一个个拍进石头里去啊!”

但是元泽不知到底出在做什么,竟还是毫无动静,只顾蜷缩在墙角发抖。

周宇气急,脑门直冒青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xù

和那些冲过来的官兵缠斗。

……

且说那一头秋叶白面对着那些蝗虫一样围上来,打了打不怕,杀也杀不完的官兵,脸上闪过恼意,手上的动作更是不留情,但是她的动作却越来越缓慢了些。

人海战术和车轮战术对秋叶白这种顶尖江湖高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人多,刀剑乱飞之时,她原本护身真气一弱,竟没有挡住飞来的刀剑,背上立kè

就挨了一刀!

她立kè

身子一横,虽然免去了那刀子伤到筋骨,但还是被划了一下,背上的青衣瞬间染上了鲜红。

秋叶白一个踉跄之后,却仿佛全无感觉一般,手上一横,在那划伤自己的刀子刀背上狠狠地一拍,把那刀子瞬间送进了那袭击自己的人的肚子里,再反手一剑把试图偷袭自己的家伙给了结了!

梅苏自然将那一幕收入眼底,看着秋叶白背上的一抹鲜红,虽然不深,但他还是略略颦眉,他并不在乎自己要抓的人或物受伤,但他大费周章,可不是为了让那些蠢物一不小心把他的‘海东青’弄残废了,那还不如直接在一开始就杀了秋叶白,!

他略一沉思,低声对着二管家说了什么。

二管家立kè

点点头,然后迅速地跑上了一只小船,对着上面一个校尉模样的人说了什么,随后两人一起匆忙出了洞口。

……

半刻钟之后,秋叶白一脚将那到处叫嚣着打杀自己的虎威游击将军给踢进水里,正打算平息一下疲惫的呼吸,再转身再战,却忽然听见二管家那把粗嘎的嗓音响起:“秋叶白,你听着,你再不投降,我们就把你手下的人全部射成了刺猬!”

秋叶白一惊,转头看过去,就发xiàn

周宇、老鹧鸪都受了伤,还有那蹲在墙角不知怎么了的元泽已经被拿着箭的官兵们团团围住!

“梅苏,你好卑鄙!”她咬牙切齿,一脚直接狠狠踢在那刚从水里冒出头来的虎威将军脑门上,仿佛极为愤nù



那虎威将军瞬间白眼一翻,吐出一口血里,再也叫嚣不出,直接沉进了水里,吓得一边那些士兵们都齐齐退开了一圈。

梅苏好整以暇地坐在胭奴的肩头,温润一笑:“叶白,你在江湖中也是一方霸主,却不知兵不厌诈的道理么?”

秋叶白阴沉着脸,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周宇捂住自己肩头,固执地没有放下剑,只朝着秋叶白大声道:“大人,不要管我们!”

老鹧鸪却慌了,丢下剑:“不,不要杀我……你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周宇大怒,一脚踹在老鹧鸪的腰眼上,手里的剑架在他脖子:“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墙头草!”

但他话音未落,一只利箭瞬间脱弓而出,直直穿透了周宇的手臂,他闷叫了一声,手中长剑不受控zhì

地脱手落地。

“够了!”秋叶白看着梅苏怒道,梅苏摆了摆手,让那再次弯弓搭箭的弓箭手退开,依旧噬着浅浅笑意:“怎么,想好了么?”

秋叶白闭了闭眼,随后手一松,手上的刀剑瞬间落地,原本围住她的官兵们则也齐齐松了一口气,慢慢朝她靠了过去。

梅苏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朝着秋叶白伸出手:“四少,请……。”

但是,他话音未落,忽然秋叶白转身就去夺站在她身边官兵的刀剑,那些官兵们原本就对秋叶白这一身武艺很是警惕,

此刻见她骤然发难,顿时大惊失色,手上刀剑齐齐朝秋叶白刺了过去。

秋叶白仿佛已经是力竭,又仿佛是因为这般短的距离,她再也躲不开,于是身形一僵,一手握住那些刀剑,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身子晃了晃,‘噗通’一声,竟然仿佛是被官兵们给刺进了水里。

梅苏瞬间僵住,他怎么也没有想过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意wài

’。

他就要收网抓住的‘海东青’竟然被那些蠢货给用刀剑捅进了水里!

梅苏心中瞬间一寒,随后勃然大怒:“全都是废物,要是他废了,你们全部都等死!”

他一向温然从容的声音都变了调,刺耳而充满了阴冷的杀气,让二管家都忍不住抖了抖。

一干官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把人捅进了水里,而主子竟然会这么愤nù

,方才明明就是他下令要杀了这个秋千总的,怎么这会却又变卦了?

但是梅苏此刻,没有心情去处理那些搞砸了他计划的蠢物,只怒道:“还不下水去救人!”

一群官兵们呆愣了片刻,但随后马上一个个地往水里跳,去捞那被他们捅进了水里的人!

随后他一拍胭奴的肩头,示意他立kè

带着自己靠近水边。

胭奴便沉默地扛着自家主子靠近了水边,原本就是夜里,又在山洞之中,虽然靠着火把,照亮了整个洞穴,但是水中还是一片漆黑,只能看见流淌的水波。

梅苏神情闪过一丝惋惜和懊恼、不安交错的复杂情绪,明明差一点就到手了!

自打十六岁开始接手梅家以后,他手上经的事儿,几乎很少出纰漏,何况是这样大的纰漏。

他实在按捺不住,拍了拍胭奴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他好低头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是胭奴刚刚弯腰打算将他放下来,梅苏看着黑色的水波,他忽然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安。

不对,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脑海里瞬间将一切全部串联起来,过了一遍。

方才秋叶白落水以后,似乎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个捂住肩膀伤口呲牙咧嘴的小兵蹲在旁边,忽然灵光一闪,他知dào

少了什么了!

血!

少了血!

那些官兵的武器之上,根本一点血色都没有!

以秋叶白的武艺,居然会被人那么容易逼下水么?

当然——不可能!

那么对方为什么要落水?!

若是他没有记错,秋叶白的水性很好。

梅苏目光忽然落在了自己面前这一潭滚动的水波之上,那一瞬间,幽凉的水汽让他陡然感觉到了危险而诡谲的气息!

是了,为什么要落水!

就是为了此刻,为了他会让胭奴放他下来,然后站在这里低头看向水波的这一刻!

“胭奴,抱我起来!”梅苏厉声大叫,但是——已经来不及。

胭奴正低头维持着一个放梅苏落地的姿态,眼看着主子的脚尖就要着地,却忽然听到主子又唤他起来,胭奴原本身形就庞大,动作不那么利落,于是一顿,再打算将主子扛回肩头。

但就是这么一顿,即已经晚了。

高手过招,争的不过就是这一分片刻,瞬息之间!

“蓬!”一声,水花四溅,一道青影如剑光一般从水中激射而出,手中一双短剑狠狠向着胭奴的脚下一劈!

“啊啊啊啊啊——!”胭奴惨叫一声,脚踝上瞬间暴开一束血花,庞大的身形再也不受控zhì

地向前倾倒,轰地一声栽入水里。

他虽然穿着刀枪不入的金蚕衣和金蚕裤,但是终归却穿着一双寻常的靴子。

秋叶白在与胭奴过招之时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隐而不发,就是为了这一刻!

梅苏虽然身形轻巧过胭奴许多,但是此刻却被胭奴带着整个人也向水里栽去。

他倒进水里前,正巧对上水中秋叶白抬起来的脸,他锐利的眸子冷冷地看着秋叶白。

你方才受伤和体力不支,竟都是为了设计于我,是不是!

秋叶白眼角挑起讥诮的弧度,毫不畏惧地迎视于他。

没错,正如你说的,兵不厌诈!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各自交换了恶狠狠的眼神之后,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手里的武器刺向对方。

“噗通!”

梅苏落进了水里,他在江南长大,水性自然是比秋叶白要好不少,水虽然阻挡了秋叶白的正常发挥,但她的修为毕竟比梅苏要高不少,所以梅苏避开她的攻击也不容易。

两人在水下瞬间缠斗在了一起,只是你来我往之间,却没有人注意到脚下的水流正越来越湍急,一处巨大的黑暗的漩涡就在离两人不远处旋转着,将两人慢慢地吸纳了过去。

……

而岸上所有人都因这个巨大的变故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目标和主子全部都掉进了水里,而且没有浮出水面,现在不知下面的情形如何。

二管家呆愣之后,脸色大变,声嘶力竭地怒吼:“下去,救主子,快,所有人都下去找,若是主子出事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宫里的人不会放过你们!”

官兵们呆了呆,面面相觑。

就是周宇和老鹧鸪都脸色发白,但是周宇还是自我轻声安慰:“还好,还好,一切都是主子的谋划,一会就能抓到梅苏那混蛋了!”

但老鹧鸪的脸色却异常地苍白:“不……一点都不好,你不知dào

我为什么没有把船再往里面开,这地下有一个地穴涵洞,水流都往那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拖进更深的水域!”

“什么?!”周宇瞬间不敢置信地看向老鹧鸪,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再说一次!”

“我说这底下有地穴涵洞形成的漩涡暗流,会吞人!”老鹧鸪蔫蔫地道。

这下可好,两个主儿都下去了,他到底要投靠哪边?

“地穴涵洞……这一片的地洞都是当年开凿大运河时候开出来的,你说的地穴涵洞可是当年开山之时河工门为了疏通水路开凿的?”一道幽凉低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老鹧鸪点点头:“没错,就是当年开凿的,这一片不少山脉都有这样的地穴涵洞,后来开了上游大闸泄洪之后,这里的涵洞都被淹没了。”

那人沉吟了片刻,随后又问:“若本宫没有记错,那涵洞是通向山外的,不通之地,自无活水流,也就是说,这个涵洞的水流很有可能流向外面的大运河,是么?”

老鹧鸪一愣,迟疑道:“嗯,没错,这水流确实……那也就是说……。”

他忽然停住话语,呆呆愣愣地看向站在周宇身后的人,依旧是银发,依旧是美艳的容貌,但是眼睛……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忽然觉得一道劲风袭来,瞬间将他卷进了水里。

只听见那人轻笑,声音微沙,冰凉无情:“那就是说,你该下去寻小白,若是小白没了,你也跟着死罢。”

老鹧鸪瞬间尖叫起来,四肢划动:“啊——!”

随后‘噗通’一声也掉进了水里,他一入水,就打了个激灵,黑暗的水底下隐约只感觉一股子巨大的吸引力瞬间将他吸了过去。

而周宇呆楞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看向身后,却也正对上一双银黑色的眸子——元泽漆黑的瞳孔古怪地扩散到了几乎整个眼瞳,只留下了边上一圈银色,美丽到了极点,也诡谲到了极点。

看起来像某种恐怖人型生物的无机质眼瞳,冰凉,没有一丝感情,那种幽深的黑色,仿佛一片空虚无际的黑暗。

偏生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周宇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恐惧来,那种瞳孔扩散成这种无神的样子,他只在一种情况下见过——死人。

只有死人的眼睛才会这么空洞而黑暗,

“你……你是谁!”

明明就是元泽的模样,也是一模一样的装束,但是周宇就是觉得这绝对不是元泽,绝对不可能是那个蠢呆的小和尚!

‘元泽’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小白的人,都看起来蠢死了,就跟他一样,活该被人弄到这般狼狈的地步呢。”

这般恶毒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但是却带了一种奇异的勾人感。

尤其是他那么一笑,眉梢眼角微微上挑成一个妩媚的弧度,原本只是淡粉色泽的唇瓣一下子变得嫣红艳丽,让原本元泽那种圣洁纯净的瞬间变成了颠倒众生的魅色。

只不过一个笑容,便成就这样巨大的反差,让周宇全然回不过神来,着迷地看着他。

他原是觉得露出整张脸的元泽就扎眼的了,但是和面前的这个人或者说魔,简直全不能比。

‘元泽’看着他忽然慢条斯理地道:“想不想确定你主子的安危?”

周宇下意识地点点头,但是他才点头,就见元泽满yì

地点点头,然后被人瞬间一脚直接踹下水里。

耳边也多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叮嘱:“那就去吧,找不到,就死吧。”

周宇大惊失色,但是他哪里有反抗的余地,也和老鹧鸪一样瞬间掉进了水里!

‘元泽’这般出手,不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众人齐齐看了过来,就看见了一个——绝代美人正一脸无奈地自言自语。

“啧,真是的,若不是小白太倔了,本宫才不会把你这又脏又蠢又迂腐的家伙放在小白身边,不想小白竟然真愿意吃你这一套,但你太蠢了罢,我若是无事,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元泽’叹了一声,扫了眼周围傻愣愣的官兵,又继xù

讥诮地自言自语:“本宫睡着了都知dào

那姓梅的不怀好意,自怕和本宫打的是一个主意,你这蠢货除了惦记吃,也没见你真吃了该吃的,整日做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刚才非得和本宫扛着,你也不嫌那些畜生摸着脏么,还把局势弄到如今的地步!”

一干官兵们并着二管家看着那‘元泽’在那里喃喃自语也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只是他们都能看得懂‘元泽’脸上的那种表情满是轻蔑——不是那种浮于面前的轻蔑,而是一种完全当他们是空气,视而不见的轻蔑,更让恼火。

“喂,你……!”二管家身边的校尉对着‘元泽’怒目而视,就要让人上去拿下他。

二管家却阻止了他,不耐烦地看了眼‘元泽’道:“你没看见他刚才把他们那边的人都踢进了水里吗,连自己人都下手,只怕是已经吓得失心疯了,一个蠢疯的和尚,不必理会他,先把主子给救出来!”

方才靠近那一片水域的人,包括被那个疯和尚扔下水的人全都没有上来,他很不安,而这边原本下水找人的官兵也已经发xiàn

不对劲,不敢再靠过去,只是在远处徘徊。

那校尉虽然也很想升官发财,但是如今上司虎威游击将军已经死了,他也不敢做这个主,最主要的是,方才也已经有手下士兵回报了,那边都是暗流。

只怕主子和那些人全部都被卷走了,这种暗流最是可怕,被卷走了多数都是尸骨无存,他可不想有钱没命花,便支支吾吾地推诿了起来。

二管家大怒,正要说什么,却听见那站在不远处的‘疯和尚’叹了一声:“一个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睡着了,还得出来处理这些蠢物,日后若是你活着,本宫定要好好地讨回些好处才是。”

那校尉大怒:“你这个疯子,说谁是蠢物!”

被梅大少爷骂了也就算了,他算是背后的大金主,主子!

但是这个臭和尚算怎么一回事!

说罢,他一扬手领着人就要冲上去拿下‘元泽’。

他估摸着出了那么大事儿,总得抓个人做交代,这个和尚最合适不过了!

‘元泽’此刻的眼瞳已经是一片漆黑,半点银光都没有了,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提着刀朝自己走来的人,有些人眼里还有淫邪的光芒。

他们都还记得‘元泽’原来那种任人蹂躏,却毫不反抗的模样,自然是不怕他的。

只是此时,元泽忽然微微抬了下手,他掌心瞬间凝出一团红色雾气一样的东西,然后动作优雅地一扬,瞬间,那些东西就迅速地消散开如柳絮一般向那些官兵笼罩了过去。

“嗤!”一声轻微的响声过来,那些围住元泽的官兵们脚步落下的瞬间,僵在可当场。

那是他们人生之中最后的一步。

二管家稍微离得近些,只觉得奇怪,忍不住上前一步,瞬间错愕又惊恐地瞪大了眼。

那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一片红色的极为软细的蛛丝状线,那些软线悄无声息地穿过了所有围住‘元泽’的官兵的头与肢体,将他们‘织’成了一片人墙。

无一活口,死而不倒。

二管家瞬间不寒而栗,掌心一片冷汗,这种杀人方式,简直……匪夷所思到恐怖,非人所能为,难不成是鬼么。

太可怕了!

第八十六章 暴露 上

那二管家见‘元泽’忽然低头问他一愣,他到底不是蠢人,立kè

道:“没有!”

但人越在意什么,身体就会下意识地有所反应,所以他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

‘元泽’看着他的动作,美艳的面容上略过讥诮,看着他道:“拿来。”

二管家原是要一口拒绝,但是忽然对上‘元泽’的眼睛,那一对幽深的瞳仁比寻常人都要大上不少,幽暗漆黑,一点光泽都没有。

二管家只觉得自己灵魂神智忽然轻飘飘就升腾了起来,飘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无之间。

站在离二管家和元泽不远处的警惕官兵们看着二管家忽然乖巧地把自己荷包里用油纸包着的火折子掏了出来,甚至还体贴地把油纸包给打开。

‘元泽’却没有接过哪些东西,而是低头看了看,满yì

地点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这些东西点着了送出去,把这些蠢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嗯?”

那二管家点点头,一脸严肃地道:“是!”

官兵们愈发地莫名其妙,只看着‘元泽’转身向那洞穴深处走去,而那附近的水面正是方才秋叶白和梅苏等人落水之处。

他们哪里敢挡着‘元泽’的去路,方才那校尉领着他们同僚冲过去试图拿下你和尚,结果如今背对着众人维持着一种古怪的姿势僵在那里,也不知怎么了,但是光看刚才二管家那一脸惊恐的模样,想必绝对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如今二管家也变成了那副匪夷所思的样子,更是让他们投鼠忌器。

但是‘元泽’过去之后,他们之中有人忽然发xiàn

那些原本僵硬地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同僚似乎动了。

于是有人大着胆子,偷偷摸摸地靠近了那些还‘僵立’着的同僚,一看之下,瞬间也吓得面露惊恐,浑身发抖地倒退了好几步。

只是此时,他看到的却和二管家看到的不太一样,他所看见的场景却是那些人,或者说‘尸体’的眉心、面孔、脖子、手腕上粘着的那些细细的红色蜘蛛丝一样纤细的东西仿佛有生命一般,正慢慢地通过那些细微的伤口从尸体里面往外蠕动。

随着那些东西慢慢钻进尸体里,尸体的肌肉便开始震颤,肢体扭动,看起来仿佛是人在移动一般。

那种肢体曲折成诡异角度,仿佛群尸在跳着扭曲舞蹈一般的场面看起来恐怖而震撼。

让人完全忽略了那蹲在装满了天雷弹箩筐旁边捣鼓着什么,露出古怪而兴奋表情的二管家。

忽然,一阵细细的悉悉索索声音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抽离开,所有的尸体都在一瞬间全部倒下,掀起一阵灰尘。

随后那些尸体之上漂浮起一层薄薄的诡异红雾,而若是足够细心的人,便会发xiàn

那些红雾看起来像是一层毛茸茸的细短柳絮,然后仿佛有生命一般悄无声息地朝洞穴深处飘荡而去。

红雾飘荡过处,官兵们下意识地避开。

最终,那一层毛茸茸让人不寒而栗的红雾终于笼上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水边的‘元泽’,他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只一抬手结了个手印,然后……那层诡谲阴森的红雾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然后……

他转过脸看了眼远处的二管家,有点子不耐烦地道:“还在等什么?”

众官兵的目光方才集中到了二管家身上,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

二管家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撑着那小船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是移动到了洞口处,表情看起来狰狞又茫然,手上捧着一个已经点燃了正吱吱冒着火花的天雷弹,他脚下也是满满一箩筐全部捋好了引线的天雷弹。

“你要干什么!”

“快,快抓住他!”

所有官兵心头冒出了不祥感,立kè

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还有人四处奔逃,哪里还有方才围剿秋叶白,誓要取她项上人头好升官发财的狠辣劲。

洞内一片嘈杂之中二管家却只听见了‘元泽’的指令,他立kè

狞笑一声,将手上的天雷弹朝着岸上投掷而去。

“轰隆!”一声巨响,立kè

有躲避不及的官兵们被炸了个正着,一片凄惶的惨叫声很惊恐的尖叫声瞬间响彻了洞内。

那些声音仿佛刺激了二管家的神智,他立kè

又兴奋地拿起好几个天雷弹点燃,再次朝那些奔逃的士兵里扔了过去。

“轰隆,轰隆!”接二连三的响起的爆炸声瞬间将那偌大的洞穴里变成了一片火海。

二管家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

洞口外守着的士兵们也发xiàn

了这里面的不对劲,在门外一名校尉的率领下立kè

摇着船向洞里靠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校尉一看洞里的情形,瞬间大惊失色:“二管家,这是……!”

二管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一扭头,满脸诡异笑容不由分说一把将手里所有的天雷弹朝着那校尉的船上扔了过去,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也会被天雷弹的威力波及到,尸骨无存。

那校尉和那一船的士兵们尚且没有看清楚对方抛掷了什么东西过来,就瞬间被炸成支离破碎的尸体,而他及他们身上都带着梅苏发给他们的天雷弹,天雷弹里的火药最是敏感,遇火即爆,这一炸,立kè

成了连锁反应。

“轰隆隆……。”

“轰——砰!”

洞内、洞外响成了一片,水火之上,皆人间炼狱!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岩洞原本就是人工开凿,正如周宇说估计的那样,稍微大点的动静都有可能引起碎石掉落,何况是现在这般情形?

岩洞片刻之后,剧烈地晃动起来,无数碎裂的大小石块纷纷落下,又砸倒了一批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的士兵们。

不需yào

再有谁投掷天雷弹,这黑暗洞穴也会愤nù

地吞噬掉所有惊扰了它安眠之人的性命。

而一片混乱惊恐的气氛之中,唯独一人却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地站在水边。

石块掉落下地,早已经将那些火把给砸灭,如今洞内只有隐约的微光,但‘元泽’的视线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他一边抬手,轻轻避开那些砸落下来的石头,一边专注地看着着黑暗的水面,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个巨大的吞噬了秋叶白的漩涡。

似乎在确定了漩涡所在地之后,他一边听着那山体发出可怕的扭曲爆裂声,一边侧脸看了眼洞内的情形,艳丽的唇角浮起轻慢的笑容:“啧,看来本宫和阿泽你永远没有共识,你不喜欢人,却非碰了你食物的人不伤,本宫却很喜欢人,喜欢看着他们奔逃哭泣,你争我夺,丑态毕露,多像台上的折子戏,没有了人的丑恶,都跟你一般愚蠢无味,让本宫如何打发这漫漫时日。”

说罢,他很有些惋惜地看眼那惨烈的人间地狱,轻叹:“罢了,还是先去抓小白才是,要是他侥幸不死,倒是让不长眼的讨厌东西抓走了,可不妙。”

话音刚落,他便一转身优雅地直接往水里躺了下去。

水声响起的那一刻,山洞里爆出一阵可怕的吱嘎作响,瞬间彻dǐ

——坍塌,将所有的惨叫悲泣贪婪欲望全部都彻dǐ

的埋葬。

——老子是桃子……搂着舞舞和风风满足地去睡觉,小礼在边上猥琐流口水拍照的分界线——

岸上一切火与血的屠戮都与水下那阴暗幽深的世界无关。

在那火光未盛大的时候,水下的争斗早已进入了白热化。

秋叶白终于控zhì

住了梅苏,一手折了他的手臂扭在身后,一手用一种很巧妙的角度捏住了他的脖子。

黑暗之中梅苏看不到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却也可以想见她那冰冷的面容上定是惬意的模样。

他被钳制在秋叶白的怀里,有些无奈,却挣脱不开,那种无力感,很像多年前他在自己在鹰房驯海东青,却被它几乎尖爪巨翅膀扑压在角落,被抓了一身伤的时候。

不想今日,还是如此。

秋叶白才不管梅苏心情有多复杂,捏住了梅苏的咽喉,她便打算抓着他浮出水面,但是……

她发xiàn

一件很古怪的事情,不管她怎么游,都离开那泛着光芒的水面越来越远!

而方才一番博斗,她肺里的空气已经不多了。

而被钳制在她怀里的梅苏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比秋叶白更快地发xiàn

了那巨大的漩涡。

秋叶白只觉得怀里的家伙忽然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她正奋力向上游,没有想太多,只不耐烦地再次收紧了勒住他脖子的手臂。

但是怀里的人,挣扎得愈发大力了,而且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

秋叶白终于发觉了不对劲,蓦然地回头看向那水流的深处。

此时,水中忽然掉落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落石,正好擦着秋叶白的脸,打了个漩,瞬间就消失在了一片漆黑的水流深处。

秋叶白脸色瞬间也变了!

——暗流!?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刚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就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子巨大的吸力猛然缠了上来,直直将她和梅苏两人往最深的黑暗里拖曳而去!

她心中猛然一沉,糟了,方才只顾着擒拿梅苏,没有注意到水流的不对劲,如今留意到了,却似已经晚了,他们都已经被漩涡吸附到了中心吸附力最强之处!

武艺再强,修为再悍,斗不过这天和地。

无处可逃!

即使一切都是徒劳,但是习惯了再任何情形之下都首先冷静地寻求解决方法的思维方式,让秋叶白的脑子里还是迅速地转动起来,索性放开了对梅苏的钳制,一边不断地运气击向身下的水面,试图利用反向压力控zhì

被吸附的速度,一边试图寻找到能逃出绝境的方法!

可忽然之间,一双手臂缠上她纤细的腰肢,陌生的怀抱让秋叶白瞬间浑身一僵,想也不想地抬手就朝梅苏推去。

但是手上的力道一松,秋叶白就知dào

……完蛋了!

果然,失去了最后一点抗衡之力,秋叶白瞬间就和梅苏一同被拽进了那黑暗的漩涡之中。

胸部里的空气几乎已经干涸,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肺部像要爆炸一般的痛感让秋叶白再也撑不住,身体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想把拽着自己的梅苏给踹开,但是偏生梅苏似抱着救命的稻草一般,死死抱住她不放。

两人挣扎拉扯之间,秋叶白忽然感觉感觉到对方的手臂正正地穿过了她的腿间,正正抱住她敏感的大腿根部。

秋叶白又是一个激灵,浑身一僵,就算是意识渐渐模糊,她也能感觉到梅苏也是身形一僵,然后……

他忽然伸手在她腿间一点不客气地摸了几把,然后扯着她裤子就往里摸。

秋叶白瞬间大怒,瞬间用尽了全身力qì

恶狠狠地一脚踹在了梅苏的肩膀上,梅苏正专心地扯她的裤腰带,一个不妨,猛地就被踹开了,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踹进了漩涡深处。

秋叶白挣扎了几下,却最终还是抵挡不过那巨大的水流,还是不甘心地被吸附进了黑暗的漩涡中。

缺氧的痛楚与巨大的水压让她脑海里瞬间出现了无数光离怪路幻觉……

她似乎看见了元泽站在水边,但是细细看去,却又惊骇地发xiàn

,水上倒映的是百里初那张妖异美艳的眼瞳。

她一惊,随后彻dǐ

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

黑暗的水流,潺潺地淌过谁的耳鬓边。细碎的银光闪耀在幽暗的水面上,似谁眼底的悠远的星光。

岸边躺着的白色身影在河岸水波的拍打之下,慢慢地动了动,随后他慢慢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元泽’微微眯起眸子,月光并不算太明亮,但是在他眼中已经如白昼一般,所以他只四周一巡视,便知dào

自己大约不知dào

被冲到了东岸的哪个有些荒僻的河岸边了。

附近并没有看到大型的货船或准bèi

客船,更不要说看见码头,只是能看见一些零星的小船栓在了附近的船桩子上。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香气在夜里似格外的明显,而另外一种幽幽的水之暗香,也一点点地弥散在空气之中。

‘元泽’魅眸一眯,随后立kè

起身,检视了一下自己身上,除了原本就破烂的衣服被水流扯得有些破碎以外,并没有任何大的伤痕。

他看着自己一身破烂滴水的衣裳,微微一颦眉,脸上闪过忍耐的神色,随后便立kè

循着那淡淡的暗香前行。

那香气并不是太明显,时有时无,但是对于他而言,却已经足够。

果然,只修正了两次方向,他就已经看见了一截有些刺目大的雪白在一片暗绿色的水草之间异常的明显。

‘元泽’唇角一绷,立kè

大步地走了过去,手上一挥,那些杂草立kè

全部都被他拍散开,露出里面窈窕的人影来。

不是秋叶白,又是谁!

只是那人影安静却没有一丝生气地躺在草丛里,瞬间让‘元泽’眼底闪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发xiàn

的惊惶,立kè

躬身将那躺在草丛里的人一把抱了出来放在一边。

他左右看看,正见着不远处的那一艘有些破旧的小渔船,便足尖一点抱着怀里的人儿一个纵跃落在了小船上,他扯过蓑衣,将怀中之人小心地放在船上。

怀里人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异样的孱弱,让‘元泽’心中一沉,伸手在她鼻下一探,竟是几乎全感觉不到呼吸,他立kè

单手握拳,一手搁在她胸口上,拳头一击自己搁在她胸口的那只手掌。

如此连击了三次,原本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人,忽然全身颤抖起来,然后痉挛着吐出了好几口水,歇斯底里地咳了起来。

‘元泽’唇角微扬,立kè

把秋叶白扶了起来,让她胸腹都靠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又是连着在她背上拍好几下,看着她又吐出了不少水,只是浑身颤得厉害,他便直接顺着扶在她后心上的手输入一股内力。

果然怀里的人儿很快就没有再痉挛了,只是呼吸却依旧很微弱,时断时续。

‘元泽’想起曾听起身边的人跟他说过的某种对落水之人应急的救护,他立kè

直接对着怀里人儿的嘴唇覆了上去。

一边将口中新鲜的空气渡给秋叶白,覆在她后心的手掌一边源源不绝地给她输入内力。

如此往复数次,他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气息渐渐地平顺了下去,身体也开始回暖了,他甚至能看见秋叶白苍白的脸色渐渐地恢复了一些血色。

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比寻常人要好了不少,所以恢复起来也快些。

既已经脱离了溺毙窒息的危险,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了。

‘元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怀里仍旧还没有醒来的人轻笑:“若是你真的这么死了,那就不要怪我让阿泽真的吃了你,你可是答yīng

了他的,呵。”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目光停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夜晚幽寐不明的月光一点不影响他清楚地看见她的嘴唇因为他方才的渡气而显得水光滟涟,原本的苍白被嫣红替代,衬着她披散的青丝,苍白的脸色,更显出一种异样的丰润柔媚。

‘元泽’有些危险地眯起眸子,轻笑:“本宫从不轻易救人,这便先取点儿利息罢。”

元泽是除了对吃食拥有执念,对其他一切都清心寡欲的和尚,但是他从来都不会去压抑自己的欲念。

他一低头,毫不客气地吻上那张柔润的嘴唇,丝毫没有因为怀里的人儿刚刚大难不死而有些所怜惜,只一路攻城略地,将那些惦念许久的柔软温暖全部采撷。

这般唇齿相依,他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血脉里加速流动的血液的声音,温暖的气息她口中渡来,简直是甜美得让他想要将对方拆吃入腹,永远沉溺在那种温暖柔软里一醉不起不起。

直到怀里的人儿在昏迷中都忍耐不了他的掠夺与粗暴,发出细碎近乎哭泣的低吟,抗拒地扭动挣扎了起来。

‘元泽’方才猛然直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自己身体里的骚动。

赤焰蛊是雌雄同体,此刻只怕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半,所以才会反应这么激烈。

不过那种温暖的气息,确实让心都是冰的他觉得实在令人难以自持。

他低头看着秋叶白被他这么一折腾,气息又微弱了些,脸色苍白,只得放弃再次采撷怀里人儿柔软芳唇。

但是……

‘元泽’目光停在她的雪白颈项上,若是他没有记错,已经有些日子,他没有得到应有的解药了,接下来大概暂时也不太方便出来。

那么,就只好现在罢。

他想了想,指尖轻轻地在她耳垂边下,微微一滑,一抹鲜红的血色瞬间涌了出来。

血液的芬芳,在空气里涌动出诱人的浓香,鼻息间的味道,几乎刺激得他那双原本就大的黑色眼瞳,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直到他的眼中一点子眼白都看不见,仿佛一滴墨色染了整个双瞳一般,朦胧月光下,‘元泽’整个人美艳到恐怖。

他享受地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味,随后便低头深深吮上秋叶白的颈项。

依旧是记忆里的甜美与腥浓。

虽然不是不可以和上次在宫里那样在手腕的静脉采血,但是始终没有这里混合着小白身体馨香来的味道美味香甜。

因为方才不小心弄得怀里人儿不舒服,所以这一次‘元泽’还是非常节制的,很快便结束了‘采药’。

他帮秋叶白止了血,又仔细地舔了舔精致的唇角,确定没有一丁点儿浪费,方才打算扶着秋叶白躺好。

但是秋叶白却忽然扭动起了身子,看着似有点痉挛的模样,双手不知dào

为何在自己胸口一阵抓挠。

‘元泽’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又从船上翻下去,便试图按住她的腿,但是这么一按,他才觉察出不对来。

方才他只着急救人,并没有注意秋叶白腿上竟是没有裤子的!

他方才在草丛里看见的那一抹雪白,便是秋叶白露出来的白花花的长腿,如今她在这么一扭动,那白色露出来更多,更刺激人的眼神。

‘元泽’勉强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修长雪白上移开,便发xiàn

她在抓挠自己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让她呼吸不顺畅,难以忍受一般。

若是秋叶白在这个时候是清醒的,哪怕是真的呼吸不过来,她也绝对不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

她和做好准bèi

才入水的‘元泽’不同,她在水下和人打了一架,又陡然被暗流漩涡卷走的,最终气息支撑不住,被呛晕了,肺里和肚子里都进了不少水,‘元泽’救了她的方法是正确的。

但是‘元泽’并不知dào

她胸口还缠绕着一层密密实实的束胸,所以那种狠狠捶击胸口,拍打背部的法子虽然确实逼迫出了她肺部和肚子里的水,让她恢复了自主呼吸,但是某处惨遭‘重击’,昏迷之中又被‘元泽’那般堵住嘴儿强行轻薄了一回,此刻,昏迷中的秋叶白只觉得胸口早已是如火烧一般,堵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得直想拿把刀子把自己胸口给剖开拉倒!

‘元泽’看着自己的小白如此难过,自然是以为又生出什么变故来,立kè

先是帮她抚胸顺气,却见秋叶白更难受得模样,那模样,简直又是不能呼吸了一般。

他有些不解,随后见她还是不住地抓挠自己的胸口,便索性直接取了她的腰带,然后双手一扒拉,直接帮秋叶白‘透气’!

但是这么一扒拉,他就发xiàn

有些不对了。

小白的胸口整整齐齐地包裹着一层不知什么材质的布料,看起来不像衣服,倒是有些像绷带。

‘元泽’诡谲的眼底瞬间涌起阴冷的黑雾,哪个混账竟然敢伤了他的人!

但是,他怎么不记得小白受过这样重的伤?

阿泽那蠢货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但是记忆里丝毫没有这样的印象,难不成是在来东岸的路上?

那是他或者阿泽唯一没有陪在小白身边的时候,但是司礼监船上有好几个都是控鹤监的人,也不曾有人透露过他们在来的路上遭受袭击。

‘元泽’一时间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便索性先暂时将问题抛到了脑后,先解决眼前的事情要紧。

他沉吟了一下,只怀疑是小白受了伤,此刻泡了水发作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在那里摸到一个熟悉的臂环,便立kè

用特殊手法一抚上面的纹路,那臂环瞬间滑落下来。

他把臂环拿出来搁在一边,指尖从臂环里面特定的位置夹出一小包药粉来,搁在一边备用,随后把臂环再次扣了回去。

‘元泽’小心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秋叶白的身子,终于在她侧身腋下,发xiàn

了‘绷带’的暗扣,他伸出手,在那暗扣那里摸了摸,发xiàn

那些暗扣都非常特殊,并不好解开。

他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伤,需yào

这样牢牢地束缚着伤口。

但是这解暗扣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只尝试了一两个之后,接下来的暗扣,他还是能够非常迅速地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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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真身 下

‘元泽’在尝试摸索着解开了一两个之后,接下来的暗扣,他利落地全部都解开了。

他一边解,一边就去准bèi

药物,只等着解开以后,好为秋叶白处理伤口上药。

但是秋叶白胸口‘绷带’上那些扣子一个个地解开以后,百里初原本幽沉的眼底开始闪过狐疑,然后随着最后一颗扣子解开以后,他的眼底全是错愕和震惊。

这是……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情景,幽暗的月光于他而言根本无法构成视觉障碍,所以此刻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怀中之人那绝对不属于男子身体应当有的构造的一部分。

‘元泽’闭了闭眼,指尖迟疑了片刻,缓缓地伸了出去,仿佛试探着是否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但是悬在半空中的手许久都没有落下去。

而昏迷中的秋叶白,却只觉得胸口的巨大石头似乎被搬走了,只觉得一下子呼吸就顺畅了许多,那些长久意wài

的憋闷感和痛楚都一下子消散开来。

‘元泽’看着靠在自己腿上歇息的人儿,他闭上眼,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猛然一把将秋叶白推开,他梭然起身,转身足尖一点就掠出了船外,直接站在了河岸边。

他站在河岸边,转了个身,背对着那一艘小船,静静地看着河面上流淌过的水波。

万籁俱静的时刻,空气里都是草木静谧的清香,还有流水潺潺的悦耳声音,一切都如此安详宁和。

但‘元泽’此刻的心情却说不上的复杂,震惊之后是被欺骗之后愤nù

,是无所可解的茫然,还是……

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部都一涌而上。

难怪小白从来不让任何人伺候,难怪他,不,她在他面前从来如此警惕,如此抗拒和他肢体接触。

……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小白这只凶悍诡诈的小豹子竟然会是……一头雌的!

是她的演技太好,还是自己太愚蠢?

‘元泽’看着水流的诡眸微微闪了闪。

不,她的演技就算再精湛,易容术再高超,但是作为时常能与她贴身相处者,他其实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发xiàn

她的秘密,她并不是没有露出过破绽的。

如今细细想起来,她想必早就知dào

他厌恶女子,在他和她每一次交锋时,那些蛛丝马迹,那些言不由衷,那些虚以委蛇之间,串联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她原本的骄傲性情之外,还有更多的是忌惮。

而不愿意去正视那些破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想她可能是女儿身的可能性罢了。

‘元泽’眼底寒光闪动,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笑容来。

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有自欺欺人的一日,就为了一个小白。

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居然会为了他最厌恶的那种东西……真是该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就诡谲的瞳子此刻显出三分狰狞来。

‘元泽’正陷入一种古怪的自我厌弃的情绪之间,忽然听到那一头小船上传来的些响动。

冰冷的

他一惊,忽然想起那小船并不是很稳当,已经很破旧了,若是一个平衡不好,便会整个人摔进水里。

如果是平日里的秋叶白,他根本不需yào

担忧,但是此刻的秋叶白……

他足尖一点,再次如鸿雁一般掠上那小船。

被他方才推开的人儿,此刻果然半歪在船边,秀逸无双的娇颜上因为溺水未醒而显得出苍白与虚弱来,但就是这样的苍白与虚弱让她眉宇里平日里的英气与疏离淡弱了许多,反而多出一种娇不胜衣的柔弱风情来。

脖颈纤细,柔荑素白,身躯窈窕纤细,只有瞎子和蠢物才会看不出这样的风情只能为女子所有。

‘元泽’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船上的人儿。

他不明白自己方才怎么会担心她掉进水里,想也不想地就过来了,这个世上所有敢欺骗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更多的是生不如死。

何况是小白,竟然敢骗了他那么久,死了也就死了,他没亲手弄死她,就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

一阵凉风忽然吹来,原本是身上就套着湿衣衫,而且那湿衣衫还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秋叶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看着昏迷中的人儿瑟缩起来,他诡谲的黑瞳闪了闪,单膝蹲了下来,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搁在她的额头上。

入手微微温烫的感觉,明白地告sù

他,经历了那样的一场大折腾,然后又被人衣不蔽体地丢在船上了吹了不知多久凉风的倒霉蛋,开始发低烧了。

‘元泽’感受着她额头上的温度,暖暖的,他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脸蛋,感受着那暖意混合着她身子独特的馨香如蔓藤一般一点点地爬上他的皮肤,再顺着每一个毛孔侵入血脉。

他忍不住闭上眼,试图抽离那种诱惑。

但是秋叶白身子里的融了的赤焰蛊的血,原本让他就无法抗拒,何况秋叶白身上足以诱惑他的够还不止这一点,这一闭上眼,原本就比任何人都敏锐的嗅觉更为灵敏,融合赤焰蛊血和她身上独特味道的气息,熟悉,甜美的芳香扑面而来。

凛冽而凶猛。

让他瞬间回忆起和秋叶白的初遇,和她的每一次交手,生死相搏,她的机敏、她的狠毒、她的无奈、她的窘迫、她那一点都不掩饰的厌恶和虚以委蛇的笑容……

第一次打算抓住这只小豹子时候,那种激烈交手,冰冷刀锋在皮肤上掠过带来的快意,那种血液和杀气交织成情欲的恣意与狂放,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血液还能在身体流如此奔流的惬意。

独特的危险的甜蜜,让人战栗。

实在忍耐不住那种气息的缭绕带来的幻觉的甜美,‘元泽’梭然睁开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昏迷中的秋叶白片刻,指尖慢慢地下滑都她的咽喉,感受着那血脉微弱地跳动着。

他眼底黯了黯,诡谲的眼睛慢慢地浮出一层阴郁狰狞的黑雾,手指一点点地收紧。

留着这种能影响自己意志到这种地步的人存zài

,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实在太过危险。

女人本来就是充满了野心而残忍的东西,就像那些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些女人,无一不是披着柔弱的外皮,却行着最让人作呕的勾当!

就像若不是让阿泽跟着她,他甚至还不知dào

她在江湖上还有那样崇高的地位。

她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他!

她从来都没与真的想要留在他的身边过,

他很想问她——若是本宫不知dào

你的另外一重身份,你是不是有一天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回到本宫所触及不到的你的江湖之中?

他该杀了她!

但是……

看着手下的人儿难受地颦起眉,他忽然似听到心底有谁忽然轻轻地慈悲地叹息了一声……阿初,不要。

他瞬间松回了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差点被自己掐死却一无所觉的人儿,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力道大得几乎恨不能将她硬生生地捏碎在自己怀中,又或者将她都捏进自己骨血之中。

‘元泽’眼底浮现出一点子跳跃着的黑色火焰,许久,他忽然轻笑了起来。

是的,不要……

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弄死他好不容易才抓到手,却还没有驯服的漂亮凶猛的小豹子。

为了抓住她,那一次,他可是付出了血的代价。

小白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

小白就是小白,就是那只被他抓住的漂亮的小豹子,总是无时不刻地想要逃跑,智计百出,手段狠辣的家伙。

他一点儿也不曾觉得这样的家伙像那些个女人。

所以,即使他讨厌女人讨厌得要死,但是小白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的小白是他抓到的小白,仅此而已。

如今,他已经知dào

了她的退路在哪里,他便有足够的耐心与手段布下天罗地网,让小白逃离不了他手里蜘蛛网。

‘元泽’纠结了大半夜,忽然觉得云开雨散,一切仿佛都有了最明确的答案,心中立kè

舒服了。

但是他舒服了,却发xiàn

怀中之人已经差点被他闷死在他怀里,更不要说醒来,此刻许是昏迷之中都不得安宁,竟然揪住他的衣襟嚅嗫着哽咽起来。

细细微微的声音仿佛低吟委屈的猫儿,让他下意识地赶紧松开了一些圈住她的力度,虽然他很喜欢她身上那种发烧升的高温度带来的暖意,但是却也知dào

不能让病情继xù

发展下去。

‘元泽’看了眼河水,嫌弃地颦了下眉,随后还是在船边的水草中扯了几片大叶子,采集了些上面的露水,又低头摸索了着把那包金创药倒了一小半在露水里,慢慢地将药水哺入秋叶白的口中。

他指尖在她喉咙间轻点,令她把药吞了下去之后,他又仔细地擦而来擦她唇角的药粉。

他身上所带的金创药皆是疗伤圣药,除了能治疗外伤,修复身体的内损也是极有好处的,喂完了药,他索性再运功将她和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蒸干。

果然,半个时辰不到,秋叶白出了一身汗以后,体温便降了下来,她体质原本就极好,所以呼吸很快也平稳了下来,再加上衣服也被‘元泽’用内力蒸干了,所以已经转入了半昏迷半睡眠的状态。

‘元泽’探了探她的脉搏,确定她无事之后,便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柔荑,目光无意地触及一抹雪白,他才发xiàn

自己方才没有把她的腰带束好。

他不禁一僵,颦起眉,厌恶地别开眼。

对女子厌恶了那么多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弭的,所以连带着不喜欢看见小白身上有女子的特征。

但是既然他想要的人是小白,那么不管小白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哪怕再难看,他都应该勉为其难地接受才是,否则以后如何能够同床共枕?总不能让她去掉女子当有的部分罢?她必定是不愿意的。

‘元泽’考虑了一会,随后阴沉沉地眯起眸子,心中非常的复杂和烦闷!

秋叶白若是知dào

自己的身体居然被某个变态嫌弃成那种样子,有人还打算给她来个手术,必定忍不吐血三升!

只是此刻她仍旧在她恨不得挖坑深埋的变态怀里睡得香甜,在经历了高强度和长时间的博斗对抗之后,身体机能下意识地让她陷入深眠,以修复受到的损害。

‘元泽’迟疑了一会,认为就算再恶心,他还是得接纳,那么自然要从最讨厌的地方试试自己能够容忍的程度。

往日里敢随意触碰他的女子,轻则断手,重则丧命,如今要做的却实在是一件让他相当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迟疑片刻,指尖挑开了怀中之人的衣襟。

许久之后,他神色复杂地抽回了手,目光又掠过她衣袍的下摆,神游太虚了许久,决定将自己的探索试验进行到底。

然后他面色淡定地再次伸出了手,但是这个试验进行下去之后,让他的脸色便再维持不住了平静,不一会就从震惊到古怪,然后是复杂,青白交错,然后目光虚浮缥缈,发起了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他方才从一直维持的一个僵硬的惊醒过来,才发xiàn

怀里的人儿似乎被他弄得有些不舒服,他立kè

抽回了手。

秋月白似乎觉得舒服了一点,又自顾自地寻了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继xù

沉眠。

他立kè

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来,看了看指尖上的一点点莹亮水光,半晌之后,把指尖靠近自己精致的鼻尖闻了闻,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香气。

‘元泽’脸色愈发地古怪起来,随后他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可以理解的猥琐的事情,瞬间脸色大变,差点把怀里的秋叶白给扔出去。

秋叶白已经睡了足够的时辰,精力渐渐恢复了属于武者的敏锐,某人不知轻重的动作自然是扰得她不得安眠。

怀里的人儿抗拒挣扎动作大了起来,渐渐有清醒的迹象,他动作微微一顿,神色复杂地捏紧了指尖。

看着秋叶白颤动的睫羽,他诡瞳里蔓开妖异的黑雾,轻笑一声,沙哑低柔地低语:“罢了,还不是见面的时候,若是让你知dào

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只怕你会有多远躲多远,本宫暂时也需yào

时间去适应你的‘秘密’,且先让阿泽那个笨蛋陪着你罢,反正……。”

他顿了顿,将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账册从袖子里抽出放在秋叶白手边,随后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阴诡讥诮的笑容:“反正,你也比较能接受他。”

说罢,他低头在她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睡着他闭上的眼的那一刻,近乎全黑的眼瞳里缓缓地回缩,那些黑色越缩越小,渐渐地凝陈了一点墨点,然后便只剩下一片银灰色的空洞水瞳。

风儿缓缓掠过,船上的两人安静地依偎着,沉眠。

……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有温柔的风儿轻轻地略过脸上,她躺在水边柔软的吊床上,晃悠悠地双手枕着头,听着一边宁紫抱着她的扬琴弹奏着小调,软软的女儿家声音如此悦耳,让她只觉得惬意。

宁夏恢复了她自己原本的模样,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狗儿兴冲冲地跑过来:“四少,你看,这小狗儿多有意思!”

她很少看见沉稳的宁夏这副模样,便笑着伸手抱过那只雪白可爱的小狗儿,放在胸前逗弄,见它嘟着小黑鼻子四处嗅闻,一点都不怕生地往她身上拱,她忍不住轻笑道:“你们去哪里弄来的这小东西,当真是可爱得紧。”

宁夏笑而不语,秋叶白便又随口打趣了她几句,只是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小狗似乎越来越不老实,越来越不安分,仿佛是饿了的模样。

小狗不但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而且趁着她不注意,竟然一口朝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秋叶白痛得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她看着昏暗的天色,揉了揉眼,有些迷迷糊糊地方才明白自己似乎是在做梦,梦到被狗咬了……

“包子……包子……。”

但是从胸口传来的呢喃声,和某种钝痛瞬间让秋叶白清醒了过来!

有东西真的在咬她!

秋叶白低头看清楚咬自己的东西的瞬间,就感觉自己头顶上瞬间响了一个炸雷,或者说用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秋夜白脸色绿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拳头恶狠狠地砸在了元泽的头上:“滚开!”

她力qì

之大,瞬间让元泽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秋叶白又窘又恼,恨不能立kè

她当包子啃的大蠢货给掐死了解恨。

她霍地起身,走到被砸晕了的元泽身边,粗鲁地把他的外套给拽了下来,然后拿着那外套沾了河水把自己浑身上下黏腻给擦洗了一遍。

胸前的伤口一触水就传来的刺痛,让她脸色愈发地难看,该死的,她背上的伤还没有被那个蠢货咬的伤重!

秋叶白憋着气处理完了之后,起身把衣衫穿好,随后才发xiàn

自己的裤子没了,顿时脸色又是一阵青白交错你。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水下的时候,梅苏那个混蛋为了确定她的身份,竟然在那种危急的情形之下,还要动手剥她裤子,导致了虽然她最后把他给一脚踹开了,但是没了腰带的裤子在巨大的漩涡水流拉扯之中,彻dǐ

地被卷走,连亵裤都没有给她留下!

秋叶白咬牙切齿地把梅苏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一遍之后,目光落在了一边被她揍晕的元泽身上,她微微眯起眼,冷笑一声,便朝他走了过去。

既然他为了吃的,睡着了都能扒开她的衣裳,那就别怪她也要从他身上收点什么东西才是!

片刻之后,秋叶白把自己腿上最后一只裤脚挽起扎好,随后满yì

地看着自己腿上的裤子,虽然有些太过宽大,但是因为元泽腿上的还是棉布的僧袍,不若在梅家时候穿的是滑溜的丝绸,所以还是很好扎起来的。

随后她瞥了眼被她揍晕了的元泽,越看越觉得心头火大,眼底浮现是出一丝恶劣的笑意,随后便走到他身边,抬起脚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在他的肩头,一脚把元泽给踹进了水来。

元泽昏昏沉沉的,忽然而梦见自己化缘化了两只大包子,他饿极,正抱着雪白的包子吃着,包子又软又滑又香,但是才啃了几口,就有一个恶霸冲了过来一拳恶狠狠地揍上他的脸,又将他的包子给抢走了,他一着急,正想抢回来,却被对方凶恶地一脚给踹进了水中。

冰凉的水瞬间灌进来鼻子,瞬间一下子就将他给呛醒了!

“咳咳咳……咳咳咳……。”元泽迷迷糊糊地扶着船舷坐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胧大的,他忍不住揉了好一会眼睛,方才发xiàn

自己坐在了一艘小船之上。

“怎么,醒了,我还以为你掉水里十次也不会醒来,不想三次就醒了,倒是我小看你了。”秋叶白目光从手里的账册移开,随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拴在他腰上的湿腰带往他头上一扔:“既然起来了,就走吧。”

她方才用老法子把他踹下去提上来三次,这家伙才醒,那么之前他扒拉开她的束胸,想必应该只是他晕迷糊了才干出来的事儿,也就是说他眼睛里最终只有——包子。

被当成包子啃的这种事实,让她实在有些内伤,但总好过自己的秘密又被多一个人发xiàn

,尤其是这个蠢和尚,嘴上就不像有个把门的,太容易说漏嘴。

虽然这件事已经被最不该知dào

的人知dào

了,便几乎不再成为秘密,若是梅苏被淹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有……秋家四女的这个秘密一定会成为梅苏手里威胁她的利器。

秋叶白眼底闪过锐利的煞气,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账册。

不过,如今有了这个东西,她和梅苏到底谁能占了上风也未可知。

和梅苏动手之前,她就已经让周宇将账册用油纸包裹好了,让她收在了身上。

她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什么,立kè

低头看向元泽:“蠢和尚,你是被人踹下潭水的么,你落水之前,周宇和老鹧鸪他们怎么样了?”

元泽一脸茫然地想了想,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随后道:“好像他们也是被人踢下水了。”

秋叶白微微颦眉:“他们也落水了么,那就是是说他们也很有可能也被那漩涡给卷出来了?”

但是她心中知dào

,能如她这般被水流捐出来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死里逃生在那种情形下并不容易。

但不管如果,她都得先在这附近察访寻找一番,若是他们被人救了,或者自救了是最好,若是实在找不到,她还是要再想法子探查到周宇他们的下落才成!

她正陷入自己纷乱的思绪之中,却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摆,她低头看去,却见元泽正一脸犹豫地看着她:“小白施主,你穿错了贫僧的裤子。”

秋叶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狞笑:“是么,现在这条裤子是老子的了?”

元泽看着她表情狰狞,忽然就想起梦里抢走了他包子的那恶霸,他双手合十,迟疑道:“阿弥陀佛,施主穿了贫僧的裤子,贫僧便没法子走路了。”

秋叶白眼珠子一转,忽然放低了声音,笑嘻嘻地道:“你走不了路,那就去摘几片大叶子挂在腰间好了,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再去寻一条裤子就是了,怕什么,你是佛家子弟,自然不必计较如此多的世俗规矩!”

元泽一愣,犹犹豫豫地看着她:“可是……。”

秋叶白摆摆手:“没什么可是的,时辰不早了,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可自己走了。”

她还得去寻人,也没有功夫和他磨叽。

元泽看她说完话,转身足尖一点就向岸上飞身而去,呆愣了片刻,只得咬着唇,左右看看,只得伸手去拉那些大片的水蒲叶子。

秋叶白从船上落地的时候,忽然腿间有点发软,她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稳了,随后脸色有些古怪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心中暗自疑惑,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上某些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难不成是月事要来了?

她算了下日子,也觉得时候还没有到,但想着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便将这个疑问抛到了脑后,只看了看附件的地势和水流去向。

她观察地势的时候,忽然发xiàn

了一个问题——她是怎么到了那一艘小船上去的。

按照水流的去势,她应该是躺在水边才对,难不成……是那个蠢和尚抱着她上去的?

那么……他到底是发xiàn

了她的女儿身了没有!

秋叶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元泽,却在看见他已经爬下了船,但是那……模样让她瞬间一呆,随后别开脸,忍不住肩头颤抖起来,强行压抑自己欲笑的冲动。

元泽原本就觉得在湿漉漉地长衫下面,用腰带拴着几片大叶子有些奇怪,还是觉得腿间光溜溜的,很但是裤子被人抢了,他又不好意思抢回来,也没有别的办法。

此刻,他看见秋叶白表情古怪,便很有些担忧:“怎么了,可是贫僧如此不妥?”

秋叶白立kè

摇摇头,淡淡地道:“不,看起来颇有些出家人不为世俗羁绊的感觉,甚妙。”

说完这话,她立kè

转回头:“走罢,先去找找其他人。”

不管如何,现在先找到其他人是要紧事,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她有时间了再慢慢盘问也不迟。

元泽觉得小白施主没有必要欺骗他,所以便不疑有他,乖巧地跟了上去。

只是走路的时候,他总觉得那几片大叶子一晃一晃的,敲得他很不自在,便要时不时地拿着手去按那叶子。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围慢慢地有了些早起出来捕鱼的渔民,瞅着元泽那模样,皆是目瞪口呆,秋叶白看着那些渔民的表情,再看看元泽那愈发不自在的样子,心中有些报复得逞的惬意。

直到有几个老头直接操着船桨气势汹汹将元泽给团团围住,一副要就地扑杀妖怪的样子,元泽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竟不知dào

要躲那打下来的船桨,挨了好几下,只顾念叨阿弥陀佛,絮絮叨叨地解释他不是妖怪。

但是他念佛的那架势,渔民们哪里能听得进去,只以为妖怪在念咒语,照打不误。

秋叶白方才上前解释了一番,那几个老头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元泽半天,没好气地搁下手里的船桨,嘟哝:“谁见过这样子的和尚,光着屁股,栓着几片大叶子,浑身湿漉漉的,咱还以为是水里头跑出来的白毛鱼妖!”

元泽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地念了一堆阿弥陀佛,老渔民看着方才误揍了他一顿的份上,施舍条破裤子给他,他方才终于不用继xù

穿大叶子了。

他想了想,还是运功把自己身上的衣裳给弄干了。

秋叶白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怎么,不继xù

做你的苦行僧了么?”

元泽叹了一声,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贫僧乃佛门弟子,不想再被人当成鱼妖!”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挑衅地看着他:“怎么,阿泽对我有意见?”

元泽看了眼她手里的钱袋子,又摸了摸自己独自,乖巧地摇摇头:“贫僧如果对小白施主没有意见,小白施主能请贫僧能吃包子么?”

包子……

秋叶白一僵,大怒:“滚!”

元泽看着秋叶白愤nù

的背影,有些茫然地摸摸手腕上的念珠,不知dào

小白施主为什么对包子有如此大的怨念。

远处的河流上吹来冰凉的风,他看了眼那奔涌的河流,清澈透明的银灰眼瞳里闪过一丝阴郁,不知dào

,阿初这一次又收取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dào

诵上一千遍往生咒够不够。

他看着秋叶白的背影,轻叹了一声,阿初很在乎小白施主。

他垂下眸子,默默地跟上了秋叶白。

……

秋叶白运气也不错,没有费太多的力qì

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了周宇,而正如秋叶白之前预料的一样,周宇确实也被冲到了这一带,他虽然并没有在水下受什么太重的伤,但是因为他原本在洞穴岸上和围剿官兵们交手之中,受了些伤,被水这么一发泡,特别是手臂上被箭射穿的伤口似乎感染了,又有些失血过多,若不是被一家好心的渔人救了,只怕此刻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但是秋叶白看着他苍白的脸孔,和烧得起皮的嘴唇,心中微微一沉。

看样子,周宇没有法子马上就下床跟着她一起离开,但是她还没有找到老鹧鸪,而若是梅苏和她一样大难不死,那么很快这一代就会被列入梅家的封锁范围。

梅苏一定会发动地毯式搜索来抓人和寻找账册!

周宇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今看着秋叶白的模样,心中便明白七八分,便苦笑道:“大人,你先带着阿泽离开罢,我若是跟着你们也只是拖累,一来我也不知dào

大人的去处,二来我到底还是周家的人,若是梅家的人真的抓到了我,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秋叶白看着他,摇摇头,淡淡道:“你想的太简单了,我若是梅苏,就算你真的什么都不知dào

,一定会抓到你以后,在第一时间封锁整个东岸出城的道理,然后利用你的性命要挟我交出账册。”

周宇一愣:“但周家……。”

秋叶白讥诮地勾了下唇角,看向窗外一轮慢慢升起的红日:“梅苏那样的男人,若是真想要达到他的目的,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周家或者秋家的人,要一个寻常世家的子弟感染恶疾‘暴毙’而亡,对于在淮南只手遮天的他而言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周宇颦眉,他虽然还是不太相信梅苏区区一介商贾能只手遮天到这样的程度,但是洞穴里头遇到的那些事情,却清楚明白地告sù

他——没错,即使是一介商贾,他还是能做到几乎将他们这些朝廷命官绝杀在山洞之中。

两人都齐齐地沉默了下去。

危机四伏,隐而不发的时刻不会太久,允许他们思考对策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周宇忍不住轻咳嗽了几声,平静地看着她:“大人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的身子已经注定会拖累大人,勉强跟着大人离开也只会陷大人于险境之间,也许你我都逃不出去,若是只有大人一人胜算终归大些。”

秋叶白一挑眉,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周宇的轻咳声再次打断:“咳咳……大人,您听我说,我知dào

您在江湖上的身份非同寻常,宝宝他们应当另有了安排罢,若是您能通知到他们来接应,咱们都能离开是最好,若是不可以的话。”

周宇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安静的光芒:“您也不要顾忌我,自行带着账册离开就是了,淮南有我周家名下的商号,我可以去那里,不管如何我终归是周家嫡出的小少爷,他们一定会拼力护我,就算不能挡住梅苏的人,他们也一定会想法子把我的情形透露给家中人知dào

,父亲不会不管我的,但是他未必愿意为了外人对上杜家和太后娘娘。”

事情的演变到了今天的地步,已经不是他们原本预想的模样,如今他们掌握了账册的秘密,一定会被太后和杜家盯上,他实在不认为太后老佛爷会放过破坏她计划的看风部。

秋叶白看着周宇,片刻之后,她淡淡地笑了:“周宇,我说过你很聪明,我知dào

你希望能替我拖住梅苏的脚步,带出这一卷账册,救出司徒,也救出看风部的人,但是所谓士者,除了有勇,更要有谋。更希望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多想想怎么保全自己。”

周宇一愣,神色有些复杂……

她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来操心罢,我到底也算是你的顶头上司。”

——老子是阿泽要吃小白包子的清纯分界线——

“禀报家主,属下已经请了河工测师将这附近一带的水域图拿了出来,已经派人前往可疑地带进行搜索!”一名身穿墨绿衣裳的劲装大汉单膝跪在一处精致的四匹马马车前恭敬地道。

片刻之后,马车的帘子被旁边的一名美婢挑了起来,阳光落在坐在马车中的年轻男子身上,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映得稍微多了两分暖色。

梅苏正闭目养神,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封锁所有东岸出城的水路和陆路,许进不许出,若是我没有估算错误,他们应该还没有能力出城。”

那劲装的汉子立kè

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司礼监衙门和县衙传达您的命令。”

梅苏点点头,随后又继xù

吩咐:“派人去彻查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那边还有幸存的士兵,立kè

让他们也参加搜索秋叶白一行人的差事。”

那劲装汉子一愣:“那些士兵已经折腾了一宿,若再加派人手,属下再去知会……。”

梅苏却忽然打断了他,声音温和却冰凉:“我是说,那些士兵们会在搜寻江洋大盗之时,英勇牺牲了。”

那劲装汉子忽然那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那些幸存的士兵们知dào

得太多,已经不合适再存zài

这个世上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一向是家主的行事风格。

那劲装汉子立kè

一拱手:“是!”

梅苏满yì

地点点头,忽然又吩咐:“一会我会亲自前往搜寻‘江洋大盗’。”

那大汉一愣,看着梅苏那包扎着伤布的左臂,迟疑道:“家主,您受伤不轻,还是在府邸里养伤,大小姐也已经找到了……。”

梅苏忽然睁开眸子,原本清浅的眸子里此刻闪过阴郁而诡谲的光芒,轻笑道:“不要紧,小伤罢了,只是我若是不出现,你们未必能抓得到那只海东青。”

------题外话------

==更了,如果ok了,原版的章节会作为给大家的小剧场放在群里。

nozuonodie!半夜三更修文到两点半,体会了一把啥叫踩线作死,整改完毕。为了补偿,今日继xù

万更。

第八十八章 逃离

秋家四女……

梅苏原本温润清浅的眸子里闪过兴味的光芒,抬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边掠过的一抹飞鸿青影。

他可是记得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传说,或者说恶毒诅咒。

那是一个天生属于所有皇族男子的女子,或者说神妓。

真是难想象秋家人的胆子竟那么大,隐瞒了这个足以抄家灭族的秘密那么久,不过更难让他想象的是那个清风明月,秀逸无双的男子……嗯,应该说女子,变成那种卑贱的神妓的样子。

梅苏随后轻蔑地嗤了一声,抚了下自己手上的大扳指,那样漂亮的海东青,怎么可能什么男人都可以沾染。

不过……

他唇角浮起温柔又凉薄的笑意,这样的秘密,足以成为一副很好的脚镣,或者笼子,关住那只漂

亮又凶猛的鸟儿了。

“家主,大夫已经上了轿子!”绿衣大汉凑上前低声道。

梅苏闻言,淡淡地道:“正阳,出发罢,就先带我到被冲上岸的地方。”

方才吩咐了人去唤大夫,便是预防着万一那只鸟儿如他这般受了伤,救治不及时,就废了。

“是!”正阳恭敬地一拱手,随后转身一挥手,下令:“出发!”

早已经集结于此地的官兵们立kè

策马领命而去,在他们之前带头的皆是梅家护院们。

只是梅家的护院们各个英气非凡,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内家高手,而他们身后的官兵们怎看都像是他们的跟班。、

一时间马蹄掀起路边漫天尘烟,两边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暗自心惊。

今儿一早就听说所有的码头都被封锁了,如今看着官府和梅家这般大的阵仗,只怕有大事发生了。

——老子是小主万花丛中过,浑身沾满花的分界线——

日头渐渐地升了起来,空气里都是植物芬芳凛冽的气息,夏日清晨的阳光为万物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却并不炽烈,远处的大运河上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有渔民们拉着渔网开始一天的劳作,有悠长的号子声在山谷间飘荡。

秋叶白一边慢慢地吃着碗里的稀粥,一边看着窗外远处的风景,眼神有些悠远。

这是个运河边上的小渔村,村民们世代以捕鱼为生,生活并不算得宽裕,但是却自给自足,日子平凡俭朴却也安宁。

这样的气氛让她想起许多年前跟着师傅也生活在同样的渔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是,她却明白,这里的平静也许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蓝底白花窄袖上襦做寻常渔家妇人装扮的妇人进来,看见秋叶白看过来,黑黄的面容上露出一点子不常见外人的窘迫和羞涩:“小哥,你让我拿当家的帮忙打听的事儿,他已经打听到了。”

秋叶白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刘家嫂嫂快请大哥进来罢。”

那刘大嫂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朝着自己一笑,很是亲切温和的模样,便也放开了些,点头道:“哎!”转头便去招呼自家男人进来。

“刘大,快进来!”

不一会一个矮个头,但颇为结实的黑壮汉子便走了进来,正是刘家大嫂的男人刘大,他一进房间,便在秋叶白对桌子的凳子一坐,一边擦汗一边咋咋呼呼地道:“白小哥,你可不知dào

,今儿老李我才刚刚走到了三里地外的村子,就见到了老多官兵呢,也不知dào

在做甚,把附近的河道都封锁了,不让人随意出入,我可好不容易寻了个他们不常常走的小道才绕过而来封锁线,打探到了你那朋友的下落!”

官兵封锁?

莫非她的猜测成真了?

秋叶白闻言,心中瞬间一动,随后不动声色地问:“哦,还有这等事儿,不知dào

是出了什么事儿,竟将附近河道都封锁了。”

那刘家大嫂一边给自己当家的递毛巾擦汗,一边插嘴:“小哥,你是不知dào

,不光这样,我和隔壁家的王大姐方才去收渔网的时候,还见了一艘客船停在附近,船老大过来讨水喝,还骂骂咧咧地说如今封城,只许进不许出,好多客船都只好绕道南岸那头去了,耽误少了不少生意!”

居然连城也封了,看来这么大的手笔,也只有梅苏才有这样的能耐了。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再抬头的时候却还是一片惊讶的模样:“想必是城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刘家大嫂摇摇头:“你嫂子我是没听说,就是那船老大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她又看向自家男人:“当家的,你知dào

不?”

刘大迟疑着道:“我去的时候,倒是听好像是城里进了贼,大概是偷了了不得的东西罢。”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像和梅家有关系。”

秋叶白心中此时已经笃定了——梅苏没有死,而且精神还不错,否则也不会这么有精神来布下天罗地网!

她看向刘大笑道:“多谢大哥帮我探寻我家叔父的消息,如今不知dào

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刘大看着秋叶白,迟疑了片刻,叹道:“小白哥儿,大哥这里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你家老叔落水确实也被冲上了岸边,但是受伤比你那堂弟还要重点,如今还半昏半醒的。”

秋叶白闻言,心中微微一沉,但是倒也没有太意wài

,只点头道:“多谢大哥费心了。”

她请刘大去探寻老鹧鸪的消息,虽然如今消息是回来了,但是看着刘大没有带回人来,想必

老鹧鸪情形并不乐观。

随后,她从口袋里取了一点碎银子递给刘大:“一点点小意思,多谢刘大哥和刘大嫂救命之恩。”

秋叶白手上的银子虽然很少,但庄户人家更少看见银子,多用的都是铜钱,如今见了银子,都是一惊,刘大就直接推拒道:“咱是河边讨生活的人家,救人就是个积德的事儿,我们一年到头总会救上来些人,也算对得起良心,龙王爷看着咱们善心也会多给庇佑,你让我去抓药,已经给咱药钱了,其他钱可不能收你的!”

刘家大嫂虽然看着那些碎碎的角银子,眼底有些发光,但总归是个庄户人家实诚妇人,见自家男人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大力地点头:“没诚,白小哥儿,你们行脚做生意,也不容易。”

秋叶白看着他们路出个温然的笑来:“二位就收下这些钱罢,后面还要去大夫那里给我那堂弟抓上些药,总还要给再劳烦你们,就当是药钱罢了,都不容易。”

刘大和刘家大嫂见她坚持,想想若是要抓药,确实也还是需yào

银子的,便有些犹豫地收下了。

看着刘大收了钱后,还是有些不安地赶紧招呼刘大婶去煎药,她心中为这些庄户人家的淳朴感叹。

只但愿接下来,不要牵连他们才是。

她起身向内屋走了进去,周宇见她进来,一头乌发半散落在肩头,便转头看着她笑了笑,苍白细致的脸上是发烧烧出的红晕,让他看起来多了些面若桃李的味道。

“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道:“嗯,不愧是艳名满京城的周公子,平日里倒也不觉得,今日才发xiàn

原来却是名不虚传。”

周宇先是一窘,脸上烧得更红,随后苦笑道:“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以前那些荒唐事儿……。”

他顿了顿,又道:“我精神还好,大人不必担心我心情不佳,方才也听见刘大说的了,一时半会没法子顺利地把老鹧鸪带回来,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

秋叶白确实也是看着他精神状况不好,方才说些打趣的话,见他识破,便轻叹了一声:“没错,老鹧鸪那边,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但是现下最重yào

的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梅苏在淮南一代确实势力可以只手遮天,但是这里却也是水路枢纽,四通八达,不是说拦截了,就能把所有的消息拦截住的,她已经用藏剑阁特殊的通讯方式给宝宝他们留了讯。

周宇迟疑了一会,道:“您是和宝宝他们联系上了么,但是我若没有记错,宝宝他们脚程比我们要慢,此刻应该在南岸,距离东岸还有些距离,而且说实话,宝宝若是带着您在藏剑阁的人倒还好些,若是带看风部的人只怕非但接应不了咱们,说不定还是大人的拖累。”

看风部的那些痞子是个什么样子,他自己心中还是明白的,梅苏在淮南这里操控了所有的官府和官军,对付他在看风部的那些草包弟兄,绰绰有余。

秋叶白坐了下来,却摇头道:“藏剑阁的人不能直接和官军对上,这是江湖规矩,我也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一次咱们就是得靠宝宝他们。”

周宇闻言,心中一沉,他自然多少也明白藏剑阁的在江湖中地位如同圣地,若是直接卷入和官府的对抗中,一定会在江湖中掀起轩然大波。

秋叶白看向他,目光淡淡:“周宇,你相信我么?”

周宇看着她,一点都没有犹豫,微微扬起唇角:“我信的,大人有何计划,只管交代便是。”

秋叶白看着他腻白的脸,忽然伸手有些轻佻地在他唇角上一弹:“我需yào

一个娘子,不知周家公子可愿嫁我?”

周宇一愣,忽然低头,再抬眼的时候,眼角一挑,眉梢之间陡然浮现出从前那种风流妖娆的劲儿:“奴家自然愿意。”

……

秋叶白掀了帘子,去后院拿药的时候,正巧见着元泽正坐在门槛上打盹,她看着元泽,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想起了周宇醒来之后,跟她说的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周宇说他和老鹧鸪落水是一个长得和元泽非常相似样,但又不是元泽的人干的,但是他们在洞穴里的时候,但是她在洞穴里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么一个神mì

人,这事儿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而另外一件让她很有些困扰的事情就是元泽到底知dào

不知dào

她的秘密,她一醒来的时候就是和元泽昏在船上,难不成是那个推周宇和老鹧鸪落水的‘神mì

人’将他们放在了船上?

再加上他手里的那些小木牌,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寻一个机会好好地查探一番。

这些全无线索,也不符合逻辑判断的事儿,让她很有些头疼,这个和尚于她而言已经变成一个必须拴在身边的看着的‘东西’了,连逃亡也得带着个大累赘。

而安然地靠在墙角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和尚,却似一日里只等着有人喂食、然后念经、打坐、睡觉,便人生圆满。

仿佛他也和普通和尚一般,谨念慎戒,从来不曾手染血腥,身上更从来就不曾有什么秘密。

秋叶白有些心烦地越过他,正打算去找刘大嫂取药,却忽然听见一阵谈话声。

“刘家大妹子,你们救下的那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城里官府要抓的淫贼?”一道略显苍老尖利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脚步一顿,随后转身就站在了墙角,静静看向后院门上的两个妇人。

刘家大嫂蹲在地上拿着小扇子一边扇着火,一边不以为然地道:“朱家大婶,您说什么呢,那白家兄弟是读过点书的人,只是没有到赶考的时候,才跟着家里人出来行脚做点小生意,哪里知dào

初次跟着他们叔父出门做买卖就倒霉落水了。”

那靠在篱笆上的老妪精瘦,倒三角的脸上一双绿豆眼,却似带着狡光,一看便是那种尖酸又爱占便宜的市井老妇,此刻她听着刘家大嫂那么说,便眼珠子一转:“那可不一定,老婆子我早前在前门看了那白家小哥儿一眼,见他生的虽然好,但一看就是花头子,那些城里头的小姑娘最容易被这种人骗了。”

她顿了顿又道:“听说那外头都贴了告示,让大家伙把昨日遇到的外乡人都交到地保那里去,若是举报成了,可是又一百两银子呢!”

刘家大嫂颦眉看向她:“朱家大婶,你是要做什么,那小哥儿两个已经够可怜了,弟弟还躺在床上烧着下不得床,怎么能把人送出去,这是缺德事儿,龙王爷看着呢!”

那朱大婶看着刘家大嫂横眉竖眼地瞪着自己,便干笑了两声:“别别……我只是说一说而已,你这大妹子做甚为了两个外人和咱们这些乡里乡亲地闹呢!”

说罢,她看了眼刘家的后院,立kè

一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秋叶白看到这里,微微眯起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没有再去端药,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等到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刘家大嫂已经端着空药碗从房内出来。

“白小哥。”刘家大嫂看见她,便热情地招呼:“你家堂弟已经吃了药,一会子发一身汗也就好了。”

秋叶白点点头,微笑:“多谢大嫂子,但是稍晚点,我们就告辞去寻我们叔叔了。”

刘家大嫂一愣:“什么?”

——老子是是baby卧倒也S的骚包分界线——

小马车在乡间小道上哒哒地前行,一点是大运河潺潺流水,驾车的年轻人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前面村口渐渐多起来的人,他转身挑起车帘子低声问:“媳妇儿,你还好么?”

车帘子里头传来压低的咳嗽声:“咳咳咳……还好。”

驾车的年轻人点点头,便一甩鞭子向前面村口而去。

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已经看了不少全副武装的官军正在到处张贴告示,同时封住了出村口的路,不少村民们挑着担子,驾着运鱼的车子等候检查通过。

官军们似乎是一个小队,由村里的地保陪同着,一个个动作粗鲁地查翻着渔民们的东西,顺便时不时搜刮一些好东西。

渔民们看着,敢怒不敢言。

等到了年轻人的这一车,一个士兵大摇大摆地拿着手上的长枪一拦:“喂,你,下来!”

年轻人立kè

跳下车来,恭敬地道了声:“官爷。”

“车里是什么人?”那个士兵警惕地瞥了他那灰黄的面容一眼:“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这里的村落很少来外地人,那那士兵一说,连着那小队长也看了过来。

年轻人毕恭毕敬地道:“回官爷,小民确实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来收干咸货的,这不,房里的婆娘水土不服土病了,正打算进城里寻个好大夫。”

那士兵挑眉,细密眼怀疑地落在马车上:“收干货的?”

那马车背后是驮着两个颇大的麻袋,那麻袋颇大,一个足足可以装下一个人。

他突然伸出手里的长矛朝那麻袋猛地刺了过去,随后猛地一挑。

“嗤!”地一声,麻袋瞬间被他给全部挑破来,里面各色的干鱼一下子滚了满地。

那士兵挑坏了一个麻袋,没有发xiàn

什么,又一长矛去挑开了另外一个麻袋,里面虾干鱼干又滚了一地,沾满了灰尘。

“官爷,您这是作甚?”那年轻人瞬间一愣,有些惊惶地看着自己的货,一副想上前阻挡,又不敢的窝囊模样。

士兵冷笑一声,傲慢地道:“不干什么吗,县令大人和游击将军有令,这几日有江洋大盗潜入我东岸,据说他们昨晚上,曾经在这一带出现过,所以必须查验才能让人出村口,查验不过关的,全部都不准走!”

那年轻人瞬间慌了神,赶紧上前,从腰里掏出一串钱塞进那士兵手里,低声赔笑道:“官爷,行行好,咱们这不是听说城里还是可进不可出,所以才想带着媳妇儿去城里看病么,您看着咱们都是老实本分拖家带口的,哪里就像江洋大盗了。”

那士兵接过一串钱,还算满yì

地揣进了腰间,随后看向那马车,口气倒是缓和了点:“哼哼,也不是咱想为难你,去把车帘打开,让爷们搜一搜,若是没有问题,就让你们走。”

那士兵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开明了,但是面前面色灰黄的年轻人却犹豫了起来,见士兵瞪自己,他方才无奈相求:“爷,说实话,我家里婆娘的病不是第一次犯了,以前老家大夫说了她犯病不可以见风,要不小民帮您掀开帘子,让您瞅瞅。”

那士兵不耐烦地道:“得得,少废话,背后那么多人等着呢。”

年轻人立kè

赔笑着点头,赶紧绕到马车边掀起了帘子,露出里面的情形来。

马车里倒是真的除了靠坐着一个粗布衣裳的女子外,没有什么东西,更没有什么人。

但是那士兵的目光停在那女子身上之后,忽然顿住了,直勾勾地盯着里面那的女子。

年轻人一见那士兵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幽色,随后立kè

打算放下车帘子:“官爷,您看也看过了,咱们可以走了么……。”

“等一下,叫你家娘子下来!”那士兵忽然道:“这查车可不能这么马马虎虎,车上车下,人都得查,谁知dào

你车上的是不是真的你家娘子,带了什么江洋大盗的线索没有,可得好好搜身!”

那士兵带着点话一出口,年轻人脸上瞬间闪过怒色,就是他身后的村民们也似乎都骚动了起来。

这语气谁都能听出来他是有意轻薄调戏那车上的小娘子。

年轻人刚想说什么,却忽然瞥见那一队的小队长似乎注意到这里的骚动,正往这里来。

“怎么了?”那领队的小队长在地保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站定在车前看着几人,不耐烦地问。

那当兵的见了顶头上司,先是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来,他只是一时间色欲熏心了,所以才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心中也明白这种大天气,来干这种没油水的活儿,自家小队长最烦底下人再给他找事儿。

于是他立kè

上前指着那车子里的女子干笑道:“没啥,就是叫那小娘子下来搜查一番。”

随后,他又恶狠狠地瞪了眼那年轻人:“这小子抗令不遵。”

那小队长一听就知dào

怎么会事儿了,他不耐烦地抬脚就对着那士兵踢了过去:“别他妈的没事儿给老子……。”

‘找事儿’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他的目光无意触到了车里的就呆愣住了。

马车里靠着车子的小娘子一脸细白娇弱,眉目秀美,粉颊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红,但是却显得她艳如桃李,此刻因为不住地咳嗽,虚弱的看了出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似都含满了水似的,让人看得好不心动。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那小队长的表情,随后又看向自家媳妇,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角。

车里的人儿立kè

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那模样几乎像是随时都会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副即将晕迷的模样。

却不想,那小队长见那小媳妇咳得厉害,忽然问了一句:“你媳妇儿是什么病?”

那年轻人做痛心忧郁状,吐出两个字:“痨症。”

此言一出,那小队长瞬间一个激灵,脸色有点变了:“肺痨?”

那年轻人伤心地点头道:“正是,我那小媳妇过门不过两年,就得了这病,越来越严重,大夫就说了,让我多陪陪她,也没几天好日子了,所以小民才带着她出门看看世面。”

说罢他拿袖子遮了脸,竟仿佛抽泣起来。

他说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老实的村民们无比唏嘘感慨。

那小队长闻言,立kè

赶苍蝇似地一摆手:“走走走!”

一边的士兵正得yì

,想来一会说自家小队长吃上一口那小媳妇的嫩肉,他多少能沾上那小媳妇的汤边,反正外地人,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能查到什么。

结果他却忽然听见队长居然放人,顿时错愕地看着自家小队长:“队长……不行……。”

小队长瞬间恼火地一脚踢在他腿上,将他恶狠狠踹倒在地:“蠢货,你不知dào

痨病会传染的么!”

说罢,仿佛避瘟疫似地赶紧转身领着地保离开。

那年轻人讥诮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狼狈的士兵,正准bèi

简单地收拾一下地上的鱼干,却忽然听见村外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哒哒之声。

那声音一听,便是来了不少人,众村民有些不安地看向村外,果然看见一阵烟尘飞扬,不多久,就见着大队人马进而来村子,官军和一群绿衣劲装护卫之间拱卫着一辆精致的马车。

那小队长一楞,立kè

认出了车子的主人是谁,马上带着人充满地迎了上去,对着那为首的绿衣护卫恭敬地道:“正阳大护卫,大少爷怎么来了?”

正阳刚毅的脸上毫无表情:“巡视,搜人。”

那护卫立kè

赔笑道:“是,是,您看咱们这正查着呢,绝对不会放跑了一个可疑的。”

正阳扫了一眼村口的不少正准bèi

运货出村的村民,点点头,随后策马走到马边,对着里面的人道:“家主,这里是距离您被找到的下游的第四个村子了,已经派人封住了村口,单个查验。”

梅苏在车里闭门养身神,一名美婢女正用柔软的身子做肉垫子让他靠着自己,免得自家主子受伤的左肩和左臂又在颠簸的车厢里再次撞着。

听着正阳的禀报,他懒懒地睁开眼,示意婢女撩起精致的碧纱,随后他看了眼外面的情形:“不必耽搁乡亲的营生,只管查就是了,让小队长和地保过来回话。”

这已经是他亲自来堵筛的第四个村子,若是按照之前测绘水师给出的流域范围,若是再出了这个村子,再往前就没有村子了,没有人烟,更难以搜寻线索。

那小队长听见了梅苏温淡的声音,立kè

屁颠屁颠地领着地保过去了。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与此同时,那原本捡鱼干的年轻人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众人,继xù

慢慢地收拾着,仿佛一点都对突如其来的大队人马而感到好奇。

“查得怎么样了?”梅苏淡漠地看着那不太敢靠过来,远远地站着小队长和地保。

那小队长点头哈腰地道:“回大少爷,咱们一大早接到命令赶来封村的时候,村里好多人连早饭都没吃,又问了地保,也没有几个人出了村子,剩下的人也都是在运河上打渔,运河上也已经分段封锁了,也绝逃不出去。

那地保何曾见过这真zhèng

的大人物,立kè

也上前谄媚地补充道:”按照您说的,尤其注意了外乡人,这不,方才还细细地查了那边的外乡人夫妻呢。“

梅苏闻言,顺着地保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见着一个男子蹲在一大堆鱼干间努力的把地面上散落的鱼装进袋子里,而另外的马车上坐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农家女。”这是怎么了?“他幽凉的目光从那马车上滑到了那在收拾鱼的男子身上,看见他捋起袖子露出一大片黄黑的皮肤。

嗯,头发枯黄,腰肢粗大,驼背,蹲下的时候撅着臀部,看起来便是没有什么受过什么教养的寻常人家男子。”没什么,查验货物的时候,那人不小心打翻了干咸货。“那小队长立kè

谄媚地道。

那地保也想搭话,便没话找话地道:”那女子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小娘子。“

梅苏的目光落在那马车上的女子身上,心中忽然一动,忽然淡淡地道:”把那个马车上的女子带过来。“

他当初发出布告的时候,说的是搜捕乡男子,叶白这般狡黠诡诈,未必就一定会做男装打扮,若是剑走偏锋,做女儿家打扮,也未必不可能。

那小队长一愣,心中直嘀咕,这梅家大少爷竟然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么,随后,他还是道:”大少爷,那女子可是患了肺痨,命不长久,如今正要往城内去寻大夫。“

梅苏闻言,挑眉:”哦,命不久矣?“

一边的正阳也正好听到了那不远处的马车上,掩住唇的女子不断传来的低低咳嗽声,便低声对着梅苏道:”大少爷,属下听着那女子咳嗽之声确实不似作伪,为了您的身子,还是不要靠得太近的好。“

梅苏看了眼那女子,不知dào

为什么,他的直觉告sù

他,这个忽然出现在乡野的美貌小商家女子有些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便道:”让她拿下那遮脸的东西,露出脸即可。“

那小队长立kè

点点头,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又踢了身边那倒霉的士兵一脚:”去,大少爷的话没有听见么?“

那士兵心中虽然惧怕肺痨会传染,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传令。

不一会,梅苏便看见那女子迟疑了片刻,仿佛很有些犹豫的样子,一边蹲在地上的年轻人便过去仿佛恳求了她些什么,于是那女子便半侧脸,羞涩又窘迫地拿下了手里的帕子。

梅苏虽然隔得不算太近,对方也只是露出了半个侧脸,他眼底却立kè

闪过一丝失望,不是秋叶白!

他瞬间便失去了兴致,摆摆手,对着一边伺候着的小队长道:”行了,让人继xù

查罢,你和地保领着我进村里去看看。“

那小队长立kè

点点头,就亲自来牵马缰绳,领着梅苏一行人一路往村里走去。

与那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梅苏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一对外地行脚商小夫妻,眼底闪过一丝疑色,但没有太多迟疑,还是进了村子。

那年轻人见梅苏那边的大队人马进了村子,随后也不再捡鱼干,只将那些鱼干袋子随便地一收,搁在马车上,转头对着周围的几个渔民道:”几位老乡,我家婆娘病重,如今我得快些带着她去城里治病,实在没有心思收拾这些鱼干了,就给你们罢。“

那些渔民们一愣,但见他神色焦灼,也都点点头,鱼干也值不了几个钱,家里人命重yào

些。

那年轻人看了眼旁边的士兵们,其中一个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走,走,晦气!“

那年轻人立kè

赔笑点头,随后爬山马车,一扯缰绳,便驾着马车一路迅速地小跑离开。

那些士兵被灰尘呛了一下,看着离开村子后越跑越快的马车,便颦眉骂道:”呸,真是敢去投胎呢!“

……

梅苏进了村子里,正听着那地保和小队长给他回禀着从昨夜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忽然听到说有人家捡到了一起个落水的男子,他忽然一顿,看向那地保:”人能?“

那地保见梅家大少爷忽然这么问,神色虽然温和,但是眼底的光芒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立kè

道:”应该还在刘家,那来回禀我的老婆子说是病得下不了床。“

他倒是想要来看看,但是想到既然病得下不了床,那想来也跑不到哪里去,便先封住了村口、

梅苏眼底锐色更甚,立kè

道:”带我去。“

在地保的带领下,大队人马立kè

朝着刘大家走去,但是刚到了门口,却忽然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狼狈的老太婆满脸是血地捂住脑门站在门口,对着刘家里头破口大骂:”你说你们家救了的是什么混账玩意儿,老婆子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江洋大盗的做派,竟将我踹下河堤,刘大,我告sù

你,你们房里的那对兄弟一定就是江洋大盗,不是好东西,老婆子已经告sù

地保了,你们等着瞧好!“

刘家大嫂站在门口,也指着她怒斥:”你个老虔婆,胡说八道什么,就是你在那瞎扯,才害得人不得安宁,病着也要走!“

病着……

梅苏一听到这句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想起了村口的那一对夫妻。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那马车上的女子眼熟了。

立kè

厉声道:”马上出村,你们先立kè

调转马头,将刚才那对夫妻拦截下来,稍晚点,我再跟上去!“

小队长等人一脸茫然,但是正阳已经立kè

一抱拳,转身策马领着人就往外追!”是!“

……

梅苏看着远远的村口处,清浅的眼底闪过幽幽的凉光。

真的是他太小看她了。

竟然敢让如此擦肩而过……

身形可以改变,动作习惯可以刻意更改,肤色可以伪造,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易容术而已。

因为发布出去的消息,是通缉男子,所以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单身或者结伴而行的男子身上,听到夫妻搭档便会下意识地将怀疑放低到最少

而他只是推测秋叶白那样狡诈的人,说不定改换女装,所以只看了那个女子,但是却没有看男子,这未曾不是她在反过来推测他会这么想,当时她背对着他,却故yì

露出双臂黄黑的肌肤,无非是让他先入为主地下了推断,所以甚至都没有去看她的脸。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白皙美丽的‘女子’身上。

她逆向思维地照旧穿着男装,亦是利用了他的思维盲点。

狡诈的家伙!

他低声轻嗤,却并没有立kè

着急跟着去追,而是看向那刘家的院落,淡淡地吩咐那小队长:”走,去刘家。“

——老子是老子是楼楼摸着翠花笑看娜娜抓baby事业线的分界线——

马车一路在路上飞奔,驾车的年轻人一边驾车,一边回头掀起了车帘子看向车里的人:”怎么样,可还撑得住?“

那马车里的‘女子’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还是朝着他笑了笑:”一切都好。“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车里不知dào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白发和尚身上,颦眉道:”照顾好周宇!“

虽然她很怀疑这个家伙到底会不会照顾人,但是马车跑起来颠簸不已,周宇还在发高烧,必须有人照看他。

元泽看向她,似乎一点也不曾察觉她口气不好,只一边拍了拍自己从车底爬出来的时候染了轮子灰的衣衫,一边温和地点点:”你放心。“

但是随后,他目光忽然触到她的衣衫下摆点点红痕,他梭然一愣,有些疑惑地道:”小白施主,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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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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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破局

秋叶白表情很微妙,眼角一绷,轻描淡写地道:“不要紧,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一些擦伤而已。”

说罢,她一扯缰绳,继xù

驾着马车往前狂奔。

元泽和周宇都有些狐疑地看着那摆上的血点子,似乎有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趋势。

擦伤?会出这么多血?

乡间的路石子儿多,马车也不是什么好车,周宇被颠簸得一边咳嗽,一边道:“大人,您……您要不要包扎一番……咳咳?”

秋叶白背对他们,摇摇头:“我们瞒不住梅苏太久,必须在追兵到来之前,赶到杏花村把老鹧鸪带走,不能让他落到梅苏的手上,老鹧鸪是重yào

的证人,梅苏不会让他活着。”

周宇没有再多说,他也知dào

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停下来的好时机。

秋叶白一边扯着缰绳,一边感受着小腹渐渐传来的不适,心中第一千零一次地诅咒老天爷,为什么对女儿家如此不公平!

搭在了三个人的马车,始终没有单骑追兵来得快。

何况秋叶白套的马车还是村子里最寻常的拉货马车!

虽然她已经尽lì

快马加鞭,但还是在经过第二个村子外,身为顶尖武者的敏锐五感就让她已经能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了。

她面色一凛,转头对着马车里的周宇和元泽道:“等会你们先下车,三个人目标太大,分开走,我驾车往前面走,在杏花村外的船坞会和!”

她虽然不知杏花村的船坞在何处,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东岸一代的村子都必定一个船坞,以方便修葺船只。

周宇神色变了变,他知dào

若只是秋叶白一人,全可以横刀杀敌策马破阵去,那些追兵根本拦不住才能够藏剑阁的少主。

若不是考虑到他身子不适,元泽又是个懵懂的,秋叶白根本不必冒险只身引开敌人,他眼底忽然一黯,心中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他看着她一副准bèi

随时停车的样子,立kè

伸手拉住她的衣襟道:“大人,等等,不必如此冒险!”

秋叶白一愣,看向周宇,她这样的计划已经是现下能做出来最好的打算了,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好法子?

周宇神色苍白,但是目光却颇为镇定地看着秋叶白一笑:“不过还要劳烦大人抱一抱我这‘娘子’了。”

秋叶白见他竟还有心情打趣,顿了顿,也一笑:“好。”

……

“正阳大护卫,前面有马车的车辙,看这痕迹,车上至少有三个人!”

正在策马飞驰的马队忽然在为首一人的率领下齐齐停住,一名护卫侧身跳下马,随后在地面上抓了一把土一捏一闻,立kè

抬头子对着马上头儿大声禀报。

正阳面色一冷:“果然不出家主所料,那车上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方才必定就已有三个人,听说其中一名是个白发妖僧,想必刚才就伏在车厢下,骗过了盘查官兵的眼!”

“按照他们的车速来看,此刻只怕离咱们不到一里地”方才那名护卫又立kè

道。

“不能让他们逃出东岸,家主已经已经飞鸽传书,令人设卡堵截,咱们只要逼他们进入包围圈,便让他们插翅难逃!”正阳眼底闪过厉色,一扯缰绳,扬鞭抽上身下骏马,寒声道:“拦住人后,只留下那秋千总的性命,其他人——格杀勿论!”

“是!”一众护卫和官兵们齐声厉应,同时杀气腾腾地策马扬鞭继xù

向前方追去,卷起一阵黑云。

果不其然,在他们再追了不到一刻钟,就隐约地能看见前面的小路上正在飞驰的一辆马车。

“前面的人听着,立kè

停下,否则休怪我等手下无情!”正阳高声喝道。

但是对方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全速地向前奔逃,狂奔之中的马车几乎颠簸得散架。

正阳眼底闪过怒色,眼看着距那马车渐渐接近,他朝着旁边一伸手:“箭来!”

一边跟着的护卫立kè

抛出一把褐色的强弓,正阳当头接过,随后双腿夹住骏马,松开缰绳一抬手,瞬间搭上一只黑色的长硬箭,弓拉满月,他微微眯起眸子,额头上爆出青筋,随后陡然一松手,长箭激射而出!

那箭不知是什么做的,破空而去之时,竟隐约还有金戈之声。

“轰!”一声巨响,那箭竟然直接穿透了整个车厢,让那原本就要散架的马车瞬间散架开来。

而另外数名护卫手上则同时飞出了流星索,流星索齐齐撞向那马车的车轮,猛然将车轮缠绕住,那马车去势立kè

一缓,而与此同时,套马索也趁势套上了那矮马的的腿。

矮马不防,瞬间尖利地使惨鸣一声,整个儿拖着马车滚了出去。

马车轰然崩分离析。

第二批的护卫们手上都已经备好了短弩,就等着马车上的人飞身而逃的时候,将逃离的人射成刺猬。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跟在他们身后的官兵们叹为观止,惊愕之后,不免羞窘于他们身为官府之人,竟不如这些护卫们训练有素,杀伐果决。

但是……

所有的厉害和能耐都是对比出来的,若是正阳他们遇到的是寻常高手,此刻只怕早已经将对方踏在脚下,带回去给主子领赏了,但他们遇到的是秋叶白。

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多年,当年她武艺修为不如现在,还及不上藏剑阁里一流高手,却跟着老仙走遍江湖时,学了一身使诈的手段。

所以马车瞬间爆裂开来的时候,飞出来的不是人,而是满车的咸鱼。

那咸鱼干本来晒干了就没多重,此刻陡然飞起来,也不知dào

怎么地竟然着了火,着火的咸鱼干铺天盖地这么飞出来,吓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干梅家护卫和官兵们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暗器,纷纷立kè

拉住缰绳躲避。

却不想他们座下的坐骑何曾见过这样漫天飞火咸鱼干的场面,畜生本就怕火,顿时惊跳了起来,再加上那一股子焦咸臭味瞬间熏得梅家护卫队和一干官兵们晕头转脑,骏马们惊吓过后又被着火的鱼干一熏一烫,顿时歇斯底里地四处乱蹦跶,狠狠将背上的主人甩下地,就四处冲撞乱逃。

这下子整个追捕的队伍全部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少人被甩下马来,再给自己坐骑给践踏得不成人形,哀嚎不止。

这事还没完,马车一裂开,飞出来的着火的鱼干之外,还滚了满地的石头,不少乱奔逃跑的马一踩上去就摔断了脊骨,形成了天然的路障,让原本混乱的场面更混乱!

“大护卫,那鱼干上淋了油!”一名护卫一边狼狈地试图安抚甩下自己的坐骑,一边对着身边同样手忙脚乱,再无原本英姿飒爽的头领道。

“该死的!”正阳也被咸鱼火球烫得满头包,他投靠梅苏之前原本也是边军的副将,操练得一手好兵,看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人马变成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却不过是因为满框子咸鱼干,又被一座唱了空城计的马车忽悠了,他满心的火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恶狠狠地瞪着前方怒吼:“姓秋的,你这个混蛋,有能耐那就永远别落到老子手里!”

——老子是其叶菁菁要把双白大人抢了当压寨夫君一百年的分界线——

“不知dào

梅苏吃到大人的烤咸鱼餐没有……呵呵……咳咳。”周宇靠在树下,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秋叶白一边给他递上一只水袋,一边淡淡地道:“劳心者治人,他不会亲自追来,一定会在某处指挥大局,布下天罗地网。”

她看着周宇喝了几口,又被呛到,便伸手去帮他顺气:“你的控马术竟精湛到这样的地步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周宇竟有一手极好的控马术,能让马儿即使没有人驾驭,也仿佛有人操控一般,稳妥地前行,同时又考虑得颇为仔细地将让他们将附近的大石头搬上马车,以迷惑追兵的视线,让他们以为车里还有三个人。

是以这一次的‘空城计’才能唱的那么顺畅。

周宇气息略顺了一点之后,方才微微扯了下唇角,自嘲地一笑:“昔有孟尝君三千食客,鸡鸣狗盗之辈亦有可取之处罢,今日有我这好赌马之徒,因喜与人赌马,赛马学了一手控马术救燃眉之急,倒也不枉费我当初请那西域马师说费千金。”

秋叶白拍拍他肩头,爽朗一笑道:“子非,不必如此自轻自贱,你控马之术还是鸡鸣狗盗之流,我在咸鱼干里泼油烧人的手段,岂不是更下三滥?”

子非是周宇的字,周宇一愣,听着秋叶白忽然叫自己的小字,不知为何心中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看着秋叶白那尽在咫尺的无双秀颜,莫名其妙地便只觉得不自在地别开脸,含糊地点点头。

秋叶白见他一身女儿家装束,颇为秀美,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有些微红的脸颊,如今莫名地似染了一层胭脂一般,一双雾气朦胧的桃花眼里也有些闪烁不定的样子,竟似在害羞,便打趣笑道:“怎么,娘子这是不舒服么,可是走不动了,还要为夫抱一抱?”

周宇过去最荒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女儿家打扮和那些戏子伶人厮混行那风流之事,还得过个‘花旦公子’的诨号,但如今既已经幡然醒悟,自是不愿意去提曾经的荒淫之行,立誓要做个大丈夫。

如今她这般打趣自己,又想起自己方才因为身体虚弱,实在没法子独自一人完成控马的事情,需yào

秋叶白抱着自己才能完成,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坐在对方腿上的样子,顿时窘迫到脸要烧起来!

心中却莫名冒出个念头,虽然荒唐,但若是夫君是像大人这样的出类拔萃的少年郎,勿要说是女儿家心动,便是男子大概也愿意嫁的罢。

那一头的元泽正端着一荷叶的水过来,忽看见秋叶白和周宇挨在一起说笑,气氛亲昵融洽,远远看过去,竟仿佛真是一对‘夫妻’,他银灰色的美丽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色,轻叹了一声。

算了,他便帮阿初这一回,不管阿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得到小白施主,但小白施主到底是第一个能让阿初那么上心的一个人。

片刻之后,他捧着荷叶走了过去,仿佛没有看见两人正在说话一般,将荷叶往两个人中间一搁:“水袋子里的水快没有了,这是贫僧打来的,先喝这个罢,贫僧方才发xiàn

了一眼泉水,一会子去将水袋灌满。”

秋叶白倒也不疑有它,便接过来试了试,泉水甘甜,味道很好,她心中动了动:“你先照顾子非,我先去处理一下我身上的这些……污渍。”

方才她匆匆忙扯了一件旧衣裳就简单地先处理了尴尬,但是这总不是个事儿。

说罢,她便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

一边的元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温然地对周宇道:“小白施主的痔疮破了,可不是小事情,贫僧还是去帮他处理一下。”

刚才在马车里,周宇想了半天想里得出了一个的结论,十男九痔,他见秋叶白坐立不安,却又不像受了什么大伤的样子,就就想起了一种病也是会让人坐立不安,流血不少,却又不要命,还让人很难受,那就是——痔疮破了不好启齿。

元泽不明所以,见周宇分析得有道理,便也认同了他的说法。

周宇在一点也一边咳嗽一边担忧地道:“恩,去罢,痔疮的伤口最好能缝合起来,只可惜我们这里没有鱼肠线或者羊肠线和止血药。”

羊肠线和止血药?

元泽想了想,点点头道:“阿弥陀佛,贫僧有。”

周宇一愣,没有想到有人还会随身带羊肠线这玩意儿,但还是点点头,催促他:“得,你快去罢,我这里没大事儿,大人的痔疮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行动不便。”

于是元泽点点头,转身朝秋叶白消失的地方而去,带着他的止血药和羊肠线准bèi

去帮秋叶白缝合‘伤口’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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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逼就是这么销魂~

话说,如果猴子带老人家去医院复查回来,初殿下和小白的月票能达到一个2的新高度,逗逼老人家就明天举着猪蹄努力更新过一万+++,以酬谢诸位~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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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蠢到死

秋叶白很快就寻到了小溪所在地,看着满溪的清澈流水,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这一带并无他人,便立kè

摘了些草木叶子,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小包袱打开,扯出几件旧衣裳,折叠了起来,快速地做了些应急用的东西。

这个时代,她虽然自己弄过些棉絮软绸做过月事带子,但奈何现在都不在身边,好在早年在乡下时候,见过村妇们做这些东西,虽然不甚干净,却也只能拿来将就做个应急了。

折腾完‘手工活’,她摸了摸清澈的溪泉,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微微颦眉,女儿家在这种小日子里最沾不得谁,但如今情形却也无可奈何,她只好解开裤子,将那些从李大家弄来的旧衣裳做布巾清理身子。

冰凉的布巾沾上腿上的肌肤的感觉,瞬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小腹有点隐隐作痛,好在日头大,她索性一咬牙,擦洗起来,打算速战速决。

好容易处理完了,秋叶白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抽好裤子,却忽然听见一只鸟儿掠过头顶,惊叫着扑棱扑棱地飞走。

她原是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掠过心底,她身形一僵,鸟儿不会无缘无故地被惊飞。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身后,梭然对上不远处一张呆怔的美丽面孔,一片深深浅浅的墨绿之中,阳光落在那白影之上,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异样圣洁空灵的美,仿佛落入凡尘的神祗。

不过秋叶白此刻一点也没有兴趣去欣赏把这种美,她此刻一手搁在刀上,一手搁在月事带子上,心情非常的复杂,。

她是应该第一时间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弑神’呢,还是应该先抽好裤子,毕竟光着血糊糊的下半身这么扑过去杀人,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很需yào

勇气的事儿。

真是命运多舛!

不过看着对方那副呆滞茫然的模样,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还是决定背过身先把自己给收拾好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秘密’已经被最不该知dào

的人知dào

了以后,她心里多少都已经做了‘秘密’不再是‘秘密’的准bèi

,所以如今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慌张,何况她早前就怀疑那个家伙已经知dào

她的真实身份了。

等到她快速地拾掇完了自己,便一步步地走到元泽面前,看着他,淡淡地问:“阿泽,你为什么在这里?”

元泽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方才看见的情景震惊太过,如今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说话!”秋叶白不耐烦地拿着手上的剑鞘抽了他腿上一下,元泽才反应过来,但仍旧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周施主让贫僧来给小白施主你治伤。”

秋叶白挑眉:“治伤?”

元泽还是一脸茫茫然地样子,点点头举起手上的东西给她看:“是,周施主怀疑小白施主的痔疮破了,所以才会流那么多血,贫僧有针线可以帮小白施主把流血的地方缝起来,这药也有即刻去腐生肌,见血即凝之神效。”

缝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不知dào

哪里来的羊肠线和止血药,唇角一抽,随后闭了闭眼,告sù

自己,子非和面前这个蠢和尚皆是出于好心,如此方才能忍耐下想狠狠抽打这两个‘多管闲事’家伙的暴戾之心。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冷光,忽然站近了一步,逼视着元泽,勾了下唇角:“那么现在呢,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还想帮我缝合伤口么?”

元泽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秀美面容,咄咄逼人的冰冷眸光,他下意识地就想要避开,却被秋叶白一把揪住了衣襟,扯到了自己面前:“你躲什么?”

元泽差点撞上她的脸,感受着她鼻息之间呼出幽凉温暖的香气,纯澈的银灰色眸子因为这样近的距离,染了一丝慌张之色,近乎透明白皙的美丽面容也染上了一层红晕:“贫僧……贫僧……贫僧没有……贫僧只是觉得施主很可怜……。”

“可怜?”秋叶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元泽,却发xiàn

他漂亮透澈的眼睛里确实满满地都是同情。

同情她?

她哪里可怜了?

是同情她身为女子,还是因为他也知dào

——秋家四女的诅咒!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眼瞳,手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似笑非笑地道:“阿泽,你是不是听说过一些什么呢?”

如果他但凡敢露出一丝一毫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样子,她一定会用尽方法取他项上人头,比修为,她虽然不一定能比得他,但是杀人有千百种法子,不一定要硬拼,就元泽这种单蠢的东西,她要取他性命,自然有千万种方法。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有些迟疑,但看着秋叶白脸上那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最终还是红着脸一脸理解地道:“小白施主,你不要着急,虽然那处伤得如此严重,但是咱们离开这里之后,外面定有妙手回春的神医,你一定还能娶妻生子的。”

秋叶白手上揪住他衣领的动作一顿,脑子有瞬间转不过弯来:“娶妻生子?”

元泽看着秋叶白的模样,以为对方不信自己,便立kè

把手里金疮药放在她的手上,一脸认真而慈悲地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是个善心人,这些药你先拿着用,这是贫僧师尊的秘药,能去腐生肌,虽不知能不能让你那处恢复如常,但且先试试,待到贫僧遇见师尊了,再向师尊问问可还有别的妙手回春的可能。”

秋叶白看着手上的东西,她忽然间有点明白了,瞬间一僵,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居然会得出这个结论!

这个蠢和尚居然以为她的‘男性象征’受了重创,所以躲起来处理伤口?!

这个世间还有纯洁到这般地步的人?

不如让她相信母猪会上树!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冷意,一抬手就将手里的长剑压在他的脖子上,讥诮地道:“元泽,你是觉得我很蠢呢,还是认为你自己很聪明,好歹咱们也算同甘共苦过,你何必编那些东西来唬我,让我来猜猜昨日一早把我抱上船的人是谁,难不成是鬼么?”

元泽眼底一片茫然,他不知dào

秋叶白为什么说他在唬他?

“昨天不是施主把贫僧弄上船的么?”

他一醒来就是在船上,为何小白施来问他这个问题?

秋叶白虽然觉得元泽不过是在装傻充愣,世上哪里有到了看见了女子身子却还不分男女之人,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看着他那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她心中不免也有些怔然。

秋叶白到底是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人,看人还是有一些准头的,要骗她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情,面前之人若不是天生的戏子,就是他真的不知情。

但是她盯着元泽那双透澈茫然的眼神,还有所有的细微表情,她心中的怀疑渐渐动摇了,每一个人的微表情是自己难以控zhì

的,说谎之人再高明,也没有法子能全然地控zhì

住自己所有的微表情。

元泽……难道就是那最匪夷所思,不解世事到极点的奇葩?

秋叶白直勾勾地盯着元泽许久,看得元泽还是那副茫然又有点无助的模样,方才有些无奈地揉揉自己的眉心:“你的师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到底在什么样子的地方长大?”

什么地方竟然能养出这样一朵罕见的集天下人最矛盾的特质于一体的奇葩?

仿若对人事情理一无所知,但是谈佛论道起来,又仿佛已经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人,天下间红尘万事都看破,谈吐之间皆是一副冷心冷面以天下人为刍狗的模样,言行之间却偏又慈悲地会怜悯人与万物生灵?

她记得他在小洲上出手就将几十个穷奇寨之人全部硬生生拍进木石之间的那一幕,却也记得他在石洞里,蜷缩在角落里,不肯和人动手的样子。

佛性与杀性都不以常理能断之地在他身上出现。

如此矛盾,如此不合常理,哪里是像在一个正常环境里成长的人?

秋叶白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手里的那些小小的精致却‘不值钱’的木牌。

那木牌上的图案——她微微眯起眸子,心中一动,再次逼近他的面前,眯起眸子:“你和莲戒山真言宫有什么关系?”

莲戒山真言宫,不在武林之中,寻常武林人了解不多,但是其在佛教中,甚至可以说在各国贵族之间地位非同凡响,素有南少林,北真言之称。

南少林在中原为大乘显教之尊,真言宫则是中原密宗至尊,原本密宗和显教都自天竺传来,密教讲求渐晤,只可上师相传,不喜留下书笔,但显教教义更符合中原民风需求,并且可以书笔传教,一直以来都在中原占据上风,各地皆是显教佛陀寺庙。

即使是天极帝国立国之后,虽然真武大帝和元宸皇后并没有立国教,但是一年一度参拜祈福的也是前往显教佛寺,密宗只是偶尔有些信徒,势力却极小。

也许是风水轮流转,百多年之后,密宗的一位上师救了当时得了绝症的中宗昭诚皇后,中宗皇帝便开始信奉密宗即密教,为那位上师选择了一处风水宝地建庙立寺,即莲戒山,真言宫。

从那时候开始,神mì

的密宗便开始在贵族之间传扬,渐渐取代了显教的地位,而且真言宫的密宗也并不全如在天竺时候一般模样,为了能在中原更好地传扬,与显教抗衡,也吸纳了许多显教的做派模式,甚至教义。

从此在北方信众无数,每一任国师都由真言宫选出真佛转世的灵童担任,大主持亲自抚养,灵童即现世活佛,行坐床典礼,正式继承前世的法统。

历任国师皆是天生修为高深的高僧,精通佛理,上可祈福驱邪,预测卜算,推典国运,下可主持泰山封禅,代授天命教化普罗大众。

可见真言宫的地位之高,又因为密宗的传教方式高深,所以真言宫更是神mì

莫测,被许多贵族和普罗信众视为圣地,寻常人不得进入,常年有羽林卫驻扎,就算不是羽林卫,宫内的高手也是无数,能在莲戒山下膜拜一番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秋叶白若非出身世家大族,藏剑阁地位江湖地位非同寻常,老仙也曾和真言宫有过一点往来,她也不会在第一眼那就认出了元泽那日给出的小木牌上面的火魔莲花标志就属于莲戒山真言宫!

元泽看着她,有些犹豫,被揪住衣领,还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师尊交代过,不可以随意对外人提及,出家人不可打诳语!”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心中已经有些了然,看元泽的态度和他那诡异的思维模式,还有那一身诡异的武功,十有八九就是从莲戒山真言宫里出来的。

密宗多诡秘,手段做法与大乘显教多有不同,他们的教义之中甚至有以杀止杀的的教义,有些手段做派更为血腥诡异,她虽然了解不深,却也有所耳闻。

她看着元泽,心中很些复杂。

如果她不是秋家四女,也许也会和寻常贵族子弟一般认为那不过是一种神mì

奇特的宗教,但是在她心中,莲戒山真言宫即使真的非常有能耐,都并不是真的纯粹只是为了普度世人,他们的做派甚至让她觉得与邪教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因为——

秋家第四女,必为妲己妖星转世投身,要奉做皇族神妓的‘箴言’,就是当年第一任莲戒山真言宫的宫主传下来的!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来不认为一个孩子生出来就会带着什么原罪和诅咒,那么必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会有人传下那样恶毒的诅咒,利用皇权牢牢地钳制住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和一生的命运,让她注定在悲惨的命运中死去。

能做出这样恶毒事情的宗教,绝非善教!

而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面前会出现真言宫的人,而这个真言宫的人还有可能得知自己的秘密。

即使元泽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单纯,不通人情世故,她也很想相信他,但是不管如何,‘真言宫之人或许知dào

自己秘密’这件事像一根针一般扎在自己的心里。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凛冽的杀意,手里的剑紧了紧。

元泽看着她,忽然轻声道:“小白施主,你很想杀了贫僧么?”

秋叶白看着他,不免一愣,她没有想到元泽会这么直白地跟她说这一句话,她看了他半晌。

元泽不闪不避,剔透的银灰色眸子里没有任何不安与畏惧,也静静地看着她,问:“为何小白施主想要杀了贫僧?”

他平静的神色,让她觉得仿佛若她立kè

动手,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抗拒和闪避,就仿佛佛陀在看着要吃自己的孔雀王,以身侍兽,度化恶兽一般。

秋叶白垂下眼眸,许久,讥诮地轻嗤:“很简单,因为你太蠢了,蠢的要死。”

说罢,她忽然松了手,捡起包袱向来时路走去。

他的眼神,让她心中有了决断,暂时选择留下他,也许是因为被他真言宫人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她想知dào

他否真的有如此不通世事的单纯,又或者一个真言宫人出现在她这个秋家四女身边不过是个阴谋,而她想知dào

这个阴谋最终的谜底。

不管如何,前有堵截,这个后有追兵时候,都不是什么很好起内讧的时机。

元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太蠢了?

他真的蠢得让人想杀他了,但是宫里所有的人都说他是佛陀转世的智者,难道宫里的人都在打诳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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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泽的情形估计让大家有些迷惑,我这里简单解释吧,初殿下是知dào

元泽的一切事情的,元泽就不一定知dào

初殿下知dào

的事情,初殿下在的时候,他基本处于休眠状态,原因有很多,因为牵扯到后文,所以我不做解释,但是他毕竟和初殿下是一个人,还是能感受到初殿下的执念的,小白就是初殿下执念之一,至于主人格和次人格的关系,并不是恒定的,初殿下属于强势人格,相信大家能看得出来吧。

第九十一章 挟持

周宇靠在树下小憩,忽听见身边有声响,他一抬头正见着秋叶白提着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忽然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

大人不愿意让人知dào

自己有那样的伤,想来是觉得那是极为尴尬之事,自己虽然是好意,但总归让大人觉得下不来台了罢。

秋叶白却看起来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去搀扶他:“走罢,杏花村离开这里还有些距离,梅苏的人此刻应该已经发xiàn

了咱们不在马车上,想必很快就会被在这附近展开搜捕行动了。”

周宇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应了声:“是。”

秋叶白刚扶着他站起来,就看见元泽也出现了,还是那副有点茫茫然的样子,见秋叶白瞪着他,他想了想,便也赶紧过来,扶住了周宇。

周宇看着两人的眼神官司,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只是觉得气氛很有些诡异的僵硬,秋叶白身上传来的冷意让他有点儿后悔,也许方才他真的不该多管闲事。

三人之中秋叶白和元泽武艺修为都不弱,就是搀扶着周宇,他们行进的速度也不慢,并没有用太多时间,三人就已经暂时远远地离开了最初的躲藏地点,让梅家护卫和东岸官兵都扑了一个空。

一名护卫提着一件东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恭敬地对着正令人搜索树丛的正阳道:“回禀大护卫,他们三人应该有从此处而过,但是不知离开此处多久了,但是属下在溪水边发xiàn

了一件血衣。”

正阳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挑起两道浓眉,眸子里闪过锐色:“血衣?”

也就是说那三人之中必定有人受伤了,而且看着衣裳上的血迹,伤还不轻。

正阳眯起眼眸冷冷地道:“继xù

跟着他们离开的痕迹搜捕,再将这里的情形飞鸽传书给家主,请家主定夺。”

“是!”护卫们齐声应道,方才那一场咸鱼飞火弹简直让他们在那些原本他们看不起的地方二流官兵面前丢尽了脸,这一回他们定要将那让他们丢脸的混账千总抓到手!

——

日升月落,暮色四合,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

虽然杏花村外都全部都是全副武装的官兵,警惕地盘查着往来的人,让人心惶惶,但民以食为天,小村子里还是已经燃起了炊烟。

有三三两两的村民从附近挑了柴火和打好的鱼儿回村。

村里一处还算干净宽敞的瓦房里,飘荡着不属于房间主人能用的昂贵熏香。娇柔美丽的婢女正小心仔细地往搁在窗台边的香炉里面添加香料。

一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则弓着腰,恭敬地捧着一只托盘,上面堆满了饭菜,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人,不知dào

今日光临的大人物会不会满yì

他准bèi

的饭菜,若是对方不满yì

,自己会不会受到惩罚。

那美婢添完了熏香,方才转过身来,看向男子手里的饭菜,她一眼下去发xiàn

全部都是油腻腻的大鱼大肉,不免颦眉道:“陈村长,这就是你们村里最好的吃食么,我家大少爷如今受了伤,怎么能用这些油腻的东西!”

“啊……这样啊,是小人粗心大意了,这就去让我那老婆子再重新做,还请青莲姑娘替小人向梅大少爷请个罪。”陈村长讨好地看着面前的美婢,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他早年读过点书,是杏花村里难得识字的人,还曾经中过秀才,但是在渔村里呆久了,。如今说起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也已经不利落了。

青莲心底有气,美目一瞪,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内屋里传来男子温淡的声音:“青莲,不得无礼,我们占了陈村长的屋子,已经是给人添麻烦了。”

青莲听着自家主子的声音,便立kè

神色一整,对着陈村长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那就请陈村长将东西放在这里罢。”

“不敢,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陈村长受宠若惊,立kè

小心搁下饭菜之后,对着房内恭恭敬敬地作揖,然后退了出去。

青莲看着那陈村长离开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主子,你看那村夫的样子,还文绉绉地道什么固所愿也,呵呵。”

“青莲。”梅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看似温柔的目光却让青莲一个激灵,乖巧地闭嘴了。

她知dào

自家主子是个做事为人从来滴水不漏,最是不喜那得势便猖狂的。

一名跟在梅苏身后的年轻谋士模样之人,看着青莲的样子,对着梅苏笑笑道:“家主,青莲不过是见不得您受伤了,还这般奔波,打个趣让您开怀一些罢了。”

梅苏立在窗边,看着那天边渐渐黯淡下去和袅袅的炊烟,微微眯起清浅柔和的眸子:“停云,你知dào

我素来做事有始有终,等着某只鸟儿落了网,我自然会开怀。”

被唤作停云的年轻人,五官不过是寻常模样,只一双眼睛里总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此刻,他挑眉也学着梅苏看向窗外:“家主,您在杏花村这般布下张扬的罗网,只怕再眼盲的鸟儿也不会这般自投罗网罢!”

村外全都是官兵大张旗鼓地盘查行人,岂非告sù

目标此处戒备森严,早有防备,来便是送死,对方又非蠢物,怎么会自投罗网?

梅苏看着天边飞过的轻鸿,弯起薄唇:“如今所有的村落都已经有官兵盘查,若是只有杏花的村防备松懈,你觉得鸟儿会看不出来这里才是最危险之处,正有人张开罗网等她来么?”

停云一顿,随后点点头:“家主说的不错,是停云欠考量了。”

“这里,还有对鸟儿而言,最有诱惑力的诱饵,艺高人胆大,何况本公子看中的海东青,飞鸟之王,她一定会来尝试带走属于她的‘食物’。”梅苏拿过桌上的轻弩,指尖抚摸过弩上的利箭,淡淡地道。

老鹧鸪还在杏花村,秋叶白如果想要一举在此案上扳倒他和梅家,虽然有了账册这个最有力的物证,但为求稳妥,必定最好还有一个人证,她武艺卓绝,若是单纯论武艺,他身边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敌得她,更不要说那些草包似的官兵。

所以她绝对不会不试一试就放弃,一定会先来尝试来带走老鹧鸪。

“家主,既然您知dào

目标必定会出现,也知dào

咱们这里无人能与她抗衡,您又怎么能确定一定能抓住她呢?”

梅苏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抬起手中的轻弩对准了天空中不时飞过的鸿雁,仿佛打算试弩。

停云和青莲看着自家主子姿态优雅地慢慢地移动着手中的轻弩,也没有再插嘴。

梅苏忽然松了扳机,“诤!”一声锐响划破了半空的安宁。

与此同时,天空响起一声凄厉的鸟儿哀鸣,一道灰影瞬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大少爷好准头!”青莲立kè

拍手笑了起来,崇敬地看着自己的主子道:“青莲去替主子把猎物捡回来可好?”

梅苏收回轻弩,朝着青莲点点头,含笑道:“去吧。”

“是!”青莲足尖一点,敏捷地跃了出去,看似娇柔的女儿家,身上武艺竟一点都不弱。

梅苏再次在轻弩上搭了箭,温然地道:“鸟儿虽然长了利爪长翼,但若是受伤了,便自然飞不高,何况还有无数罗网呢。”

停云忽然想起今日正阳令人送来的那件血衣,有些疑惑:“您怎么知dào

一定是那只‘鸟儿’受伤了呢?”

他可是听说目标有三人,当然,自家主子真zhèng

只打算留下活口的只有那一个正主儿。

梅苏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若我说,那是自觉呢?”

虽然在李家查到的消息是周宇受伤,但是他的伤口在手臂之上,想来就是自己在洞穴里命人放箭所穿的伤口,而那血衣的血迹遍布下摆,倒似下半身受伤,血衣大小只有女子纤柔的身形才能穿得下,不是那只鸟儿受了伤,又能是谁?

停云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家主的直觉一向是极准的。”

……

担着柴火和打了鱼儿归家的村民们一队队地在村口排着队,一名身材略显修长的少年模样的渔夫戴着斗笠,挑着担子,身形紧绷,一副很有些紧张的模样。

他身边的老头儿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摆:“瓜娃子,你放松一点,这副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dào

咱们这儿有问题么!”

那少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见老头儿这么说你,便努力地放松了自己的身形。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检查,一名士兵走了过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两一眼,一边拿着手上的长枪挑起他们的担子里的东西,一边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老头陪着笑道:“老汉……老汉是这小子的老娘舅,咱们今儿刚刚打了鱼回来。”

说罢,他上前悄悄地塞了一吊钱给那士兵,赔笑道:“官爷,我那妹子如今躺在床上正病得要紧,咱们刚弄了些草药回来,您就行行好,让咱们早些过去罢,耽误了煎药的时辰,我那老妹怕是有事儿。”

搜查的时候,有些士兵为了寻些油水,确实有那故yì

磨蹭拖拉不让人走的,如今那士兵见了手里的钱不少,心中高兴,又翻了翻他们的东西,并没有发xiàn

什么东西有问题,一摆手就要让他们通过:“去罢。”

一边早早就等着检查却还没有过去的一个村民看着比自己后来的人都过了,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老潘子,你那寡妇老妹不就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么,哪里来的侄儿,我们怎么没有听过。”

一边一直嚼着槟榔冷眼看着的小队长闻言,忽然想起今早听到的那贼子易容冲关的事儿,顿时额警惕起来,便走了过来,冷眼看了看那老头,最后目光停在那少年的身上,见他总是低着头,便问:“你是那这老头的侄儿,那我问你,这老头儿叫什么?”

少年浑身僵硬,还是低着头,却不说话。

那小队长眯起眼,愈发狐疑,把手按在了腰上的剑上:“怎么,你连自己的老娘舅都不知dào

叫什么?”

那唤作老潘子的老头顿时也有些慌张,但还是赔笑着道:“官爷,老头子的这侄儿生来就烧坏了脑袋,原是被我老妹送出去给人养大,后来他听说我那老妹快不行了,便从隔壁村回来看看,他不怎么会说话。”

说罢,他忍不住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那低着头的少年:“蠢物,还不和官爷问个好。”

但是这样的解释,明显不能让那小队长满yì

,反而让他越发地警惕,使了个眼色,示意周围的下属们围上来,同时他也抽出了手里的剑,指着那少年:“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立kè

!”

那少年瞬间发起抖来,忽然一言不发,猛地把肩膀上挑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朝着那小队长砸了出去。

那小队长没有料到对方说发难就发难,顿时大惊失色,手上的剑立kè

毫不留情地狠狠劈砍向那些担子,那担子被这么一扔,又被人一挑一砍,里面的东西立kè

天女散花一眼全部散开来。

原本那少年挑着的东西,最初的那个士兵已经检查过,不过是些咸鱼干,但此刻,那些鱼干四处飞散,非但带出一股子咸鱼味,还瞬间燃着了,火一烧起来,鱼干的味道顿时臭不可闻。

而大部分的士兵并没有经历过之前追击秋叶白时候中的那个陷阱,哪里想到鱼干也会是暗器,只下意识地被瞬间燃起的鱼干吓得一下子散开来。

那少年立kè

趁此机会没命地就往外逃。

老潘子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早已经吓得一屁跌坐在地。

那小队长缓过神来,立kè

尖叫:“是那贼人,抓住他,抓住他!”

说罢,立kè

操着手里的剑领着一群聚集过来的士兵蜂拥而出,朝着那少年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毕竟抓住了‘贼子’,上面的人说了官升三级,赏银千两,所有的官兵们自然是不宜余力,而梅家的护卫们武艺高强自然也早就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一干村民们都被眼前的变故吓呆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刀剑齐挥,都是寻常老实村民,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得立kè

挑着自己的东西纷纷朝着村里做鸟兽散,只想往家中躲。

剩下的士兵们早就没了心思再一个个盘查,不一会,原本热闹的村口便一个村民都没了。

——

“禀报家主,目标已经出现,正在围捕当中!”青莲提着一只大雁,忽然从门外匆匆而入,兴奋地对着梅苏道。

“恭喜家主,神机妙算。”停云闻言,含笑拱手对着梅苏道。

梅苏先是一怔,随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畅快笑意:“倒是没有想到这只海东青竟然这般沉不住气,倒是有些不像她了,且细说来。”

青莲方才去捡梅苏射下的大雁,刚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底,便得yì

地笑道:“原本青莲也想去帮忙,但是看着正阴大护卫也已经领人追了出去,所以奴婢便不再多次一举,而是赶回来向家主禀报此事。”

随后,她便将方才看见的事情细细地说给梅苏听。

只是不知dào

为何,梅苏在听她陈述的过程中,脸色从一开始的愉悦,渐渐地变成疑惑,然后便是一片阴沉,最终又变成了一种有些无奈却又颇为愉悦的复杂神情。

“家主,怎么了,难不成您担心那人会跑了?”青莲不以为然地劝慰道:“您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那人真的武艺高强,却也绝对逃不出去的。”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补充了一句:“何况,那人武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倒是停云看着梅苏的表情,心中仿有所悟,便摇摇头道:“青莲,你别说了,此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也是咱们中计了。”

“中计了?”青莲一愣,不明所以,他们中了什么计,明明正阴大护卫就要抓住那人了。

“那个逃跑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咱们要抓的人。”停云摇摇头,他目光注意着梅苏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但是……但是那人用燃烧的鱼干砸咱们的人的手法和原先设计正阳大护卫他们的方法是一模一样的啊!”青莲有些不服气,崛起艳丽的嘴道。

梅苏终于说话了,他微微勾了唇角,看向窗外:“就是因为用了那样的手法,所以一定不是她,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dào

一招用老,便是技拙,只怕咱们的人是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青莲不服气地道:“那人真的有主子说的这么聪明!”

停云冷冷地看了青莲一眼:“怎么和主子说话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蠢笨么!”

青云也知dào

自己方才语气是恃宠而骄了,虽然恼怒又委屈,但立kè

不敢再多言,神色呐呐,心中却莫名地开始憎恶上那个害自己在主子面前失态的人了。

梅苏沉吟了片刻,忽然看着青云问:“青莲,你方才回来的时候,那些等候查验的村民们可还在原地等候查验?”

青云想了想,摇摇头:“那些刁民都散了。”

梅苏有些无奈地轻嗤了一声:“果然。”

停云神色一凛:“家主,属下立kè

带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再立kè

加派人手看护老鹧鸪所在地。”

梅苏点点头:“你去罢。”

他的海东青必定是趁着混乱,混在那些村民里面进了村,此刻只怕要么潜伏下来,要么就已经摸到了关押老鹧鸪所在地的附近。

村里并没有什么地牢,所以要知dào

一个人关押在何处,只要看哪里守卫的人最多就好。

停云领命而去之后没有多久,正阴大护卫就已经着人押着那逮住的少年和那老潘子到了梅苏的院子里。

梅苏不必走近,只远远一看,就知dào

那少年不是秋叶白,而是和秋月白身形有些相似的少年。

再着人一问之下,那少年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倒真是老潘子的侄儿,只是不傻,和老潘子两个人不过是为了钱财才答yīng

冒险做这个事儿。

只是那个将鱼干交给他们的年轻人并没有说是要这个少年冒充他,而是只说这些鱼干里有些要紧的东西,需yào

他们运进村子里,那年轻人甚至告sù

他们若是遇到有人盘查,实在害pà

,就把东西砸出去,先行逃跑也是可以的。

老潘子的侄儿哪里见过官兵盘查的阵仗,自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遇到人便把东西砸了出去,引得官兵前去抓他。

青莲听完,方才羞愧地低头,她果然是太小看人了,羞怒之下,她便又把这笔账算在秋叶白的头上。

梅苏听完了老潘子的交代,轻笑了一声,看向窗外的漫天繁星。

叶白,你果然不是寻常人物,狡诈非常,这般布局谨慎,让你做个司礼监的小小千总还是屈才了。

不一会,停云也匆匆地赶了回来,禀报道:“家主,您放心,咱们的人都已经到位,就算秋叶白知dào

老鹧鸪在哪里,只要他敢踏进关押老鹧鸪的房子,武艺再高强之人也逃不出您布下的天罗地网!”

梅苏微微眯起眸子,点点头,他对自己的‘捕鸟’手段自然有信心。

但是不知dào

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却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不安,或者说不上来到底什么不对。

他再细细地回想了他在老鹧鸪的房间里面和附近的布置,他确实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对自己布置的机关非常有信心。

人人都知dào

梅家家主,梅大少爷是商场之王,却并没有几个人知dào

他习得一手顶尖的机关和奇门遁甲,困杀千军于无形之中。

若不是因为怕显露出痕迹,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村子里布下机关,让他的海东青一进村子就直接落网。

“天罗地网……入网即收……。”他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瞬间明白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天罗地网的触发,必定是人要入阵救人,但若是对方不入阵内,能不能将老鹧鸪弄出来了呢?

停云听着梅苏的话,不免不以为意地一笑:“家主,这怎么可能,不入阵内就能如何能将人弄出来?”

梅苏刚想说话,却听见一道似笑非笑的凉薄声音在门外响起:“为何不可,请君入瓮,不若挟天子以令诸侯,请君出瓮,梅大少爷,您说对否?”

停云瞬间大惊失色,那一把悦耳声音如此陌生,绝对不是他们熟悉之人的声音,什么人能避开那么多一流护卫闯进来。

梅苏唇角勾起一丝无奈却又会有些快意的笑来:“果然来了。”

他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踹开来,门外一道修长洒脱的青影立在门口,手中一把软剑染满了血色,他身上却没有一个血点子,但门外已经躺了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

停云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口的俊美青年,不过短短时间,那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斩杀了那么护卫,这人的修为是他平生所见之高。

秋叶白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含笑看向梅苏:“梅苏,我们又见面了。”

梅苏负手而立,看着她片刻,清浅的目光里闪过炽热与冰冷交织的复杂情绪,最终他还是平静地微笑:“是的,我们又见面了,叶白,看见你没事,我很高兴。”

秋叶白挑眉:“我以为你看见我留下的那血衣会更高兴。”

梅苏看着她,片刻后道:“你很聪明,叶白。”

在看见她全无事情,动作利落又悄无声息地将他的人在短时间内处理掉,他就明白自己中的是计中计。

从正阳拿到那件血衣开始,秋叶白就在谋划整个陷阱。

她算到了他必定会拿到血衣,随后推定血衣归她所有,判定她受了不轻的伤,同时也算计到他肯定会赶在她到达杏花村之前布下捕捉她陷阱。

“彼此,彼此,梅大少爷这般能耐,既然能在今早认出那化装潜逃的人是我,又怎么可能搜不出老鹧鸪,你不也算计到即使杏花村里布下天罗地网,我也一定会冒险走这一趟么,我只不过是提前给了你一点小小的错误暗示而已。”秋叶白轻笑,顺手扯了一边的门帘子,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利剑上的血擦干净。

梅苏眼底幽光沉浮,是的,他接到的错误暗示就是——那件血衣。

如果不是断定她受了伤,那么他也不会只在关押老鹧鸪之地布下天罗地网,而是一定会将布局的每个关键点都算计得更为精细,还有前招。

“叶白,你很善于后发制人,呵。”梅苏轻笑了起来,这是他的失误,他承认。

请君入瓮,但是这个‘君’根本就不入瓮,而是直接来抓烧火制瓮的人。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抓他,利用了他们思维的盲角。

能算计到他的算计之上的人不用多,但越是这样手提染血长剑,敏睿狡诈的秋叶白,不管她是男还是女,都让人越发着迷。

“好了,咱们来说正事儿罢。”秋叶白微笑,态度很好地道:“梅苏,你是打算自己过来,做一个乖巧安分的人质,让你手下帮我带出老鹧鸪呢,还是打算让我过去狠狠滴揍你一顿,再把你跟拖死狗一样拖出来,让你属下把老鹧鸪带出来,顺便让你丢尽脸面呢?”

“放肆,混账东西,竟然这么和主子说话,受死罢!”青莲大怒,抬手就抽出袖底刀朝着秋叶白扑了过去。

梅苏在她心中是宛如神祗一样的存zài

,没有任何人可以侮辱,而且她从来也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和自己的主子说话。

停云看着青莲扑了过去,瞬间一惊,试图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秋叶白看着青莲拿着刀来势汹汹地就往自己胸腹刺来,她微微颦眉:“啧,美人如月,奈何向沟渠,可怜见的。”

她虽然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怜惜的话语,但是却一抬脚,毫不客气地一脚直接踹在了青莲的小腹之上。

秋叶白的动作直接了当,甚至没有任何招式,但是青莲明明看着对方一脚就要踹在自己小腹之上,却不知dào

为何竟一点都躲不开,就这么一脚被狠狠地踹中。

青莲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她不受控zhì

地一下子飞了起来,狠狠地撞上墙壁,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滚落在地晕了过去。

停云和梅苏则是再一次见识了实力对比悬殊的结局就是——一力破十会。

那一脚就是看着都觉得痛,停云脸上不自觉地白了白,而梅苏则是沉下脸,青莲到底是他贴身侍婢,看着秋叶白的眼底闪过阴冷的锐色。

秋叶白恍若未觉,连看都没有看被她踹晕了的青莲,只是看着梅苏继xù

微笑:“梅苏,别考验我的耐心,你应该明白鉴于你我在洞穴里的‘旧怨’,我会更乐意让你从此再也说不出话,或者你想让我现在就杀光你身边的可能知dào

这个‘旧怨’的人?”

停云虽然不知dào

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和在自己的主子到底在说什么,但是门外的尸体和躺在墙角生死不明的青莲都让他明白这个人绝对不是在威胁。

他脸色越发地苍白了,却并没有说话。

梅苏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眸光闪了闪,忽然道:“好,我过去。”

停云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就拉住了梅苏:“家主,不可!”

他话音刚落,一道冷光瞬间就抽上了他的手,一股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停云捂住自己剧痛的手臂,又惊又怒地瞪着秋叶白:“你……。”

“闭嘴。”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眼底的光芒是属于江湖客快意杀戮,不将法理放在眼底的血腥与暴戾。

表面上再斯文秀逸,她到底还是在冷硬恣意江湖之中长大的江湖人,而不是真zhèng

生长在软玉温香,纸醉金迷里的世家子,贵家女,江湖人的血性和暴戾,她不表露,不代表她没有。

停云吓住了,不再说话,别开脸。

梅苏看着秋叶白,慢慢地朝着她走了过去,眼底却闪过一丝着迷,是的,就是这样,海东青就该有天生王者的残暴之气。

看着梅苏站在了自己面前,虽然对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但是秋叶白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一抬手,硬生生把他扯了弯,背对自己扣在自己手臂里,手上的剑毫不客气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走!”

她一点都不喜欢梅苏看着自己的那种目光,那种目光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百里初。

真是非常讨厌!

如果是百里初的话,此刻只怕根本就不会被她手里的剑威胁,就算他武艺修为不如她,说不得那变态就不管不顾地,冒着被她砍死的危险也要扑上来抓住她。

她可忘不了,那个夜晚,手里云纹刀穿过百里初肩头的时候,他脸上那种嗜血的兴奋,眼底的光芒让人毛骨悚然。

她治不了百里初那个超级大变态,还不制不住一个正常点儿的梅苏,她就白活了!

此刻的秋叶白并没有发觉,不管百里初用的什么手段,不管是厌恶还是欢喜,他在她生命里烙下的印记却已经让她刻骨铭心。

秋叶白夹着梅苏就硬生生地往外拖,自然惊动了其他梅家的护卫和官兵,毕竟在梅苏院子里守的人不算太多,大部分人手都调到了老鹧鸪那里。

也如秋叶白的预估一般,她手里有了梅苏这个人质,其他梅家的护卫和官兵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在僵持了一会之后,被动地听从她的指挥,将老鹧鸪给带了出来。

老鹧鸪的情形不太好,但是已经清醒过来了,梅苏为了保存这个诱饵,不但没有杀他,还给他治疗了一番,所以如今他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可以站立的。

在带出老鹧鸪的过程里,自然也不是没有人试图暗中放箭或者做一点别的什么手脚,但是秋叶白早有准bèi

,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得逞,顺带不管梅苏的脸色之难看,抄了件烂衣服把梅苏的嘴给堵住,省得他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挟持人质,目的得逞之后,无非还是要逃离的工具,秋叶白自然也不例外,停云和正阴在她动手在梅苏的伤处狠狠地撞击了两下,疼得梅苏脸色苍白的情形下,不得不妥协带出了所有的马匹让秋叶白随机挑选,在她挑选完了以后,她又拿了袋巴豆命令他们喂给了其他所有的马匹。

停云和正阴又恨又恼,却无可奈何。

等到第一批马匹开始拉稀之后,秋叶白才把梅苏和老鹧鸪丢上了马匹的背上,大摇大摆地也骑上驮着梅苏的那匹马一路疾驰而去。

第九十一章

“你们是何人,还不速速让开!”正阴厉声呵斥,他警惕地看着那些白影。

但是那些白影却置若罔闻一般,只安静地站着。

梅家护卫们亦都相继厉声呵斥:“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那些白影,仿佛是毫无生命之物一般,宽大的轻薄的白袍子在夜风里舞动出鬼魅之舞,让人几乎恍眼之间觉得他们的身形不曾着地,而是虚浮于空中。

月光被整片乌云遮挡,荒无人烟的乡间小路上突然出现这样没有人气的白影,不能不说实在看着瘆人。

正阴看着那些人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几乎疑心自己看见的不过是荒野上游荡的幽魂,阴森可怖。

身边的一名护卫也神色古怪地低声道:“大护卫,您看,这些……会不会……那种东西,若是如此,咱们最好换一条路走。”

正阴略一迟疑,但是一声轻轻的清脆‘叮铛’声瞬间让他脸色一变,目光如炬地投向那些白影的袖口下。

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光芒,让他心头一紧,霍地抬起手:“架弩!”

他身边的护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训练有素地瞬间举起了手中的短弩。

“正阴大护卫……?”那名护卫有些奇怪地靠了过来。

正阴冷声道:“注意他们袖子,他们不是鬼,是人,而且……。”

他顿了顿,抽出手中的长刀指着那一片白衣魅影,厉声道:“是敌人!”

虽然他不知dào

怎么会忽然在淮南的地盘上会出现这样一批形容诡异的人,但是,对方必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阵冰冷的河风吹过,天空中的阴云忽然被吹开,冰冷的月光落下来,梅家众人个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官兵们这才看见那些魅影宽大的袖子下都有一把造型奇诡拼节弯刀,只因为刀身是黑色的,所以在黑暗中若是不集中注意力,根本很难以留意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与梅家作对!”正阴厉声道,他非常疑惑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批行事诡谲的人马。

一道白色的人影动了动,慢悠悠地往前站了几步,微微抬起头来,白色的兜帽下是一张细眉修目,阴柔俊美的面孔,只是上面笼着一股瘆人的冷气,他微勾唇角道:“控鹤监。”

控鹤监?

正阴一愣,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刻,身边的护卫倒抽一口气:“控鹤监,那不是……。”

正阴瞬间脸色大变,随后神色变幻莫测地道:“若你们是控鹤监的人,我们还是司礼监之人,何况控鹤监乃摄国殿下亲卫,岂能随意参与地方事务,就不怕此事传出去,惹来弹劾!”

他虽然说着不相信的话语,但是心中却已经是信了八九分。

白衣阴柔美男看着他,轻笑出声:“不会传出去。”

他说话言简意赅,但是正阴却忍不住心中一颤,他眼底厉色一闪,手中的弩箭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为首的白衣人激射而去,但是对方忽然抬手一抽,那只短箭立kè

被一道蛇形鞭子给绞碎。

而与此同时所有的白衣人忽然一抬手,忽然将手中的黑色骨节状弯刀抛祭向空中,正阴等人只看见那些弯刀在空中瞬间撞在了一起,随后听空气里瞬间响起无数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

宛如死神的蜂鸣之声,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向着举着火把的人群蔓卷而来。

死人——

是永远不会被泄露秘密的。

——老子是密语捉虫子爱悠然的妩媚分界线——

空气里飘荡开沉魅的香气,让她似觉得仿佛躺在一片馥郁的花海之中,却又似浸润在温暖的泉水里,那靡丽的香气似有奇异的功效,让她原本僵冷的四肢百骸渐渐地温暖了起来。

小腹处似有一团柔暖的小火苗儿,寒冷的凝痛淤塞仿佛全部都慢慢地消散开去。

秋叶白舒服地忍不住眯起眼来,轻轻地低吟了一声,下意识地团起了身子,想抱住那团温暖。

“嗯……。”

但是下一刻,她忽然一下子依偎进一个处冰凉之地,原本七月流火的天气,这样的凉气应该带来舒爽的感觉,但是对于此刻的秋叶白而言,却只能让她瞬间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就要避开那样的冰凉,却被人一把按住了。

秋叶白一个激灵,意识瞬间从昏沉中抽离了出来,她睫羽颤了颤,缓缓地睁开。

纳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黑色的丝缎,柔软的缎子,泛着华丽的幽光,似一汪暗夜间的流泉,随后便是上面盛开的大片猩红彼岸花,精致的绣线织成妖娆的花瓣,艳丽诡美。

恰似——

它的主人。

秋叶白缓缓地抬起眸子,正正撞上一双宛如子夜一般漆黑的精致眼眸,长如黑雀翎的睫羽下,漆黑硕大的瞳仁没有一点子光泽,仿若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幽空,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但眼角下那一点泪痣,腥红精致,似一点小小的妖娆火焰,映亮他苍白绝丽的面容。

他正幽幽地看着她,见她睁开眸子,微微一笑:“醒了?”

有美人兮,活色生香,摄人心魂。

秋叶白呼吸微窒,她怔怔然地看了他半晌,方才轻声地,似试探地道:“百里……初,初殿下?”

百里初手臂弯曲,懒洋洋地搁在床头,手腕懒洋洋地支着脸颊,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似还有些懵懂的人儿:“小白,很久不见,本宫是否可以将你的表情理解,你见到本宫,喜不自胜,只疑身在美梦中?”

秋叶白看了他半晌,确定了不是自己在做梦,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疑身在噩梦中。”

奈何噩梦不能醒!

百里初唇角的笑容淡薄了一点:“果然如本宫所想,小白的嘴儿还是那么贱呢。”

秋叶白看着他,皮笑肉不笑:“既然相看两相厌,殿下又何必自找不自在呢?”

百里初略俯下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身下的人儿,见她斜眼瞥过来,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一种媚嗔之态。

他微微眯起眸子,声音愈发地低柔魅惑:“小白,这些时日不见,你这是在埋怨本宫冷落了你,让你春闺寂寞,空虚黯然么?”

秋叶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xiàn

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话,怎么听着似都有一股子古怪的歧义,似在埋怨长久不见的情人,她瞬间一僵,却发xiàn

自己不但身子绵软无力,连脑子都因为方才醒来都迟钝昏沉,哪里能和对面的变态玩儿心眼。

她索性闭目养神,转过身子去不再理会他。

百里初瞅着秋叶白那副模样,一点不似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模样,便略有些疑惑地挑眉道:“怎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身子不舒服么,本宫已经命人去熬了四物汤,你一会用了再睡。”

秋叶白闻言,心底陡然一颤。

失血过多?

是了,她是带着老鹧鸪骑马到了码头,忍耐不住身体的不适,才从马上栽倒下去,接住自己的明明是元泽,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

她竟然迟钝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些事儿,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绝对意味着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儿,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秘密已经曝光,而她方才还有心思和他针锋相对地扯嘴皮子官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秋叶白忍不住伸出指尖揉揉自己的眉心,告sù

自己,定是百里初给她的心理阴影太深,所以才会一见到他,便失去了平日里的敏锐,只顾拿全身心的功夫去应付他了。

而他的话,更是让她彻dǐ

地明白,秘密被第二个人知dào

,便不再是秘密。

但也许是因为她的‘秘密’早已经失去秘密的定义,所以即使在身为百里皇族的成员百里初知dào

了这个‘秘密’时刻,她心中却没有再如曾经想象中的惊惶,反而在无数的猜疑与防备都卸下之后,只余下一种疲惫的平静。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转过来,躺平了身子,看着身边的人,语气淡漠地道:“殿下,已经知dào

了罢?”

百里初看着她种淡漠而无谓的神色,勾了下唇角:“本宫知dào

了什么?”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讥诮地道:“原以为殿下嘴上素来是个利落的,不想竟还有这爱打哑谜的时候。”

他连女儿家暖宫行气补血的‘四物汤’都提到了,她怎么可能骗自己说他什么也不知dào



百里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点点头:“嗯,是么?”

秋叶白看着他那目标,心中瞬间一冷,虽然不知dào

对方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分明是想要逼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她侧翻过身,不想再和他扯嘴皮子官司,只背对着他冷淡地道:“殿下,真的不知dào

在下是女儿身么,那么现在您知dào

了。”

说罢,她试图支撑着疲软的身子坐起来,但是却被人一把狠狠地向后一按,她一下子就被按回了那个冰冷宽阔的怀抱里。

秋叶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蓦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雪白的衣服下,贴着她柔软小腹细腻肌肤之上的是一只温热修长的手掌,而不是她以为的自己的内息的运行所产生的温热。

“现在,本宫知dào

了。”百里初的声音低柔喑哑地在他耳边轻轻地响起。

第九十三章

小腹上传来的温热炽烈的暖意,源源不绝,和抵在她背部的那个凉薄的怀抱形容如此鲜明的对,冰火两重天。

小腹,缺乏骨骼的保护,一向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更是和咽喉一同都属于武者的致命命门,而他的手因为常年戴着特殊的手套,指尖柔软而细腻,而与那一份柔软和细腻不同的是,他指尖近乎粗暴的力度贴着她的肌肤扣在如此敏感的地方,散发着危险的热气,让她忍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

秋叶白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衣衫抓住那只搁在她小腹上的手,试图扯开他的手,但是很明显她的力qì

倒仿佛是猫儿在抓挠。

那种感觉异常的微妙,自己的手触碰不到自己的身躯,甚至只能无助地隔着衣衫才能抓住那只霸道而危险的手,这种怪异的亲密感,让秋叶白心底生出茫然无力来。

她忍不住咬着唇道:“你……放开。”

带着点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隐忍而无助的味道。

看着强悍的生物脆弱的那一刻,让人心底怜惜之中更生出异样的暴戾来,想要看她更脆弱与无助的模样。

百里初的眸色暗了暗,咬着她柔软的耳垂轻声低语,声音有一种古怪狰狞的温柔:“小白,小白,别用这种声音跟本宫说话,这声音真让人想……吃了你。”

秋叶白僵住,不敢再动,她闭了闭眼,片刻之后,恢复了冷静,但是手依旧扣在他的手背上。

“殿下,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要杀要刮,总得给她一句话。

但是她身后许久都没有声音,身后的人仿佛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一般,只懒洋洋地垂下另外一只手在她白嫩的侧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似乎在考量着什么要紧事。

秋叶白也不作声,任由他将她扣在他怀里,也不虽然这种局面全然被他人掌控,不得不放低姿态感觉非常的不好,尤其是还有一只魔爪威胁性地按在她敏感之处,但是若她慌张强硬起来,却只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只是,这样的感觉实在难熬

虽然怀里的人儿乖巧安静地栖在臂弯里的,仿佛驯服了的小猫儿,任人抚弄,但是百里初却依旧能感觉到那具躯体由内到外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他却偏喜欢看她这般不自在的难受样子,故yì

又压低了身子贴着她的背脊更紧密,似情人在她耳边甜蜜的絮语:“乖小白,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成为皇族的神妓顺带满门抄斩呢?”

秋叶白眼底闪过凌厉的寒光,半晌才淡淡地道:“都不想。”

百里初目光停在她看似乖柔的背影上,眸光莫测。

他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知dào

她的表情现在必定满是咬牙切齿的狰狞,外眼露杀气。

“嗯,那便有些难办了。”百里初轻笑了起来,仿佛颇为有些头疼和无奈的模样。

秋叶白眸光闪了闪,心中冷嗤,杀了你就不难办了,你可愿意死一死,公主殿下?

她并不蠢,心里明镜儿似地知dào

抱着自己的变态美人惯以磋磨她为乐,但是形势比人强,所以就算知dào

,此刻也只能暂时憋着,以图后报。

“殿下觉得怎么好办?”她看似柔顺,实则讥诮地道,

看着怀里的人儿隐忍的侧脸线条,他到底是不舍,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在她耳边柔声道:“本宫也不想,说来也简单,小白乖乖地呆在本宫身边一日,秋家自然只有四少,没有秋家四女。”

秋叶白一愣,随侧过脸,看了他片刻,狐疑地眯起眼:“殿下,你不讨厌女人了么?”

明明讨厌女人讨厌到只能接受男子,明明知dào

她是他最讨厌的女人,此刻也想要将她锁在身边?

百里初想了想,淡淡地道:“讨厌。”

秋叶白眼底愈发疑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他继xù

微笑道:“你觉得你全身上下哪里像女人了?”

秋叶白瞬间沉下脸,虽然没法否认她确实没有一点儿像女人,但是被人这么嫌弃直白地说出来,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心中满是恼火。

百里初那种讥诮的眼神,让她觉得呆在他怀里简直是一件忍无可忍的事,索性不管不顾地伸手就去推他的胸膛,顺带反唇相讥:“我哪里不像个女人了,即便我不像个女人,可也还有人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半斤八两,却也好意思去嘲笑别人么?”

百里初见怀里的小豹子被惹炸毛了,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地想跑,唇角弯起笑意更甚:“小白,可是恼了?”

秋叶白懒得去理会他,只索性手臂一撑床边就要坐起来。

百里初怎么会让她就这么跑了,两人一挣一按,秋叶白起身之时用力过猛,百里初的扣在她小腹的手臂被这么一带,向下一滑,她梭然僵住。

百里初感觉怀里挣扎不休的人儿梭然浑身僵如木石,手上的触感让他魅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懒洋洋地道:“嗯,这会子,本宫确实觉得小白有地方像女人了。”

秋叶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百里初看着她,含笑建议:“小白刚刚醒来,女儿家的小日子,到底还须躺着好好地歇着养好精气神。”

秋叶白感觉中衣里头的魔爪动了动,随后她忍耐着躺了回去。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约就是如此了。

百里初很满yì

秋叶白的乖巧,指尖温柔地从她的乌发间穿过:“且放心,本宫既应承了你的事儿,定会做到。”

耳边的声音声音低柔喑哑,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百里初虽然行事诡谲,性子阴鹜,但如他这样的人,要么不承诺,承诺了便不会轻易毁约,那是属于权者的骄傲。

何况,依着他的洁癖,她在对他还有用的时候,确实不需yào

担心他会出卖她。

只是相信一个自己曾经如此防备与厌恶的百里皇族之人,让秋叶白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滋味。

她看着窗外的流云自天空而过,忽然淡淡地问:“元泽和周宇呢,他们怎么样了?”

百里初手上的动作一顿,低柔凉薄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很担心他们?”

秋叶白轻叹了一口气:“他们是受我牵连,方至于此,我如何不能担心。”

虽然秋叶白未曾注意到她自己用了近乎解释的口吻,但是百里初却注意到了,心中一悦,便也没有多为难她,只道:“不必忧心,他们自有休养之处,你只管这几日养好身子也就是了。”

秋叶白闻言,虽然略有担忧,但还是没有再多问,百里初没有骗她的必要。

她点点头,随后又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低声道:“我好多了,殿下可以把不必如此辛苦了。”

百里初体温低,但是捂着她小腹的手却很温暖,明显是他在运功于掌心,为她暖腹温宫,虽然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和念头去做这种事情,只是既然她醒了,这般狎昵地的姿态实在让她浑身不自在。

百里初倒是颇有兴趣地挑眉问:“大夫曾言女子宫寒血瘀,须得热源相偎,去寒暖宫,小白平日里喜用何物?”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还是勉强答道:“实在需yào

,素来都是用暖汤婆子。”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宫寒发作,可是皆会失血过多而致晕迷?”

秋叶白忍耐着言简意赅地道:“不是。”

百里初想了想,似还要再细问,秋叶白终是忍不住地咬牙低道:“殿下,我饿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一个假女人探讨这种该死的问题!

百里初看着怀里人儿涨红的耳朵,随后轻笑一声,慢慢地从她怀里把手抽了出来。

不可逼迫太过,总归要让她慢慢接纳他的存zài

才是,正如他也需yào

一些时间,也好——接受这种情形

他看着自己指尖上的那一点红,腥红的颜色在雪白的指尖上看起来异常的耀眼,一如他从她手腕,雪颈上采集的‘解药’一般,但是……

秋叶白原本因为他从自己怀里抽出手来那种似刻意撩拨的恶劣动作,脸色已经满是绯红,忽然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本绯红的脸儿这回瞬间有点儿发青,这家伙不会……不会连这个都打算拿来做‘解药’不浪费罢。

但见百里初却忽然闭了闭眼,低柔的声音梭然尖利起来:“双白!”

门外立kè

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殿下,您的沐浴香花和泉水都已经备好。”

百里初梭然起身,优雅利落地落地,随后只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歇着罢。”便头也不回地飘出门外去。

来去似一阵风,秋叶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厮实在嫌弃手上被弄脏了,方要去沐浴,顿时脸色绿如夏日里的小葱,恶狠狠地朝着地上‘呸’了一声。

你以为老子但凡能把你弄死,会愿意让你这般轻薄么!

——

日升月落,又是两日过去。

秋叶白将手里用完的药搁在桌上,推开竹窗,静静地看着窗外一片热闹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

烟火人间,繁华静好。

这里是南岸,不若东岸主要做的是货运生意,而是客运生意,所以建筑景致更为精巧些。

百里初并没有告sù

她,他到底是怎么带着她来到南岸的,只是让她略觉得奇怪的事就是梅苏已经知dào

她必定会逃往南岸,但是这几日过去,她并不曾看见南岸如东岸一般剑拔弩张,戒备森严。

南岸毕竟是梅苏的地盘,难不成梅苏那一摔被她摔死了?

但若是如此‘普天同庆’的消息,想必南岸这里更该风声鹤唳,官兵到处搜捕才对。

大约是梅苏那一摔不轻,尚且没有精力来顾着搜人。

她轻叹了一声,不知她还能渡过这样的平静的日子几日。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秋叶白没有回头,只道:“请进。”

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双白捧着点心进来,看着秋叶白微笑道:“秋大人,殿下让人准bèi

了些制梅子和玫瑰红枣甜汤,最是暖胃补血,且用一些罢。”

秋叶白身形僵了僵。

虽然百里初告sù

双百他们,她是受了伤,但每每听到别人口里的‘补血’二字,她就不自在。

她坐回了桌边,看了看搁在精致鸡翅木的小台上的汤碗,红豆枣汤上漂浮着几片新鲜的玫瑰花瓣,看着便引人食欲,边上是一份晶莹剔透的薄荷梅子。

薄荷梅子爽口,红豆、大枣、玫瑰都是补血之物,对女儿家而言皆是妙物。

她挽起袖子,静静地把里面的东西慢慢地吃完。

这两天,百里初都会让双白给她送这些东西。

看着秋叶白没有拒绝地将东西用完,双白妙目含笑:“大人可觉得这两日子好些了?”

秋叶白看着双白,擦了擦唇角,点点头:“多劳你费心。”

这两天也是双白在处理她衣食住行并煎药事宜,若一白是百里初身边的第一杀神,那么双白便是体贴的‘管家娘子’,他修眉妙目看起来比看着阴柔狠辣的一白更爽利些,总是时时含笑,行止之间体贴入微。

但是,她相信必要的时候,双白的手段只会比一白狠。

若是她没有记错,双白还掌着控鹤监的刑堂,能对自己同袍动手施加酷刑之人心性绝非寻常。

双白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轻描淡写如叙家常般地道:“秋大人若是早日大好,也不枉殿下这般仔细照拂的一番心意。”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是的,百里初这两日虽然依旧没事儿便言语动作肆无忌惮地撩得她心头火起,恨不能将他撕了扔洞里埋起来,再贴上黄符——永不超生!

但是……

他不经意之间的那些体贴入微的细处,比如虽然她不愿意,却非要搁在她腹的恶劣的手,一夜到天明却都是暖意温融,比暖汤婆子都要舒服,让她不自觉地沉眠,比如凉爽的玉席之间她那一处必定是垫着薄毯的,比如膳食之间的绝无腥凉之物,她桌上的茶水更永远都是温热恰可入口而非滚烫的。

秋叶白不是个受人恩惠而不自知,相反她总是异常敏感的,所以她困惑,并且有些不明所以。

何至于呢?

这般情人似地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哪里就似他的作风,而他和她的关系,就算不是襟脔与掠夺者的关系,勉强算来也不过是合zuò

者罢。

他需yào

她的血,她需yào

他为自己遮掩‘秋家四女’的秘密。

双白看着秋叶白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看透了她的心思,莞尔一笑:“大人不必耿耿于怀,万事顺其自然,在下素来都只见有人愁他人对自己不好的,还未曾见过有人烦忧他人对自己太好的。”

秋叶白一怔,抬眼看了双白一眼,心中暗自叹息,那是你不知这‘好’受得让人实在有些心惊胆战。

但双白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她和他都有要守住的秘密,如今的状况也算不错,至少那厮很明显的——‘女子厌恶症’尚未痊愈。

今晨她起的早些,不过是寻思着前两日他讥讽她不像个女子,一时不服气,便再镜子前试试挽了女子发髻,又用他的胭脂点了下自己的唇,也不再刻意压低发声。

百里初起身见她坐在镜前,便过来又动手动脚,谁知她一回头,他便一脸葱绿似看见了什么可怕怪物似的倒退数步,随后竟然无法忍耐地直接夺门而出。

直把她气得呆愣之后,越想越恨不能提刀去将他大卸八块。

所以,秋叶白虽然自尊心很是受损,但是她估摸着近期内倒是不必担忧她的贞洁问题了,方才略释怀。

只是秋叶白并不知dào

某人早已经将她里外探索了个遍,这会子也在努力适应自家看上的小豹子是个雌儿的事实,只是暂时不能接受她女装模样罢了。

“双白,多谢,我心中自是明白的。”秋叶白叹了一口气,她自从回了上京之后,竟招惹奇葩变态,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双白妙目里闪过精光,见她神态之间不若方才郁结,便依旧是笑意温然的模样:“既然大人想明白了,双白也就不打扰大人静养了。”

说罢,他便端着收拾好的东西退出了门外。

虽然他不知dào

秋大人到底负了什么伤,那日主子抱着大人和他们会合的时候,只见大人裤腿上血迹斑斑,似伤得不轻,这几日虽似乎痊愈极快,但主子还是吩咐了他们无事不得打扰。

双白才退出门外,便见着院子里站着一道艳丽的红影,一双幽深凉薄的魅眸正静静地看过来。

双白一愣,随后便立kè

走了过去,恭敬地唤了声:“殿下。”

百里初点点头:“她用了?”

双白微笑:“是,大人都用了,想来也是知dào

殿下的心意呢。”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小楼,片刻之后,讥诮地轻嗤了一声,神色愈发地莫测起来。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他一向算是主子身边最贴身伺候的,多少能猜测到自家主子的心思,但这一回他实在猜不透,除了知dào

自家主子是对这位秋大人上了心,只是这份心思又有多少。

是否真能做一叶扁舟,渡得过主子心中那些黑暗深渊,便是未知了。

“殿下,您原不该此时醒来,那国师大人他……。”双白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问问怎么殿下会忽然醒来召唤他们,莫不是计划有变?

百里初神色一冷,轻蔑地道:“若不是那蠢物太过没用,你认为本宫会冒险醒来么,本宫原是就知dào

小白的身手绝非寻常贵族子弟所有,想着阿泽呆蠢木讷些,但小白多少更能接纳,却不想他竟无用到这样的地步,一个人都看护不住。”

虽然因为阿泽,多少还是探出了小白的真实身份,但是最后若非他察觉情形不对,冒险醒来,还不知如今小白和他们会是个什么处境。

当然,若小白真的是一名男子,那个夜晚她设计带走老鹧鸪的计划,大胆到极点又缜密到了极点,相当成功,只可惜她步步算计都算准了,却偏生没有算到她会痛晕过去。

女子果然是这世间最麻烦和最讨厌之物。

双白显然已经习惯自家主子这么说国师大人的语气,也不曾多见惊讶,而是沉吟道:“那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真言宫之人已经在四处寻找国师了。”

早前,殿下提前沉眠,令他们暗中跟随在秋大人身边,但是不接到殿下的指令,他们绝对不会露面,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快地出现,并绞杀清理追杀大人的梅家人马。

与此同时,殿下还安排了国师从坤元洞‘提前出关’,真言宫人不疑有他,按着老例护送国师回宫,半途上,他们便使些手段,让国师大人和真言宫人走散,并把国师弄到了东岸。

果然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秋大人一眼就认出了真言宫的标志,并将国师大人给捡了回去,并且一路相处‘融洽’。

只是真言宫这一次护送国师回宫的人,一定已经慌了神,秘而不宣地四下寻找国师,如今只怕是快寻到了淮南。

双白微微颦眉,补充道:“若是让真言宫之人发xiàn

国师和秋大人在一起,只怕国师的身份瞒不住,而秋大人也会陷入麻烦。”

百里初指尖掠过身边漫漫的花丛,漫不经心捏碎一朵艳丽的蔷薇:“也是是时候让小白回京了,账册她已经拿到了不是么,她比本宫想象中更能耐。”

双白默然,何止能耐,连他后来知dào

了秋叶白的身份,都忍不住一惊,他早年所拜师门祖师爷便是从藏剑阁出来的,算起来他也算是半个藏剑阁弟子。

藏剑阁在江湖人心中地位之超然,他自然明了,竟未曾想过藏剑阁主就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那样一个不起眼的身份。

只是若细细回想,自己亦不得不佩服秋叶白,大隐隐于市,他一介庶出子弟身份,能周旋于朝野危流之间,仿佛摇摇欲坠,但几次三番的危机,都不曾困住他,如今他初入朝廷时日尚浅,都已经看出绝非池中之物。

只可惜,他遇上了自家主子,也不知日后是否从此龙困浅滩,连寻常娶妻生子只怕都不可能了。

双白是知dào

藏剑阁之人最是不喜被束缚,超脱于江湖之外,更何况藏剑阁主,只怕绝对不会甘心束手就擒,还不知dào

要生出多少事情来。

想到此处,双白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和忧虑。

一个也算是师门渊源,一个是自己发誓以命效忠的主子,竟这般牵扯在一起。

“双白,本宫记得你跟着本宫之前,所拜的师门与藏剑阁也多少有些渊源罢?”百里初看着自己手上细碎腥红的花瓣,忽然道。

双白心中一凛,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殿下,他随即恭敬地道:“是,属下的师门出自藏剑阁,不过也已经无往来多年,但凡从藏剑阁出去的门人另立门派,便视为已入江湖,不再是藏剑门人。”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道:“把你对藏剑阁的所知先捡些要紧的说一说。”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战,小豹子出身不凡,他不得不多考虑些,是不是得先摘了豹子窝。

双白沉声道:“是。”

随后,他便选了些关于藏剑阁要紧的部分细细地跟百里初说了,百里初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就是属下所知dào

的关于藏剑阁之事,属下师门终归已经脱离了藏剑阁多年,其余细处和秘闻,便不是属下所能知dào

的了。”双百说完,看向百里初的神色有些迟疑。

百里初仿佛脑门后长了眼睛似的,只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血蔷薇,一边散漫地道:“想要说什么便说。”

“回殿下,藏剑阁之人素来行事不羁如风,更不要说藏剑阁主,武林黑白两道之间都要给藏剑阁主面子,阁主地位超凡,所以属下不明白秋大人为何会放弃江湖逍遥,却要回到这禁锢他的朝廷江湖之中。”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继xù

道出了心中的猜忌。

“属下怀疑秋大人的目的不纯。”

若是秋叶白目的不纯,那么当初在地道里与殿下的一段巧遇是否是他有心设计,若是如此,那么这一任的藏剑阁主也许并不再如历任阁主一般闲云野鹤,只怕另藏野心。

百里初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动机不纯……

他微微眯起眼,随后轻笑出声:“你不必担忧,这天下间没有比她更不想与着朝堂、与我百里皇族沾染上一丝关系的人了。”

虽然他并不知dào

秋叶白为什么会在逍遥江湖十多年后却又忽然回到秋家,秋叶白为人虽然洒脱不羁,狡黠明睿,行事亦正亦邪,但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却也能看出她行事之间有着江湖儿女的不羁与重义的风范。

能让她放弃十几年的纵马江湖,醉卧莲台日子,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回到这杀机重重的黄金牢笼之间的人,想必对她而言应该是相当重yào

的。

百里初眼底眸光幽凉,吩咐下去:“去查查她和秋府谁走的最近。”

藏剑阁他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但是秋府,一定有小豹子的弱点。

双百见百里初这么说,虽然心中仍旧不能释疑,但是自家殿下若不是胸有成竹,不会信口开河。

但是听着自家主子的意思,似是想将秋阁主控zhì

在他手中,这让双百的妙目里闪过一丝忧色:“殿下,藏剑阁主一向在江湖中地位超脱尊崇,有过人之处者,必自有其傲气,您若是……。”

日光之下,红衣美人低头嗅蔷薇,蔷薇娇美,人更艳。

“无妨。”百里初挑眉,顺手摘了一朵半开的蔷薇,居高临下地一边打量,一边道:“她的弱点,若是被别人掌握去了,也是麻烦,本宫不过是替小白着想罢了。”

双百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其实您不过是要将对方的弱点掌握在自己手里,好让秋阁主任您在身下蹂躏罢了。

他不由对秋叶白升起了一丝同情。

但是自家主子二十多年心如止水,难得对人起了这样的心思,看上的人也人中龙凤,不管如何,他们做下属的总要让殿下一偿夙愿。

双白恭敬地退下之后,百里初看着手里的蔷薇,想着那阁楼的人儿一脸乖巧又不甘心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原本因为接下来不得不再沉睡而不悦的心情顿时舒爽了起来。

他心情一好,院子里的蔷薇便都遭了殃,被他一番蹂躏之后,便只剩下残花一片。

百里初却觉得这般落红凌乱凄凉的景致极好,就仿佛某人被蹂躏之后,大约也是这模样,精致潋滟的唇角便弯起一个诡谲阴森的笑来,哼着南曲小调,慢条斯理地将那些花瓣放进自己的衣袖。

“惨听着哀号莽,惨睹着俘囚壮,裙钗何罪遭一网,连抄十族新刑创。纵然是天灾降,消不得诛屠恁广,唉,恨少个裸衣挝鼓骂渔阳……。”

一阕凄厉的唱词,硬是被他唱的柔情婉转凄艳非常,让人毛骨悚然。

而阁楼里,秋叶白正打坐调息运气,哪里知忽然感觉背脊一凉,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差点让她运功走火入魔。

她揉了揉自己肩头,见心绪不宁,便索性起了身,正打算去取一杯茶来暖暖心头寒意,却忽然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阴风灌了进来。

秋叶白头都不用回,也知dào

必定是百里初,也只有那人高高在上惯了,才不会记得出入他人房间要敲门的事儿。

她亦不是不曾提过,但是百里初轻飘飘一句,此处难不成不是本宫的房间么,她便瞬间词穷。

是了,某人也睡在这房间里!

“殿下怎么回来了?”她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头也不回地讥讽道。

她可是还记得今儿早晨,这厮见鬼似地从房间里飘出去以后,中午都不曾回来用午膳。

百里初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番,见她一身利落的青衣直缀,长发束起,俊美非常,不带一点子女气,眼底闪过满yì

的光芒,也不去计较她带刺的话,径直走了进来:“小白还是这副模样,最是迷人,没事何苦作践自己成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不男不女……

秋叶白手背上爆出青筋一根,随后睨着百里初一身红袍,冷笑:“自然是因为殿下这般不男不女的样子,在下才想着跟您学一学。”

我是不男不女,难道你这个变态就不是不男不女么?

百里初心情难得好,便没有打算和她多在这上头打嘴皮子官司,只含笑道:“小白今儿火气颇大,可要本宫让你查验看看本宫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百里初心情难得好,便没有打算和她多在这上头打嘴皮子官司,只含笑道:“小白今儿火气颇大,可要本宫让你查验看看本宫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

秋叶白瞬间面无表情:“不必。”

她唯恐这变态突发奇想,非要她来验证一番,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殿下,我想问你,你可是早已经知dào

淮南劫难内幕并不单纯?”

看着百里初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眼底闪过冷色,她在这里看见百里初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这样的怀疑。

这世间大部分巧合不过都是有心为之,如果百里初对此案全不知情,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百里初没有立kè

答话,而是走到她对面的凳子上优雅地坐下,亦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微笑道:“没错,本宫早就知dào

此案必定不单纯,也知dào

此案牵扯到太后和梅家,也许还牵扯得更广。

第九十四章

看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百里初仿佛也觉得无趣一般,转回头懒懒地道:“账册自然会给你,何必这般急赤白脸的。”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道:“殿下既然知dào

内情,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断殿下并不方便出面,所以亦有意让我参与此事,目的也是梅家的账册?”

她并不相信百里初只是为了救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道:“没错。”

秋叶白见他答得干脆,眼底不由闪过狐疑之色。

即使百里初否手握批红大权,他始终只是个‘公主’,这个皇位与他全无干系,那么他到底是站在哪里一派里?

秋叶白挑眉道:“殿下实在不像与太后老佛爷祖孙情深,那么让在下来猜猜,您帮的是隐身在幕后的那一位皇子?”

摄国公主一方独揽朝政大权,太后和杜家行事处处掣肘,他们之间早已经势同水火,当时在春日宴上,她就见识过百里初的嚣张,没有哪个长辈会愿意让一个小辈骑在自己头上。

常言天家无父子,何况子孙乎。

如今皇帝病弱,十日里倒是有七日在病榻上缠绵,若是有杜家血统的皇子登基为帝王,太后老佛爷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百里初。

所以百里初会襄助另外一位皇子并不出奇。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忽然轻轻弯起唇角:“小白为何会觉得本宫会襄助他人,说不得本宫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杜家骨血的皇子登基为帝已经有四五代,这种状况,必不是所有人都会欢喜的,只怕底下早已经暗流汹涌。但凡是帝王,便不会容许有望族尾大不掉,即使是自己的母家,陛下是否真的和杜家一条心,且看如今谁掌握批红大权便知。”

皇帝让百里初掌握大权,未尝没有牵制杜家和太后老佛爷的心思。

百里初不方便出面直接插手皇位之争,所以并不阻止她参与此事,利用她得到账册,借淮南一案曝光打击太后和杜家,亦扶持另外一位幕后皇子,是很好的计策。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眸光幽深,随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能凭借这些零散的线索推断到这个地步,小白真是让本宫惊喜,不过,你方才那些言论随便一条便是斩首之罪,不怕么?”

区区一个处境尴尬,身负致命秘密的‘世家子’竟然这般大胆。

秋叶白面色淡漠:“殿下会斩下我的头颅么?”

百里初看着她那模样,心底痒痒的,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嗤道:“你是仗着本宫宠着你,便这般肆无忌惮。”

秋叶白手掌一抬,直接握住他的手腕,看向他,忽然露出一个难得的温润笑容:“殿下,在下也算冒着性命危险帮了你的大忙,您是不是应当给在下一点子报酬呢?”

秋叶白素来很少主动亲近他,如今这般模样,明摆着便是有所求。

百里初看了眼她握住自己的手腕,挑眉道:“哦,你想要什么?”

秋叶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xù

问:“接下来,殿下打算继xù

插手此事么?”

百里初摇摇头,干脆地道:“不打算。”

秋叶白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厮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此事他不打算插手也插手了,如今要中途停手?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瞳子里一片淡漠凉薄:“本宫说过了,本宫只是个观戏之人,若是有人演戏演得好,本宫自有打赏,本宫何曾诓过小白?”

秋叶白看着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忽然心中一凉,想起早前还在上京的那日,她去定王府查案之时撞见他和定王相处之时的情景——

那人近乎温柔地替定王拍了拍衣襟,甚至仔细地替他拉平了衣衫上的奏折,那动作自然温存,温存到生生地让偷窥的她都感觉毛骨悚然。

“本宫能答yīng

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着别人上位,天极帝国的嫡皇子可有三位,生你的女人不过是父皇继后而已,本宫平生素来无什么癖好,唯喜欢看着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条路,咬出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赛事来。”

那场景,如今她想起来都记忆犹新。

她忽然明白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发自肺腑的。

因为……

这个男人根本就以玩弄他人,他喜将别人摆在台上,看他人在命运中沉浮,痛苦狂喜,厮杀博斗至鲜血淋漓为乐。

他插手夺嫡,不过是为了图个乐子,他今日可以帮着这个,明日可以帮着那个,不过是在火上浇油罢了。

“操控别人的命运很有趣么?”秋叶白看着他,不自觉紧他的手腕,眸光冰凉。

百里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道:“你看那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木偶在台上一幕幕地演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当真是极有趣的。”

“这是皇族之人的嗜好?”秋叶白忍不住颦眉,百里初这种恶癖简直令人发指。

他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有趣的事儿:“没错,这就是皇族之人的癖好,本宫不过是让那些戏更精彩罢了,既然生为皇族,不互相残杀,骨肉相残,多浪费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身份?”

百里初声音低头喑哑,极为悦耳,但是一字一句却带着截然相反的残酷血腥。

听着面前之人用这种温柔而理所当然的神态说出这样扭曲的话语,偏生还让人乍一听,觉得很是有道理,充满了蛊惑性,这种情形简直让秋叶白无言以对。

“怎能,小白很害pà

么?”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神情里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震惊,但是也明白她分明是被他的话语给震住了。

秋叶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您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虽然说,理是这个理,但是将这种事情看成取乐子,还真是……闻所未闻。

总而言之,越美丽的植物,越有毒,面前的这棵毒草已经‘时常’让她大开眼界,见识恶毒和变态的更高层次,这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

百里初魅眸微微弯,不但没有因为她的表情而表现出任何恼火或者不悦,反似极为愉悦一般,反手握住她的柔荑,精致嫣红的薄唇印上她细腻的手背:“很高兴小白能对本宫又有了更多的认知,可见离你我心心相印之日已是不远矣。”

秋叶白感受着手背上传来濡湿冰凉又柔软的触感,垂下眸子,暗自扯了下唇角。

疯子,才会和变态心心相印。

她一点都不想成为疯子。

“当然,若是小白你来求本宫,本宫倒是不介意插手此事,总归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淡漠的秀逸面容,又继xù

眉目温存地俯身过来,对着她道。

举手之劳……秋叶白看着他那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是再多在棋盘山摆弄几颗棋子的模样,轻叹了一声:“习惯玩弄命运之人,总有一日会被命运反噬,殿下还是继xù

在边上看你的戏罢。”

百里初把玩着手里的柔荑,漫不经心地轻嗤:“死得其所,固所愿也,有何不可。”

秋叶白一愣,百里初那淡薄得没有一丝人情绪的目光,却让她忽然感到了有些莫名地悲凉。

她怔然地看着咫尺之间那张绝艳的容颜,忽然有些不知要说什么。

百里初似发xiàn

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忽然颇有兴致地道:“小白,你是在担忧本宫么?”

秋叶白默默地摇摇头:“不,我是在担心殿下你只会把水越搅越浑。”

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再加上他方才的那些剖白话语,让她直觉地认为他还是呆在边上看着拉倒。

“小白,你真是太了解本宫了,当真让本宫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呢。”百里初一脸温柔地靠近她,单手撑在她的耳边,另外一只手依旧握住她的柔荑,笑盈盈地将她逼得不得不整个人贴靠在椅背。,

秋叶白瞬间心中戒备起来,垂下眼避开他那双慑人的眼瞳,淡漠地道:“不,殿下误会了。”

老子一点都不想了解你好么!

百里初低下头,薄唇压在她额头上,她身子一僵,他却眯起眸子,享受着她光洁肌肤上传来的暖意,闻言软语。

“谦逊是一种美德,如你我这般亲密的情人,再如此见外,便是矫情了。”

秋叶白忍耐着一把推开他的冲动,心中忍不住咆哮,谁答yīng

做你的情人了,鬼才和你是情人,太不见外如殿下你,那是不要脸,好么!

但奈何百里初身上的靡丽香味渐渐有转浓的趋势,那香气直让秋叶白觉得脑海里开始有点迷糊,血脉似乎也渐渐开始有些骚动,甚至觉得对方抚上她纤细腰肢的手很舒服。

感觉压着自己那只妖怪似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发情了,她一时间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该一脚踹出去后逃之夭夭,又或者直接再和他打一架。

但貌似这两种选择除了让她逞一时之快,都不会带来什么太好的结果。

但她实在不能忍受这种诡谲的情形,直接用另外一只没有被他拽住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有些狼狈地勉强别开脸:“殿下,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么?”

其实,她还曾经预想过一种可能,便是这个男人之所以如此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的手足长辈自相残杀,不过是为了终归有一日,他能正名自己皇子的身份,做那鹤蚌相争之后,唯一得利的渔翁。

只是这话,实在有些太过直白,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被说破心思,尤其是这些皇族中人,说不得会激怒他,她和他毕竟没有到翻脸的时候。

百里初的动作果然停住了。

秋叶白面朝着他的怀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感受着他身上那种近乎实质性的凉意,心中却略有些不安。

半晌,百里初一句话没有说,却不可置否地轻笑起来,声音低柔喑哑。

秋叶白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声渐渐大了起来,竟似忍耐不住一般伏在她肩头,笑得浑身颤抖,花枝乱颤。

她心中越发地莫名其妙,但却只觉得他的笑声里除了放肆不羁之外,满是讥讽、冰冷、还有许多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甚至……悲凉。

她愣了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地搁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却也没有说什么。

百里初笑够了,忽然抬起眼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温柔而耐心地微笑:“小白,你真是本宫见到最有趣的玩意儿了。”

秋叶白挑眉:“玩意儿……殿下,在下实在觉得这算不得夸奖。”

没有谁愿意被人当成一个玩意儿。

百里初眯起眸子,低头不容拒绝地含住她丰润柔软如花的唇瓣,漫不经心含地道:“嗯,但是我喜欢。”

这一回,他没有用‘本宫’的自称,而是用了‘我’。

……

——*——*——

冰凉的夜风从窗外灌了进来,秋叶白一捋被风吹乱的脸颊边的碎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名册,将名册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

昨日下午一番勾心斗角地折腾,外带付出被轻薄的代价,她换来了拿回自己的名册,同时百里初同意她不必那么快回京城,先去与宝宝一行人会和,他会替她善后的承诺。

将养了好几日,明日她就要去和宝宝会和了,也不知dào

宝宝他们那么久没有她的消息,会不会着急死。

秋叶白看向窗外的一轮明月,远远地忽见楼下那一道同在望月红影,神色有些复杂。

昨日下午那一刻的百里初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让她忽然似不小心地窥视了一些她不该窥见的内心一隅。

她忽然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述的沉重,

只是……

她并不想去触碰那些他不愿意展露,她也不应该窥见的情绪,那实在太过亲密,那些情绪会同时影响到她的情绪和判断。

而百里初,并不是一个需yào

任何人同情的人。

窗外夜色深沉,秋叶白看着窗下院子里红衣美人似兴致极好地在与一白和双白对月而饮,并没有回来安歇的意思,她默默地搁好包袱之后,索性直接吹灯,上床安眠。

却不知dào

为何,脑海里似总有那人近乎凄艳丽的笑声在耳边缭绕。

……

……

早晨落雨,第一声轻雷响起耳朵时候,秋叶白就醒了。

她微微一动,便感觉身后有人在沉眠。

她不用回头,就知dào

是百里初在自己的身后,这位殿下昨夜不知dào

什么回来,她竟全然不知。

再一次证实武艺修为实力的差距,让秋叶白心情很有些微妙。

她叹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来,看着身边躺着的红衣美人。

百里初睡着的时候,眉宇之间的那种隐约的诡谲莫测之气便散去了许多,安静美丽似仿佛月下安静半开的优昙。

就算明知dào

这优昙有剧毒,秋叶白依旧不得不承认,姿容美丽之人,便是恶毒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她看着百里初睡颜发了一会儿呆,慢慢起身,扯了衣衫披在肩头,下了床朝窗边走去。

夏日清晨,天边乌云缭绕,几声低低闷闷的雷声之后,已经开始簌簌地下起了雨来。

一滴滴的密密雨滴串成了水做的帘子,将万物都隔离开,窗外凉风阵阵,消了所有的暑气,自有一股子清新的水雾之气飘散进了竹窗之内。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一片静谧,只远处的江上还有隐约的船儿影子,远处山影子绰约,隔开密密的雨帘看了,让人似觉得在看仿佛一幅极为写意的水墨画。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想起在藏剑阁江边小楼的日子,不免有些恍惚。

直到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在看什么?”

那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卷着尾音,有一种勾人的味道。

秋叶白眼神清亮起来,才发xiàn

窗外的雨水已经渐渐少了,不过只剩下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雨雾,天空不知dào

何时已经是一片天青色,窗外的景致也渐渐清晰起来,她淡淡地一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的传来小女孩子脆脆的声音:“杏花,杏花,卖杏花勒……。”

那声音缭绕在一片安静的小楼之间,愈发显得悦耳而甜脆。

秋叶白一愣:“这个时节怎么会还有杏花?”

杏花是春日才有的,这都已经是苦夏,竟然还有杏花在卖?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照旧是双白一大早就送来了早点。

百里初一边让他进来,一边道:“南岸地形特殊,城外有一座极高的山,山势朝着北的高处偏冷,更有不知何处而来的寒泉,三月山上树枝仍旧挂霜雪,便是七八月的苦夏,那里仍旧是一片凉爽。”

她在桌边坐下,挑眉奇道:“那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那就是说这些杏花并不是花娘雨后采摘的,而是日日采摘来卖的?”

百里初点点头:“正是。”

两人分别洗漱之后,坐下分头准bèi

用早点。

食不言,秋叶白很快便用完了早点搁下碗筷,看向百里初,淡淡地道:“一会子我想在城里走一走。”

她在小楼‘养伤’三两日都不曾出门,无法联系宝宝,所以她必须先到城里去寻联络的信号。

百里初点点头,神色也并无异样:“也好,本宫也许久没有散散心了。”

秋叶白一看他的模样,便知dào

他哪里是去散心,不过是要跟着她罢了。

秋叶白手上动作顿了顿,并没有拒绝地点点头:“嗯。”

就算他跟着她,也不会知dào

她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联系上宝宝他们的,藏剑阁的联系方式自有其特殊之处。

只是……百里初这张脸,他要怎么遮掩?

等着秋叶白换好了寻常的细棉布衣裳出来的时候,百里初也已经换好了一身寻常绸黑色袍子,头上戴了斗笠,黑色的轻纱从斗笠四周垂下来遮了大半身子。

秋叶白看了看他的打扮,即使已经这副简单打扮,但不能说不扎眼,她暗自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位殿下气质太过出众,越是刻意遮掩,反而越是扎眼,实在也是无法。

两人出门的时候,双白恭敬地站在门边含笑恭送:“雨后路滑,主子们小心。”

秋叶白没有看见一白,便知dào

他指不定又隐藏了形迹跟在他们身后。

她心中轻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和双白点点头道别之后,提着包袱与百里初一同向外走去。

南岸这里的地下排水系统颇为发达,雨后的街道上积水却不算多,所以很快街道的两边便开始摆上了不少小摊,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看着热闹的路两边,秋叶白仿佛来了兴致,一路走一路逛,不时地看看那些捏糖人的摊子,或者去瞅瞅那些卖各色小物件的摊子。

百里初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在两边热闹的小摊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兴致起来,仿佛受不住小贩的诱惑,还要掏钱买点儿小玩意。

但是他亦注意到,她买东西和看东西似都很随机,并没有特别固定的,一个扇坠子、一小瓶子劣质的茉莉头油,或者一把小小精巧的锁头,甚至咸鱼干串,或者淮南颇为有特色的一些烧琉璃小物件。

不知dào

是否其间别有深意。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他跟着她来,就是想看看她是怎么和她的人联系上的。

“喏。”秋叶白忽然递给他一串东西。

百里初一愣,低头看着那玩意儿——一颗颗的果串子,上面浇了一层亮晶晶的糖浆,看起来似极为好吃的模样。

但是……

他摇摇头:“脏!”

秋叶白看着他那高傲的姿态,不用撩开面纱都知dào

他此刻必定一脸嫌弃。

她忽然想起若是元泽,大概这个时候已经毫不客气直接把整串糖葫芦都给吞下去,然后继xù

把她的银袋子全部吃瘪。

她轻笑了一声,倒也不以为意,只收回手里的糖葫芦串子,自咬了一个果子去,轻喃:“不吃最好,酸酸脆脆小果子,裹了一层腻糖浆子,酸酸甜甜最是爽口。”

百里初看着她那模样,轻嗤了一声,自己从袖子里摸了个精致的袋子里出来,从里面摸了一块精致的玫瑰糕送进嘴里。

双白大人是合格的‘管家娘子’,每次出来必定给自家主子准bèi

好最精致可口的点心。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竟有点儿小女儿赌气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起来。

而很明显,也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感觉。

一道脆脆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大哥哥,你家小娘子看起来好漂亮呢,给你家娘子买一只杏花罢,今早落雨之前才摘的,还带着露呢,可美了,一定最衬你家小娘子。”

秋叶白一愣,转过脸去,正正对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娃娃脸儿,面上都是细细碎碎的雀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挎在胳膊上的花篮里躺着一丛丛带着露珠的粉色杏花。

秋叶白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百里初,好笑地对着那小姑娘温然道:“小妹妹,你方才说什么?”

小丫头笑得甜甜的,肉肉的小脸上有两个酒窝:“我说大哥哥,你给你家小娘子买一支杏花罢,可新鲜了,必定很衬你家娘子的美貌呢。”

秋叶白看着沉默着的百里初,见他提着袋子的白皙手背上青筋毕露,心中顿时觉得极爽,强自忍耐下下心中大笑欲望,立kè

道:“你怎么知dào

大哥哥的娘子很美呢,他可戴着斗笠面纱呢。”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张口道出真相的百里初硬生生地把话噎了回去。

小姑娘没有想到这个俊美的大哥哥会这么问,平日里估摸着也是卖花的嘴甜托词,这会子有些词穷起来,便结结巴巴地道:“因为……因为……你的娘子看起来就很美啊,她走路的时候裙摆都没有动呢,我家隔壁的秀才说美人就是这样的,无一处不美。”

虽然没有露出脸,但是身段行止,那种漂亮优雅的步伐不是谁都能走出来的,还有那双手虽然看起来比面前的哥哥的手还要大,但是修长美丽,指甲像江头小铺子里卖的那些打磨过的贝壳儿一样亮白。

小姑娘说完,旁边的小贩都忍不住点头赞同,这南岸小城里虽然来往的客人极多,但是如这位俊哥儿身边的女子一样气质出众的大美人却很少见呢,看着她身边的俊哥儿虽然穿着寻常衣衫,气度却是不凡,想来是外地大户人家的小夫妻乘船经过南岸,一起携手出游。

“大哥哥,买一支罢,给你家美人娘子戴上,也就三文钱一支。”小姑娘说完,讨好地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继xù

强忍着笑意,掏出了十几个铜板扔进她的篮筐里:“给我选一支。”

小卖花女瞬间惊了一下:“要不了这么多。”

她拽过百里初,同时含笑从小姑娘的花篮里选择了一支将开未开的杏花:“这是我家娘子看你嘴甜有眼光,让我给你的,拿着就是了,你说是不是,娘子?”

小姑娘似有些不安,但见秋叶白那笃定的模样,便喜形于色地连连道谢:“多谢大哥哥,您和您家娘子是善心人,定会百年好合,多福多子。”

秋叶白感觉自己拽着的人愈发地僵硬,心中愈发地爽快,便摆摆手:“托你的吉言,说不得这会子已经有一个了。”

说着她就一脸感慨伸手在百里初的小腹上抚摸,当然,她瞬间感觉到两道阴森森如刀子一样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那面纱扎在她的脸上。

那种几近实质的刀子一样的眼神让她微微瑟缩了下,但奈何秋叶白什么不厚,脸皮还是很厚的,这会子大庭广众之下,百里初绝对是不肯掀了斗笠的,他戴着那斗笠本来就是为了隔绝‘肮脏’的人群,何况这会子众目睽睽。

所以,她照旧一脸温柔地抚摸着百里初坚硬平坦的小腹,唏嘘感慨地道:“但愿这回稳稳当当的,别再流了,让娘子你遭那大罪。”

秋叶白越说越感觉百里初身上那股子冷黑之气渐渐盛,纱帘子里响起了压低了的咬牙切齿的声音:“秋叶白,你别太过分了。”

她微笑,一边继xù

温情脉脉地抚摸他的小腹,一边阴笑:“阿初,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声罢了。”

周围的人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皆对百里初投去了怜悯的目光,果然是红颜薄命,竟然总是小产么?

“小伙子,你可要多怜惜你家娘子一点。”一边卖脂粉的老大娘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秋叶白立kè

一脸受教的样子:“那是自然的,我家娘子最是贤淑温柔了。”

说着,她目光在那老大娘的摊子一扫,便硬拉着百里初走了几步过去,然后一转头温柔地对着百里初道:“娘子,为夫总在外头奔波生意,难得这会子陪你回娘家省亲,你看看这里的脂粉,钗环可有中意的,选些去罢。”

那老大娘闻言,知dào

有生意,眼睛一亮,随后含笑对着百里初道:“你这姑娘,难得遇上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也是福气呢,可要好好孝敬公婆,伺候夫君。”

随后,她见秋叶白在拣选胭脂水粉,便大概是想伸手过来拉百里初想说什么,但是见百里初那一身冷煞,顿时不敢伸手,暗自嘀咕,这小娘子真是个傲气的。

她便凑近百里初,压低了声音道:“小娘子,老婆子看你也算是有福气的,衣食无忧,只是身段子太硬了,不像个好生养的,古话里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郎君看着是个好的,指不定多少野狐狸惦记,可要早点为你家郎君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别学如今有些小姑娘要看着窈窕好kàn

,不吃饭,那胎更坐不住了,平白便宜了外头的野狐狸!”

那老大娘自以为和百里初说悄悄话,旁人听不见,但她惯卖了东西,吆喝的嗓子哪里能压住声音。

秋叶白早已经拽着个胭脂盒子笑得肩头一抖一抖。

许是说得兴起,那老大娘终似忍不住,竟伸手捏了把百里初的后腰,随后直摇头嘟哝:“不得,不得,这样硬的腰板子,生娃的时候,怕是要难产。”

秋叶白已经支撑不住,似弓着身子在看脂粉,实jì

上是抱住肚子半蹲马步在那无声地笑得脸都变了形。

斗笠下百里初全无了动静,跟只木头似地矗在那里,周身一股子阴冷杀气,但是奈何周围都是小老百姓,不曾有几个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子虽然觉得那美貌小娘子身上一股子看起来极为骇人的气息,却也没有多大要散开的自觉。

隐没在人群里控鹤监的鹤卫们默默地,默默地,慢慢地远离。

不,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到。

……

百里初忽然伸手一把拽着秋叶白就往外拖,气力大的秋叶白都感觉手腕被扯得生疼。

她看着百里初快要忍不住变化出妖魔形态了,便随手丢了一串钱,胡乱抓了一把胭脂水粉塞进袖子里,对着那老大娘摆手:“多谢。”

那老大娘看着秋叶白被这么拖走,顿时急得跳脚,对着百里初背影直嚷嚷:“那个小娘子,真是个瓜女子,咋个不听劝啊,怀了头三个不能用大力哎哟喂!”

百里初闻言,脚下生风似的,硬生生地拽着秋叶白一路急匆匆地前行。

秋叶白也不着急,让他就这么拽着走。

百里初直接拽着秋叶白走出大老远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子,方才放开了手。

他才刚要开口,就看见秋叶白瞬间趴墙壁上去抖了,他顿时握了拳头,阴冷地瞪着扶着墙壁的人:“你笑够了没有!”

百里初听着他愈发冷柔的声音,也知dào

身后之人真的火了,便勉强止住笑,转过身来道:“阿初,你有什么好恼火的,女装穿久了,难不成这种夸奖你的话,还听得少?”

秋叶白的一声‘阿初’虽然不过是她为了方便而随意一唤,却瞬间让百里初眼底黑色的阴毒火焰闪了闪,在他自己都没有发xiàn

竟淡了许多。

“你那是夸奖,而不是报复,嗯?”百里初看着她笑的有些含泪的眸子,危险地眯起魅瞳。

什么叫坐胎坐不住,怀了三个月!

居然还有人敢摸他!

百里初想到这里,眼底的凶光就忍不住露了出来,一把扯出一张帕子,使劲地擦方才被那老大娘摸到之处。

这里再偏僻也是大街上,秋叶白哪里会担忧他会做什么,看着他那接近抓狂的模样,笑盈盈地奚落:“你我不是情人么,别人误认为夫妻不出奇。”

百里初冷哼一声,一边擦,一边还是忍不住郁恨难消:“那些混账蠢物,都是什么眼神,本宫明明就是穿的是男装!”

而且他分明比秋叶白要高上足足一个头,便是要被误认,也该是她是娘子,他才是夫君!

只是越是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就越是愤懑,实在说不出口。

百里初这会子其实忽略了一点,他身姿行止优雅,皆是贵族做派,这等风姿在上京贵族子弟之中最是寻常,皆被赞誉。而且他的衣衫款式皆是宽袍子大袖,更多是男女皆适宜的装束,即便是一身黑,也自有一股精致华美的气度,又戴着斗笠面纱,自然容易让人误解为女子。

北方有些女子比男子更高,所以嫁给比自己矮的夫君也算不得出奇。

但是秋叶白却是在民间呆了许多年,又出了上京,这般短打行头走路的时候,做派自然更贴近民间,比起百里初在他人眼底更有男儿之气。

秋叶白心知肚明,却并不揭破,毕竟她难得看百里初吃瘪吃得如此的痛快。

看着百里初将手里的帕子拧做一团,随后厌恶地扔在了一边,她含笑着递过去一只杏花:“戴着罢,你在人群里穿梭来去,想必那些味道并不好。”

她很早就发xiàn

百里初的鼻子极为敏感,便猜测,或许是因为素来娇生惯养,所以养成那样敏锐的嗅觉,南岸之中有不少挑夫,炎热夏日身上味道并不好闻,那些汗味,她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百里初大约是会觉得极为不舒服的。

百里初一怔,却没有拒绝,只是接了过来,看了看,随后便纳入了衣袖里。

秋叶白一笑:“我以为你会拒绝。”

经过方才的事儿,他竟不觉得簪花是一种侮辱么?

百里初淡淡地道:“汗味虽然不好闻,但是你若是习惯了唇齿之间都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之后,便会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了。”

第九十五章 分开

百里初看了她一眼,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如小白这般被放干了血,初死,还未曾出现尸斑的头一两个时辰之内,死而未僵者为上品,若是已经僵硬出现尸斑,则是次等……。”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什么一般:“再次等便是已经腐坏了几日左右的,尚且可以食用,但内脏绝不可食,最次等便是腐坏多日的,食之会中毒,若是按照肉质来分,自然是稚子肉质最佳,偏咸些,童男女次之,成年女子皆较男子更细嫩……。”

“够了!”秋叶白面有菜色地朝着他摆手道:“可以了,你报复成功,待会午膳我是不想吃了。”

不但不想吃,她想把今早的饭菜吐出来。

百里初看着她的那样子,摇摇头:“原当你在江湖中历练颇多,竟连这寻常几句话都受不住?”

秋叶白挑眉,拔高了声音:“哪家师门历练是让自己弟子吃人啊?”

况且这种话哪里寻常了,恶心人倒是很寻常。

百里初闻言,若有所思地道:“原来不是所有师门都是如此的么。”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忽然想起他那一身古怪的武艺,试探地问:“难不成你的师门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师门,如此邪恶?

百里初看了她片刻,硕大幽黑的瞳孔里看不出一点子情绪,却看得她有些不安,他却忽然笑了笑:“小白,你知dào

你这副上当的表情看起来蠢得极有趣么?”

秋叶白看着他那似促狭的笑容,瞬间无言以对:“……。”

耍她很好玩么?

不过明显对于这个家伙而言是确实如此。

“得,你就继xù

诓人罢。”秋叶白没好气地嘟哝,恶狠狠地啃下一颗糖葫芦。

百里初看着她的动作,盯着她手上东西,若有所思地道:“能共忽然发xiàn

,小白吃的这玩意儿,猩红鲜艳,又挂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倒是颇有点像腐败生出粘液的人头,很美味的模样。”

如此有画面感的描述,瞬间让秋叶白感觉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变成了一个个串成了串的血糊糊人头,她立kè

脸色绿绿,瞬间没有了胃口,索性直接扔掉了手里的糖葫芦,没好气地道:“你就继xù

诓我和恶心我罢。”

百里初抬眼看了她片刻,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本宫从来不会诓小白,还记得么?”

秋叶白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道:“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初从自己手里精致的小袋子里摸了一颗玫瑰搞,慢条斯理地含进嘴里:“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很蠢的意思。”

说罢,他放下自己的面纱,转身向巷子外走去。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却莫名其地有些沉,看着他的背影,方才的那种不安没有因为他那些似捉弄人的模棱两可的话语消除,反而莫名地缭绕在心头,难以消散。

“你不是说要去逛逛,还不走么?”百里初转过身,淡淡地道。

秋叶白一顿,立kè

露出个笑脸:“好,这就来!”

说罢,她便几步立kè

跟了上去。

两人便又是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大雨停了之后,一艘艘原本不好靠岸的客船只都靠了岸边,小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小贩们也越来越多,热闹非凡,

秋叶白颇为愉快,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闲适地逛过大街了,何况南岸因为身处水陆枢纽,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今日竟然正巧是个赶集的集会日,她便于发地来吧性质。

她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时便会停下来和小贩打趣聊天,不时地买上一点小东西。

控鹤监的鹤卫隐没在人群里看着她这里摸摸,那里聊聊,虽然很是怀疑她是不是在趁机接头,但是对方的闲聊晃荡的对象目标实在是太广,让他们全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一个人才是真zhèng

的目标。

而跟在秋叶白身后的百里初却明显没有她那么闲适了,就算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算他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奈何人挤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法子将人隔绝开来,他又不允许鹤卫们前来为他开道,于是一干鹤卫们只能这么看着自家主子僵硬地在那里被人流挤得跌跌撞撞。

他们看得心惊胆战的,只因为虽然他们看不到自家主子的脸,但那一身气息明显是已经进入了即将狂暴化的状态。

……

空气里那些浓郁的各种人气、汗味、脂粉味道混杂出的气息,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人束缚在期间,让百里初几乎无法呼吸。

若只是气息,他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周围往来的人,不断地磨蹭、擦碰到他的肩膀或者手肘,甚至他已经刻意地避开了,还有些人不知dào

为何竟总是刻意地过来撞蹭。

简直让人不能忍受!

他眼底的黑雾渐渐浓郁。

百里初并不知dào

正是因为僵硬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第一次出门的大家闺秀,虽然戴着斗笠和面纱看不见面孔,但是气质是无法掩盖的,身边却又没有一个侍女,自然会让一些宵小分子起了不轨之心,便试图过来在他身上挨挨蹭蹭。

甚至,还有人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一般,竟一脸若无其事地伸手往他的手摸去。

百里初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断了,漆黑的眼底闪过腥红,指尖一凝气,正准bèi

大开杀戒却忽然间面前冷风一闪。

随后耳边瞬间响起一声惨叫声,而与此同时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无意之中阻止了他动手。

而周围的人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惊叫着散开了一个小圈子。

“你做什么伤我兄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不想活了!”几个痞子看着自己人吃豆腐不成,却忽然被人一把扔了出去,立kè

叫嚣着围了过来。

秋叶白抓住百里初修长的手,看着那几个围过来的痞子,冷笑:“敢轻薄我家娘子,不若来试试看你我谁不想活了?”

周围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小痞子是这里附近的地头蛇,平日里也都是调戏小媳妇小姑娘,欺行霸市的货色,这会子见着这对夫妻是外地人,便想去占人家娘子的便宜,顿时都对那两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百里初只感觉那握住自己的手,指尖和虎口还有因为时常握剑而产生的老茧,柔软而温暖,那种暖意慢慢地浸润进了皮肤与血脉,然后顺着血脉慢慢地流淌进入心间。

让那种冰冷暴戾的黑暗之气,渐渐地消弭于无形。

他透过面纱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的窈窕的背影,一向幽沉得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在保护他么?

居然会有人挡在他的面前,用一种保护的姿态。

那种认知,像是一种……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缭绕在心底。

秋叶白并没有知dào

身后百里初那复杂的心绪,而是专心地收拾面前几个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小混混。

“啊!”又是一声惨叫,一个掏出匕首试图偷袭的小混混被秋叶白单手捏住了手腕向后硬生生地一折,让他瞬间惨叫着不由自主地跪下之后,秋叶白一点不客气地一脚踏在他的背上,顺带将匕首钉入他的手心。

“匕首这种大礼,我可不敢收,还是还给你罢!”

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随后抬起眼看向周围一脸震惊的小混混,似笑非笑地道:“你们还有谁要再送礼物来的么?”

虽然对于秋叶白而言,不过是略施薄惩,但是她的手段利落和狠辣却还是让周围围观的人瞬间震了震,又退开了些距离。

而那几个痞子看着她脚下的自己同伴鼻涕眼泪一起流痛的浑身发抖的情形,瞬间心头直打鼓,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蠢物在,看着这样的情形,便知dào

秋叶白不但身手在他们之上,心性也是个厉害的,看他们这对夫妇虽然身高有些诡异,而且打扮算不得出挑,但一身气息却掩盖不住的出众,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物,没有带侍从大概也是小夫妻两的情趣。

这会儿他们大约是踢到铁板了。

秋叶白忽然朝着他们走了一步,那几个小痞子瞬间吓得连连后退,随后见着秋叶白看着他们危险地眯起了眼,眼底都是杀气。

她忽然那一抬手,那群小痞子们顿时吓得尖叫一声,直接转身就跑。

秋叶白挑眉,嗤了一声:“废物。”

随后,她一脚踢在身下那个方才试图偷袭她的小痞子身上,将他一脚踹出老远,冷冷地道:“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

那痞子顾不得自己满脸狼狈的鼻涕眼泪,立kè

捧住自己穿了个窟窿的手,屁滚尿流地赶紧一溜烟逃了。

围观的人群看完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大大地满足,顿时欢呼起来,期间不少小贩更是高兴,想来也受过这些地痞的不少气。

秋叶白转头看向被自己抓着手腕的百里初,略有些担心地道:“你没事吧。”

百里初这种安静的反应,实在让她有些担心,这个洁癖末期重症患者绝不是一个任由人轻薄的人,这会子一点反应没有,不会下一刻,忽然大开杀戒,把这条街上的人都宰了罢。

这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百里初看着她,淡淡地道:“没事。”

她将信将疑地道:“没事就好。”

这时候,她又不能直接伸手去撩开他斗笠下的面纱去看他的表情,只好点点头:“无事就好。”

秋叶白只感觉他的手似乎稍微没有方才那么冷了,刚才握住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抓住了一块冰,或者说尸体的手。

她想了想,还是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娘子,还是牵着我罢,这里人多,仔细走散了。”

说罢,她也没等他同意,便这么牵着百里初往前走。

百里初一楞,随后也没有反抗,便这么让秋叶白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周围隐藏的控鹤监鹤卫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堪称诡异的一幕。

自家主子竟然真的跟小媳妇似地被秋大人牵着走了?

一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秋叶白子在前面似有意无意地为百里初挡开人流,忽然莫名其妙有一种眼睛一酸的感觉。

自家主子,和秋大人看起来真真儿像一对小夫妻。

一白默默地感叹,秋叶大人其实也是个极为体贴的男子。

当然……好吧,也许殿下才是夫君,秋大人是‘妻子’,虽然现在这情形看着有点颠倒。

……

拥挤的人流之间,混杂的气味依旧如此难闻,所有的气息只寻常人看来不过是普通,但是在他的鼻间便会放大了多倍,而牵着自己款步而行人,在前方,似一抹清风,带来淡淡的清新之气,即使在那些混杂的味道之间,也如此的清晰。

仿佛一下子便将那些混杂的难闻的人气全部都隔离开。

千万人之间,俱往矣,仿佛都只能看见那一道青影牵着他款步而行,不论走到哪里,永不会迷失方向。

百里初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仿佛就此走下去,便可以一路行至老天荒的荒谬感来。

秋叶白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一笑:“好了,这里应该会让阿初舒服些了罢?”

百里初回过神来,默默地看向四周,才发xiàn

原来秋叶白带着他走到了一处上风的码头之上,这离满是小贩的街道并不远,但是人流却没有那么多。

清凉的河风从水面上吹来,将那些令人烦躁而难以忍受的人气全部吹散开来,鼻息之间都是清凉微腥的水汽,他的心境也因为这凉爽的风瞬间平静了许多。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在这一刻才舒了一口气。

凉风吹起了他的面纱,秋叶白一伸手接住了,为他撩开来挂在帽檐之上,同时又递给了他一只杏花。

“方才那卖花的小丫头多给了一只。”

杏花上还带有露珠,粉润娇融,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情极好,他眸光幽幽沉沉地看了她许久,秋叶白却没有把手拿开,只微笑地看向他,他微微低头轻轻地就着她的手嗅闻了一下。

“很香。”

秋叶白一笑,眉眼之间的似爽朗的流风掠过苍翠的竹林,让百里初看得一怔。

她忽然一抬手,将那只杏花插进了他的发鬓边上,百里初原本是可以避得开的,但是不知dào

为何,他僵了僵,竟没有避开。

秋叶白插好之后,含笑端详着他:“美人簪花,花艳人醉,殿下,真绝色。”

人美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超越了性别的界限,不管男子还是女子的装扮,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百里初沉默地看着她的笑颜,似翩翩佳公子在欣赏自己看中的美人,他眸底似有什么在波动,但是那仿佛常年缭绕在眸子里的黑雾让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秋叶白放下了他的面纱,温然地道:“如果实在不喜欢人群,就不要勉强自己,一会子跟着一白他们回去罢。”

百里初微微挑眉:“你要去哪里?”

秋叶白懒懒地一拨自己被风吹散落下来的发丝,轻描淡写地微笑道:“我不是告sù

过殿下了么,我有我的去处,有人在等我。”

她笑容,在那一刻清浅闲适,光风霁月,带着一种浩渺之气,忽然大起来的风吹拂起她的衣裳和乌发,让他觉得如此的不可捉摸。

他忽然一抬手,就向她的手腕抓去,但是她退了一步。

然后……忽然一阵刺耳的铜摇铃声响了起来。

“快点,船闸开了!”

“再不上船,就晚了!”

“快!快!”

也不知dào

哪里忽然来了一大群人,携老扶幼,提着包袱行李呼啦啦地就虫上了码头,如洪流一般瞬间朝着两人涌来。

百里初一愣,下意识地就想避开那无数擦着自己过去的人,等到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再一抬头,才发xiàn

两人之间竟然隔开了一大段的距离。

人潮汹涌,他几乎完全不能动弹,只能被动地看着秋叶白的距离和自己被人越冲越宽。

他的斗笠和面纱差点都被人蹭掉,那种被人靠近的厌恶感让他只能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斗笠,神色复杂地看向那已经不可能再牵住的人。

秋叶白朝他笑了笑,摆摆手,动了动唇。

百里初眼底沉了沉,而这个时候,一白担心自家主子,已经勉强从人群里挤到了百里初身边,正巧看见秋叶白不知说了什么之后,潇洒地一挥手,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再无踪迹。

“他说什么?”一白有些狼狈地站稳了身子,这秋叶白实在是太狡猾了。

这里一处登客的码头,今早下了大雨,很多原本定了时辰出发的旅客都没法子按计划离开,如今雨停了,第一艘要出发的客船正是这个点要出发,所以大批的旅人都挤在外头等着开闸。秋叶白却偏偏带着自家主子绕过了闸门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这么个登船口,不被人流冲散才怪。

而且他们完全没有法子追出去,人实在太多了。

也不知dào

她是怎么知dào

的。

百里初淡淡地道:“她说她走了,不过还会回来的。”

但是……

小白,你可知dào

,你的离开,忽然让本宫再一次清晰地发xiàn

……你的能力有时候实在让人非常的憎恶。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第九十六章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

“如果不是有人接应,秋大人不可能这么顺利离开。”一白一边示意其他的控鹤监鹤卫靠拢过来,将百里初围拢在中间,隔离人流。

百里初看着滚滚人流,讥诮地弯起唇角:“是的,小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能量比我们想的要大不少。”

原本以为不过是猎到了一只狡猾有趣的小花豹,却发xiàn

原来竟然是一只丛林里的豹王。

不过——

他微微眯起眸子,顺手抚过自己发鬓上的花枝,轻笑:“若不是这样的小白,本宫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呢。”原本想着若她只是个‘世家子’,倒是随她去玩,总归逃不出他的手心,但如今看来要换些方式了。

换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才能禁锢那只漂亮的丛林的王者呢

……

秋叶白隐没在人群之间,施施然地顺着人群向前方走去,道路两边还是满满地卖着小东西的小贩,她慢悠悠地漫无目的似地晃荡着。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她脚步一顿,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大哥哥,你要买杏花么,这是今早大雨之前在山上采摘的,还带着露水呢。”

秋叶白低头看向拉住自己手的小丫头,对上她那双圆亮的眸子,不是早上卖花给她的小姑娘,又是谁。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轻笑:“好啊。”

小姑娘似看见她应承了,便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大哥哥,我这里花儿还不多,你跟着我去店里吧,我家的店里会有很多漂亮得花儿呢。”

秋叶白意味深长地道:“那就带路罢吧。”

小姑娘点点头,似很开心地伸手去牵住她的手一路向前走。

她似乎对这一代的地形非常熟悉,如一尾小鱼一般牵着秋叶白穿街走巷,钻了几钻,便扯着秋叶白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发xiàn

此处屋子不少,但是都颇为破旧,四处都乱搭盖的棚子和衣裳,看样子是南岸的贫民聚集之地。

小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笑眯眯地对着秋叶白道:“到了。”

秋叶白挑眉:“到了,我可没有看见你说的店子在哪里呢。”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谁说没有。”

说罢,她转身朝着墙壁推了一下,那‘墙壁’竟然‘吱呀’一声打开来。

秋叶白一愣,方才发xiàn

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处看起来像墙壁,实质上却是一处刷了极为相似的伪装漆的大门。

大门推开后,里面似乎一片阴暗,仿佛一个人都没有,透露着一股子阴沉沉的气息。

“怎么,大哥哥,不敢进去吗?”小姑娘看着秋叶白笑道,毫不掩饰自己笑容里的挑衅和轻蔑。

秋叶白一挑眉,随后单手一甩衣摆,就往那房间里而去。

小姑娘看着她往门内进去之后,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忽然伸手就是一拍门边的墙壁。

等到秋叶白发xiàn

不对劲,一转头便发xiàn

那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了,以她的身手,原本是可以在那一瞬间就闯出去的。

但是……

她却没有动,只是看着那门关上,随后转过脸来看向身后那阴森森的屋子。

那屋子从外头看似破旧,实jì

上内里看起来倒是颇为干净,而且不止一进,竟然一所三进的老房子。

午后的阳光落下来,能看见里面飞舞的金色尘埃,仿佛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诡谲的幽静。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听见脚下‘咔哒’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微响声,她立kè

停住了脚步,想也不想地就向半空跃去,避开脚下的陷阱。

但是……

脚下的地板却没有一如她想象中瞬间裂开,反而是半空中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垂落下来,整个朝着她罩了下去。

秋叶白一眯眼,仿佛头顶长了眼睛一般,头也没有抬起,身形却突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一个千斤坠,立kè

向地面加速落去,避开上方来的偷袭。

她这一折腰瞬间就看清楚了半空中不知dào

何时多出了一张极大的罗网,那罗网也不知dào

用什么织就,细若蛛丝,若是不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整个罗网罩在其间,如落网之鱼。

“雕虫小技,也敢来献丑么。”她轻笑一声,在背部即将着地的时候,半空中一个优雅鲤鱼打挺,身子翻出一个漂亮的圈,足尖落地。

秋叶白这个动作做出来的时候,她几乎立kè

就听见了不知dào

哪里传来的抽气声。

但是随后对方似乎对她的放话很是不悦,立kè

冷笑了几声,伴随着那冷笑声响起,秋叶白忽然心中有一种古怪的不妙之感。

足尖下似有什么冰凉的气流掠过,她瞬间明白了不对劲在何处,她一低头,不免倒抽一口气,果然看见了原本坚硬的地面竟然不知dào

何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就在她足尖之下。

而她的足尖已经落下,而空中提气凭空转身本就不是容易之事,所以她这一次却是再来不及提气了,径直就朝着那黑漆漆的大洞里落了下去。

机关之中暗再含机关,这才是真zhèng

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秋叶白有些无奈地弯了下唇角,她似乎有些太轻敌了呢。

秋叶白掉进地洞的一瞬间,半空里瞬间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哈哈,抓到了!”

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房间,竟然不知dào

从哪里的角落之中瞬间涌出来一大群蓬头垢面的灰衣人,为首一人形容精瘦,一双三角眼里都是得yì

的光芒,乍一看,竟似一只活了的大耗子。

他骄傲地抬起头对着楼上窗口道:“役长大人,我就说我大鼠的陷阱没有人可以躲开的罢,就算是武功盖世的千总大人也能抓着,您可别忘了您说的要请我吃一顿好。”

一群跟在他身后的灰衣人都齐齐兴奋地此起彼伏大喊:“对,大人您可别忘了!”

楼上飘荡出一个小女孩子清脆的声音:“是么,你们可确定?”

“那当然!”那精瘦的小个子立kè

道,但是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前面的地洞里传来一道凉薄讥诮的声音:“陷阱算精妙,行事却不稳,尚未确定敌人着道没有,便先行邀功,败笔!”

一干灰衣人吓了一跳,瞬间齐齐散开,就见那原本黑漆漆的陷阱里忽然掠出一道青影。

他们眼前一花,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那青影便携着锐风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那自称‘大鼠’的灰衣人反应最快,立kè

尖叫一声:“不好,猎物逃了,上水泡子!”

他话音未落,就被秋叶白直接一脚踢在了脸上,那‘大鼠’一下子就被她踢飞开来。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人也被秋叶白一脚一个踹在胸膛上,一记秋雁展翅扫飞花,瞬间全部都被齐齐踹飞到了墙壁上。

“啊!”

“痛死了!”

“大人饶命!”

哀嚎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地响做了一片。

其他站在后面些的灰衣人见状,顿时做了鸟兽散,但是他们并不是逃了就不回来,竟不知dào

一个个跑去哪里手里拽着个球状物就朝着秋叶白砸去。

秋叶白自然不会让他们砸到,眼里寒光一闪,足尖踢起,打算将那东西踢回去,却不想那东西竟然那么脆,一碰到就瞬间‘哗啦’地碎了,里面一下子散落出水一样的东西就沾在秋叶白腿上、鞋上。

她一愣,原本还有些心惊,但是却发xiàn

并不是什么毒物,而那些东西还在不断地被砸过来,她只得先行避开,任由那些东西砸了满地。

而那些灰衣人似乎也不在乎准头,对于几乎一个都没有砸中秋叶白一点都没所谓的样子,只使劲地往她那地儿砸。

秋叶白看着腿上黏糊糊地,有些恼,正打算飞身过去收拾那些家伙,谁知dào

才走了一步,她就发xiàn

不对劲了。

那些水一样的东西落在地上后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极为黏稠,令她几乎一落脚,就黏住了鞋底,抬脚起来便扯出一片黏糊糊的拉丝状物,让她完全没有法子动作轻巧地从上面过去。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东西竟然拿越来越黏稠,她原本动作还算敏捷,但是不过才动了几步,她就发xiàn

自己动作迟缓而笨拙。

灰衣人们自然发xiàn

了这一点,一个灰衣的胖子立kè

大叫了起来:“套马,套马索,上!”

他们抓住了这机会,也不知dào

去哪里就摸出来一个个的套索,朝着秋叶白抛去,看样子要跟街头摆地摊玩儿套圈似地要将秋叶白给套在里面。

秋叶白虽然脚上动作笨拙些,却不代表她上半身动作也是笨拙的,立kè

身形一扭,灵敏地在空中做出各种角度的闪避动作,再配合手上的动作呢,将那些套马索一个个地全部都拍在了地面上。

那些灰衣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秋月白那些姿态诡异,角度刁钻的闪避动作,再瞅瞅自己不断地被拍在了对面上的绳索,顿时都有些恼火了。

那胖子一边指挥人把那被踢晕了的同伴‘大鼠’背起来,一边继xù

让人朝着秋叶白扔套索,同时毫不客气地威胁:“大人再不投降,我们就要动弓弩了!”

秋叶白轻笑:“好啊,你们动啊!”

她的目光掠过被粘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套索,眼底闪过一丝黠光,手上动作忽然迟缓了一点,一个套索就这么准确地套在了她的身上。

那个大个子灰衣人没有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立kè

呆住了,但是下一刻立kè

兴奋地大叫起来:“抓住了,我抓住了,烤猪蹄子和红烧肉是我的了!”

其他一干灰衣人瞬间都怔住了,同时脸上露出痛楚不堪的神色。

“大陈,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运气,明明就是咱们大伙一起做的!”那胖子不服气地大喊。

那套住秋叶白的大个子正要抗议,却忽然感觉自己手上的绳子一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忽然发xiàn

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定睛一看,便见秋叶白正对着在自己露出一个清风明月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在大陈眼里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阴森森。

“啊!”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撞上秋叶白,大陈瞬间闭着眼尖叫了起来,准bèi

承受接下来撞击的痛楚,却不想忽然感觉绑着自己的绳子一抖,他瞬间整个人就‘砰’地一声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啊呀!”他被摔了个狗吃屎,立kè

痛得大叫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秋叶白又一把拽住一个灰衣人的绳子,如法炮制,又将对方给扯了过来,也是‘砰’地一声甩在了自己身边的地面上。

她发xiàn

成果不错,随后满yì

地点点头,抬眼看向周围的灰衣人,露出一个近乎邪肆的笑容来。

那群灰衣人看着面前之人露出的那种不怀好意笑容,瞬间吓得一个激灵,但是心中正忐忑,还判断出对方要做什么,就见她忽然弯腰一把横抓起那些落在地面上,但没有沾太多那凝胶状物的绳子,运气猛然一扯。

那些绳子全部都连在灰衣人们的手上,他们一个不防备,立kè

就被扯飞过去,翻摔在了地面上。

顿时“砰咚、砰咚”地摔成了一团,痛叫声此起彼伏。

摔在地面上灰衣人们试图挣扎起来,却发xiàn

他们和秋叶白一样——被黏住了!

而且,他们根本就是被人非常巧妙地在地面上直接粘出了一座桥,桥的这头连着的就是秋叶白的脚下,他们即时傻了眼。

而秋叶白满yì

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了,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使了最大的气力,抬脚就踏在自己脚下的‘人桥’之上,将脚下的家伙们踩得‘吱哇’乱叫。

“大人,饶命!”

“轻点,轻点!”

“我们再也不敢了!”

虽然刚开始因为脚上粘了不少黏稠之物,她脚下虽然还有不稳当,但是在‘人桥’上走了两步,立kè

就稳当了许多,她一路走一路将粘稠物体全擦在了‘人桥’之上。

那灰衣的胖子在见她忽然拉着人往地上粘桥的时候,就立kè

一个激灵,转身就想溜走了。

但是奈何秋叶白动作太快,不过是瞬息之间就已经完成了‘人桥’的架设,立kè

脱困,见着那‘指挥大局’的胖子要溜。

她轻笑一声,直接从一边吓傻了的灰衣人手上拽过一根麻绳子向前一抛,准确地如套猪一般套住了试图逃跑的胖子,轻巧地一拉,就将他给一把扯了过来。

“哎哟!”那胖子直接被摔在秋叶白脚下,痛得低低叫唤了一声。

秋叶白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潇洒地一脚踩在他的肚皮上,半躬下身子,手肘靠在膝盖上,手腕支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地面上的胖子道:“行啊,你们这班纨绔猴崽子,这一段时日不见,这会子长本事,长能耐了,会折腾你们家大人了,这是要造反么,嗯?”

那被踩在她脚下的胖子只觉得肚子上紧压感难受得很,赶紧抱着她的靴子赔笑道:“大人明鉴,可不是咱们要偷袭大人的,都是蒋大人吩咐的啊。”

一边不知dào

什么时候醒来的‘大鼠’也灰溜溜地靠了过来,捧着自己被踢肿的脸,委屈地道:“大人,咱们兄弟们都好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只是想换口饭吃,蒋大人说了,今日大人回来,若是咱们能抓住大人,今晚就让咱们吃顿好的。”

秋叶白闻言,扫了一眼周围的灰衣人,他们正是看风部的那一批纨绔们,她一回来就发xiàn

了,不过这回她方才发xiàn

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可以说面有菜色,身上还有点子怪味,仿佛从哪个灾区逃出来的难民似的。

但是她可是记得最近风调雨顺,可不见哪里有什么大灾害。

她顿时有些好笑,这宝宝在搞什么鬼。

“蒋役长说的?”

众人齐齐点头,各个都一脸委屈地看着她,那模样都快哭了。

秋叶白点点头,把脚从那胖子肚子上拿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松了一口气的怂样子,再次环视了一圈四周:“行了,你们输了,自己把这里收拾干净罢。”

一干看风部的灰衣人们瞬间泪流满面。

啥,这是表示今晚他们又要饿肚子了么?

大人就不能装着他中招了么?!

秋叶白没有搭理他们那种饿绿了眼的哀怨模样,径直足尖一点,飞身上了二楼。

她刚刚靠近窗边,就看见方才那个卖花的小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四少,你来了?”

秋叶白落进窗内,挑眉看着那小姑娘:“宝宝,你下头折腾的这是哪一出呢?”

那‘小姑娘’闻言,懒洋洋地抖了抖肩头,又活动了一下手脚,随着‘她’的动作,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身形瞬间暴涨,一下子便拔高了不少,最后竟然超过了秋叶白半个头,方才停了下来。

站在房内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四肢修长的少年,只是脸却还是那种十二三岁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的脸蛋,再衬着他一身因为身体伸展而撑破的女孩子衣裳,看起来格外地诡异。

“还不是为了四少么,难不成四少真的打算一直带着那群束手束脚的窝囊废?”宝宝轻哼了一声,声音已经恢复到了他平日的少年模样。

但是秋叶白知dào

这也不是他本来的声音,宝宝虽然喜欢这种少年模样,但是他练习过的缩骨和展骨功能让他在一定范围内变化成任何性别、任何年龄段的身形。

高超的易容术更是能让他随意地改变容貌,若不是她实在太过熟悉宝宝一些特点,她也未必能认出宝宝来。

秋叶白见他衣不蔽体,随手在一边的衣架子上取了一件衣裳扔给宝宝,笑道:“所以,这是你在展示我不在的时日里,你训练他们的成果么,只是他们怎么都饿成那副样子。”

那种提到食物眼睛发绿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元泽。

宝宝接过衣服,朝她斜了一眼:“不饿着那群纨绔,他们哪里来的动力训练,反正他们从来并没有尝试过饥寒交迫的滋味,我不过是让他们体验人生罢了。”

秋叶白看着宝宝顶着小姑娘的脸给自己抛眉眼的模样,忍不住有点恶寒:“是,是,你先去把脸上的易容卸下来罢。”

宝宝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坐在了一边的梳妆台上,那台子上原本就摆着不少东西,他也不避讳秋叶白在场,随意地在自己脸上涂抹拆卸了起来。

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等着他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张清秀美丽的少年面容。

秋叶白去一边的衣柜里给宝宝取了条裤子,却不想一转身,却发xiàn

面前的那张精致非凡面容,看起来颇有些熟悉。

秋叶白看着他的那张脸,愣了好一会,微微颦眉:“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宝宝起身一边朝着她走了过去,一边含笑道:“怎么,四少不喜欢这张脸么,虽然时间太仓促,没有完全能那张脸做出来,但是也该有六七分相似才对。”

秋叶白看着他走到了自己面前,直到两个人之间都快贴上了,宝宝才站住,而如此近距离,那绮丽美艳的眉眼,精致的琼鼻,嫣红的薄唇,看起来都带着一种极为熟悉的味道。

连着那带着一点子沙哑幽凉的悦耳声音,都和那个她才别过的人如此相似。

摄国殿下——百里初。

秋叶白挑眉:“宝宝,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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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四少,你喜欢他是不是?”宝宝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

里去。

秋叶白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睛,而是任由他这么看着自己,只淡淡地道:“宝宝,别胡说。”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面前站的真是百里初,但是下一刻,她便知dào

,这绝对不是他,尤其是眼睛,人的眼睛是心之窗。

而百里初的眼睛太过特殊,最是伪装不了。

宝宝看着她,忽然那轻嗤道:“我看见你牵他的手了,而且我也看见你为他簪花了。”

秋叶白眸光流转,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没错,我是为他簪花了,宝宝,你在吃醋?”

她一见宝宝拿花儿来卖的时候,就知dào

宝宝他们一定已经在那附近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带她离开,但是她并不想让宝宝和百里初他们起冲突,也示意他们不要跟着,自己选用了最简单的方式离开百里初的身边,不想宝宝竟还是一路跟着。

宝宝盯着她半晌,冷声道:“那个摄国公主,他是男的,他不是女孩子,你知dào

这个天下间没有人能在我面前隐藏他的性别!”

身为一个易容高手,他对男女老少的身形、骨骼都必须有着最彻dǐ

的了解,所以在第一眼看见百里初的时候,他就知dào

那位‘摄国公主’是个男子!

秋叶白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我知dào

,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dào

。”

宝宝一怔,眼底瞬间闪过不可置信:“你知dào

,你明知dào

他是男儿身,你还说你不中意他!”

秋叶白挑眉,伸手不以为意地揉揉他的后脑:“然后呢,我也知dào

天书、天画他们都是男儿身,你不记得了,难不成我都中意他们,你我也同榻而眠,不记得了么?”

宝宝一把扯下她手:“你明知dào

那不一样的,天书他们是你手里的人,而你也知dào

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可以那么亲密,你明知dào

我是……我是……!”

他有些气急,最终还是没有能将剩下的那半句话说出来,只能咬着牙道:“你敢发誓你不中意他,你敢发誓你永远不会和他在一起么!”

秋叶白看着面前莫名有些气急败坏的少年,目光凉薄,直看得他心中发虚似地退开一步,她方才淡淡地道:“我不需yào

向任何人发誓我中意谁,或者不中意谁,就算我中意公主殿下,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说罢,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但是没走两步,她就忽然感觉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宝宝焦灼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要走,四少,你知dào

我不是故yì

要你质问你什么,只是……只是那个男人太危险了,他是皇家之人,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明不明白,我是在担心你!”

秋叶白微微颦眉,没有说话,只伸手去掰开他圈住自己腰肢的手。

宝宝看着自己抱住的人,竟不如平日里见不得他难受,会来温柔哄劝,顿时慌了神,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肢,不肯放手,软了声音:“白……你不要生气。”

秋叶白冷淡地道:“说实话。”

宝宝咬着唇,迟疑了片刻,见她又要伸手去掰自己手,方才蓦然地一把脸埋在她的肩头,闷声道:“白姐姐,我只是怕……我是怕有一天你会有了自己中意的人以后,便也不要我了,像我这样的怪物,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还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半晌,秋叶白感觉自己的肩头染上了潮意,她轻叹了一声,转过身,伸手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放温了语气:“宝宝,从我将你从街头带回师门的那一天,让师傅认了你在藏剑阁门下,我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不要你的一天,你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小弟弟,不是怪物,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宝宝拥着怀里的人,启唇下意识地道:“我从来就不想……。”

但是最后半句‘做你的小弟弟’却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呢,他凭什么?

像他这样的怪物……连脸孔都没有的怪物,永远地生活在别人脸孔里,永远都没有自己,更不要说成为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他凭什么说出那样的话语?

不管……是她的弟弟也好,是她最心爱的宠物也好,他不是早就认命了么了,只要能守护在她身边一生一世,看她一世安好。

从小到大,从在街边垃圾丛中快死去,却被她带回藏剑阁的那一天,他就知dào

,有些东西永远只能是一种想望。

有些人,是他永远抵达不了的彼岸。

那些不能言说的所有情绪,最后全部都汇聚成了那一根扎在喉咙里的刺,疼痛沿着他的喉咙一路蔓延到心底。

“我懂的。”秋叶白轻声截断他说不出来的那些话,静静地拥bào

着怀里的少年,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抚慰着他说不出口的绝望与心酸。

她知dào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有些东西她给不了,他也要不起。

少年轻轻地伸手环住她的腰肢,蜷缩起腰肢,痛苦地把脸埋进她的胸口,潮湿的泪水浸润了她胸口的衣裳:“白姐姐,你不知dào

,我好恨……我好恨赐给我这样的身躯的那个人,还是我造下的杀孽,所以要拿一生来还。”

秋叶白抚摸着他的发丝,眼底闪过一丝悲凉的无奈。

要成为最顶尖的易容高手,拥有千变万化的脸,最好就的基础就是没有脸,没有鼻子、没有嘴唇,最平坦的画布,才可随意地在上面绘出最美丽的画卷。

而宝宝就是这样的——无脸高手。

不是在进入藏剑阁之前,而是在十年前,她捡回这个浑身缠绕着绷带的孩子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脸,还有很多他不该失去的东西,

但是他失去的这些,并非天生而成,而是被人硬生生地以刀刃割离。

师傅救治宝宝的时候断言,宝宝原本就身怀武艺,而且小小年纪武艺不弱,想来一定是出自某些江湖门派,而且分明是精细的手术刀法之下才能制造出这样剥离皮肉却不伤血脉的伤。

必定是某些门派为了培养易容高手,而硬生生地将门下弟子制成那副模样。

宝宝是冒死逃出来的。

要多残忍的师门,才能做出这样损毁弟子身体的事情!

师傅尽lì

的救治之下,宝宝终于醒来,只醒来之后,他已经彻dǐ

失去了曾经所在师门的记忆,但是身体的本能和武艺却还在,在初次看见自己面孔的绝望与痛苦之后,他消沉了许久,就在她都以为他永远都只能成为一个藏剑里默默无闻的一员之时,他却告sù

她,他决定要成为最顶尖的易容高手,他不会做一个废人。

她原本并不知晓为何,直到有一天,她在某日和红颜知己们弹琴取乐转身一霎,看见他眼底恋慕与胆怯的眼神。

她忽然明白了,那个孩子的心情。

那一瞬间,她自己的心情是复杂的,宝宝是她带回来的,也是她亲手照顾长大的少年,他在她心中自有一份不同的地位。

比起秋善宁,宝宝和她更亲近。

而不但他的心意,她无法回应,他亦明白,他们之间有些东西永远都不可能。

“这不是你的错。”秋叶白抱着怀里蜷缩着无声哭泣的少年,神色温柔。

宝宝素来隐忍,心思总掩在跳脱活泼的面具之下,便是有那份心思也一向隐匿得极好,在他十四岁以后都很少唤她白姐姐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若此,让秋叶白又心怜,又有些惆怅和无奈。

她是这没有想到不过是和百里初行了一趟街,竟能刺激得宝宝这般失态,往日里她和绿竹楼天书他们相处时,也不见宝宝这般反应。

两人安静地相拥了片刻,宝宝忽然闷闷地道:“你要小心摄国‘公主’,他一介皇子,竟然冒用女子身份,意味着他放弃了皇位继承权,却又权倾朝野,隐忍若此,心性非凡,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秋叶白点点头,温声道:“我心里有数,你且放心就是,只是我与他周旋,自然有我不得已的理由。”

她早就领教了百里初的‘心性非凡’和‘不好相与’。

“不得已的理由,难道……难道他已经知dào

了你的真实身份?”宝宝瞬间从秋叶白怀里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若是如此,四少岂非危险了?

秋叶白看着怀里哭红了眼的少年,心中一边感叹宝宝手艺之精良,连这般假皮子也能做出这种似哭红了眼儿的效果,一边有些自嘲又无奈地嗤道:“是的,他知dào

了。”

还是用那种让人窘迫的方式知dào

的。

宝宝眼底瞬间闪过浓郁的杀意:“皇家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咱们下击杀令……。”

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出一个狰狞而杀气重重的手势。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你当我没有想过么,但是一来百里初武艺修为高深莫测又怪异,身边控鹤监鹤卫也皆是一流高手,下手不易;二来,我们也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虽然我藏剑阁在江湖中势力不小,但是朝堂之中却无根基;三来,既然我们能想到杀人灭口,难不成他不知这个道理么,他必定做了另一手的准bèi

,以防万一。”

“难不成四少你就这么受制于他,连着整个藏剑阁都受制于朝廷?”宝宝紧绷了脸,眼底杀意不减。

不管是出于为四少考量,还是出于身为江湖人对官府的天然厌恶,他都越来越觉得越来越憎恶百里初,厌恶整个百里皇族和朝廷。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那和张百里初颇有六七分神似的脸,说着这种要除掉‘自己’的话,感觉颇有点微妙。

秋叶白微微一笑,安抚宝宝:“虽然相处之中,亦能感觉此人难以捉摸,但一来,虚凰假凤之事并非我一人独有,他也有同样的秘密在我们的手中,这已经是一种牵制,二来,若是论合zuò

一事,他确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合格和守信的伙伴。”

“伙伴?”

宝宝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四少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吗?

竟然将那样危险的男人当成‘伙伴’?

“如若不然呢,这已经是目前我所能控zhì

的局势范畴,难不成宝宝你还有更好的法子?”秋叶白看着宝宝一脸抵触的模样,便挑眉道。

见秋叶白将球踢给自己,宝宝有瞬间哑口无言,是的,他也无法反驳秋叶白的话,他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要和那个男人周旋不容易,一个男人能用那种身份获得朝政大权,挟制住了杜家,震慑百官,绝对不会让人随意能在他身上得手,而宝宝也知dào

秋叶白曾经在和百里初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就差点死在百里初的手上。

若是敏睿如四少在他手下都只能勉强如此,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宝宝忽然间又开始有些痛恨自己的无力。

看着宝宝阴郁的面色,秋叶白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这些事儿我心中都有数,咱们和摄国殿下如今算是合zuò

了,那么我的真实身份暂时不会有暴露的危险,但若是想要让此事的危险性降到最低,我便必须在朝廷之中站到一个更高的位置。”

即使是再有人拿捏住她这个把柄,当权者也必须考量更多,掂量清楚是不是要因为这件事而舍弃她。

宝宝一愣,从秋叶白怀里退了出去,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四少,您是什么意思?”

一向最不喜朝堂之人,一向最厌恶皇家之人,原本进入司礼监也是不得已之举,如今竟然要更进一步介入朝堂之中?

秋叶白点点头,松开了宝宝之后,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窗外:“宝宝,你可知dào

,前朝有一位九千岁?”

宝宝颦眉,他并不像四少那样博览群书,所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前朝是有此人,史书记载他容貌丑陋,欺男霸女,权位齐天,横行朝野,屠戮异己无算,听说前朝皇帝正是因为宠幸这一等一的奸佞方导致民不聊生,民愤极大,当时的仍是西狄王的真武大帝兴兵征伐之下,前朝国内烽烟遍地,群豪起义纷纷响应真武大帝,但是西狄大军攻入上京之前,那九千岁却已经病死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史书上的记载,真武大帝立国之后,据说因为憎恶此等奸佞,销毁一切关于那位九千岁的史料,只在史书上留下了那等骂名,但是历史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我曾经因为对此人颇感兴趣,查过不少边角残存的史料,此人绝非寻常人物,若是九千岁真是祸国而亡之人,那么前朝当时的民生情形根本不可能维持那种水平。”

她顿了顿,继xù

道:“至于所谓的铲除异己,就算是真的,也不过是帝王心术,且对九千岁其人不予置评,就只说如九千岁不过是一个太监,也已经令朝野上下都如此忌惮,只怕就算他被人发xiàn

不是真太监,有人敢揭破这个秘密么,只怕不必他出手,需yào

仰仗他的人都会先行把知dào

这些秘密的人除掉,或者让这个秘密成为‘荒谬流言’。”

宝宝忽然有点明白秋叶白想要做什么了,他微微瞪大了眼:“难不成……四少你想要……。”

“没错,就算我不能成为下一个九千岁,我也要让那些试图用我的弱点挟制我的人,在做任何事情和决定前——细细思量。”秋叶白微微眯起眼,看向窗外,眸光沉冷而锐利。

回到秋家这一年多,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是在遇上百里初和梅苏之后,她都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无力之处,对于百里初而言,就算他的真实身份揭破了,不要说皇帝不会放弃他这个儿子,就是他自己手上的势力也绝对让人不敢轻易妄动;而梅苏,背后是杜家,是太后,他可以在整个淮南三地只手遮天,将她逼得差点陷入绝境。

她甚至不知dào

梅苏在别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同的势力。

所谓民不与官斗。

她和这两个人想比,若是她只在野,凭借着藏剑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和能量,并不用畏惧什么。

但是如今,她的秘密阴差阳错都已经被这两个人知晓,秋家她不在乎,但是唯一关爱自己,为了自己活下来冒了那么大风险的母亲……她不能不在乎。

偏生母亲却又深爱着她那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妹妹!

若是父亲因为她的身份泄露,而被牵连抄斩,只怕母亲一生都会生活在痛苦泪水和自责之中。

所以,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一搏!

“四少……。”宝宝神情很是复杂,他忽然问:“四少是不是已经有了决断了,您打算怎么做?”

“既然我已经决定继xù

下去,那么首先我需yào

一个绝对效忠我的地方,及效忠我的下属。”秋叶白眯起眸子,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袅袅的热气蒸腾起来,让她的容颜看起来你有一种奇异的虚无感。

“您是说……看风部?”宝宝也在她对面的八仙椅上坐了下去。

秋叶白轻笑,眸光锐利:“不,司礼监,我要整个司礼监,也就是说我要成为司礼监的下一任督公!”

当年前朝九千岁掌控朝政,正式迈上权力朝野的第一步,就是与朝中大臣分庭抗礼的第一步,就是成为被司礼监的督公!

“即使在真武大帝年间,司礼监依旧没有被取消,只是被削了权,将大部分的权力回收帝王手中,但是这么多年司礼监能保留下来,历任十数代百里帝王又到了杜家手里,都没有消亡,就是因为它有不可替代之处。”

司礼监虽然存zài

阴暗之中,监查、刺探、秘密审讯这些职能,似代表着朝廷最黑暗而不可见光的一面,但不管是在过去或者未来,这样机构的存zài

确实巩固了朝廷的统治,并且得到了当权者的信任。

所以,她非常理解一个掌控了特务机构,又能得到掌权者信任的太监,何以最后能骑到了自己主子的头上。

她没有九千岁那样的野心,却也可以参照他的路子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秋叶白森然凌厉的神色,让宝宝看得心中微微发寒,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朝廷么……这是他最憎恶的存zài

之一,但……

“既然是四少想要做的事情,宝宝必定会永远地跟在四少身边,直到四少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他轻声道,握住了秋叶白的手。

秋叶白看着宝宝,原本凌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也反手握住了宝宝的手:“此路艰险,风险极大,我不能对不住师尊,所以藏剑阁必须暂时更隐入暗处,我会再培养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宝宝你一向做事胆大却细心,亦算有谋……。”

“四少。”宝宝忽然打断她,冷声道:“我在藏剑阁醒来那一日,就说过,此生只会效忠一人,从来都是你,而不是藏剑阁。”

秋叶白一愣,随后轻叹了一声:“既然如此,宝宝,你从此以后还是叫我白姐姐罢。”

宝宝看着她,唇角忽然露出个清浅妩媚的弧度来:“四少就是四少,宝宝只有四少,已经没有什么白姐姐了。”

秋叶白看着他似又藏进了他的面具之中,心中有些惆怅,却也没有再勉强,只点点头:“也好,睡你罢了。”

宝宝看着她,忽然那露齿一笑:“那等会子,我们一起下去,你不在的时候,看风部的那帮猴儿崽子可是被我调教得乖巧不少。”

秋叶白点点头,也颇有些兴致:“好,我看着他们倒是很有些不同。”

宝宝调教人的手段非同凡响,她是见识过的。

随后,她看着他的脸,有些迟疑:“你的脸。”

宝宝摸摸自己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是啊,我的脸,既然四少不喜欢,那么宝宝就去换掉好了,省得四少看着想起来便戳心窝子!”

说着他便起身一摇三摆地朝着镜子前而去,秋叶白有些无奈轻笑,这小子……

第九十八章 宿命 中

“宿命?”双白有些不明所以,他将一只剔透的大食水晶茶壶给搁在一个小小精致银丝炭炉上,再将山泉水倒进茶壶里,搁上两勺冰糖。

他虽然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在说什么,但是他却知dào

眼下的事儿却是头等让人头疼的,

“殿下,咱们要不要再加派人手去搜寻秋大人,他虽是今早离开,但是所有的闸口我们都第一时间派出人钳制,他们人马不少,必定不会冒险在这个时候出城。”

百里初示意他将窗台上的杏花拿去清洗,双白见着自家主子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只得又按着百里初的示意将搁在窗台上的杏花捡了浸在白银盆子里用清水清洗。

百里初静静地看水晶着水壶里翻腾的滚水,淡淡地道:“不必,藏剑阁在江湖中地位非同寻常,这里是寻常的民间小城,若是他们连自家主子都藏不住,也不会在这江湖中屹立多年不倒了。”

双白一愣,转念一想,便也明白自家主子说的是极有道理的,他迟疑了片刻,又继xù

道:“这……周宇那里,还有国师那边要如何处理?”

百里初见双白已经将两只杏花都洗好了,浸在水盆里,伸手去轻抚那浸泡在银盆里的杏花柔软的花瓣:“让他们走罢,到了街上,自然会有人去带他们去小白那里。”

“若是如此……。”双白眼底闪过一丝亮色,想要说什么。

百里初却打断了他,漫不经心地道:“本宫说了不必便是不必,就算你真的派人去了,十有八九也会跟丢,阿泽在小白身边,不必担忧。”

他顿了顿,忽然道:“说不得小白会直接让人上门领阿泽和周宇也未可知。”

双白有点不敢置信,挑眉道:“这……秋大人总不至于这般嚣张罢?”

百里初轻嗤一声:“谁知dào

呢?”

事实证明,某人后来果然干出了让人上门领人,一点都不担心被百里初顺藤摸瓜抓回去的嚣张事儿。

双白沉默了一会,不予置评,但却微微颦眉:“殿下,您若是时常这般从沉眠中醒来,会不会太过折损灵神,若是时常如此,万一在必要的时候,您醒不过来,国师又不能如您这般理事……。”

“这一次,本宫是冒险了些,却也是情形紧急,但是到底比上次好些。”百里初点点头,淡淡地道。

原本是他苏醒的时间短些,但是随着时日和年岁渐长,他醒来的时间比阿泽多了不少,而且阿泽只能简单地感应他的一些心情和一些特别在意的人与事,而他即使在沉眠之中也能清楚明白地知dào

阿泽到底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但是如上次那样凭借着意念强行醒来,夺取身体的控zhì

权,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第二次,耗损精神极大,以至于他把小白救回来,与鹤卫们会和之后,便立kè

陷入极度的疲惫沉眠之中。

若非双白和一白都为他注入了不少内力调息,只怕他未必能在小白苏醒之前苏醒。

但是,比起第一次他强行醒来,他的精神恢复已经快了许多,也许到了哪一日,他可以自如地随时控zhì

让自己醒来或者沉眠。

“殿下还是谨慎行事。”双白虽然相信自家主子的能耐,但是终归免不了还有些担忧,毕竟自家主子体质实在特殊。

好在国师性子单纯,便是醒来之后,在宫里也是整日闭门不见人,只顾日日吃斋念佛,就算皇帝陛下和太后老佛爷召见或者行占卜祈福之事,也不愿意出钦天监的祭宫,都是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领着后宫众人亲自前往祭宫。

国师和殿下气质西相去甚远,众人根本不曾将他们两人想做一处,殿下又做了那个‘强抢国师’的局,这些年方才平安无事,从未被人发xiàn

不对劲。

双白迟疑了片刻忽然道:“殿下,此次秋大人离开,我们几乎毫无阻止只力,若是将来大人他厌烦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拂袖而去……。”

他的师门到底出自江湖之中,自然明白江湖人虽然也是俗人重名重利,但他们所求的名利不过江湖长歌之中那些剑破苍穹,枪挑五岳,独孤求败的武中至尊之名,别门他派道起来人人敬仰之利,就算是黑道中为钱为财可灭他人满门的江洋大盗,也是不屑被朝廷招安的。

更何况原本地位超然的藏剑阁主。

他私下托了关系曾探听过秋叶白的名声,未曾继承阁主之位前,夜四少便声名在外,有人用了四句打油诗形容夜四少——江流石不转,明月濯清华,公子踏夜来,凉香遗千山。

“江流石不转,明月濯清华,公子踏夜来,凉香遗千山……这是在说小白心智坚韧敏锐,又风流不羁,难以捕捉,只余凉香么,呵……倒是有些意思。”百里初亲自将粉白的杏花捞出来,细细地沥干水。

双白点点头,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家主子。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自家主子性情最不可捉摸,但是唯一样,若是他中意的物件儿,便是毁了都从来都不会放给任何人,前半生里,他几乎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对谁如秋大人那么上心。

百里初打量着手里的杏花,被泉水浸润得娇融妍丽,花瓣柔粉,在他修白的指尖上半躺着,自有一股子慵懒的风情。

他垂下曳丽的眸子,轻嗅花瓣上被水冲淡了许多,却愈发清新的香气,淡淡地道:“《步虚辞》曰——‘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人时常以为自己能逃脱宿命,不是么?”

双白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忽然岔开话题,又提起什么宿命,但一边将上好的雀舌放进壶里,一边点头道:“若是已经知dào

命之将折陨,自然总归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呵呵……天下人心从来得陇望蜀,若是能轻易满足,佛早已人人成佛,四大皆空。”百里初潋滟唇角弯起一道莫测的弧度,忽然一把利落地捏紧了手心,将手里的杏花捏做了一团。

双白看着那瞬间被捏碎得不成花形的花朵,竟莫名地感觉到微微的疼痛感,仿佛能听见花儿的哀鸣。

百里初却仿佛很欣赏自己手里被捏碎的花朵,满yì

地一笑:“本宫想着,再华美贵重的宫笼都衬不上那只漂亮的小豹王,何苦让她恨本宫,所以本宫倒是不若让她的宿命和她的不甘心建成一座城池,那是她自己的笼子,可与本宫无关呢。”

双白一愣,只觉得自家主子说话玄机太深。

百里初将捏碎的花瓣一点点地扯落下来,优雅地一点点扔进茶壶之中:“这一次小白在宫中为本宫所获,又经历了被梅苏围捕,她一贯逍遥不羁,头脑又好,想必是第一次尝到如此的挫败的滋味,如今她心有羁绊,不得脱身,照着你说的那几句诗不诗,词不词的玩意儿形容,她既脱身不得,定会迎难而上,这权力的漩涡,岂是说进来便进来,说抽身便抽身的,站的越高,羁绊便越深。

看着那沸腾的水壶里煮得乱红纷飞,凄艳非常,将透澈的茶水染成一片血色嫣红,百里初唇角弯起一丝莫测深长的笑容。

秋家四女的宿命。

如若不死,又不为皇族所驭之神妓,必定惑乱朝纲,祸国殃民……

当年的那位国师,真真儿批的好命。

就让他来推一把罢。

呵……

……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愉快得不得了的表情,他心中莫名的一凉,殿下又要玩弄世人于掌心之间了么?”是了,虽然咱们不去拦截小白领着她的人出城,但是要让小白乖乖地顺着本宫给她的‘康庄大道’走下去,总归要有人来做这个坏人罢,本宫看梅大公子或者说梅大少爷就是极妙的人选。“百里初含笑拿起滚好了的杏花茶,闻了闻里面的花香,满yì

地点点头。

也只有自家主子才会在三伏天里喝热花茶,还能喝得那么惬意舒爽。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近乎妩媚的笑容,终于明白一向睚眦必报的自家主子为什么没有动手收拾梅大少爷了。

他忍不住问:”那好人……?“

百里初品了一口花茶,轻叹:”做坏人做多了,本宫今儿心情好,所以就勉为其难地做个好人罢。“

双白:”……。“

——老子是旺旺用公主的大竹棍去验明正身小白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和宝宝一起下楼,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看风部纨绔们正各自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将地面上黏糊糊的玩意儿弄走。

见秋叶白下来,他们都殷勤又有些窘迫地上前抱拳见礼:”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已经比曾经行礼都乱做一片的样子好了许多,便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但是一干纨绔们瞅瞅她边上已经做了蒋方舟模样的宝宝,还是恭敬地将礼行完。

秋叶白看了看地面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便颇有些好奇地道:”那是些什么东西,黏性如此之大,让本千座都着了道?“

简直比她前世见到的万能胶都要让人惊叹。

早前那灵活的胖子站了出来,颇有些自得地道:”回禀大人,那玩意儿唤作水泡子,是咱们京城里一个知名的手艺匠人发明的,原是用来黏木头房梁子,小人瞅着那玩意儿设陷阱很有些用处,便从他那里高价讨了配方出来……。“

他习惯性的邀功请赏,却不想自己周围全部都是饿红了眼的‘弟兄’,这会子见胖子邀功,顿时都不满起来,尤其是那被踢肿了脸的瘦子‘大鼠’新下直接就捂住脸呲牙咧嘴地讥讽道:”可拉倒吧,肥龙,你就装蒜罢,你那破玩意儿不就是幺鸡胡同里的卖黏鼠沾板子的王二麻子么,什么高价配方,也就是点松香、树胶子和些不知dào

什么破玩意儿混成的,你自己琢磨着那松香还得一吊子钱一桶,还打算换浆糊,结果制糊糊了,跟拉稀似的臭得老幺直往老子那钻。“

一边其他看风部的纨绔们顿时都齐齐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那外号肥龙的胖子来。

肥龙的脸从红到绿,看着秋叶白瞅着自己的眼神,顿时愈发地恼了,尖叫:”你丫的才猪鼻头插大葱装蒜,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你那陷阱很精妙么,你咋不说你那陷阱到底为什么那么精妙,还不是你去偷小平安巷子里的风流梅寡妇,结果梅寡妇另外一个姘头是定军侯家的侄少爷,把你打了个半死,你不就是为了偷寡妇方便和报复那定军侯家侄少爷才去和街头卖艺的老头学的挖坑钻洞的本事!“

大鼠瞬间臊了,捂住脸一蹦三尺高,指着肥龙骂:”你丫瞎说!“”谁他娘的瞎说,谁知dào

!“肥龙不甘示弱地跨前一步。

这互相揭短,让众人呆了呆,随后笑声差点把楼顶掀翻。

肥龙和大鼠两个越说越来恼火,眼看着就要揪住对方衣服撕扯掐架,完全忘了之前设下陷阱抓秋叶白时候的互助之谊了。

宝宝翻了个白眼,抚额喃喃自语:”朽木不可雕也。“

秋叶白看着也忍俊不禁,只示意人将大鼠和肥龙拉开来,鼓掌道:”很好,很好,这会子,本千座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高手在民间!“

秋叶白的声音极为清冽,即使一片嘈杂声中也能让人听了个分明清楚。

大鼠和肥龙忽然惊闻秋叶白的声音,方才立kè

松了肩头肉,没跟乌眼鸡子似地朝着对方皮上去瞎啄咬”大人。“两人齐齐看向秋叶白,脸色也是一溜从白到绿最后转在了红上面,窘迫地低下头去。

秋叶白却淡淡地点头,含笑道:”你们两个的本事都是极好的,本千座说了高手在民间,只要是能真zhèng

制敌之招数,从来就不会有人去考虑是怎么来的,所有人都只会记得这招数有哪些而且打得漂亮,能一招制敌。“

肥龙和大鼠两人不免愣住了,他们虽然平日里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用的手段是不是登不上场面,反正他们本来虽顶着世家子的名头,其实多不过都是些旁支子弟。

他们在家族里的日子也未必比一般人家里的人过得好,都是些吃公中粮的破落户,家族里实在看不过眼才让他们找个旮旯里蹲着,别整日里偷鸡逗狗不务正业把自己好好的正经子弟教坏了。

周宇和蒋飞舟之所以能让他们仰视许多原因也是他么要么出身不凡,要么就是背后有些人支持的,唯独司徒宁才是靠着点本事爬上役长的位置。

进了司礼监他们也不过是混吃等死。

而居然被顶头上司称赞他们这种‘鸡鸣狗盗’上不得台面本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顿时呐呐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眼底却有些奇异的闪亮光芒。

秋叶白看在眼底,挑眉道:”看样子,咱们司礼监看风部也是卧虎藏龙,那今日本千座就来看看你们到底谁能拿出些真本事,让我开了眼界,今晚就让人去醉仙来打包上一桌子好宴席,好酒好肉皆管够,使得否?“

一干纨绔们早就被宝宝操练得眼冒绿光,闻言立kè

兴奋地齐齐大吼了一声:”使得!“

大鼠是个机灵的,立kè

示意同僚一起去搬了两张大藤椅子过来让秋叶白和宝宝坐。

秋叶白也毫不客气,径自坐下了,大鼠立kè

又屁颠屁颠去弄了一壶冰酸梅汤来,给两人倒上:”来,千总大人,属下给您倒上。“

一边的肥龙看着大鼠那殷勤的模样,轻蔑地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也就会奉承了。“

大鼠瞅着周围的人看自己有些轻蔑的眼神,顿时有些窘迫起来。

秋叶白却伸手接过大鼠手上的杯子,方才含笑道:”奉承也是一门活计,不是谁都能奉承到点子上,那是要脑子的,这史上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人被砍头的可也不少,如今本千座看着大鼠就很有天赋嘛。“

秋叶白一番话,说得周围正摩拳擦掌的的纨绔们一愣一愣的,大鼠也只以为秋叶白在消遣他,脸上浮现出些窘迫的神情来。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神情,便一边低头品了一口,一边眯起眼道:”这三伏天里这冰镇酸梅汤可是让人极舒爽的,喝自然心情好,看送汤的人也顺眼了,这会子送汤的人若是再机灵点,以后近身伺候也不是没有的,若是近身伺候了,也就时常能从本千座这里探听到许多一手消息,你们可还记得咱们司礼监老本行里首要的一件事是做甚?“

这话说得明白,众人瞬间若有所悟。

司礼监的本行里首要的一件事是作甚?

自然是监察百官、刺探消息!

他们皆知dào

阿谀奉承这事儿虽然每个人都干过,但倒是真没有想到这奉承阿谀在自家千总大人嘴里说出来,竟然还有那么冠冕堂皇的用途。

秋叶白看着一群纨绔儿们全部都蹲在那里在那若有所思,维度大鼠被她夸得满面红光,得yì

洋洋,伺候得愈发殷勤。

她也不着急,这群纨绔儿们野了那么多年,混混僵僵地混了那么久的日子,让他们一下子忽然变得耳聪目明,大彻大悟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得从他们最擅长的来。

变废为宝。

她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个二郎腿,一边喝着大鼠殷勤倒上来的酸梅汤消暑,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们慢慢地想,本千总不会要求你们和听风部、捕风部的那帮番子一样,你们也学不来人家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去上什么刺探、侦缉、’审讯的课。“

她话音还没落,一群纨绔里就有人怪声怪气地道:”咱们有人去上过那课,在那堂上睡得四仰八叉不说,还和人赌了三钱银子,道那听风部来授课的役长下面话儿只有一寸长,愣是挡堂把役长的裤带子给用鱼钩掉了,虽是赢得了银子,却被那看风部的役长打个半死。“

一干纨绔们瞬间都嗤嗤地猥琐笑了起来,还有人拿手去摸自己裤裆。

宝宝看着这群人竟然在秋叶白面前做出那龌龊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气:”放肆……。“

但是秋叶白却忽然伸出两个指头在他手背上一敲,宝宝立kè

垂下了眼,叹了一声,也不再出声。

但是他方才的样子明显震慑住了一群纨绔儿们,那群纨绔子弟们都蔫儿了下去,继xù

蹲着不敢作声。

秋叶白却并不以为意,只继xù

似笑非笑地道:”哦,那是哪位如此人才?“

一干纨绔们面面相觑,也不知dào

秋叶白这是来的哪一出,都没有出声。

而且,难得的是秋叶白法发xiàn

他们竟然眼珠子没有乱瞟瞟,也不知dào

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免了泄露目标的危险。

秋叶白对这一点颇为满yì

,便挑眉道:”行,本千座也不是非得知dào

是谁,只是觉得那听风部的役长终归武艺高强,为人机敏,能给人勾了裤子去,这动手的也是个胆大心细之材,很值得奖赏。“

那群纨绔们闻言,眼底亦是闪过惊讶之光,这事儿后来就算是原先的役长知dào

,那惹祸的也被好好罚了一顿,怎么到了秋叶白这里却是要赏?!

这时候,有人就大胆地问了一句:”那啥……千总您赏赐个啥?“

秋叶白微笑:”就赏赐今夜同用醉仙楼的台面怎么样?“

一干纨绔们顿时眼中齐齐冒绿光,羡慕嫉妒地目光同时投在了肥龙的身上。

肥龙也立kè

得yì

洋洋地站了起来:”千总大人,我……呃,属下,那好事可是我干的!“

众人此时都觉得这千总早前都是个不管事儿的,但是这一管事儿皆让他们觉得都管到了心里去,可比原本的蒋役长要更得人心。

宝宝看着肥龙的那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自家主子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如何会让人这般容易吃上酒席,却也不点破。

秋叶白看着肥龙的样子,颇为满yì

地点点头:”很好,肥龙今儿晚上醉仙楼的台面有你一份。“

纨绔们瞬间就沸腾了,皆争先恐后,绞尽脑汁地打算把自己以前干了什么‘好事吧’给露一露,好长个脸,顺带吃上个丰盛酒席,祭肠肚。

秋叶白便慢条斯理地笑着摆摆手,让他们自去把自己的丰功伟绩说上一说,再寻了笔录快的,过来将他们的‘光荣事迹’全部都给记下,当然干了‘好事’之后,有没有被发xiàn

,遭到了什么责罚,或者牵连了什么人没有也都记下了。

什么去偷了司礼监里哪位大爷的宝贝去换酒喝、什么把设陷阱把惩罚自己的教官给打个半死、

什么在马厩里下巴豆,把好马充做病马拖出司礼监后养好了卖掉、什么去偷了哪家王爷的几个小妾,什么设计睡了哪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其他部的同僚,反倒是敲诈了那面皮薄的同僚不少俸禄……甚至连督公郑钧养了多年的一条老狗都被这帮纨绔偷出去打火锅吃掉了!

秋叶白单手支在那藤椅的把手上,听得津津有味,叹为观止,发xiàn

这群纨绔们还真是——无恶不作,各种偷鸡摸狗的事儿都干遍了。

而唯一让她欣慰的事儿就是,这群纨绔虽然没干好事儿,但是小恶不断,大恶没有,至少没有牵扯上什么人命官司,除了……周宇犯下的那个引发一切事情的案子。

当然,谁也不知dào

那案子是不是真的因为周宇而导致了最终的恶果,如今她看来倒是觉得那案子像个陷阱,冲着她来的陷阱。

等着一群纨绔们全部都说了个七七八八,那抄录的小子也都快累得提不起笔了,日头都已经西斜。秋叶白听了两个时辰故事,方才懒懒地一抬手:”好了,今儿就先到这里罢了。“

一群纨绔们都顿时有些失望——哎,这就完了,他们还有好些‘丰功伟绩’没有说呢!

秋叶白却笑道:”大伙说的都很精彩,让本千座很满yì

,不过这里且说上件正事儿,本千座想着咱们大伙既然不合适那死板教条的法子学东西,就索性玩儿,玩儿到了点子上,玩儿大发了,玩出能耐来,本千座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秋叶白这么一说,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玩儿?

他们最在在行了!

那肥龙正学着大鼠给秋叶白献殷勤,提着把扇子给自家千总扇风,听着她这么说,立kè

笑道:”大人可算说到咱们这些弟兄们的长项上了,您且说罢,要怎么玩,走鸡斗狗,赌石耍马,咱们这可是都有能耐人!“

秋叶白点头,以示赞赏:”这些都是好东西,不过既然玩儿也有玩儿的规矩。“

众人皆齐齐称‘是’

玩儿确实有玩儿的规矩!

秋叶白见他们都同意了,便低头在宝宝耳边低语了几句,宝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便点点头:”是。“

随后,他看了一干仍旧不知死活,一脸兴奋的纨绔们一眼,便起身离开上楼去了。

唯独一直留意着秋叶白神色的大鼠发xiàn

有点不对劲,那蒋役长离开的时候看大伙的那一眼,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

他心中虽然不安,但是刚刚想张嘴提醒下自家兄弟们,却见秋叶白一只杯子递到了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本千座渴了,大鼠这般机灵,一定知dào

要做什么。“

大鼠被她那看似含笑,却一点子笑意都没到眼底的冰冷眼神吓了一跳,立kè

乖觉地点头:”知dào

的,当然知dào

的。“

说着他立kè

战战兢兢地给秋叶白的杯子里倒上一杯酸梅汤。

秋叶白满yì

地眯起眸子:”大鼠,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他们应该都挺敬重你罢?“

大鼠这会子没有急着表功劳了,只低调又谦逊地道:”哪里,属下不过是和他们一起厮混的猴崽子,怎么能妄称敬重,这词儿自然是对千总大人和役长大人才能称的上的。“

虽然他并不知dào

秋叶白这个千总从一上任的人人喊打,怎么会忽然就让几个原本领头反对他的役长出面替他镇压底下不服气的声音,但是既然几个役长都已经臣服,尤其原本最怨恨新千总抢去他位置的蒋飞舟,却对他们底下这些人试图折腾幺蛾子的人出手最狠,他们这些小卒子自然也没有必要非得和这位千总对着干。

再加上他上任的这段时日,也从来都不怎么管他们,所以他们自然更是无所谓,但后来出了那一档子事儿以后,这位秋千总却忽然一人之力抗下所有的压力,保护了他们,虽然看起来似乎颇没有头脑,但不得不说他们底下这些人都多少有些敬佩的。

只是今日看来,这位千总似乎很对大伙的胃口,都是一路人,但是他总觉得此人并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与的。

所以大鼠这会子说话愈发客气。

秋叶白笑了笑:”大鼠,你不必过于谦虚。“

随后也没有再理会他那汕然的奉承,只低头喝茶。

大鼠有些茫然,和一边站着扇风的肥龙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还也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一边继xù

有些忐忑地伺候着。

直到一会子,宝宝领着两个蒙面人忽然从楼上下来,他们手里都提着两把鞭子,瞬间让大鼠警惕起来。

一干纨绔们看着宝宝几个人,虽然还有人不明所以,但是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肥龙有些紧张地看向秋叶白,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这是个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该吃酒席去了么?“

秋叶白点点头,含笑道:”没错,该吃酒席去了。“

她打个响指,不一会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宝宝扬声道:”进来!“

不一会门便被人‘吱呀’一声推开,又是两个蒙面人提着几个大包袱进来。

他们一进来,先向秋叶白点头行礼,随后便四处张望,随后便冲着一张被人新搬出来的八仙桌直奔而去,然后便将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搁在那八仙桌上。

包袱一打开,里面的饭菜香气瞬间飘荡出了老远。

纨绔们眼睛瞬间绿了,立kè

有人认了出来:”是醉仙楼的红烧水晶肘子和八仙鸭!“”还有红烧狮子头、油爆河蛤!“”红烧石螺、糖酥鲤鱼、剁椒鱼头!“”还有……。“

随着那两个蒙面人把包袱里的菜全部拿出来摆好,纨绔们也跟小二报菜名似的将一道道佳肴的名称报了出来。

秋叶白看了眼他们哈喇子都快流满衣襟的模样,有些好笑地看向一边坐回来的宝宝:”你这是饿的他们够狠的。“

她怎么看他们都认得这一道道大菜,却似没有吃过的样子。

宝宝轻描淡写地道:”玉不琢不成器,我不过是在用餐的时候,让他们蹲在墙角喝粥罢了。“

秋叶白点头:”果然好手段。“

醉仙楼的菜色在秋叶白这个会做一手好菜的饕餮眼里,其实有些混杂,说不上哪家菜系,而且味道不算正宗,但却已经是南岸最好的酒楼了,尤其是对这群饿红了眼,许久没有沾染油水的纨绔们而言。

但是看着他们虽然很想朝着那菜肴扑上去吃个痛快,却又强行忍住,不敢动手的样子,就知dào

宝宝当时整治他们的手段狠辣。

宝宝看向秋叶白,轻嗤了一声:”我算什么,只怕及不上大人的手段呢!“

一会子,这群纨绔们害pà

的对象就要变了。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目,随后看向那群纨绔子弟,含笑道:”肥龙说的是,这天色都黯淡了,本千座说过‘玩儿’得好的人,必定有赏赐,现在,大鼠,你可以先去用餐了。“

大鼠一愣,有些犹豫,总觉得这位的饭绝对不是好吃的,但是却发xiàn

众人热切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肚子里馋虫也因被那香气勾得蠢蠢欲动,总归最终还是只能拖着脚步,一边对着秋叶白道谢,一边慢吞吞地向那一桌子大鱼大肉走去。

但是当他真的拿起一个肘子,啃上一口后,便将所有的顾虑全部都抛却到了脑后,眼底只有肥腻的水晶肘子入口的香味。

他们已经足足被蒋役长给饿了一个月不知肉味,这会子就是要死,也得让他先吃饱了!

看着大鼠狼吞虎咽,左手一只水晶肘子,右手一只烤鸡,一干纨绔们越发地眼红,口水流了半茬子。

但是秋叶白却一直都没有发话,让他们过去,他们不说看见蒋役长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就是那几个提着鞭子站在那里一身冰冷气息的蒙面人,都让他们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鼠真的跟一只大老鼠一样在那些饭菜里刨吃的,什么好吃啃什么,而那些饭菜则是一会子就去了不少,急得他们眼睛发绿。??

秋叶白看着大鼠吃得大约有了六七分饱了,方才含笑道:”既然有奖赏,必定有罚,本千座既点了一人受赏赐,便自有人要受罚。“

众纨绔一听顿时都傻了眼——啥,这还得有人受罚?

秋叶白睨着他们不安的模样,连大鼠用餐都慢了下来,她慢条斯理地点了第一个人:”肥龙,本千座可是说了你有勇有谋,能夺武艺高强者之胯下亵裤?“

肥龙这会子有点不太敢像原本那般得yì

了,而是瞪着秋叶白:”大人说了难道要反悔么?“

秋叶白眸光凉薄:”当然不会,这酒宴当然有你一份,但是你却一样有过,有当罚,这就是规矩不是?“

肥龙顿时恼了,饿极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觉得秋叶白在耍他,横起来,扯着嗓子喉:”老子哪里有过了!“

宝宝看着他,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但是却还是安静地坐着,没有如往常一样,一脚踢上去。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对四少不敬的家伙。

秋叶白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把玩着手里杯子道:”你虽然能夺高手胯下之裤,却不能善后,只知侥幸逞一时之快,却让人发xiàn

你的手脚,进而不但你被打了个半死,而且还牵连了看风部的其他兄弟也陪着你受罚,是也不是?“

肥龙闻言,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蔫了一点,连着一众纨绔也都想起来了,当时肥龙确实害的他们一群人都被罚跪了半天的校厂。

但是肥龙却又立kè

不服气地道:”那都是过去的陈年老账了,千总大人难道要拿那些老黄历来责罚咱们兄弟么!“

说着,他细咪眼立kè

扫了一眼那些纨绔。

一干纨绔们瞬间就想起自己方才那么踊跃地把‘丰功伟绩’拿出来炫耀,还生怕不详细,全部都让人给记载了下来,他们顿时骚动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越来越义愤填膺,颇有些要造反的气势——”就是,大人您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大人怎么可以如此卑鄙!“”这也太过分了!“”……。“

那执笔的小纨绔瞬间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但是秋叶白却忽然冷冷地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她声音不高,但是终究是在江湖中久居上位之人,话语里的森冷和威压之气瞬间让一干纨绔们下意识地噤声。

她淡漠地道:”你们也还知dào

这是老黄历,但是方才领赏邀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有人说这个事老黄历,嗯?“

一干纨绔们瞬间全部蔫了下去,对哦,他们方才可是指望着这个来领赏!

秋叶白继xù

慢条斯理地道:”而且本千座说了,要玩儿就玩儿大发的,玩也有玩的规矩,有赏有罚,这游戏才有意思,你们可也是同意了的。“

纨绔们哑口无言:”……。“

什么叫挖坑给自己跳,这就是了,不过大人也太奸诈了!

秋叶白一挥手:”行,就从肥龙开始罢,赏罚鞭十下!“

肥龙瞬间大惊:”为什么从我开始!“

说着他立kè

转身就往门外逃,恶狠狠地暗道,十鞭子就算死不了人,但是会疼,而且这可也是丢脸丢到老家了!

别看肥龙胖乎乎的跟个球似的,但是秋叶白上午就见识过他的身手了,灵活之极,这会子就见一个滴溜溜的‘肉球’直往门外滚逃出去。

秋叶白却头都没有抬,只低头喝着她的酸梅汤,一道灰影却快如闪电一般飞身而出,手上藤编朝着肥龙一卷。

肥龙只听脑后风声来袭,他立kè

就地来个肥龙打滚,也不顾自己狼狈难看,却险险地避开了席卷过来鞭子,他裂开嘴一笑,嘿,也不怎么样嘛。

但是他笑容还没有裂开片刻,就瞬间僵住了,因为他脖子上已经缠上了一条藤鞭。

下一刻,只听藤鞭划破空气的风声伴着一声惨叫响起,一个圆滚滚的‘肉球’瞬间摔在地上,还弹了几弹,随后便被那蒙面的灰衣人一脚踩在了脚下。”违逆游戏规则,罪加一等,刑罚多翻一倍,行刑!“秋叶白慵懒地下令。

灰衣人立kè

领命,瞬间扬起了手中的藤鞭子,一点不留情地狠狠甩在了肥龙的背上。”啊——!“肥龙瞬间痛得尖叫起来。

秋叶白颦眉看了眼宝宝,宝宝立kè

会意,指示一边的灰衣蒙面人:”堵了嘴!“

灰衣蒙面人动手将扯了肥龙身上的一片衣服下来搓成团塞进他嘴里,肥龙再也嚎不出声,只能痛得脸色发青,浑身随着那鞭子抽打下去,直抽抽。

周围的纨绔们脸色也早已经是一片青白,他们真没有想到自家上司身边还有这些来历不明的高手,肥龙算是他们之中武艺很不错的了,竟然走不过三招。

看着平日也算是他们之中小头目,横行霸道的肥龙这般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凄惨模样,他们心中不是不发憷的。

但是亦有些怀疑肥龙是不是太不经打,这藤条细细的,听着动静也不大,一鞭子下去衣服都没有抽坏,连他们去诏狱观摩刑讯时候的威力都没有,至于这般痛苦么?

肥龙被堵住了嘴,纯粹是有苦说不出,他是真疼啊,他也没少挨过司礼监其他头儿们的鞭子,但这是第一次知dào

原来粗鞭子打人,真没有细鞭子疼,他甚至没有闻见血腥味,却觉得自己胟àn

伪怀槟且槐拮樱?枷裢绷艘话沿笆捉?グ蜒?飧?梁鸵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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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看着那行刑的鞭子,唇角勾起一丝爽惬的笑意,四少该狠辣的时候还是够狠的,他凑到了秋叶白耳边轻声道:”四少,上回受这藤鞭的好像是被扒了衣服的天棋公子罢,他可是恨你恨到如今呢,你就不怕这些纨绔们恨你?“

那藤鞭子抽人最是疼痛,是四少从苗疆弄回来的特殊藤条,抽下去的时候,不但衣衫不坏,就是皮上也不过是些红色痕迹罢了,但是皮下早就烂成了血肉片片,这样包在皮肤里隐而不发,最是痛苦不过。

秋叶白淡漠地勾起唇角:”天棋是蒋大将军唯一嫡系子孙,自幼便有一股子无人能及的军人傲气,这些纨绔们如果有他的一分傲气,还轮到我今日在这里收拾他们?“

宝宝想想也对,便也不多话,只继xù

捧着自己杯子看戏。

不一会,才抽了十鞭子,肥龙就几乎要昏死过去了,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湿透了,但是那行刑的灰衣人掌控得极好,愣是让他在痛苦和昏迷边缘挣扎,却硬是昏不过去。

那些纨绔们被肥龙的惨状是吓住了,不敢再吱声,胆子小的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而在一点啃着八宝鸭子的大鼠,食不知味,手里捧着半个鸭子愣愣地看着地上受刑的肥龙,还有感受着其他纨绔们忽然投注在他身上那种厌恶又嫉恨的目光。

大鼠忽然苦笑起来,他终于明白了,他的预感是对的,千总大人的宴就是说书人说的鸿门宴!

大人只怕是打着震慑他们之后,还有分化他们的目的罢,大人是看出来了他和肥龙是弟兄们中最扎眼,也最有威望的。

但是就算这时候看,他说出来,也不会再有兄弟们信了,毕竟他是第一个靠着‘阿谀奉承’者得到赏赐的人。

他们不敢对大人们怎么样,便将那些不甘心和恐惧、憎恶投注在他的身上,视他为叛徒了。

即使,他并没有做什么。

终于,二十鞭子抽完了,肥龙也像死过了一次一般,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的,被灰衣蒙面人架了起来,提到了秋叶白面前。

秋叶白看着他,温和一笑:”本千座一向赏罚分明,肥龙,你可以去享用你的赏赐了。“

肥龙看着面前这张秀逸非常却眸光凉薄的的面孔,很想有骨气地呸一声在对方的脸上!

但是,他一来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二来他也没有这个力qì

,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被灰衣人夹着拖到了一边的饭桌上。

大鼠看他的目光有些畏畏缩缩的,而肥龙在狠狠地瞪了大鼠一眼,他没有勇气去揍秋叶白,却还是有勇气揍大鼠的,虽然他也不知dào

为啥想揍大鼠。

但是光凭借他受苦,大鼠却在大鱼大肉,肥龙就觉得大鼠该揍。

虽然现在他没有气力!

可当大鼠忽然递了一只鸭腿到了他面前,低声不安地道:”吃罢,这东西最好嚼了,也不用你费气力。“

肥龙看着自己面前喷香的鸭腿,抬起了颤抖的手,在众人以为他会伸手一把打掉鸭腿的时候,他却终于流下了眼泪,随后恶狠狠地抓在手里,一口啃下一大块肉:”娘的,老子非得吃个够本!“

二十鞭子换来的宴席,不吃他娘的亏大发了!

一干纨绔们看着大鼠伺候着肥龙在席上风卷残云地消灭美味佳肴,在呆愣和暗自骂他们是叛徒没骨气后,却又齐齐地觉得肚子——饿了,闻着香气,不少人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声。

秋叶白听着那咕噜声,打开方才抄录的东西,笑吟吟道:”很好,下一位,快点呗,今儿酒菜管够。“

……

搞定了肥龙和大鼠之后,接下来的‘赏’和‘罚’进行得异样顺利。

周围的人家隐约地听见不知dào

哪里传来的闷哼声和饭菜香浓的香气一起飘荡到极深的夜晚。

而这一日,也是后来名震朝野的司礼监看风部番们,第一次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愉快的玩乐之旅’。

也是司礼监自真武大帝之后沉寂多年,再次进入帝国权力中枢的征途的第一步。

……

一夜折腾完,秋叶白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满足与痛苦之色并存的纨绔们,她笑吟吟地一边剔牙,一边道:”咱们明儿玩个有趣的游戏怎么样?“

这回纨绔们都警醒了,千总大人要玩儿的游戏绝不是寻常游戏。”大人……。“大鼠忐忑地道:”您是要玩儿啥?“

秋叶白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很简单,你们去城里的一处人家,给我带两个人回来。“”打晕,抢?“大鼠又试探地问。

秋叶白摆摆手:”不必,不必,直接上门要人就好了,不过……。“”不过什么?“大鼠有些疑惑,心中越发警惕。

秋叶白想了想:”不过再加一件事儿罢,去给本千座把他们家主人的亵裤偷一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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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啥,去把别人家主人的亵裤偷一条回来?

这……这……他们……没有听错罢?

“大人,您是说要咱们去偷……。”连奄奄一息快的肥龙给瞬间清醒过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秋叶白点点头,肯定了他们心中所想:“没有错,就你们想的那样!”

一干纨绔们瞬间面面相觑,这……为何要去偷一个男人的亵裤?

有人忍不住嘟哝:“大人,您这就算是要考磨咱们这些弟兄,也寻个女子嘛。”

大鼠也嘀咕:“就是,偷香窃玉好歹也是个美人,整个男人,咱们又不是都和周役长一样好男风那口。”

纨绔里头好男风的人阴阳怪气地道:“咱们就算好那口的,也得看脸罢,都长得跟肥龙似的,这谁也好不起来,不是!”

一干人闻言,皆盯着肥龙窃笑起来,忍来肥龙的怒目而视。

秋叶白却轻笑了起来:“谁告sù

你们,不是个美人?”

众纨绔闻言,瞬间眼睛一亮:“啥,难不成那户人家当家的是个女的?”

秋叶白单手支着下巴,一边懒洋洋地剔牙一边道:“总归是个你们见都都没有见过的大美人。”

她说的可是大实话,不打诳语!

一干纨绔们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一人立kè

道:“不知那人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秋叶白倒是没有想过有人会这么问,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起来罢,本千座还真不知dào

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总归也是有自家大盘口的,那是那户人家的庶出大小姐,生得极好,但性子泼辣了些,是个厉害的,手上还有功夫,又克死了几任夫君,名声坏了更嫁不出去,但是把家里操持得极好,里里外外,他爹家里的小妾主母都得听她的。”

她应该没有说错罢,这百里初确实也就是这么个‘庶出长女’的身份,只是他家里的经营的盘口叫——天下。

一干纨绔们闻言,瞬间脑补了英姿飒爽的艳丽大美人或泼辣美貌大小姐的形象。

然后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啧啧……那可是极品啊!”

“这种泼辣的大美人,上起来味道最够辣。”

“大人知dào

的这么详细难不成是那大美人的入幕之宾?”

秋叶白看着他们一脸猥琐地笑着,便嗤道:“得,别胡想,让你们去就去!”

于是一干纨绔们脸上齐齐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悟的荡漾表情——明白了,原来大人你是看上那泼辣大小姐,这是想要偷香窃玉的前奏啊!

这回事偷亵裤,下回就要偷人了罢?

秋叶白一看他们那表情,就知dào

他们在想什么,伸手拿着手里的藤条朝他们挥了几下,笑骂:“你们这群猴儿崽子在想什么呢,吃完喝完去睡觉,明早想折子把该干的事儿干了,出了纰漏被抓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跟这群不着调,被人看不起来的家伙们在一起,她也不自觉地露出了自己的江湖习气,说话也不讲究了。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看着这群纨绔们笑嘻嘻地脱开她鞭子的样子,秋叶白却觉得很是轻松,仿佛又回到走马江湖,醉卧莲台的少年时代。

这么一闹,原本因为被惩罚有些凝重的气氛都散了,那一顿鞭子抽,仿佛都抽在了每个人心底某个小小的角落,看着彼此那狼狈之中却还能笑嘻嘻地大吃大喝的模样,再看看原本那高高在上的千总大人也跟着他们一块没有一个正形的模样,纨绔们忽然莫名地觉得秋叶白那张脸也没有方才惩罚他们时候的面目可憎了。

一干纨绔们吃饱喝足,也被鞭子抽打够了以后,便齐齐相互搀扶着向自己房间走去,做了鸟兽散。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月上中天,她也提了酒瓶站了起来,淡淡地吩咐宝宝:“一会子去安排咱们阁里的大夫给他们看一看伤。”

宝宝点点头:“四少放心,他们应该没有大事儿,行刑的都是咱们刑堂的高手,一会我再安排些人去给他们医治。”

秋叶白点点头,便提着酒瓶准bèi

上楼回自己房间睡觉。

宝宝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四少,您为何要他们去偷那人的……。”

这简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秋叶白眼底闪过狡黠而凉薄的光芒:“山人自有妙计。”

宝宝一怔,点点头,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控鹤监的人不是好相与的,若是他们下了杀手……。”

秋叶白却笑道:“不,他们不会的。”

说罢,她揉揉宝宝柔软的头发,促狭地道:“宝宝,要和白姐姐一起睡么?”

宝宝比她小上几岁,或者说若是按照前生的那些时日和今世叠加起来算,他比她小上好几十岁,刚刚被她捡回来的时候,一向都是她在照顾重伤的宝宝,宝宝醒来看到自己残缺的面容和身体之后,几乎彻dǐ

崩溃,不愿意见任何人,一心疯狂地求死。

还是师傅让她照顾这孩子两年,才让他慢慢缓了过来。

那两三年里,他们都是同塌而眠,直到有一天宝宝忽然不知dào

什么原因,自己抱着小被子就搬了出去,打死都不愿意和秋叶白再一起同住一房。

秋叶白也只当小孩子大了,叛逆期闹点儿独立的小脾气,见他平日里也还是很黏她的,并没有疏远彼此的关系,便也随着他去了。

宝宝见秋叶白打趣自己,眼底闪过柔软的光芒,刚想张嘴,最后却还是别开了脸,硬生生地道:“不要!”

秋叶白也不为意,笑着拍拍他肩头:“那我自己上去了。”

宝宝僵硬地点点头:“四少好眠。”

秋叶白把酒壶甩在背上,伸手朝他摆摆手,转过身哼着小调子向楼上走去。

宝宝看着她窈窕的背影里自一股子潇洒秀逸的气韵,心中百味杂陈。

白姐姐,你是如此的了解控鹤监,亦或是你很了解控鹤监的主子呢?

……

日升月落,第二日很快就来到了。

秋叶白洗漱完毕,刚下楼就看见看风部的纨绔们竟然早早地已经在楼下吃早点了。

见秋叶白走进来,他们齐齐地起身,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大人,早!”

秋叶白发xiàn

他们没有如她平日里的在司礼监看到的那般睡到日上三竿,颇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是要对这些家伙下点子狠手整顿一番的,但如今他们不但没有人睡懒觉,就连受伤最重的肥龙也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这会子见她看过来,还抓着个满头嬉皮笑脸地朝她笑得满面油光。

秋叶白又看了看一边的宝宝,见宝宝朝她眨眨眼,便心知肚明了,这想必是宝宝这些日子调教的成果罢?

不管如何,一大早看到这般有朝气的情景还是很让人身心愉快的,她朝着他们点点头:“行,大家自先行用餐罢。”

说罢,她便也在众人之间,随便选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一干纨绔们昨天被秋叶白收拾了以后,乖觉了不少,见她出来多少战战兢兢的,但见她若无其事地在他们之间坐下,还和他们一起用了粗面馒头和白粥,仿佛和他们也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他们之中普通的一份子。

纨绔们心中都感觉颇为有些微妙,但是这种微妙的感觉……嗯,还不坏。

秋叶白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看着他们的情绪从警惕到疑惑再到平和,唇角弯起一点子浅浅的笑意来:“你们可想好怎么去那户人家领人和家主的亵裤了么?”

纨绔们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朝着秋叶白齐齐露出个有些猥琐的笑脸:“当然!”

他们昨夜一边让那大夫给治疗鞭伤一边合计了秋叶白交代的‘艰巨任务’大半晚上。

看着纨绔们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秋叶白也点点头:“这倒是也算谋定而后动,不过本千座再给你们一个后悔的机会,那大户人家的守卫极为严格,而且不但那些护卫们武艺非凡,就是那大小姐武艺也很出众,若是被抓住,可能会被打个半死。”

秋叶白一说完,纨绔们就带愣住了,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嘀咕起来:“这么凶悍,岂非母老虎一只,难怪嫁不出去呢。”

大鼠倒是想得多些,毕竟兄弟们昨晚合计了大半夜,他忍不住问:“大人,若是咱们不去会怎么样,去了可有奖赏?”

纨绔们都有些紧张,是的,若是不去呢?

会不会像昨夜那样吃鞭子。?

秋叶白干脆地道:“不会,此事若是成了,本千座自掏腰包给你你们每个人多发五十两的俸银,并且不必再吃清粥咸菜,若是不成,那你们就一直吃着清粥咸菜修身养性罢。”

纨绔们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但是,他们也只是迟疑了片刻,就耐不住心痒痒了,到底是从来没有领受过这么‘特殊’的任务,又香艳又猥琐,有趣得很,本就很符合他们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而且还有银子拿,又不用吃素。

听起来简直太诱人了。

一干纨绔立kè

骚动起来,纷纷摩拳擦掌表示偷香窃玉,乃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事儿,他们不怕。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争先恐后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幽凉的光:“你们可想好了?”

大鼠还是冷静一点,试图劝自己的兄弟们:“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再想想,万一那家大小姐的人出手每个轻重,出了人命怎么办?”

肥龙却已经不耐烦了:“得了,大鼠,就你那破老鼠胆子,有胆子去和人家抢寡妇,没胆子去弄一条女人的亵裤么,还是你觉得你偷梅寡妇的时候,那定军侯家的侄少爷手上太轻了,我可记得你差点被打断一条腿!”

大鼠瞬间涨红了脸,怒道:“老子也是为了兄弟们着想。”

肥龙拆他的台拆惯了,嗤了一声:“你是为了兄弟,老子是为了自己,你一点伤都没有,我背上的伤可不是吃清粥咸菜就会好的。”

秋叶白发xiàn

肥龙说话极为技巧,他虽然说得看似自私自利,但是那群纨绔里头昨日受了鞭子的人不少,由人及己,顿时都‘感同身受’起来,纷纷奚落大鼠,毕竟昨日他是第一个得到千总大人支持的人,而且一点刑罚都没受,连原本大鼠一派的人都倒戈了,支持肥龙的决定。

大鼠气得浑身直颤抖,嘴上两撇细细长长垂落下来的小胡须一个劲地颤,看起来倒是真像一只被堵在角落气急败坏的大老鼠。

秋叶白只在一边慢条斯理地一边喝粥一边做壁上观,并不说话,直到看戏看够了,方才微笑道:“看起来,你们已经有了决断了。”

肥龙立kè

扬声道:“没错,咱们都决定搏一搏,一个多月没肉吃,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有人胆小不愿意去,咱们去!”

一干纨绔们也纷纷地点头。

大鼠看着自家兄弟们全部都陷入了兴奋的情绪里,心底的预感昨夜那样不太妙,但是他也没了退路,索性一咬牙尖声道:“谁说我不去的,弟兄们都去了,就算被揍了,咱也人人有份,反正以前一起受罚也不是第一次了!”

肥龙闻言,顿时咧开嘴笑了,一把张开手,艰难地搂住大鼠的肩膀:“这才是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鼠无奈地笑笑,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须笑笑:“得,既然人家的护院那么强,大小姐又是个辣子,咱们可得再好好合计合计,能不被揍又完成任务,才是妙事!”

肥龙立kè

大笑:“那是当然,谁他娘的想被个小娘们揍!”

一干纨绔们也都纷纷地大笑了起来,上去拍大鼠的肩头!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副兴奋又胸有成竹,仿佛已经拿到了‘大小姐’的亵裤,轻薄了美人,又完成了任务的样子,她唇角弯起一丝幽凉莫测的笑意:“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就祝你们马到成功了,本千座也已经为你们做好了完全的接应准bèi

。”

果然总归是习惯了取巧投机,又容易冲动的家伙们,她只祝福这群笨纨绔们别被‘公主’殿下收拾得太惨,她已经准bèi

了好几个接骨治外伤极好的师傅。

纨绔们闻言,立kè

眼睛一亮,齐齐问:“可还有醉仙楼的台面吃?”

秋叶白露出个迷人笑容:“自然,是有的。”

只是不知dào

为何一干纨绔们硬生生地在那笑容里打了个寒颤

——分界线——

这日依旧是赶集日,南岸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流如织。

一处临江的小茶楼里也坐满了人,那说书人带着个干瘪的少女坐在堂间,吹拉弹唱,很是热闹。

这演奏的热闹,底下看戏的也很是热闹。

有行脚的商人,有那闲聊聚会的友人、算命的、听曲子的穷酸秀才、还有些不务正业吃酒的地痞闲人……林林总总,各色人形。

二楼雅间里,一道窈窕的人影懒懒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着乌云皂靴的长腿一条伸直,一条翘起来搁在一边的椅靠上,手里拿着一杯清茶,一本书正懒懒地看着。

进来送点心的茶娘看着那年轻人,绯红着有些黝黑的脸,将手里的点心搁下,小小声地道:“公子,试试咱们这里的点心。”

年轻公子抬起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多谢。”

那俊美的容貌和温雅的笑颜瞬间让茶娘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正红着脸想说点什么,却见那年轻的公子又低头下去继xù

看书了,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后也只得咬着唇道了声“不客气”便端着那茶托子离开。

一边做管家模样的大鼠瞅着靠在椅子上的人,心中琢磨,大人这么随便一靠一躺,还翘着腿,姿势看着和老王平日里抠脚的样子差不多,但怎么看起来效果差那么远?

“看什么呢?”秋叶白似长了四只眼睛一般,将大鼠的模样全看在了眼底。

大鼠立kè

谄媚地一笑:“大人没见那茶娘春心大动了,方才在底下云子和老幺也看上那茶娘了,结果被那泼辣货甩了一脸茶水,您这抠脚的姿势真好kàn

,叫那啥来着……。”

秋叶白看了眼大鼠:“玉树临风,洒脱不羁?”

大鼠立kè

点点头:“正是,大人这抠脚的姿态真是玉树临风,洒脱不羁!”

秋叶白有些好笑,只嗤道:“得,今儿你这奉承,本千座不爱听。”

见大鼠脸色有些发白,她便知dào

他想到了昨夜那一顿‘赏罚分明’的鞭子,便又懒懒地道:“不必担心,本千座不会因为这个罚你,不过话说回来肥龙他们的行动到底开展得怎么样了?”

大鼠见自家上司说了不会罚自己,方才松了一口气,立kè

道:“想来也快了,应该布置完毕了。”

说着给秋叶白递上一只铜质单筒西洋镜。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亮色,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会子:“你们去哪里搞来的这西洋玩意儿?”

大鼠自己也掏了一只出来,拿绒布小心地一边拭擦一边道:“这是上回老叶子陪着镇南公的世子一块赌马,从镇南公世子手里赢来的,足足七八只,可把那镇南公的世子给气坏了。”

“呵……。”秋叶白笑了笑,她早就料到十有八九是这种答案,她展开镜筒,来看向窗外。

这茶楼隔着两条街就正对着百里初的小楼,而茶楼地势赶巧在一块坡地上,所以对着百里初的小楼几乎可以正好是居高临下,几乎可以将院子里开了什么颜色的花儿都看得清楚。

但是因为隔开了两条街,所以这座茶楼就看起来全不如百里初附近那几间高大茶楼目标那么大。

这等踩点法子已经是初具刺探侦缉最基本要素——隐蔽,也是那群纨绔里头一个叫小楼的少年想出来的,当然,他会如此规划,是因为他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了他家家庙里供奉的夜明珠。

秋叶白听了,实在觉得这群纨绔里头果然是人才辈出。

她拿着手里的单筒西洋镜,看着百里初的小楼,她一眼就看见,院子外头站着便装巡逻的鹤卫,而院子里的某些角落都有隐蔽的鹤卫守住了容易入侵的角落,连着楼顶上也伏着人,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守着那小楼。

院子里姹紫嫣红开遍鲜花,双白果然还是很‘贤惠’地举着剪刀在那里修剪花枝。

但是并没有看见百里初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或者黑衣。

用西洋镜将小楼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秋叶白微微挑眉:“我怎么没有看到肥龙他们?”

大鼠晃动了几下自己的西洋镜,随后有些兴奋地道:“快看,快看,那里,街角那边!”

秋叶白立kè

随着他的指示转动自己的西洋镜,果然看见街角有两道衣衫褴褛的人影,正慢吞吞地朝着那大门走了过去。

她一看那两人的造型,瞬间唇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这……有这么肥胖的乞丐么?”

而很明显,除了她有这个疑问,鹤卫们也有这样的疑问。

两个乞丐正相互搀扶着朝着小楼院门前走去,门口守卫的两名白衣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走过来,立kè

伸出手里的长剑一栏:“请离开,这里不是你们可以乞讨的地方。”

当然,他们看着其中一个圆滚滚的乞丐,表情很有点奇怪,这是他们见过最肥胖的乞丐了,怎么会有人能胖成这样,最近乞丐的伙食都那么好么?

而他身上那些褴褛的衣裳如布条子一般挂了他满身,看起来简直一个挂满了布条的活动肉球。

肥龙靠在身边同伴身上,见自己被拦住,便可怜兮兮地伸手道:“小哥儿,醒醒好,给点吃的罢,咱们都饿了三天三夜了!”

肥龙说这个话明显一点子说服力都没有,两个鹤卫都面无表情地瞅着他:“请离开!”

肥龙仿佛很是无奈,只能拿手肘撞了撞了一边的瘦高个子:“喂,大壮,两个小哥哥不相信咱们,我嘴笨,你和两个小哥哥说说。”

那个被他称呼为大壮的男子身形纤细如竹竿子一般,但是偏偏又很是瘦高,和肥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肥龙靠在他身上,简直向一根竹竿子挑了个大砧板,砧板还是超大号的,让两个鹤卫忍不住怀疑那细竹竿会不会一会字就被砧板压倒了。

这样的人居然叫做——大壮?

大壮看着两个鹤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脸瞬间就红了,矮矮期期地道:“小哥哥,你们生的这般俊俏,一定是好心人,能不能给咱们点钱?”

大壮说话声音也完全和他的名字不同,软软细细的,衬上他那忸怩的神态和他偷窥他们的眼神,顿时让两个鹤卫打了个寒颤。

鹤卫们原本容貌都是极为出挑的,虽然出门的时候为了不扎眼全都做了些简单的乔装让出色的五官看起来平淡了不少,但是仍旧难掩俊秀眉目,而大壮的这副表情,明显就让他们想起了京城里那些好男风的贵族子弟们看他们的眼神。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主子的人,武艺高强,顶着个‘男宠’的名头,只怕那些贵族子弟们都要饿虎一般扑上来了。

而面前的这个乞丐,明显也和那些贵族子弟是一路货色。

鹤卫们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其中一人伸手从腰上摸出一把铜板,看也不看地往肥龙和大壮脚下一扔,冷冷地道:“拿了钱就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警告,若是再有无理纠缠,休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双白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若是遇到这附近有乞丐纠缠或者别的什么人纠缠,能以钱财打发就以钱财打发,不要引人瞩目。

肥龙看着被扔在自己脚底的铜钱,又看了眼大壮,见他还是那副痴痴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个小哥的模样,忍不住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捡起来啊!”

大壮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蹲下来,去捡那些铜钱,捡完了以后,他仔细地收好,又松开了扶肥龙的手,然后上羞涩地试图上前道谢:“多谢二位小哥的打赏,奴家一看你们两就都是好人,奴家有要事要告sù

两位小哥儿呢……。”

看着大壮一副弱柳扶风要靠过来的样子,两名鹤卫眼底瞬间闪过寒意,在大壮靠过来的霎那,他们手里的长剑瞬间出窍,压在了大壮的脖子上:“找死!”

他们原本不苟言笑的模样就颇为吓人,何况此刻一身阴寒杀气外露的模样,顿时让大壮吓住了,僵在原地。

两名鹤卫原本也只是打算直接将这两个纠缠的乞丐吓走,见他那模样,原本以为目的已经达到,却谁知他们威吓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大壮忽然拔高了声音尖叫起来。

两名鹤卫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嗓音竟然能高昂尖利若此,简直是——穿破云霄。

而这样的尖叫,也迅速地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目光,皆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鹤卫们哪里见过这样无赖之事,皆有些不知所措,便齐齐怒道:“岂有此理,闭嘴!”

谁知dào

他们这怒喝,却换来大壮更为尖利的惨叫声:“杀人了,杀人了!”

两名鹤卫面面相觑,也暗觉不妙,但是大壮的尖叫声还在继xù

,仿佛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让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起来。

这和双白大人交代过的要低调行事完全不符合!

而此时,忽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又是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一白,他脸上也围着一层黑纱,挡住了他阴柔俊美的容颜,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凤眸。

“这是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喧哗!”

秋叶白在高楼上拿着那西洋镜将那场景看得清清楚楚,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正戏就要开始了罢,不知‘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粉墨登场呢?

院门前,两名鹤卫立kè

简洁扼要地将事情经过给一白阐述了一遍,一白冷冷地看了眼那还在尖叫大壮:“闭嘴!”

一白身为控鹤监俸主,身上气势非同凡响,浑身凛冽如刀锋一般的森冷威压瞬间让大壮似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硬生生地把尖叫吞了回去。

大壮和肥龙都齐齐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面前的蒙面人阴冷而可怕,并不知dào

那种阴冷凛冽是来自手斩千人之后的杀神所有,否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招惹。

一白见他们闭嘴了,便又冷冷地看向四周围观的人:“散开,还是有人想和这两个人作伴?”

充满了威胁的阴森语气,瞬间让围观人群立kè

做了鸟兽散。

这几个白衣服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那身气势不是混黑道的,就是混白道的官老爷的护卫,他们不过是路人,何苦为两个得罪人的乞丐出头?

不一会围观的人便散了干干净净。

肥龙和大壮两个都呆住了。

而一白已经眯起眼看向他们两个:“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说实话或者死!”

大壮和肥龙都感觉自己像是被阴森的老虎盯上的羊羔,瞬间又打了个寒颤。

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动刀动剑,但是他们都知dào

此人绝对不是在说笑。

肥龙看着大壮那不敢说话快吓尿了的模样,暗自骂了声大壮,又问候了一遍秋叶白的祖宗八代,当用他们都是乡下没有见识的农民吗,他们虽然行事下九流了些,但也是贵族子弟出身的多,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商户人家的护卫,这么阴森恐怖,千总大人又耍他们,这种气势非当官的没有,大人这不会是看上哪户封疆大吏家里的大小姐罢!

但是不管如何,他们现在都走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皇帝老儿的公主,他们也要弄出件亵裤来!

肥龙原本就是个死倔的臭脾气,发xiàn

不对劲了,没想着溜之大吉,而是继xù

一瘸一拐地硬是靠在大壮的身上,逼着他把自己带着凑近一白。

“这位大哥,咱们也是街边讨生活的,原本来这里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肥龙堆砌起肥硕脸上满满地讨好笑意。

一白闻言,冰冷凌厉的眼底瞬间眯起来:“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他是听了双白说了主子对那周宇和国师的处置方式,所以这会子见了门口有异样,便怀疑是秋叶白派来的人,所以才有耐心陪着两个人说了那么久的废话,否则他早就直接把这两个敢在主子附近放肆的家伙敲晕了扔进运河里。

肥龙一看有戏,立kè

又靠近了他一点,做出神mì

的样子:“是一个年轻的俊哥儿,他让我们来带走一个白头发的和尚,还有一个他的朋友,也是男的,他说了,如果我们来这里领人,除了他会给我每人一百两银子,你们也会给我们每人一百两银子。”

大壮在一白阴厉的目光下,浑身不舒服,这会子听见肥龙这么说,瞬间心中大骂,这个贪财的胖子,大人什么时候说了后半句,不赶紧把事儿了了,在这个危险时候还不忘记骗一票么!

一白一愣,挑眉:“一百两银子?”

如今这世道,二十两银子就是一户普通小门小户人家一年的花销,秋叶白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罢。

不过既然主子吩咐了……

一白摆摆手,吩咐一名鹤卫:“去通知里面的人准bèi

一下,把人带出来,再准bèi

两百两银子。”

那鹤卫立kè

点头转身进了院子里。

肥龙看见一白那轻描淡写的模样,瞬间就后悔了,看来他是叫少了,得叫二百两才是。

过了片刻,就见那鹤卫取了两张银票和领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他将银票交给一白,同时道:“家主说了,先让周宇出来,大师稍微晚点儿。”

一白看着表情有些懵懂的周宇,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后点点头看向肥龙和大壮:“你们可听到了?”

肥龙接过了银票,立kè

大力地点头,眉开眼笑:“自然是听到了,多谢多谢。”

随后,他看了眼周宇,心中盘算着既然先出来了一个,那么先带走一个是一个,随后他便笑着对一脸错愕的周宇道:“这位小哥,您可是有个姓秋的朋友?”

周宇这个时候已经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看着肥龙,点点头:“正是。”

他已经醒来了两三日,但是却被人以养病为名软禁在一处小房间里,只是有人来传信让他不必着急,表示秋叶白和和尚都在各自在养伤,好了自然会让他们相见。

他虽然着急,怀疑是梅苏的人抓了他们,但是看样子却又不像,这几日都在揣测这是些什么人,今日忽然就有人来领他出去了,现在一听是秋叶白派来的人,没有多想便立kè

激动了起来,如今一出来就看见肥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大……秋兄可还好?”周宇勉强压抑着激动道。

肥龙点点头:“我看他很好,您要不先去见他,你走出街口就会看见还有一个乞丐,也是秋兄弟叫来接人的,跟着他走就是了,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另外那位大师。”

周宇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点点头:“好。”

一白冷眼看着他们对话,有些狐疑,只觉得他们似乎是认识的,但他也并没有阻止周宇的决定,主子已经在一开始就交代过——随着他们去。

周宇和肥龙交换了而一个眼神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向街角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街角。

而这个时候,肥龙却忽然摇晃了一下身体,然后‘虚弱’地朝着前方倒去:“哎哟。”

他满以为按照常理一白或者另外两个鹤卫会接住他,但是不想鹤卫们从来奉行的就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从来不会随意插手任何事情,哪怕是有人在他们面前死了,血飞溅了满脸,他们一样可以视若无睹。

于是肥龙就‘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这回撞到了伤口,倒是真的疼得他脸色发白,浑身直颤抖,差点真的昏厥过去。

大壮虽然很怕一白的那种眼神,但是基本的兄弟义气还是有的,立kè

冲了过去将肥龙扶了起来:“肥龙,你怎么了!”

肥龙偷偷扭了他一下,然后就‘昏了’过去。

大壮顿时满脸惊慌地看向一白:“这位大哥,不好了,我家大哥昏迷了过去。”

一白挑眉:“就算是死了那又怎么样?”

大壮见状,瞬间流泪了:“枉费你长得那么俊,却是个狠心的,我家大哥若是昏迷了,谁替你们把人带走,我怎么可能看得动我家大哥,我也不知dào

要带人去哪里,你们也瞅见了我们在街口的人已经领刚才那个小哥走了!”

一白瞬间被大壮那‘梨花带雨’的羞恼模样恶心到了,退开一步,冷冷地看了眼他们那模样,便道:“你们先进院子罢。”

说罢,便示意身边的鹤卫把人弄进去。

他身边的鹤卫迟疑了一会,还是无法,只得两个人一人一边,吃力地抬着昏迷的‘肥龙’进了院子。

秋叶白在远远的楼上看着,见肥龙他们顺利地进了院子,而原本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双百走了过去,便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双白正在里面修剪花枝,见人进来了,不免有些奇怪,便也迎了过来,看见被搬到石凳子上的肥龙,他看了眼一白,用传音入密问:“你怎么把人弄进来了?”

一白轻嗤了一声:“他们既然费尽心思想要进来,便让他们进来好了,也好kàn

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双白看了眼肥龙,忽然见他身上有些伤痕,便有些疑惑地上前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他是控鹤监刑堂堂主,自然一眼就看出来那些伤不简单。

大壮这会子看见个修眉妙目的美男子手里捧着花枝走过来,花妙人更妙,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一时间又看着双白发呆。

双白看着他那模样,倒也不恼,只笑道:“这位小兄弟,回魂了。”

大壮见双白这般温和的模样,竟然没有嫌弃他唐突,便也腼腆地道:“是这样的,我们受了那姓秋的兄弟所托,来这里领人,可是昨夜我们用晚餐的时候,不知dào

哪里忽然来一拨官兵,然后姓秋的兄弟就和他们就打了起来了……。”

说了一半,他便做出极为唏嘘的模样来。

大壮别看着是个见色起意的,但是说起谎来,却一套套地,说话也不说完,但是却会有人自动脑补,帮他把这个谎话圆了。

双白瞬间一震:“你是说……昨夜你们遇上官兵,这伤是那些官兵留下来的么,那你们那姓秋的兄弟怎么样了?”

大壮看着双白,眼底瞬间就红了:“他……他被那些官兵抓走了,但是还是给我们留了银子,交代我们今日一定要来领回他的朋友,实在是一等一重义之人啊!”

双白颦眉,和一白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同一个疑惑——能调动官府之人,难不成是梅苏?

但是本地官府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若是真有此事,他们不可能不知dào



不过此事涉及到主子最近极为关注的那一个人,终究还是马虎不得,双白和一白再次用眼神交换了意见之后,双白便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请示主子。”

说罢,他转身便朝着小楼里走去。

大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嘿,着了!

想来一会子就能看见大美人了罢。

不过自家大人看样子也不是全不认识那个大小姐,否则对方怎么可能会表现出这般模样?

大人整这出只怕是要戏弄那大小姐一番了。

连躺在椅子上的肥龙心头都是和大壮一般同一个想法,虽然‘昏迷之中’也不忘偷偷睁开眼去偷窥一番。

果然,没有多久便听见衣摆微微拂动的声音,随后一道微喑幽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消息是谁带来的?”

肥龙和大壮听着那把声音,虽然觉得和女子的柔软有些不同,音色虽然好听,但还是偏低沉了些,可是当他们看见声音的主人之后,皆齐齐呆了呆——

美人,绝对是大美人!

虽然对方面上也戴着一层黑纱,但是光那一双露出来的眼睛和一身的风姿,便足以叫人只觉得销魂蚀骨了。

百里初见两个形容猥琐的乞丐盯着自己眼冒绿光的模样,瞬间颦了下眉。

第一百章

秋叶白好容易笑够了,发xiàn

一边的大鼠正疑惑地看过来,她摆摆手,继xù

撑着个西洋镜往小楼里那里看。

百里初被人这么一扯衣衫,僵住了之后,一把扯住肩头衣衫,目光厌恶阴郁地扫过地面上的大壮,随后看向两边也呆住了的一白和双白等鹤卫,露出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本宫发xiàn

你们最近身手退步,嗯?”

大壮方才被百里初那眼神轻轻一扫,瞬间有种自己成为地上蝼蚁感觉,高高在上的神祗虽然可以随意地一脚踩死他,但是神祗明显不想脏了自己的脚,于是那些护主不力的神卫们就要承受怒火了。

当然,身为恶心到神祗的他……大壮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不其然,大壮的预感是对的,一白和双白两人之所以会呆滞,完全是因为他们一眼就看出面前的两个‘乞丐’武艺极为寻常,谁也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人竟然能沾上自己主子边!

而他们因为大意,护主不利,若是对方是高手倒也罢了,偏偏是两个‘乞丐’,这对鹤卫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会子被百里初魅眸一扫反应过来了,一白面纱下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周围的鹤卫已经立kè

单膝跪下,而一白则是朝着自家主子先是单膝一跪,随后又立kè

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直接一脚朝着大壮就狠狠地踹了过去。

大壮虽然早有防备,立kè

扭腰闪开,但是一白的大脚哪里是他想躲就能躲开的,顿时被踹飞了起来。

他惨叫了一声,‘砰’地一声掉进了一边的蔷薇花丛里,满篱笆的花儿扎得他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百里初颦眉,不悦地冷道:“别弄死了!”

双白忍不住白了一白一眼,随后朝着花圃走了过去,拿着手上的花枝朝着对方头上就是恶狠狠地一通乱抽:“混账东西,掉哪里不好,我给主子伺候的花,都让你弄成什么样子了,作死的东西!”

主子既没有让他们弄死,想来是有话要问,但是主子可没有说不让他们折腾这个让他们鹤卫脸面无光的蠢货!

大壮被抽得满头血痕,一个劲地瞎扑腾,却愣是没法子从双白手里的花枝酷刑之中逃出来,又是一阵凄厉的哀嚎。

那样子看得躺在长凳上装死的肥龙都发毛,只偷偷抱紧自己的钱袋,同时以安慰自己,偷香窃玉总是要被打的,瞅着大壮这不是已经见了人家大小姐的裸肩么?

最后大壮能逃过一劫,还是因为双白看着大壮在那花圃里瞎扑腾,把他精心伺候了几日的蔷薇都弄折了才松了手,打算把大壮弄出来再用藤鞭子收拾。

但是双白才刚收手,准bèi

把大壮弄出来,那原本在花丛里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却瞬间跟打了鸡血似地顶着满身的碎花瓣和花枝叶和小刺从花圃里一个鲤鱼打挺跳了出来,跟只陀螺似地缩到花圃后头,愤nù

地尖叫:“不就是看了下你们家大小姐的肩膀,当我愿意看吗,白是够白,壮实成那个样子,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也就我家大人才会收你家大小姐这种姘头!”

百里初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优美身形,作为男子而言,已经是最精致不过,肌理分明,线条优雅流畅,但是作为女子的身形而言——结实隆起的肩头肌肉,还是看着壮实过了头。

双白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能跟蟑螂似地,一脚下去,看着都扁了,移开脚却又能拖着残躯蹦跶出来恶心人。

这会子看走眼,双白眼底闪过怒色,他扔了手上花枝,袖子一抖,一条黑色的长鞭子,‘啪’地一声鞭子在空中划出凌厉风声,似毒蛇吐信。

大壮昨夜刚被抽而来三鞭子,这会子屁股上还疼着,一见鞭子顿时吓得小腿肚子转筋。

但是在双白动手之际,百里初却忽然冷冷地道:“等一下,把他带过来!”

双白闻言,手腕一沉,原本抽向对方脸上的鞭子一下子缠绕在了大壮脖子上,再一抽。

大壮只觉得那毒蛇缠上自己脖子之后,他就再次被抽到了半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再次惨遭摔得七荤八素,他只觉得自己三魂还在七魄尽散,只能捂住腰眼呻吟,连尖叫都没了气力了。

而此时,他眼前却出现一阙华美精致的殷红袍裾,一道阴幽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大壮这帮痞子,平日里虽然流里流气,说不上有骨气,但是这回被打惨了,反而蠢脾气就上来了,他张嘴就怒道:“说你他娘的又壮又泼辣,活该八辈子嫁不出去!”

百里初眯起眸子,一脚踏在他的肩头,再次问:“你刚才说什么?”

大壮的骨头瞬间响起了可怕的‘咔嚓’声,他尖叫一声:“说老子他娘的才看不上你这种臭娘们!”

百里初挑眉,足尖微微向下一踏,只听‘喀’地一声,干脆利落地踩断了他的肩胛骨,大壮这回痛极,差点就晕了过去。

百里初淡淡地道:“不对,后面那句。”

一白和双白等鹤卫很少能看见自己家主子动手逼供,他一向不喜欢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甚至连审讯人都要把牢房布置得干净典雅如书房,犯人也必须沐浴净身,虽然迷惑了很多人,但是最终‘干净的书房’成了控鹤监大牢里最恐怖的代言词。

所有的犯人都宁愿呆在肮脏的地牢里,也不愿去那‘干净的书房’。

如今自家殿下竟然亲自动手,让他们只觉得心中也忐忑了起来,这代表着殿下心情不好,殿下虽然很少心情,但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度日如年。

想到这里,一白等人看着大壮和肥龙的目光都愈发阴冷。

冷得肥龙躺在石登上都快装死不下去了,他畏惧地抱着银袋蜷缩了起了身子。

一白等人眼底除了阴冷之外还多了厌恶,这种除了银子,自己同伴的生死也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么?

秋大人怎么会和这种臭虫一样的东西混在一起。

大壮只觉得喉咙腥甜,试图从那红色艳丽如奔腾血流一般的脚下脱身出来,但挣扎的结果就是肩膀上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恨不得就这么死过去,所有的骨气全部都被那一袭妖异的红袍踩踏进了尘埃里。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颤着声音道:“我家……我家大人才会看上你这种臭娘们。”

就算痛到死了,也改不了嘴上逞快意么?

百里初看着地面上几乎可以说是奄奄一息的大壮,却忽然笑了:“是她让你们来的,说,她要你们做什么?”

虽然被地上的小虫豸恶心了,但是听到他叫骂的话,百里初却心情难得地变好了。

但是百里初并没有因为发xiàn

大壮是秋叶白派来的人而对大壮手下留情,大脚照旧踏在他的肩头。

大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xiàn

自己愤nù

之下说漏了嘴,顿时眼前一黑,只气得喉咙发甜,竟有吐血的冲动。

他索性豁出去了,朝着百里初就‘呸’了一声:“对,就是我家大人说的,你这臭娘们等着,我家大人迟早让你在床上求饶,弄死你丫的!”

秋叶白在远处的楼上只看见百里初一脚踏在大壮肩头,却不知dào

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更不知dào

大壮替她发下了如此的豪言壮语,但是她莫名其妙地手上一滑,差点把手里的西洋镜给摔出窗外,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捞了几把,才堪堪地捞住这宝贝,轻吁了一口气,继xù

盯着小楼院子里的事态发展。

而一边的大鼠却已经莫名地不安了,他看了看小楼的情形,他总觉得楼里情形不妙,他又看了看身边的秋叶白,终归是忍不住轻声道:“大人,您看咱们是不是要出手?”

谁知秋叶白却连眼睛都不眨,只淡漠地道:“你们不是已经住了完全的筹谋么,既然如此,要不要动手自然是你们决断。”

大鼠一楞,秋叶白冷淡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妙之感,他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也知dào

,咱们也就是些走鸡斗狗的小聪明,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当然还是要靠大人决断。”

他是怀疑秋叶白和宝宝有后手的,比起自家兄弟那些不着调的法子,当然指望着秋叶白实在些。

秋叶白轻笑了一声,转头,看着他,冷淡地一笑:“哦,我为什么要救你们,本千座只是游戏的提议者,最终决定参与的可不是我,我有说要帮你们善后么?”

大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看着秋叶白漫不经心地转过脸看回了西洋镜里,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入了冰凉的水底。

“大人,你为什么……。”

秋叶白冷淡地打断他:“每个人都要习惯于为自己做出的决断负责,就这么简单。”

随后,她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行了,若是不想看戏,要是真的担心,便修改你们最初的计划去把肥龙和大鼠弄出来就是了,别在这里瞎吵吵。”

大鼠看着秋叶白的背影,眼底闪过疑惑、愤nù

、茫然、慌张,心乱如麻,他想扑上去把这个玩弄他们生死的上位者,给推下楼去,幻想着将对方碎尸万段,但是大鼠最终却还颤抖着手继xù

抬起西洋镜看向校场内。

不,这个时候愤nù

没有用,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既然秋叶白已经撒手不管,那他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去救弟兄们,眼下就是不能轻举妄动。

秋叶白眼角余光瞥见大鼠一脸惨白却努力镇定下来的模样,唇角弯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嗯,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有些东西,永远需yào

血的教训xùn

和痛,才会让人铭刻于心。

……

且说小楼的院子里,大壮这等豪言壮语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虎躯一震,连着百里初都愣了楞,随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方才心情极好地俯下身子,似笑非笑地对他道:“好,我等着你家大人在床上让我求饶,弄死我那日。”

大壮一呆,咦,这个大小姐难道不是应该发誓要将大人碎尸万段么?

他顿了顿,难得大发慈悲地从大壮肩头移开了脚,方才继xù

道:“说罢,你家大人到底让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大壮不知dào

面前这个红衣蒙面人到底为何突然放了他一马,被踩断的骨头依旧痛的让他想死,但是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不在了以后,他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你……你先让我起来,老子才不在别人的脚底下说话!”大壮提出一个看起来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百里初看着他,精致的眼角挑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倒是有点骨气。”

随后他看了眼一白,一白便让两名鹤卫上前将那大壮提了起来。

大壮站稳了之后,百里初方才冷淡地道:“方才你说的有人将你家大人绑了,想来也不是真的罢,她到底想要作甚?”

大壮迟疑了一会,又看看周围的人,朝着百里初道:“您能过来不,我来告sù

您。”

一白眼底一寒正要说什么,却见百里初摆了摆手,仿佛一点顾忌都没有地向大壮走了过去,直到他站在了大壮面前不远处才停下脚步,莫测地睨着他:“可以说了么?”

一干鹤卫皆警惕地看着大壮,只等他敢做出什么对自家殿下不利的事儿来的时候就扑上去把他剁了喂狗。

却不想大壮忽然朝着他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然后似要扑上前抓住百里初,却在百里初眼底寒光一闪的瞬间,整个身子滴溜地一转,竟然一言不发地抱着自己被踩断的肩膀朝着大门外狂奔而去。

一群鹤卫瞬间被他那种蟑螂一般的生命力和不知死活给震住了。

看着大壮就快跑近了大门,百里初一点都不着急,轻嗤了一声:“啧,真是不知所谓的人养不知所谓的属下。”

他大概知dào

这些家伙是些什么人了,也不知dào

小白怎么会有耐心去收拾这些人,看样子是真的准bèi

走上那条‘宿命’之路了么?

这样的察知,让百里初的心情愈发地好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看见恶心到他的‘小虫豸’会顺眼。

看着大壮快冲到门口了,百里初比了个优雅的手势,两道白影便瞬间仿佛两道鬼影似地瞬间出现,轻飘飘落在了大门口,手腕一翻,两把带着血腥杀气的造型怪异的黑色弯刀瞬间从背上弹出,被他们握在手间,锋利的刀尖正对着大壮。

大壮眼看着就要撞上那刀尖,但是他却灵活地猛然刹住脚步,然后就势一屁股坐下,小手指曲起靠在自己嘴上猛然地一吹:“呜呜呜——。”

那声音并不算大,但是调子却极为奇怪。

鹤卫们一愣,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

百里初却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忽然冷声道:“鹤卫,散开,正门,东南方向、西北方向,拦人!”

一白和双白立kè

同时冷然应声,飞身向门外而去,隐蔽的鹤卫同时也瞬间从角落散开,同时训练有素地结阵守住院子的每个方向。

空气中‘咔嚓’脆响不绝,他们背上黑色骨莲弯刀全部出鞘,扣在手中,在三伏天的炽烈阳光下硬是反射出森冷的刀光,将所有的炽热压下去,只余一片森然逼人的肃杀寒气。

仿佛那一瞬间修罗狱开,无常鬼魅皆出,杀气凛冽。

大壮和肥龙对鹤卫们那利落的动作和结阵,看得简直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看风部那群家伙摆阵出来的那种驾驶和这些白无常们一比简直就是狗屎!

但是,这到底是在朗朗乾坤下……

一白和双百两人刚飞身而出,手中武器刚刚出鞘,却一个在墙头上,一个在墙下,齐齐僵住。

“啊呀,快来,快来,这大善人家在院子里施粥放粮啦,每个人都能领走粥和白米哦!”一个穿着褴褛的瘦弱小乞丐从东南方向冲了出来,背后跟了一大堆乞丐,一白看着那庞大的阵容,非常怀疑是不是南岸所有的乞丐都来了!

而西北方向的街道上瞬间也冲出了一大群人,为首的一个人是个寻常人家管家模样的三角眼小胡子,也在那吆喝:“来了,来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家大小姐昨日定亲,所以今日向全城的穷人家施米了,一人一袋精白米,先到先得!”

站在墙壁上的双白清楚地看见那庞大的人流滚滚而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有便宜不占是蠢物,今日我们都是穷人的兴奋。

双白他彻dǐ

呆滞,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秋大人是疯了,还是想要报复殿下想疯了么?

庞大的‘穷人’队伍和乞丐队伍迎面相撞,‘穷人队伍’里不乏穿着绸缎子的人,明显对着乞丐们露出了厌恶和警惕的神色。

而乞丐们发xiàn

对面出现了如此庞大的‘抢粮’队伍,也都齐齐刹住了脚步,同样投去了鄙夷和厌恶的神色。

毕竟都是冲着粮食来的,按照世俗常理,乞丐们明显占有‘先天优势’,但是精白米哎,那一袋子可就是十吊钱,寻常白米的十倍价格,‘穷人们’实在觉得乞丐不配吃,而乞丐们自然觉得‘穷人们’真是贪得无厌。

虽然那平日里这些‘穷人们’也是他们的金主,但今日都是抢粮的,自然不能讲情面。

双方人马先是相互用眼神杀伐了一番之后,目光齐齐地定在了一白和双白身上。

‘穷人’一派里留着小胡子的管家三角眼里小眼珠一转就上前恭恭敬敬地对着面无表情,手上却警惕地握紧了鞭子的一白道:“白护卫,我照着大小姐的吩咐已经把咱们府邸放粮的事情公布了,南岸的大伙都很感激大小姐,请您进去通传一声,也好开门让大伙进院子领粮食。”

一白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何人,竟敢诬传此等流言,蛊惑人心!”

他一看面前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管家,獐头鼠目,那样子简直就像米仓里的大老鼠,卑劣的气质一看就和院子里头那两个家伙如出一辙,就知dào

此事绝对和院子里头那两个家伙脱不了关系,当然,还和秋叶白那个混账家伙也有关系!

那‘管家’瞬间一惊,仿佛不敢置信地道:“白护卫,您这是怎么了,今日早晨我才接到大小姐的通知说是今日要放粮的,粮食可都在咱们后院堆满了。”

他不等一白说话,就继xù

自顾自地道:“难不成是大小姐反悔?”

他可以提高了声音,背后一群‘穷人们’可是各个都背了米袋过来的,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岂能善罢甘休,顿时都叫嚷了起来。

“岂有此理,这不是在玩儿人么?”

“太过分了!”

“真是太黑心了1”

吵嚷的愤愤不平的声音几乎掀飞了屋顶。

一白脸色愈发地阴沉,厉声呵斥:“放肆,此处岂是尔等可喧哗之处,还不速速退开!”

一白气势依旧森冷骇人,如同杀神,一下子令所有人都震住了,但是这毕竟不是如方才一般,只有那么区区二三十人在门前围观,不一会人群里就发出了不以为然的嘘声,让一白脸色简直黑得能滴墨汁。

大鼠早就将他之前震慑人的一幕看在眼底,这时候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眼底闪过狠光:“我家大小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原本不是大小姐的护卫,而是姑爷带来的,我家的护卫呢,怎么没有看见,昨日我家大小姐和姑爷才拜堂,今日姑爷是不是见到那么多粮食起了坏心眼,把我家小姐害了!”

大鼠的话其实颇有些漏洞,但是这时候的‘民意’原本就浮躁不安,‘穷人们’正为自己无功而返愤愤不平,大鼠的话瞬间就让他们找到了极好的理由,便此起彼伏地道:“对,你们是不是把人家大小姐害了,想抢粮?”

“精粮价格不菲,你们绝对没有安上好心眼!”

“就是,只怕不光想抢粮,还想霸占那家大小姐家的祖产!”

人多力量大,各种臆想提供了丰富的叫骂内容,直气得一白差点就想领着鹤卫把这些人的嘴全割了。

他眼底血腥之色一闪,手上长鞭就毫不客气地朝着大鼠咽喉袭去。

先解决这个挑拨人心的祸害!

但是他的手忽然被双白一挡,他冷冷地看着双白,目光阴森凛冽:“放手!”

双白摇摇头,神色凝重地道:“等我去请示主子!”

这种时候对这些无赖动手,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对阵的是杀手,甚至围剿的正规军队,但是唯独没有面对无赖过。

对这些无赖,确实不是他们擅长处理之事,虽然不是做不到,但他们总不能把所有受挑拨的民众杀了。

大鼠千钧一发之下保住了性命,抓住机会瞬间尖叫起来:“不好,杀人灭口!”

领着乞丐来的小乞丐正是那弄来西洋镜,叫小楼的少年,平日里将大鼠当成自己的叔叔,如今见着大鼠受难,立kè

也跟着激动地嚷嚷:“娘希匹的,那些坏人要杀人灭口,咱们冲进去救人,分粮!”

说着,他就不顾一切率先冲了过去,他一冲,乞丐们见有人带头了,那口号又极为诱人,立kè

也吱哇乱叫,一窝蜂冲了过去。

原本‘穷人’们还在观望中,毕竟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忽然今日一大早就有人说要放粮,而且还是昂贵的精粮,但是此刻见乞丐们行动,那种唯恐粮食被人抢了的心情瞬间占据了理智。

也不知dào

里头又是谁喊了句——再不进去,就没粮分了!

于是‘穷人’们也只犹豫了一下,便齐齐地也不顾一切地也朝着一白和双白他们冲了过去。

自古以来,法不责众。

他们又是‘救人’不是?

眼看着两边的人马乌泱泱地冲了过来,双白脸色也变了,局势失去控zhì

了。

一白眸光愈发暴戾,杀气浓烈,正想挣脱一白的手,却忽然听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忽然站了出来,低柔幽凉的声音响了起来:“要领粮食者,请在左右巷子分别排队。”

那一道红影只是往那里一站,气度风华无双,瞬间便让打算冲进来的人群脚步缓了一缓,只怕真的冲撞了那蒙面的美人。

及至那美人一句话说完,两边人马皆齐齐站住了脚步。

大鼠一看那架势不对,刚想做惊喜痛哭流涕状扑过去,但是在百里初那种阴诡幽暗的目光下,瞬间呐呐站住了脚步,莫名其妙的只觉得背后发毛,那原本艳丽的红衣看起来也似浸透了鲜血一般才会如此猩红。

邪门!

他退了一步,不敢再作声。

“您是这家的大小姐?”小楼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一脸怀疑地道。

百里初身形僵了僵,片刻之后,他冷冷地道:“是。”

双白和一白两人齐齐地因为那一瞬间百里初身上那种如有实质的阴森狰狞打了个寒颤。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能将主子逼迫承认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儿了,这些无赖或者说秋大人还真是有惹毛殿下的能耐。

小楼原本还想质疑一番,但是却见百里初只懒懒地吩咐一白和双白:“你们且去把昨日的登记册子拿几本出来,再让人出来维持一下左右两条街的秩序,然后按照先来后到发米。”

他话音一落,两边的人马哪里还记得要冲进小院子里去,百里初一句话就立kè

让他们开始在两条长街争先恐后地挤起来排队了。

小楼快气死了,但是奈何百里初气势实在太过逼人,由不得人不信服,他只往那里一杵张张嘴就把他们策动了一个上午的人们耍得团团转。

百里初讥诮地扫了那些蝗虫似地抢着位置的人群,眼底飘荡过黑暗的雾气,随后便要转身就要向外面的街道走去。

双白虽然知dào

自家主子必定是心中有沟壑的,既然敢这么说,想必后院里头一定会再做安排,但仍忍不住唤住百里初:“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当然是去见我那‘定亲的夫君’。”

说罢,他仿佛忽然有所觉一般猛然地抬起头,眯起线条精致迤逦的魅眸看向隔着两条街道外的那一座小茶楼。

极具穿透性的锐利视线几乎让秋叶白以为他通过了那西洋镜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手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移开西洋镜,避开他那让人心惊的目光。

秋叶白挑了下眉,轻嗤:“啧,这么敏感做什么,果然是个怪物。”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随后正准bèi

穿街越巷去会会他的‘未婚夫’,但是还没有走出两步,就忽然那听见院子里头一阵锐器碰撞的声音,他微微一颦眉,便转回身子朝院子里走去。

他才进了院子,瞬间就看见那一头,一个瘦长的人影正扛着一个圆滚滚的‘人球’朝着围墙外头跳了出去,而两名鹤卫并没有追去,而是正举着弓弩准bèi

冷冷地瞄准他们的背心。

百里初伸手挥了一下,那两名鹤卫立kè

收回了手里的弓弩,就这么看着大壮将肥龙给抗着逃掉了。

他们也不得不佩服,那大壮明明受伤很重,瘦得跟竹竿子似的,竟然能扛着那比他重那么多的大肉球跑了,远远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根牙签长了腿插着个‘大猪肉丸子’在奔跑,‘大猪肉丸子’还在‘竹签’上一蹦一蹦地。

百里初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一名跟在他身边的鹤卫窘迫羞愧地低下了头:“回殿下……都是咱们大意了,没有想到那肥乞丐明明满身伤,又是那种胆小如鼠的模样,只顾警戒着外头,所以让他一下子蹿到后院晾衣裳那里,把您的……您的……。”

百里初挑眉:“说话不利索,以后这舌头就不必留了。”

那鹤卫吓了一跳,随后立kè

涨红了脸道:“把您的亵裤给偷走了。”

其实那两个无赖乞丐刚刚偷走,他们就已经发xiàn

了,本来若不是殿下让他们走,他们必定也走不了的。

百里初闻言,瞬间就无言以对,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一件他的亵裤?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吩咐:“去把本宫更衣房里那一抽屉的亵裤通通裹上沉香屑然后送到附近河岸小坡上那里的茶楼去。”

那鹤卫一愣:“送去给谁?”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沉吟道:“若是没有估计错误,要能看到咱们这里情形如此清楚,风又不至于太大的,应当是三楼朝北的包间,让掌柜转交那些客人里头容貌最秀美的年轻人,就道是定情之物。”

定情之物?

那鹤卫呆滞了一下,但仍旧面色如常恭敬地道:“是。”

双白这时候已经走了进来,正看见自家主子并没有再离开的打算,便上前轻声道:“殿下,您可还出去?”

百里初在院子里抬起头,再次看向小茶楼,露出个浅浅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不必去了,心意到了就好。”

小白,本宫帮你这么大的忙,又是操练人,又是送定情之物,要从你身上拿点儿什么回来才好呢?

……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次,正是司礼监看风部的无赖纨绔们和控鹤监的鹤卫们第一次对上,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虽然看风的纨绔们损失不小,但是事实上鹤卫们算是第一次在他们手里吃了个暗亏。

第一百零一章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愤nù

的样儿,还有那砸向自己的椅子,她一点儿都不着急,眯起眼看了看天色,活动了下手腕:“说起来,你们还没有见过本千座动手吧,今儿是个好日子,很合适活动手脚呢!”

说着,她一偏头,轻巧地闪开了一张扔过来的凳子,随后又抬手挑开另外一张凳子。

“提醒你们一句,对上司动手,这在我朝是悖逆之罪,下场可不太好,你们想清楚了么。”

她那慢条斯理的样子让纨绔们怒火更旺盛,肥龙大骂:“你丫的混蛋,咱们弟兄那么信任你,你却出卖咱们就为了勾搭那个臭娘们,老子就不信了,我们那么多人收拾不了你一个!”

一干纨绔们瞬间都同时怒声响应将秋叶白围在角落。

大鼠却躲在门口,并没有上前,他一脸忧郁地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秋叶白面不改色地看着周围的人,忽然一张硕大的八仙桌越过众人直接狠狠地砸向自己,桌子后是大壮遍布愤nù

的铁青的脸,若不是他另外一边肩头自然地耷拉着,全然看不出他受过伤的样子。

大壮就是个怪人,看着抽条抽条的身板子像一根竹竿,但是手上的力qì

大得吓人,痛觉神经在他身上都似少了几根一般,尤其耐打,这就是为什么百里初踩断了他肩头,他依旧能够抱着体重和体积都比他大的肥龙跑路的原因。

秋叶白看着那张巨大的八仙桌眼看着就要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头上,她忽然一伸手,狠狠地捶击在那桌上,那实木的桌子忽然发出可怕的‘嘎吱嘎吱’之声,然后轰然碎裂成了无数碎片。

秋叶白的这一次出拳没有任何技巧,干脆而直接,但是那种暴戾的效果和她淡然的神情,却构成了一种极为震慑人心的效果,让人印象深刻。

纨绔们看着那沉重的花梨木八仙桌挡不住秋叶白那一拳头,瞬间裂成了碎片,他们不由自主地呆滞住——

这真的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秋叶白的实力。

在司礼监的时候,这位爷就是上任的时候跟着他们简单地打了招呼也就拉倒了,更不要说亲自出来在他们面前显摆几招立威。

就是后来秋叶白为大家顶下了那样大的风险,承诺亲自查淮南一案,他们虽然都有触动,但是也不过是觉得秋叶白讲义气到有些呆蠢,后来秋叶白先行领着周宇离开之后,他们反倒是见识了宝宝的‘能耐’。

因为被宝宝收拾得死去活来的,加上‘蒋役长’素来就极有积威,所以他们从心底反而更多畏惧宝宝,因为宝宝似极为维护秋叶白,所以他们才连带着对秋叶白恭敬。

但这种恭敬的基础太过薄弱,以至于当他们觉得被背叛以后,立kè

愤nù

得敢对秋叶白动手。

秋叶白怎么可能不明白,所以这一次,一出手就极具震慑性。

但是纨绔们如果能这么轻易就被震慑住,那他们就不会冒死也要去百里初那里干点儿‘偷香窃玉’的事儿,哪怕差点死在院子里,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去抓一条美人的亵裤。

所以在秋叶白出手震慑了他们一下之后,他们依旧不死心地操着手上的凳子或者在路边捡来的板砖朝着秋叶白扑了过去,举手就砸,试图以人数的优势将秋叶白困住。

原本这种街头打架的招数确实是极有效果的,乱拳头打死老师傅,但是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是秋叶白。

“这种小流氓打架的招式也使出来了么?”秋叶白轻嗤了一声,忽然一手接住一个砸下来的凳子,然后另外一只手腕猛地抓住了那砸凳子的家伙的衣领,抬手就是一甩,瞬间将那家伙砸向围过来的纨绔们。

包围圈硬生生地就这么被打破了。

没等纨绔们再包围过来,秋叶白抬手又揪住另外一个板砖儿砸向她脑门的纨绔的手腕,一个利落地折腕就在对方的惨叫声里将他手里的板砖儿夺了下来。

她掂量了下手里的板砖,笑得一脸匪气:“糯米浆糊就石砖,最是坚硬不过,居家出行,打闷棍和群架的好物件,今儿就让你们这群笨蛋见识见识,什么叫真zhèng

打架!”

纨绔们看着她的笑颜,莫名的心一惊,随后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瞬间看秋叶白足尖一点,直接跃进了他们之间,左右开弓,拳脚横飞。

他们甚至明明就看见她操着一块砖头,一点技巧都没有地横砸过来,偏生就是怎么也躲不开,既然躲不开,那下场就是——惨叫连连!

秋叶白这甩开胳膊,在人群里的打得那叫一个爽快,她手上特有效率,一般能一板砖砸趴下的绝对不挥第二下,不一会地面上就躺了一堆哀鸣不断的人体。

剩下的几个见势不妙便都要跑,但是秋叶白怎么可能让他们溜了,就在他们刚摸到门把的时候,她直接一个蜻蜓点水,跃过他们的头顶落在门边。

“怎么,这是要走,咱们这不是还没有玩儿够么?”她含笑着掂着自己手里的板砖。

那几个纨绔们看着秋叶白的那笑容,只觉得她秀逸非常的面孔此刻看起来狰狞异常,带头的大鼠一点都没有犹豫,立kè

带着纨绔们齐刷刷膝盖一软就给秋叶白跪了来:“大人,我们知错了,咱们都是被肥龙蛊惑的,您行行好,给小的们个机会赎罪,饶了小的们罢!”

肥龙在那头早就被揍的鼻青脸肿,闻言瞬间抬起他的猪头,破口大骂:“放屁,当初说要报仇的时候,你们几个贱人喊得最响了,大鼠,还是你说是大人要整治咱们,这会子又不认了吗!”

秋叶白阴森森地笑了笑:“我给过你们机会的,这回就问问我的板砖儿呗,它要饶了你们就行。”

几个纨绔呆楞地瞪大眼,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块而板砖在他们面前翻飞,毫不客气直接给每个人脸上都来了一记。

很明显,板砖不打算绕过他们。

他们瞬间吭都没有吭一声,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

秋叶白看着地面上横七竖八叠罗汉似地躺在一起哀嚎的纨绔们,再瞅瞅自己手上砸人砸多了,破了半角的糯米青砖,感慨地叹了一声:“到底是许久不玩儿这打群架的活计,不若以前那么利落,效率低下。”

想当年,她和师傅在外游历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最喜欢和街头的小混混们混一块儿,体验热血的街头生活,不用那种高来高去的武学技巧,就用最原始简单的击技和人过招,也是一种乐趣。

纨绔们见她在那里感慨,他们都快气闷得要吐血,什么叫效率低下,那这混蛋效率高的时候,他们还有活路么?

他们怎么也不明白,这个明明是世家子弟,看起来也跟白斩鸡似的家伙怎么会这么能打架,而且专门挑他们的弱点轻易就各个击破。

简直比他们还像混混儿!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dào

,若从严格意义上而言,他们这群纨绔们是街头小混混,那秋叶白这混江湖的就是混道上的帮派头子,这小混混遇上大混混,自然只能完败。

“算你狠!”大壮早就被揍趴下了,从被敲落的一颗门牙的嘴里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这一回他就是再天生缺痛感,也总归是人,经不住这么三番几次的折腾和秋叶白的两记专门砸他身上弱点的狠刁板砖儿。

‘大混混’秋叶白一脚踏在一张凳子,居高临下,轻蔑地嗤笑道:“别以为看起来斯文客气的人,就不是禽兽了。”

一干纨绔默默地闭嘴,确实,是够禽兽的!

秋叶白在凳子上坐下把手上那块完成了历史使命的破板砖随意地往身后一丢,也不管后头是不是砸到人。

听到后面响起一声哀鸣之后,她才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道:“怎么,很愤nù

么,觉得本千座背叛了你们,利用你们去勾搭人,嗯?”

一干纨绔们被她揍得快没了脾气,这时候心中多少是有些服了的,不是因为想明白了,而是秋叶白多拳头硬,混混中,这是顶顶要紧的一件事,这时候见秋叶白开口,他们都没有再呛声,包括最暴脾气的肥龙。

秋叶白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大鼠说的没错,我是故yì

设了个套儿,但是我难道没有说明白成事儿了好处不少,但是这套里有危险么,我给你们机会反悔了罢,是今早非干一票的?”

“是谁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

“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做好万全准bèi

,说必定万无一失的?”

连着几乎冷冰冰却充满了逼迫感的问话瞬间就让纨绔们说不出话来了,没错,秋叶白是给了很大的诱惑,却也警告过他们会有的危险,但是他们却直觉不会出事。

不过是偷香窃玉的事儿罢,他们干得不少。

却没有想到……

“却没有想到,会踢到铁板,然后便指望着会有人来收拾烂摊子,指望有人给你们擦屁股罢?”秋叶白冷笑:“你们在家族里再不受待见,可一旦在外头惹事,爹娘、家族总会觉得不能你们是自己的子弟,总不能丢人丢到外头去给你们擦屁股,在司礼监又有几位役长带头顶着,再不济也是司礼监的人,不惹大祸,也就是自己人罚自己人,总不会要了命去,连着这回在司礼监里头惹出大事,我也帮你们收拾了,所以便指望着总有人罩着,顶着是罢?”

肥龙和大鼠等人被她讥诮的话语压得头愈发地低,肥龙从小到大哪里被人逼到说不出话来,到底忍不住心头乖戾:“你是上司,罩着咱们难道不应该,你不顶,谁顶事儿,不能干千总,就别干。”

他话刚说完,就感觉大鼠狠狠地白了一眼,身边趴着的弟兄里也有人对他投去有些不敢置信的轻视目光。

他们虽然是混混,但是混混有混混的道儿。

肥龙亦举觉得自己说话确实有些过分得没道理,但是却硬犟着不出声。

秋叶白就等着他这句话,挑眉嗤笑:“你还知dào

我是你上司,我以为你砸我的时候已经忘了,你说的没错,上司就得罩着底下的人,但是你知dào

不知dào

下属对于上司的命令必须绝地服从,那你有什么资格因为我让你们做的事儿来质疑我,甚至动手,你们可知dào

我朝律例,下袭上者,轻则坐牢三年,重则流放三千里?”

肥龙瞬间也哑巴了,这事儿明明原本是秋叶白做的不地道,怎么现在说着说着就变成他们不地道了?

他只恨自己没有多几张嘴,但是心中却也隐约觉得就算自己多了几张嘴,也没法子说得过秋叶白。

倒是大鼠,早前就和秋叶白有过交锋,这会子却已经是在深思了。

秋叶白看着一干默不作声却已经平静下来有些茫然的纨绔,冷淡地道:“这一次,若不是那家主人确实认识我,你们以为你们能活着走出来,这世上,没有谁永远会为谁收拾垫后,生死存亡,悲痛欢喜,都是你们自己的,没有人能替你们承担,每个人必须为自己的决断负责看。”

她顿了顿,继xù

淡漠地道:“如果你们依旧指望着有人会为你们扛起所有的事情,那么你们最好退出看风部,否则,下一次,我一点都不介意让你们试试什么叫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一干纨绔们闻言,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忽然明白,她并不是在放狠话,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说罢,她起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她负手而立,补充了一句:“要退出的人,到蒋役长那里去登记,淮南一案的结果好坏我自然一人承担,与你们任何人都无关。”

秋叶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款步离去。

留下一室的寂静,平日里一点疼都会大呼小叫的纨绔却仿佛睡着了一般,一言不发。

——*——

秋叶白走到二楼就看见宝宝提着把刀子在二楼靠着楼梯站着,防着刚才打群架的时候,那些纨绔里有人打不过逃出来。

宝宝见她下来,便笑嘻嘻地道:“怎么,收拾完了,成果如何?”

秋叶白淡淡地一哂:“不知,虽然他们确实都有些歪才,但若是他们不能从这事儿里受点教训xùn

,以后跟着我迟早都要断送性命,既然如此,倒是不如让他们早散早好。”

贪小便宜、不顾后果、不肯承担是身为属下最大的忌讳,而这些看风部的纨绔们已经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就是这么过得,只有真zhèng

的揍疼了他们,入肉见血,才有可能让他们吸取教训xùn



淮南一案,最终的结果不管如何,都必定得罪杜家、梅家及太后,看风部如今实力太弱,若是还维持这般风貌,以后只有等待他人屠戮的结局。

宝宝看着她,叹了一声:“四少,你就是太心软。”

这些纨绔们根本连藏剑阁的门都不配摸,更不要说得到阁主的亲自调教。

秋叶白却笑了起来:“宝宝,我哪里是为那些纨绔们着想,不过是为我自己着想罢了,若是让他们这么跟着,也只会坏事儿,倒是不如不要。”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是了,若是有那来找你要离开的,你便给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打发了就是。”

宝宝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还不是心软么?

敢对自己动手的下属,就是悖逆,寻常官儿早就寻了一百个法子让对方玩完,也就她才会又请大夫又给银子的。

四少从来都是这样,最坚硬、最不羁的壳子里裹着个蜗牛肉的心!

当然,秋叶白一点没觉得自己长了个蜗牛肉的心。

……

她活动了拳脚,出了一身汗,正舒服,走到一楼,却见茶楼的老板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模样,抱着个盒子朝着楼上探头探脑。

毕竟谁也不愿意有流氓在自己做生意的地儿打群架,偏这些流氓冲进来就给他砸了一包银子说把他的酒楼包了,把客人都赶走,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他们冲上楼,看着客人们鸟兽散,连茶钱都没给!

他一看见秋叶白走下来,毫发无损的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道:“这位公子,刚才有人给您送来了东西?”

秋叶白一怔,挑眉:“我的东西?”

老板点点,很肯定:“正是,说是给您的定情信物!”

他若是没有记错,三楼上的客人里,就是这位公子最俊俏了,让他的茶娘都春心大动,虽然不知dào

他为什么可以毫发无损地走下楼,但是他只负责把东西送到。

秋叶白看着塞在自己怀里的华美盒子,有点莫名其妙,但只以为是哪家小姐见她经过,便看上了送来暗传情意的,以前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她便直接拆开了那精美的纱缎包装,只是盒子里面的东西露出来的时候,秋叶白瞬间无言以对。

盒子里头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各色亵裤,赤橙红绿青蓝紫,还裹着一层浓郁的香气!

她瞬间就明白这是谁给她送的了,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摄国殿下那样一个高贵、冷艳又不可捉摸的人,原来内里竟然如此的——可人。

茶馆老板瞥着那一盒子亵裤,暗自叹息,谁家小姐这般风流大胆,真是人心不古!

——*——

秋叶白回到了宝宝在平民窟里租下院子的时候,周宇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一见秋叶白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大人!”

劫后余生和被关了几日的惴惴不安让他立kè

忍不住就要扑过来抱住秋叶白。

身为顶尖的武者,她原本就不习惯别人轻易近身,更何况这种过分亲密的动作。

她习惯性地想要避开他的拥bào

,但看着他桃花眼一片湿润,就快哭了的模样,闪避的动作便缓了一缓,让周宇一下抱了个正着。

她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子非,不要如此激动,你的伤还没有好完。”

周宇抱着秋叶白,有些闪神,只觉得怀里的身躯这般线条柔韧而窈窕,竟不似寻常男子,但是

未及细思,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便立kè

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

“大人……您可安好?”

秋叶白点点头,笑着道:“还好,有些小伤,遇上故人出手相助,如今已经没有大碍。”

周宇一愣:“故人,可是那些白衣人?”

虽然他总是被软禁在房间里,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气势非同寻常,再加上那种训练有素的模样,他都能感觉到那些白衣人绝非寻常人,

秋叶白点点头:“正是,是了,子非咱们先用午膳罢,还有些事情,我需yào

和你商议。”

周宇看见秋叶白的模样,知dào

她不愿意多谈那些朋友,他也不再追问,便道:“好。”

秋叶白左右看看,忽然有些奇道:“元泽呢,他没有和你一块回来么?”

周宇摇摇头,也很是纳闷:“我自打醒来就不曾见到他,不过听说他被关在我附近的房间里,每次我看见有人来给我送饭都会提着双份食盒,我既然无事,所以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秋叶白闻言,苦笑了下:“我倒是不担心他有什么事儿,我是怕他让别人出什么事儿。”

鹤卫们武艺再高强,但是和元泽比还是比不得的。

她并不希望元泽和百里初这就对上,对上百里初,且不说他们武艺修为到底谁高谁低,以百里初的能耐,元泽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这和尚身上,她还有很多事儿没弄清楚,但是她也知dào

元泽虽然大部分时间行为不靠谱,偶尔粗暴简单,但是总的来说性子单纯,她并不想无缘无故地害了那个蠢和尚。

“放心,若是不涉及到食物,想来元泽也不会发作的,想来一会就回来了。”周宇自然看出了秋叶白的担忧,便安慰道。

秋叶白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只要不涉及到和食物有关之事,元泽也不会随便‘超度’人,便也放心了。

不过既然她和周宇都没有在小楼里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想来他也不会惹什么事儿,而百里初知dào

他是她手里的人,也不会太过为难才是。

周宇的目光落在秋叶白手里的礼盒上,不免一愣:“这是?”

秋叶白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不过是寻常朋友给送来的礼物罢了,我先拿上去放,梳洗一番,然后再出去用膳。”

她估摸着那些纨绔们没有那么快能回来,宝宝那边还有得折腾,索性酒饱饭足,先歇一下午再说。

周宇点点头。

等到秋叶白和周宇两人从外头用餐回来,果然除了宝宝安排的看门的藏剑阁的门人之外,纨绔们和元泽都没有回来。

秋叶白安排了人去打探元泽的消息后便和周宇两人分头回各自房间休息。

秋叶白刚刚一进门,瞬间就呆滞住了,然后下意识地道了声:“抱歉,走错房间了。”

随后她就关上门退了出来,但是门才关上,她四处看了看,颦眉,不对,这是她的房间。

可是……

为什么她房间里有一个光屁股?

或者说,怎么会有一个光屁股对着她?

更正确地说法是——怎么会有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在她的房间里!

秋叶白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果然……她没有看错,是有个光溜溜的家伙正背对着她穿亵裤,半边臀部还露在外头!

“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为何不敲门便闯入贫僧的房间?”虽然嘴上说着看似责问的话语,但是依旧动作不紧不慢地将亵裤从屁股下拉上来的和尚异常的从容,一点都不着急自己春色毕露。

虽然她一贯贪好美色,但是这种完全没有心理准bèi

下看见春光乍泄的大餐,实在让刚刚酒饱饭足的她有点吃不消!

秋叶白忍不住抚着自己有点发疼的额际道:“这是我的房间,元泽,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过自觉了么!”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下面的门人没有一个人发xiàn



“哦,这是小白施主的房间么?”元泽想了想,点点头:“好罢,贫僧失礼了。”

秋叶白看着他打算双手合十唱佛号,裤子又蹭地滑落下去,忍不住闭着眼尖声道:“你的裤子要掉了!”

她已经吃撑了,早上又打了一架,还教书育人了一番,这会子全消受不起这般丰盛的春色大餐!

元泽这才发xiàn

自己好像、似乎没有绑好裤带,便又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去把裤带子抽起来:“抱歉!

秋叶白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那大红色的亵裤好像有点面熟,她瞬间几大步走进去,果然看见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被打开了。

元泽这家伙……真是……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恼火,心烦意乱怒道:”你脑子被狗吃了么,走错房间也就算了,别人裤子,你也要随便穿,这是作死么!“

元泽愣愣地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为……。“

秋叶白打断他,揉揉眉心,缓和了语气:”行了,是我着急了些!“

她叹了一声气:”你不必介怀。“

不知dào

为什么,刚才她看见元泽穿着百里初的裤子,就有些上火,元泽的呆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不是才知dào

,想来大概是天太热了。”你先把衣衫穿上罢。“秋叶白道。

元泽点点头,但是他却没有转身去穿衣衫,却忽然伸开双臂一下子把秋叶白抱了个满怀。

秋叶白一愣,鼻尖一下子全部都充斥着他皮肤上那种淡淡的奇异的檀香,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她才微微涨红了脸,伸手去推他:”你这是作什么,放手!“

元泽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温然道:”小白施主,佛祖庇佑你没事,这很好。“

秋叶白推拒他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心头不知被什么触了一下,她推拒他的动作缓了缓,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没事,这也和好。“

不管元泽是不是真言宫的人,到底是一同患难过,说全然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元泽这才发xiàn

自己好像、似乎没有绑好裤带,便又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去把裤带子抽起来:”抱歉!

秋叶白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那大红色的亵裤好像有点面熟,她瞬间几大步走进去,果然看见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被打开了。

元泽这家伙……真是……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恼火,心烦意乱怒道:“你脑子被狗吃了么,走错房间也就算了,别人裤子,你也要随便穿,这是作死么!”

元泽愣愣地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为……。”

秋叶白打断他,揉揉眉心,缓和了语气:“行了,是我着急了些!”

她叹了一声气:“你不必介怀。”

不知dào

为什么,刚才她看见元泽穿着百里初的裤子,就有些上火,元泽的呆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不是才知dào

,想来大概是天太热了。

“你先把衣衫穿上罢。”秋叶白道。

元泽点点头,但是他却没有转身去穿衣衫,却忽然伸开双臂一下子把秋叶白抱了个满怀。

秋叶白一愣,鼻尖一下子全部都充斥着他皮肤上那种淡淡的奇异的檀香,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她才微微涨红了脸,伸手去推他:“你这是作什么,放手!”

元泽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温然道:“小白施主,佛祖庇佑你没事,这很好。”

秋叶白推拒他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心头不知被什么触了一下,她推拒他的动作缓了缓,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没事,这也和好。”

不管元泽是不是真言宫的人,到底是一同患难过,说全然不触动,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个家伙身上的这些气息,还有这种太过亲密的动作,实在是……

秋叶白忍不住觉得心头躁动,总觉得非常奇怪,明明是清净的佛意檀香,但是为何总觉得其间一种靡靡幻意,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而且……这怀抱,莫名地让她觉得很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秋叶白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他:“行了,你先穿衣服,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元泽被她推了一把,脚后跟绊在床脚,一下子就整个人跌坐在床上。

看着元泽那种有些茫然的模样,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面前蹲着一只纯真懵懂的小绵羊,还光溜溜的,她总觉得看起来很可口的模样。

秋叶白摇摇头,闭了闭眼,总觉得自己是疯了么,明明刚才才吃饱了,还觉得那春色太浓烈会腻歪,但是被他一抱,他皮肤里散发出来的奇异檀香一熏,就觉得血液加速,蠢蠢欲动一般。

元泽看着她那样子,有些担忧:“小白施主,你下面的伤是不是没好全,需yào

贫僧帮你上药么?”

秋叶白瞬间回想起来之前这个家伙撞见她……处理小日子,认为她不小心在战斗中光荣负伤,从此变成太监。

瞅着呆蠢的和尚的样子,秋叶白忽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她咬牙切齿地道:“不需yào

谢谢!”

元泽倒是没有再坚持,点点头,爬了起来,这回倒是很利落地套上了僧袍,整理完毕之后,看向秋叶白露出个温润的笑颜:“既然如此,小白施主,能否带贫僧去用些斋饭,贫僧腹中实在饥饿。”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吃什么?”

元泽想了想,然后异常坚定而利落地道:“肉包子,贫僧要吃肉包子!”

包子?

这个词语让秋叶白瞬间又想起了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她忍不住怒道:“没有包子,除了这个,你别的都可以吃!”

元泽有些茫然:“为何?”

秋叶白冷道:“不为何,你爱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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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小白施主?”元泽看着秋叶白的模样,有些疑惑。

秋叶白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无事,去收拾一下,咱们准bèi

出城。”

元泽想了想,看了看天色,神色莫名地有些忧郁。

——*——

三伏天,暴雨之后,却并没有清凉多少,太阳并没有出来,但是莫名地燥热,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混合着尘土形成一种古怪的腥味,呛得人不舒服。

排队等着查验出城门的人人即使在树荫下站着一会就已经热出了一身粘稠的汗。

“真他娘的见鬼了,这鬼天气!”守门的士兵忍不住提着手里的水壶往嘴里的灌了一口随后低声咒了一声。

“就是,这天气上午下了一阵怪雨,中午又一阵,也不知dào

龙王爷是不是心情不好,没事儿撒两泡龙尿,这种破天气出来查什么东岸过来的江洋大盗,真够倒霉的!”另外一名士兵也一边打量着等候检查的人,一边接口低声抱怨。

“得,这就是命!”喝水的士兵使了眼色阻止他说话,随后对着一名推着独轮车的男子呵了一声:“你,过来,车里是什么东西!”

另外一名士兵瞥见旁边的塔楼上窗口里隐约有人影憧憧,似正往下看,便也不敢再多作甚,也假模假式地拿着手里的红缨枪就往一个老头儿的推着一车茅草里戳。

“大少爷,这天儿太热,您这四处巡视的,热出个好歹来,奴才可没法子向太后老佛爷交代。”身着绣麒麟飞鹤飞鱼服厂卫模样的男子手里提着把扇子,一副奴颜媚骨地模样为站在窗前的一名男子扇着风。

浅莲色的纱质长袍裹在男子身上,愈发衬托得他气度如水一般的悠然沉静。

“不打紧。”梅苏淡淡地道,清浅的眉上一点子焦躁之色都没有,仿佛这炽热的天气到了他这里便成了江南清爽葱茏的烟雨。

“若是人没有抓住,也许才要担忧怎么向太后娘娘交代。”

莫嫌闻言,顿时觉得自己被噎了噎,随后干笑:“大少爷说的是,不过按照咱们的这种搜捕方式,您只管瞧好了,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把他们都收拾干净咯。”

说着,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子的姿势。

梅苏微微侧过细白的脸,一双清浅柔和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那我就等着莫千总的好消息,虽然你们不知dào

什么时候睡在房里的人就消失了,也没有认出我的妹妹,但是我相信司礼监出来的人必定威武,想当年真武皇开国之后,司礼监可是威震天下。”

梅苏越说,莫嫌脸上的表情愈发地僵硬,那讨好的笑容快维持不下去了。

虽然梅苏一双眼眸里也清清浅浅的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他就是觉得难以在那双眼睛之下抬头。

莫嫌再不济,也能看出来梅苏话里有话,分明都是对他的讥讽。

谁人不知司礼监在真武大帝之后就被削权削得厉害,渐渐被挤兑出了帝国权力核心中枢,沦落成为皇家打杂工,若不是还掌握着诏狱这个人人都讨厌,却又缺不得不的地儿,只怕早就成为礼部的附属了。

因为如今职能上的交叉,礼部尚书早就上书过好几次,要将他们收归礼部,统一管理。

梅苏看着莫嫌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随后转过头,一向清浅的眸子里笼上一层阴郁之色:“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莫嫌迟疑了片刻,有些惶恐地道:“回大少爷,奴才已经派人去查了,但是一点踪迹都没有,并不知正阴大护卫他们到底怎么会全部……。”

他顿了顿,看着梅苏的背影,惴惴不安地道:“怎么会全军覆灭。”

此话说出的那一瞬间,梅苏的背影瞬间散发出来到阴冷之气让莫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梅苏眯起眼,背在身后的拳头慢慢地握紧。

是啊,怎么会全军覆灭?

每一次想起那个夜晚,他如此势在必得地确定‘海东青’飞不出他的天罗地网,却最终折戈沉沙的夜晚,他心头就像有一团不断落雨的云,心情永远无法放晴。

他忘记不了,左右都等不到任何消息,派人去寻,来人回报正阴出事之后,他亲自前去看见的那个场景。

他几乎以为走错了地方,夜半三更走错入了地狱,看见了修罗场。

尸横遍野,所有的精锐护卫和追缉的官兵无一生还。

满地全都是死无全尸的尸体,连见惯了尸体的仵作都吐了许久,才能勉强查验,道是每一个人都是被乱刀砍死,手段残酷不说,要形成这种压倒性的砍杀伤必是数倍于追兵的敌人才能做到。

梅苏根本不相信自己地盘上,忽然来了这样多的兵马,自己却不知dào



这一点他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可是这样的情形,他亦完全无法解释到底出了什么意wài



那一夜的修罗场,就是个噩梦一般的诡迷。

最可能知dào

真相的就是那些已经身首异处的护卫和士兵,但是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

其二,就是那从他的天罗地网之中忽然神mì

失踪的‘海东青’——秋叶白。

难不成是她在江湖中的人?

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南岸送来的异报,提到了有形容和秋叶白极为相似的人出没,而她身边似乎多了不少人,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若不是如此,他还不知dào

秋叶白逃到了南岸。

梅苏神色有些凝沉阴郁。

莫嫌见他久久不说话,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道:“大少爷,奴才看此事十有八九是那秋叶白所为,他这等残忍手段,难怪太后娘娘说要咱们格杀勿论,绝不允许他活着回京城。”

梅苏闻言,却忽然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要杀要剐是我的事情,这一次必须活捉秋叶白,我不希望看到她的身上有任何毁损!”

莫嫌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梅苏:“大少爷,太后可是说……。”

“我自有我的道理,太后那里不必你们这些人操心,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说罢,梅苏看着天空,微眯清冷的眸子:“去巡视罢,我有预感,鸟儿就要出洞了,而且离我们很近。”

这么些日子,他敲山震虎,将南岸整治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便是不相信,那只鸟儿还能藏得住,南岸虽然繁华而杂乱,但是若忽然来了许多外地人,必定也会能察觉出蛛丝马迹,将她或者她身边的那些人搜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呆得越久越危险,若是她够聪明,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而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般损失惨重,他一定会从她那里弄明白。

莫嫌看着他背影,原本想说点什么讨好的话来,但是看着梅苏看似清雅温润,实则冰冷疏离,随后恭恭敬敬地道:“是。”

然后弓腰退了下去,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

但是当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莫嫌的眼底就闪过一丝阴冷讥诮的目光。

梅苏,你那倒是够能耐的,竟然连太后老佛爷的命令都敢忤逆,不过是仗着太后老佛爷宠幸你了罢,区区一介商贾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真的把本千座当成一条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莫嫌唇角绷起轻蔑的弧度,只是,就算是狗,也会咬人的,你知dào

么?

他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转身下了楼梯。

一楼皆是司礼监淮南行走衙门的几个役长,见他下来,都齐齐从凳子上起身。

“千总大人!”

莫嫌点点头,细眯眼看了看外头的情况,颦眉问:“咱们的人呢?”

外头人还是很多,因为查验的细致,所以堆积的人也不少,因为连续的暴雨,大部份的行脚商人或者途径南岸的人都想着赶在这个时候出城。

其中一个役长迟疑道:“大人,他们在旁边的小茶楼里坐着,这天太热了,咱们带来的厂卫本来就不多,何苦还要和这些粗人凑这热闹。”

莫嫌摇摇头:“你们还是要上点心,那位在这里呢,你们也不是不知dào

太后老佛爷多宠幸他。”

几个役长面面相觑,随后都点头道是,乖乖地冒着大日头去寻自己的人了。

莫嫌想了想,还是带着自己身边一直伺候的小太监一同向外面走去,不管如何,现在还是梅大少爷在看着,装的认真负责些总是好的。

外头排着队的人群缓慢地前进着,依旧有不少人被拦下来。

一名背着包袱的中年拉了拉身边的年轻人:“少东家,东西都已经准bèi

好了,方才肥龙他们带着第一批人出去,查验过了,并没有问题。”

一副寻常马商打扮的年轻人戴着大斗笠,看不清楚脸,听着他这么说,点点头:“恩,一会还是小心一点,我刚才看到了司礼监的人,应该是淮南行走衙门的人。”

那中年人正是宝宝,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也看见他们往茶楼去了,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他们也只是跟着走个过场罢了。”

秋叶白轻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话间,前面一批运绣品的行脚商和一批挑货的货郎不知dào

什么原因被守门的官兵朝着另外一边拉开另行查验,秋叶白等人一下子就露出来一大片空缺。

那指挥查验的校尉不耐烦地拿着手里的鞭子朝着秋叶白等人比划嚷嚷:“喂,那马队,对,就是你,戴着斗笠那个,你们快点啊,发什么楞,没看见天热,后头还一堆人么?”

秋叶白脚步顿了顿,随后立kè

朝着身后比了个手势,让跟着自己的人牵着马车赶紧上前。

那校尉比了个手势,其他的士兵立kè

上前翻查他们的马车。

宝宝则是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路引交给那校尉,那校尉一边看着一边打量着他们。

这一回,秋叶白只带了宝宝、周宇、元泽和十来个看风部的纨绔们,全部扮做了行脚商的样子,只是宝宝手巧,将他们中几个身形比较细瘦的化妆成稚弱少年或者打杂的粗使用婆子。

见那校尉看过来,一干纨绔皆做不安状。

他们身边的两个小兵见他们这副样子,就愈发地警惕。

但那校尉扫了几眼,却将手里的路引发还给了递来路引的宝宝,随后他瞥了眼一直低头的秋叶白“喂,你,抬头起来!”

秋叶白闻言,立kè

抬起头来看向那校尉,一副谄媚的样子往对方手里塞东西:“官爷,辛苦了。”

秋叶白这不抬头还好,抬头不笑也是好的,但是她这一抬头一笑,顿时把个遍布麻子的黑黄脸凑到了那校尉跟前,张嘴就露出两颗大黄牙。

让那校尉吓了一大跳,差点把一声‘好丑’给叫出来,但是好歹手里还握着人家塞进来的钱,那小袋里的银子摸着怎么也不会少了二十两,这大热天、大雨天地出来这般辛苦,这些‘买路钱’也就是他的慰藉了。

他便硬生生地话咽了下去,但是却立kè

退开,赶苍蝇似地道:“快走,快走,别耽搁后面的人。”

一边的小兵不禁有些诧异,压低了声音在那校尉耳边道:“大人,咱们这是不是太松了,上峰不是说像这种商队要严查么?”

那校尉得了好处,自然心情很好,得yì

地道:“这你就没经验了罢,上面说了商队要查,但是你想想,江洋大盗必定都是年轻或者壮年男子,哪里有老弱妇孺都做江洋大盗的?”

何苦浪费时间!

那几个士兵都听见了,皆若有所悟,对那校尉很是佩服。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后立kè

招呼后面的人赶紧赶着车前行。

但是她这一转头,却发xiàn

做出扶货模样的大壮的样子有点奇怪,他似乎正在拼命地缩着脖子,试图把自己身体缩矮,连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好都顾不上了。

她一颦眉,大壮这样的行为太过扎眼了,她立kè

走过去,仿佛整理货品一般地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样子,是生怕别人不知dào

咱们这有猫腻?”

大壮也压低了声音,脸色苍白地道:“大人,站在前面的是淮南司礼监的吴役长,早年他上京办公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玩过一段时日。”

秋叶白瞬间一震,是了,因为最细致的易容是需yào

大量的时间和材料的,而宝宝这里的材料根本不可能够上百人易容,又想着这是淮南,不是京城,官兵们不可能认识看风部的人,所以大部分的纨绔们也只做了最简单的改装,甚至没有做太多的脸部调整。

大壮因为生的一张平凡的丢子啊人堆里就找不到脸,所以也没有易容,只简单改装了一番,却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熟人。

秋叶白心中瞬间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就在众人即将过关的时候,一道粗犷的男音响了起来。

“等一下。”

一名穿着蓝色飞鱼服的高阶厂卫领着人走了过,拦住他们的去路。

看风部众人原本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但是面上倒还算不动声色。

宝宝立kè

一个转身迎了上去,对着那吴役长赔笑道:“大人,可还有什么事吩咐?”

那吴役长却推开了他的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贿赂朝廷官员,你想做什么?”

宝宝一愣,随后立kè

一副委屈茫然的样子嚅嗫:“这难道不是规矩么,看着大人们辛苦,一点小意思罢了?”

那吴役长冷笑了一声,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了大壮面前,上下打量起了低着头Dev大壮,越看他心头越是狐疑:“你,抬起头来,咱们是不是认识?”

大壮不肯抬头,却大力地摇头,也一句话不说。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心中轻叹一声,若是吴役长问的是她,她倒是有信心圆了过去,却偏偏问的是大壮。

她看了眼宝宝,又看了眼旁边的那城楼,随后仿佛状似不经意地摸上自己的腰间,那里裹着软剑。

宝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随后便准bèi

去打强行闯关的信号。

他们绝对不可以在这里抓住,梅苏就在这里,一旦被抓捕,便很难带着所有人闯关。

但是此时,一道略显尖涩的声音响起:“老吴,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一会梅大少爷就要去北城门巡视,咱们得先行到那里布置。”

秋叶白目光一转,落在那人干瘦的面容上,不是那来接她下船的司礼监淮南行走衙门的莫嫌、莫千总又是谁!

她眼底冷了冷,果然是老熟人。

而且同时也证实了她刚才看见了几名梅家护卫出入城楼后的猜测——梅苏果然在此。

吴役长扭头一看来人,见是上司,便立kè

恭敬地道:“大人,属下发xiàn

一个面熟之人,想着也许是京城的旧识。”

莫嫌看了眼大壮,随后目光落在了一边的秋夜白身上,片刻之后,他目光里瞬间闪过一丝愕然之色,随后便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嗤笑道:“你旧识多了去了,这南岸人来人往,相似的人更多,难不成你还打算强行拉人去喝酒,行了,别废话,快走!”

那吴役长有点呆怔,这千总大人是说他认错了人?

“但是……。”那吴役长看着大壮,总觉得此人异常眼熟,只是此时穿的破烂了些,但是还是那么瘦条儿似的竹竿子的身材确实让他有些印象。

“但是什么但是,梅大少爷可不是你我得罪的起的,还不快走!”莫嫌仿佛很是不耐烦他的推三阻四。

那吴役长见自家上司似有点恼火的模样,他哪里敢随便得罪莫嫌,便也只得硬着头皮立kè

点头道:“是!”

随后看了眼大壮,便领着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跟着莫嫌离开。

莫嫌经过秋叶白身边的时候,看着她,忽然扯了扯唇角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这种天,还是早点收工,也好回去歇着。”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领着那吴役长离开。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景,瞬间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

终于顺利地出了城门,宝宝看了眼附近树上留下的记号,立kè

道:“肥龙他们应该已经先比咱们快个十里路的脚程!”

秋叶白点点头:“咱们还是要和他们分开走,只有出了淮南再会和,才安全。”

等出了淮南一带,便安全了,不,或者说脱离了这些官兵的包围圈,到了郊外,那些官兵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

宝宝想起方才的古怪情形,还是边走边疑惑地道:“方才那莫嫌为何要帮咱们?”

秋叶白说过这里的官员全部都听令于梅苏,何况司礼监行走衙门这种地方原本就是太后的大本营!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漫不经心地道:“大概是因为,他们也许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罢。”

宝宝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化妆成车夫的周宇扯着马儿过来一边招呼大家上马或者马车,一边道:“这意思是莫嫌也许未必是梅苏的人,能帮咱们的人,自然也有想让梅苏倒霉的,别忘了淮南一案是个案中案,幕后扯出这些事情的人,可不是咱们。”

秋叶白看着周宇,赞许地点头:“子非最近是越来越敏锐了。”

她不过是告sù

了他们有人送来了一封古怪的信,上面的地图标示着西城门,并且附带交代他们一定要从那里走,那里才是生门。

虽然这信上什么都没有写,但是秋叶白认为很明显,这绝对不是梅苏的手笔,如果梅苏知dào

她在哪里早就领着人将这他们落脚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更不可能是百里初的手笔,他说了他不会参与此事。

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宝宝选了马儿利落地翻身而上,冷笑一声:“总之不管是什么人,都休想只利用咱们。”

这时候,他也听明白了,看来很多人都知dào

他们得到了什么。

秋叶白点点头,也翻身上了马,冷静地吩咐了下去:“正是,传令下去,受伤重的大壮和年纪最小的小楼上马车,不管等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出来!”

她顿了顿,又继xù

道:“其他所有人都准bèi

好自己的武器,咱们还不知dào

对方来意是善是恶。”

众人此时早已经将几辆空车卸下,只留一辆马车装人,随后齐齐地拱手道是。

秋叶白一扬鞭子,抽在自己马匹的屁股上,率先奔了出去:“路上小心!”

一行人立kè

都齐齐地策马护着一辆马车跟着秋叶白绝尘而去。

这就是冒充马帮的好处——有马可骑!

……

他们按照宝宝早前勘察过的小路往下一个小镇而去,那里的码头已经在几日前被藏剑阁的势力暗中接收了,就是为了接应秋叶白他们。

只要他们顺利到了下一个小镇,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算官兵们追了过来,秋叶白便又能耐让那些家伙们吃不了兜着走。

涉及到生死大事,即使对方是官府之人,她都少不得要让藏剑阁出来露脸了,不过让藏剑阁的人改装一番,扮成绿林中的人样子,不泄露了身份,想来官府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一路上也都算顺利,天虽然阴沉沉的闷热非常,但也还是没有下大雨。

按照宝宝的估算,若是一切正常,那么他们应该可以赶在每日傍晚的大雨来临之前,能赶到接应点。

但是……

秋叶白看着前面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排木钉路障,她眼底瞬间闪过阴霾,猛然地一拉缰绳!

“嚯嚯嚯嚯!”马儿猛然扬起前蹄嘶鸣起来,止住了去路。

看风部的众人也立kè

停住了马儿,瞬间抽出武器,警惕地看向四周。

秋叶白看着那从树丛里走出来站在路障后面不远处一身司礼监千总飞鱼服的干瘦男子,不是莫嫌又是谁。

“秋大人,别来无恙,方才我也算帮了你,怎么这就走了?”

秋叶白抚摸着马头,看着他冷冷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莫千总,方才既然莫千总已经是高抬贵手,何不如好人做到底,让我等过去,咱们好歹都是司礼监的同胞。”

莫嫌看着她,笑了起来,眼底精光四射:“好一句高抬贵手,没错,咱们是司礼监的同袍,都是自己人,也都是为了查淮南一案,听说秋大人已经拿到了梅家账本,那账本不若交给本千座保管,毕竟秋千总你现在可是梅苏在淮南通缉的人,目标是在太大,账本放在你那里并不安全。”

周宇康和莫嫌男虚伪的样子,忍不住嗤道:“笑话,难不成放在你那里就安全了!”

莫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本千座和你家上司说话,一个小小役长有什么资格插嘴!”

周宇眼底闪过一丝恼色,随后冷笑着,并不再说话。

化妆成厨子的元泽,背着口大锅,他的坐骑就在秋叶白之后,一阵河风忽然掠过,他轻轻地抽动着鼻子,不知为随着运河的风吹过带来的气息,让他的脸色有些凝滞,随后看了眼秋叶白,便策马慢慢地走到了秋叶白身边,不动声色地站着。

秋叶白只以为他是担忧,便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莫嫌,淡淡地道:“莫千总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我来,想必是一定早就知dào

我在城里住在了哪里罢?”

莫嫌看着她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没错,本千座在昨日就已经通过线人察觉你们的藏身之处,所以一直为你们打掩护,今早不是还冒险让人给你送了出城的简讯么,你若是不信,也不会按照我给你的路线出城罢,若是没有我,你们此刻只怕也已经落在了梅苏手里。”

他顿了顿,得yì

又阴险地道:“秋千总,你可知dào

,太后老佛爷可是对梅苏下了将你格杀勿论的口谕。”

既然承了别人的救命情分,总是要还的,若是秋叶白聪明点,就自动还了这个‘人情’,若是秋叶白不够聪明,他也一样能有本事让非把这个‘人情’还了。

莫嫌的话一出,看风部里的人瞬间哗然,他们都有些难以置信,秋叶白并没有告sù

他们淮南一案事实的真相,所以此刻他们只以为是梅苏诬告了秋叶白什么罪名,所以才会让太后老佛爷震怒,朝廷震怒。

此时,众人都满心愤nù



秋叶白眯起眸子,看着他:“没错,我相信莫大人确实很有能耐,知dào

不少事情,也帮了我不少,但是……。”

她顿了顿,看着莫嫌一字一顿地道:“账册不能给你,除非你家主子亲自来问我要。”

随后,她猛然手腕一抖,抽出一把软剑来,飞身而下,一点都不客气朝着面前的路障猛劈了下去!

莫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太后密旨透露出来,必定是不怀好意的,如果不是打算将他们也吸纳入他们这一派中就是打算——杀人灭口!

莫嫌不敢相信秋叶白说动手就动手,瞬间恼羞成怒:“秋叶白,你这个不识抬举的,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就修改本千座送你下地狱了!”

反正他原本就想着如果不能将他们手上的账册骗来,那就直接让他们全部都下地狱,然后再在他们身上搜寻东西就好了,那东西秋叶白一定不会放心给别人带走,而是带在身上。

说着,他一抬手,瞬间呼啦一声,周围的树丛里冲出来无数弓箭手,将秋叶白等人给围困住。

秋叶白眼神一寒,瞬间闪过锐利冷光,使用弓箭手,就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果然,即使是利用他们掀翻此案内幕的第三方势力,也不是善茬,打的也是将他们除掉抢夺能够制衡太后和杜家的证据的主意!

这些皇家中的混蛋没有一个是好货!

“大人,河上也有弓箭手!”周宇原本想找个出路,却不想正正看见河面上有弓箭手!

秋叶白冷冷地眯起眸子:“这就是为什么莫千总明明比我们出出行的晚,却比我们走得快能在前面设伏的原因罢。”

水路一向比陆路要行得快。

若不是因为她明白这点,梅苏肯定也明白,所以河上全部都是梅苏设下的陷阱船,她才不会改走陆路,

莫嫌得yì

地狞笑:“是啊,如若不比你们这些看风部的纨绔蠢货聪明一点,怎么能让你们给老子乖乖做个垫脚石呢,原本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的,可是你们这位千总不识抬举。”

“你可是真够无耻的!”周宇忍不住唾了一声。

一边的元泽神色愈发的沉冷,但是他面对这般危机,却似乎心不在焉,反而是不住地,不动声色地四处观望。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那就让本千座看看你那颗聪明的脑袋里头是不是都装满了狗屎罢。”

话音刚落,她立kè

抽身而起,瞬间如三尺青峰神剑出鞘直逼向莫嫌的面门。

莫嫌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还是这般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对方动作竟然快如闪电,他只能尖叫了起来:“放箭,放箭,快射死他,射死他们!”

周围的弓箭手立kè

毫不犹豫地射出了手中利箭,无数飞芒带着重重杀气直接向包围圈里的看风部众人扑杀过去。

但是箭快,人更快,原本双方的距离就间隔不远,电光火石之间,秋叶白已经直接一个鹞子翻身,掠过箭锋,两剑直接抽破了那试图冲上来拦住她的两名弓箭手,一手就抓住那滚在地上试图逃跑的莫嫌向后一扯,剑锋毫不客气地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笑:“莫大人,下次要杀人之间,不要那么多废话。”

莫嫌完全傻住了,只觉得脖子上一阵生疼,明显是剑锋划破了脖子,流血了,秋叶白手上的剑锋一点没客气地直接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而且非常精确地抵在了他动脉的血管之上。

薄弱跳跃的血管上触碰着冰凉的剑锋的感觉让他惊恐非常。

莫嫌瞬间腿软了:“你……你想要怎么样?”

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大喘气,只怕动作一个不小心就会立kè

碰破了自己的血管。

秋叶白嗤道:“让他们都退开,把弓箭扔进河水里。”

莫嫌这时候偏过脸才知dào

为什么秋叶白一点都不怕那些箭把她的人射成刺猬,原来那些看风部的人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手上居然多了折叠式样的盾牌挡在头上,又全部将马儿围在了一起,让马成为天然的挡箭牌,将他们全身护得豪发无伤。

莫嫌瞬间气闷:“你……你们就这么走路逃亡,不怕梅苏他们追上来么!”

秋叶白嗤了一声:“这不是有你们的船么?”

莫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早就料到了?”

秋叶白冷笑,一脸看蠢物的模样看他:“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对莫名其妙送上门的‘大饼’一点防备都没有?”

莫嫌顿时如斗败了的公鸡,脸色青白相见,摆摆手,示意那群弓箭手们将弓箭扔进河里。

弓箭手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照着做了。

秋叶白看着那些弓箭手们才丢完了手上弓箭,她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吩咐下一步,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细微的响声。

她心中正觉不妙,但是手上挟持着莫嫌,却让她动作稍微慢了一拍。

而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忽然蓦然撞了过来,一把将她撞开,但是他却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秋叶白低头一看,瞬间忽然觉得心头一寒——

“阿泽!”

元泽没有回应她,只是单膝跪在地上,但后肩头上只造型极为古怪的细箭深深地插进入了他的肩头,那箭身通体幽蓝,一看便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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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二更求月票)

元泽没有回应她,只是单膝跪在地上,但后肩头上只造型极为古怪的细箭深深地插进入了他的肩头,那箭身通体幽蓝,一看便有剧毒。

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转身忽然对着附近刚刚将手里的弓箭扔进河里的弓箭手们冷冷地睨了过去。

她眼中狠厉的杀气让弓箭手们瞬间打了个寒颤,同时下意识地皆退了一步,纷纷摇头表示不是他们所为。

刚才这个看起来有些丑丑的年轻人手上动作却极为利落狠辣,那样的身手,便是箭雨几乎都奈何他不得,如今他们身上没有弓箭,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周宇虽然看不起元泽,但是到底是认识了这些时日,又一同患难过,元泽又是为了秋叶白受伤的,他已经立kè

冲了过来,查看元泽的伤。

元泽的面色已经是一片苍白,只是神色却异常的平静,他抬手挡住了周宇的手,轻声道:“不要碰,我没事。”

周宇被他这么一挡,就忍不住想骂他,但是这一看之下,他亦束手无策,那箭一看就知dào

有剧毒,他甚至都不知dào

能不能用手去碰,但是元泽明显身体发软,他只能扶住元泽,随后焦灼地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方才虽然被元泽推开的时候,移开了搁在莫嫌脖子上的剑,但是她却动作极快地点了他的穴道,将他踹倒在地,此刻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拽了起来,阴森森地道:“莫嫌,我给你三次机会,把解药拿出来。”

莫嫌惊恐地瞅着面前的人:“我没有,不是我……啊!”

他话音未落,就瞬间惨叫了起来。

秋叶白利落地抽回扎进肩膀的剑,然后将剑尖抵在他的大腿上,干脆利落地道:“解药?”

莫嫌痛的泪流满面,惊恐地刚刚张开嘴:“不是……啊!。”

他瞬间又是一声惨叫,腿上瞬间已经被秋叶白直接开了个血窟窿,瞬间抱着自己大腿倒在地上。

秋叶白的剑尖这一次,是搁在了他原本就破皮了的颈项上。

冰冷的剑锋和对方身上那种没有一丝人情味的森冷气息瞬间让他瑟瑟发抖,这个人根本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他也不敢再说话,这是他第一次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绝望。

小命从此休矣!

但是这一次,秋叶白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却忽然收回了手里染血的利剑:“我相信你。”

莫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

“你……相信我?”

面前差点杀了他的侩子手居然一脸平静地说相信他?

秋叶白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你没那么有骨气,这两个窟窿,就算是本千座给你的纪念,告sù

你家主子,下次再这么没有合zuò

的诚意,我不介意在他头上开两个窟窿。”

说完,她也懒得理会莫嫌那种痛苦又震惊的表情,随后冷冷地道:“去让你的人立kè

把船开过来!”

方才船上的弓箭手也只是丢了弓箭,船却没有开过来。

莫嫌心中又痛又怕,不敢违逆,便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人去传令将船开过来。

而此时,宝宝这个时候也已经吩咐小楼下车领着纨绔们提着剑去盯着那些弓箭手,免得他们又折腾什么幺蛾子,然后便走了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元泽肩头上的箭,神色忽然一凝看向秋叶白:“这箭只怕另有来历。”

秋叶白点点头,眯起眼盯着箭尾上的一点奇异的精致花纹:“我自然明白,一般的官府不造这种箭。”

精钢为身,精致纤细却锋利异常,可以直接钻入骨骼。

俗称破骨箭!

若是箭上有剧毒的话……那此刻箭毒已经随着箭入骨骼经脉,已无回天之力。

这种武器极为恶毒。

秋叶白看着元泽虽然容色平静,但是若仔细看便能看见他肩头颤抖,原本就苍白的嘴唇,此刻一点血色都没有,见她看过来,他精致的唇角浮上一点淡淡的笑意,示意他没事。

只是他并不知dào

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容色,衬得这一点子笑意惨淡而脆弱,仿佛随时破碎掉的水晶。

让她心中莫名地一颤,随后看着元泽闭上眼睛,仿佛在闭目养神一般靠在周宇身上,她忽然冷冷地道:“若是没有人知dào

是谁动的手,那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为他陪葬罢。”

秋叶白说完,便面无表情地提着剑走向方才箭射来方向的那一批箭手。

她的软剑上甚至还滴着莫嫌的血,清楚明白地告sù

所有人,她并不只是威胁而已。

那一批箭手们看着那杀神一般的窈窕身影一步步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正似死神一路而来,便也一步步不由自主地惊恐地往后退。

纨绔们手里提着剑,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头儿如此杀伐果决得近乎暴虐的一面。

“是谁?”

她的声音冰冷低柔,没有如平日里装扮男子时候习惯性的压低声音。

只是这一刻,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与女子一般的轻柔。

只能听见里面几乎能冻结人心的杀气。

直到终于一个箭手在秋叶白抬起剑的那一刻,忍不住崩溃地伸手一指自己的同伴:“我看见了……是陈三……陈三抬手了!”

那唤作陈三的弓箭手瞬间一呆,仿佛没有想到会有人指认自己,但是在秋叶白冰冷阴狠的目光看过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随后直接转身就逃。

秋叶白冷笑,并不追,而是直接抬手就将自己手上的软剑直接朝着陈三背后砸了过去。

软剑本身冶炼之时就特意将其铸造的轻薄软而柔韧锋利,这般直接砸出去,其威力甚至不如一块石头。

但是……

“啊!”那逃跑的陈三忽然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那秋叶白抛射出去的软剑已经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脚踝里。

但是那陈三翻滚了几下,却忽然不动了。

秋叶白眼底一冷,立kè

足尖一点站定在他身边,伸手往他脖子上一摸,已然没有了脉搏,她再将人一翻过来。

陈三唇角流出一滩黑血,眼珠无声地看向天空。

咬舌自尽?!

秋叶白眼底闪过怒色,随后强行按捺下来,伸手在他身上一番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只奇特的吹筒。

若是细细观察那吹筒出箭口,大小和元泽肩头的差不多。

宝宝此时也已经赶了过来,也先低头查验了一番那陈三的尸体,随后他手一顿,直接摸向陈三的耳后一扯,陈三的脸皮瞬间就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因为中毒而发紫的没有了生气的面孔。

“易容者?”秋叶白一愣。

看样子真zhèng

的陈三早就死了,被人冒名顶替混进了围杀她的队伍。

宝宝想了想,忽然一把扯开那陌生人的衣襟,果然在上面看见了一处非常奇异的莲华图腾,莲华一向让人想到圣洁,但是这枚莲华纹身,在人的皮肤上却异常的妖娆艳丽,夺人心魄,邪气非常。

秋叶白看着那图腾,脑海里迅速地浮现出幼年时候看到过的东西,她轻声低喃:“真言宫。”

宝宝的神色也瞬间跟着凝重了起来,他眼底迅速地翻腾过一种极为难以言喻的黑暗情绪。

秋叶白忽然掉头就走,只留下一句话:“我先带阿泽去镇上和咱们的人会和,你断复后,梅苏一定会发xiàn

不对劲,追来。”

这是真言宫的人要的她命,误伤阿泽或者原本就是要阿泽的命?

宝宝看着她命人将元泽搀扶上船的背影,他眼底掠过一丝迷茫,随后轻声道:“是。”

……

莫嫌开来的船不算大,就是寻常载客的小船,摆满了小凳,但是还好有一处船家自用的小舱。

秋叶白让人将陷入昏迷中的元泽安置好了以后,便令纨绔们去烧水,准bèi

毛巾和匕首。

周宇知dào

秋叶白这是要为元泽取箭,便立kè

安排了人分头行事。

好在这船上以前便是商家的船,船主的东西都还在上面。

很快一切都备齐了,周宇在一边打下手,帮着秋叶白将元泽的上衣去掉,又扶着他翻过来躺好。

元泽的身体曲线柔韧而优雅,却又肌理分明,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只是此刻秋叶白没有任何心思去欣赏美人的身体,而是全神贯注,动作极为利落地直接在元泽伤口上划个十字,就动手拔了箭。

一股子浑浊凝滞的血液流了出来,看得周宇腿都有些软。

元泽在昏迷中颤了颤,却也没有太多的动作。

秋叶白看着箭头上幽蓝,不免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但是随后她闭了闭眼,又去探元泽的脉搏,却发xiàn

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是总归是还在的,而且跳的还算平和,竟一点也不像中毒的。

如今船上缺医少药,她只得轻叹了一声,为元泽简单包扎了一番,打发了周宇去休息,她来守人,原本周宇还待拒绝,却被她直接打发了出去休息。

秋叶白看着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美人,眼底神色有些复杂,随后便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元泽似乎出了不少汗,连裤子上都潮了,她便小心翼翼地给他脱了裤子,目光触及某处之时,她移开眼,微微涨红了脸。

随后索性也不让他穿了,便径直取了薄被披在了他身上盖去了最春光无限之处。

但是她才转身想离开去拿水,却忽然觉得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抬起握住她的柔荑,那样冰冷如尸体的触感,如此熟悉,瞬间让她浑身一僵,随后下意识地就要退开,却不想一下子踢到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竟一个不稳跌在身后一丝不挂的大美人身上。

细腻冰凉的肌肤擦过她的鼻尖和唇角,有一种诡谲的战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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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生天

小白已经准bèi

一路大杀四方了~是推倒元泽嗯,还是被初殿下吃掉好呢?

第一百零三章 吻

秋叶白僵住,鼻间都是冰冷的香气,那种奇异的香气熟悉而陌生,伴随着男子特有的雄性气息缭绕的鼻间,明明初味是元泽身上那种清雅静心的檀香味,但是越闻却越似百里初身上那种或人的香气,让秋叶白忽觉得脑间一阵空白。

不知拥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她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推拒那怀抱,想要先离开那种太过靡丽的香氛,却被元泽忽然伸手一把抱住。

“好冷……好冷……师傅……师傅……不要……不要……!”

他低柔喑哑的嗓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满是惊恐与痛楚,秋叶白原本迷糊的头脑忽然一下子像是被人敲打了一几下,瞬间清醒了不少,推开元泽的手也停在他的腰肢上。

那抱着自己的人似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木一般,死死地抱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那种小动物似的破碎的近乎呜咽似的声音都让秋叶白心乱。

元泽从来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说好听些是不谙世事,但是秋叶白却在那日他动手‘超度’人之后,才觉得与其说他不谙世事,倒是不如说他总是疏离于这烟火人间。

仿佛一颗安静的菩提树,看似木讷,不过是因为他永远淡漠地向上观望天空,向下遥望大地,万千红尘的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般最接近人的情绪。

如此脆弱和柔软。

她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将手搁在他的腰肢,温柔地轻轻拍着:“没事了,没事了。”

她这手一触碰上他的皮肤才发xiàn

他皮肤上已经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而元泽的体温似乎也因此而下降到让人心惊的程度。

秋叶白心中大惊,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抱着自己喊冷了,除了百里初那怪胎体温冰冷还能如常人一般安然无事,若是寻常人的体温降低到这样的程度,绝对会引起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

秋叶白颦眉,眼底闪过担忧,如果她没有猜测错误,只怕元泽身上的毒发作了。

但是如今离镇上还有一定距离,船上也没有大夫!

怎么办?

她颦眉,一咬牙便伸手抱着元泽将他往床内侧推,她自己则是利落地踢了鞋子,自己跟着挤上床。

元泽仿佛知dào

怀里是唯一温暖的来源,所以他抱着她的力qì

异常的大,以至于让她翻身都困难,原本秋叶白还想让他背对自己,以便从后心输入内劲,但是如今只能让他抱怀里,用一只手按在他前胸心口上,另外一只手绕过他的腰肢贴在他后背固定的奇怪姿态来为他运功护住心脉和逼毒。

缺医少药,这是没法子的法子。

她凝神丹田一运气,便将内力顺着他的胸口大穴灌入。

自从那只古怪的赤焰蛊入了她体内,又机缘巧合下被百里初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她丹田内息就偏炽烈一脉的功力,原本她还有担心,自己毕竟是女儿身,未必受得了这种偏炽热烈一脉的内息,但好在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元泽似感觉到自己抱着的人儿身上越来越温暖,那种暖意也一点点地浸润入他体内,让他舒服了许多,便愈发地舍不得怀里的一团小太阳似的人儿,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身上。

秋叶白被他半压着,正专心地为他运功传入内力,虽然觉得被他半压着的姿态实在不自在,但是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似乎也平息了不少,她心中还是微微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武林中人的‘土法子’还是有效用的。

元泽方才痛苦紧绷的身体也慢慢地舒缓了下来,没后再如方才那般不断喉咙里都是惊惶的呓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落月升,空气里弥漫着水腥气,幽幽浅白的月光透过小窗落了进来。

秋叶白静静地往他后心心脉灌输着内力,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他柔软的银色发丝静静地覆在她和他之间,像银色的柔丝缠绕着他和她,织成银色的茧裹着彼此。

太过接近到亲昵的距离,让她真切地感受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缓慢地跳跃着,让她有一种仿佛听见遥远佛寺中敲响的晨钟暮鼓的错觉,奇异地让她的不自在和僵硬都渐渐消弭于无形,仿佛她并不是第一次躺在这样的怀抱里,被人这么拥bào

着。

秋叶白眼神有些迷茫,透过他的臂弯,看向小窗外,一轮圆月正静静地挂在天空中。

让她想起离开上京之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月夜,飞花如雪,那桥下浸在一池碧酒里的颠倒众生的妖魔将她强行禁锢在他的怀里的场景。

只是……

明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让她有一种奇异错觉,仿佛被同一个怀抱拥bào

着。

秋叶白动了动,想要抬头去看他的脸,但是她被他拥bào

得如此的紧,只隔着她的手掌的距离,所以根本没有法子抬头去看他的脸。

反而因为这么近距离地抬头,鼻尖总在他胸膛光洁细腻的肌肤上蹭过,他皮肤里那种奇异的香气直往她鼻尖里钻,让她总是神智莫名地就混沌,身体发麻,气息不顺。

甚至影响到丹田之气。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索性放弃了抬头,只是继xù

为他灌输内力,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以期那种和他身上诡异的靡靡檀香味截然不同如晨钟暮鼓的安宁心跳让她气息平顺下来。

如今她还是什么都不要想了先行将元泽的心脉护住才是正是正经事。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秋叶白几乎都有点昏昏欲睡,只靠着精神勉强撑着,今日一番折腾实在让人疲惫,而且输送内力也是极为耗费精神和内息的事情。

而此时,门忽然被人敲了敲,随后便‘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秋叶白瞬间清醒过过来,警惕地扭头看向门外,直到看见门口端着吃食和水的熟悉人影,她才松懈了下来,有些疲惫地转回头:“是子非啊,你把东西放在床边罢,一会我自己去取用。”

周宇僵立在门口,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一进来就会看见这般香艳亲昵的场景。

元泽将大人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大人的额头上,而大人也这般……这般温顺地让他拥bào

着,额头靠在他只绑着绷带的裸露上身的怀里,一只手搭在元泽的腰肢上,元泽的银发披散在两人的身上,似千万缕斩不断理缓乱的丝线,银色的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泛出莹润迷茫的暖光来,看起来如此亲昵……如此的缱绻。

周宇忽然觉得心头一紧,喉头干哑,却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他闭了闭眼,恍惚之间听见了秋叶白的声音,他闷闷地点点头,走了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

秋叶白总觉得身后的人太沉默了,她有些无奈地一笑:“我在帮阿泽护住心脉,所以没法子离开床,你一会先去烧一点水过来,阿泽身上都是冷汗。”

她也知dào

别人一进门就看见她和阿泽这种暧昧的姿态,会怎么想。

周宇闻言,愣了愣,方才明白原来秋叶白是在帮元泽疗伤,他心头莫名地一松,随后犹豫地道:“大人,一会让我来为元泽擦身罢。”

不知dào

为什么,即使明白元泽是为救大人才受伤,但是他还是不太喜欢看见大人和元泽这般亲密的模样。

秋叶白想了想,觉得此法也是可行的,便道:“也好。”

这样的话,她可以在一边继xù

运功护住元泽心脉,但是她才试图稍微离开对方的怀抱,但是元泽却先是动了动,随后又浑身颤抖起来,一下子死死地扣住她的腰肢,口里溢出迷迷糊糊地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破碎低吟:“阿爹……阿爹……不要把泽儿送走……不要……师傅让我出去……我不吃那些东西!”

秋叶白一下子被他往怀里猛然一扣,撞得鼻尖生疼,连按住他胸口的气息都瞬间紊乱,紊乱的内劲一下子控zhì

不好,狠狠滴撞击元泽的胸脉,他瞬间一颤,唇角一下流下暗红的血液来。

秋叶白闻见血腥,大惊,想要抬起头查看他的情形,却被对方扣得更紧,头顶传来只近乎呜咽的哀求:“阿爹,不要走……泽儿好饿……好冷、好饿……好饿……阿泽不想吃那种东西啊!”

秋叶白感觉自己快被勒窒息了,又担忧方才自己有没有伤到他的心脉,只得赶紧一手撑在他心脉上,另外一种手轻拍元泽的背部:“没事的,没事,不走,谁都没有走,一会就有包子吃了!”

她胡乱地安慰和哄劝着,只记得元泽似提到过要吃包子,便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乖,没事了,阿爹没有走。”

好半天过去,元泽也不知dào

是被秋叶白安抚了,还是已经又陷入了昏迷,终于慢慢地不再全身紧绷。

听着元泽的呼吸不再如之间的急促,她又细细地用一缕内息慢慢灌入他的心脉,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她方才终于歇了一口气,抱着元泽的背,微微侧过脸,哭笑不得地对着周宇道:“行了,这里我来就好,阿泽到底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她现在成了‘泽儿’的‘爹’,还得亲自照顾儿子,她就是个操劳的命。

周宇感觉到她声音里的疲惫,片刻之后,点点头:“好。”

他看着同榻而卧的两人,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后转身离开,将门关上。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方才的那一番动静,元泽睡得并不算安稳,总是低低地呜咽着不成文的破碎句子,冷汗一身一身地出。

秋叶白偶尔摸到他面颊上,却一滴泪水都没有,那一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魇,能让人在那噩梦里仿佛永远都走不出去,连哭泣都没有眼泪。

就这么折腾到了三更天,元泽才在极度的疲惫中陷入半昏迷的睡眠中,而他的体温似也有所回升,并且不再一身一身地出冷汗。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知dào

这是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可能最多半个时辰就要到下一个镇子了,而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僵硬,自己若是再不活动一下,可能一会她也需yào

别人抬下船。

她感觉元泽抱着自己的气力小了不少,便慢慢地试图从他怀里把自己抽出来。

这一次,元泽似已经没有力qì

再如原来那般反应激烈,只是略微挣扎,就在秋叶白的安抚下慢慢地平静了下去。

秋叶白终于得以脱身,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半身麻痹,慢慢腾腾地翻身下床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喝了点水,随便用了点周宇送来的干粮,打开门便看见放在门前的热水,她叹了一口气,便认命地将水盆给端进去,给床上的‘儿子’擦身子。

秋叶白看了看安静睡着,半蜷缩起身子的元泽,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浅白的月光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精致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有一种异常的透明和脆弱。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平他颦起的眉宇,随后轻声自嘲:“也好,总归是秀色可餐,也算不得亏本。”

她便拿了布巾替他擦身,元泽这一回却还算乖巧,并没有给她制造太多的麻烦。

秋叶白擦拭到他胳膊的时候,目光在他胳膊上扣着的那个纯金的臂环上停了停,眯起眸子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臂环,之前周宇和她一起帮着他换衣裳的时候就看见了,只是当时谁也没有心情去细细打量。

只是此时,秋叶白一看便看出问题来了。

黄金臂环雕刻成了精致的莲花状态,只是那莲花形态极为妖娆,缀满了鸽血红的宝石,看起来如血一般腥红,下面同样一条红宝石镶嵌的毒蛇正抬头含着那莲花,华贵妖美,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异域的邪性非常。

秋叶白略一思索,就明白这必定是真言宫的东西,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出现在元泽的身上,再加上他那一身也有些邪性的让人闻着就晕的香气,实在是让她不得不对元泽在真言宫的真实身份所了更进一步猜测。

因为心中有所思,所以她这一次面对元泽的春色无限好及他身上的香气,便没有早前那般心猿意马。

等到她终于收拾完了元泽,又给他简单盖好被子了以后,她才发xiàn

自己衣裳早就已经累湿了。

还好周宇并没有睡,并且厢房离得很近,所以秋叶白一交代,他二话没说地就去把热水给弄来了,又把自己厢房让出来。

秋叶白简单滴沐浴完毕,换了身衣服,便和周宇一起走到了船舱外。

她看了看远处,已经隐约地可以看见下游处那灯火阑珊之地,想来就是那已经被门人接管的小镇。

“看了,没有多远了,一会子我们下船以后,再把船开回去,接应后一批来的人,也好以防追兵。”秋叶白拉了拉自己肩头披着的衣裳。

夜半河上风大,还是有些凉的。

周宇回道:“是,宝宝已经先行驾着箭船先去镇里布置了。”

秋叶白点点头:“很好。”

随后她迟疑了片刻,忽然道:“是了,你还记得我曾经与你提过真言宫的事情么?”

周宇点点头,了然道:“大人是说元泽手上那个臂环罢?”

秋叶白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个臂环,你也看见了罢。”

“如此贵重的东西,绝对不是寻常宫人能有的。”周宇顿了顿,忽然转脸看向秋叶白,正色道:“黄金红宝石臂环,银发,擅长佛理却不谙世事,必定是常年不与人接触,我还观察到元泽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若非人在身边伺候的长期养尊处优的人,不会有那一身的气度,再加上元泽的年龄,我怀疑他是真言宫本代的传世活佛——也是我天极帝国国师。”

周宇终归是世家嫡子,虽然没有功名,但是一向出入宫廷,那些大型祭祀占卜,他也是有资格参加的,说起来,他还曾经远远地看见过一次国师。

只是国师一向神mì

而神圣,所以总是远远地站在祭台之上,戴着华美的祭袍祭冠,很少能看清楚他的面目。

但周宇清楚地记得,本代国师有满头华美的银发。

秋叶白一怔,随后看着周宇片刻,随后点点头:“子非果然不负我所期待的,推测倒是与我想的一样。”

是的,转世活佛,帝国国师。

她原本不曾那么肯定,但是心中早早也隐约有了猜测,但是所有的蛛丝马迹到了末,最终还是在今日遇到真言宫的门人和看见了他手上的臂环之后,方才确定。

“大人,你也这么认为么,我以为……。”周宇见秋叶白这么干脆地回应,不免有些微愕。

“以为什么,以为我顾念着元泽救了我一命,顾念着彼此曾经共患难的情分,所以就不愿意承认元泽可能来自我们最大的敌方?”

秋叶白打趣道,唇角扬起了一个意味莫测的笑容:“原来我在子非眼里是这样一个感情用事,意气用事的人么?”

周宇瞬间大窘,便立kè

道:“这……大人……我……。”

他原本也不会这么怀疑大人的,但是方才在船舱里看见的那一幕却让他没有法子平静下来,心中总是多少忍不住生出猜测来。

秋叶白摆摆手,懒懒地靠在船舷的扶栏上,看着前方黑暗的水流:“不必解释,若我是你看见方才那一幕也会猜疑的,更何况,谁会想到咱们竟然出去喝个小酒,也能捡到我天极帝国鼎鼎大名的国师呢?”

周宇见秋叶白道破了他心中所想,愈发尴尬,便暗自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见秋叶白坦坦荡荡的样子,并没有一丝一毫责怪他的模样,随后又释然了些。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愿意改变原来的自己追随这个人的原因之一。

“没错,谁能想到呢,国师大人竟然会在东岸落魄成那个样子。”周宇道,他顿了顿,继xù

补充:“而且食量惊人……平易近人而且不食人间烟火。”

秋叶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直接说他是个不着调的货就好了。”

元泽人为人处世确实‘不食人间烟火’,食量却相当‘人间烟火’。

周宇想起元泽一路干出来那些糗事,不禁也低低地笑了起来,但是笑过之后,他正色看向秋叶白:“大人,若是元泽就是我们的敌人,你打算怎么办?”

秋叶白淡淡地道:“敌人就是敌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她说话极为干脆,一点犹豫都没有。

周宇看着她眉宇之间的凛冽清冷之气,似绝代战剑出鞘,一剑便可光寒十四州。

但是那种疏远寒气却硬生生地让人不敢靠近。

即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会手下留情么……但如果是爱侣呢?

但是周宇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充满了矛盾又荒谬之处,他都想要嘲笑自己像个娘们一样,莫名其妙地在这里患得患失。

她似察觉了周宇怔愣的目光,便转脸看向他淡淡道:“爱憎分明,恩仇皆计,不好么?”

周宇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大人,想很多时候,是恩是仇,是爱是恨总分不清明的,否则人间哪来如此多的悲欢。”

秋叶白一笑:“周宇,你是个明白人,所以我们何苦如此计较对我们好的人来自何处,至少那一刻他不曾想要伤害过我,至于以后,人心和机缘从来不是人力所能控,今日友,他日敌,总有做贼千日的,可不成听过千日防贼的,驭人不如驭己,若你百毒不侵,又何惧毒虫袭咬。”

人是活在当下,不是过去,更不是未来。

何况,人可以掌控的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他人,何苦以他人地狱来困自己今生

周宇扛着秋叶白坦然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眸子,他忽若有所悟。

这便是大人的生活态度么,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所以他看起来才如此洒脱……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随后道:“我该去看看元泽醒来了没有。”

她看着周宇还是一副怔愣的模样,便笑道:“元泽本性不坏,说不得我今日与元泽国师结一段善缘,哪日里他会为我重批天命,也未可知。”

周宇一愣,不解,重批天命?

秋叶白却没有再和他细说,而是转身回了舱房。

只留下周宇一人站在原地看着水面发呆。

……

秋叶白回了舱内,刚推开舱门却发xiàn

床上没了人影,那个该昏迷不醒的人竟然消失了,她瞬间一惊,立kè

走进船舱内,四处一看,方才发xiàn

一道白色的人影静静地站在墙边,他只是腰上裹着一块被单,露出的上半身在月光下线条性感优雅,他正静静地看着船外。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有些责怪地道:“阿泽,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躺回去!”

元泽淡淡地道:“是给我疗伤的?”

“是……。”秋叶白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他一把扯过去,低头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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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少了些……我一天都心绪不宁,必须给大家道歉!

我知dào

大家都为我做了什么,明天的章节会万更~我看见了所有的努力的姑娘!看见了不见硝烟的战场,看见我们一起努力,为了我的梦,大家的付出!

跌宕起伏,这是一场漂亮的战役!

第一百零五章 国师

秋叶白瞬间愣住,呆滞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怎么都没有想过元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整个脑子里的都是空茫一片,只觉得鼻息间都是他奇异的檀香之气。

直到元泽自己抬起了头,她才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唇,羞窘地红了脸冷冷道:“你疯了么!”

她的嘴唇里都是对方嘴唇上那种柔软浸凉的气息!

这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元泽微微弯起唇角,仿佛不解地道:“大鼠施主说他就是这么感谢他隔壁家的小寡妇。”

大鼠?

秋叶白忍不住唇角一抽,那些纨绔们到底跟元泽灌输了什么东西,一个呆蠢单纯的和尚都被他们教得不成样子。

不过……

“但是在小洲上,你明明就知dào

这种事情是违反色戒的。”她可是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元泽羞窘紧张的模样,就差把头都埋进水里了,怎么会忽然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来?

秋叶白有些狐疑地看着元泽,但是对方背对着窗外的月光,脸上的阴影让她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能听他平淡地道:“大鼠施主说男女才授受不亲,所以想来男子和男子之间这样的动作并不算犯色戒罢!”

秋叶白:“……。”

对了,她是‘男的’,但是谁说男子和男子之间就可以做这种事情!

大鼠那群混账玩意儿,分明是看着和尚呆蠢好骗,方才故yì

干出这种事情的罢!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都是犯了色戒。”

“那么刚才呢,贫僧记得施主抱着贫僧在榻上睡了一个时辰,贫僧身上也不曾穿衣,这也是破了色戒么?”元泽声音里还是有些茫然不解。

秋叶白有点无奈地道:“我那是为了给你疗伤,不过是回报你为我挡了那一箭,算不得破戒!”

元泽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但是小白施主也救了贫僧,贫僧方才也不过是在感谢小白施主,也算不得破戒,佛祖不会怪罪贫僧的。”

秋叶白瞬间哑然,随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总之我说那是破戒就是破戒!”

这个呆蠢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说罢,她就想推开他。

元泽上半身没了衣裳的掩饰,月光落在他身后,光影迷离,勾勒出他身体柔韧的线条,隆起的结实肌理,此刻看起来异样的高达大性感和魅惑,而且充满了规矩的压迫感。

而她实在不习惯面前原本呆蠢单纯的和尚变成这般陌生模样,加上方才的事情,她还是想避开这种尴尬的姿势和氛围。

但是她的指尖才触上元泽的肌肤,瞬间缩了回来,随后颦眉道:“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又发烧了,就说让你别下床!”

说罢,她伸手就想去拨开他的刘海,摸他的额头,别不是感染发烧了罢?

元泽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开脸:“我没事,这种毒对贫僧来说,只是一时间发作起来有些难受罢了,如今已经过了,便没有大碍了。”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收回自己的手,只淡淡地道:“听阿泽的口气,似乎对这种奇毒很是了解,但是按照我的经验,这种毒看起来可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消散?”

元泽垂下眸子:“小白施主,出家不打诳语,也不愿打诳语,你若是想问什么便直言相问就是。”

说罢,他转身走到了那小窗边,伸手一拉,竟然出现了一扇门,门外就是走道和船舷,然后走了出去。

秋叶白方才发xiàn

这舱房竟直接通着甲板,她微微挑眉,看来阿泽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熟悉船舱内?

这种毒对他而言似乎也这是如他说的不过是初时发作得厉害罢了。

不知dào

他对她和子非的对话听见了多少。

她顿了顿,随后便跟了出去。

船头处周宇已经不见了踪影,月光下只有元泽一人静静地站在船头,腰间裹着的轻薄布单子被风吹得飒飒飞扬,银色的长发亦随风起舞。

此刻银色的月光在他苍白的肌肤和优美的身形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银雾,又似他原本就会发光一般,映衬着两岸乌黝黝的山影叠峦,船下流淌奔腾的大河。几乎让人有一种仿佛看见了远古神佛立在船头,凝望红尘人间,而下一刻便会消散在风月无边之中的错觉。

秋叶白怔怔地看了片刻,走了上去,轻声唤:“阿泽?”

元泽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见他没有继xù

接话的意思,忽然间在这一刻,她几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zhèng

认识这么一个人。

“阿泽,你和真言宫有什么关系?”

秋叶白径直单刀直入地问,一句废话都没有。

她相信拐弯抹角的问话方式并不适合此刻,更不适合用在元泽的身上。

果然,元泽沉默了一会,便淡淡地道:“贫僧是真言宫第七代转世灵童,于十五年前行了坐床仪式,是为真言宫第八代转世活佛,此后继任天级帝国国师。”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复杂,她轻笑了起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你为何不曾告sù

过我此事?”她忽然叹了一声。

元泽:“是不是真言宫的转世活佛或者国师很重yào

么,贫僧只是一个和尚,一个出家人。”

他顿了顿,继xù

道:“一切虚幻像,不过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何不做如是观。”

他的声音非常的平静从容,没有一点子歉疚,也没有任何心虚,仿佛他在尘世之间的一切地位真的是一件他从来不曾放在心上的的事情。

如此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秋叶白看了他的背影片刻,却轻轻地摇头道:“阿泽,你不曾将那些俗世虚名放在心间,你的心中只有佛境莲台,但是你总归生于俗世之中,你永远摆脱不了你身上的功名利禄的枷锁,即使你不愿意,也会有人为你套上去。”

元泽悠悠地道:“然后呢,因为贫僧无法摆脱那些东西,所以小白施主打算如何,杀了贫僧?”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太后老佛爷已经对我下了暗中格杀勿论的口谕,若是我的消息来源没有错,真言宫的主持燃灯师太出家前和太后老佛爷曾经是手帕交对么?”

元泽平静地问:“那又如何?”

秋叶白微笑:“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么,真言宫是太后一派的势力,从杜家开始掌控整个后宫开始,每一任的国师都由出自真言宫的‘转世活佛’担任,今日的遇袭,若是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今日的刺杀是真言宫的宫人在寻你的时候,发xiàn

你竟和我在一起,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我铲除,对么?”

“也许是贫僧一开始就是故yì

设下陷阱呢?”元泽忽然道。

秋叶白哑然失笑:“阿泽,你觉得堂堂一国万人敬仰的国师为了一个账本,亲自动身潜伏在一个四品芝麻官身边,可信度高么?”

杀鸡焉用牛刀?

何况他如果想要杀了她,抢走账本有无数的机会,但是他却反而为她挡下了真言宫的那只毒箭。

“但是,我相信你大概在那个时候已经察觉到那些弓箭手里有真言宫的人了罢了?”秋叶白淡然地道。

元泽一顿,继xù

道:“没错,真言宫里的人身上永远有一种味道,只要是同类就能闻得出来,但是当时人太多,贫僧只能依据风向气息判断那这种味道所在的方位,没有法子立kè

判断到底是哪一个人身上有那种味道。”

“味道?”秋叶白一愣。

什么味道,只有真言宫里的人才能闻见的?

“味道,一种非人的味道。”元泽道,忽然向半空中抬起手,淡淡地道:“来。”

秋叶白看着他的手势,一看便明白他是在叫自己,便上前去,虽然并不知dào

对方要干什么,但还是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她看向他,想看一看他此刻的表情,但却见风吹散了他的刘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眸。

而下一刻,他却忽然伸手一拉,蓦然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秋叶白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跌进而来那宽阔结实的怀抱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吹了太久的河风,所以元泽的身上冷得;厉害。

但是即使如此,她的鼻尖蹭过他胸口的肌肤,那种亲昵的接触还是让她红了脸,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不是在疗伤,这种程度的亲密,明显是过分的。

但是元泽却忽然用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压着她的后脑,不让她从他的怀里出来,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一点起伏:“闻,你可闻见了什么?”

秋叶白打算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住,她定了定神,随后闭上眼轻嗅,人有五感,一旦其中一感消失,另外一感便会变得比平日敏锐,这是人为了应对危机之时的本能身体调节。

而此刻,她闭上眼之后,元泽皮肤上那种清浅悠远的檀香似乎一点子都没有被潮湿的水风吹散,反而慢慢地浓烈了起来,正如她在为他疗伤之时感受到的,那种香气慢慢地变得浓郁,从一开始清净怡神渐渐地变得靡离而魅惑。

甚至,愈发的张牙舞爪,甚至狰狞异常,让人头昏脑涨,身体发软。

“这香气……有问题,实在太香了,而且迷人神智,这是什么魔香,真言宫的秘药?”秋叶白定了定神,勉力道,同时试图推开元泽。

那种香味实在太过蛊惑人心,如果再闻下去,她不知dào

自己会做什么,但这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元泽身上的香气也是有问题的。

而且这种香气,让她想起了百里初身上那种魅香,似有异曲同工之处,虽然味道有一点子相同。

百里初身上的香气似是会随着他的意动而浓烈,意静而平和许多,就如他古怪的双眼一样,能对人产生暗示,倒似是他练的那种邪门的能短暂控zhì

人心术的功夫之中的一部分。

元泽这一次没有阻止她,而是松开了手,淡淡地道:“这是尸香,或者说按照中原人的说法是尸臭也可以,贫僧觉得尸臭倒是更贴切。”

尸香?

秋叶白瞬间愣住了,她可从来没有听过尸体还有香气的,难道尸体不是只有臭气么?

何况,谁把这种东西当香料抹在身上?

元泽似乎知dào

她在想什么,只轻笑了起来,声音凉薄:“很奇怪是不是,但是于真言宫密宗而言,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是通往极乐之路的一种最常见的途径,生与死不过一河之间隔,尸体也不过承载着人之灵魂,灵去之后,尸身则是一种带着神圣或者罪愆之物罢,要留做什么用途,不过是端看需yào

罢了,能养颜延寿也未可知。”

元泽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讥诮的意味甚浓。

这话听起来和寻常佛家西天极乐的定义没有什么大不同,但是不知为何,秋叶白却忽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这是佛家么?

还是邪教?

佛家是有人骨舍利为圣物。

以人尸为器物,她只在天竺的那种原教旨里见过,佛陀在出家之前,佛陀在未出家以前,曾是婆罗门教的遵行者,不管是显教还是密宗都脱胎于这种原教旨。

婆罗门终极之神便也是死神——湿婆。

他既是创造之神,又是毁灭之神、收获之神、丰饶之神、宇宙舞神以及瑜伽信徒(瑜伽功及苦修的实行者)的主神。他还主宰人的生和死及天才的繁衍。

在其他一些宗教中,用人做祭品作为祈求生命复活的手段;献祭的遭难者将生命让给他人,或献出生命为他人祈福。婆罗门教承认这一观念,因为它把死亡看成生命的一个当然部分,并通过湿婆和迦梨女神的形象庆祝它。

如果按照这种理念而言,她忽然有点不是那么想要继xù

弄明白这个尸香是什么东西,答案必定是不会让她觉得舒服。

她想了想,继xù

问:“然后呢,若是你们每人身上都有这种香味,岂非谁都能很容易认出真言宫人的身份?”

元泽伸手轻按住自己额前乱飞的刘海,淡淡地道:“尸香贵重无比,炼制需yào

一个极为特殊复杂的过程和献祭者,原材料用量极大,极为难练,但是一旦练成,便能让方圆十里之生灵能沾染此香,只是轻或重的区别罢了,寻常的门徒能沾染此香,已经是荣耀,自然不会得多用,但一旦染上数年之内都不会褪香,走到哪里只要闻见此香,便知dào

那是真言宫门徒,一日为真言宫人,终身为门徒。”

秋叶白听着,眼底幽光微闪,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种香气实质上就是用来控zhì

门徒的,若是出了叛徒,天涯海角都可捕杀。

“也就是说不论门徒走到何处,只要他身上有这种香气的存zài

,若是训练一种嗅觉敏感的动物,即使是走得再远能将人追回来?”

“没错,寻常香气是寻常人闻不出来的,但是真言宫豢养异兽异鸟,以为宫人之间联系。”元泽顿了顿,继xù

道:“但那是最普通的联系宫人的方法,此香浓烈到一定程度便会让人身处幻境,为人所控,心智薄弱者便可为其傀儡,而真言宫中的人地位越高,嗅觉越敏感,身上的香味愈浓。”

秋叶白这下算是听明白了,用后世的话言,这就是一种强力的控zhì

人的神经中枢的迷幻香。

此香分明就是真言宫的高层用这种鬼香来控zhì

自己的属下之物,而且必要的时候,这种香甚至可以控zhì

意志薄弱者做任何事。

“若是有那心怀不轨者想要用这种香气控zhì

皇帝陛下改朝换代呢?”她忽然冷冷地来了一句。

元泽轻笑,悠悠道:“你说呢?”

秋叶白瞬间默然,不,不必问,当然是可以的。

她忽然想了起来,元泽身为转世活佛,他身上的香气必定是最浓烈的,而且最有机会接触皇帝。

杜家能独控朝政长达五代帝王,难不成也有这个缘故?

毕竟就算是有杜家血脉的帝王,只要是王者,就不会愿意自己一生都被人操控!

秋叶白脸色微微发白,瞬间齿冷,起了一身的寒意。

那若是谁人掌控这种香气,岂非可以为所欲为?

皇帝知dào

不知dào

此事?

元泽似乎后脑长了眼睛一般,能看见她脸色的变化,忽然淡淡地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得失之处,岂是如此容易,尸香虽然沾之即难去,但是要能领受并自如的施放,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期间要经历非人的授香仪式,成功者谬谬无几。”

秋叶白一愣:“你不是转世灵童么,不是只有转世灵童才能接受授香么?”

元泽看着那漆黑奔腾的河水,微笑:“没错,只有转世灵童才能授香,但是‘转世灵童’可有数百人,只有成功的那一个才是真zhèng

的灵童。”

秋叶白听着他这么说,心中忽然生出不太好的预感来:“难不成授香仪式就是坐床仪式么吗,那么失败的孩子呢,去了哪里?”

转世灵童成为现世活佛,必定要有一个繁琐的过程,其中最重yào

的一点便是由僧侣或者喇嘛带着那个活佛坐化时辰出生的孩子来到活佛生活过之处,若是孩子能够念出活佛生前的种种事情,并且口吐莲花,无人教授,也能道出传世佛经,便是灵童!

在真言宫这里怎么成了授香?

而且是授那种邪恶的香气,这是什么活佛?

元泽静静地道:“之所以选择童子授香,不过是因为童子年幼,肌肤娇嫩,身体纯净,更容易沾染香气,授香和坐床是一同的,但是对于真言宫而言,能口吐莲花的灵童自然是比不得能授神香的灵童,至于失败的孩子……。”

他抬起头看着黑暗天边,许久,方才古怪而轻声地道:“失败的孩子的灵魂,自然是荣幸地被神佛吞吃掉了,祭祀总需yào

物件的不是?”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dào

为何竟然看出了一种诡谲的苍凉来。

她几乎不能深思其中含义,只下意识地开口:“授香是怎么个授香法?”

元泽顿了顿,忽然转过头来,河风吹得他满头银丝飞舞,几乎遮住了他美丽无双的面容,他唇角弯起微笑的弧度:“授香仪式长达数年,贫僧认为小白施主,你不会真的想要知dào

这个过程的。”

看着他下半张精致艳丽的面上那飘渺虚无的笑容,秋叶白瞬间觉得嗓子眼里难受,仿佛卡了什么东西,吞不下,吐不出来,半晌,她方才忽然道:“嗯,那就迟点再说罢。”

她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不想知dào

,也许是今日他的有问必答,毫不隐瞒让她得到的信息太多,太满,全然超出了她的意料,让她需yào

缓冲理顺的时间。

总之,她精神不济,先到此为止罢。

秋叶白转过身向舱内走去,只简单地道:“不管你是不是对你们真言宫的毒有抵抗力,但是你总归是受伤的人,就不要这么吹风了,至于你伤愈后是要回你的真言宫,或者皇宫大内,你可以自行决定。”

说罢,她便要先行离开,但是身后,背对着她的元泽却忽然幽幽地道:“也许并不荒谬。”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解地道:“什么并不荒谬?”

元泽温然地道:“你的第二个问题。”

秋叶白一愣,方才谈话太久,她一时间还真记不得自己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元泽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秋叶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背影一眼,转身进了舱房内。

而站在船头的元泽看着那一轮明月,片刻之后,忽然诡谲地轻笑了起来:“哪里荒谬呢,阿泽也很高兴能呆在你身边,明月永远想不到乌云会在何种时候蔓延而来。”

那些冰冷的阴暗的东西,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悄然而来,将你覆盖,小白。

愈是黑暗的东西,越是向往着光明。

你不知dào

么?

此时一阵阴冷的河风索然而来,瞬间吹起了元泽额上的银色刘海,露出一双黑雾渐渐消退,正缓缓泛出银色的诡谲恐怖的精致魅眸。

过了一会,他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慢慢地盘腿坐了下来,闭上了眼,双手搁在自己膝头,指尖结出漂亮的莲花印,一身的祥和气息,仿若佛陀坐于莲间。

——*——

秋叶白回了房间,脑海里还是有些混乱,她暗自沉吟。

且先不管真言宫里内情有多么邪性,但是她可以清楚地看明白了元泽这位转世活佛,帝国国师的态度——他丝毫不在乎自己出身何处。

更不会站在任何一个阵营里头。

他只是冷眼旁观着世人争斗。

这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起码他主观上不会与她为敌。

“大人,咱们马上就要到小镇码头了,宝宝已经领人前来迎接。”周宇忽然兴冲冲地跑过来,打开舱门道。

但随后,他目光停在床上一愣:“元泽呢?”

听到元泽的名字,秋叶白明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不动声色地道:“他在外头,你去拿件衣裳给他罢,我去让大伙准bèi

准bèi

。”

周宇没有多想,便点点头,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舱门,他立kè

向舱门外走去,秋叶白这厮一转身去接应宝宝去了。

等她走到外面的时候,宝宝果然已经上了船,正指挥着船准bèi

入港。

他一见秋叶白便笑道:“四少,果然不出你所料,方才接到消息,梅苏真是属狗的,他的人已经追了过来!”

秋叶白闻言,轻笑了起来:“果然,倒是比我想象中来得慢了一点。”

宝宝有些好奇:“四少怎知那梅苏会追来,那莫嫌可不是他们的人?”

秋叶白上了船,淡淡地道:“莫嫌虽然不是他们的人,但是梅苏何等敏锐的人,莫嫌忽然离开,又有兵马调动,即使那些兵马不是太后老佛爷一派的人,他既然管着这一方人马,迟早都会知dào

。”

宝宝忽然露出个得yì

的表情来:“是了,莫嫌那边刚刚逃命回去,就和梅苏那边拼上了,是以他们这会子追不上了。”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有些奇怪:“怎么就拼上了,莫嫌不像那么愚蠢的人。”

宝宝笑道:“那时候和尚受伤,四少光顾着照顾他自然是不知dào

的,这是周宇安排的手段,让咱们藏剑阁的人引诱着两边的人马撞上的。”

这一撞上,莫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梅苏必定知dào

他是敌人的奸细,自然是火拼起来了。

她一愣,随后眼底闪过惊喜:“是子非的手段?”

宝宝点头,颇为有点佩服地道:“没错,那边紧急的时候,他转身也要上船还记得和我商量此事。”

秋叶白一边下船一边终于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个舒心愉悦的笑容来:“子非比我想象中成长得要快的多!”

她真的没有看错人,子非果然是可塑之将才。

她刚下船,就见灯火通明的码头上,站着两道人影,一黄一紫,清一色窄袖半臂配着撒花襦裙的少女迎了上来,声音里皆是惊喜甚至哽咽,声音如黄莺出谷。

“四少!”

“四少!”

秋叶白一看,脸上瞬间也露出惊喜的神色:“宁秋、宁冬!”

紫衣少女忍不住激动,一下子就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肢,娇媚如春日繁花的小脸上全是盈盈的泪珠,含怨带嗔地道:“四少,这一年多了,也不曾见你宣我们进京一趟,你可是忘了我们姐妹两个!”

黄衣少女一张端方清秀的脸,眉目里似淬了霜雪一般,人如其名,如冬日雪梅一般的清冷,却难掩一身傲骨吗,见了秋叶白虽然眼底也闪过激动之色,随后却还是非常规矩地行了一个礼:“玄武堂堂主宁冬见过阁主。”

秋叶白似是知dào

她的脾气,便也不阻止,任由她拜下去,方才含笑着托起她的手:“冬儿,起来罢。”

宁冬方才起来,看着秋叶白,不再掩饰自己眼底的喜悦,露出了她柔和的笑容:“四少!”

宁秋似是有点不满yì

自己方才那种幽怨的气氛被宁冬打断,便没有好气地道:“你就继xù

摆你的代理阁主的架子罢!”

宁冬面上神色却依旧从容,并没有反驳宁秋。

秋叶白轻笑:“我今日饿了,想念秋儿的点心了。”

宁秋自然是早就听了宝宝说的今日发生的事情,闻言,立kè

从秋叶白怀里退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四少,你都瘦了,定是辛苦了,秋儿今日做了香芋金丝卷、虾仁饺子,炉子还煲了龙头藕汤,就是担心你这个时候回来还没有用膳,但是时辰不早了,此刻吃多了不消食品。”

这些菜色都是秋叶白喜欢的小点,她看着宁秋温柔道:“还是我家秋儿贴心。”

宁秋嗔道:“若是真觉得我贴心,就不会只带着宁夏,对了,如今她用了宁春的名儿了。”

秋叶白看着她顺溜溜的小样,便觉得好笑,又哄了她几句,宁秋方才不再耿耿于怀。

船上,周宇刚扶着元泽慢慢地下来,便看见秋叶白和两个美貌少女正‘打情骂俏’,动作和态度异样的亲昵,那少女一个美貌风流,一个端丽稳重,他心中莫名地一涩,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向秋叶白招呼道:“大人。”

秋叶白闻言,看着周宇一笑:“且先和元泽一同去休息罢。”

说罢她又看向宁冬和宁秋道:“这是周宇,旁边的……。”她眼角余光掠过似有点昏昏沉沉的元泽,这厮不知是不是刚才吹风了,此刻身子便有些受不了。

她轻叹了一声,淡淡道:“那是元泽大师。”

大师二字,元泽若是担不上,就没有人能担当得起了。

宁紫一向是个风流灵巧的,加上宝宝也简单地提过,便立kè

含笑上去福了福:“周公子和元泽大师请跟我来罢。”

说罢,她朝着旁边清一色黑衣打扮的门人使了个眼神,便有几名门人立kè

上来,对着周宇一拱手道:“周公子,大师身体不适,我们已经准bèi

好了担架,大夫也已经到了。”

周宇看着他们太阳穴高高鼓起,便知dào

他们都是内家高手,但是神色又与一般江湖人眉宇之间总是难隐去的戾气不同,更显得平和。

他点点头,将元泽交给了几名黑衣人,让他们立kè

抬着担架离开。

随后秋叶白并着小楼、宝宝、周宇和双婢等一行人便一起上了准bèi

好的数辆马车向镇内而去。

在镇内藏剑阁包下的客栈用膳之后各自分头休息自不提。

——*——

第二日一早,天色已经大亮。

秋叶白起床梳洗的时候,看着宁秋提着食盒来伺候,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她还在藏剑阁的时光。

岁月静好,时光悠悠,依旧是虽然偶尔清苦些,但心无牵挂的江湖岁月。

宁秋看着秋叶白神色有些惆怅,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四少可是怀念以前咱们姐妹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日子了,以后让咱们姐妹都跟着,便不会这般惆怅了。”

宁冬这个时候也端了洗脸的水进来,见宁秋这么说,便淡淡地道:“你们跟着就好,我还是在藏剑阁里替四少守着阁里。”

宁冬和宁秋不管在藏剑阁做到了什么位置,伺候秋叶白的事情,她们从来不假他人手。

秋叶白接过宁栋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含笑道:“冬儿永远是这般稳妥。”

宁冬端丽的面容上难得地微微一粉,随后又恢复如常的神色。

宁秋在一边摆膳,又撅嘴道:“得,宁冬你是惯会做好人的。”

秋叶白笑着伸指弹了弹宁秋的额头:“你个小醋坛。”

等着秋叶白用完了早膳,到客栈一楼的时候,楼下已经坐了百来名黑衣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形容诡谲的脸谱,正安静地坐着,仿佛雕塑一般没有人任何人发出声音,只是身上沉冷的气息,让人畏惧。

而纨绔们昨日已经基本上陆续都赶到了,此刻正挤在楼梯上,向下张望,悄声议论着这些黑衣人的来路和自己上司的关系。

他们隐约地似乎感觉到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凛冽的气氛。

秋叶白负手领着双婢进入一楼的时候,所有的黑衣人齐齐站了起来,单膝触地,拱手向着秋叶白齐齐恭敬地道:“四少!”

其声如洪钟,肃杀之气让一干纨绔们齐齐吓了一跳,皆噤声看着楼下那黑压压的一片。

秋叶白一抬手,含笑道:“各位兄弟辛苦了,一会临战辛苦了!”

黑衣人们齐齐再次拱手:“喏!”

秋叶白淡淡地点头,一挥手:“起!”

黑衣人们便齐齐起身,静静肃立。

秋叶白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楼上那群目瞪口呆的纨绔一眼:“这是我请来帮忙接应大鼠他们的朋友,一会可有人愿意跟着我一同去看个热闹?”

一干纨绔们都齐齐傻了眼,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大人竟然这般威风,气势逼人,能指挥动那些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黑衣人,真的只是朋友?

纨绔们面面相觑了一会,便有不少人走了出来,表示他们愿意去。

毕竟秋叶白的能耐他们是见识到了的,在那样的情形下,几乎是单枪匹马还能把他们这些人救出陷阱,化险为夷。

那么如今她这般肯定,说不得可以看热闹,而且还能落个救护朋友的的好名声?

一群纨绔们脑子里也不会想别的,只能想到了这上面来。

秋叶白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也一点不介意,只吩咐了宁冬去挑出十个人来。

宁冬点点头,很快挑出了十个人出来,让他们也换了一身黑衣裳。

秋叶白今日亦是一身的皂色,看着众人都准bèi

好了,便轻笑一声,接过宁秋递给她的半张黄金恶鬼面具直接覆上了面容,随后一抬手,沉声道:“走!”

一干黑衣人们立kè

齐齐地将面具覆盖在面上,随后井然有序地跟在了秋叶白身后,宛如两条黑龙一般鱼贯而出,翻身上马,浩浩荡荡如一片乌云一般,随风席卷而去。

直到他们策马消失在了远处,都让剩下的纨绔们久久回不过神来。

宁冬和宁秋看了他们那样子一眼,眼底皆闪过轻蔑,宁秋直接看着他们冷冷地道:“你们,立kè

收拾东西,准bèi

上船!”

肥龙被人扶着,正趴在栏杆上回味着方才那气势惊人的场景,心中哀叹,若是他不是受伤了,一定非得跟着去看热闹,正是郁闷之际,忽然见宁秋发话,他低头一看,是那样美貌灵巧的少女。

他顿时嬉皮笑脸地道:“哎呀,这不是跟在大人身边的小娘子么,声音可真好听,你想让咱们兄弟去哪,看样子,你虽然爬了大人的床,但还不是大人的夫人罢,这般发号施令是不是有点儿狐假虎威……。”

他话音未落,忽然见宁秋眼底寒光一闪,手上一甩,肥龙眼前一花,便感觉脖子一凉,被什么东西擦过。

他低头一看,竟然一条细长的九节鞭,直接掠过自己的脖子直插入他身后的墙壁里。

若是这东西插进自己的脖子……

肥龙瞬间冒了一身的冷汗。

宁秋一脸阴森地冷笑:“本小姐的话,从不说第二次!”

肥龙立kè

点头如捣蒜,宁秋看着他,轻蔑地嗤了一声,随后手上一抖,那九节鞭立kè

缩了回来。

宁秋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而肥龙才缓过神来,听着身后忽然响起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他捂住脖子一转头,便看见墙壁上瞬间破了个大洞。

肥龙忍不住瞪大小眼睛:“那婆娘也太粗鲁了罢?”

一名纨绔压低声道:“我看她们两个只怕身份不同凡响,那些男人对她们都恭恭敬敬的,只怕不是只爬了大人的床那么简单,咱们还是别招惹了。”

肥龙虽然不愿意被个女人威吓住,但是想起方才那一幕,他还是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一干纨绔们看着藏剑阁的人都不愿搭理他们,他们再蠢也能感觉到这些古怪的人全然不将他们放在眼底,但是那些人各个身手不凡,所以他们也不敢和人随便搭讪,乖乖地回到各自房间收拾东西,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让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把这账讨回来。

……

——*——

一群衣衫褴褛的狼狈的人正急匆匆地在荒原之上拼命跌跌撞撞地往前赶。

其中一人忽然不小心摔了一跤,同伴立kè

扶起了他:“大鼠,小心点!”

大鼠狼狈地爬起来,看着自己膝盖上的衣服又摔了个洞,忍不住低声诅咒:“该死的追兵,咱们这么被追得到处跑也不是办法!”

扶着他的男子有些无奈地苦笑:“这不跑能怎么办,难不成就让他们一个个抓了,用来威胁大人和兄弟们吗?”

大鼠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眼底一片阴霾:“去他大爷的,这些混蛋,分明就是欺负咱们人少!”

他们真是点儿背,原本逃都逃了出来,却不想倒霉地又被人盯上。

他们甚至不知dào

自己的破绽出在哪里,却只能仓惶逃离,甚至被迫换了路线,免得被对方跟踪到了目的地,也因此一路不得休息,连半夜都在赶路,众人早已经是困苦不堪言。

“大韩,你说这时候肥龙、小楼他们是不是都已经和大人一起赶到小镇了没有?”大鼠和身边的男子道。

男子点点头:“应该是到了的。”

大鼠叹息了一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到了就好!”

若是只有他们点儿背,那倒是好的。

“若是咱们被抓着……。”大韩看着这情形,很是担忧。

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整日走鸡斗狗的身体虽然在一个多月里被蒋役长操练得好了些,但承受这样高强度的行路逃亡,还是不够的,所以速度越来越慢。

周围的其他纨绔们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行了,咱们能拖一时就拖一时间吧。”大鼠忍不住叹息道:“若是被抓住……。”

他顿了顿,继xù

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咱们能拖一时间就拖一时间,以大人的聪敏,必定知dào

咱们出事了,会带着弟兄们转移。”

他深深地知dào

他们都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用了酷刑一定会招,但是能拖一时也是好的。

其他纨绔们纷纷点头,便再继xù

前行,却不想忽然听得不远处一声号角声响起,地面上迅速地传来微微的震动。

大韩瞬间大惊失色:“格老子的,快逃,是追兵!”

这两天他们总是能听见这样预示着危险的号角声。

他们明明设下点小陷阱甩掉了追兵一大段距离,怎么又被追上了!

一干人瞬间继xù

落荒而逃。

但是这一次,那声音却非常快速地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了上来,甚至有人从前方围堵了过来。

……

一片荒野之中,大批官兵正策马赶路,中间护着一辆精致华美的马车,一名护卫模样的男子逆着众人方向奔了过来,在那马车边停下,恭敬地道。

“大少爷,那些人已经被咱们的人为围堵住了!”

一只修长的手撩起了珠帘,露出张女子千娇百媚的面容来:“大少爷说了,若是他们投降也就罢了,若是不投降,也不必顾忌太多。”

“是!”那护卫领命之后立kè

策马而去。

青莲放下帘子,胸口的旧伤还是闷闷地痛,轻咳嗽了几声,方才转过去对着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的梅苏道:“少爷,怎么会忽然决定这个时候动手,早前不是决定要让他们将咱们引导到秋叶白等人藏身之处么?”

梅苏微微睁开眼,清浅眉目之间闪过冷色:“是我小看了那些看风部的蠢物,本以为他们没甚头脑,却忘了,他们如今已经是‘海东青’的人马,经过她初步调教,虽然还不堪大用,但是却会带着咱们兜圈子了。”

他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和昨日抓到的莫嫌之后,推测出了跟着秋叶白的人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就是看风部的纨绔,同时,也有人发xiàn

了看风部的行迹,所以他一路追缉过来,发xiàn

不过是三十来个小喽啰。

看风部的名声太差,他自然不曾放在眼里,原本想利用他们直扑那只‘海东青’的藏身地,但是一夜过去,他才发xiàn

这些混战蠢物,竟然在带着他们兜圈子!

“您怎么知dào

?”青梅不解地道。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方才的那名护卫又再次飞驰回来:“报,人已经抓住了!”

青梅赶紧伸手朝着对方摆摆手,丢了一袋子赏银出去,那护卫接了,脸上一喜:“恭喜大少爷。”

他又立kè

道:“回大少爷,方才有探子发xiàn

似乎有大批人马正向我处而来,可要弓箭手防御?”

梅苏在车内轻嗤了一声,眸光锐利:“那只鸟儿不会飞太远,若是远了就接应不上这些蠢货了。”

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那只鸟儿会愿意带着这些蠢货,但是若这些蠢货让她有所牵挂,那就——

他微微眯起眸子,冷冷地道:不必,全部将人带过来!“

他顿了顿,复又吩咐:”立kè

去做个临时的绞刑架,将那些蠢物一个个都挂上去。“

------题外话------

有人说逗逼最后一个半小时刷了1500的月票,啧,这实在小看逗逼这个流氓了,咱明明不要脸地刷了2000~2500票!

齐平了潇湘的月票攻榜历史记录!

猴子来还原月票城会战——

昨日无数无名英雄散弹炮火顽强艰难地支撑了整个白天,否则携带重型炮弹的前锋压根没法潜入前沿阵地,逗逼军发挥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精神于最后时分打响了半夜第一枪,空军轰炸机群采用空中火力突破掩护,半个小时后友军及我装甲坦克方阵进入白热化攻坚战,最后二十分钟我导弹部队发射重型地对地导弹一举轰下月票城!

逗逼向参加会战的我军全体指战员和友军部队鞠躬,你们不从军大损失!

我非大神,未必有荣幸再得这一场精彩,但今日荣耀你我,不败同在!

第一百零六章 辞行

“混蛋,快把老子放下来!”

“龟孙子,你们把你爷爷吊起来是什么意思!”

“疼……老子艹你大爷!”

一片不大的山下荒原上,凭空竖起了好几处的绞刑架子,上面吊着好几个人影,脚下勉强地垫着几个新砍下来的树桩,上面的人正愤nù

地破口大骂。

绞刑架旁边也有数十个人被押着,脖子上都架着明晃晃的刀子。

而另外一边的八仙椅上则坐着一名着莲色直缀的翩翩佳公子,他手里端着一只白玉的茶杯,正静静地看着那绞刑架,边上的一名侍卫撑着伞,一名美貌女婢则拿着一把绢扇为他轻轻地打着,。

他周身气度沉静,仿佛那炽烈的阳光全然对他造不成影响。

“梅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看风部再不济也是朝廷的人马,也是礼部册上都记了名的,你这么不审便动手杀人,竟不怕御史弹劾,朝廷追究么!”大鼠对着梅苏厉声道。

梅苏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御史?我不在吏部序列里没有我的名字。至于朝廷追究,朝廷就算要追究也是追究一些因为自己的轻率而被水匪吊死的鲁莽厂卫罢?”

他顿了顿,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这年头,还真是什么地痞流氓都能叫做厂卫,郑钧这个督公只怕做不长了。”

大鼠一窒,是的,梅苏根本不在吏部的序列之上,御史管不到他,而梅家是太后那边的人,这个梅苏在淮南一代手眼通天,让他们死于‘水匪’之手,简直再简单不过的了!

青莲讥诮地看着他们:“真是不知死活,难不成你们以为朝廷会需yào

你们这群浪费粮饷的废物儿?”

其他的纨绔们自然也听见,下意识地皆怒道:“我们才不是废物!”

青莲忍不住掩住唇笑了起来,满脸轻蔑:“哦,你们真的不是废物,那为何满京城上下的人都知dào

你们是废物,所有人都瞎了眼,嘻嘻?”

一干纨绔们敢怒不敢地恨恨瞪着青莲,却……哑口无言。

是的,所有人都知dào

他们是废物!

青莲那清脆悦耳的嘲笑声如虎爪一般一下一下地挠着纨绔们的心,抬不起头,却又不如此甘心,看着自己的自尊被人践踏在脚下,自己却连捡起来的能力都没有的无力感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们。

一名侍卫匆匆地到了梅苏耳边说了什么,梅苏清浅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忽然站了起来,看向远处。

一众官兵也因为他的动作,忽看向同一个方向,便见不远处一片黑色的尘烟滚滚席卷而来。

但是等到马蹄声越来越大,他们才看明白那不是什么烟尘,而是一群黑衣骑士正策马而来,对方脚程极快,不一会就已经奔袭到了能看见他们衣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匪’字!

官兵们瞬间有点呆愣——哪家土匪会如此昭告天下自己是贼匪?

但是看着对方那种逼人的气势,他们也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正阳也立kè

上前一步将梅苏挡在了身后,警惕地看向前方。

梅苏淡淡地道:“我们要等的人来了,让人去给他们传话。”

能做出昭告天下自己是匪徒如此有勇气的事情的人,他觉得除了秋叶白,大约想不出第二个。

一名护卫立kè

翻身上马,朝着对方迎去,一边大声地用内力传声:“前面的人停下,我家主子有话和你们说!”

但是那些黑衣骑士却全然没有听见一般,继xù

策马冲来。

那护卫心中有些不安,但是更多是不悦,他拔高了声音:“前面的人停下,否则被怪我们不客气!”

他策马对着那些黑衣人而行,距离越来越短,他几乎已经可以看见前面黑衣人戴着的鬼面具下那双冰冽的眼眸,那眼神如二月冰霜让他心中不寒而栗,猛然地一拉缰绳,不敢再过去,只在那里彻dǐ

不再掩饰地喊:“你们再不停下来,我们就吊死你们的人!”

但他话音未落,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他瞬间觉得厉风扑面而来,一下子就被那冲到近处的为首的骑士抽飞开去。

“砰!”

那护卫瞬间惨叫一声,滚落下马直接摔在一边头破血流,吭都没吭一声就没了声息。

这一点插曲,竟然丝毫没有阻挡那些黑衣骑士们的去势,他们如黑风过境一般卷过,仿佛那些威胁的话语对他们一点用也没有,他们也不是要去拯救任何人,只是纯粹路过而踢开挡路的小石头一般。

而他们的做派明显也影响到了梅苏这边的人。

“少爷,他们那些人是不是只是路过此地?”青莲有些疑惑,又有些畏惧,对方那种强悍冷酷的气势和手段,让人看了觉得心中生出畏惧来。

就连边上被吊着的那些纨绔们心中也是这么想的,眼底皆闪过失望和认命。

他们原本指望着是自己兄弟们在老大的带领下来接应,但是看那些黑衣面具这样的气势和骑术根本不是自家的那些只会走鸡斗狗的家伙们会有的。

何况对方出手那么狠辣,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安危。

梅苏却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色旋风,也只是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便摇头道:“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一定就是他们!”

青莲一愣:“那……。”

梅苏摆了摆手,他心中此刻也有些不太明白秋叶白他们这些人到底打算做什么,他甚至不敢肯定秋叶白那只凶悍的海东青到底在不在里面。

梅苏的沉默,和马蹄声哒哒的逼近让官兵们愈发地沉不住气。

直到……

那群黑衣骑士在冲到了不到百丈距离的时候,忽然对方齐齐抽出了刀。

原本还有怀疑的士兵们瞬间惊了一下,其中有些见识的人甚至失声惊叫——“不好,那是斩马刀!”

所谓斩马刀就是一种战场上常常使用的砍刀,这种砍刀比一般的刀子锐利和修长,为精钢百炼铸就,把手上护弯,为精锐骑兵的标准配置之一,就是为了马上冲杀砍伐敌军所用,因为若力qì

足够,这刀子能直接砍下马头,威力极大,所以称之为斩马刀!

梅苏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此刻看见士兵们慌张的表情,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姿态,为首的鬼面骑士忽然一抬手中的长刀,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如苍鹰的呼啸声。

所有的黑衣骑士齐齐半俯下身子,摆出了骑兵冲击进攻的姿态!

而霎那之间黑衣骑士已经如黑风一般直接逼近到了不到五十丈的距离!

“该死,上当了!”梅苏忽然猛然站了起来,原本清冷的眉目之间瞬间笼上一层寒意,随后甩开了青莲试图上来扶他的手,厉声下令:“看守士兵立kè

将看风部的人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处死,处理完之后,其他人立kè

上前全心应战!”

他们这边起码有三百来人,对方人数应该也就是一百来人必担心应付不来。

他的命令下的太突然,大部分士兵都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如果杀了人质,对方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岂非他们会陷入危险之中?

他们手上可没有能跟斩马刀相抗衡的武器!

这里的大部分士兵们都是当地的守备驻军,淮南不是边关,也根本不需yào

剿匪,所以士兵们平日里甚至也都是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大部分人的刀子连人血都没有见过。

素日里再凶神恶煞,也不过是对着平民百姓或者围剿那么几个‘通缉犯’有些胆子。

但这回他们看见黑衣骑士们的那个杀气凛然的可怕阵势,瞬间就腿软了,总觉得那些高头大马随时都有可能直接踩破了自己的头!

更不要说听着梅苏的命令就要冲上去了,此刻手忙脚乱就想往后退,梅苏看着他们那些怂包样子,心头大怒。

但是还好他们迎敌不敢,杀人还是敢的,瞬间那些在纨绔们脚下的木头桩子一下子就被踢掉了,而对着大鼠等人的屠刀也毫不客气直接朝着他们砍了下去。

但是……

“叮!”

“咻!”

空气里忽然传来了数声破空之声,数道飞爪直接撞上了那些士兵的刀子,硬生生地将他们的刀子撞开,再一缠绕,猛然扯开,那些持刀的官兵们反而瞬间为自己不受控zhì

的刀子割破了身上的皮肉,甚至倒霉点的直接被刀子划了个身首分离,血溅当场。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部分的飞爪一下子飞向了那绞刑架,抛出飞爪的外侧黑骑士们瞬间一把拉住了马头,竟忽然策马回奔!

奔马的气力霎那就直接将那新立的原本就不甚稳妥的绞刑架一下子就给拖到倒在地!

上面吊着脖子死命的扭曲地挣扎着的纨绔们也瞬间摔在地上,但是很明显,劫后余生让他们齐齐捂住脖子大喘气后,泪流满面。

而此时斩马刀的阴冷锋利的光芒已经在日光下炫出死亡的气息,向那些官兵们和梅苏头上罩下。

梅苏动都没有动,只死死地盯着那为首的戴着鬼面具的骑士,对方的马蹄已经几乎踏到了他的头上,他也能在这一刻看清楚她冷笑的眼和无声的唇形。

——去死吧!

梅苏眯起眸子,仿佛没有看见她手中对着自己举起的斩马刀,只是暗自遗憾地轻叹。

他被秋叶白给算计了,这只海东青算准了他抓到人以后一定会跟她谈判,而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和他谈判,只利用他这种心理拉近了双方之间的攻击距离!

最快的马,最利的刀子,最高强的武者——还有狡诈如狐的土匪头子,还有什么不能救下的人?

周围官兵们此起彼伏凄厉的惨叫声和浓郁的血腥味让他不用看,就知dào

,这几乎是一场一百来人对三百多人的屠戮!

他只专注地看着几乎就要瞬间劈上他眉心的刀子,轻笑——秋叶白,我小看你了,但是,没有下一回!

“当!”一声火花四射的刀锋交错而过,正阳忽然鬼魅一般猛然挡在了梅苏的面前,手上的双剑一下子叉住了秋叶白劈砍而下的斩马刀!

“立kè

,护送大少爷离开!”

正阳沉声下令,原本一直站在官兵们身后的梅家护卫们忽然全部冲了出来,同时扬起了手中的东西对着秋叶白和黑衣骑士们砸了过去。

秋叶白一闻见那空气里的硫磺硝味,瞬间厉喝:“小心,天雷弹!”

说罢,她瞬间一拉马头,抬手就抽着斩马刀,用刀背将抛到了自己面前的天雷弹给抽了回去。

黑衣悍匪们皆齐齐学着她的动作,将天雷弹抽回去,再不济也全部都抽到了远处。

“轰隆隆!”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炸得官兵们鬼哭狼嚎,但是马儿怕火,黑衣悍匪们座下的马儿多少都还是受到了影响。

等到硝烟散去,梅苏的马车却已经在梅家的护卫下一路跌跌撞撞地上了附近不知dào

何处而来的一艘小船,向运河中心划去。

秋叶白眯起眼,充满杀气的寒光一闪而过,她有些惋惜地轻嗤:“啧,真是……就差一点了。”

不过梅苏若是这么容易被她砍死了,也就不是梅苏了。

……*……*……*……*……

两日后

夜风微凉,空气里弥散开了淡淡的水腥味,平静而轻柔的河风迎面而过。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船边上,看着河上点点的渔火,轻叹了一声,总算是离开淮南了。

他们已经顺利地乘坐着藏剑阁安排的船只分批离开了淮南一带,即将到达下游的一处小城。

那些在淮南惊心动魄的日子便就此过去。

“小白施主。”一道慈和悦耳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秋叶白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元泽,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不动声色地招呼:“阿泽。”

“小白施主,贫僧是来向你辞行的。”元泽看着她,忽然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秋叶白一愣,但是很快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辞行,你要去哪里?”

元泽走到了她身边,他看了看秋叶白,柔声道:“小白施主,贫僧可以抱一抱你么?”

秋叶白一楞,挑眉:“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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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

秋叶白一楞,挑眉:“你说什么?”

“贫僧说……贫僧是否可以抱一抱小白施主。”元泽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微笑,笑容纯净宁和如山间清泉。

秋叶白不知dào

为什么看着他那笑容,眼前却晃过另外一张极为相似,但是气质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张妖冶阴诡的面容。

元泽见她发呆,也没有多想,便只当她同意了,伸手将秋叶白轻轻地揽在怀里:“贫僧要多谢你,小白施主。”

秋叶白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鼻尖已经靠在和尚的肩头,闻见他身上那种浅浅的檀香,这一回,不知dào

为什么,这檀香闻着竟比上回在他身上闻见的清浅舒服多了。

感觉到元泽自己单纯地想要表达他的心情,秋叶白迟疑了一会,并没有拒绝,却淡淡地道:“阿泽要感谢我什么呢?”

元泽温柔慈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贫僧很感激菩萨让你我结这一段缘,贫僧自知鲁钝于世俗人情一道,但小白施主让贫僧在这些日子里也见识到了许多不曾见识到的光与影,贫僧虽不善言辞,却也知这是一段善缘。”

秋叶白微微一笑,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似讥非讥地:“怎么,真言宫里的人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这个怀抱,这么靠着还是挺舒服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她让人靠着,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抱着她,感觉倒是挺新鲜,也许是因为元泽的身上气息从来都是温和纯净的,让人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

元泽一愣,抬头看她:“你知dào

?”

秋叶白看着元泽那有些惊讶的表情,挑眉:“难道你还指望我把你说的那些话当成耳边风?”

元泽愣了愣,半晌才慢慢地摇摇头,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秋叶白,自言自语地轻声低喃:“都说了罢,难道你真的决定就要他了么?”

秋叶白看着元泽那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和尚怎么又神神叨叨的了?

元泽看了过来,笑了笑:“没有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他顿了顿,伸手拨了下自己垂落下来的银发,继xù

温声道:“你说的没有错,真言宫和贫僧在这些日子里所能看到的一切都不一样。”

“你看见了什么?”秋叶白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好奇的,这个和尚一向就是懵懵懂懂的样子,真的发威也就是那日在小洲上有人踩了他的食物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清醒,平日里不是吃就是睡,醒来的时候也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元泽弯起唇角:“贫僧看见了真zhèng

的江湖,快意恩仇,策马飞舟,看见了有些算计之下的真心,看见了荒唐面具之下的真挚和天生我材必有用。”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转头看向船舱里劫后余生之后热热闹闹,痛痛快快喝酒划拳的纨绔们:“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么,你夸我是不要紧,可不要让那些事儿精听见你这么夸他们,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元泽一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那一片灯火琉璃的热闹,一片红尘烟火的气息,他轻声叹息:“最重yào

的是贫僧还看见了——自由。”

自由……

秋叶白这一次也难得附和他,顿了顿,淡淡地轻声道:“是的,自由……。”

不知dào

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词似乎从此远离她。

元泽忽然靠近她,低头伸手仔细地将她被吹得四处乱飞的发丝别到耳朵后。

“贫僧一会下了船,就先告辞了。”

他这般接近的距离,这般温柔到亲昵的动作,让她呼吸悄悄地慢了一些,目光地停在他纤长卷翘的睫羽和银灰色的透澈眼眸上。

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这张面容,越发地觉得元泽的肌肤看起来细腻白皙到透明。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你要去找真言宫的人?”

听到元泽要离开,说她一点儿感触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他们会来找到我的。”元泽一边说话,一边用指尖将她的发丝在发鬓边压好,仿佛那是一件顶顶重yào

的工作。

秋叶白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竟生不出阻止他这些过分亲昵动作的想法。

她莫名地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嗯……那就好。”

元泽帮她别好了发丝,忽然看着他道:“小白施主,贫僧可否请你允一件事?”

秋叶白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神情温柔如水,让人不禁有一种要醉在那一潭清泉中的错觉,下意识地温然道:“什么事情?”

元泽面上莫名地染了一点绯色来,那一点子绯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生出一种勾人的艳色来,秋叶白都忍不住微微眯起眸子,看着那一点粉艳,再次道:“没关系,你说就是了,咱们到底相识一场,你直说就是了。”

元泽见她这般表态,想了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贫僧饿了。”

说罢,他肚子里很配合地响起了几声咕噜声。

秋叶白:“……。”

她是有多愚蠢,才会对这个除了吃六亲不认的蠢和尚有别的期待!

“你想吃什么,一会到了地方去吃就是了!”秋叶白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就打算走。

但是却忽然被元泽一把拉住了衣袖,随后他从自己的袖子里忽然摸出了一枚桃木符递给秋叶白,同时颇为诚恳地道:“不知dào

小白施主还记得不记得,那日你我一同落水,后来贫僧实在腹中饥饿,无意中吃掉你放在胸前的包子,贫僧记得那包子口感柔韧,味道是极好的,不知dào

小白施主早前是在哪里买的,贫僧也好让人在贫僧回宫前去带上一屉包子。”

他记得那包子面发得极好,口感滑软而不烂,而且很是筋道。

想来是老师傅的手艺了,早前小白施主听他提到包子就生气,想来也是因为他吃了对方的好吃的包子,来而不往非礼也。

“贫僧和真言宫的人回京城的水路上忽然走散了,所以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也就是这真言宫的桃木符能送人,这桃木符能调动一部真言宫的教众,见符如见宫主或者贫僧,说不得小白施主以后能用上。”

说罢,他认真地将两枚桃木符放在了秋叶白的手上。

秋叶白面无表情地看了下手里的东西,倒是也没有推辞,径自往袖子里一塞,然后道:“这东西我收下了,但是符收了,包子也没有。”

元泽一愣:“小白施主为何如此介怀,贫僧只是想吃小白施主那日的包子罢了?”

难道小白施主也和酒楼的朱老板一样不喜欢他给的这个东西?

秋叶白正打算转身离开,这会子她眼角一绷,终于按捺不住,转过头一脸阴森对着元泽狞笑:“老子就是那么小气,怎么地,你要想吃包子,就先拿你的烤鸟儿来换!”

“烤鸟儿,麻雀儿?”元泽微微颦眉,有些犯愁。

这会子大晚上的,万鸟儿归林,他哪里来的鸟儿打?

而且,他总觉得小白施主笑得非常可怕,像庙里雕刻的食人夜叉。

秋叶白继xù

狞笑着摇摇头,指了指他胯间:“那里的鸟儿!”

元泽闻言,脸色有点发白,看着秋叶白手搁在了腰上的刀子上,随后他乖巧地摇摇头:“贫僧忽然觉得不饿了。”

——老子是糖糖被月亮抢去当男宠月亮反被扑倒的分界线——

到了夜里,船停靠在一处小城边,补充一些物资。

船上大部分人早已经疲惫地睡去了,却有两道人影从船上款步下来,其中一道白影,一道青影。

“我们先去寻点东西吃,晚点回来。”秋叶白淡淡地吩咐那些船夫和警卫的护卫。

那船老大立kè

点头:“您且去罢,可需yào

人跟着?”

秋叶白摇摇头:“不必了。”

不过是一个临时停靠的小城,她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说罢,她便领着元泽一路向城内而去。

这小城虽然比不得淮南那三个郡县如此繁华,但是因为也在水路枢纽附近,所以靠着码头的这一代街道也是特许了没有宵禁的。

而且今日不知dào

是什么日子,竟然似乎全城都没有宵禁,四处都挂满了漂亮的灯笼和红伞,夜深了,不但街上的小摊小贩没有走,街上还有不少人家,或者少年、少女们结伴而游,另有一番别致的景象。

“老伯,今日是咱们城里的什么日子,竟这般热闹?”秋叶白想了想,还是走近附近卖糖葫芦的老头儿问。

老头儿看了眼面前的俊秀无双的年轻人,有些奇怪地道:“今日是八月中秋佳节,客人竟然不知dào

么?”

秋叶白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天空,果然见一轮圆月当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再看看那满街道的灯笼,飘荡的挂在树上的祈福彩色布条,她才想起来,是了,今日是八月十五。

难怪前两日,她看着月亮都是圆的。

“多谢老伯,这些日子都忙得不知所以了。”秋叶白有些无奈地一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居然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了,他们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

那老伯看着她‘呵呵’一笑,有些同情地道:“年轻的时候辛苦些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这种时节,还是外捞生活也不容易,家里人一定惦记你们了。”

说着,他忽然从自己手里的架子上取了两串糖葫芦下来递给秋夜白:“来,这个送给你们兄弟两个。”

秋叶白让元泽换掉了他那扎眼的僧袍,穿了寻常的衣衫。

秋叶白看着他递给自己的糖葫芦,眼神微闪,家人么?

除了母亲,大概也不会有谁惦记她的罢。

她伸手接过糖葫芦,塞了几十个铜板给那老伯,随后道:“多谢老伯,只是你中秋放下家里人出来赚钱也不容易呢。”

老伯接过来后,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秋叶白将手里的糖葫芦都递给了元泽:“拿着罢。”

元泽一向对吃食从不拒绝,看了看那老头,又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便接了过来,但是却并没有马上吃。

大半夜的,秋叶白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纯粹觉得那老伯难得好心,所以不拒绝而已。

“既然是中秋佳节,咱们一起去走走看看罢。”秋叶白看着夜晚热闹的小街,皆是灯火阑珊,满满人间烟火气,她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便向前而去。

元泽看着秋叶白在灯火琉璃下的侧脸,面容看起来有一种异常柔软。

他笑了笑:“好。”

说罢,他忽然伸手去拉住了秋叶白的袖子:“人太多了,就这么走罢。”

秋叶白看着他坦坦荡荡的银灰色眼瞳,便笑了笑,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好。”

两人一路向热闹的小街而去,兴致起来的时候,或者猜一猜灯谜,或者去玩一玩街头逗趣儿的把戏,没了应付追兵的压力,两人一路玩得倒是颇为开心。

元泽虽然看起来有些懵懂,但是猜灯谜却是一猜一个准,赢了好几个花灯笼,让秋叶白刮目相看。

两人除了看花灯、猜灯谜、便是一路看着有什么点心便去买些点心小食来。

元泽似今晚特别饥饿,便一路将所有她买的点心全部都讨要了来,放在一个油纸包里,斯斯文文地吃。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有些好笑,便在一处还算精致的酒楼前停了下来道:“真是如此饿得慌,吃这些零食是不饱肚子的,不若寻个酒楼吃点东西?”

她可是记得捡到了元泽的那一日,他多能吃,后来虽然似收敛了一点,但是食量还是他人的三倍。

那酒楼门口站着的小二,见有客人来,便立kè

殷勤地招呼他们:“客官,楼上有雅座!”

元泽点点头,但是没有同意秋叶白去那小酒楼,而是左右看了看,忽然指了指一边附近的老太太卖馄饨的小摊子:“就吃那个罢?”

秋叶白一楞,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她是请元泽吃东西,他要喜欢馄饨但辞行餐,她自然也不介意请他吃馄饨。

那小二见两人没有搭理他,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阴冷,随后看了眼旁边的一名客人似的一对提灯笼的夫妻,那对夫妻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向那馄饨的摊子走去。

秋叶白便领着元泽坐下,要了两碗馄饨。

那老太太生得倒是慈悲善目,见两人坐下便立kè

给他们去下馄饨,这时候,那两夫妻也走了过来在摊子边坐下。

“卖馄饨的,来收拾一下碗筷。”

老太太便立kè

赔笑过来收拾东西,那女子便似起身去看摊子上还卖的小点心的模样,手却轻轻地在老太太搁在台上准bèi

装馄饨的其中一个碗里掠过,一点几乎不可见的药粉落在了碗里。

第一百零七章 (二)

随后,那女子似迟疑了一会,也在另外一只碗里下药粉,便又折回了男子身边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一路和男子亲密地谈笑风生。

等着那老嬷嬷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便赶回去下馄饨,不一会两碗香喷喷的馄饨便已经煮好,老嬷嬷便给两人端了过去。

看着面前清汤上漂浮着虾皮、紫菜、葱花的馄饨,一股子鲜香之气飘荡上来,颇为让人食指大动。

秋叶白笑道:“味道这么好,便是我这样不饿的,也都想试一试味道。”

元泽闻闻那鲜美的味道,神色却变得有些飘忽。

秋叶白不曾留意到他的表情,正拿起汤勺打算试试这味道,却忽然见一双修白的手伸过来直接把她面前的那一碗馄饨给直接端走。

元泽毫不客气地把馄饨端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低头就吃了起来,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刚出锅的馄饨会烫一般。

秋叶白瞅瞅自己手里的汤勺,便也直接伸手去拿他的那一碗馄饨,但是元泽却忽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那一碗馄饨给倒进了自己碗里。

这一招让一边收拾的老嬷嬷都呆住了:“年轻人,你这是饿得慌罢,要不要老身再给你下一碗馄饨?”

至于抢自己朋友的碗筷么?

秋叶白索性挑眉道:“来十碗馄饨,够你吃了不,不过太能吃可也是一种病,你回去以后寻个好点的郎中看一看。”

暴饮暴食和厌饮食都是一种病,若用后世的说法就是某种神经官能失调,长期如此,身体会不堪负荷。

元泽一边低着头吃一边道:“不用再叫馄饨了,贫僧若是不吃,未必能坐在这里和小白施主说话。”

秋叶白有些好笑地嗤一了声:“没错,因为那时候你在睡觉。”

元泽低头把碗里最后一个馄饨吞下肚子后,抬起头看着秋叶白微笑:“是的,若是贫僧不吃,便是想睡了,贫僧困了,咱们回去安歇可好。”

说罢,他起身走到秋叶白身边,揪住她的胳膊:“走罢。”

秋叶白倒也没有说什么,只看着那老嬷嬷笑了笑,随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小锭银子钱搁在桌子上:“结账。”

老嬷嬷一看那银子,足足有一两重,不免一呆:“客官,老身这海米馄饨也不过八文钱一碗,您这银子便是我把兜子里的铜板都倒出来也找不开。”

秋夜白摇摇头:“不,老人家,这个钱你拿着,一会说不得还有得罪的事情,这钱就算是小生先赔您的。”

老嬷嬷一愣:“什么?”

秋叶白却没有回答,只径自指了指一边的墙角,吩咐:“您一会先避让一下。”

老嬷嬷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面前这个笑容可掬的俊俏后生让她感觉不到恶意,而且他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她虽然茫然不解,却也顺从地往哪个角落去了。

元泽看着秋叶白想说什么,却见秋叶白忽然转头看向那坐在那里一直冷眼看着他们这里的那对夫妻笑了笑,抬手就把手边上那些元泽吃剩下的汤碗直接朝着那两人砸了过去。

那对夫妻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来这一下,立kè

都站了起来,身形敏捷地避开了来。

“你这人做什么?!”那女子对着秋叶白怒目而视。

秋叶白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微笑:“不做什么,只是今儿心情难得好些,却还有人不识相地来找麻烦,让本少爷心情非常不佳。”

话音刚落,她忽然一抬手抓住了桌子角,直接就朝那两人砸了过去。

她这般粗暴、直接明显吓了那两夫妻一跳,两人直接抽出了袖底刀对着那桌子一刀劈砍了过去,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但是下一刻,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只装满了热汤的大锅子。

秋叶白不知dào

什么绕到了那馄饨摊后,直接把满锅煮馄饨的沸腾汤水朝着对方砸了过去。

两人避无可避,只能齐齐踢向那一锅汤水,但是锅子被踢,里面的汤水瞬间就泼溅了出来。

那夫妻两个虽然试图闪避,却还是被泼了不少,立kè

被烫得尖叫起来!

“秋叶白!”

“受死罢!”

两人被烫得吱哇乱叫之后,勃然大怒,那妻子直接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骨哨猛然吹了起来。

低沉古怪的笛声飘荡开来,随后附近便呼啦啦地冲出来来了一大群手持袖底刀的人马将秋叶白和元泽团团围住!

有街上游荡的路人,有卖各种东西的小贩,还有不少是旁边酒楼里的食客及其中的小二和掌柜。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忽然轻笑了起来:“还真是……阵仗不小。”

“将国师交出来!”方才那被秋叶白用馄饨汤差点烫了一层皮下来的女子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

“国师啊……看样子你们是真言宫的人罢。”秋叶白看了看他们手里造型奇特的印着华丽符号的袖底刀,随后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不是漏了一句话——交出国师,便饶我一命?”

那女子冷笑,眼底满是杀气:“交出不交出国师,你都休想走出这里一步!”

秋叶白点点头:“嗯,这样啊,那就有点麻烦了。”

她忽然一抬手,直接从腰上抽了一把软剑架在了元泽的脖子上,却对那女子微笑道:“你给了我一个难题,那么我也给你一个难题罢,不过我大方点,给你们一个选择,如果你们都自裁而死,那我就放了你们国师怎么样?”

那女子和真言宫其他人瞬间愣住了,有点不可思议兼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你是正人君子,怎么可以……。”那女子忍不住失声想说什么,却似发xiàn

自己的问题很愚蠢,瞬间闭嘴。

秋叶白看着他们那憋屈又有点茫然和愤nù

的样子,唇角笑容上扬:“不要这么惊讶,我如果给你们正人君子的假象,那真是抱歉了,快点好好想想,你们的命重yào

,还是国师的命重yào

,你们这可是在陷国师入死境,你们猜猜看,如果这事儿被你们宫里的人或者朝廷知dào

了,你们也一样活不成罢?”

一干真言宫的人瞬间脸色一白,不,那不是活不成,那是必定生不如死!

“你若是杀了国师,我们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那女子忍不住咬牙厉声道。

秋叶白却直接挑眉,一点不以为意:“一刀就够人死一次了,何况,你们未必杀得了我!”

说着,她忽然直接抽开架在元泽脖子上的剑忽然朝着一边的石墙猛地一抽,一声古怪的闷响声之后,整座墙壁竟然就这么瞬间塌陷了!

真言宫人们面面相觑,看着自己手上的刀,又看看秋叶白手上再次架回了国师脖子上的软剑,瞬间陷入了痛苦的纠结里面。

到底为什么明明是他们占据了上风,是狩猎者,结果到头来来却被一个目标给威胁了!

“国师!”那女子忍不住看向元泽:“您……?”

国师根本不可能受那秋叶白威胁,为何他不动手?

但是她知dào

自己的身份不敢多说,只能恨恨闭嘴。

元泽却没有理会她,也仿佛全没有看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只是看向秋叶,轻叹了一声:“小白施主,你是怎么知dào

的?”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便讥诮地道:“阿泽,你真是不适合说谎。”

说罢,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元泽看向那掉在地上的一袋子吃食:“对于你而言,能忍耐着一路点心都不动一下,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只说明一件事,要么这东西难吃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要么就是你发xiàn

了一些人神共愤的事儿——比如所有的吃食里头都有毒。”

在一开始的时候,那卖糖葫芦的了老头给了她两串糖葫芦,元泽却一个都没有吃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不对劲,虽然一路上那些真言宫人都掩饰得极为自然。

但是至最后他竟然放弃了去酒楼里头吃东西,却拉着她要去一边吃路边摊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肯定有问题。

能让一个如元泽这样的吃货放弃了食物这种事情,怎么看是要出事的前奏。

而唯一能让元泽有这种反应的人,她也只能想到真言宫了。

毕竟,元泽说过,他能闻见真言宫人身上的味道。

“想来你是十有八九闻见了熟悉的尸香罢?”秋叶白笑了笑。

元泽闻言,沉默了一会,才道:“对不住。”

秋叶白淡淡地道:“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女子堪称漂亮的面孔上忍不住闪过愤nù

的神色:“既然你知dào

和国师没有任何关系,国师也一直都在保护你,你怎么还能挟持国师!”

秋叶白看着她,挑眉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么,难不成你真指望我是什么好人或者正人君子?”

说罢,她有点不耐烦地道:“得了,别废话,你到底要不要去死,你们不去死,我就只好让你们国师去死了!”

看着秋叶白那一副嚣张的模样,真言宫人们再瞅瞅自家尊敬的国师还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他们忽然有点绝望。

那为首的女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漂亮的面容因气愤都扭曲了,怎么会有这种无耻的人!

但是她却无可奈何,尤其是在对方展露了那一手破墙剑之后,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未必能有把握一定能杀了他!

但是若是国师有事,他们一定活不成!

元泽终于再次开口了,但却不是对着秋叶白,而是对着他们:“你们全部立kè

离开五十丈之外!”

一干真言宫人面面相觑:“国师!”

但是那为首的女子却也还不算太蠢,只是抬手合十,躬身行礼:“谨遵国师神谕。”

见她躬身了之后,所有的真言宫人只楞了楞,随后也躬身,双手合十,齐齐道:“谨遵国师神谕。”

随后便在女子的带领下慢慢地退开来。

元泽完全没看见自己脖子上的软剑一般,看向秋叶白,温然道:“小白施主,咱们回去罢,贫僧困了。”

秋叶白看着元泽,见他神色温和,银灰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不甘愿的样子,片刻之后,她轻叹了一声,点点头,收回了剑。

元泽伸手牵住了她的衣摆,两人一路慢慢地向码头而去,一路上皆无话。

那为首的女子看着元泽牵住了秋叶白的衣摆的手,还有两人并肩而行时的那种自然与从容,哪里像是挟持者和人质,眼底的光芒从疑惑震惊变成了阴沉和嫉恨,她握紧了手里的袖底刀。

一路上,虽然也有那些蠢蠢欲动的,但是元泽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冷冷淡淡地一眼看过去,便让打算做小动作偷袭秋叶白的人瞬间收了手。

而元泽的每一次维护,那为首女子的眼底冷光就多一分,几乎如刀子一般地恨不能将秋叶白碎尸万段。

两人一路走到了码头边,元泽松开了牵住她衣袖的手,温柔地道:“夜深了,小白施主,你该回去了。”

秋叶白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你要跟着他们回去么?”

元泽点点头:“是。”

秋叶白看了他片刻:“你保重,日后但有相逢日,再请你吃……。”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声:“请你吃我包的包子。”

元泽看着她,银色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的温柔:“阿弥陀佛,贫僧记得。”

秋叶白默然了一会,想了想,还是道:“你……。”

她刚想说什么,却见方才那名女子忽然独自走了过来,伸手扶上元泽的手臂,靠在元泽身边,柔声道:“国师,您该和雪奴回去了,您一路辛劳,雪奴已经备下了上好的酒菜和房间,都是按着宫里您的口味与喜好布置的。”

说罢,她挑衅地看着秋叶白。

------题外话------

==~终于搞掂了·~搞了半夜~不知dào

那个白痴把电断了……热了半宿!火焰山的地狱!

分界线是一时可以,一时间不可以~看遇上哪位审,全看运气了,看看这次能过否。

第一百零八章

秋叶白看着那雪奴的动作,微微眯起眸子,眼底掠过一丝冷冷的火苗。

“阿泽你在真言宫竟这般挑剔么,我倒是并不晓。”

雪奴冷笑:“和你这种卑劣的人在一起,国师自然只能将就勉强。”

秋叶白但笑不语,而元泽看了雪奴一眼,淡淡地道:“本尊何曾曾有什么特别的喜,再如何精心准bèi

之物,到底亦不过一饭一卧而已。”

说罢,他将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雪奴感觉怀里空空的,心头也是一空,有些哀怨地看着元泽:“国师,雪奴伺候了你多年,您为何亲疏远近不分?”

说着,她恨恨地看了眼秋叶白。

元泽淡淡地道:“雪奴,宫中规矩严谨,你我都是宫中人,最好勿要逾矩,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雪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唇,恭恭敬敬地低头,双手合十:“是,谨遵神谕。”

雪奴话音刚落,却见秋叶白忽然张开手臂,对着元泽道:“既是要别过,阿泽可愿让我抱一抱?”

雪奴闻言,立kè

抬起头来,讥诮地看着秋叶白,正轻蔑地开口:“就凭你,也配……。”

她话音未落,元泽却已经一点都没有犹豫地抬手轻轻地将秋叶白揽住,温声道:“小白施主,后会有期。”

秋叶白一点也不收敛,只从元泽的肩头上瞅着雪奴那张绿了的脸,微笑:“后会有期,阿泽。”

说着,她伸手揽住了他修长的腰肢,干脆地做出拥bào

的动作,在元泽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干净的、利落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美好拥bào



但是……

秋叶白朝着雪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抱住元泽腰肢的手微微交错上扣在他的背上,这个姿态看起来就像一个亲昵的拥bào

姿态。

她一向不吝啬于给令人厌烦的挑衅者一个卑鄙的下马威的。

雪奴的脸色瞬间铁青,浅棕色的眼瞳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握住袖底刀的白皙手背爆出两根青筋来。

秋叶白看着雪奴像是心头被人戳了两刀的表情,她原本因为元泽要离开和一趟好好的中秋夜游被人破坏的恶劣心情方才略微平复了一些。

她松了手,看着元泽点点头:“我回去了。”

元泽点点头,看着秋叶白转身回了船上,几艘船上的藏剑阁门人们也不知dào

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皆全部早已是全副武装地站在船边,船边还有不少人手中持着长弓,杀气腾腾地瞄准着岸上。

安全接回了自己组人的大船立kè

扬帆起航,向着黑暗的前方继xù

前行。

元泽静静地站在岸上,看着船头那人影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在了夜色里,他轻叹了一声:“回宫罢。”

“是!”雪奴立kè

恭敬地点头,目光掠过远处的船银影,眼底闪过阴沉冷色。

……老子是闹闹和果果是控鹤监天真无邪最佳搭档打劫致富的无耻分界线……

两个月后

秋高气爽,清晨,暖阳散落在一处江中行省首府云中郡附近的一处山村里,翠绿的叶儿上水珠儿泛出晶莹的光来,远处的田野飘荡来混合是泥土青草芳香气息。

这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小村子里一反平日的安宁,热闹非凡,四处都有人正“哐当哐当”地敲锣打鼓,到处扯着嗓子嚷嚷:“开始了,开始了,大荒村赛狗决赛要开始了,且看天下第一恶——大春和天下第一肥——肥龙的精彩对决,买定离手,离手买定,还有要下注的没有!”

锣鼓声路过一处村中最大的房子时,越发的大声。

“砰!”

小七终于忍不住直接把窗户甩上,对着正在写信的秋叶白满脸抑郁地道:“我说,四少,你就让大壮、川子那些家伙整日扯着这破锣嗓子到处吵吵么,昨夜三更好容易才安静下去,今儿一大早又跟招魂似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秋叶白一边吹了吹手里的信,好让墨水快些干,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我答yīng

了他们,若是他们第二轮考核合格,让他们玩一场赛狗,放松放松。”

小七郁闷了:“四少,您能折腾点正经点儿考核么,咱们藏剑阁那么多高手训练他们轻功和武艺,不是为了让他们把偷鸡摸狗发扬光大的,你不知dào

秦云他们几个堂主每次为那些纨绔们考核,都快憋得吐血了!”

他从来都知dào

自己家这位主子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但是这回实在也太四六不着了些!

四少把自家的精英倒腾出来不少训练看风部的纨绔,大伙原本都觉得虽然调教人实在不容易,毕竟看风部的大部分是已经成年人,骨骼经脉都已经硬了。

但是他们既然已为人师,加上自家阁主说了,谁能把人给带出来了,便赏赐上三桌阁主亲自下厨的好饭菜!

阁里谁人不知dào

秋叶白的手艺,阁主能做出来的美味,可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让人向往,自然是都摩拳擦掌,准bèi

足了功夫。

却没有想到,秋叶白的决定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除了要求纨绔们必须把每日爬山挑水打坐内修这些巩固身体底子的事情都坐好,对于武艺上要求藏剑阁的精英们仔细地根据各人擅长给予施教,并不要求一定都非练成固定的掌法或者拳法,只求一定能自保和逃跑,哪怕能练习某些身法以便钻狗洞钻得快点儿,也是好的。

一干精英们虽然觉得藏剑阁教出来的人学转狗洞逃跑的技巧,有点别扭,但也还是因材施教,勉强能理解。

此后,秋叶白还从利用关系从江湖上弄了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葩人物们出来训练纨绔们,这一回就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了。

什么‘金钱爪’,什么‘过洞仙’,什么‘通天老翁’,什么‘赌仙’……总之光是听着那些名号就让人明白这些都是江湖上的九流的货色。

金钱爪就是顶尖儿的大盗;过洞仙就是最善于打洞采花的大盗,据说差点偷人偷到了皇帝陛下的妃子;通天老翁就是玩障眼法装神弄鬼扮大仙忽悠人钱的;赌仙就不用说了,当然是赌博使诈出了名遭下了江湖追杀令的;连臭名昭著专门偷江湖各大门派好马的鬼头马倌都请来了……林林总总一溜奇葩神人过来教导纨绔们。

这也让藏剑阁门人见识了秋叶白当年跟着前任阁主老仙走遍江湖,交游之广阔。

纨绔们按照自己的兴趣去选修众‘神人’们的擅长的科目,必须精通一项,兼修数项,但是只要选修之后,必须参与该科目的考核,以主项分数为主,副科分数为辅,每一次分数倒数的三人为不合格。

纨绔们这下子可乐坏了,全都是他们感兴趣的,而且那些人的手法比他们的不知dào

高明多少,而且秋叶白要求每一旬考核一轮,考核不合格的人便一个星期没有荤腥用,同时也不必再学习,只管在屋子里玩儿一星期就好了。

原本纨绔们也不以为意,哪里叫做惩罚,分明就是玩!

但是很快他们地明白不合格的痛苦了,因为这些科目实在太有‘趣’,太有‘挑zhàn

性’,大部分人都很努力自发地钻研,所以但凡‘神人们’上课的时候,那些上不课的三人便找不到一个人能来屋子里陪他们说话的。

哪怕下课了有人来说话,对方眉飞色舞地说今儿又开了什么眼界,自己又学了什么奇葩的本事,让完全没有上课的人听得一头雾水,顺带也心头直发痒,但是也只能听着,完全搭不上话,只能边上诺诺地羡慕,这一来二去,说话的人也觉得和没学的‘外行’没有话可聊,于是谈话气氛自然冷场。

没人说话,说话了,自己心头也是不爽快,那就睡觉好了。

但是这么睡上了七日,那几个没课上的就发xiàn

几乎把自己睡瘫了,整日里头晕脑胀,憋闷得狠了,皆齐齐暗中发誓,下一回打死都不要干这种挂考核尾巴的事儿!

这么一来二去,纨绔们除了早晚练习武艺基本功之外,跟着这些下九流的师傅们学得极为卖力,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何况考核也极为有趣,从一开始各位‘江湖神人’们手上的单项考核,比如——偷盗、比如变障眼法、比如赌博、比如相马驯狗、比如打洞偷香。

当然偷香偷的自然也是看风部的纨绔们自己扮的‘香’。

到了第二个月的中旬开始,科目则是转变为协同作战……虽然小七觉得用合伙干坏事儿比较贴切些。

譬如——第二个月中旬的考核题目就是去云中郡的官库里把官银偷出来,然后还得想办法把这些银子全部销毁官家印记,不动声色地放入银庄,换成铜钱散给平民窟的百姓。

小七觉得如果这叫做劫富济贫,那么这回考核的事儿就有点缺德了。

居然是把云中卢将军家最得宠的六姨娘半夜偷出来,再神不知鬼地送进将军大少爷的床上,陷害这两者有一腿,还要把消息散播得满街巷都知dào



那些下九流的江湖神人们看着自家徒弟自然乐得看戏,但是这种事儿,小七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用。

“你这个榆木疙瘩,哪里能和四少比,且不要在这里打扰四少了!”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宁秋正提着一个食盒从门外进来,正巧听见小七似埋怨秋叶白的话,她立kè

毫不客气地耻笑小七。

“这也不光是我想不明白,就是青龙堂、白虎堂的几位堂主们也不明白哎,咱们可是江湖地位超然的藏剑阁,若是传出去咱们教导出来这些纨绔,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儿,江湖人要怎么看咱们!”小七不服气地嘟哝。

宁秋眯起眼:“怎么,咱们藏剑阁什么时候还要看江湖门派的眼色行事了,藏剑阁之所以有藏剑阁的今日,便是因为立场永远非正非邪,你不知dào

么?”

小七有点哑然,但还忍不住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秋叶白忽然开口了,她一边将信慢慢地折好,一边悠悠地道:“是白虎堂和青龙堂的人想不明白,怂恿着你这愣头青来问我的罢?”

想必她手下这些家伙已经在心中憋闷了这些疑惑许久了,才觉得小七是她身边常年跟着的近侍,说错话,她也不会太过于怪罪。

小七一下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那个……那个……弟兄们心里……。”

秋叶白淡淡地接过他的话:“我知dào

你们心里看不上肥龙他们的做派,但是小七,你别忘了青龙堂和白虎堂也只是抽调了几个比较善于调理人的好手出来,除了你和宁冬、宁秋几个我贴身伺候的,没有人知dào

这些纨绔们和我的关系,而大鼠和肥龙他们更不要说知dào

藏剑阁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大鼠和肥龙他们都一直以为这些她身边的这些高手们是她向朋友借来的武师。

“我需yào

大鼠和肥龙他们跟着我回京城以后能独当一面,甚至将整个司礼监都给我拿下,他们不是一无是处,你虽然护送老鹧鸪先行离开淮南避风头,但是你也应该从宝宝和其他人那里听说他们在淮南逼得摄国殿下和控鹤监都不得不退了一步的事情。”

即使被宁秋刀子似的目光狠狠地戳了好几下,小七还是忍不住嘟嘟哝哝的:“那又怎么样,烂泥糊不上墙,还不是别人放了他们一码,若是咱们藏剑阁的人可就不是逼退他们一步的事儿。”

秋叶白挑眉一笑:“你说的没有错,他们就是烂泥,我并不指望他们去糊墙,我要的是让烂泥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比如成为烂泥沼泽可是能生生吞人的。”

肥龙和大鼠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鸡鸣狗盗之辈,若是指望他们个个如有神助练成绝世武功,如同当年司礼监在真武大帝时代的魅部杀神,还不如指望他们重新投胎来得快点。

但是,那日他们在淮南的所为,让她见识到了另外一种力量——一种‘歪门邪道’的力量。

市井之徒又市井之徒的小聪明,而看风部这些纨绔们出身不算低,所以眼界与寻常的市井之徒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是他们常年混迹民间,却又足足地将那些不入流的小聪明,小把戏学了透彻。

这两点让他们注定不同于寻常的市井之徒,正如在淮南之时,她只是想狠狠地打击他们,让他们痛一场,才能让她好重新塑造他们,但是他们在和控鹤监的对峙中剑走偏锋,却让她极为惊喜,这偏锋也许说不上是完美的招数,但是却绝对精彩!

所以她改变了自己的最初计划,直接决定彻dǐ

遵从——因材施教到底,看风部的人都已经成年,年纪最小的小楼也十六岁了,可塑性已经弱了太多,那就索性将他们身上那些不入流,被人看不起的长处给彻dǐ

培养成不入流里的一流和极致!

何况没有什么比兴趣更好的老师,所以他们果然如她所料一般进步神速。

“任何事情做到了极致,就会成为一个人身上最突出的一点。”宁秋若有所思地道。

小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但是四少,就算他们斗鸡、偷东西、甚至斗蛐蛐都学到了极致,又怎么样,难道要凭借这些就能挑zhàn

司礼监其他两部么?”

秋叶白轻淡淡地道:“小七,你可知dào

司礼监最本质是一种什么样的存zài

么?”

小七迟疑了一会:“是探子。”

而且是非常惹人讨厌,却又让人不敢招惹的探子,无孔不入地监视着朝野上下。

秋叶白一笑,点了点自己心口:“没错,一个优秀的探子,需yào

面对的是上下九流的人,并不只是武艺高强就足够了的,而是需yào

一颗八面玲珑分的心和灵活多变,并不以为耻的手段。”

小七有些茫然,心中却又觉得自家四少说的很有道理。

秋叶白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轻笑着用指尖弹了弹他的额头:“这不是你该想的,你只管告sù

青龙堂和白虎堂的人,不要当纨绔们是他们的弟子,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是纨绔们的师傅,只是听我的命令执行的一项任务,江湖上更不会有人知dào

这回事儿。”

她顿了顿,继xù

道:“至于我让他们执行的任务,自然有我的道理,以后你们就明白了,那卢将军不是什么好东西,上一次云中蝗灾,朝廷拨款被他和着那云中知府吞了大半,他就那么一个儿子,既然他儿子作死地喜欢自己老爹的小妾,两人也不是第一次睡一张床上,我不过是难得好心成全一对儿野鸳鸯,也顺便试试纨绔们有没有能耐潜入守备森严的武官官邸做‘偷人’的事儿罢了。”

小七这倒是听明白了,点点头,想必青龙堂和白虎堂的人心也会放宽了。

他迟疑了一会,还是继xù

道:“那斗狗大会他们已经鸡飞狗跳地折腾了三天了,全云中郡里的好狗都被他们给偷了,这事儿都惊动了云中知府,若是到时候查过来,我怕会露馅。”

“露馅就露馅,那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xùn

,妄尊自大,行事又毫不谨慎周全是没有什么好果子,甚至会丢命的。”秋叶白似一点也不担心,将手里的信递给小七。

“让人送出去。”

小七知dào

这是秋叶白每一旬都会和京城那一头通消息,以确定现在京城的局势如何。

毕竟当初她是应承了司礼监督公郑钧三个月内破案的,如今眼看就要到期了,她不但拿到了账本和证人,还带着看风部的人溜出梅家的天罗地网,不知dào

京城那些大佬们要准bèi

队他们有什么进一步的布置,所以必须保持消息的通畅。

他接了书信以后,便立kè

出了门。

“四少,天书那头最近回信说京城局势如何?”宁秋自然是知dào

秋叶白很快就要赶在破案期限之前回去,否则一来她被问罪下狱,二来看风部也要被解散,那么这么些日子四少殚精竭虑就都白费了。

秋叶白沉吟着道:“天书说还算风平浪静,并没有探听到有什么特别的变动,除了国师最近主持了一场祈雨的祭礼。”

然后果然在祭礼的第二日,乌云密布,天降甘露,缓解了京城秋日的炎燥和干旱,国师和真言宫的威望又再一次大大的提高。

宁秋自然是知dào

国师就是元泽的,一边为秋叶白将早点布好,一边道:“想来元泽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若是四少在京城遇上了实在没法子解决的事儿,不妨去寻一下国师,说不得能帮上什么忙。”

她知dào

自己暂时是不能跟着秋叶白上京城的,这会子四少也要走了,她心中虽然黯然伤神,却也只能尽lì

为秋叶白打算。

秋叶白点点头,夹起一只糯米团子送进宁秋的碗里,温声安抚神色黯淡的宁秋:“没关系,若是秋儿你实在挂念,便上京城来游玩也不是不可以的。”

反正在她出发之后,藏剑阁便要全面低调行事,彻dǐ

进入暗处,以免被她接下来的事情牵累,门人也都进入暗处活动期,也就没有太多的事情。

宁秋闻言,欣喜地睁大眼:“真的可以么?”

秋叶白含笑点头:“自然。”

……*……*……*……*……

京城

秋风阁的雅致内殿里,一名着靛蓝绣百福缂丝褙子,头戴点翠华盛,眉目精致凌厉的中年美妇静静地靠在老竹凉榻上闭目养神,一边的大宫女在一边为她打着扇。

一名董嬷嬷捧着一只冰碗打了帘子进来:“太后老佛爷,这是您要的莲子燕窝冰碗。”

太后睁开眼,点点头:“端过来罢,这见天的闷热,今年秋老虎着实烦人得紧。”

那董嬷嬷瞥了眼外头刮过的风,心中偷偷嘀咕,您怕是心底有事儿才觉得今年不比往年凉爽罢。“

但她依旧是脸上堆着笑,上前一边伺候太后一边柔声含笑道:”国师大人上一回祈雨之后,看着老天爷最近也连着下了几场秋雨了,想必很快就会凉爽了,老佛爷,医正大人可是说了您肠胃可受不得太多冰凉的东西,不能多吃,仔细寒气入肺腑。“

听到董嬷嬷提到了医正,太后吃冰碗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嗤了一声:”老罗是个瞎操心的,你们也要帮着他来欺负哀家么,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都是人,何曾就那么娇气了。“

董嬷嬷心中暗叹,笑道:”都是人,但老佛爷您是主子,咱们是奴才这就是大不同了,您母仪天下,自然肠胃更要娇贵些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母仪天下?真zhèng

该母仪天下的是坤仪宫的那位主子,但奈何人家现在要做个贤妻良母,吃斋念佛为夫君祈福,哪里还顾得上母仪天下。“

董嬷嬷迟疑了片刻,呐呐地开解道:”老佛爷勿要气恼,皇后娘娘总归是您的内侄女,她如今这样怕还是当年那……事情的心结。“

说白了,就是当今皇后娘娘还是妃子的时候和前皇后一块做了亏心事儿,见着上一任皇后娘娘不得好死了,心中老发憷,不敢再如曾经当妃子的时候一般不择手段地争宠。”哀家就说了清玉就是不如她姐姐清心,杜家的女儿岂能这么无用,宸妃那小狐媚子都死了多少年了,清心不过是出了天花病死的,与宸妃有什么关系,她倒好,硬是将这生死有命的事儿给归在了宸妃的身上,自家吓得整日里吃斋念佛,连后宫都不管了。“

太后提到这事儿,就脑仁疼,忍不住把手上的茶碗一扔:”清心当年病死,哀家看着她倒还有点宠妃的样子,又是清心的妹妹,便将她提上来做了皇后,哪里知dào

竟然是这么个没用的,到底是庶出的,早知如此,哀家就该重新从杜家的嫡女孩儿里再寻一个好的上来,还能笼住皇帝的心!“

这后宫里从来都是太后的天下,哪里有皇后娘娘什么事儿。

这是众人都知dào

的事情,只是董嬷嬷哪里敢这么说,只努力安抚太后,免得她恼火起来,她们这些伺候的都没有好下场。”太后,医正大人今早给您把平安脉的时候可是说了您不能动气的,今晚医正大人过来的时候,见老佛爷您恼了,岂非又要责怪奴婢?“

董嬷嬷苦口婆心地劝慰,果然在提到医正之后,太后脸上的怒色一僵,随后慢慢地缓和了下来,用了最后一口冰碗里的燕窝之后,忽然道:”是了,说到了国师,哀家想着也许有些事儿是要提前和国师商量了。“

董嬷嬷看着太后的表情,忽而一惊:”您要见国师……是说那件事儿?“

太后接过一边大宫女递来的龙井茶水漱了漱口,淡淡地道:”没错,国不能无后,也是到了该立太子的时候了,就算是皇帝身体不是适,又哪里能让一国朝政总在一个公主的手上抓着,安能不让天下人非议?“

这里都是她的心腹,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说的话会泄露出去。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您这事儿不是和燃灯师太商议出了结果么?“

国师一向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爱见人,太后想通过国师做什么,大部分都是让燃灯师太去传达要求。

太后却摇摇头,眼底闪过精光:”此事事关重大,国师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任人摆布的小小转世灵童,有些事儿,还得哀家亲自走一趟。“

董嬷嬷点点头,恭敬地道:”奴婢这就让人去钦天监神殿传话。“

太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是了,郑钧到底找到秋家的那个小子了没有?“

董嬷嬷想了想昨日自己整理的奏报,摇摇头:”郑督公说他已经加紧秘密搜查的力度,已经有了线索,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郑钧那老小子每一次都说有线索了,有线索了,哪一次不是空浪费时日,这三个月的查案期就要到了,若是那秋家小子回来了,会有什么后果,他只怕十颗脑袋也不够哀家砍的。“

太后忍不住怒道,一拍檀木雕花包金的桌子:”苏儿都伤在了那秋家的小子手里,哀家绝对不会允许他活着踏进京城,哀家也不打算再秘密搜寻,立kè

着郑钧发下海捕公文,就治那秋家小子一个勾结贼匪洗劫贡船的罪名,各地官府一旦遇见,格杀勿论!“

董嬷嬷闻言,点头恭敬地道:”是。“

……

钦天监神殿”殿下,听说太后娘娘已经命令郑钧发下海捕公文了!“双白忽然大步走进了华美的神殿内,对着那正百无聊赖地看书的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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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太子 上

殿下竟然真的打算通缉秋大人?

海捕公文一下,通行的还有格杀令,绝对不是什么过家家的事儿!

一旦被海捕通缉,就要被革去官职,一路被人追缉,秋叶白就算能突破种种重围回到京城,又要怎么呈上自己手里的证据,有谁敢接这样的官司?

没有人敢接秋叶白的官司,他要怎么为自己平反昭雪?

这等于是毁了秋叶白的仕途。

“殿下,您是打算做什么?”双白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主子。

百里初靠在华美的软枕之间,懒洋洋地道:“谁说没有人敢接她的案子?”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忍不住挑眉道:“殿下,你不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么?”

他可是记得在早前在淮南的时候殿下对秋大人说得清楚明白。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本宫说了不会主动出手,但若是小白来求本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双白一呆,殿下不是他想的那样罢?

“殿下,您打算让秋大人来求你?”

百里初优雅地一拢自己垂下来的流水般的银发,轻嗤:“这两个月她每月和绿竹阁的人通信,什么人她都问了个遍,却硬是一个字眼都没有提过本宫。”

双白愣了愣:“殿下您收买了绿竹楼的人?”

否则殿下怎么可能知dào

如此详细,但是绿竹楼的人明明就是秋叶白的嫡系,那些人竟然会背叛她?

百里初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人是不能收买的,何况本宫能够给那些罪臣之子他们最想要的东西,你说他们会怎么选择?”

早前那一次绿竹楼之行,他就怀疑秋叶白和绿竹的关系,果然后来细细一查,虽然她隐藏得极好,但还是被他发xiàn

了蛛丝马迹,证实了她就是绿竹楼的幕后老板。

回到京城以后,他就让一白着人暗中接近绿竹楼的人,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在知dào

那个家伙竟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他!

连双白、一白,她都问了一句,更不要说阿泽那个蠢货,她每一封信都会隐约地提上一提,但是他把信里的每一个字都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愣是没有发xiàn

她有提到他的只言片语!

“枉费本宫当时冒险救了那个没良心的东西。”百里初声音悠凉,似玩笑一般,只懒懒地看着双白的那双幽诡森然的瞳子里却闪着锐利的幽光。

双白被百里初这么一盯,只觉得如同被暗夜之中强dà

掠食者的无机质眼瞳盯住的猎物一般,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这分明是在吃醋啊!

双白忍不住暗自嘀咕,秋叶白,秋兄,你也未免太没有眼界力了,平日里被殿下欺压身下的日子也不少,难不成还不知dào

殿下是个霸道小气的性子。

信里好歹也提上一提殿下,哪怕是骂人的话,也比提我和一白这些路人好,平白连累好人!

“殿下想必是在秋大人心里……占据的地位不同,否则以大人和殿下的关系,大人却只字不提,才证明殿下于大人是不同的。”

双白想了半天,努力地挤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百里初狐疑地眯起眸子:“哦,是么?”

双白立kè

点头如捣蒜:“没有错,是的!”

从道理上来说,这确实是可能的,秋叶白故yì

避开殿下的意思确实有些明显了。

百里初似乎有点接受了这种说法,点点头,仿佛在沉思一般,他紧绷的眼角放松了些,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

双白心中呼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更能取信于人。

当然,所有认识的人都提到了,唯独有一个人没有提到……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因为实在是讨厌一个人,以至于连提起来都不愿意提起来。

当然,这句话,打死他都不会说的。

和秋叶白有关的话题很容易刺激到自家殿下,所以双白决定换个安全话题,转移自家主子的注意力:“殿下,您已经十多日没有让真言宫的人近身伺候了,属下担心他们会怀疑,尤其是那雪奴和花奴,原本一直都是国师身边贴身伺候的。”

百里初冷冷地扯了下唇角,眼底闪过阴森的黑雾:“那两个嚣张的贱人,也只有阿泽脾气才能容忍她们,若是本宫让她们贴身伺候,只怕不出一刻钟她们就身首异处了,才惹人怀疑!”

双白沉默了下去,他是很认同这句话的,自家殿下的那个暴脾气,只怕连雪奴或者花奴触碰他用的桌子都忍受不了,更何况是大胆地近身伺候衣食住行?

说句实话,真言宫派在国师身边的风、花、雪、月四大美婢,未尝没有以美色控zhì

国师的意思,但是国师就是个榆木疙瘩,死板又保守,内屋自己呆着清修的时候,只允许小童子在一边伺候茶水,四大美婢也只是平日里简单伺候茶饭铺床。

加上国师是个清冷木讷的性子,在是真言宫地位崇高,所以即便是宫主燃灯师太默许了,她们也并不曾敢做出明目张胆的勾引之事。

也就是上一回雪奴领人护送‘走丢的国师’回朝以后,也不知dào

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总试图亲近国师,终于在某日,她一丝不挂地爬了国师的床,直接把沉睡的殿下给激了出来,差点硬生生拍出她的脑浆。

若非他一直派了人潜伏在神殿,发xiàn

殿下被激出来了,立kè

通知了他和一白赶过来善后,否则只怕当时真言宫的婢女们全部都要血溅当场。

如今雪奴才勉强能下了床,自那晚殿下被激怒血洗神殿后,也已经十几日没有让真言宫的人近身伺候了。

“殿下,您最近似乎越来越经常从沉睡中醒来,您没有任何不适么?”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道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百里初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手上的宝石护甲,淡淡地道:“本宫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最近越来越浅眠,早两年就算实在遇见窝火的事,也醒不过来,但是最近这半年也不知怎么越来越浅眠,越来越沉不住气,心绪一波动就会醒来,虽然会连着几日都有些疲惫嗜睡,但倒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有些疑惑:“国师没有任何抗拒么?”

他还记得最早的那些年,国师异常地抗拒殿下的存zài

,就算后来国师慢慢地接受了殿下的存zài

,殿下每每醒来的时候,都非常的疲惫,要缓上好些天。

“没有,阿泽似乎最近越来越惫懒了,不愿意出来。”百里初懒洋洋地道:“他想睡就睡罢,反正出来的时候,他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念经,就他那榆木疙瘩似的性子,若是没有本宫护着他,只怕迟早有一天被人分尸了,还要感谢佛主将他切得细细的。”

双白默然,虽然这个比喻实在太过惊悚,但是他觉得非常贴切的。

他忽然想,会不会有一天,国师永远地沉睡了下去,不再醒来呢?

双白摇摇头,这个设想太过惊悚,他摇摇头,转而道:“殿下,属下过来的时候,内线传来消息,太后很快要来找国师商量立储大事,若是国师一直这么睡着,只怕不是个办法。”

殿下的头发可以不再染黑,神态可以伪装,但是眼睛……唯独眼睛是没有法子伪装的。

“立储?”百里初忽然抬起头,眼底闪过阴幽的光:“老太婆果然是忍耐不住了么,全忘了本朝的太子可都是短命受诅咒之辈,当年本宫那大哥和二哥是怎么死的,她又想再拿自己的哪个宝贝嫡孙子来祭神?”

双白一愣,随后微微颦眉道:“依属下之见,要么是先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定王,要么是当今皇后所出的五皇子齐王,七皇子今年才十岁,还没有封王,其他皇子都是庶出,资质都不佳自然是不可能被太后娘娘列入考量范围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孝贤皇后所出,而且都聪慧伶俐,尤其是大皇子,三岁能吟五岁能作诗,深得皇帝喜爱,又得杜家鼎力支持,四岁那年就被立为太子,但是命运都多舛,大皇子十三岁那年堕马而死,皇后伤心欲绝,闭宫一年才缓了过来。

为了安慰结发妻子,皇帝将二皇子立为了太子,但是好景不长,不过一年之后,宫外爆fā

时疫,皇后也忽然得了天花,凄惨孤独地在封宫里死去之后,二皇子以太子至尊在祭天仪式之上,脚下踩空忽然滚落一百多级台阶,脑浆子都染了一路白玉台阶。

从此,太子之位冲煞紫薇的传言流遍了天下,连接失去两个爱子,皇帝再不敢随意立太子,而是立了‘体弱多病’的大长公为摄国公主,一来盼望爱女于此位上身体渐佳,二来也以女子之身抵消冲煞紫薇。

同时非常宠爱先皇后唯一剩下的孩子——三皇子定王。

即使齐王和七皇子都是嫡子,他都不曾给予如定王般的关爱。

所以众朝臣都默认了定王是下一任帝王继承人。

“不过不管是谁,想要从本宫这里拿回披红大权也不是不可以,只先看看他有没有本事去坐那太子之位,又不冲煞紫薇罢。”百里初似一点也不担心,只是轻叹了一声,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

“你说,本宫那三弟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很兴奋呢?”他笑了起来。

双白看了眼百里初,心中默默地道,不,三皇子此刻要知dào

这个消息,只怕会吓得半夜都做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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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双白一直认为那位三皇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

“既然老太婆那么想见阿泽,就见罢。”百里初支着下巴,半阖了精致的眸子。

双白看着百里初似准bèi

闭目养神的样子,便恭敬地道:“是。”

说罢,他准bèi

退出房间,却忽然听见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了,那海捕公文,盖印罢。”

双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梭然抬起头来:“什么?”

百里初优雅地阖着眼,半躺在了软枕之间,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手里的水晶球:“本宫不喜欢任何猜测,人心原本就是最难猜测最容易变化的东西,与其去猜测什么东西属于自己或者不属于自己,倒是不如让对方乖乖地依附过来,小白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永远会审时度势,与其临渊羡鱼,不若结网以待鱼儿自游进来。”

百里初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本宫果然还是很心软又心善的人,舍不得小白难以抉择而费神纠结。”

双白闻言默然。

所以,您直接帮着秋大人做抉择,一点退路都不给别人留?殿下,您果然是很‘心软和心善’。

……老子是俺们今儿发神经的神经病的分界线……

两日后,精美的华盖下,太后老佛爷在浩浩荡荡宫人伺候下向独立于一片菩提树间的华美神殿款步而来,钦天监的监正和副监正恭敬地伺候在队伍旁。

殿门前穿着一身雪白长袍的四名窈窕女子揭下面纱,露出美丽的面孔,恭敬地对着来人双手合十行礼:“恭迎太后老佛爷。”

“恭迎太后老佛爷。”周围的侍从们皆齐齐跪下,

真言宫里出来的四名大婢女在钦天监都为神侍的地位,伺候活佛的人,所以自然不需yào

向任何凡人行跪礼。

太后一双凌厉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满yì

地点点头,同时伸手似漫不经心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一边伺候的大太监弄立kè

尖着声音道:“起。”

“谢太后老佛爷。”在风、花、雪、月四名大婢女直起腰后,所有的侍从方才起身。

“老佛爷,国师已经在内殿恭候多时了。”风奴是四婢之中最稳重也是最有地位的,她生的虽然不如另外三婢那般美貌,但是眉清目秀,气质绝佳,也是太后当年身边伺候过的,亲自送进了真言宫,如今自然也是太后老佛爷面前最说得上话的。

太后点点头,只看了眼身边伺候的董嬷嬷:“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哀家独自进去向国师问占。”

她顿了顿呢,又看向风奴,含笑:“风奴,你且领着其他人去偏殿歇着。”

风奴和董嬷嬷齐齐恭敬地道:“是。”

随后,太后便由雪奴和花奴一起进了神殿。

风奴则是安排了太后随行们去偏殿坐着,又让人上了解暑的点心和茶水。

等到安排完了以后,她才端着精致的一笼点心和茶去了偏殿边上临水的小房间里。

“董嬷嬷,久等了。”风奴将手里的东西搁在窗边的镶玳瑁雕花红木矮桌上,对着董嬷嬷有礼地一笑。

董嬷嬷点点头,示意她坐下,随后笑道:“风奴,你不必如此客气。”

风奴也没有太客气,坐下来之后,微笑道:“太后老佛爷可还好?”

董嬷嬷想了想,含笑道:“还好,只是秋日燥热些,太后老佛爷总想用冰碗,罗医正自然是怕寒凉入肺腑,不让老佛爷用,你也不是不知dào

老佛爷那脾气,几十年来都是那样说不二,咱们最是为难。”

“嗯,辛苦董嬷嬷和各位姐姐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总是要多担待些。”风奴微笑着点点头,声音清雅柔软,而且没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媚意,听在人耳中都是一种极为舒服的享受。

难怪,太后将风奴放在国师身边。

董嬷嬷看着风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是了,风奴,最近国师这里可有什么不对之处,太后老佛爷可是听说了十几日前夜里出了事儿之后,他就不让你们近身伺候了,怎么忽然前两日又转了性子?”

风奴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原本近身伺候国师的也只有雪奴和月奴,奴婢和风奴也只不过是偶尔端茶倒水罢,国师的内殿都很少进去,又何能说是近身伺候。”

她顿了顿:“雪奴那日受伤不轻,这些日子才养好了,那日不过是雪奴一时间晕了头,才做出了那样冒犯国师的事情,如今身子既已大好了,国师和她毕竟十几年的情分在那里,国师总归要顾念着,让她回去伺候也不是什么奇事儿。”

董嬷嬷闻言,随后颦起了眉:“雪奴是越来越放肆了,仗着自己颜色好些,做了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还不知dào

收敛么,风奴,四神侍中以你为尊,你怎么纵着底下的狐媚子骑到了头上来。”

风奴闻言,沉默了片刻,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雪奴是燃灯师太赐的,花奴是老佛爷赐的,她们二人在国师身边近身伺候,足矣,奴婢何苦去惹燃灯宫主不痛快?”

雪奴去爬国师的床,是不知羞耻,难么她呢?太后不也期望她能爬了国师的床?

董嬷嬷看着她那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唤了风奴的乳名:“燕子,你到底是太后身边养大的,自与别个不同,若是不想得罪真言宫主,就让花奴下来就是了,太后心中属意的总归是你伺候国师。”

燕子自幼聪明伶俐,是太后早年从杜家选进宫里的一批家生小丫头之一,原本是想养大后为皇帝充盈后宫,避免当年宸妃惑乱后宫之事再现。

毕竟是杜家出来的人,知根知底,家里人都在杜家讨生活,签了死契的,太后自然不怕她们翻了天去。

但后来甄选神侍的时候,太后还是指了最聪明伶俐的燕子去伺候国师,毕竟国师身份贵重,作用更是非同凡响,若是能好好地将国师控zhì

在手里,可比多那么一两个贵人、贵嫔对太后有用。

“国师一向清心寡欲,一心向佛,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看在眼中,若是真能随意靠欲念就能掌控国师的话,雪奴也不会激怒国师,差点殒命当场。”风奴平静地道:“人贵自知。”

董嬷嬷看着风奴那一副淡然的模样,眼底就有了无奈焦色,索性单刀直入地道:“燕子,你别不是还指望回宫里做个陛下身边的贵人或者指给哪位皇子罢?”

毕竟当初太后是许诺了她们荣华富贵的,如今和燕子一起长大,资质不如燕子的那些女孩儿要么伺候了皇帝封了嫔妃,要么就是太后做主赐给了各位皇子,看起来前程和身份可是比燕子这个身份尴尬,不明不白的神侍要好得多。

但是燕子已经是太后指定了要去完成某项任务之人,若是她心不在这上头,太后那里也不会放过她的。

董嬷嬷也是杜家出来的家生子,风奴的父亲就是杜家的大管家,也是极为有本事的能耐人,早年和董嬷嬷有一段情,虽然董嬷嬷跟着自家大小姐进了宫,没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但是风奴的母亲早逝,董嬷嬷一辈子都不可能还有自己的孩子,便将昔日情人的孩子视如己出,自然是心疼燕子的,只怕她出事。

风奴有些诧异地抬起杏眼,看着董嬷嬷:“嬷嬷,您怎么会这么想,燕子在你眼里,是那样不清醒的人么?”

董嬷嬷看着风奴清秀的面容上神色不似作伪,略感安慰地道:“嬷嬷自然是知dào

的,只是你这孩子性子实在太过沉静像你那父亲,让人猜测不出你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忽然有些迟疑地道:“燕子,你总不会因为跟着国师时日长久,开始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想要真的出家了罢?”

风奴垂下眸子,声音平静地道:“奴婢从出了杜家以后,便知dào

自己此生从来由不得自己,只是奴婢有些自知之明罢,有些事只能顺其自然,雪奴并不是蠢笨之人,在我等面前也许还有些恣意嚣张,但在国师面前从来贞美柔顺,她贴身伺候国师那么些年,最终国师手下也没有留情,若是奴婢强求的话,凭什么认为自己的下场能比雪奴好?”

董嬷嬷看着风奴的样子,沉吟了片刻,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道:“燕子,你告sù

嬷嬷,你是不是曾经见过国师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董嬷嬷隐约地知dào

真言宫的信奉的教义并不是显教,有些时候做出的事情也许极为残酷血腥,也隐约知dào

元泽这个活佛手上曾染过血,毕竟上位者对冒犯自己的人从不手软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么多年来来,元泽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出沉静并且一心向佛,宛如出淤泥而大门不出不染的白莲,从来不主动干涉任何政事,也不像前朝先国师那般看重权势地位,想要大权在握,而是整日地念佛打坐,甚至每年都要回真言宫后山的水帘净天福地去闭关清修很长一段时间。

太后老佛爷却觉得越是无欲无求的人,反而越是难以掌控,国师早年刚刚当上国师之后,还算顺从她们,但是这些年来,太后提出的要求,甚至燃灯师太提出的一些要求,国师未必有求必应,有时候反而以佛理劝诫她们不要机关算尽太聪明。

这让习惯掌控一切的太后心中多少都不安,所以愈发地希望能掌控住国师的弱点。

国师毕竟是男子,英雄难过美人关。

所以老佛爷和燃灯师太才会指望精挑细选可心之人在国师身边能起到美人当有除了监视之外的用处。

如今看风奴的神色,莫非以她的聪明,真的发xiàn

国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董嬷嬷狐疑地看着风奴。

风奴如何能感觉不到董嬷嬷的眼神,她垂下眸子里闪过幽幽的光芒。

她并不是什么情操高尚的烈女,自幼伺候着那样的主子,也曾经对国师惊人的美貌和温柔性情动过心,也曾殷勤贴身伺候。

但是在真言宫里呆的时间越长,她就对里面的人越害pà

,尤其是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看见了……看见了另外一个国师,她永远都忘记不了几乎地狱一般的那个夜晚,忘不了从此很长的时间里她夜夜做的噩梦。

但是这种事情她如何能够随便提起?

她虽然知dào

自己没有未来,却还想活着能见上自己的父亲一面,苟且偷生又如何?

风奴看着董嬷嬷,轻叹了一声:“国师总归是主子,而且还是那样地位崇高的人,自然是不喜欢有人插手他的生活,雪奴实在是操之过急了,国师性子虽然极好,但也不是全无脾气的,当年国师处置那些冒犯他食物……冒犯他威严的人,就是燃灯师太都没法阻止的。”

董嬷嬷闻言,沉吟片刻,也只得道:“你总归要仔细些,太后老佛爷最近有需yào

国师帮忙之处,切不可让无关之人,无关之事影响到国师。”

风奴点点头:“是。”

两人一番话聊完之后,又说了些旁的事情,便又侍从来传话,太后老佛爷要从神殿起驾回宫了。

风奴听着那侍从传话,一边起身准bèi

,一边随口地问:“老佛爷可还是如往年一般,不住寿康宫,而是随着节气而在宫内移居?”

董嬷嬷无奈地一笑:“是,老佛爷说过她若要住自然是要住明光殿的,那是开国元宸皇后所居,只是你也晓得,如今那地儿被谁占着,老佛爷自在府邸里就是个倔脾性,所以宁愿在宫中随意居住。”

摄国公主殿下看来如今还是和太后老佛爷水火不容。

或者说那明光殿,从太后娘娘还是皇后之时就是她心中的一块心病了,明光殿代表着帝王对他的女人最高的恩宠,如元宸皇后那般专宠后宫一生,与帝王同居同寝同食,是何等的荣宠?

那是所有的后宫女子的一个梦,并不是每一任天极帝国内的帝王都会开启明光殿的,那代表了帝王的心,也因为曾经是元宸皇后的寝宫,所以也是天极帝国后宫圣地。

杜家所出的数任皇后里,除了第一个皇后,就再没有一个皇后曾经能住进去过,这几乎成了太后娘娘的心病。

谁曾想上百年过去了,最后竟然是一个庶出的公主住了进去?!

这在太后心中自然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只是一向非常听母亲话的皇帝陛下,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竟无比地坚持己见,还让摄国长公主带代秉御笔,掌控了批红大权。

太后将摄国公主更是恨了个绝,根本不将对方当自己的亲人,而摄国公主……更不要说,架子端得比太后老佛爷还要高。

风奴自己也是女子,能理解太后心中那些怨恨。

董嬷嬷看风奴,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燕子,你年纪也不小心了,太后老佛爷的耐心是有限的。”

国师流落在外头那一段日子,是秋家那四少爷陪伴着,那四少据说身边从来不缺美人,谁知dào

他会不会对单纯的国师用上美人计?

太后和燃灯师太都不会允许不是她们的人出现在国师的身边。

风奴浑身一僵,随后垂下眸子,默默地点头:“是。”

随后,她起身送董嬷嬷等人出去。

董嬷嬷匆匆地领着众人到了神殿门口,就看见两名监正已经在门边垂手候着,太后从门内扶着花奴的手臂优雅地款步而出,虽然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和原来进去之前并无二致,但是董嬷嬷跟在太后老佛爷身边那么多年,岂能不知她那表情表示她心情不错。

董嬷嬷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含笑迎了上去:“老佛爷。”

太后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董嬷嬷扶着她离开,同时示意神殿的其他人不必前来相送。

仪仗齐备后,太后一行便慢悠悠地离开了。

等到快看不见神殿的时候,董嬷嬷便低声道:“奴婢见老佛爷气色不错,可是国师那里的很顺利?”

太后点点头,唇角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淡淡地笑意:“没错,这一次国师很干脆,为哀家占卜过了,是大吉,可见立太子一事也是得了菩萨保佑的,咱们只要好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就能顺理成章地让哀家正儿八经的孙儿接管本来就属于他的权力。”

董嬷嬷一愣:“您和国师商议好了……是立三皇……。”

“咳咳。”太后忽然轻咳了一声的,淡淡地道:“回去罢,哀家觉得有些头晕,去召罗医正来看看。”

董嬷嬷眼珠子一转:“是奴婢这就立kè

着人去请医正。”

太后满yì

地点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神殿。

……

看着太后一行人的人影消失在远处掩映的花草树丛之后,风奴静静地转身交代了身边的小婢女:“我去为国师采些莲花来。”

小婢女立kè

点点头应了,风奴便向神殿附近的小莲花池而去,莲花池里一片碧水幽幽,秋日里荷花快开败了,只剩下些零散的花枝,及满池塘的残败枝叶。

她摘了两朵花骨朵,静静地看着那些枯枝败叶,眼底闪过凄凉自嘲的景色。

她们这些奴才的命运,似乎从来都由不得她们。

不说国师能容忍雪奴一回,能不能容忍她这第二回。

若是到时候她若惹恼了国师,太后那里根本指望不了会有人来救她。

她不过是一个不要脸勾引国师的奴婢罢了,死了也就死了罢?

风奴自嘲地轻嗤。

何况老佛爷自己都日渐受制于摄国殿下,也不知dào

但最终撕破脸的那一日来到,胜败都是主子们的,太后老佛爷就算败了,也不过是个软禁,但她们这些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心腹下人会有什么样凄凉的下场?

大约也如同这满潭的枯败花枝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尘罢。

一身若飘萍,从来身不由己!

她心中一片混乱,不知是怒还是伤,忍不住无意识地捏碎了手上的两朵花苞。

一道悦耳的男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姑娘,如此糟践这秋日里难得的花,不若让给在下。”

风奴正是思绪纷杂之中,一惊,下意识地忽然一抬手,袖底刀瞬间直接扣在指尖,朝着身后的人直接弹去。

双白原本也是想来摘些花,放回明光殿堂,却不想见有女子在这里糟蹋花儿,他才出声阻止,就见对方竟然毫无理由地伸手就出杀招。

他微微一侧身子,对方那把刀子瞬间架在他的脖子上,双白没有闪躲,只是一双妙目里瞬间闪过冷光,原本时时含笑的温美的面容上浮现出阴沉来。

……*……*……

云中郡,大运河

夜色之中潺潺河水奔腾着,卷向黑暗的前方。

正仿佛她和看风部的前途与命运,黑暗得仿佛见不到一丝光明。

秋叶白披着黑色的披风,静静地站在船头,任由冰凉的风掠过自己的脸颊,专注地看着前方,仿佛能在暗夜一片迷雾之间寻到一点烛火幽光。

“大人。”周宇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地轻唤了一声。

前几日,他们忽然接到秘报,朝廷发出了海捕文书,大人在文书里竟成了勾结水匪劫持贡品十恶不赦、知法犯法的罪官,因为罪大恶极,拘捕,所以伴随着海捕文书发下的通知里,还有一道命令便是——格杀令,但凡各地官府发xiàn

大人的踪迹便可格杀勿论。

此事迫使他们带着看风部归京的日程提前不少时日,大伙都很担忧大人。

秋叶白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必担忧,我自无事,海捕文书也好,格杀令也罢,人间大道千万,天下有谁能将我所有的路都挡住?”

但她虽然不惧这等威胁,但话说回来,此事,她不知dào

为何总觉得有些蹊跷。

特别是百里初那里……他竟任由那海捕文书和格杀令下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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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二)

那把含笑的声音在天棋听来如此熟悉,似珠玉敲击的声音在深夜里异常的清晰,清亮而凉薄,。

“夜……四少?!”天棋看着门口的人,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半夜的,那个被全国通缉的头号钦犯就在他门边上站着,玉面含笑,长身玉立,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天棋揉揉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尖叫起来:“秋叶白,你疯了是不是……!”

但是下半句话,他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捏住了胳膊然后甩上了旁边的罗汉床,喉咙被对方用胳膊肘卡着一个不轻不重的位置,只是刚好他一旦声音高点儿,喉咙就直接被卡住说不出话来而已。

“嘘,安静,别这么激动,我竟不知dào

天棋你这般想念我。”秋叶白压制住了身下的暴躁美人,似笑非笑地拿手指点在他唇上,只是她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谁他娘的想你了……不要脸!”天棋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跟青蛙似地被人四脚朝天压制的感觉,而且背后因为撞上床板,这会子还隐隐作痛。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哦,那真是让我有些难过,我很想念天棋你们呢。”

天棋感觉她懒懒地用修长细腻的指尖敲自己的嘴唇,明媚而凌厉的大眼里闪过一丝莫名复杂的光来,随后又迅速地掩盖了回去他别开脸,冷冷地岔开话题:“你疯了是不是,竟然还敢回来,难道不知dào

现在整个上京,不,整个帝国都在通缉你!”

秋叶白点点头:“嗯,就是知dào

才要回来的。”

“知dào

你不跑,还回来,你是想死,还是他娘的想有一天变成和我一个鬼样子!”天棋错愕地又转回头,忍不住在对着面前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低吼,浑身气得直抖。

他实在看不得她那副漫不经心仿佛全然不知dào

她已经身处危境之中的样子,实在看不得!

秋叶白直接手肘一推,又把因为激动试图做起来的天棋给一把按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眉:“天棋,你是在担心我,担心我变成你的这个样子?”

天棋浑身一僵,没有说话。

她看着他那张僵木的脸孔,慢慢地道:“我以为你是恨不得我和你一个样子,才对。”

她对他不算好,也不算差,只是尽了人道罢了。

当然,天棋这么多年也没有给她对他好的机会,每一次他和她见面都充满了火药味,他就像一只永远不会驯服的脾气暴躁的……小火凤。

人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是天棋即使被她拔光了毛,也一样坚持着他凤凰一样的骄傲。

天棋沉默了片刻,直觉身上的人不会没有答案就放过自己,便淡淡地道:“不,我不想看到你和我一个样子,虽然你那么卑鄙、无耻、狠毒、恶劣、自私自利,而且一点都不像个女人,但是……。”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她,轻声补充道:“但是你那么恣意从容,那么自由,幼时,夫子教我念——暗云星疏,清风明月照人来……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大约写的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再讨厌她,却不能想象那样的她会有一天变成和他一眼的存zài

,屈辱地生活着,卑微地维持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就算他们的名头上套着公子的光环,可以选择客人。

但这改变不了每一个人只要出了足够的价钱就能得到,就能占有,就能玷污他们的事实!

“如果你要是变得那么脏,还不如去死了!”天棋幽幽地阴狠地说完这句话,陡然住口。

他从秋叶白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都能看见自己倒映出来的狰狞模样。

秋叶白低头看着面前那张脸,漂亮而扭曲,但是她原本凉薄的眼神却忽然柔软了一些,轻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只小火凤,还是那么骄傲,并且因为太多的屈辱和无奈,所以将他的无奈投射到了她的身上然憎厌着她,却又很看不得哪一天原本强悍如她也变成和他一样,为皇权所逼,失去自由,任人践踏。

她是他心底渴望的一种关于自由和尊严的投射,羡慕着,嫉妒着,也许他自己没察觉到,所以才对她抱有着浓烈的敌意,不过现在的天棋,大约也意思到了,所以神色很是古怪。

人性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

秋叶白看着天棋,他漆黑的眼睛里的光芒此刻已经从愤nù

、狰狞到尴尬和茫然,甚至因为似察觉到他自己的心思而泛起出一种近乎委屈的水光来。

倔强又慌张。

秋叶白素来是个看不得美人真心真意的难受的。

她淡淡地道:“你放心,不会的,你永远不会看到那一天的,就算要要玷污什么的……。”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近乎嚣张的弧度:“那也我去玷污别人罢。”

说这个话的时候,她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干净柔软华丽的银发,安静透澈如水晶琉璃的银灰色眸子,浅薄嫣粉的嘴唇,修薄的腰肢……。

她眼神有点发愣。

直到天棋忍耐不住地朝她狠狠翻了个白眼:“玷污……你他娘就不能像个女人点么?”

天棋实在很难想象居然有未出阁的女儿家大喇喇地说要霸王硬上弓地玷污男人的!

就算是他接待的那些女客里,最不要脸的舞阳县主也只敢衣衫半褪地靠着他磨蹭!

秋叶白有些心不在焉地轻嗤:“之前可不是你说我不是个女人的么?”

天棋窒了窒,随后涨红了脸道:“但你明明就是个女人,我又不是没有看见过!”

秋叶白这回算是回过神了,低头瞅着天棋,轻叹了一声:“没错,我是,你没把这事儿告sù

别人罢?”

三年前,她武艺不如如今的精进,和别人喝酒以后略大意了些,跑错了房间换衣衫,却不想被天棋撞破。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说了不会说出去就绝对不会说出去,何况这可是你的大把柄!”天棋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但是身体有点儿不自然地微微移了移。

不知dào

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他忽然就敏感地察觉到压制着自己动弹不得不的这副身躯虽然修长,但是却比男子要柔软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贴着自己腹部上的腰肢形态比自己的要纤细。

还有她鼻间的呼吸,轻柔的,似一只柔软的毛绒草儿,轻轻地扫过脖子上的皮肤,瞬间让天棋觉得那儿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和他是不一样的。

但是,很明显,秋叶白似没有一点儿自觉。

她已经太习惯将自己代入男子的身份,一点不会觉得她一个女儿家这么压在一个半身不着寸缕的男子身上有什么不对劲。

天棋忽然想起他刚刚进楼里,谁都驯服不了他,秋叶白亲自上阵调教他,动不动就把他扒光吊起来,害得他一直以为楼主迟早会狠狠给他开了苞的‘凄惨’经历,心头火气又起来了。

这个混蛋,但凡能意识到一点儿她自己是个女的,也不会干出来那种事儿吧!

“你起来!”天棋越发地觉得自己这个青蛙翻肚皮的姿态,显得自己‘弱’,忍不住黑着脸低声怒道。

虽然,他比她弱多了是个事实。

秋叶白看着天棋的模样,笑了笑,这一回没有再多折腾什么,松了手,翻身而起。

天棋被压得喉咙有点发痒,手臂和大腿都有些疼,他慢慢地扶着床坐了起来,顺手扯了衣衫披在自己身上,冷声道:“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天书半个月前已经陪了刑部尚书的大公子去檀香寺礼佛,天画和天琴的房间可不在这头!”

就算她冒着风险回来带人走,那也该是她的蓝颜知己——天书,或者天画、天琴,哪怕是礼嬷嬷那些人,也不该是他。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不是来找天书或者天画、天琴的,我就是来找你的,我需yào

你帮我。”

天棋一愣,随后挑眉:“你魔怔了么,我帮你,我不趁机落井下石,弄死你就不错了。”

秋叶白怎么出去一趟以后,变成不着调了?

秋叶白叹了一声,伸手搭在他肩头,凑了过去:“天棋啊,你觉得你在刚才那一番表白以后,我会信你现在撂下的狠话么?”

天棋闻言,迅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话,艳丽的面容上瞬间浮现起可疑红晕,怒瞪一副哥俩好趴在他肩头的秋叶白:“谁他娘的跟你表白了,不要脸!”

秋叶白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骂自己,却没有甩开她的手,心中轻笑:“你也不是第一天知dào

我不要脸了,来,咱们一块说点事。”

天棋一脸难以理解地看着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能用那种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来跟一个曾经被她那样折辱和欺压过的人说这些话?

仿佛,他是她最信任的人?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关于‘最信任的人’这五个字忽然让他觉得心头莫名地生出古怪的暖意来,让他不自觉地正襟危坐,看着她,咳了一声,冷冷地道:“说。”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暴躁美人倨傲之中又掩盖不住他眼底那一点子得yì

的样子,心头忍不住想要笑,但是她忍耐住了,这个时候要是笑了,这只凤凰就要飞起来,拿他的爪子挠人了。

她凑近天棋,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了起来:“……。”

天棋也是个聪明的人,他很快地领会了秋叶白打算让他做的一切事情的用意。

一个时辰之后,秋叶白把该布置完了事情都布置完了,又将自己身上的令牌取了一枚给天棋:“礼嬷嬷她们都是我的人,以后遇到什么不能下决定或者需yào

帮zhù

商议的,可以先找礼嬷嬷。”

天棋接过那一枚令牌,翠玉的质地,看起来精巧细致,上面只刻了一个‘竹’字。

这是楼主的令牌,有了这个东西,他可以在任何时间调动绿竹楼的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笔钱款。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随后看向秋叶白,神色复杂:“为什么是我?”

若那人是天棋,他还能理解。

秋叶白看向他,慢慢地道:“天棋,你出身蒋家,天生军人的傲骨,即使在我的手下,都不曾屈服,比谁都骄傲,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样的你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情,放弃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天棋是蒋家嫡系里头唯一活着的人,他自幼追随着蒋大将军出入疆场,骨子里流淌着军人不屈的血。

从她第一眼看见这个未满十四岁的美貌少年,浑身都是血和尘土,被人押在角落的时候,那双淬炼着火一样的血红眼睛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身的鞭痕,也掩盖不了他的一身傲骨。

她看得出他将蒋家一门忠烈的军魂都背负在灵魂的深处。

如他这样的人,爱恨分明,是不会轻易承人恩情,而一旦承人之恩,必会报之。

即使对方是他的仇人,他也会先报恩,再一刀斩下对方的头颅。

所以,那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挑选那只被打落凡尘的小凤凰。

她庇护了他这么多年,他就算再讨厌她,也不会出卖她,甚至一定会帮她。

秋叶白这一次说话,如此直白,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天棋听完之后脸色变化莫测,他阴沉下了脸:“你是在算计我、要挟我?”

没有人喜欢被人看得那么透彻,何况对方摆明了要利用你!

这种感觉让天棋心头非常不舒服,有一种称为苦涩的感觉翻江倒海地浮上来。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一笑:“天棋,你难道就没有利用我了么,当初挑人的时候原本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么?”

那些罪臣在落败之前,在朝野之中也不是没有政敌的,落败的家中子弟沦落入官寮,被政敌刻意欺凌、蹂躏至死也不是没有的。

谁人不知dào

罪臣之子,若不是发配边境为奴,能入绿竹楼就是最好的归宿。

绿竹楼的楼主,或者说老板素以宽厚风雅闻名,待手下的公子极好,而且入了绿竹楼便有了挑选客人的自由,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糟蹋。

闻言,天棋脸色瞬间一白,死死地盯着秋叶白。

她……竟然知dào



“你……。”

“我不知dào

那日你故yì

惹怒了那看守的衙役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也知dào

你进绿竹楼不光是为了避开你父亲的敌人对你出手,也是为了有一天你能为蒋家雪洗冤屈,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否则你抄录的那么多字帖里,不会有那么多兵书。”秋叶白看着天棋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悠悠地接口。

若是连自己手下人的心思,她都全然不了解,她也算是白混江湖那么年。

天棋垂下眼,讥诮地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蒋家小公子早就死了了,你最好别太相信我。”

秋叶白一笑,眼神笃定:“不,天棋,你是个军人,相信我,有一天,你会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天棋蓦然抬头,眼睛里似有一点明亮炽烈的光,似一片灰烬之中的火星。

……分界线……

夜深沉,风微凉。

秋叶白出了天棋的棋楼,已经是三更时分,楼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静静地迎风而立,见她下来,便恭敬地福了福:“四少。”

秋叶白上前扶起她,温声道:“阿礼,辛苦了。”

礼嬷嬷摇摇头,看了看棋楼,微微颦眉,有些不解:“四少,您真的选定了天棋公子么,为何不是天书公子或者其他三位公子?”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看向天边一轮残月:“我依旧相信天书,人心如雾,朝夕叵测,时局不稳,自然是要谨慎一点。”

楼里的管事、杂役一半都是藏剑阁的人,自然不会出卖她,楼里其他小公子们地位不高,顶多知dào

楼里管事嬷嬷爱让他们瞎打听,但是干这行的哪里有不打听客人的。

小公子们是不知dào

她在秋家的真实身份的,也出卖不了她。

反而是知dào

她真实身份的四名大公子,他们过分敏感的出身注定了他们都不会是真zhèng

属于藏剑阁的人,她未必能给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毕竟这一回她出事,可不是小事,若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稍微动了点别的心思……

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绿竹楼都会遇到危险。

“其他两位公子还好,只是天书公子若是以后知dào

了四少你……把绿竹楼托付给的人不是他,奴婢怕他难过。”礼轻叹了一声。

天书公子温柔细腻,对四少自有另外一份不同情谊。

“天书是有七窍玲珑心,我也知dào

他这番离开奔波都是为了我和绿竹楼,但是谁都知dào

他和我的关系好,若是真有消息外泄,他一定是会被最早盯上的那一个,天棋却不同,谁都知dào

他最恨的人是我。”秋叶白淡淡地道出另外一层考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未来,她的路会越来越崎岖难行,所以她必须做出最有保障的选择。

礼嬷嬷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四少您只管去做您想要做的事情,奴婢一定会尽lì

和其他人一起护住绿竹楼里的人。”

秋叶白拍拍她的肩头,轻叹了一声:“阿礼,辛苦了。”

礼嬷嬷看着秋叶白一笑,清丽淡然:“四少,您接下来可是要先歇息一晚?”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睨着幽暗的夜空:“不,我打算还要去拜访一些人。”

……*……*……

皇宫

明光殿

夜虽已深,但是依旧有人未曾入眠,只静静地坐在烛火边修剪花枝。

“你昨日和神殿的人起了冲突?”一白一进偏殿的门就看见双白以标准跪坐姿态坐在桌子前修修剪剪花枝,不免挑眉。

“深更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剪花枝?”

虽然双白的动作看起来很是优雅,但是这样子,若是寻常的人看见了大半夜的一道白影面目阴森地拿着把剪刀咔嚓咔嚓地剪东西,实在有点吓人。

双白头也没有回,伸手剪掉一只夜来香长出来的叶子,慢悠悠地道:“一白,你到底想问哪一个问题,想好了,再问我。”

一白阴柔俊美的面孔上闪过无奈:“第一个,当初殿下不是说了,咱们最好不要对真言宫的人出手,免得打草惊蛇。”

双白一边修剪花枝,一边地漫不经心地道:“不是我对她出手,是她对我出手,何况,她不会有机会打草惊蛇的。”

一白瞬间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废话,你直接把人掳了,扔你的那大牢里了,她自然没有机会打草惊蛇了,但是神殿那边少了人,还是少了太后老佛爷最宠爱的风奴,你说会不会有打草惊蛇!”

双白却仿佛一点不在意,将一朵紫茉莉擦在了花瓶上:“国师不在意,老佛爷就算再怀疑,再查,她能查到什么。”

他顿了顿,将自己手里的花枝碎屑捏进了一只簸箕里:“再说了,就算他们知dào

是我们做的又能如何?”

神殿的人,难不成还有胆子地要和控鹤监对上么?

一白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他忽然道:“不知dào

若秋大人回来了,会不会先来见咱们殿下?”

双白幽幽地道:“你觉得可能么,去见国师倒是比较有可能。”

一白抬头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宫殿顶,拔高了声音:“若是殿下知dào

国师让大人如此关注,会不会杀了国师?”

双百摇摇头,默默地叹气,跟一白这种完全没有戏子天分的人做戏,真是……衰!

------题外话------

——~困死鸟——你们猜对了么?

啊哈哈哈哈~看起来很多妞儿猜错鸟~天棋是非常值得信任的,有时候看人看事必须看本质。

第一百零二章 相逢无语

双白摇摇头,默默地叹气,跟一白这种完全没有戏子天分的人做戏,真是……衰!

“一白,我忽然想起来牢里的那个丫头三天没洗澡,听说闹腾得慌,你让人去给她弄点洗澡水吧。”双白忽然道。

一白一愣,挑了下纤美的眉:“你没毛病吧,这半夜三更让我去给一个丫头弄洗澡水,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以后怎么打发她也交给我?”

双白抬头看着他,妙目温柔,笑容温存:“对,以后,怎么打发那个丫头的事儿也交给你了,怎么,不可以么?”

一白瞅着双白那副笑容,瞬间就打了个冷战,不知dào

为什么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双白这家伙是轻易不发火,发火就很恐怖那种类型的人。

每次他露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刑房里必定有人要倒霉!

一白虽然心里很是莫名其妙,但还是不甘不愿地摸摸鼻子道:“得,去就去!”

他倒不是怕双白,两人也算一块长大,他太知dào

这个娘们唧唧的家伙发起疯来,真的跟个疯婆子似的难缠,也就是殿下才能制得住他的‘管家娘子’。

一白才走到门口,双白又忽然唤住了他:“你等一下。”

一白不耐地回头:“干嘛,你不是还打算让我帮那丫头洗澡罢?”

双白冷冷地看着他:“秋大人走了。”

一白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我知dào

,那又怎么样?”

他们接到了线报,秋叶白会到宫里来,所以他和双白一晚上没睡,就在这里‘插花’‘谈古论今’了一晚上,果然感觉到了一点动静,若不是他们提前就做了准bèi

,估计这会子也不一定知dào

秋叶白来过。

毕竟秋叶白的身手,论起单打独斗是在他们之上的。

“大人往国师住的神殿去了,没有任何下来咱们明光殿的意思。”双白看着一白那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样,忍耐着揉了揉眉心。

“没下来就没下来,大概回去睡觉了罢?”一白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啪嚓!”

双白生生捏断了他手里的一支夜来香,他揉着太阳穴的手上也暴出青筋来:“你是白痴么,秋大人这会子一定是去找国师了,不是你提了殿下会对国师出手,这会子秋大人说不得进明光殿了!”

秋大人能进明光殿,他们也好对殿下证明大人眼里不是没有他的。

这下好,一白这个蠢物直接把秋大人给推国师那里去了!

一白很不以为然:“秋叶白就算去找国师又怎样,秋大人和殿下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dào

,反正殿下想要的人也跑不了,担心这个作甚。”

在一白心里,自家殿下就是天,就是地,想要什么人、什么物件,那人和那物件都得是殿下的,只有殿下不想要的,目前还真没有自家殿下要不到的。

秋叶白再精乖也逃不出殿下的乾坤袖。

是以他挺不明白,为什么双白非拖着他在这里演这一场戏,他还不如回去睡觉,再不然去听春宴阁的小芸娘弹琴喝酒都比大半夜在明光殿里傻蹲着好多了。

双白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殿下要是想霸王硬上弓早就干了,藏剑阁阁主是那种被人轻易弄上手不反抗的人么?”

他虽然很想把手里的花瓶砸上一白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但总归顾念着自家主子,便咬牙继xù

忍耐道:“殿下一向不与人亲近,难得有人能入了他的眼,自想要的就不是一时鱼水之欢,要的长长久久地把鱼儿养在身边,和和美美,长长久久,才会那么煞费心机地安排国师在秋大人身边,但咱们现如今得让秋大人把眼光多放在殿下身上!”

秋大人眼里有了国师,殿下会吃国师的醋,若是让殿下觉得秋大人眼里全没有他,殿下本就是个爱坐台下看戏的主,这回戏台子上的角儿眼里没了他,谁知dào

殿下一不高兴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他们身边的人也跟着没有好果子吃。

殿下如今费心改变当初在秋大人眼里的样子,一白这蠢物竟提出国师来,直接把秋大人给推到了国师那里去,让他们大半夜不睡觉的功夫都白费了,这不是作死么!

一白阴柔俊美的面容上这回倒是浮现了深思的神色,片刻之后,他双手环胸,摇摇头似很无奈地轻嗤了一声:“双白,你说了这半天其实就是说,殿下想要个能让他想操就操的,长长久久怎么睡怎么折腾也不会跑的人,这种人满大街都是,不过能入了殿下法眼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人罢,那么文绉绉的作甚,照我看,你那法子太磨叽,直接把秋叶白五花大绑绑了扔后殿里,殿下上到他两腿发软,关起来收拾个三五年,他被殿下睡习惯了,也就服了!”

多省事儿,瞎折腾什么风花雪月的,多浪费时辰,也就是双白才能想出来。

不就是一个男人么,又不是能给殿下生孩子的女人,用得着这么费周折地讨好?

一白内心底还是希望自家殿下能有个后……。

殿里一片寂静……

双白闭了闭眼,点头赞道:“没错,你说的真他娘的有道理。”

一白得yì

地咧嘴笑了:“你看,我就说罢……。”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想,方才竟没有注意到从来不说脏话自诩谦谦君子的双白居然说脏话了?!

他蓦然抬头,正正看见双白把他自己收拾了一晚上的精美插花和花瓶朝着自己的脸上一点都不客气地狠狠砸了过来。

“闭嘴,滚去地牢,你真那么能耐就给那个女人洗澡去!”双白忍无可忍的磨牙声响了起来。

一白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差点把自己漂亮俊脸给砸扁了的花瓶,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瓶子里有谁,顿时被泼了满脸,他没好气地瞪着双白:“你……。”

但是发xiàn

双白面前满桌子的碎花瓣,若不是恼怒到了极点,双白这种人是不会把他最爱的花瓣全都蹂躏成那副样子,他只得摸了摸鼻子,臭着脸自认倒霉地离开,一边走一边嘟哝:“洗就洗,你丫以为老子不敢么。”

他是大人有大量懒得和这个娘们唧唧的家伙计较。

双白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看着满桌子的碎花瓣,他无奈地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算了,跟一白那种粗鲁的家伙说这些事,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杀人。

自己也是火气大了,才说出那些荒唐话来,给一个真言宫的神侍女洗澡和能耐不能耐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

一白走出了明光殿,看着天边月头已经西斜,他细细的长眉挑了下,眉头又纠结起来。

他真的要去给那丫头送洗澡水,还要帮她洗澡?

他堂堂控鹤监奉主,疯了才会去干这种事儿!

双白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但是走了两步,迟疑了一会,阴郁俊美面孔愈发地阴郁了起来,忽然停住了脚步,冷冷地道:“来人。”

“奉主。”两名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去,准bèi

热水,去地牢。”

两名鹤卫立kè

应声:“是。”

一白看了眼自己出来的宫殿,冷哼了一声,男人说话一言九鼎,明儿就让双白这个家伙知dào

什么才是真男人!

他转身大步地朝地牢走去。

——*——*——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精致的琉璃瓦上,冷月清辉之下,她所在的地方是个刚好能俯瞰着整座神殿,却又不会被巡逻的人和瞭望哨看见的角度。

即将接近黎明的时刻,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她并不相信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能看见元泽出现。

她原本进宫也不是为了见元泽,毕竟,他的身份尴尬,她并不想给他带去麻烦,以他的身份,宫里无人会亏待他。

但是方才在明光殿中,她无意之中听见一白和双白两人议论的事情,便不由自主地想要来看一看他所在的地方,仿佛能看到那人一般。

这神殿周围遍植菩提,后有莲花池,虽然匠气重了些,但是宫里何处不是匠心所雕,金碧辉煌,自然不能与意境幽远庄严的古刹大庙相媲,但看起来倒是很适合他居住的地方。

不知一别数月,他可安好?

她站了一会,并没有打算下去,只是打算看看他在宫里生活的地方就离开。

只是,天边泛起一线灰白,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宫门‘吱呀’响了一声,一道白色的身影款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影手里似提着一只小小的铜质兽头香炉,走了出来之后,便将那香炉放在了树下,随后,他便寻了原本就搁在树下的一只蒲团便坐了下来。

秋叶白看着那树下似在打坐念经的人影片刻,眼神有些怔愣,片刻之后,她看了看周围,却没有发xiàn

有任何人跟着过来,就算是偶尔有那扫地的经过,也只是在元泽身后恭敬地双手合十,然后提着扫帚立kè

远远地避开。

秋叶白看着那香烟袅袅升起,黎明将至之前的凉风飒飒而过,掠起他的宽袍大袖,似一双微微展开,闲逸地落在身后的羽翼,神mì

而飘逸。

那许久不见的人,仿佛真是那坐在菩提树下观想千年的佛,但是那样单薄的北影却又比佛更接近烟火人间。

她不禁看得有些微的入神。

一阵凉风吹来,她迟疑了片刻,足尖轻轻地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她足尖刚刚落地,却忽然听见他淡淡地出声:“来了?”

秋叶白一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是了,他的武艺高深莫测,想必知dào

你她来了也不是什么奇事。

“嗯。”她一时间也不知dào

要和他说什么,便应了一声。

“贫僧等你很久了。”元泽幽幽地道。

秋叶白一愣:“嗯?”

这种近乎幽怨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怎么听着怎么像得到高僧化身为情僧?

------题外话------

今儿上午打针完毕了,就不用再打针了,脸还肿大着,谢谢所有关心逗逼的妞儿们,来抱个,下午上班处理单位的事儿去了~三天没上班,电话一天比一天多,事儿也越来越多。

今天主要是处理一些公务,更新略少,算是一个过渡期,但是明天肯定不会少的。

么么哒,谢谢大家,我还以为我三天没更新,被踢出月票榜了,不想还是有那么多妹子记挂着逗逼,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一百零三章

“嗯。”秋叶白想了半天,也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只得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元泽又道:“过来罢。”

说罢,他朝秋叶白伸出了手。

秋叶白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看着他伸出的手,迟疑了片刻,将手搁在了他的手上。

元泽微微偏头,一愣,有些无奈地道:“月奴,我是让你拿猪蹄过来,你拿你的手过来作甚,难不成你打算让贫僧把你的手当猪蹄去在香炉山烤了去毛?”

秋叶白一呆,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你大清早不睡觉,提着个香炉偷偷摸摸跑树底下就是为了……烤猪蹄?”

她看他那么虔诚的样子在香炉前打坐,原来竟是在专注于不要把猪蹄烧坏了。

她的心情瞬间百味杂陈,瞅了眼自己搁在他手里的‘猪蹄’,还好,没有被这呆子直接拽到香炉山烤毛。

她还以为他是知dào

她来了,才会那么说,原来是等他的贴身美婢送猪蹄来等得郁闷了。

元泽动过一顿,呆呆地转过脸来,看向身后的人,随后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道:“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神彩瞬间从呆愣、不可置信变成毫不掩饰的欣喜,心里原本的一股子郁结之气莫名地消散开来。

“最近可好?”秋叶白微笑,顺带打算收回自己的‘猪蹄’,但是元泽却没有放手,而是自然而然地抓着她的手带着她也坐在旁边的蒲团上。

“宫里的日子总是老样子的。”元泽笑眯眯地道,随后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自然没有呆在小白施主身边的日子有趣。”

秋叶白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禁失笑:“怎么,活佛也有贪恋红尘玩耍的时候么,跟着我的时候虽然有趣些,但日日危险,终归没有宫里的日子好平静安好,也没有宫里吃食精致?”

元泽闻言,神色淡了些,但依美貌纯净的面容上旧是含笑的模样:“心中有佛陀,处处是须弥吉境,人心若皆贪念,紫竹林里亦地狱,何况这宫里原本就是百丈红尘之中七情六欲最炽盛大之熔炉,人人心中都有地狱,便是锦衣玉食又与恶鬼画皮啖人何异?”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那种淡漠凉薄,仿佛神佛俯瞰人间悲喜自在,皆无动于衷的高高神佛,让她忽想起当日在小洲之上,他‘超度’数十条性命时候的从容慈悲到冷酷的模样。

她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想起《世说新语》里开卷便言——花开生两面,人生魔佛间。

元泽的这一面,大约才是属于他真言宫活佛、天极帝国国师的一面罢。

元泽忽然想起什么,看着秋叶白温柔笑道:“是了,小白,你这一次回京复命,可多呆些日子么?”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愣,看着元泽的神色里,竟然没有半分像是知dào

她目前处境的样子,心中不免冷笑,看来她和元泽的关系很是让太后老佛爷这些人忌惮,竟到了不敢让元泽知dào

她处境的地步么?

她淡淡地道:“嗯,我会多呆些日子,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

元泽闻言,银灰色的眼瞳里一亮,欢喜道:“那正好,贫僧前些日子和小白施主一起在外游历的时候,吃过一味片卤猪蹄,味道极好,只是风奴、月奴她们都说这些东西都是俗人吃的,不让厨子制弄,只月奴心软些,偷偷给贫僧弄了一点食材,今日正打算制一制,恰好你便来了,一会等贫僧制好了同用罢?”

秋叶白看元泽那一副‘你有口福了’的样子,顿时再次失笑:“你这呆子,就你这样拿着个熏香炉子烧猪蹄,何年何月才能制好?”

她瞥了眼那精致的铜包金,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的华美香炉,摇摇头,千金万银佛前鼎,今日用作烤蹄炉。

元泽若不是俗人,这宫里大约是没有俗人了。

元泽看着自己手里被熏得半生熟的猪蹄,有些奇道:“是么,彼时贫僧看那小二蹲在店门口也是拿了一炭炉慢慢烘,一会子就好了。”

秋叶白:“……那是人家去了毛,还得拿着在火上煨几个时辰,才能软烂酥香,好么!”

元泽失望地道:“哦,原来如此。”

秋叶白看着他漂亮纯澈的银灰色眸子里闪过失望,不由自主地安慰道:“没事,既然我已经回京城了,我做给你吃罢。”

元泽脸上浮现起笑意,随后,温温吞吞地点头:“贫僧等小白施主这句话等许久了。”

秋叶白:“……。”

原来某些呆虫,在涉及到吃的时候会瞬间变得聪明!

她有些无奈地道“你身边的人还真是太不了解你了。”

元泽淡淡地一笑:“他们只是想要一个他们眼里的活佛和国师罢了,又何曾是想要贫僧这个人?”

秋叶白闻言,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又寻了些闲话,将话题岔开。

这样明月将沉,朝日未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与一个让自己觉得很舒服的人呆在一起慢慢说话的感觉,很不错,所以,她并不太想破坏这种故友相见的好气氛。

秋叶白的目光落在他握住自己的手上,眸光顿了顿。

这气氛不错到元泽说话的时候一直握住她的手……也不觉得讨厌。

天色不知不觉地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秋叶白顿了顿,忽然道:“我要走了。”

很快,宫里的宫人们都要起来了,尤其是杂役们都起的早,若是被人发xiàn

了,只怕她出宫不易。

元泽点点头,温然道:“你什么时候再进宫,或者贫僧去司礼监衙门探访?”

秋叶白摇摇头,眸光有些冰凉悠远:“阿泽,我如今是朝廷通缉的要放犯,你如果在司礼监衙门见到我,怕也是只能在诏狱里。”

元泽一愣,片刻之后,他颦眉:“是因为那账册?”

他只是略不通人情世故,却并不是傻子,何况当时他呆在秋叶白身边也足足一个多月,秋叶白并没瞒着他。

她点点头:“没错。”

元泽想要说什么,当时一只白皙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他唇上,挡住了他要说的话:“此事,我不想阿泽你搀和进来,若是我真的需yào

你的帮zhù

,我一定会来找你。”

元泽静静地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最终,他轻叹了一声:“好。”

秋叶白笑了笑,随后目光停在不远处殿下站着背对他们的一名穿着淡黄长衫披着兜衣的少女身上:“你的人?”

元泽点点头,并无异色:“是月奴,小白施主,你放心,月奴不是多嘴的人。”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既然你这么说,我自然是放心的。”

若不是那侍女拿着食材出来,撞见她和元泽在树下谈心,却没有惊慌失措地叫人,或者冲上来质问,而是安静地背对他们静静地站在殿下替他们放风,甚至替他们打发走了几个巡夜的侍卫,她早就把那侍女敲晕了。

如今多嘴问一句,不过是再确定一番罢了。

“我走了。”秋叶白正准bèi

起身,却发xiàn

自己依旧被元泽拽着手腕。

“嗯?”她微微挑眉看向他。

元泽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忧愁:“小白施主,你何时会再进宫?”

昏暗的天光落在他白皙得有些透明的面容上,漾开一种蒙昧的、迷离的气息,看起来异样的迷人。

秋叶白素喜美人,何况这样的绝代佳人,只是这美人心上愁怨都不过是为了……

若不是那侍女拿着食材出来,撞见她和元泽在树下谈心,却没有惊慌失措地叫人,或者冲上来质问,而是安静地背对他们静静地站在殿下替他们放风,甚至替他们打发走了几个巡夜的侍卫,她早就把那侍女敲晕了。

如今多嘴问一句,不过是再确定一番罢了。

“我走了。”秋叶白正准bèi

起身,却发xiàn

自己依旧被元泽拽着手腕。

“嗯?”她微微挑眉看向他。

元泽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忧愁:“小白施主,你何时会再进宫?”

昏暗的天光落在他白皙得有些透明的面容上,漾开一种蒙昧的、迷离的气息,看起来异样的迷人。

秋叶白素喜美人,何况这样的绝代佳人,只是这美人心上愁怨都不过是为了……

秋叶白无奈地笑了笑:“你且放心,我总会进宫的,只是依旧和今日一样,不能光明正大罢了,不会忘了要为你做卤猪蹄的。”

能让这个吃货这么记挂,也就只有她应承过他的事儿了。

元泽迟疑了片刻,有些犹豫地道:“若是没有猪蹄,关系也不大,贫僧只是担忧小白施主的安危罢了……。”

当然,若是小白施主能带片卤猪蹄来,自是最好不过的。

秋叶白挑眉,忽然低头凑近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道:“阿泽,在你心里,我比较重yào

,还是你的片卤猪蹄比较重yào

呢?”

秋叶白的漂亮的面孔陡然在自己面前这般放大,让元泽瞬间觉得呼吸一窒,只觉得那双明媚的眼似带着戏谑,却又如此锐利,几乎硬生生地闯进自己眼前、甚至胸口都觉得一顿。

“贫僧……贫僧……。”

------题外话------

今天加班到晚上10点——才回来~还以为可以多写,没想到……~不好意思~明天放假了,可以多写

第一百零四章

“怎么,阿泽觉得我言行轻薄?”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和尚,指尖掠过他的眉眼,最终落在他白皙的耳朵上,指尖轻轻地停在他耳朵上。

元泽似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难看,便收回了手,垂下脸,双手合十:“小白施主,是贫僧失言,天色将亮,您该离开了。”

这般半靠在小白施主怀里的姿势,着实让他觉得尴尬,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朦胧心情。

秋叶白看着几乎是被自己半强迫压在怀里的和尚,头快低到了只能看见他银色的发顶,即使在这样蒙昧不明的天色之下,她也能看见他白玉一般的耳垂红得快滴血了,扣着他腰肢的手都能感觉到他肌肉传来的僵硬,可见他有多紧张。

偏生元泽还一副一本正经的说教模样,自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他的紧张,。

但他的那种紧张不知为何让她心情很好,忽然有点儿明白前生看的那一部神话里,为何女妖精们会如此热衷于绑了取经的和尚回洞府。

昏暗天色下,香炉橘黄色的小小火光映照中,淡然年轻男子干净的脸庞,漂亮的眼眸,纯澈圣洁的面庞禁欲的气息,温软淡粉的紧抿嘴唇,白皙修长的脖颈下紧合的僧衣领口,仿佛天地间灵气所凝,琉璃水晶而幻化成的人形。

就算这样的圣僧不能吃了长生不老,这般调戏一番也是风雅趣事。

秋叶白眼神微迷,微笑道:“看来,我在阿泽心里可是比那片卤猪蹄要重yào

些呢。”

元泽依旧没有抬头,一点儿都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小白施主在,自然卤猪蹄便不会飞,甚至还有爆炒猪大肠,还有小白施主的包子,自然人才是顶顶重yào

的。

但凡涉及到吃食,元泽都是极为‘聪明’,极为分得清主次的。

秋叶白何等人物,见他这般答yīng

的干脆,自然知dào

他心中那点子小心思、小计较

但是元泽没有直接说什么佛主眼中众生平等,她便觉得很满yì

了,便道:“那我走了。”

元泽不曾说话,他能感觉到小白施主柔软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间,似春日里一片迷乱的暖风,吹得他有些头晕目眩,只能在这片暖风靡靡之间,胡乱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便感觉她松了扶住他腰肢的手,身前一轻,那暖风似渐渐远离,他下意识地蓦然一抬头:“小白施主……。”

秋叶白其实只初初松了揽住他腰肢的手,并没有完全起身,她以为这家伙会一直这么僵硬下去,哪里想到元泽会这么突如其来的抬头。

这一仰,一起之间,他淡柔软的薄唇便这么正正地直接擦上她的丰润柔软的唇。

他话音未落,剩下的半截话音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梭然瞪大了华美琉璃一般的银灰色眼瞳,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儿,撞进她那双看起来似总带着漫不经心笑意,却明亮又锐利的明眸子之中,只感觉陡然呼吸一窒,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退化,只余下唇上那一点——温热灼人。

秋叶白保留了前生那些记忆不说,又自幼养在江湖里,一点都没个女孩儿样,跟着她师傅老仙学得少时刁钻古怪,年长看似收敛了些,却愈发地显出性子里的不羁风流、落拓慧黠来,嬉笑怒骂、人情练达皆文章,只是她纵然故友红粉遍天下,但江湖多风雨,她终归肩负藏剑阁圣地兴衰,一颗心却从未曾真的落在谁的身上。

她原也只是觉得和元泽待在一起,有一种安全感,偶尔逗逗元泽这样的呆和尚,倒是不曾真想动真格去坏了他的修行,最出格不过是最初的时候怀疑他的真实身份,逼供才用那手段。

如今忽然来了这么一下,连秋叶白都楞了。

她虽然喜好折腾些风流佳话,身边红粉蓝颜都不少,宝宝更是和她同塌而眠,只是这辈子触碰过她嘴唇的人除了百里初之外……竟……只有元泽……。

秋叶白微微颦眉,正打算退开,却不想元泽迅速地一下子就向后退吗,身后是空地,这回她来不及抓住他,他便直接整个人一个踉跄,直接跌在了地上,捂住自己的唇,一张美丽的脸苍白得跟见鬼似的,银色的发丝半散落下来,遮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身形。

秋叶白看着身前仿佛被人欺凌的无辜鹿儿,她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国师!”那黄衫女子一下子冲了过来,扶住元泽,防备地看着秋叶白伸出来的手:“你要对国师做什么?”

天光昏暗,月奴远在屋檐下其实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也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自家主子原本和那年轻人相谈甚欢,但是忽然像是被那年轻人一把推倒在地一般,那人似还要对国师出手,她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冲了过来。

国师的容貌绝代,早前也不是没有不长眼地做过些觊觎国师的事情,以摄国公主那一桩事情最为出名,但是就算是男子也不是都可以放心的,毕竟好男风者在天极贵族之中从未曾少过。

秋叶白看了眼月奴,眸光冷了冷,随后收回手,淡淡地道:“没什么,照顾好你家国师。”

随后,她一转身,足尖一点,负手飞身踏上瓦砾离开。

看着秋叶白离开,月奴方才送了一口气,那年轻人来去之间宛如踏风行云,姿态闲逸轻灵,可见轻功已臻化境,她虽然有些功夫,但绝对不是对手。

她赶紧低头将元泽扶起来坐好,元泽仿佛身子有些发软,借着月奴的手扶起了好几下,才慢慢地在蒲团上坐好,却仿佛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一般,一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瞳有些木然。

月奴一惊,那人不是做了什么罢?

她立kè

担心地道:“国师……。”

“小白施主……。”元泽却忽然如大梦初醒,陡然低声呼了一声。

月奴愣了愣,便明白元泽是在说方才那人,便赶紧道:“那人已经走了。”

元泽一愣,方才发xiàn

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他看向那已经透亮起来的天边,眼神有些迷离。

“走了……。”

月奴点点头:“是。”

元泽忽然有些犹豫地轻唤了一声:“月奴。”

月奴一顿,含笑:“国师,月奴今日一早就伺候着国师出来做晨课,只看见国师一人在树下打坐参禅。”

元泽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多谢,本尊饿了呢。”

“是,雪奴她们也该起来了,一会子月奴就让她们传膳过来。”月奴地站在他身边恭敬地道。

元泽有些木木然地握住手里的佛珠,静静地闭上眼,口中不断地轻念佛咒,参禅。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只是天光初明,凉风徐来,梵音袅袅,然,终难掩谁人心中灵台已染尘,谁人菩提已瑟瑟。

……

听着元泽的叹息声,月奴眼底却闪过一丝幽凉的神色。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大明,神殿之中已经一片热闹,几名大神侍女领着一干宫人们伺候着元泽用膳,准bèi

热水沐浴净身。

月奴打发了一名小太监去殿内伺候元泽,自己则提着一个花篮左右看看无人,径自出了神殿门外,漫不经心地吩咐门殿看守的太监:“我去帮国师采些花来。”

那太监点点头,恭敬地道:“是,月神侍慢走。”

他顿了顿复又讨好地道:“月神侍要小心些,风神侍上回去采花,便不知dào

怎么地就失踪了,到了这几日都没有见着人。”

月奴身形顿了顿,点点头,提着花篮一路往御花园而去。

她到了御花园不远处,左右看看便一闪身进了附近的一处让贵人主子们歇脚的小殿,小殿里空无一人,她将花篮搁在门口,随后又转身进了一边的小房间里,果然见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静静地立在一张桌前修剪花枝。

“月奴参见双白大人。”

双白转身看了她一眼,妙目流转,淡淡地道:“起来吧,昨日国师可好,可见了秋大人,秋大人和国师说了什么?”

国师虽然也知dào

控鹤监是殿下的人,也不反感他们,但也不算得亲近,所以国师在神殿的时候,如非必要他们一般都很少进入神殿,神殿内安排了很多探子,日日都会通传国师的动向,所以上一回雪奴忽然爬了国师的床,激怒了殿下,他和一白才能那么快的赶到。

月奴便是其中之一,而且她还想着法子成为了神殿里国师最信任的侍女,所以,国师昨日和秋大人若有所接触,月奴必定会知dào

些什么。

国师虽然也知dào

控鹤监是殿下的人,也不反感他们,但也不算得亲近,所以国师在神殿的时候,如非必要他们一般都很少进入神殿,神殿内安排了很多探子,日日都会通传国师的动向,所以上一回雪奴忽然爬了国师的床,激怒了殿下,他和一白才能那么快的赶到。

月奴便是其中之一,而且她还想着法子成为了神殿里国师最信任的侍女,所以,国师昨日和秋大人若有所接触,月奴必定会知dào

些什么。

月奴起身之后看,迟疑了片刻,神色有些古怪地道:“回大人,国师昨日确实见到了秋大人,并且也和秋大人说些话,只是奴婢站得远了些,不曾听得清楚,那位秋大人又是个谨慎的,但是……。”

她顿了顿,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向双白禀报。

双白越听越是沉默,脸色有些阴郁,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好了,你去罢,若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记得及时留讯号。”

月奴恭敬地点头道:“是。”

随后,她恭敬地退下。

双白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插花,轻叹了一声。

有些事情,也许一开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人永远都会更愿意亲近那些看起来更容易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人。

主子,不知dào

是否会料到他最初的布局也许会将事情导向一个他未必欢喜的结果。

……*……*……*……*……*……*……*……*

秋叶白离开了神殿,趁着天色还暗,便直接朝一处荒僻之处而去,直到了一处极为荒芜僻静之处,她方才站住了脚步。

心中还是忍不住想起原先看见的那场景。

那呆子那副吓坏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自己亲上来的,她才是女儿家,该受到惊吓的是她才对,怎么如今她倒是真成了那欺凌圣僧的妖精!

秋叶白脸色不豫地盘腿坐在冷宫的屋顶上,看着冷宫里荒草从生,郁闷好一会才一起进了一处荒凉破旧的宫殿。

------题外话------

==明天记得再来刷一遍,哈~还有添尾巴

第一章 束手就擒 上

“好了,你把东西给我罢,这里的内殿你是不能进去的,你自去办你的差事。”小宫女看着宫门近在咫尺,便转过身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小宫女,忽然上前一步,凑近了她面前,同时唇角上扬出一个精巧的弧度,那个弧度让她的脸看起更显得秀气俊美之外更带了三分诱惑:“小姐姐,我初来乍到,就被分配到钦天监那种地方去了,这辈子估计都没有什么机会见识大场面了呢,小姐姐让我跟着你进去看一看可好?”

她选择钦天监这个地方为自己打掩护,就是因为那地儿偏远,是个没油水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想去,也少有机会和内宫有往来,不容易引起人怀疑,如今拿来做借口也很方便。

小宫女知dào

自己遇见的这个小太监生的好kàn

,但是宫里生的好kàn

到人太多了,她原本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没往心头去,只是把这一刻,他忽然靠近了自己,才让她发觉这个小太监竟然比自己高了足足大半个头,而且看起来……俊得过分,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跳如鼓。

“你……你……可是……。”

小宫女虽然面色一下子绯红起来,但还是努力地想保持理智。

秋叶白忽然伸手在她的小胳膊肘上一托,声音越加的小意温柔:“小姐姐,你身娇柔弱,这样热的天也需yào

一个人帮你把那么一大叠的衣裳送进去,是不是?”

小小宫女,稚嫩青涩,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又哪里是秋叶白这风月老手的对手,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晕乎乎,心中仍旧犹豫,但嘴上便已经应了:“这……好罢。”

她被秋叶白的笑容勾得五迷三道的,竟然连秋叶白到底是做什么差事也忘了问,便应承了下来。

秋叶白自然不会让她有机会多想,便继xù

温柔一笑:“多谢小姐姐。”

说罢,松开托住她手肘的手,退开一步,又恢复了原来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脸上温柔笑颜不变。

小宫女方才觉得那一种逼人的气息消散了些,她绯红着脸儿,看着那又回复原来彬彬有礼模样的小太监,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咬着唇,也不敢直视秋叶白的笑容,只低声吩咐:“你且跟紧些,只说是从尚宫局来随我送衣衫给主子的,切不要随意东张西望,进去了见我眼色行事,别露出破绽。”

秋叶白点头,做谦逊状:“小秋子省得。”

小宫女便在前头领路,领着秋叶白进了平云殿门。

那小宫女想来是时常往来各宫的,一进殿门,便有在正在布置殿内的宫人和她打招呼:“英儿,来了,哟,今儿还有跟班打下手了。”

有宫女打趣:“咱们这该叫英姑姑了罢?”

“你们就会打趣我,且把手上活计做好了,要不管事嬷嬷看见,可有你们好受的。”

英儿和那些相熟的宫人们笑闹了几句,便领着秋叶白往内殿而去,一路上,她见秋叶白都很安静地跟在身后,头都没有抬,心中才放心了些,便又地嘱咐了几句:“……你可千万小心,若是被嬷嬷们发xiàn

了,我也要受罚。”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英儿含笑不语,英儿脸色微红,也不多言语,只领着秋叶白继xù

往里而去。

过了平云殿热闹的前殿和中殿,便到了后殿,一个身穿枝黄色绣福纹宫装的管事嬷嬷领着两个小宫女出来和英儿交点衣衫,几人看着也是相熟的,一边查验衣衫,一边聊起了这一次册封大典的热闹和一些宫闱闲话。

秋叶白听了一会,忽然上前轻声道:“英儿姐姐,我想去一趟茅房。”

英儿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些紧张,倒是那个管事嬷嬷看了看秋叶白,指了指殿外:“往左边去罢,顺着回廊走下去第二个拐角下去就是了,只不要走错了,冲撞了贵人。”

秋叶白点点头,道了谢退了下去,英儿有些担忧,却也没奈何。

秋叶白出了后殿,倒也真是顺着那管事嬷嬷说的话往回廊下去了,只是转过拐角之后,她左右看看,见此处并没有人,想来大部分的人都去前殿布置去了,便又从袖子里掏出图纸看了看,便大摇大摆地往殿后的小花园去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小花园附近应该就是八皇子最常去的地方。

她寻思着内殿和书房必定都有宫人看守,那么就先去小花园试试运气,若是没见着人,再想其他法子罢。

一路上,人并不多,偶尔有端着东西的宫人经过,她都轻巧地闪避开来,快到小花园的时候,她远远便闻见一阵阵的桂花香气,再细看去,便见那花园种植的大片桂花树,其间一座精巧的凉亭垂着湘妃竹幔,可见竹幔之后有人影憧憧。

秋叶白唇角微扬,今儿她运气不错,不需yào

潜伏下来等天黑,就能见到正主儿了。

只是……

她看了看那凉亭附近站着的数名武卫和伺候的宫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她要怎么接近那位‘能耐’的八殿下呢?

她虽然轻功绝佳,但天化日之下,如何能硬闯?

现在还不到引起他人注意的时候。

秋叶白正站在角落里犯愁,忽然听得附近有脚步声传来,她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右侧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个中年太监来,对方手上还提着一只玉壶,直直朝秋叶白撞去,那玉壶也就直接朝秋叶白身上砸去。

她眼明手快,赶紧手腕一转,挑住了飞来的玉壶的壶把,身子一偏,才没让里头的热茶泼了自己满身。

那中年太监好容易站稳,一见秋叶白拿着自己的玉壶,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梭然瞪大眼:“哪里来小子,怎敢擅闯……。”

秋叶白眼神一冷,伸手就直接点了他的穴,那太监下半句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秋叶白一手提着玉壶,一手用了内劲提着那太监拖到一边的花丛里放着,随后,她看了眼手里玉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

……

月宫秋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是攀。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秋日桂花香,用来做桂花茶、桂花点心都是最好不过的,平云殿的宫人和侍卫们都知dào

自家主子最喜用桂花制作的各色茶酒点心,所以看见一名小太监半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飘荡着桂花香气的玉壶过来的时候,侍卫和伺候的宫人们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直到那灰衣小太监顺利越过了外围的侍卫们,接近了亭子的时候,台阶上站着的大太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地呵住那小太监:“你是何人,彭公公呢?”

平日里这些低阶小太监根本没有资格接近主子跟前,方才明明是老彭去提热泉水泡金桂茶,怎么地过来变成了个小太监送东西过来。

秋叶白顿了顿,恭敬又有些迟疑地道:“彭公公方才有些……内急,所以才让小的先送东西过来。”

那大太监瞬间眯起眼,眼底闪过警惕的目光:“是么?”

他顿了顿,忽然厉声道:“拿下此人!”

秋叶白一听,便知dào

自己露陷了,她索性直接抬起头,扫了眼迅速抽出剑结阵将她团团围住的武卫们,从容含笑道:“这位公公,在下不过是应八殿下邀约而来,难不成这就是八殿下的待客之道?”

那大太监一愣,尖着声音冷笑:“你这厮,胡诌什么,说,你是何人派来的刺客?”

秋叶白目光淡漠地看了眼那大太监,那冰凉锐利的眼神竟如利剑一般看得那大太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后,他脸上一红,恼恨地怒道:“你这小贼,还敢猖狂……。”

“平宁。”一道沉稳的声音忽然从凉亭内传来,打断了那大太监的话。

平宁一听是自家主子的声音,便立kè

神色一顿,恭敬地道:“主子。”

“请客人进来。”八皇子淡淡地道。

平宁一愣,却没有任何质疑,只转过身看着秋叶白,平静地道:“方才多久得罪,贵人,殿下有请。”

连着周围杀气重重的武卫们也迅速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将秋叶白围住一般。

平宁甚至仔细地替她掀开了湘妃细竹帘,仿佛她真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从不质疑,令行禁止。

这是军人最基本的素质,也是最难做到的一点。

能驾驭底下人到这般地步,在宫中也如军中,实属难得。

秋叶白不禁对这位八皇子颇感兴趣,看来坊间传闻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这位八皇子果然有大将风范。

既然对方这般大气,她便也落落大方地提着那玉壶进了凉亭。

凉亭里布置非常简单,一只石雕圆桌上隔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一个杯子,圆桌边一张湘妃竹躺椅,圆桌边还有几张竹凳。

若是乍一看,还以为这里有人在对弈,但是整个亭子里也只有那静静半靠在躺椅上的男子。

秋叶白初看对方,不免微怔,方才听那把声音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名冷峻的武将,却不想这靠在躺椅上的男子虽然是剑眉星目,肤色是常年在日晒下显出的蜜色,但是通身的气派怎么看都像是斯文书生。

她搁下茶壶,微笑着向对方一拱手:“八殿下。”

八皇子并没有马上回她,也没有斥责她没有行皇族大礼,而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微微扬起唇角:“本殿下该称呼你为秋四少,又或者是秋公子?”

秋叶白看着他的那一抹笑容,似让他面容似笼了一层浅光,如七月一般阳光一般炽烈到明媚,极为耀眼,几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心中不由暗自叹息,她虽然觉得百里皇族之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货,但是不得不说老天爷给了他们得天独厚的好皮相,不管是百里初的魅艳风华、定王百里凌宇的面若冠玉,还是这位八皇子的骄阳明艳,都让人不得不叹息上苍的偏心。

秋叶白素觉得美人是稀罕物件,哪怕是蛇蝎美人,至少在没有翻脸前,她都愿意好颜以待,微笑道:“八殿下随意就是。”

八皇子看了看她,比了个手势:“请坐。”

秋叶白也不客气,一掀衣袍在圆桌边坐了下来。

八皇子看着眼前青年面容秀逸非常,眉宇之间没有半分窘迫,落落大方,他朗目之中多了一丝幽光,含笑道:“久仰藏剑阁主大名,不想今日竟得以这般方式相见,江湖传闻果不欺我,只是请恕本殿最近腿脚略有不便不能起身迎客。”

秋叶白方才注意到他一条腿的姿态略有僵硬,忽想起传闻中似乎有八皇子百里凌风在剿匪中腿部中箭的传闻,但是当时她收集到的各种小道实在太多,所以并不算太清楚这条消息是否准确,只是不想今日看来,这位殿下果然受伤了,屡立战功,又英勇负伤,难怪一回朝便要封王。

毕竟六皇子虽然早夭,但这位八皇子上头还有同为庶出的四皇子、甚至现任皇后嫡出的七皇子也都没有封王,他这份荣耀算是独一份的。

“殿下这是为国负伤,我等一介江湖草民能与殿下同席而坐已经是莫大荣幸。”秋叶白说起客套话自然也是极有一套的。

百里凌风虽然听多了拍马屁的话,但是秋叶白毕竟身份不同,他是知dào

藏剑阁在江湖中的地位非同凡响,虽是在野,但都说江湖人说话直接,能从藏剑阁主口里听到这般褒扬话语,他心中还是很愉悦的。

而百里凌风并不掩饰这种愉悦,爽惬的笑容扩大:“四少不必与本殿客气,本殿是虽是皇族中人,却常年随军,一向敬重江湖侠士,旗下军中就有不少江湖人屡立战功,为国效力,若是能得秋阁主襄助,方才是本殿之荣幸。”

秋叶白这回是听出味道来了,她提起玉壶倒了一杯桂花茶,递给了百里凌风,淡淡地道:“殿下说笑了,秋叶白一介草莽,如今更是全国通缉的要犯,哪里有这个资格为殿下效力。”

百里凌风接过了她手里的桂花茶,竟然似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下毒一般,径自喝了一口,正色道:“四少到底是不是淮南一案的犯人,你我心中都有数,四少只要拿出证据,本殿随时愿意帮zhù

四少清洗冤屈,找出真凶,不但还你清白,并且担保……。”

“并且担保我官复原职,或者官升数级。”秋叶白径自打断了他的华语,眸光似含笑却锐利异常:“但是,八殿下,您是不是忘了,当初您派出的那位莫嫌莫千总欲诓我手中账册,又试图射杀我和我的人于淮南荒原之中?”

百里凌风看着她那双锐利的明媚的眸,一脸明朗的笑意渐深:“原来四少还记得,本殿却是忘了呢。”

秋叶白忽然明白百里初那个变态的不要脸原来是一脉相承,家学渊源,一家兄弟都是一个样子!

“是么,可惜我记得很清楚,我藏剑阁门人从来甚少招惹是非,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这账自然是一笔笔地记得清楚明白。”秋叶白慢条斯理地道。

她其实还挺佩服这些皇族中人翻脸就不认账的本事,这也是一种绝学。

百里凌风看着她,挑眉道:“本殿以为四少是来谈合zuò

的,不想是来算账的么,只是本殿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来跟本殿算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本殿倒是颇想见识一下传说中这般能耐的顶尖刺客?”

他笑颜不改,竟似与老友聊天一般,甚至带着好奇,仿佛一点不担心秋叶白会真的当胸给他一剑。

秋叶白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他似含讥的话语,只从容地帮着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感受着金桂馥郁的香气溢满口舌。

嗯,这里的桂花果然都是顶尖儿的金桂,百里初那家伙定是相当喜欢这种精致馥郁的香气……

就像那日在酒池里飘荡的血梅花香。

她顿了顿,不知dào

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个变态的家伙,她该是想起用桂花做桂花糕给阿泽那个呆和尚,也不该想起百里初才对。

也许,是这香气太过精致罢。

她摇摇头,又品了一口桂花茶,才慢悠悠地道:“不,殿下猜测的没有错,我确实是来和殿下谈合zuò

的。”

第二章 束手就擒 中

凉亭周围的一干淡定的武卫们瞬间脸色再不淡定,所有愤nù

都变成震惊,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如同看疯子。

这人莫不是疯了吧?

居然敢觊觎自己主子?

就算帝国贵族之中偶有男风之事,但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介平民,不,一介被通缉的要犯居然敢对帝国皇子说这样无耻的话?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目光从怔然到锐利莫测,然后把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秋叶白几乎能感觉到他目光之中的血腥煞气,似一把锋锐的刀子,将她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凌迟了一回。

那是属于铁血军人才能拥有的目光,实实在在地沾染过无数人鲜血,见识过骨肉破碎,血流成河的军人的煞气,只在朝野争斗的暗涌里勾心斗角者不会拥有这样的目光。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在他凌厉而威压的目光下依旧从容淡定地捧着茶杯喝茶,似全无所觉一般,便慢慢一字,一顿地微笑道:“四少,你是在开玩笑么?”

他真是好奇,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对一名皇子说这样充满了冒犯意味的话。

秋叶白抬起眼看着他,片刻,抬头望天,叹息:“啊,是的,在下是在开玩笑呢,人生如此艰难,做人要有幽默感。”

百里凌风唇角的笑容一僵:“……。”

一干武卫们看着秋叶白的目光变成了笃定——没错,此人果然是个不着调的疯子。

“你在戏弄本殿?”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眸光愈发凌厉冷冽。

秋叶白不闪不避,看着百里凌风一笑,灿烂又温和:“若我说是,殿下是不是打算不与在下合zuò

了?”

百里凌风瞬间僵了僵,随后他看着她片刻,唇角慢慢地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秋叶白,你确实够胆。”

她点点头,悠悠道:“是的,我很够胆,否则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殿下喝茶,殿下也很够胆,否则又怎么会让人给我递信,您在警告我不是么?”

在回到淮南换船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了三十六水路寨子淮南一带瓢把子的信,信上只言八皇子殿下邀她喝酒共聚,再无它句。

“若是我身边没有给您通风报信的人,您如何会得知在下的真实身份?”秋叶白看着杯中金黄色的茶水,微笑:“让在下猜猜,莫嫌或者他身边的人命大,从梅苏手里侥幸逃了一条命,给您通风报信,您给我留这一封信,不就是想说你知dào

我是谁,若是我不想惹麻烦,就最好乖乖地跟您合zuò

,是么,所以在下便大胆地来了。”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星目之中微闪,忽然换了个话题:“夜四少,有没有兴趣陪本殿下一盘棋?”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将手上的茶杯搁下,看了眼棋盘:“却之不恭也。”

一边平宁立kè

上前将上面的棋子全部重新收入白玉棋簸之中各自放好。

秋叶白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百里凌风:“殿下,下棋总要有个彩头才好。”

百里凌风剑眉微扬,调侃道:“四少想要什么,不会又是想要本殿罢?”

她轻笑:“殿下说笑了,您这般金尊玉贵,草民可要不起,咱们就用梅家的账册来做个彩头如何?”

听到‘梅家的账册’几个字,百里凌风眼底闪过锐色,蜜色的俊颜上却依旧是一派从容:“这个彩头有意思,只是你人在平云殿,藏剑阁本殿虽暂不能及,但是秋家却在京城,你兄弟姊妹父母亲族都在这里,你不觉得你这个彩头轻了点么?”

这就是毫不掩饰的赤裸威胁了。

这样的威胁性的话语从百里凌风口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仿佛如此理所当然,没有一丝威胁的气息,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述你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秋叶白想了想,轻叹了一声:“殿下说得仿佛也很有道理,只是首先我人虽在平云殿,却不是殿下的人能留住的,不信殿下可以试一试。”

她顿了顿,继xù

道:“其次,你要是想拿秋家开刀,记得提醒我,我有时间,一定去看个热闹。”

秋叶白这般轻描淡写,仿佛秋家并不是她亲族血脉,而只是寻常路人一般。

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秋叶白,似在判断她到底是在说实话,又或者只是在虚张声势:“四少,秋家再对不起你,也是你生身之地,难不成你真的一入江湖,六亲不认?”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笑了笑,仿佛有些无奈:“我是不是六亲不认,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八殿下,你要真有能耐动秋家,今儿还会坐在这里和我扯嘴皮子官司?”

她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轻慢讥诮,让百里凌风梭然一下子就握住了手里的杯子,边上伺候的平宁眼底也闪勃然怒色,但是主子没有动手,他自然也只能强行按捺下怒气。

秋叶白神色不改,依旧是那副轻慢的模样,仿佛全不将平云殿的人放在眼中。

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是今年时节失调,秋老虎盘旋不走,临近正午时分,日头热得灼人,但空气里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硬生生地让人觉出一丝阴冷之意来。

百里凌风垂下眼眸,忽然轻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夜四少很会惹人生气。”

“是么,我一直以为自己生善解人意。”秋叶白一点顾虑也没有地继xù

刺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唇角看着她,那种绚丽如骄阳一般的笑颜到了极致,却只剩下森然将人燃成灰烬的黑色火焰。

“你真以为秋家是铁板一块,刀插不入,油泼不进么,别忘了当初的蒋家是怎么覆灭的,周家又是怎么保存自身到如今的,当年跟着真武大帝和元宸后开国的望族能存留到如今的还有几人?”

秋叶白点点头:“对,你说的没错,所以秋家很干脆地投靠了杜家。”

百里凌风虽然看起来是五皇子的人,但他既然敢对梅家出手,在这期间兴风作浪,将她卷了进来,那只说明两件事,要么百里凌风自己潜龙在野,有称帝野心,要么就是五皇子对自家母族对帝位的安排很不满,打算自立门户。

不管是哪种打算,都说明了一件事——他和杜家绝对不是表面意义上看起来那么和睦。

百里凌风黑色的眼珠子里闪过幽暗的光芒,他不再微笑,冷冷地道:“本殿就算你的筹码有用,那么,你想要什么彩头。”

这是一种变相的屈服么,忍耐下她给予的他骄傲的打击,也不过是以图后效罢,可惜如果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那么受的委屈一定不会少呢。

秋叶白执起一枚白棋子搁在棋盘上,微笑:“很简单,若是在下赢了这盘棋,我不但要官复原职,而且我还要官升三级,你看我一点都贪心是不是?”

百里凌风修长指尖也夹一枚黑棋搁在棋盘之上,讥诮地道:“是不贪心。”

而是非常贪心!

原本司礼监千总就是四品,若是要官升三级,直接越过从三品、三品、从二品,直接成为正二品的大员,二品大员便可以入阁,有每日直接与皇帝面奏诸事,奏议本部相关奏折之权,几乎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只若是在他军中设一二品明威大将军的职位倒也并无不可。

只是秋叶白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出来百里凌风的讥讽,只一边落子,一边含笑点头道:“既然八殿下也赞同在下,那么咱们就继xù

罢,在下这番努力可想的是在朝廷里谋个极好的肥差,想来八殿下一定能助在下得到那个肥差。”

百里凌风听着她肆无忌惮地‘肥差’‘肥差’地叨叨,甚至连职位都选好了,他手上顿了顿,黑玉棋子‘砰’地一声近乎是砸在棋盘之上,直接在棋盘上的那个位置碎裂成两半,他抬眼冷冷地看着秋叶白:“夜四少,你未免太贪得无厌了,若是你看上任何一个兵部尚书或者户部尚书这些职位,本殿也要给你么?”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被自己激怒,似也觉得自己言辞过分一般,收敛了神色,淡淡地道:“八殿下何必如此恼怒,在下不会要求一个让您特别为难的职位的。”

百里凌风冷冷看着她,朗目之中闪过厌恶的光芒:“你先赢了棋局再说罢。”

贪婪之徒,其心可诛。

秋叶白游走江湖多年,哪里看不出来百里凌风对自己的厌恶到了极点,她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黠光,微笑:“在下虽然不算精于棋道,但于江湖之中多年,尚未遇过敌手,看殿下也是爱棋之人,今日棋逢敌手,也是幸事。”

百里凌风闻言,冷笑一声,不再搭话,只专心手谈。

他自幼从军,亦自幼好棋,拜了不少名师,正所谓棋局如战局,需得步步为营,如兵伐之道,谋定而后动,他习打得一手仗,也习得一手好棋,亦几乎难遇敌手。

此次他与秋叶白初次会面,几次言辞机锋交手下来,他深觉此人虽然贪得无厌,但是行事作风看似恣意不羁,却步步都有其谋算,城府不浅,丝毫不像寻常只会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如今见秋叶白说出这番话,他心中不免升起好斗之心,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迎战。

但是,他看着秋叶白下了数招,棋路却极为奇怪,似乎毫无章法,简直如同初学者一般乱下,心中不免奇怪,也不知秋叶白是不是棋力太高,让他看不明白。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靠在躺椅上认真思索的模样,俊朗的眉宇微颦,一副专注的模样,倒是很有几分大将临战观沙盘的风范。

她随手下了一子,慢悠悠地道:“也是在下太看得起殿下了,那些要紧的职务,想来殿下是插不上手的。”

百里凌风正疑惑秋叶白棋路怎么看都太过古怪,处处落子都进死路,他要收拾一盘棋局简直太简单不过,但却又疑心对方是不是在布置陷阱,毕竟许多上古残局看起来都是杂乱无章的,但是牵一发动全身。

忽然听秋叶白这般刺人的话语,他顿时手上一僵,原先的思路被打断,只得冷冷瞪了秋叶白一眼,继xù

落下一子,继xù

思索。

他每下一子都要思索一会,但是秋叶白却似乎想都不想,每次他落下一子,她就立kè

跟着落子,而且依旧是毫无章法的样子,偏生那番胸有成竹的模样让百里凌风不得不落子更谨慎。

这一来二去,百里凌风每一次落子的时间都越来越长,秋叶白似有些不耐烦,不时间出言讥讽一番,每次逼得百里凌风快翻脸的时候,她却又偃旗息鼓地道歉,把注意力引回棋局之上。

但是百里凌风终归是一等一的下棋高手,棋局再怎么变化,再怎么留后手,也都不可能处处自寻死路。

他尝试着直逼黄龙,便发xiàn

对方根本就是虚张声势,被堵死了退路,都毫无招架之力,什么江湖上难逢敌手,根本就是自己吹嘘出来的。

这一点就是常年跟着他,略懂棋道的大太监平宁都看出来了。

既然已经看出对手的破绽,百里凌风就不再客气,执着棋子,处处紧逼,下手凶狠,不过片刻黑子对白子已经全部形成合围之势,他忽然抬起头,看向秋叶白的目光越发的幽冷轻蔑:“夜四少,你输了。”

秋叶白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棋子,正望着满园桂花,神游天外,忽然听得百里凌风说话,她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看了眼棋盘,微微颦眉,有些狐疑地道:“哦,八殿下你确定么?”

百里凌风冷笑,亮出指尖黑玉棋子,比了比棋盘某处:“此子落下,你便再无可战之地,已经是大败而去,你输可不是输我一子半子,难不成还能作假?”

他很确定这盘棋,秋叶白绝无翻身之能。

正如他的处境,太后一派处处打算击杀于他,秋家早已投靠杜家,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出子弟而对抗太后,秋叶白虽然有江湖人的身份,但是他的根却还在秋家,这个江湖人的身份是属于他的秘密,如今反而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天下已经没有秋叶白的容身之处,所以,秋叶白必定只能为他所用!

秋叶白低头看了看棋盘,忽然道:“嗯,我看不明白。”

百里凌风以为她想要赖账,眼中目光更显讥诮:“怎么,想悔棋?”

周围的武卫们悄无声息地站了过来,将凉亭围了起来,将手皆齐齐地搁在了刀具之上。

秋叶白仿佛全未曾看见一般,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八殿下,我是说我根本不会下棋啊,怎么,身为围棋高手的你竟没有看出来么?”

百里凌风的手僵在半空中,怔了怔:“那你说什么?”

秋叶白指尖轻轻地落在棋盘上,轻描淡写地道:“我说我根本不会下棋,不过能让八殿下与在下对弈这么久,还真是荣幸。”

这般讥讽的话语瞬间激怒了百里凌风,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然明白秋叶白根本就是在利用他谨慎的弱点而玩弄了他将近一个时辰。

他朗目之中瞬间闪过勃然怒色:“混账,竟然敢耍本殿……。”

“不过,我说了我在江湖上难逢棋手却并非打诳语。”秋叶白并没有让百里凌风发作,忽然似笑非笑地打断他。

百里凌风到底是棋手,终于强行忍住了怒气,目光凌厉地看着她:“是么?”

秋叶白点点头:“没错,你,也赢不了我。”

百里凌风和平宁等人神色古怪而警惕地看着秋叶白,目光亦不由自主地停在棋盘上,似不信她一个对围棋一窍不通的人能在这般局势下翻盘。

“不信?”秋叶白轻笑了起来:“那就,看着。”

说罢,她忽然素手一转,直接提着棋盘一翻,满棋盘的棋子瞬间洒落遍地。

黑色的、白色的棋子咕噜咕噜地满地都是。

众人齐齐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因为太过震惊,即使是近在咫尺的百里凌风也因为秋叶白这般行径太过突然,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必胜的棋局瞬间化作乌有。

“你……。”

“我说了,我不会和殿下你打诳语,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秋叶白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百里凌风的肩头,一副温存诚恳的模样。

“秋叶白!”百里凌风终于再忍耐不住,不顾自己的伤腿拍案二区,眼中煞气毕露,凌厉地看着坐在竹椅上的秋叶白:“你休要欺人太甚!”

“本殿一向欣赏聪明人,尤其狂妄的聪明人,这种人一向如果不是太愚蠢,就是太有能耐,本殿以为你是第一类人,但是如今看来你不过是第二类!”

这种只会耍弄小聪明的人,徒有虚名,根本不值得他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冷冷一摆手,正要道——拿下。

却不想,此时,忽然一道人影从门外飞奔而来,对着百里凌风连行礼都忘了:“殿下,八殿下不好了……。”

“放肆,怎么说话的!”平宁看着那气喘吁吁,惊慌失措的小宫女,一甩拂尘怒斥。

小宫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如此说话,立kè

一咬嘴唇恭敬地道:“奴婢知罪,但是平云殿外来了好多司礼监的公公们,将咱们平云殿全部都围住了。”

“什么?”平宁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轻喃。

按照规矩而言,所有内监全部都归司礼监管辖,虽然实jì

上主子们身边有脸面的太监们实jì

上也只是在司礼监挂个名头,每年验身之时才会去领验身牌子,他们效忠的还是自家主子,能管他们的也是主子们。

但是他们却还是对司礼监有所了解的,能在宫内调动司礼监内监卫的人,如今也只有一个人——太后老佛爷。

“司礼监的内监卫来做什么?”百里凌风也走了出来,冷冷地问。

寻常宫里宫人的刑罚都是掌控在司礼监的内监卫手上,但是能将一宫围起来,就绝对不是只要处置宫人这么简单,而他也不认为那些阉人们过来是为了传太后老佛爷给他封王的赏赐,他封王之事,在老佛爷那里还是卡了很长时间的。

毕竟,一个不是杜家嫡系出身的皇子抢在嫡系皇子前封了王,即使他战功彪炳,却怎么都让杜家觉得脸面上过不去。

那小宫女见自家主子亲自发问,便怯怯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恭敬地道:“那些公公说是奉旨来带走钦犯的。”

“什么?!”

众人齐齐脸色一变,就是最镇定的百里凌风也忍不住脸色一寒,狐疑地看向四周。

是谁,竟然泄露了秋叶白在平云殿的消息给老佛爷!

秋叶白的到来,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必定是有人出卖了平云殿!

一干武卫们和平宁都面面相觑,互相警惕地看着对方,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凉亭周围,又如何能泄露此事?

秋叶白的声音却忽然在他们背后懒洋洋地响了起来:“是我让人通知了老佛爷的人,我在平云殿里与八殿下相谈甚欢的。”

“你?!”平宁转过头看着秋叶白,忍不住低声怒道:“你疯了么,还是想死?”

居然自己命人去通知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难道秋叶白不知dào

太后老佛爷正是下令全国通缉他,将他变成钦犯,而且最想要他死的人么!

百里凌风却忽然那危险地眯起了眼,看着秋叶白没有说话。

秋叶白看着他悠悠地一笑:“在下当然不想死,但也不想受人胁迫,所以才让人通知咱们的老佛爷来的,毕竟,想要我手里的账册的人可并不止八殿下一人,比起八殿下,老佛爷更想要梅家的账册。”

百里凌风看着她,冷冷地道:“秋叶白,你想拿对付本殿的一套对付老佛爷么,你是在与虎谋皮,你可知dào

。”

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眸里一片冰凉讥诮:“啧,殿下,你何苦恼羞成怒呢,在下原本可是很有诚心与你做买卖的,只可惜,殿下却一直都不将我这一介草民,江湖草莽放在眼中,那在下自然只好换一个买主了。”

她这一回说的可是大实话,原本她也不是没有衡量过和百里凌风合zuò

的可能,可惜,这一番交手下来,她就知dào

百里凌风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是他本质上确是一个极为霸道的男人,只将她当做囊中物。

“既然殿下不将我视为合zuò

伙伴,我也只好试试另外一位买主了。”

“你……你这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毫无自尊之心么!”平宁终于忍不住,破口怒叱。

秋叶白闻言,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声音清冷而讥诮:“在下的卑鄙无耻,哪里又能比得过你们百里皇族之人,若是在下不够卑鄙无耻,没有‘自尊心’,那么今日如何能与八殿下平起平坐的饮茶?”

“历来藏剑阁就是收东西的,若是想要从藏剑阁得到东西,江湖人都知dào

,需yào

付出一些意想不到代价。”秋叶白一摇手中折扇,似笑非笑地看向百里凌风,神色之间泠然无双,收敛的气势全开,竟毫不弱于百里凌风这堂堂战场大将军王。

“玩火自焚,司礼监的诏狱一向是有去无回。”百里凌风此刻却不再愤nù

,一双冰冷的眼直勾勾地看着秋叶白,竟带了一丝惋惜般。

秋叶白轻嗤:“八殿下,你还是好好地想想,怎么和老佛爷交代你差点把梅家、杜家折腾得这般焦头烂额罢了。”

她说过,敢打藏剑阁主的主意之人,必定要付出代价,既然他将她拖进漩涡,便休想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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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束手就擒 下

他微微睁开眸子,冰冷的月光落在他漆黑硕大的眼瞳中,幽幽诡诡,竟似一片无边的冥海。

“殿下?”双白妙目一亮,他年少离开师门之后就跟在百里初身边,自然对自家殿下无比熟悉。

“嗯。”百里初慢悠悠地支着身体做起来,双白立kè

按着老例上去将自家主子扶起来,指尖熟练地触在百里初的额头两侧,轻揉太阳穴。

“小白那厮现在在哪里?”百里初一边盘膝而坐,一边闭目养神,虽然现在阿泽睡着以后,他再醒来比以前快了许多,也容易许多,但是每次醒来,都还是会觉得颇为疲倦,脸色也跟着不太好。

双白想了想:“属下过来的时辰,秋大人刚刚被司礼监内监卫带走,太后老佛爷没有审之前,是不会让秋大人出宫,也就是这会子暂时不会去诏狱,应该是关在刑暴室,属下已经让人跟着了,很很快会有确切的消息出来。”

百里初伸手半支着漂亮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道:“嗯,让人盯着,不要让宵小之辈从中作怪,但也不必插手老太婆和小白之间的事儿。”

双白一愣:“殿下?”

且不说有什么其他宵小之辈会对秋大人动手,最不想秋大人活着,最想要账册的人就是太后老佛爷罢,这时候殿下却不让他们插手老佛爷和秋叶白之间的事儿?

百里初幽幽地轻‘哼’了一声:“没多大的肚子,便吃不了多大的饭,她既敢闯皇宫,惹起这番波澜,想来就自有她的打算,本宫何必去拦着她,做个坏人?”

自家殿下那幽幽凉薄的嗓音,怎么听着怎么瘆人,双白听着就觉得里面满满都是——暗藏玄机和不怀好意。

双白一愣,硬着头皮道:“殿下,那么您是打算一直不出面?”

百里初懒洋洋地道:“做看客归看客,小白难得主动来一趟,身为主人,当然要好好地招待客人,本宫不出面,岂非让小白失望。”

双白看着百里初不知dào

想到什么,似无意识地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苍白唇角,弯起那一抹浅浅笑容,似强dà

的掠食者想到了什么美味一般,准bèi

将送上门的美味羔羊剥皮拆骨、抽肠吸脑一般,莫名地让人觉得异常惊悚。

他心中默默地叹息,您要是出现了,秋叶白才会失望罢。

他总觉得这一回秋叶白单枪匹马闯入宫廷,掀起这般惊涛骇浪,颇有先秦时顶尖刺客的风范,那是江湖与朝廷联系最紧密的朝代,也是风起云涌的朝代,让他心中莫名地生出敬佩来。

若是秋叶白一人周旋在这宫闱步步杀机之间,说不定能全身而退,但是殿下这‘看客’一搅局……

他便觉得这事儿要往不知方向的地儿走,殿下不把事儿搅合大了,必不会住手。

最后是什么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

神殿这头里蛰伏的‘活佛’准bèi

兴风作浪,平云殿那里一样并不平静。

“八殿下,老佛爷有懿旨,您最近身子不便,为国负伤,着实让她老人家心疼,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您就好好地在神殿里养伤,老佛爷让咱家领着内监卫为您守着这平云殿,必保管一个蝇子儿都飞不进来。”

一身红衣绣麒麟纹飞鱼服的中年大内监让人将秋叶白带走之后,并没有立kè

离开,而是看着面无表情的百里凌风阴冷地笑道,尖利的嗓音顿了顿,幽幽拖长:“省得,叨扰了您养伤。”

平宁在边上听得冷汗一阵一阵儿冒,忍不住上前赔笑道:“郑督公,殿下过几日还要举办封王的仪式怎么能……不让人出入?”

郑钧细细的眼里闪过如蛇一般的光芒,讥诮地道:“八殿下身子不适,还举办什么封王仪式,自然是殿下身子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议论这事儿罢了。”

平宁一震,不敢置信地道:“但是这是陛下的旨意……。”

郑钧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陛下卧病在床,摄国殿下此刻不在宫里,老佛爷的旨意就是陛下的旨意!”

说罢,他又看着平宁,扯了扯嘴角:“小平子,你跟着八殿下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才有了今儿的造化,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别把自己个的福气都作没了,有空多去劝着主子爷修身养性儿,以后可还有你的好呢。”

郑钧说完,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领着内监卫离开。

平宁心知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了,借着警告他在警告八殿下,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暗自叹息了一声,还是恭敬地道:“是。”

等着内监卫的人都离开,平宁有些不敢想象自家殿下的表情。

飞入网里的鸟儿摆了一道,然后飞了不说,连着原本隐在幕后的身份都被对方揭破,甚至连原本因为负伤战功而被封王的荣耀都取消,简直……。

秋叶白那个丧门星,最好在司礼监的诏狱里生不如死才好!

但是平宁在心中恶狠狠地诅咒完毕之后,还是要硬着头皮去看自家主子,却见自家主子神色虽然异常的阴郁,与平日里那种骄阳一般的感觉截然不同,但是自家主子却似在……发呆?

“八殿下?”平宁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全部都低下头,哪里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平宁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是他的报复。”百里凌风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轻嗤了一声。

平宁不知dào

自家殿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是个什么意思,只能上前扶着自家主子坐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嗯?”

似阳光刺眼,百里凌风微微眯起了眼,讥诮地道:“秋叶白在报复我,看不出来么,从接到我让三十六水路的人留给她的信开始,他就已经在谋划对我的报复,不,或者说从我让莫嫌对他出手的时候,甚至更早让他卷入淮南一案开始,他心中就没打算让我独善其身。”

这是一场阳谋,那个人今日的来和走,更像是一种宣告,宣告他的不好招惹,想要打藏剑阁主意的人,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平宁听着自家主子换了称谓,心中轻松了一口气,自家主子平日里在军中几乎从不以皇子和一殿之主自居,与将士们同食同寝,今日这般挫败的情形之下,殿下能用这般自称,可见是殿下此刻怒火不若他们想象中如此炽烈。

“殿下,秋叶白此人太过可恶,司礼监也有咱么的人,要不要……。”平宁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子的手势,阴狠地道。

百里凌风却摇摇头,朗目之中闪过阴翳的神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恢复了平日里的神采熠熠:“不,谋定而后动,本殿这一次棋差一招,输了就是输了,此人敢这般肆无忌惮,想要他性命的人一定不止你我,何况,说不定日后尚有用的上他的时候。”

这一回,是他轻敌,小看了此人,但是既然如今局势已僵,依照此人的谋智与作风,若是不死,未来必成大器。

“但是殿下,若是此人投靠了老佛爷……。”平宁略担忧。

百里凌风在躺椅上靠着,意味深长地道:“想从藏剑阁主身上得到东西,必定会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这代价是本殿下失了封王的机会,我很想看看老佛爷又会失去什么。”

那个秋叶白的江湖人,绝对不是老佛爷能够驾驭的人,没有道理他一个人吃苦头,而老佛爷却能优哉游哉罢。

毕竟,最直接地褫夺了他王位,害他苦心经营多年才有机会离宫立王府的人还是他敬爱的祖母。

平宁这下听出道道来了,八殿下这是打算借秋叶白的手给老佛爷添堵,但是……

“若是那秋叶白死了呢?”平宁还是觉得老佛爷毕竟浸淫宫廷多年,能走到今日,杜家虽然功不可没,但是她亦绝非简单人物,不知手上多少血亲的性命,所谓最毒妇人心,女子狠辣起来的阴私手段,与男子明枪明刀的往来全不是一回事。

百里凌风端起金黄色的桂花茶,一点也不介意那茶已经冷掉,低头轻品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道:“那就死罢,没有才能又狂妄的废物,这世上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

搅合得半个皇宫鸡犬不宁的某人,此刻正信步闲庭地被人簇拥着向西六宫走去,神色平静,仿佛一点都不知dào

整个皇城内院暗流汹涌。

内监卫们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也曾经是司礼监有点儿身份的同僚,并没有对秋叶白用上枷锁脚镣,只是手握长刀警惕地将她围在中间,所以远远看去,倒是一群内监卫们拱卫着她一般。

秋叶白也很合zuò

,很卖昔日同僚的面子,也没有任何试图挣扎的举动,乖巧地前行。

只是若有顶尖的高手注意一下,便会发xiàn

秋叶白神色虽然从容,嘴唇却一直微微翕动,

这是正在使用江湖上传音入密的功夫的一种表现。

而她身边一名模样普通的内监卫太监和所有其他内监卫的一样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只是嘴唇亦偶尔翕动。

“四少,您太冒险了。”

宝宝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这身飞鱼服虽然好kàn

,英气勃发,但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这么穿着,实在说不上舒服。

秋叶白淡淡地道:“你觉得我很想冒险么,我们内部出了叛徒,而所谓的秘密被第二个人知dào

,就不再是秘密,既然百里凌风能知dào

我就是藏剑阁主,那么咱们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所有人都知dào

我的真实身份。”

她原本的计划是先进京,再寻找合适的机会利用京城这些对皇位有觊觎的人翻盘为自己正名,也就是她原本是打算和百里凌风或者他身后的人合zuò

的,看风部的人如今能堪所用,是为过明路的棋,但前提是她手里的某一支力量在暗,以防备百里凌风这些人翻脸不认人。

毕竟皇族之中为了权力,至亲也可杀,何况她一介草民。

这是最稳妥的计划,她隐藏在对方的羽翼下,不必自己直接面对风暴。

但是如今百里凌风已经知dào

了她的真实身份,藏剑阁主的身份的就成为她的忌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秋家也因此成为她必须纳入计划考虑的一部分,毕竟母亲还在家里。

而百里凌风身上和某变态的’公主殿下‘一样,也具备了百里皇族某种得寸进尺、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的特点,让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给她下了那份‘邀约’,或者说是胁迫书。

这一份胁迫书,立kè

将原本只是猜测莫嫌身后之人身份是某位实权皇子的事情证实了,并且让她更快地锁定了目标。

所以她在离开淮南回京的船上一边让人去查百里凌风的背影,一边就思索权衡最终定下这个极为冒险的计划。

比起被百里凌风当枪使,使完了之后,就飞鸟尽良弓藏,她干脆大大方方地站进风暴中心,让大家都看见她这把光鲜亮丽的大口径‘火枪’,谁看了都喜欢,都想要,她才好奇货可居。

“但是四少,您何必非激怒百里凌风?”宝宝有些不解,他负责给司礼监那头‘秘报钦差要犯和八殿下密会’的时候还得担心司礼监的人赶不过来,八皇子一怒之下就和真的对四少不利,虽然他相信秋叶白的武艺,但是平云殿毕竟是八皇子的地盘。

秋叶白唇角微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其一、百里凌风送我‘大礼’坏我计划,我自然要回敬一番。”

不过在这之前,她给那个破坏她原本稳妥计划的八皇子殿下一个大‘纪念品’,刚好,一进京城,她就听说了这位殿下要册封王了,说不得就坐实他那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王’的名号。

所以,她才专门选择了他封王前几天来‘登门拜访’,如果在那个时候,百里凌风的表现能让她满yì

,也许她还会改主意,可惜,百里凌风果然和她原本猜测的一样,目前并不是一个好的合zuò

伙伴。

秋叶白顿了顿,继xù

道:“其二,何况若是不让他看到一些你家四少的真实价值,未来,若是要和对方再合zuò

,他才会拿出诚意来,权力的赌局之中,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但是四少,您所期待形成的那种的局面是最理想的状态,这期间,变数太多,若是一招不慎,岂非置自己于极危险之地?”宝宝有点头疼,四少今日的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冒险,全靠猜度人性和推演局势,几无依仗。

“查找叛徒需yào

时间,但是百里凌风不会给我留时间,太后也不会给我留时间,我们甚至不知dào

是不是只有一方人马的叛徒,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防不胜防,就不要防。”秋叶白秋水明眸里闪过一丝凉薄冷色。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是在赌,也许皮肉之苦少不得,但是……依仗……。”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抹红影,狡黠微微勾起唇角:“也许全不是没有呢。”

虽然那人说过不会插手,但是至少,那个人还需yào

她的血的时候,是不会让她死的。

她平白给他当药人,脖子上、手腕上可是挨了好几刀,虽然都是皮肉伤,让百里初那家伙付出点代价也不算太过分。

但是宝宝很明显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有些迟疑:“四少是说国师?”

秋叶白不可置否,只是道:“以后你就会知dào

了。”

她心中不知为何,并不想拖元泽下水,他还是合适怪挂地在他的佛堂里念经,不再沾染这些尘世阴谋诡计。

宝宝沉默了下去,他心中对于元泽一直有一个疑惑,那个和尚实在太像另外一个人,骨骼身形,甚至手指的长度,但是……这是他作为易容高手,第一次很难下判断,因为易容者,全身都可以改变,只除了一双眼睛。

既然没有确定的事情,他并不想拿来让秋叶白心烦。

……

西六宫之中,永宁宫的宫殿虽然不是最精致的,确是最雍宁沉静的,四处红柱上雕刻着仙鹤祝寿字纹样,除了钦天监神殿之外,也就是此处种植的菩提树最多,院子里还养了两对儿丹顶鹤。

来往的宫人们多半都是上了点儿年纪的,毕竟太后老佛爷是用惯了旧人的,也不喜欢年轻宫人们行事轻浮。

入秋之后,医正大人说太后不合适再居住在水汽太重的清凉水榭,于是便按着老例搬来了永宁宫。

“太后老佛爷,人已经带到了,如今押在外头。”郑钧恭敬地跪下对着太后行礼。

太后午睡刚醒,正坐在一面精致的西洋水银镜子边,让董嬷嬷为自己梳头,仿佛没有看见郑钧行礼一般,只看向一边才为自己把完了平安脉正在收拾药箱的医正,淡淡道:“老罗,你且看看哀家头上这是用点翠的凤凰簪好些,还是用这只赤金东珠的簪子好些?”

董嬷嬷立kè

比出手上的两只发簪递给罗医正,罗医正抬起他一张端方的脸,看了看董嬷嬷手上的簪子,想了片刻,却都没有取,而是转身在梳妆盒里拿了一只翡翠绿雪含芳簪走到太后身后,为她簪在发髻之上,微笑:“微臣觉得老佛爷姿容不需yào

那些太过华丽的东西点缀,反倒是夺了您的光彩,不若就这翡翠发簪,珍贵却出尘,又少了匠气。”

太后从镜子里冷淡地看着罗医正片刻,并没有说话,空气却仿佛陡然冷了下去。

但是罗医正仿佛没有察觉太后老佛爷的不悦一般,只也不卑不亢地看着镜子微笑。

片刻之后,太后却忽然仿佛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也就是你最会恭维哀家,这般半截入土的人,还光彩珍贵,没有匠气。”

罗医正笑了笑,却没有多辩解,目光温和,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老佛爷在微臣眼中永不老去。”

太后摇摇头嗤笑出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翡翠钗。

董嬷嬷看着罗医正这般举动,心中暗自叹息,太后老佛爷平生最厌恶底下人妄做主张,也就是罗医正才能这般让太后重拿轻放。

太后梳洗完毕,似才发xiàn

身后还跪着的郑钧,优雅地一抬手:“小郑子,怎么还跪着,你也是哀家面前的老人了,何必在哀家面前这般拘着,如今好歹也是朝廷中的二品大员。”

郑钧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在太后面前永远都是太后的奴才,奴才跪主子,是理所当然的。”

说罢,他又伏首拜了拜,随后才起身:“老佛爷,秋家四子已经在束手就擒,您看……。”

太后淡淡地道:“且关进永宁宫的暴室去罢,诏狱人多嘴杂,你去诏狱调几个行刑的好手过来,不拘泥什么手段,让那小子把东西吐出来就是了。”

永宁宫以前是太后初封皇后时居住的宫殿,偏殿附近的暴室说是关押犯了罪过的宫人,其实就是一个微形的诏狱,几十年亡魂也不知多少,所有刑具一应俱全。

郑钧跟着太后多年,自然是知dào

的,他迟疑了片刻,方才道:“老佛爷,奴才看那秋叶白也是个骨头硬的,若是直接上大刑,只怕逼急了他,狗急跳墙,反倒是不美,不若用先面壁?”

太后闻言,冷冷地看了郑钧一眼,见他依旧是一脸谨慎的样子,方才道:“既然如此,也就依你,但是最迟三日后,哀家要见到东西。”

郑钧恭恭敬敬地道:“是。”

随后便,他起身退下。

要紧的人已经抓到了,而且又查出了谁在背后做鬼,太后心情自然是不错,便对着罗医正微笑:“一会陪哀家去御花园走一走。”

她顿了顿,复又道:“是了,给梅苏那孩子递个话,人已经抓住了,让他好好地修养,千万别让伤势复发。”

罗医正亦微笑点头:“是。”

……

郑钧走出了永宁宫门,看向被束缚着双手,脖子上驾着刀,安静地站在宫门附近的秋叶白,冷淡地道:“去,暴室面壁。”

面壁?

“这是老佛爷赐给草民的惩罚?”秋叶白忍不住微惊讶地挑起眉。

面壁思过,也是一种刑罚?

郑钧看着她,一双细长眼里迅速地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随后讥诮地道:“秋叶白,你不要小看了这面壁,试试滋味罢。”

说罢,他一摆手,几名大内监卫们便将秋叶白押往偏殿附近的暴室。

宝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是他如今易容的内监卫地位寻常,是不能跟过去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叶白被带走。

等到了暴室之后,秋叶白终于明白什么叫‘面壁’和为什么‘面壁’也是一种刑罚了。

比起暴室里四处遍布的涮洗、抽肠之类的刑罚,这个刑罚看起来颇为斯文。

就是将人关进一间黑暗的石室之内,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坚硬冰冷的地面和四面墙壁之外,没有桌椅板凳,没有床,甚至没有一扇窗,墙壁处只有一个放恭桶的地方,一进去,关上石门之后,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要以为这是一种轻松的刑罚,在里面的人不知日月天地,不知今夕是何夕,切断了一切和外界的交流,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时间略长久,足以将一个人逼疯或者变成傻子。

秋叶白看着满室黑暗,便知dào

这在前生也是刑讯逼供的一种手法。

她知dào

,若是越慌张,便心中压力越大,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相当温和一种刑罚了,至少对于一个习武者而言是如此。

她摸索着靠着墙边坐下,开始打坐。

第四章 密室诡诡 上

秋叶白瞬间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

一具会活动的尸体?

是那具尸体不见了,又或者是她自己的幻觉?

她虽然敬畏自然,却绝不相信乱神怪力。

秋叶白闭上眼,不让太阴冷的黑暗侵袭自己的感官,随后伸手拔出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慢慢地摸着墙壁再次向那个角落摸索而去。

一根发簪在寻常人手里和顶尖儿的高手手中的杀伤力截然不同,她相信只要对方是个活物件,杀不了她,她就就算不能要那东西的命,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命。

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慢慢地摸了过去……

但是直到摸到墙角,触手所及之处除却一片冰凉潮湿的、带着霉味的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

秋叶白手上一顿,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继xù

向下一个角落慢慢地摸索了过去,天圆地方乃造屋筑基的基本规则,只要确定其他三个角落都没有东西即可。

但是,第二个屋角也没有东西,第三个屋角也没有东西,第四个屋角……空无一物!

秋叶白站在第四个屋角,沉默了一会,回忆起自己被推进房间之时,借助着一点微光看到的房屋内的情形,因为是囚室,需yào

营造心理压迫感,所以房子并不大,这四个屋角都没有人,她在摸索的过程之中,她非常确定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也许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自嘲地轻叹一声:“真是的,不过才关进来半日,就产生幻觉了么?”

秋叶白的方向感并不算太好,所以此刻,她只能摸着墙壁,慢慢地往自己原来坐下来的地方走过去,毕竟那一处算是稻草铺得最厚的地方。

但是秋叶白才走了几步,就猛然停住了脚步,因为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面前一股子凉意逼面而来。

感觉不到任何呼吸气息的流动、没有任何人身体的温度,浓密的黑暗中,她看不见面前的任何东西,但是……一种天生的直觉,告sù

她面前有东西!

她慢慢地提起胳膊,陡然发力,握着手中的发簪猛然向前面一把扎去。

“咻!”空气里响起破空之声。

但是除了划破空气之外,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

秋叶白一招不中,不由一愣,她的速度已经是相当快了,但是却还是没有扎中任何东西。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放松下来,全身肌肉紧绷,迅速地向后退去,打算靠回角落。

她很确定这房间里有东西,虽然她并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明显自己两次出击都无法击中对方,要么是房间里有机关,要么是对方比她强悍,但是不管怎么样,要面对未知的攻击,背靠角落,都是基本的守护态,能防护自己的背后,只需yào

面对前方。

但是她才要退到角落,便感觉到一股子凉气似掠过了她的腿,她陡然一惊,收腿急退,抬手就用手上的发簪朝凉气所在处刺过去,但是依旧——落空!

而与此同时,她一模自己大腿,入手是一片温软光洁的肌肤,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她退得快,那么破的大概就不是裤子,而是自己的腿上的皮肤肌肉,血溅当场了。

“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而与此同时,因为她退得太快,便一下子偏离了原来即将靠过去的角落,她只得背部贴着墙壁,一手摸索着墙壁,一手拿着发簪向角落摸索过去。

眼前的空气里依旧是一片浓稠得让人窒息的阴冷而永恒黑暗,没后任何声息。

她才移动了几步,忽然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又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危险的感觉来自腰间。

秋叶白敏捷地扭转自己柔软纤细的腰肢,但是终究是视觉所限,腰间还是传来了一股子冷锐的凉意,她喘息着一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腰肢,腰上的衣衫也同样破了一个大口子!

她心中又惊又怒,却不再出声,只是默不作声地一手摸着墙壁,一手握住发簪急速后退。

那东西在黑暗中的视觉明显比她要好太多,她就算再喊得大声,也只能帮对方确认目标。

直到手指传来墙角特有的曲折坚硬感,她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立kè

将背靠了过去,但是就在她的背部即将靠上墙壁的刹那,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势,但终是止不住背部传来几乎是浸入肌骨的寒意。

“嘶!”一声裂响,秋叶白闭眼,立kè

旋身闪开,手心一拍手边墙壁,自己立kè

旋身转开,疾速往另外一个方向闪去。

而这一次,那一抹森冷的寒意却没有放过她,直逼她心口而来。

秋叶白只能急速后退,但是她退得快,那阴冷的气息追来也快,胸口的衣衫撕裂,肌肤直接传来冰冷的锐凉的感觉让她只能直接身形一缩,一个踉跄才勉强避开那袭来的锋芒。

她紧紧地靠着墙角,心脏急速地跳动着,眼前的黑暗浓稠又阴郁,明明如此狭窄的地方,却让她觉得那些黑暗无线地蔓延着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在如此安静,如此的虚广空间里异常的清晰,自己仿佛踏入了另外一个全不在人间的空间。

她忽然想起自己摸到的哪一具尸体,在这一刻,她宁愿那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此刻,胸口、腰部和腿上的冰凉让她清楚明白地知dào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幻觉而是真实存zài

的威胁,她甚至不知dào

那是人,或者是别的什么物件!

但是不管是什么,她都清楚能逼的自己变成这般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的存zài

,绝对是致命的威胁。

对方如此敏捷,浓稠的黑暗似全然阻挡不了对方的视线,并且以她的修为甚至在对方的攻势逼近之前全然感觉不到‘它’的存zài

,如此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太熟悉这个牢笼,那就是也许对方根本就是……非人。

她忍不住为自己的推测,打了个寒颤,正打算放轻松忽然,却忽然觉得头顶之上一股子凉气,她瞳孔微缩,立kè

转身腰肢一曲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对方的袭击。

但是那冷锋却更刁钻,直接贴着她的腰肢缠绕而上,在她几乎以为自己腰上免不得见血的时候,那冷风触及她的衣襟之后,却在她腰肢上露出的肌肤上停了停,随后陡然消散。

秋叶白忍不住瞬间脸色白了白,她居然感觉那东西在她皮肤上弹了弹,或者说抚摸了一下!

这不是挑衅就是试探!

黑暗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的物种,让她感觉自己简直就像误闯了黑暗地带之后,被黑暗中的掠食者当成了猎物一般。

她方才发xiàn

那些逼迫而来的冷锋根本就是戏耍,或者说是一种轻佻试探,一种对自己猎物的试探,一旦发xiàn

对方弱点之后,在逼迫对方神经紧绷崩溃之后,便会毫不留情地撕裂猎物!

她咬着唇,眼底寒光毕现,那种动作,满怀着恶意!

如果这就是郑钧所谓的‘面壁’的话,她倒是还真是佩服司礼监诏谕的手段。

秋叶白闭了闭眼,她出了一身冷汗,索性伸手一把将自己额头前潮湿的头发拨到了脑后,靠着墙壁慢慢地坐下,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在这样全然看不见敌人,又狭窄的空间里让她的发挥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逼迫到这般狼狈的地步了,除了和百里初交手的那夜……。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是尚未及深思,她刚呼出一口气。

“呼……。”

手里出的黏腻冷汗,让她握住的发簪微微松开了一点,她正打算换一个手拿,但是下一刻,突如其来的一丝幽冷掠过脸颊的皮肤,突如其来的危险预感,让她来不及握住手中发簪,只能仓惶地后退。

而那锐凉一击不中之后,再次悄然消失,但是这一次秋叶白没有再闪避,而是在做出闪避的姿态之后,闭着眼猛然朝着凉意消失的方向,蓦然不管不顾地一侧肩头狠狠地撞了过去,仿佛一点不在乎那幽冷锐凉会刺伤她的肩头。

那森然‘寒意’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不管不顾地狠狠撞上来,而那‘寒意’顿了顿,。

秋叶白撞上那东西的瞬间,一咬牙,将自己肩头空门暴露出来,但同时抬手用足十成十的内力狠狠地直接一掌朝对方身上劈去。

毕竟人的肩骨是最抗打击的地方之一,若是冒着受轻伤的危险,能伤中对方,以小搏大若成了,在她看来还是很值得的。

但就她掌上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浸人骨髓的寒意之时,忽然一片冰凉触在了她的手腕上,冰凉而细腻——那是一只手!

就是自己第一次自己摸到的尸体的手!

那只手轻轻在她手腕上轻巧地抚拍了两下,她手上的力道瞬间就被对方卸了下去,只如同击中一团棉花。

秋叶白瞬间一僵,额头上的冷汗立kè

就下来了。

这一回,她知dào

对方是个人了,但是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地卸下她的力道,而且彼此之间如此近的距离……自己全身的命门几乎都在对方的笼罩之下。

果不然,另外一只冰凉的手就这么直接抚上她的腰肢,那种冰冷滑腻的非人气息的触感让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犹豫地后脑就往对方脸部的位置狠狠撞去。

对方忽然轻笑一声,扣住她腰肢的手直接往她破碎的衣衫里一探,扣住她腰肢细腻的肌肤狠狠地往怀里他怀里一扣。脸微微一侧避开她的攻击,直接贴上她的耳边冷冷轻嗤。

“啧,小疯子,你真是越来越疯了,也不怕撞成白痴。”

这般低柔幽凉的熟悉嗓音让秋叶白再次僵住,片刻之后,她咬牙切齿地怒吼:“百里初,你他娘有病么!”

这个变态根本是在耍着她玩罢!

太过愤nù

,让她全不记得如平常一般压低嗓音,清脆到尖利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泉水淌落的感觉,却让身后扣住她的男人心情很好。

男人心情好,答yīng

的也很干脆:“对,本宫有病,你有药么?”

秋叶白瞬间噎了噎,声音忍不住又拔高:“没有,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嘘,你这般小泼妇似的喊,是打算把外头司礼监的人都喊进来看你我在这里欢好么,本宫是不介意呢。”黑暗之中男人轻笑一声,贴在她耳边的薄唇恶劣又暧昧地咬着她柔软的耳垂轻声呢喃。

她原本高亢的声音到了后半句话瞬间低落了下去,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能强忍着怒气,咬牙扯他的手:“滚,老子才不是泼妇!”

她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遇上这个混蛋就跟个泼妇似的忍不住想挠死他!

但是这个混蛋干的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儿!

而且怀里的人儿越是生气,百里初却仿佛越是愉悦,他怎么可能让秋叶白把他推开,非但没有松开手,冰凉的手甚至直接就从她衣衫腰部的破口往上一探,直接扣住了那一片因为束缚被撕裂之后露出来的柔软。

“嗯,虽然本宫也觉得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女人味,粗鲁得跟个男人似的,这样挺好,但没法子,这些地方让本宫也很苦恼。”

秋叶白被他冰冷的魔爪这么不客气的一攥,只觉得胸口一股子寒意直逼心口,全身上下僵如木石。

真真儿是——冰冰冻,透心儿凉!

而对方甚至恶意地揉了揉,直揉得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发麻,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方才那一番全身紧绷的打斗她此刻只觉得自己的手几乎没有一点儿力qì

,只能扣在他修长结实的手臂上,徒劳地拉扯,浑身发抖:“放开……放开……。”

身后的男人竟咬着她耳朵,低柔地轻嗤:“不要。”秋叶白闭了闭眼,涨红了脸怒吼:“放开!”

但是声音出口的时候,她都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那声音没有半分气力,孱弱柔软,甚至还有一丝古怪的哀求味道。

怎么听,怎么都让人想要欺负。

百里初这一回倒是没有为难她,似乎察觉到自己怀里的小豹子被他欺负得快呜咽了,便停止了拿他冰凉的魔爪继xù

肆虐,只低柔地问:“很冷是不是?”

“不,很爽!”

秋叶白觉得自己牙齿都冷得要打架了,原本人紧张的时候就浑身血液循环加速,浑身冒汗,心跳加快,胸口本就炽热,如今这最柔软温暖的一处一下子被倒上一堆冰块的感觉,这感觉——真他娘的太‘爽’不过!

“下此,等我在殿下肚子里剖个口子倒进入一堆冰块,你就知dào

有多爽了。”

她咬牙切齿的佞语让百里初轻笑起来,松开了扣在她衣服里的手,伸手从外面环住她的腰肢,仿佛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道:“小白,你要学会对你的情人温柔些,粗鲁虽有粗鲁的情调,但小心失宠。”

秋叶白闻言,瞬间觉得自己抖得更厉害了。

这种软趴趴的,像是小情人之间抱怨的恶心小情话算怎么一回事儿?

而且这个变态说出来,柔和之中一点不掩饰他的威胁,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舔过皮肤一般,让她简直忍无可忍。

“嗯,求求殿下,赶紧让在下失宠,大恩不言谢。”

秋叶白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伸手去揉自己冰凉的心口,也不知是因为他的手太冰冷,还是胸口上那种从来没有被人触碰过的,残留的男子的触感……对方松了手,还是感觉怪怪的。

“嗯,嘴犟。”百里初轻笑了起来,沉溺又温存,但是他直接将她整个人翻过来,跟钉咸鱼一样把她钉在墙壁上,全方位毫不客气地压制住她的出粗鲁动作却和语气截然相反。

“殿下,你这是才泡了冰水消暑上来么?”秋叶白挣扎了两下,无效,对方压得自己更紧,她索性懒得挣扎了。

咸鱼就咸鱼罢,如今的境况总归比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杀掉或者弄得浑身伤痕累累要好罢,她自暴自弃地想着。

适应了以后,大闷热的房间里,被大冰块压着的感觉,也不算太差。

百里初慢悠悠地:“嗯,只是纯粹黑暗没有光的地方,会让本宫有一点本能被激发出来罢,来,说说看,小白,你进宫打的什么主意?”

对方明显不太想说岔开话题的语气,让秋叶白心中狐疑起来,她忽然想起他在黑暗里仿佛一点视线不受限制,以前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到他似乎在黑暗动作也非常的自如,如同白昼,便继xù

道:“殿下,是很熟悉这个暴室的牢房么,或者说黑暗对殿下而言一点阻碍都没有?”

反正她已经被人钉在墙上变成一条很不舒服的‘咸鱼’,那她这条‘咸鱼’也要让咸一把某人才是。

黑暗之中,即使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是却还能感觉到百里初顿了顿,幽幽地道:“嗯,没错,你很想知dào

为什么么?”

不知dào

为什么秋叶白总觉得对方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一种古怪的阴森幽冷,又似带了点诱惑,像是一个陷阱。

------题外话------

……

俺啥都不想说~俺就说还有第二更,票儿上1500,还有新版小剧场会放在群里就酱紫……

第六章 暗室诡诡 下

“想知dào

吗?”

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但是百里初凑近耳边,冰凉的呼吸轻柔地掠过她柔软的耳边,轻声道:“想知dào

,我可以告sù

你。”

他的声音本就低柔而幽凉,让人想起黑暗山涧之间流淌出浸润着的冰凉泉水,此刻在她耳边意放低柔,亦似冰凉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温暖的皮肤上,再慢慢地顺着皮肤滑落,沾染了彼此身体的芬芳。

让她莫名其妙地从背脊上泛出一阵古怪的战栗,十指忍不住扣着他的肩头,声音有点发颤,勉力道:“嗯……是什么?”

这混账用那种声音说话,简直让人就算明知是陷阱……也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顺从他的意思问出来。

但是这么一问,百里初就轻笑了起来,指尖慢悠悠地略过她腿上的肌肤,意有所指地道:“想要知dào

秘密,可是需yào

付出代价的,你能用什么和我交换?”

这般低姿态、这般亲昵温存的用了‘我’,而不是本宫,仿佛彼此是亲昵的情人,但是他一点都不掩饰他的不怀好意,形成诡异的反差,却莫名地勾人。

这一次秋叶白稍微挣扎了一下是,试图维持自己的神智:“嗯,既然如此,拿就算了。”

冰凉的略粗糙的指尖划过裸露的肌肤的怪异而酥麻触感,她不是不熟悉的,她知dào

那代表什么,她是后天的调情高手,而面前的男人……是天生的魅者,只要他愿意,一举手一投足,勾魂摄魄。

“啧,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品质呢。”黑暗之中,男人低柔到底轻笑了起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子地在她腰间皮肤上勾画,似很满yì

自己手下的滑腻触感,流连忘返。

跟你这种变态讲诚信才是坏品质好么!

秋叶白闷哼了一声,轻喘着一把扣住他往自己胸口上滑的冰凉手指:“殿下想要我拿什么换?”

这种威胁,实在是太没品了,分明是说她要是不能顺着他游戏问答继xù

,他就让她再试试什么叫‘冰冰冻,透心凉’。

“嗯,这是个秘密。”百里初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又恢复那种肆无忌惮的傲慢语气。

秋叶白:“……殿下,你最近真的该吃药了。”

这是间歇性发作么,一会子软哝,一会子冷酷,一会子用这种古怪的近乎撒娇的语气,总让她觉得百里初今日有点儿古怪。

男子没搭理她,只是直接抱着怀里的人儿盘腿坐下,让她背靠着墙壁,面对这他,同时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脑瓜搁在她的肩膀上:“嗯,这样舒服。”

您老舒服,我不舒服好吗?

秋叶白忍不住涨红了脸,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任何一个女子用这种三岁以后都不会采用的小孩儿被大人抱着臀跨坐在一个男人腰上的姿态,只会出现在一种情况之下,那就是欢爱之时。

但是这厮一副抱着布娃娃的姿态,一副准bèi

讲故事的姿态是要干嘛?

“嗯,其实咱们并排坐着更舒服。”她挣扎了几下,试图站起来,但是这动作很明显惹恼了有点古怪的公主殿下,他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她臀上,有点儿不耐地道:“坐好了,哪儿来那么多事儿,欠调教。”

秋叶白一僵,她从三岁以后就没让人揍过屁股,她只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直往脑门上涌,正打算跳起来踹他两脚,吼一句‘滚,爱说不说’。

但是,他似乎比她更了解她会干什么,只冷冰冰一句冒出:“小白,你衣服都破了,这天气热,咱们不穿了怎么样?”

秋叶白准bèi

起身的动作就变成了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去,咬牙切齿地冷笑:“洗耳恭听殿下传授秘籍。”

早晚有一天,她会让他试试什么叫真zhèng

的调教高手!

百里初仿佛这才满yì

,单手一撑,将她按在墙上,自己照旧靠在她的肩窝里,懒洋洋地道:“嗯。”

但是过了好一会,他都没有说话,秋叶白也不着急,反正这会儿已经是这样了,他要把她怎么样的话,就已经动手了,既然他没有动手,那就是不会发生什么事儿。

黑暗之中,时间流逝似乎特别缓慢,等到她觉得自己快睡着的时候,百里初幽冷的声音方才响起:“其实很简单,想要夜间能行动无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昏暗的几乎没有光线的环境生活十年八年的,眼睛就基本废了,眼睛废了,别的感官自然就愈发达,嗅觉、听觉、触觉、味觉自然会越来越敏锐。”

秋叶白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得他说话,思索片刻之后,有些狐疑地道:“殿下说的,确实有理可循,但是瞎子始终是瞎子,怎么可能坐到全无阻碍?”

这人又不是蝙蝠或者海中的生物,虽然视觉很差,但是能有天生的某种器官,让它们避开那些障碍物,瞎子走路之时也会需yào

用拄杖不断地敲碰那些桌椅,方才能有所觉,知dào

面前那是障碍物。

百里初轻笑,握住她的手五指摊开反贴在了墙壁上:“闭上眼,你可以感受到什么?”

似乎是为了不干扰她,他甚至刻意地稍微抬头远离她一些,轻声道。

秋叶白一愣,但没有抗拒,虽然面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但是她还是闭上了眼,慢慢地摸索着墙壁,只能感觉到上面一片潮湿,她迟疑了一会,才道:“这上面有细茸的青苔,但是都不长,应当是有人会偶尔来收拾,或则说明这一处其实是有机关的,偶尔会打开这禁闭室,让阳光照进来,所以青苔长得不长。

能推测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本宫来说说本宫看见的罢。”百里初却忽然靠过来在她耳边淡淡道。“我们的右手上方,有一只壁虎。”

说罢,他忽然扣着她的右手向上一提,一下子扣在另外一处。

秋叶白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浑身一僵,虽然她并不害pà

这些小虫子,小生物,但是不代表她会喜欢在全无心理准bèi

的情形下接触到这些东西。

百里初感觉到自己怀里人的僵木,幽幽一笑:“你的左手下侧方,有一只半个铜板大小的蜘蛛,看它织的网,兴许有毒。”

秋叶白立kè

打算拽回自己的手,毒蜘蛛这种东西被咬了可一点儿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但是百里初却将她的柔荑扣在自己手里,慢悠悠地道:“别担心,要抓住它们而不被伤到很简单。”

不知dào

为什么,百里初的这句话仿佛一颗奇异的定心丸,让秋叶白僵硬的手竟然放松下来,没有非得缩回被他握住的柔荑。

虽然她并不那么喜欢毒蜘蛛,但也没有打算去抓它们。

但是百里初却没有如她所想的拉着她的手教她怎么抓蜘蛛,而是拉着她的左手向下一触,摸到了一点细细长长的柔软的东西,她僵了僵,但是手上的触感告sù

她,那是植物。

“这是夜苔草,喜阴湿,无毒,所以即使常年不见阳光也能生长,只是长得不大。”百里初顿了顿,忽然又问了个有些古怪的问题:“小白,你发xiàn

这三者有什么相似之处了么?”

秋叶白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沉吟了片刻,便试探道:“这三者都是生长在黑暗潮湿之中?”

百里初轻笑:“这也算是一个共同点,不过在本宫的眼里,他们的共通点最大的就是——他们都是食物。”

秋叶白一愣,随后忍不出轻嗤了一声:“殿下,你在说笑么?”

尊贵的‘公主殿下’碰了碰那些别人坐过的桌椅,就恨不得刷脱下自己一层皮,会去吃这些东西?

她只觉得这厮又开始在没事儿瞎忽悠她了。

百里初却似完全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慢悠悠地道:“人,只有在极度饥饿频死未死的时候,才有最强烈的求生欲望,所有的潜能和兽性都会激发,慢慢地会辨认什么东西是能让自己维持生存下去,什么东西是会要了自己的命,学会在黑暗中最狰狞丑陋的狩猎。”

秋叶白听忍不住疑惑:“但是,就算如此,人并不是动物,哪怕学会了在黑暗之中寻找食物,但是这之前呢,如按照你说的方式,出了意wài

呢?”

毕竟他说的这些技能,总是需yào

无数次锻炼才能做到的,若是放在前生近似野外求生,怎能如此简单地做到。

百里初似乎觉得她说的话有些好笑,一边把玩着她的柔荑,一边懒懒地道:“死了,那就死了呗,弱肉强食,不是规则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尚且如此,何况是在黑暗的冥界,运气不好,不够谨慎,没有能力的人,没法子重返人间,成为其他狩猎者的食物,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秋叶白一愣,百里初这话听着似极为有道理,但是这种逻辑,简直就是强盗逻辑,何况她总觉得哪里很有点古怪,她想了想,忽然道:“殿下说的这种训练里头,还有其他的参与者?”

百里初似乎有点意wài

她的敏感,沉默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道:“这世间比毒物们可怕的难道不是人么,最出类拔萃和狠毒的兽不是人么,没有人的参与,岂能算是什么最狰狞残酷的狩猎。”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下去。

没错,她承认百里初说的都对,但是关在黑暗之中,靠着各种求生技能寻找食物和水源,杀掉抢夺食物的同类,如果十年之中都用这种方法活下来,确实非常能逼迫人的潜能得到最大的开发,可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种残酷的训练是在训练一种顶尖的黑暗杀戮者,哪里像是在训练眼睛的潜能。

“殿下难不成参加过您说的这种狩猎?”秋叶白试探着问。

这里头有些逻辑是很矛盾而且不成立的。

百里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把问题抛回去给她:“小白,你猜猜看?”

今儿,这位殿下爱上你来猜猜看的把戏了么?

她暗自叹了一声,伸出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和眼神,只能根据他的声音和细动作去感受他的情绪,这厮今儿着实有点儿古怪,全不似他以往那种莫测,情绪在黑暗中似显得太过外放。

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道:“第一,殿下您说的这种训练方式,确实很有些用处,但是这种培训黑夜杀戮者的方式其实是在训练黑夜中顶尖刺客的方式,而不像是什么训练黑暗视物的技能;第二,尊贵如殿下,需yào

参与这样的训练,是因为帝国已经无人,以至于需yào

一名皇子去吃尽非人的苦头,只为成就一个这样的刺客去刺杀什么人?”

这就百里初的话看似有理,但逻辑不成立的地方,而且奇怪的地方还有一点,这种黑暗刺客或者杀手只能在晚上行动,并且常年不见光,也注定了他的眼睛一旦遇到强烈如烛火一样的光芒,就会彻dǐ

暴盲,用了如此高和耗损人力的成本培养一个这样的刺客,用培养正常杀手刺客的模式也一样可以培养出优秀的刺客完成任务,岂不是有点舍本逐末。

此时,秋叶白并不知dào

其实这‘舍本逐末’才是最大的疑点。

百里初把脸搁在她的颈窝处,似觉得她身上很柔软,一边蹭了蹭,一边眯起眼舒服滴道:“嗯,说的对,本宫眼力尤佳,其实是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

他从发xiàn

她是女儿身开始到现在,终于发xiàn

一点儿女人的优点,唯一比男人强的一点儿就是小白真的很软,抱起来比抱着一白或者双白都要舒服多了,他曾经抓了一白和双白来试抱,结果没到半刻钟,就把人扔了出去,硬邦邦的男人身板子,无趣又不舒服。

他还不如去抱一只暹罗进宫的榴莲,刺人是刺人了点,但是没事儿还能吃,臭是臭了点,但是味道极好,多沐浴熏香几次也就是了。

女人嘛,原本是想试试的,结果刚碰上宫女的边,他就直接把那一白精挑细选,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给扔了出去,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沐浴了半日才勉强好过。

折腾了许久,还是发xiàn

小白最舒服,百里初是很知dào

自己挑剔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性子,小白又暖和又柔软,更不会像寻常女人那样恶心他,既能陪他打架,又能当食物,小性子又极有趣,炸毛起来简直让他忍不住把她吃进肚子里,他估摸着这辈子哪儿都找不到这么个合意的大宝贝。

百里初懒懒地眯起诡谲的瞳子,就是这个大宝贝太能跑,所以怎么折腾手段,能把这她弄到手,就圆满了,确实都值。

否则此生寂寂长长,太无趣了。

秋叶白哪里知dào

抱着她的某人在她身上摸摸蹭蹭,忽然蹭出了对她而言极为可怕的‘心得’,她没耐烦地伸手去扯百里初的长头发:“殿下,你能说句正经的么?”

这厮简直就睁眼瞎掰扯,又扯到娘胎里去了,他娘是怪物么,能生个眼珠子跟夜视生物一样的怪胎出来?

如果不是这会子关禁闭,杀不多,就是时间多,她才懒得和他瞎扯扯。

秋叶白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某种类似‘你再不说老实话,老子就不跟你玩儿’了的过分亲昵的语气,而且似放弃挣扎,或者说习惯了百里初在她身上吃豆腐,没把百里初甩开。

但是百里初却注意到了,黑暗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抱着她的手更紧了点儿,指尖穿过她被划破的衣衫,慢悠悠地在她光洁的背脊上轻抚,似在宠溺地安抚自己的发怒的爱宠,轻哼一声:“嗯,说正经的,说正经的,小白想听什么正经的。”

秋叶白想了想,忽然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是练功走火入魔?”

她方才和百里初说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他的眼睛确实有点像夜视的生物,确切地说极像冷血爬行动物,比如蜥蜴或者蛇类,眨眼的方式也很想像。

都是盯着人许久,看起来极为专注,偶尔眨眼的时候速度极快,看不出任何情绪,以至于时常让人觉得他看着,便会被人形的某种可怕掠食性生物盯着。

而且某些情形下眼瞳会扩散成那种恐怖的样子,完全不像人类的眼睛,她只在陪着师傅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看到有人中毒或者练功走火入魔的时候眼瞳略曝,占据了眼白的三分之二,但是通常都伴随着极为严重的视力损害,但是百里初似乎一点没有受损,并不不符合他说的那种十年不见光线的生存方式。

------题外话------

嗯,章节信息量略大,从现在开始大家觉得以前很多不合理和怪异的地方,都会慢慢地揭开谜底。

小白不是这章吃掉,不过也不远了。

小剧场今天晚上之前会放出来,如果时间超过十二点美妞儿们就不要再戳管理啦,明儿请早,逗逼最近码字状态确实不算太好!谢谢大家的月票和对二逼的宽容!

最近也是逗逼因为各种原因表现不给力,所以月票酱紫,也是俺要负主要原因,给大家鞠个躬,抱歉,俺会努力调整自己的,么么哒!

第七章

“想听实话?”百里初的声音在她耳边亲昵的飘荡,幽幽凉凉,仿佛冰凉的某种爬行动物在皮肤上掠过。

秋叶白忍不住背脊上发麻,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相信若是殿下生来就这样的一双眼睛,不要说公主,只怕就算是皇子,也活不到如今罢?”

拥有这种妖异诡瞳的孩子,在普通人家生下来就会被当成怪胎妖邪被抛弃,淹死,何况是在容不得一丝面上污点的皇家,一定会被当成天降灾星处理掉。

这种事情不是百里初装扮成女儿身就能逃过去的。

黑暗中抱着自己的男人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用指尖在她的细腰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继xù

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慢滑动,忽然问:

“小白,本宫的眼睛美不美?”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老实地道:“单纯而言殿下五官都很美,但是您的眼睛有时候也非常可怕,相信殿下自己也明白。”

这厮虽然骄傲到问别人对自己容貌的意见也用的是美不美,而不是丑不丑,但她并不认为百里初会喜欢听一些无痛无痒的吹捧。

她感觉百里初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后,指尖微微陷入她腰肢上的肌肤,带来一丝细细的痛感。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近乎安慰的话:“不过这种程度,倒也还吓不到本少爷。”

百里初闻言,有些幽怨地轻声低叹:“吓不到你,嗯,本宫很欣慰,不过有时候,本宫却很喜欢你被本宫吓到的样子,无助又倔强,真是有趣有美味,本宫有时候也不甚了解自己喜欢什么,真是矛盾得很。”

秋叶白:“……请不要乱用形容词,了解殿下的人,一定死得早。”

什么叫无助又倔强,有趣又美味?

她是挂在钩子上的无助地被涂了蜂蜜烤着的叉烧吗?

百里初轻笑,忽然温柔滴扣着她的手腕搁在自己胸口,在她颈项边吐气如兰:“本宫期待着小白来了解本宫,本宫自不舍得让你死。”

秋叶白:“殿下,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要总一直偷舔我脖子上擦伤的伤口会比较有说服力一点。”

那一点伤口原本就是她不小心被擦到的伤口,这厮一直舔一直舔,舔得她浑身发麻,脑子发晕,不代表她不知dào

他在干什么,她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快被他舔大了。

……

“啧,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百里初一点都没有被发xiàn

的自觉,很是理直气壮地轻笑,随后低头在她细微的伤口上吻了一下:“嗯,真甜。”

不过倒是没有再继xù

折腾她的脖子,只是继xù

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懒懒地把话题转了回去:“没错,这是某种药物的副作用,若是不服用这种药物,本宫今日今时也许根本没有机知dào

小白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秋叶白的答案被肯定了,她却忽然沉默了下来,她几个问题就是从不同侧面去拼凑和提炼百里初话里的事情的样子,她需yào

了解这个人,他过分强势地侵入她的领域,带来太多的变数,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掌握了她的秘密,而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都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但是这一刻,她却忽然有些不想再继xù

问下去,毕竟了解得越多,虽然可以有机会掌控对方的弱点,但是也意味着牵扯更多。

她莫名地觉得如果进入了对方的领域之后,便有一种没有办法退出的危险预感。

“怎么,不想问了?”百里初却似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和犹豫,幽幽地笑了起来:“错了这一次,本宫未必还有讲故事的心情呢。”

秋叶白一僵,沉默了片刻,心中不断地权衡,最终还是淡淡地开了口:“殿下,您是真的参与了那种黑暗中懂的‘训练’对么?”

他今日这种黑暗中畅行无阻的夜视能力;看人时候和黑暗出没的非人生物相似的眼神和睁眼的方式;因为服用药物而导致的古怪可怕的眼瞳,甚至包括他在黑暗中袭击人的方式都和那些黑暗中的掠食性生物如出一辙的这些种种细节都显示他确实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一段训练。

百里初懒懒地轻嗤了一声:“本宫是参与过。”

秋叶白顿了顿,忽然轻声问:“十年,一个皇子参与这种训练,为什么?”

她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子,会去参与那种训练,十年,全不见天日的生活,在黑暗中不断重复杀戮,刀子不长眼,百里初的身手绝非是有人庇护之下能练习出来,在那种坏境里随时都会被人作为狩猎目标杀掉。

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听起来仿佛不过是‘公主殿下’随口说的一个荒诞的笑话。

“本宫不是皇子,是公主。”百里初没有直接回答,而只是轻声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小白,你知dào

人和动物的不同是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等秋叶白回答,而是轻柔地将自己的薄唇压在她柔软敏感的耳边,吐气如兰,轻语低喃:“佛说地狱六道,畜生道最贱,人道为上,但在本宫眼里,人道比畜生道更残忍,更卑劣,为了一己私利,杀亲害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甚至同类相食,你永远想象不到人的想象力多恐怖,拿人和畜生比,多么侮辱畜生呢。”

“你听,黑暗中,总仿佛有无边无际地哭号叫嚣,永远有无边无际的发霉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充满了兴奋的食欲。”

冰凉潮湿的呼吸和柔软又冰冷的嘴唇让秋叶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只觉得他贴在她耳朵上的冰冷寒意一点点顺着她的耳朵敏感的皮肤一点点浸润进血管之中,再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就仿佛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浓稠得让人喘息不过来。

……*……*……*……*……

神殿

双白正在命跟着自己来的四个小太监把准bèi

好的各色食物拿去热一热,忽然听见身后的殿门门吱呀一声响,他立kè

转头过去,果然看见一袭黑袍银发的美人静静地朝着神殿后的露台款步而去。

双白立kè

选了一些不需yào

热的点心让两名小太监把东西端着之后跟着他一起也向露台而去。

“殿下,您回来了。”双白见着百里初静静地站在白玉露台之上,仰望着一轮明月,便恭敬地行礼,随后命人将东西端过去。

百里初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那些点心和凉羹,目光落在一碗暗红的血燕炖莲子上,伸手取了过来慢慢优雅地品尝。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便摆摆手示意四名小太监下去盯着神殿周围,毕竟这里不是明光殿,虽然已经让月奴去应付其神殿他人,也做了防范,但谨慎点总是没有错的。

神殿

双白正在命跟着自己来的四个小太监把准bèi

好的各色食物拿去热一热,忽然听见身后的殿门门吱呀一声响,他立kè

转头过去,果然看见一袭黑袍银发的美人静静地朝着神殿后的露台款步而去。

双白立kè

选了一些不需yào

热的点心让两名小太监把东西端着之后跟着他一起也向露台而去。

“殿下,您回来了。”双白见着百里初静静地站在白玉露台之上,仰望着一轮明月,便恭敬地行礼,随后命人将东西端过去。

百里初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那些点心和凉羹,目光落在一碗暗红的血燕炖莲子上,伸手取了过来慢慢优雅地品尝。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便摆摆手示意四名小太监下去盯着神殿周围,毕竟这里不是明光殿,虽然已经让月奴去应付其神殿他人,也做了防范,但谨慎点总是没有错的。

“是了,殿下,您应该已经见过了秋大人罢,他那边情形如何了?”双白看着自家主子没说话,便问。

他看不出自家殿下的心情到底如何,只是似乎过于沉默了。

“嗯。”百里初忽然道:“是,本宫说了一些过去的有趣的事儿给小白听。”

双白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妙目:“您……您说什么?”

百里初点点头,转过脸一笑,微微眯起眼:“有些事儿,要慢慢来,一点一点的……来。”

银色的月光照在他精致的眼睛上,眼眸之中一点眼白都没有,黑色的眼瞳诡异地扩散到整个眼眶,看起来仿佛从来就没有眼白一般森然诡怖。

……

秋叶白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百里初已经不在身边了,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下已经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颇大而干净的草席,被褥枕头一应俱全,空气里的那种霉味也淡了许多。

而且,最重yào

的是——地面上有一只华美的精致的雕花纯金烛台,但是上面放着的不是蜡烛,而是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幽幽的黄绿色的光芒将这不大的禁闭室内照的颇为通明。

秋叶白行走江湖多年,跟着自家老仙师傅看到的好东西不少,这东西她一看,便知dào

绝对价值不菲。

第七章 谁言寸草心 (二)

两者之间仿佛没有任何联系,但是秋叶白并不知dào

自己怎么会忽然联想起真言宫。

也许是因为真言宫和皇宫的关系实在太密切,而百里初又是这么个‘公主身份’,再加上那种古怪神mì

又血腥的训练黑暗杀戮者方式,让她敏感地觉得和信奉极端密宗的真言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算是女性的直觉么?

秋叶白索性拿了一只稻杆子在地上画出简单的图形和写字,以辅助自己思索。

她忽然想关于百里初的那些传闻,包括幼年时因为救驾受重伤离开皇宫养伤,十三岁才因为皇帝思念女儿而被接回皇宫,如果按照时间计算,百里初说的长达十年不见光线的‘十年’,岂非他三岁稚龄就被送出了皇宫?

秋叶白想了许久,都觉得这里头,有许多地方的细节有问题,衔接不上。

她忽然又想起了元泽,如果抛弃一切不合理的前缀推测,只说就算百里初当年是真被送进了真言宫,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见过元泽?

那样相似的两张面容……难道他们真的是兄弟?

但是元泽不会对她撒谎,他说过他没有什么兄弟!

脑海里又闪过元泽纯澈的眼眸,还有数月前那夜,在船上,他提起真言宫的那种授香仪式……元泽和百里初如此相似却截然给人感觉不同的面容在她眼前晃过,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头烦躁。

秋叶白看着地面上的那些凌乱的线条、文字,却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心头的烦躁让她忽然忍不住直接伸脚踢乱地面上的那些图形文字。

罢了,不想了,百里初那厮摸进来轻薄她一番,又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就走了,她却得在这里苦恼许久。

她索性闭上眼,一转身,背对着那华丽的夜明珠台——睡觉。

许是因为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和脑力,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秋叶白作为帝国头号通缉犯被捕获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而第二天,禁闭的日子也过得非常平静,没有人进来提审她,吃食味道一般但和水一样,量少但没有短缺,就是大热天却不能沐浴,这一点让她觉得有点郁闷,不过好在这禁闭室不知dào

建在哪里,倒是还不算闷热,夜里还有一股子阴凉之气。

而且百里初给她备下了一套衣衫,虽然不能沐浴,但自己身上的破衣衫沾点水简单地擦擦脖子上、身上,染了点凉意,再换一身衣衫也还算过得去。

感觉胸前上传来潮湿的凉意,缓解了燥热和黏腻,秋叶白满yì

地眯起眼,正打算再擦擦自己颈项和肩头,却忽然感觉还没擦上的肩头传来一阵阴冷的触感。

“小白。”一道阴森森、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操!”秋叶白眼明手快地利落扯起一件衣衫抱在胸前,转过身,冷冷看着不知dào

何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不到一步之遥的修长人影。

“殿下,你进来的时候能不能打个招呼!”

但最让她诟病的一点就是太后宫里的人,不,包括司礼监的看守,大概都是死人!

这厮属鬼的罢,神出鬼没!

百里初看这她光洁雪白的肩头,幽深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闪,想了想,再一次把手搁在她肩头,轻佻地在她肩头滑动:“嗯,本宫忘了。”

嗯,摸起来暖暖的,很舒服。

秋叶白被他手摸得直起鸡皮疙瘩,见他一点不客气地就要往自己胸前探,顿时想起昨日他干的混账事儿。

她直接脸色阴沉下来,直接伸手挡住他放肆的手:“殿下,你最近这几天很闲么?”

百里初正享受掌心传来的暖滑,被人挡住了动作,倒是也没恼,只轻叹了一声:“本宫担忧小白,自然是要看望的。”

百里初一副‘谁让你是本宫的人呢,虽然惹了麻烦,却也不能不替你收拾’的样子,让秋叶白很有点儿喷他一脸血的冲动。

被你看望,才是令人担忧的事情好么!

秋叶白敏捷退开一步,避开他的手,淡淡地道:“殿下,我要穿衣服了。”

她要是不直接提出要求,这厮根本不会知dào

避嫌罢。

百里初这一回倒是没有为难她,只是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姿态优雅地袍子一掀,坐在席子上,曲起长腿,一只手肘搁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秋叶白:“嗯,本宫尚未曾看过女人换衣服,你可以开始了。”

秋叶白:“……。”

她不该奢望能和一只非人的冷血爬行动物有共通语言的。

尤其还是一只处子之身的非人冷血爬行动物!

……*……*……*……*……

司礼监衙门

“督公,您不打算提审秋叶白么?”陈贺看着底下小太监跪在地上帮着郑钧束好腰带离开之后,干瘦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开口问出声。

郑钧闻言,无须的圆白面容闪过一丝沉色,他没有说话,而是坐回堂上的紫檀雕花八仙椅上,指尖轻轻地敲在八仙椅的把手上,答非所问地道:“小陈子,你还记得咱们升上司礼监千总那日,仙去的木大总管带着咱们祭拜千岁爷的画像灵位之时,说的那些话么?”

陈贺愣了愣,但是随后想了想,还是道:“记得,当年木大总管曾说——司礼监,无有中兴之日,不若覆亡。”

郑钧眼底闪过冰冷锐利的光芒,指尖抚摸过紫檀雕花八仙椅:“没错,自从千岁爷之后,我司礼监传任二十二任督公,却无一人再如当年之盛,再不复当年的风光,再不是帝王之刀,日益衰微,本座不甘心,当年便是遭百官唾骂,我司礼监却何等风光。”

陈贺跟着郑钧多年,自然多少明白郑钧的心思,他微微一惊:“督公是真打算拿秋叶白做祭刀石?”

郑钧微微勾起唇角,眸光阴沉:“这一次的事儿,若是办成了,咱们司礼监说不得真有翻身之日。”

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司礼监能够再次回到帝国权力的中枢,而不是总被人排斥在外。

陈贺神色变换莫测,沉默了一会才道:“督公做什么决定,属下都誓死追随。”

他顿了顿,又问:“太后老佛爷很快就会问咱们要口供,咱们怎么回答。”

郑钧沉吟了片刻:“直接回禀老佛爷,秋叶白嘴硬着,撬不开口子。”

陈贺点点头:“是,若是老佛爷要用刑呢?”

郑钧想了想:“那就用些皮外伤的,别把人弄废和弄残了就是,八殿下说了,这人他要留着,这人在咱们手里,殿下的面子还是要给。”

司礼监有的是各种光离怪陆的刑罚,要弄出点吓人的样子,算不得难事儿。

陈贺神色有些古怪:“督公,你说这秋叶白到底是怎么和这些大人物都牵扯上关系的,这些日子里,秋府上杜大夫人着人来打招呼,尚且还能理解,这八皇子的人打招呼、明光殿的人打招呼、就是神殿那头的也有人来打招呼,让大审之前,不要太为难那秋叶白。”

郑钧闻言,细长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随后莫测地轻笑了起来:“这也算是本事了罢,不过人在咱们手里,为难,不为难怎么界定,都是咱们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

永宁宫

郑钧恭恭敬敬地跪在永宁宫后殿的地板上,垂着眼,看着青金砖的大理石地面,仿佛上面能开出一朵花来。

自从他说了那句——“回老佛爷,是奴才们不中用,那姓秋的嘴硬得很,关了两日,并不肯吐露一个字。”之后,他已经在这里跪了足足一个时辰。

董嬷嬷看着他,心中暗自轻叹了一声,堂堂二品司礼监督公,在宫里何人敢轻易得罪,就是在外头,手里掌控着诏狱,也是朝臣们不会随意得罪的人,但在太后老佛爷面前也依旧是——一条狗。

太后老佛爷静静地盘腿坐在一尊精致的白玉观音像前,手里拨动着念珠,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许久方才睁开眼,淡淡地道:“小郑子,你跟着哀家多少年了?”

郑钧恭敬地道:“回太后,自打得幸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已经二十五载有余。”

太后轻嗤了一声:“二十五载有余,本宫送你进司礼监也有十五载不止,你人老了,你也愈渐不中用了罢,一个黄口小儿都审不出来,嗯?”

郑钧直接在地上‘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奴才惶恐,老佛爷请责罚。”

董嬷嬷看着曾经在一个宫里的多年共事的同僚这般模样,心中多少不忍心,想要开口求情,但是她更明白自家主子的性子,不开口还好,若是不是时机的开口,麻烦更多。

太后老佛爷摆了摆手:“罢了,你去把人带过来,哀家倒是要看看,这秋叶白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竟然能让那么多人记挂着,连苏儿那孩子都要让哀家不要太为难他,呵呵。”

太后虽然在微笑,但是谁都能看得出她笑容里森然的气息。

那种森然寒意,就是连郑钧都免不得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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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点——周一努力多更

第八章 谁言寸草心 (三)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的样子,直接轻嗤了一声,这厮是欺她无法么?

她看着百里初挑眉:“殿下真的要看?”

百里初精致斜飞的眼角挑起妖异的弧度:“自然。”

秋叶白点点头,倒是挺干脆的:“好。”

随后,她转过身,忽然直接伸手将头上的发簪一拔,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落下来,她微微一晃臻首,那青丝瞬间如一匹光滑的黑色绸缎掩了她雪白的背。

随后,她动作极快地一抖衣衫,连着长发一起套在身上,合拢了衣襟和束好腰带之后,她方才将长发从脖子后拨出来,重新随意地在头上盘髻。

一切整理妥当,秋叶白觉得自己身上没有露出一点儿春光之后,方才转过身看着百里初,微笑:“殿下,好kàn

么?”

自从知dào

她是女孩子以后,这家伙的情绪就变得极为古怪,让人琢磨不来,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抓住她的小辫子,就能欺负她!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后微微颤了下长长的睫羽,颇有些怜惜地轻叹:“小白,你这是何苦呢,本宫并不嫌弃你的身材,你何苦自卑若此。”

秋叶白:“……。”

他不是属鬼,而是真的是属于冷血爬行动物的罢。

他们真的是存zài

同一个世间的物种么,为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逻辑方向?

她哪里显得自己自卑了!

秋叶白索性直接往墙上一靠,冷冷地看着百里初下逐客令:“殿下,您如果没有什么事儿,也不打算插手我的事,就请做壁上观。”

现在的情形,她如果稍有行差踏错,便说不定牵连无数,所以她需yào

时间,也需yào

空间用来沉思未来的布局。

他老这么不请自来,实在让她太过困扰,和他在一起,总要费尽了心思子应付他身上,根本没法子好好思量接下的局势里,自己怎么落子。

百里初见她脸色冷淡,便坐了起来,起身走到她身前,但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秋叶白感受着那冰凉的呼吸轻轻地掠过自己的额上细细的肌肤,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躲,只垂下眸子看着那一袭黑色的香云纱的袍裾停在离自己脚尖不到一寸之处,夏日极为柔软轻薄的的衣袍裹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轮廓。

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之间,她盯着他的长腿,莫名其妙地开始走神——嗯,虽然百里初实在让她觉得如芒在背,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位殿下确实美貌,每一处都看起来显得那么恰到好处的精致。

“小白,忘恩负义,会让本宫伤心的……。”百里初垂下眸子,眸光幽幽凉凉。

他凝视着被他困在墙壁之间的人儿,从这个角度去看着怀里和墙壁之间的人儿,她虽然在女子间已经算相当高挑了,但此刻在他面前,显得莫名的娇小,少年的清俊和少女的柔美在她身上糅合得恰到好处,穿着他给她的绿衫,似一株月下茂盛修挺又柔韧的青翠绿竹,靠近了,他仿佛都能闻见她身上那种青葱翠叶与露珠混合的清新气息。

那还是属于自然的气息,日升月落,都在光明之间。

他有点着迷地看着她瓷白的肌肤,指尖轻触上她柔软的发丝,目光渐渐地深沉,原本就看着幽幽深深的无机质诡瞳里的光芒愈发的阴冷幽邃,似一片黑暗中翻腾着令人心惊的阴戾。

越是阴暗的生物,越是想要占有自己得不到明亮和温暖。

被人拒绝的感觉,真是让人觉得讨厌……

如此接近的距离,秋叶白不知dào

自己一抬头是不是就碰上不该碰的地方,她并不打算抬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百里初眼底暗中近乎狰狞的欲望。

她眼角余光瞅着地上的铺盖卷、夜明珠灯,包括干净水和食物,不可否认,他这个‘饲主’倒是算不得亏待她。

但是……

“殿下,我很感谢……。”

她心中轻叹一声,刚想抬头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古怪的‘吱嘎’声,那是牢门即将打开的前奏,秋叶白眉间一冷,向前走了两步,侧耳细听。

果然这是就要提审了,门外已经同时传来了人声:“将人提出来,大家仔细些,一会不要让人犯脱离枷锁控zhì

。”

她眸光瞬间闪了闪,沉吟了片刻,正打算转身让百里初离开,但是肩才一动,身后的人忽然一只修长的手绕过她的细腰,一把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往他怀里温柔地一带,让她的背部一下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随后另外一只手绕过她胸前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他低头忽然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既然小白不希望本宫留下,那本宫就走好了。”

她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忽然强行抬起下巴,一道阴影当面笼罩下来,百里初已经覆上她柔软的唇,轻巧地咬了一口。

秋叶白被他咬得嘴上微微一疼,她一颦眉,伸手去推百里初,这厮一点也不顾场合么?

但这一推之下,百里初却很快就松了手,没有如寻常那样磋磨她。

她一愣之后,再转身,却发xiàn

身后竟然已经没有了人影。

秋叶白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若非余下满室靡靡香气,她几乎以为方才那些对话不过是幻觉,她忍不住匪夷所思地挑眉环顾四周,是百里初的武功到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匪夷所思的程度,还是他太熟悉这禁闭室的机关?

但是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多想,因为禁闭室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她只能迅速地将夜明珠烛台和换下的破衣裳隐藏起来。

等到她收拾完毕,禁闭室的大门已经打开,司礼监的人正全副武装警惕地提着手镣脚铐站在门边警惕地看着她。

“带人犯!”

秋叶白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很顺从地走出了牢门。

牢门外,阳光正刺眼,一股子带着热气的秋风迎面扑来,空气里夹杂着草叶被晒过之后的干焦涩香之味。

虽然牢房里有夜明珠,但是夜明珠的荧光又怎么能与日辉相媲美,这般刺目的灿烂光芒让秋叶白忍不住伸手挡住了眼睛,有点让人想要流泪。

但是那种光芒和草叶之气却让秋叶白忍不住舒服又贪婪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上那种黑暗阴冷的霉味似乎都在着干焦涩香之气消散殆尽。

一道中年太监略显尖利的声音冷冽地在附近响起:“秋叶白,不是本座为难你,太后老佛爷要提审你,本座必须谨慎。”

秋叶白一顿,视线里方才渐渐清晰,便看见郑钧正站在自己不远处,身后跟着陈贺。

她微微一笑:“看来草民面子不小,督公大人,掌印大人都亲自来押人。”

郑钧看着她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身边的小太监给戴上手铐脚镣,神色莫测地看着她:“秋叶白,本座敬你也算条汉子,不曾多为难你,面见老佛爷自然要谨慎,你自为之。”

郑钧的话看似有些突然,但是敏锐如秋叶白,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秋叶白只朝着他点点头,也不多言,只淡淡回道:“是。”

她能在禁闭室的日子过得不错,不代表别人也能过的不错,虽然其中自有百里初的能耐的,但毕竟暴室是在他手里,郑钧也算是网开一面,所以她自然不会说漏嘴。

司礼监的内监卫浩浩荡荡地押着秋叶白向永宁宫后殿而去。

……

而永宁宫外殿热闹,永宁宫后殿也算不得宁静。

“姑母,您可喜欢澜儿做的燕窝莲子羹?”美貌的少妇站在太后老佛爷身边,轻轻地为她捶着肩头,言笑晏晏。

一件秋香色绣百爪金菊的云绸齐胸裙勾勒出她丰满的酥胸,外罩一件浅鹅黄色的轻纱上同样有大片的金菊在上面鲜艳的怒放,愈发地衬托得那少妇容色鲜妍,不是襄国公主杜珍澜又是谁。

“嗯,味道不错,也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了。”太后用了几口燕窝羹,只觉得满口之间另有一番清淡香气很是消暑,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

杜珍澜看着自家姑母难得露出笑意来,便似喜上眉梢:“姑母喜欢就好,也不枉澜儿专门请教了罗医大人抓的清心解秋暑的药材呢。”

听到杜珍澜提起罗医正的名号,太后老佛爷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挑眉,淡淡地道:“哦,是老罗的方子?”

杜珍澜点点头,含笑道:“正是,罗医正伺候姑母多年,自然是最了解姑母的,侄女儿和他一样盼着姑母好,自然有什么都要去请教他的。”

杜珍澜话音刚落,就见董嬷嬷朝她微微颦眉,摇了摇头。

罗医正伺候老佛爷多年,体贴细致,老佛爷虽然威势极重,但待罗医正情分自然不同,提到罗医正虽能让太后高兴,但是公主殿下这就有些太刻意了。

杜珍澜看着董嬷嬷朝着自己使眼色,她眸光微闪,但是见太后老佛爷却并没有恼怒的模样,神色舒缓似心情不错,她忍不住一边帮着太后老佛爷捶肩头,一边继xù

道:“而且,澜儿也是照着医正大人的吩咐,制了许久那些药材,才将那药的涩味去了大半,不知姑母可喜欢?”

老佛爷不可置否地低头品了一口,声音听起来却还算悠然:“嗯,还不错。”

杜珍澜便笑了,轻笑:“既然姑母喜欢,那以后澜儿经常跟罗医正学着,伺候姑母可好?”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砰’地一声脆响,一只翡翠碗直接在她脚下摔成了八瓣,里头精心熬煮的燕窝散了一地。

“姑母!”杜珍澜吓了一跳,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却见太后冷冷地看着她,锐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戳过来,让她不敢轻易出声,周围的宫婢瞬间跪了一地,也只余董嬷嬷站着,有些无奈地撇了眼杜珍澜。

这位公主殿下真是不听劝,年轻人就是气儿盛,唉!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杜珍澜看了眼地上的燕窝,小心翼翼地委屈地轻声询问。

“没怎么了。”老佛爷拿着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唇角:“不过是哀家看着自家侄女儿,这般小意温柔,却是为了一个罪人,着实让哀家看得眼热。”

杜珍澜心中‘咯噔’一下,随后立kè

赔笑:“姑母,您说这是说什么呢,澜儿……。”

“还要狡辩么,早不来,晚不来哀家常永宁宫,偏生就是这种时候来了,如果哀家没有记错,你昨儿才亲去了一趟司礼监罢?”太后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杜珍澜欲言又止的心虚的模样,她冷笑了起来。

“还是你们一个个都觉得哀家老了,便什么都不知dào

了,告sù

你,哀家就算是老了,也不会是个睁眼瞎子,更绝不会由着你们这些后辈一个个地来戳哀家的眼窝子!”

太后说到了气头上了,冷笑连连,抬手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凤颜大怒,杜珍澜这回也‘嗤通’一声给跪下了,老佛爷这回的怒火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她眼底闪过恼色,必定是郑钧这个老狗把她去找他的消息的透露给了老佛爷,才惹得老佛爷大怒。

但是事情既已经如此,她索性抬头看着老佛爷冰冷的脸,干脆地承认:“老佛爷您说的没错,侄女儿是听老郑说了您今儿要提审秋叶白,所以今儿才赶着进宫,毕竟秋叶白怎么说也是侄女儿的继子,他惹出来的这般大祸,如何能让秋家置身事外,澜儿身为秋家主母,自然总要对秋家上下有个交代,所以才来旁听。”

杜珍澜说得振振有词,太后的脸色却越听越冷,嗤了一声:“要对秋家有交代,别忘了你姓什么,你是为什么嫁入秋家的,你要交代的人永远只有杜家!”

听到太后这么一说,杜珍澜脸色变幻莫测,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怨意来:“是,澜儿自然不敢忘记,在姑母和父亲眼里,澜儿以嫡女之身,十六花龄嫁给秋家家主当续弦然,自然一定要做个掌控秋家的好工具,那么如今澜儿也不过是遵照姑母和父亲指示管好秋家之事罢了。”

太后为后宫尊位如此多年,除了百里初敢踩着她的面子,谁敢忤逆半分,如今闻言,瞬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肆,杜珍澜,你不要以为哀家宠着你,看着哀家老哥哥的面上也一直罩着你,任你在外头荒唐胡闹,养下那么多面首,今儿还会容忍你色令智昏!”

她还不知dào

自己这个侄女儿,当年是自己小哥的嫡出独生女儿,自小就是天之骄女,颜色又好,心高气傲,原本先皇后去了,她也是想着让她入宫做儿子的继后,但是儿子不愿意再有杜家女儿进宫,她无法,只能提了原来大哥庶出的女儿——杜妃做皇后。

后来为更好滴将秋家控zhì

在手里,他们不得不将杜珍澜嫁给秋家家主秋景天为妻,虽然封了公主嫁过去,算是弥补她。

但是自幼心高气傲的杜珍澜怎么能从差点成为皇后沦落到成为寻常男子的继妻,也生出了不少事儿来。

她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亏欠这个小侄女儿,加上原本天极帝国民风就开放,有权势的贵族女子蓄养面首也不是没有的事儿,便一直纵容着这个侄女在外头风流,强压下所有的议论,甚至将杜景天常年外调,就是为了免得她闹出事儿来。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纵容让这个侄女儿越来越荒淫无度!

“你是要气死哀家,还是真当哀家不知dào

你那点荒唐心思么!”

太后这般大怒,吓得合宫的人瞬间都齐齐五体投地:“太后老佛爷息怒!”

这个姑姑自幼就极有主见,入宫就贵为皇后,威势极重,成了太后之后,更是如此,积威多年,杜珍澜不敢说话,也只能要紧了唇角不再做声,只是倔强的握紧了拳头。

“老佛爷,公主也不是成心气您,公主虽然年少气盛,但还是很孝顺您的。”董嬷嬷看着老佛爷脸色越来越铁青,赶忙走了过去,拿手给太后顺气,同时给杜珍澜使眼色,示意她说些软化,哄劝太后。

但是杜珍澜原本也是个傲气的,或者说杜家女儿都是傲。

气的,她只当没有看见,差点把董嬷嬷也气得仰倒。

董嬷嬷无法,见太后盯着杜珍澜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她只能赶紧上前继xù

安抚太后:“太后老佛爷,您息怒,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襄国公主一向是个孝顺的,定是那秋叶白恬不知耻,勾引公主才会如此。”

杜珍澜轻哼一声,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董嬷嬷飞过来的眼刀子和太后阴沉逼面的神色,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而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声:“人犯带到!”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立kè

向门外看去,

老佛爷眼底寒光一闪,厉声道:“给哀家带进来。”

随后她扫了眼杜珍澜冷冷地道:“你给哀家起来出去,别给杜家再丢脸,杜家丢不起这个人!”

杜珍澜脸色一白,随后还是站了起来,被董嬷嬷示意过来的宫女带走了。

秋叶白被宣进来之前就已经在外头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不光是她,几个站得近如郑钧和陈贺几个都听得清楚明白。

郑钧忍不住讥诮地低低地嘲讽了一句:“呵,真是……你这后娘是来给你求情的,还是来准bèi

看你死的?”

秋叶白无奈地耸耸肩,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dào

。”

杜珍澜的这番‘求情’之下,太后老佛爷这会子大概气的恨不能杀立kè

绞死她罢?

果然,她才刚刚踏进门一部,就见老佛爷垂着眼,突然冷厉地道:“秋家小儿实乃无礼狂徒,无宣胆敢踏入后殿,拖下去,给哀家重打三十杀威棒!”

第八章 谁言寸草心 (四)

三十杀威棒?

这十棒子下去就劈开肉裂了,三十棒子还不得要人的命么?

但是在场的人谁都明白这三十杀威棒并不真想要秋叶白的命,毕竟对方手上还有太后老佛爷需yào

的东西,但是气急之下,老佛爷这三十棒就是要让秋叶白痛和不好过。

见在场的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太后眉间之间闪过凌厉怒色:“还不动手,这都是反了么!”

秋叶白并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立着,看着老佛爷并不说话,仿佛要被处罚的人并不是很她。

她淡然而立的样子,让宫内伺候太后老佛爷的众人眼中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钦佩,老佛爷一生位高权重,威势有时甚至比皇帝陛下还重,寻常大臣在老佛爷面前多战战兢兢,这般黄口小儿也不知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不闪不避地直视太后老佛爷。

但是秋叶白这般做派却只能让太后眼底的阴翳越来越重,郑钧看了她一眼,再看向秋叶白沉声地道:“既然敢闯宫禁便知dào

必定还有这一日,将秋叶白拖下去。”

秋叶白垂下眸子,淡漠地道:“不必劳烦督公,草民自己会走,不过……老佛爷,您真的确定不会就这么把草民打死了,草民手上的那些东西万一落到不轨之徒的手里怎么办?”

宫里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除了摄国公主之外,竟然还有人敢当面威胁太后老佛爷?

郑钧有些意wài

地看了眼秋叶白,和陈贺暗中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董嬷嬷见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她忍不住白了脸,怒道:“放肆,还不让人把他的嘴堵住,拖下去重重的打!”

老佛爷气急反笑,捏紧了手的帕子,幽幽冷笑道:“好,好,果然是哀家那好侄女教出来的‘儿’,她这个当家主母真真儿是有能耐的,你且放心,就冲着你这张嘴,哀家不会打死你,但是这世上有的是能让人痛苦不已却又乖乖听话的手段,哀家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哀家的手段硬,拖下去,照着腿上腰上往轻里打,一寸寸地打,打折了去请罗医正来接骨,接好了,再继xù

打!”

老佛爷手段从她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的就雷厉风行,成而来宫里的正经主子之后,更是对那些狐媚惑主勾引先帝的妃嫔从不留情半分,就算是自己儿子身边的女人,她也牢牢地掌控在手里,手段厉害狠辣,早年甚至有先帝言其吕雉转生的传闻,但是这般外放的雷霆之怒,也是众人许久不曾见过的了。

董嬷嬷冷眼看着内监卫一拥而上将秋叶白押住,心中忍不住冷嘲,能将老佛爷激怒成这般样子,还真是此人的本事。

“是谁让老佛爷这般生气,真真是该死。”一道温润淡雅带着南地口音的男子声音忽然响起,似一阵柔柔江南清风吹拂而过,打断了后殿紧张压抑的气氛。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道人影款步而入,纱罗色云纹罗直缀裹在他修挺的身材上,轻薄精致的料子随着他优雅的步伐,轻轻拂动,让人恍惚只觉得眼前一片烟云入帘来,隐约似还带如淡淡葱茏水汽。

“苏儿?”太后看见他的一瞬间,有些惊讶。

梅苏眉目依旧是如江南风烟一般带着淡然温润,经过秋叶白身边仿佛没有看见秋叶白一般,只款步上前对着太后抱拳一揖:“老佛爷。”

太后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戴着赤金绿宝石护甲的小指,冷淡地道:“平日里让你这个孩子进宫看哀家,你就似宫里有老虎一般,千般推脱,怎地今儿竟有这般空暇好心思进来看完哀家。”

太后声音虽然冷,但是之前那种凌厉阴戾之色却散了许多。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不少,连着永宁宫里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秋叶白甚至能听出来她话音里一丝嗔怪的意味,那是一种近乎温情的东西,她目光在太后保养得宜的精致面容上停了停,最后停在了梅苏的身上。

梅苏含笑着上前,坐在太后的左手边,温然道:“老佛爷这话真是折煞苏儿了,苏儿这些日子如果不是在外头奔波也是在养伤,若是能进来探访老佛爷,苏儿岂有不愿之理?”

梅苏的气息便似一抹淡淡轻柔的江南烟雨,仿佛浇熄了太后老佛爷的怒气,她拨动着手里的翡翠念珠轻嗤了一声:“你且哄着哀家罢,如果你真是来看哀家的,就在一边坐着,等哀家把闲杂的事儿处理了,顺便也为你这小儿讨个公道。”

太后一点也不避嫌地将梅苏与自己亲近的关系展露出来,更甚至直言要为梅苏受的伤讨回公道,这一点让秋叶白心中还是惊了一下,虽然早已经听说梅家是太后亲信,但是今日所见,她觉得太后对梅苏岂是亲近这般简单,用‘宠信’或许更为合适。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梅苏和太后之间的情形,心中沉吟,看来她要重新评价梅苏了,原本只是以为梅苏是太后身边的走狗,但是今日看来,他不但能入了这位多疑又强硬的太后老佛爷的法眼,还能影响到太后的情绪,可见如果不是他和太后之间另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就是他手腕实在太过高超。

但是不管是哪一点,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秋叶白这头心情不佳,梅苏那一头却仿佛心情颇为不错,见太后这般说话,便轻笑道:“多谢老佛爷为苏儿操心,只是苏儿已不是当年稚子,被人欺负了还需yào

向老佛爷告状,苏儿长大成人,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要自行处理才是,难不成老佛爷不信您一手教导出来的人么?”

这话说得温情脉脉又讨巧,明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却又让老佛爷发作不得。

或者说老佛爷根本没有打算发作于梅苏,只是颦眉冷冷地看着他:“苏儿,你不会和你那表姑姑一样被什么不干净的下贱种迷了神罢?”

说罢,老佛爷一记眼刀子凌厉地扫过秋叶白。

她虽然没有听说梅苏和秋叶白在淮南有什么除了追捕之外的别的交集,但是梅苏回来之后,也着人去了司礼监探听消息,并且命郑钧不得太过为难秋叶白,她也是知dào

的。

帝国贵族之中偶有好男风者,虽然不上台面,却也不以为耻,而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秋叶白姿容姣好出色,身手出众,风姿卓绝,这一点是事实。

加上杜珍澜的事情,她对秋叶白满心厌恶,更是因此怀疑上了梅苏是不是被秋叶白蛊惑了。

秋叶白垂下眸子,只当做全没有看见老佛爷那种一点不掩饰的厌恶,暗自嗤笑了一声,亏得梅苏能说得出她欺负了他这种话。

不过……表姑姑?

她并没有听说梅家和杜家有姻亲关系,不过也许只是他们隐藏得极好,不为外人道也。

如果杜珍澜是梅苏的表姑姑,那么梅苏确实倒也算是和太后老佛爷有一层亲近的关系,但是杜珍澜和太后老佛爷是近亲,但是杜珍澜方才被如何斥责,她在门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是这位梅大少爷也等于变相为她‘求情’,太后老佛爷却一点都不恼怒,这远近亲疏,也未免有些古怪。

“老佛爷,您觉得苏儿是色令智昏的人么?”梅苏轻笑了起来,清浅地看了一眼秋叶白,悠然道:“不过,苏儿只是知dào

秋叶白此人诡异多端,为人险恶,她既然敢这么说,不若让她说完,再做决断,苏儿不拦您,何况苏儿也相信就算不靠那些血腥手段,也能让她开口。”

梅苏看着秋叶白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令人惊艳的温柔笑容,但那种目光却让秋叶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不怀好意。

但是梅苏说话的声音,清淡温柔,似斜风细雨一般,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能力,太后看着梅苏许久,神色变幻莫测,最后转过头冷冷地一抬手:“其他闲杂人等人先出去,只董嬷嬷、郑钧和苏儿留下。”

宫里的众人对于梅苏竟然能劝得动老佛爷,似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太多惊讶,但董嬷嬷首先担忧地就想劝阻:“老佛爷,这秋叶白武艺高强,若是没有内监卫的人盯着,奴婢担忧……。”

梅苏淡淡地打断她:“嬷嬷不必担心,苏在这里定然不会让任何人伤了老佛爷,还是您不相信郑督公的能耐,何况她还戴着手铐脚镣。”

秋叶白手上的脚上的手铐脚镣用的都不是寻常的器物,都是特殊的玄铁打造,坚韧非常,没有钥匙和削铁如泥的利器,再高强的武艺都打不开。

董嬷嬷虽然担心,但是见梅苏那么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道:“公子您说笑了,老奴自然是相信您的能耐的。”

一干无关的众人便齐齐退出了门外,梅苏却又在董嬷嬷身边吩咐了什么,不一会,就见董嬷嬷迟疑了片刻但还是点头退出了门外去,于是门内只剩下缪缪数人呢。

梅苏又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太后警惕地看了眼秋叶白,似深思了片刻,还是朝着梅苏点了点头。

随后,梅苏款步走到了秋叶白面前,低头看着她露出清浅的笑意:“叶白,很久不见,别来无恙。”

秋叶白看着梅苏三下五除二,竟然将方才那样僵硬的局面化解,倒是挺佩服他,便也微微勾起唇角,不上不避地迎上他的眼,淡淡地道:“是的,别来无恙,梅大少爷,您的舌头倒是依旧巧得很。”

梅苏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又上前一步,低声道:“总也及不上你,叶白,我原想着不知何时才能与你再见,不想今日这般好机缘呢。”

他温暖的鼻息掠过秋叶白的鼻尖,她垂下眼,幽幽一笑:“谁说不是呢?”

各怀鬼胎的两人说完话,相互冷笑着互看一样,便又迅速地分开。

梅苏径自转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领到了太后附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将她手铐脚镣的链子拴在一边的柱子上,方才看着太后,微笑一拱手,在太后点头之后,他便转身从另外一扇门退了出去。

秋叶白看着房间里只剩下太后、郑钧,又缓缓地环顾四周:“老佛爷倒是很相信在下,或者说相信梅大少爷,竟会与草民几乎是单独相处。”

梅苏这厮到底是想做什么?

太后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比了个手势,郑钧便立kè

熟练地将一边的茶水沏好之后,小心地呈上给太后:“老佛爷请用。”

太后低头喝了一口那茶,似用茶水浇熄了心头的火气,冷漠地道:“哀家纵横后宫朝堂三十年,什么人没有见过?”

秋叶白一笑:“是,老佛爷自然是不惧我这黄口小儿的。”

太后有点不耐,轻蔑地上下扫了一眼秋叶白,单刀直入:“说,你将账册藏在何处,又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有这等胆量与哀家作对。”

她并不相信秋叶白身后无人,敢这般与她叫板和呛声。

秋叶白心中轻道,嗯,这就来了么?

她斟酌了片刻,微微一笑:“若是草民说是八殿下指使的,您相信么?”

太后手上动作一顿,随后眯起眸子,轻嗤:“秋叶白,苏儿劝诫于哀家,哀家才给你一个好好在哀家面前呈情的机会,若是你打算砌词狡辩,就休要怪哀家让你只能跪着或者趴着说话。”

秋叶白好整以暇地挑眉:“老佛爷不相信么?”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轻蔑地道:“老八是打仗有些能耐,若说是他指使的倒也说得过去,哀家相信这淮南一案里,有他挑事儿的份儿没错,但是若此事是他指使的,哀家的人就不会在他宫里抓到你,哀家知dào

你武功不错,能潜伏进宫来不简单,如今的司礼监有多大能耐,哀家自然是明白的。”

她顿了顿,讥诮地道:“能被抓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微笑着大方承认:“姜还是老的辣,您猜测得没错,那一切确实都是在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她必须承认太后老佛爷到底是浸淫宫廷多年的人精儿,竟能猜测出来她是故yì

落网的。

太后看着她,细致的眉眼里闪过了然,随后施恩一般地轻嗤道:“哀家在后宫朝廷看了多年,如你这般有心有欲念的人不少,但是这么惊天动地地折腾的人,你到是头一个,说罢,你想要什么?”

秋叶白看着太后,忽然很干脆地道:“很简单,草民只要求撤回通缉令,官升三级,自立府邸一座,黄金千两。”

太后听过郑钧和在追捕过程中收集到的消息里对秋叶白的评价不低,只道是此人聪敏慧黠,桀骜不驯,为人处世颇有魏晋阮籍、嵇康泠然不羁之遗风,她原本还以为会听见什么义正言辞,或者指点江山,对朝政,甚至她这个老佛爷的鄙斥责,却没有想到会听见这些‘俗气’的不能再‘俗气’的要求!

太后老佛爷顿时愣住了,随后狐疑地看了眼郑钧,又转过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秋叶白:“你说什么?”

“草民要官升三级,自立府邸一座,并黄金千两。”秋叶白再次干醋地拣选了最要紧的话来讲。

太后老佛爷眯起眼:“官升三级,就是从二品,司礼监的督主才是正二品,难不成你还想要成为司礼监……。”

“没错,在下要成为司礼监副座。”秋叶白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微笑道,仿佛她说的这些要求都非常简单,并且理所当然的。

事情涉及司礼监,郑钧都忍不住再次抬头惊讶看着秋叶白,目光莫测,似忍不住心中嘲弄,讥诮地道:“秋叶白,你人看着不大,心倒是挺大的,你可知dào

本座熬了多少年才能坐上这个位子?”

“用人唯贤,不唯时日长短。”秋叶白看着郑钧,悠然道。

郑钧似怒极反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老佛爷冷冷打断:“秋叶白,不要觉得哀家给你机会说话,就在哀家面前放肆,人有上进心很好,但是野心太大,是会折寿要命的,不要来挑zhàn

哀家的忍耐性。”

这厮张口就从二品的入阁大员,真是狮子大开口。

秋叶白这一次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转了话题道:“太后老佛爷,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您求,而求不得的?”

太后一顿,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她笑了起来:“秋叶白,你真是放肆又无知,你可知dào

敢问这个话的人尸骨都已经化成了灰?”

秋叶白垂下眸子,微微弯起唇角,仿若恭敬地道:“草民并无冒犯老佛爷,窥探凤心的意思,只是老佛爷出身高贵,一生荣宠昌盛,烈火烹油,繁花着锦,自然不了解我们这些卑位者的处境。”

她顿了顿,幽幽地道:“如果一个孩子只是因为庶出,因为姨娘受宠,而被欺凌得只剩下半条命,又被扔在在府外十数年,没有任何人还记得这个孩子,更不要说记得让这个孩子读书习字,入学读书,所以这个孩子奋力拜师修习武艺,学习文理,潜心谋划,只为了有一天让那些曾经鄙视自己的人、轻贱自己的人被自己踏在脚下,却忽然发xiàn

……。”

“……发xiàn

自己的所有努力,所有费尽心思的谋划,还是抵挡不过所谓的背景、所谓的嫡出、庶出的鸿沟。”

她垂下眸子轻嗤了一声:“没有人会愿意会成为天生别人脚下的灰尘和踏脚石,既然我能隐忍这么多年,能力压众人夺得叼兽大会的魁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得到的一切就这么化为乌有,太后老佛爷……。”

秋叶白抬起眼,目光灼热又阴凉地直勾勾地看着太后:“您这样的天之娇女,天潢贵胄,您永远不能理解那种筹谋和努力了多年,却化为须有,或者说那种近在眼前,却求而不得的痛苦与无奈,或者说怨恨么?”

太后似乎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么直白,看着她那双炽烈明亮的眸子楞了片刻,忽然淡淡地道:“谁说哀家不明白。”

秋叶白一顿,似没有想到太后会这么回答,便只垂下了眸子,轻声道:“太后老佛爷,您不明白的,对于在下而言,只有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不能做的事情。”

太后沉默了片刻,但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了秋叶白身上,许久,她忽然弯起唇角:“秋叶白,你真的可以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为了权势在握,什么都可以做么?”

她顿了顿,抬起眸子看着太后,依旧是冰凉又炽烈的眸光:“那要看太后老佛爷是不是想要草民的一条命了,草民只要求秋家欠我的,我要自己拿。”

太后顿了顿,懒洋洋地靠在花桌上,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精致华美的翡翠戒指:“哀家若是不应承,你可信哀家一样能让你开口。”

太后阴戾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冰冷而锐利,轻蔑而傲慢。

秋叶白垂下眸子,幽幽道:“那就请老佛爷凤裁罢。”

空气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太后沉冷悠远的声音响起:“好,秋叶白,哀家可以答yīng

你的要求,但是哀家是赏罚分明的人,想要为哀家效力,成为哀家手里有用的棋子,那就先让哀家看看你的决心罢。”

秋叶白抬起眸子看向太后,眼底闪过一丝锐色,亦沉声道:“请老佛爷明示。”

太后看着她,唇角弯起一丝尖刻冰冷的笑意:“你伤了苏儿在前,冒犯哀家在后,就先受十五藤条罢。”

阴戾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冰冷而锐利,轻蔑而傲慢。

秋叶白垂下眸子,幽幽道:“那就请老佛爷凤裁罢。”

空气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太后沉冷悠远的声音响起:“好,秋叶白,哀家可以答yīng

你的要求,但是哀家是赏罚分明的人,想要为哀家效力,成为哀家手里有用的棋子,那就先让哀家看看你的决心罢。”

秋叶白抬起眸子看向太后,眼底闪过一丝锐色,亦沉声道:“请老佛爷明示。”

太后看着她,唇角弯起一丝尖刻冰冷的笑意:“你伤了苏儿在前,冒犯哀家在后,就先受十五藤条罢。”

秋叶白一顿,轻笑了起来:“果然,要能为太后效力还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儿。”

这位太后老佛爷果然是个锱铢必较的主,这一顿杀威棒没打,就换成藤条了么。

“这十五藤条就让郑钧负责行刑罢。”太后似笑非笑地道。

宫里的藤条鞭刑,用的藤条和外头一般的藤条不同,专门炮制过的,抽人最是厉害,能将皮下肌肉抽烂,血却出不来,达到让人最痛苦,皮开肉绽,却又不会要人命,只是这种伤非常的难养。

何况还让郑钧来负责,自己今日说的这番话,已经是挑明了要和他争这司礼监的位子,他心中怎么能不猜怨于她,只怕下手会一点不留情,怎么让她痛,怎么来。

秋叶白见多识广,自然也是知dào

的。

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地点头:“好。”

太后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任何人拦下十五鞭藤条,哀家给你的承诺便作废。”

这是太后为了防着再有任何人前来打断对她的惩罚罢?

冒犯了太后的人大概都要受到惩罚。

秋叶白一顿,随后抬起眼,看着太后,再次干脆利落地应承:“好。

------题外话------

==~

第十章 谁言寸草心 (六)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抬起头看着梅苏,目光冰凉:“你想怎么样,梅大少爷?”

梅苏身边的内监卫想上前把秋叶白拉开,但是郑钧却一抬手阻挡了他们的动作,只是目光叵测地看着那两道修长的人影仿佛亲密的站在一起,但是浑身却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梅苏。”梅苏看着她忽然靠过来,眼角略略紧绷,身体甚至也跟着微微紧绷,忽然开口,声音近乎温柔。

秋叶白看着他,没有说话。

“叫我——梅苏。”梅苏这一次,放柔了声音。

秋叶白忽然轻笑了起来,眸光讥诮而冰凉,却也放柔了声音:“好,梅苏,来,告sù

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一向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她忽然靠近他,轻声道:“梅苏,想要我求你,或者是感激你么,不过,不管你是打算在这里表现你的仁慈,还是表现你的卑劣,都请收回,要么,揭发我,要么,闭嘴,看着。”

她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梅苏身形一顿,目光停在她粉润柔软的唇瓣上,耳边似萦绕着她温存的声音,几乎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秋叶白说完之后,看着梅苏有点怔然的表情,微微勾起唇角,转身看向一边的郑钧:“督公,您手上的功夫,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太后老佛爷想为梅大公子讨一个公道,那就选您觉得最能让几位出气的手法罢。”

郑钧看着秋叶白,挑眉:“你确定?”

皮开肉绽,其实不是最疼的手法,最让人疼的手法便是抽在上面,几不见血,更不要说衣服破损了,但是皮下肌肉破碎的鞭刑手法。

秋叶白笑了笑,干脆利落地道:“别留情,督公如果想出气,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郑钧和她对视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近乎佩服的光芒,他点点头,比了个手势,两名内监卫就将秋叶白送进了刑房。

梅苏似方才从秋叶白给他的幻境里清醒过来,方才那些柔软的、清香的、温和的,全然消散,只剩下她凉薄讥诮的眼神。

他抬步就要往刑房走,却被郑钧拦了下来:“等一下,梅大少爷,您还是不要进去了,这是咱加家的地界儿。”

梅苏眯起清浅修长的眼眸:“郑钧,你觉得老佛爷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郑钧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大少爷,咱家当然知dào

老佛爷多么宠幸你。”

一边的内监卫将一柄细长却由十几条鞭子组成的的藤条递给郑钧,郑钧接了过来,在手上掂量了一会,才继xù

道:“后殿离这里不远,您要去请老佛爷的懿旨不难,速去速回,说不定还能赶得上阻止这一切,怎么样?”

梅苏一僵,却没有离开。

郑钧淡淡地看了梅苏一眼:“年轻气盛,精明敏锐,当然是好事,但是,很多时候也会坏事儿,也许梅苏大少爷可以去安慰一下襄国公主。”

他说完,便直接提着鞭子进了刑房,留下梅苏僵立于地。

梅苏看着刑房的大门关上,门口的内监卫警惕地看着自己,他清浅如笼着柔和雨雾的眉目渐渐显出阴霾来……

他当然知dào

郑钧敢这么说是为什么,老佛爷方才下了懿旨,不允许任何人求情,他如果求情,也许会让刑罚停止,但是更有可能是让秋叶白遭更多的罪。

他想要驯服海东青,必要的鞭子和教训xùn

是少不了的,但是,如果鞭子和疼痛只能让海东青更愤nù

和具有攻击性,那是他并不愿意看见的。

……

关上了大门,郑钧看着双手已经被绑在十字刑具上的秋叶白,见她神色从容淡定,不经微微勾起唇角:“秋叶白,你总能让人刮目相看,真的打算受十五鞭子,不去向梅大少爷求饶么?”

秋叶白看着郑钧让人给他去掉披肩,并拿来手套,她轻笑了起来:“威胁通常伴随着恐惧而生,这种事情,忍受一次就是极限,我绝不容忍还有第二次。”

“威胁,怎么,还有人能威胁到你么,咱家以为你总是那么充满勇气。”郑钧挑眉,戴上软皮质的手套,保证握鞭时的力度,略显尖细的声音却不带任何讽刺,听着有点儿像闲话家常。

秋叶白叹了一声:“是的,有。”

郑钧点点头,查看了一下她被吊着的刑架,问:“咱家个人建议,背部受鞭会让你好受点。”

秋叶白亦点点头,微笑:“督公手上调理过的人数不胜数,自然是听督公的。”

郑钧示意内监卫指挥人将绞刑架调转了一个方向,让秋叶白背对着他。

内监卫虽然觉得气氛有是古怪,分明是仇敌的两人,竟然在闲话家常,平日里冷漠而高高在上,喜怒叵测的督公,竟然对秋叶白这个摆明了要在太后老佛爷面前争宠的人,这般平和。

而秋叶白更是个怪人,这种时候没有怒骂,没有冷嘲热讽,竟然似晚辈在向长辈讨教一般。

刑架调整好了以后,郑钧接过鞭子,沾了点盐水,地道:“开始了。”

他说的很简单,仿佛只是开始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嗯。”秋叶白刚刚轻哼了一声,就听见破空之声蓦然传来。

“啪!”一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背上,她脑子里一瞬间空白了一会…尖锐的的疼,仿佛刀子一样在背脊上瞬间剖开一道口子,她几乎可以听见肌肉撕裂的声音,冷汗迅速地渗出额间。

“很疼么?”郑钧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看着面前僵直的纤细背影。

秋叶白喉头动了动,轻呼了一口气:“还好,以前都是我收拾人,今儿自己尝试一下,也不错,以后动手会有更直观的感受,好掌控力道。”

郑钧点点头:“这是一门手艺活儿。”

他一挥手腕,利落挥下第二鞭!

秋叶白身体再次不受控zhì

地颤了一下,握紧了手上的铁链,手背泛出青来。

郑钧换了个位置,活动手腕:“能威胁到你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咱家很好奇。”

秋叶白闭上眼,感受着背上的火烧火燎感不断蔓延,她垂下身子,闭上眼,轻道:“美貌、冰冷……。”

郑钧抬手,利落干脆地给出第三鞭。

“美貌,冰冷……嗯,听起来是挺可怕的,咱家在宫里几十年,最可怕一向便是这些漂亮又有脑子的人,还有呢?”

鞭子抽上背脊的时候,秋叶白闭着眼,再次颤抖了一下:“强dà

,残酷。”

郑钧点点头,再次抬起鞭子,手腕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嗯,还有更让你觉得难以应付的特征么,你看见他的时候想起什么?”

“啪。”鞭子破空声再次响起。

“黑暗,无边无际的……虚空与黑暗,伪装……和不可琢磨,控zhì

……诱惑。”她有点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已经被尖锐的疼痛占据,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迷迷糊糊的状态,但是她听见自己声音有一种虚幻的冷静。

“啪……啪!”

郑钧动作利落地挥动着手上的藤鞭,淡淡地道:“听起来,你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你是它的猎物。”

“那东西……?”秋叶白身躯微微僵直,轻笑了起来,声音有点古怪:“是的,被那东西盯上,当猎物的……感觉并不太好。”

郑钧点点头:“它的目的是什么?”

秋叶白苍白着脸摇摇头,轻嗤:“不知dào

,也许是因为我无意冒犯他的领地,恰好让他觉得有趣。”

郑钧再次抬手,忽然道:“不,是欲望,你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能满足它的欲望,所以他在狩猎你。”

秋叶白忍痛低地笑了起来:“没错……欲望,最初看见他的眼睛里似什么都没有……我甚至不知dào

我身上有什么。”

郑钧摇摇头:“你若是不知dào

,是因为你在逃避。”

他手腕一扬,又是准确的一鞭子落在秋叶白的背上:“你没法逃离他的控zhì

,永远被人控zhì

的人,无法成为最优秀的领导者。”

一鞭又一鞭不断地落下,太多的疼痛层层叠叠加在一起,让人渐渐地麻木,秋叶白偏头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眼睛上如水一般滴落下来的冷汗,声音有点微微的轻颤:“我在尝试,所以……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所以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有了一个百里初,就不能再容忍一个梅苏。

郑钧看着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闲话家常’,而是专心于手上的活,每一鞭子力求精准而凌厉。

空气里不断地响起凌厉的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还有渐浓的血腥味。

一边的内监卫不断地数着鞭子,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敬服,督公的手段,他们都是知dào

的,寻常人三五鞭子都喊得死去活来,这个人竟然没有呻吟一声。

“十一鞭。”

“十二鞭。”

“……。”

“十五鞭。”

终于到了十五鞭,郑钧利落地震动手腕,藤条鞭在空气里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收住。

他看了看闭着眼,半挂在刑架上的秋叶白,问道:“你还清醒么?”

好半晌,秋叶白脸色苍白如纸,缓缓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嗯。”

终于结束了么?

她还以为过了一年。

郑钧示意其他人把秋叶白弄下来:“动作小心点。”

内监卫们虽然是太监,但是对于秋叶白这般能忍,已经是相当佩服,不用郑钧交代,他们的动作都算轻柔,到底是伺候过人的,所以秋叶白被松下来的时候,没有受什么罪。

内监卫将她放上了一副早已经准bèi

好的担架,郑钧半蹲下身子,看了看她背上的血痕,有些惋惜地轻叹了一声:“到底是老了,当年咱家手上的功夫,可是能让一点子血不见,但是人会一年下不了床,只能躺着。”

秋叶白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她伏在担架上,轻喘了一声,翕动了一下嘴唇:“督公过谦……了。”

郑钧看着她,眸光莫测,唇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秋叶白,你确实是条汉子,本座喜欢目的明确,脑子好用,又能忍耐的聪明人。”

他抬手朝半空做了个抱拳的恭敬手势:“忍字心头一把刀,咱司礼监的祖师爷九千岁就是忍字里翻身出来的祖宗,真zhèng

司礼监的人没有不尝过这滋味的,这十五鞭子,算是你给祖师爷的见面礼,你想要什么,想从咱家这里要什么,你只管来抢,来夺,从今往后咱们手上见真章,你要真有能耐,咱家不挡你的路,当然,若是你没这能耐,就不要怪咱家心狠手辣。”

秋叶白勉强抬起头,微微弯起唇:“谢督公厚爱。”

郑钧点点头,准bèi

起身,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了,黑暗是无所不在的,夜里的野兽虽然会吃人,但是你不能逃,也许它现在看着没动手,但是你一旦逃了就会被它撕成肉片子。”

他顿了顿,将自己手里的鞭子放在秋叶白身边,意味深长地道:“它盯上你了,不管是为什么都好,你要不能除了它,就要么驯服它,要么被它撕碎,就是不能——逃,否则,除了你一辈子在噩梦里,连着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秋叶白闭着眼,只觉得郑钧身上一股子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她轻喘了一声:“这是督公的经验之谈?”

郑钧低笑了起来,声音幽远又苍凉:“咱家在这天底下最黑的地界里呆了那么多年,多少……是有些心得。”

“多谢……督公教导。”秋叶白闭着眼,沉默了片刻,再次微微翕动嘴唇。

这个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内监卫匆忙地进来低声在郑钧耳边说了些什么,郑钧顿了顿,点点头,眸光复杂莫测地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状似昏迷的秋叶白,摇摇头嗤了一声:“你倒是有点本事的,襄国公主、梅苏大少爷、明阳殿的那位,现在连神殿的人也来了。”

……

门外

“国师,那里你不能去,那是刑房!”董嬷嬷领着一大群宫人,试图拦住闯入的白色人影。

但是她们却又不敢伸手触碰他,凡夫俗子见到活佛都要退避三丈之外,绝不可亵渎活佛,否则便是亵渎不敬神灵佛主之罪。

何况此刻元泽一向漂亮宁和的面孔上都是一片近乎凌厉的冷然,浑身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泠然之气,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让开,本尊要去救人。”元泽冷冷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董嬷嬷等人。

他一醒来就接到月奴通知他,太后提审,秋叶白被郑钧带走了的消息,他顿时大惊,太后老佛爷是什么性子的人,郑钧又有什么手段,他比谁都清楚。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阿初没有把小白施主救出来,他明明都已经默默沉睡,但是他虽然不知dào

到底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唯一知dào

的是——他不能让小白施主出事。

董嬷嬷想要说什么,却听得太后淡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让国师去罢,既然是活佛的旨意,咱们自然要遵从。”

“老佛爷?”董嬷嬷一愣,她看了眼一脸沉静莫测的太后,随后还是只能点点头,让元泽过去。

但是元泽过去的一瞬间,太后忽然漫不经心地吩咐董嬷嬷道:“若是国师将人带出来,你就去告sù

秋叶白,哀家给他的懿旨都作废。”

元泽的脚步,银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太后:“老佛爷,你给了小白施主什么懿旨?”

太后看着他,神色冰凉而傲慢地道:“这与国师并无干系。”

元泽微微眯起银灰色的眸子,眸子里一点子黑色瞳孔隐约有扩大的诡异的趋势,但是他迅速地一闭眼,再睁开之后,还是寻常的银灰色色眼眸,他一言不发地继xù

向刑房而去。

董嬷嬷无法,只能赶紧示意跟在元泽身边的花奴、月奴几个赶紧跟上去。

……

元泽赶到的时候,梅苏已经静静地在刑房门口负手而立,但是却不知dào

在想什么,听着里面的鞭子和闷哼声,他的神色有些游离天外。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梅苏方才转过脸来看着元泽,见到元泽之后,两人对视了片刻,隐约似有风雨雷动于彼此视线交错之间。

“国师大人,淮南一别,数月不见,您还是这般超凡脱俗,清雅出尘,怎么,这是来救人么?”梅苏对着元泽,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掩饰眼眸里的挑衅。

元泽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你是谁?”

一干跟着元泽的人,和梅苏的人都齐齐一愣。

梅苏脸色一僵:“国师……。”

元泽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就要往刑房里头闯,但是立kè

被内监卫拦住了。

“国师,没有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谁都不能进去。”

内监卫只听郑钧或者太后的调遣,元泽脸色沉了沉,忽然轻声道:“让开。”

他声音虽然很轻,但那一瞬间的凌厉皓然的威压与气势,让一干人几乎忍不住就要双手合十跪伏在他脚下,请求宽恕

月奴和花奴几个,甚至包括见过元泽的人都没有见过元泽的这一面,他素来都是沉静温和地潜心佛法,人情世故上甚至是懵然的。

而就在双方僵持的那一霎,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郑钧一边解手套一边左右看看对峙的双方,似笑非笑地道:“郑钧见过国师,不想国师也来了,这是和梅大少爷一块谈经论道么?”

“小白施主呢?”元泽素来是不会和人打花腔的,只但到直入地质问郑钧。

郑钧状若恭敬地道:“您说的是秋叶白么,人在这,怎么国师要带人走么?”

说着,他一抬手,里面的内监卫就将秋叶白给抬了出来。

元泽和梅苏齐齐看去,只见两名内监卫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伏着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影,仿佛睡过去了一般,但是她苍白如金纸的脸色,还有背上被冷汗湿的衣服上隐约渗出的鲜血,都让她看起来异常的孱弱。

“叶白……。”

“小白施主。”

元泽和梅苏都下意识地齐齐上前一步,但是担架上的人儿动了动,忽然勉力抬手抓住了元泽抚在担架上的手,虚弱地道:“阿泽……你怎么来了。”

她不想连累他。

元泽长长的睫羽毛微微地颤了起来,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贫僧……是来带小白施主回去的,小白施主可是应承了要给贫僧做饭的。”

他从来看见小白施主都是如清风明月,五月朝阳一般的耀眼明媚,何曾见他这般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之上。

秋叶白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实在不想说话,一说话就扯着背上疼。

元泽想也不想地直接命令那两名内监卫:“立kè

准bèi

马车抬回神殿。”

郑钧朝着两名内监卫点点头,他们便立kè

跟着元泽离开。

神殿的几名大小侍女面面相觑,但是她们都知dào

自家国师寻常从不坚持什么事情,但他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儿,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拦住他。

梅苏这一次没有阻止元泽要做的事,只是目光莫测地在元泽和秋叶白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他忽然低头对着秋叶白道:“叶白,后会有期,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我不着急。”

秋叶白闭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梅苏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潇洒离开了。

元泽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垂下脸,轻声安慰秋叶白:“好了,咱们回去吧。”

秋叶白点点头,微弱地一笑:“嗯。”

……

元泽一路将秋叶白带回神殿,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顺利地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内殿。

看着秋叶白的背上的伤,他有些无从下手,随后看向月奴:“去把御医请来。”

月奴立kè

点头,秋叶白却忽然出声:“等……等一下,阿泽,你……去帮我把宝宝带来,他会帮我看伤,不……不用御医。”

元泽一愣:“但是……。”

秋叶白强忍着疼,抬起头:“阿泽,你过来,我告sù

……你……帮我知会宝宝的方法。”

月奴看着秋叶白的样子,忍不住道:“但是您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先让御医来看伤罢……。”

“好。”元泽却打断了月奴的话,几步凑到了秋叶白身边。

秋叶白说完之后,元泽立kè

安排月奴出去执行,而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贫僧……。”

“你留下,帮我把衣服解开。”秋叶白闭着眼轻声道。

------题外话------

写到这里,给大家提一个醒。

==逗逼很少在男女主身上写特别纯粹的爱情,初殿对小白。阿九对茉莉的感情,并不纯粹是爱情,如果用蚀骨之欲来表达,不知dào

你们能不能明白。

特别是初殿下——

爱和欲永远是人类灵魂情感里头的相伴而生的。

食欲、爱欲、贪婪、怨恨……最终极的情绪,初殿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或者说初殿下是人的心贪婪和欲望塑造出来人形狩猎者,如果九爷还算人吧,初殿呢,被剥离得太多,所以他只有食欲和狩猎,不知dào

怎么形容,小白不是白痴,也许她对自己情感有点懵懂,但是不是玛丽苏爱闹小脾气的人,她只是对危险很敏感而已。

就酱紫。

一个异形和人的故事,中国古怪荒谬格调的佛兰肯斯坦。

第十一章 谁言寸草心 六

元泽一愣,看着她背上的衣衫浸润出红色来,迟疑了片刻之后,便坐到了秋叶白身边,但是抬手抬了两次,竟然一瞬间不知从何下手。

但是看着秋叶白闭着的眼,脸色似越来越苍白,他定了定神,还是把手搁在秋叶白的腰带上,试图帮她解开腰带。

但是不知是他动作太大,还是秋叶白背上的伤面积太大,他这么一扯,秋叶白便被他彻dǐ

忍不住低低地轻吟了一声。

他手上一僵,轻声道:“小白施主,贫僧素以为自己算是个细致的,但是这回……贫僧还是去找风奴她们。”

说罢,他便想起身,却被秋叶白扯住了手腕,她闭着眼,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声音微弱却异常的坚定:“我说了,不要其他人,你去拿一把剪刀来。”

元泽他并不知dào

秋叶白要简单做什么,但他还是立kè

转身出去令人拿了一把剪刀过来。

她似感觉到身边有人,再次动了动嘴唇:“把我背上的衣服剪开罢。”

元泽怔然,迟疑了片刻,还是拿起了剪刀,没有错,按照秋叶白现在的状况,拿剪刀剪开衣衫才是最不容易牵扯到伤口的做法。

他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拿着剪刀一点点地从衣摆处开始往上剪。

空气里一片安静,只有剪刀细微的‘咔擦’之声响起,好一会,最外面的一层衣服终于被剪开,元泽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将外面的衣服剥开。

中衣雪白,加之上血迹更多,愈发地显得刺眼,他唇角微微紧绷,看着那些血迹,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心中莫名的一股子烦躁的气息不断地流窜起来。

出家人讲的就是个心平气和,这些不该有的怒气让元泽有些不知所措,他轻念了一句佛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伸出剪刀慢慢地剪开那件染了不少血迹的中衣,但是不管他再怎么小心,那些血迹渗出来多多少少都有干涸了的地方,和衣服黏连在了一起,会扯到秋叶白的伤口。

秋叶白趴在床榻之上,有些昏昏沉沉的,背后的痛感全部化成一把火似地在皮肤上烧灼,让她一身一身地到底出冷汗,偶尔有一丝丝被牵扯的锐痛,让她会下意识地捏紧身下的床单。

但是,片刻之后,忽然感觉到那些伤口上似有些凉意,有凉凉的风从自己的背上略过,她微微睁开眸子,眼角的余光看见元泽正抬起头来,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小白施主,你好些了么?”

秋叶白这才发xiàn

,原来他方才在帮她吹伤口,看着元泽担忧温润的银灰色眼眸,她心中莫名地一暖,轻声回道:“嗯。”

元泽似发xiàn

自己的动作,能让秋叶白舒服一些,便欢喜地点点头,低头在她的背上又温柔而笨拙地轻吹了起来:“贫僧平日里看见身边的人碰着伤着了,有时候帮上药的人便会这么吹,不想竟真有些效果。”

元泽说话的气息轻轻地掠过她的背脊和伤口上,在痛楚之中泛出一点点的酥麻,让她莫名地略略紧绷了背脊,看着元泽因为担心自己乱动而扣住自己的手腕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她神色有些复杂。

“国师,人带到了……。”月奴刚刚进门就看见了元泽几乎是半伏在秋叶白身上的情景,不禁瞬间一惊。

“国师?!”

国师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开窍了,也不该对一个受伤的人动手罢。

元泽发xiàn

有人进来,他根本没有注意月奴的脸色古怪,只直起身子来,看向月奴身后跟着的人:“宝宝施主,快请。”

宝宝此时已经易容成了寻常一名小太监的模样,自然也是看见元泽方才的动作,他眼底微微一冷,但是随后恢复了正常,见元泽唤他,便点点头,提着手上的藤箱走了过去。

“国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罢,您和其他人都请出去。”

元泽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秋叶白,随后看见她点点头,便有些不情愿地叮嘱宝宝:“宝宝施主,请仔细些,贫僧先在外头等着。”

宝宝一边打开药箱,一边点点头:“你放心就是。”

元泽看了看秋叶白,还是领着月奴走了出去。

月奴见自家主子脸色不是太好,便轻声道:“国师,很担心秋大人?”

元泽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嗯。”

月奴看元泽的样子,便再次轻声安慰:“国师放心,秋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她顿了顿,想起方才的样子,虽然走近了才看清楚国师是在帮秋大人安抚伤口,但是那种亲昵的姿态由不得她不多想。

“国师,您从来不曾照顾过什么人,但方才奴婢看您对秋大人如此细致,秋大人在国师心里一定很重yào

罢?”月奴试探着道。

重yào

么?

元泽一愣,但是沉默了片刻,他还是点点头:“嗯,小白施主应当是重yào

的,她让贫僧见识到了不曾见识过的世间人情。”

月奴迟疑了片刻,忽然来了一句:“国师觉得在您心中小白施主重yào

些,还是吃食重yào

些?”

元泽一愣,想了想:“吃食重yào

,小白施主自然也重yào

。”

月奴看着元泽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也不再多问,心中轻叹一声,国师,这是动了凡心么?

只是这动心的对象……

……*……*……*……

“嘶……轻点!”秋叶白忍不住低低地叫了起来。

宝宝收回检查她伤口的手,讥诮地道:“听说四少受鞭的时候,一声不吭,怎么地到了这里就怂了,若是知dào

怕疼,又何苦去逞这强,给个老太婆做出气筒。”

这般伤势,可见郑钧下手是一点都没有留情面,如不是秋叶白还有内力护体,这会大概早就在床上人事不知,陷入危险的昏迷之中了,能不能救得回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秋叶白闭着眼调理内息,微微蹭了下自己的鼻尖上的冷汗,轻声道:“这是必须要过的关,就算不是这一趟,也有下一趟,顺太后的气是一回事,但是郑钧那一关也是必定要过的。”

这才是她为什么甘愿要冒险被郑钧鞭笞的所在。

“郑钧那老狗,杀了也就是了!”宝宝一边从医药箱子里拿出来各种一会要用的药物和别的东西,一边不以为然地道。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司礼监这种地方,不是说杀了督公就能万事大吉的。”

这种机构都有他们一套特殊的传承体系,何况司礼监为太监把持,这些人和寻常人全部一样,他们并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既是下人,又是‘人上人’,大到能间接地能影响许多朝政大事的走向,小到主宰寻常嫔妃的命运。

他们是最卑微的,又是重权在握的,心理非常人好揣测。

如果不能让他们的头领真的接纳她,就算郑钧死了,她当上司礼监的督公,若是不能让其他人都信服于她,她这个督公不会当得久,而且还会招来祸端。

所以,今日她宁愿冒险硬抗下郑钧的鞭子。

宝宝沉默着,他轻叹了一声:“四少,你总是这般心思缜密,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宝宝自然会一路跟随你到底。”

他顿了顿,看着秋叶白背上的伤,迟疑道:“你这伤,皮上显露的伤痕并不多,但是皮下已经是血包肉,如果一直这么闷着被抽烂了的皮下血肉,只怕你一年都好不了,而且不时间发作起来,又痒有疼。”

“那要怎么做?”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越发地有点虚弱,轻声道。

宝宝沉默了一会,才道:“划破你背上的皮肉,至少要让里面的血出来。”

还有那些被抽烂了的皮肉,不过这句话太惊悚,宝宝没有说出来,但是握住药瓶的手骨泛出青白来,心中将郑钧狠狠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就做罢,比起日后会很不得安生,我宁愿利落干净一点,刮骨疗毒,你一向知dào

的。”秋叶白轻声道。

宝宝露出一丝无奈地苦笑:“是,我自然是知dào

的,但是四少,若是一会子要动起刀子来,我手上的药物没法子让你彻dǐ

无痛觉,要么得有人按着你,要么就得把你绑起来,或者说明白点就是吊起来,免得你乱动,但是,很明显在,这里没有合适吊起人的地方。”

秋叶白顿了顿,吩咐:“去把元泽叫来罢,他可以帮忙。”

宝宝一愣,眼底闪过异样的神色,他淡淡地道:“怎么,四少方才已经对他坦白了你是女儿身的身份,所以现在就已经可以信任那个人到这个地步么?”

他忽然想起之前元泽伏在秋叶白身上的样子,心情就忍不住一阵低落。

秋叶白顿了顿,方才睁开眼,看着宝宝,挑眉:“你以为刚才他发xiàn

了我是女儿身?”

“难道不是,我看着他剪开了你背上的衣衫。”宝宝将一把把细细的刀子在一边桌子上排开。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他若是真的发xiàn

了,你以为他还能这么镇定么?”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是信任元泽的,所以在这种逼不得已的情形下,他若是知dào

了什么,她也相信他会保守自己的秘密。

但是呆子,就是呆子。

宝宝迟疑了片刻,用帕子帮她擦了擦眉心的冷汗,颦眉道:“若是他什么都不知dào

,四少你让他过来帮忙,是打算将此事告sù

他么?”

秋叶白闭着眼,慢慢地道:“没发xiàn

便算了,就算他发xiàn

了,也比其他无关的闲杂人等发xiàn

要好些。”

宝宝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秋叶白说的没有错。

……

宝宝将需yào

元泽搭把手的事儿跟元泽说了以后,元泽没有追问不让月奴帮忙的原因,只脚步匆匆地跟着宝宝进来。

他看着秋叶白的背,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拭了不少,剩下的就是大片大片的淤青和发紫,甚至泛黑,那些痕迹在秋叶白细腻的肌肤上怎么看,怎么刺眼。

宝宝看着元泽垂下眸子,讥诮地挑眉:“怎么,国师很怕见血么,一会只怕比这还要血腥,您能受得了?”

元泽在小洲上那一场残酷的‘超度仪式’,周宇和秋叶白都没有告sù

过宝宝,宝宝一直都只以为元泽是寻常的和尚罢了。

元泽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解释自己只是不喜欢看见秋叶白背上出现这些可怕的痕迹,他将之归为秋叶白是他的朋友之上。

他坐而来下来,问宝宝:“贫僧是要将小白施主抱着么?”

宝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面朝着下伏在你的腿上,因为要引血出脉,所以不能点穴,只能用药减轻四少的痛楚,你需yào

扶住四少不要让她在吓刀的时候移动。”

元泽看着宝宝在火上烤的刀子,银灰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轻叹一声,坚定地点头:“是!”

第十二章

元泽仔细地将秋叶白半扶起来,帮着她在自己腿上伏好,轻声安慰:“一会就好了,小白施主,你忍着点。”

秋叶白闭着眼,点点头。

痛的时候,她不太想说话,毕竟在人前硬忍是一回事儿,如今算是在自己人面前,她没有必要硬忍。

宝宝点点头,看着秋叶白的背,眼底闪过心疼,随后轻声道:“我开始了。”

见秋叶白紧绷着背脊,宝宝便取出一罐子药膏仔细小心地帮秋叶白擦上,随后拿出十多根银针从秋叶白背上的各大穴道扎了进去,随后拿出了一把锋利单薄如柳叶的刀子轻轻地顺着一道鼓胀的鞭痕划了下去,暗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秋叶白的皮肤滑落了下去。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之气,元泽看着那些暗红,不知为何手便轻轻地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眼底似也被什么扎了一下,竟忽然有点不敢再看,下意识地转了下头。

“仔细看着些,一会帮四少擦一擦汗,不要分心。”宝宝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块帕子,看着他抬起了眼,才继xù

地拿着刀子在秋叶白的皮肤上顺着另外一道紫黑色的刀痕再划下第二刀。

血腥味渐渐地浓郁了起来,元泽在眼眸渐渐地暗沉了下去,只觉得那种血腥的味道如有实质一般轻轻地撩拨着他敏感的鼻吸。

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渐渐越来越甜美,甜美的让人难以忍耐,眼前仿佛出现许许多多的莫名的光点幻象。

他几乎是有些着迷地看着那些暗红浓稠的血色顺着银色的刀片划过之后,慢慢地流淌出来的血腥味仿佛幻化成浓烈而靡丽的妖花,那炽烈妖异的的颜色让元泽的银灰色眸子里的黑瞳孔紧缩,几乎如兽瞳一般竖起来。

扭曲的瞳孔,慢慢地又似放大,诡异地开始浸染周围干净的银会色。

他慢慢地半弓下身子,嘴唇微微开启,喉结不断地上下轻滚,唾液迅速地分泌,呼吸也越发地急促起来。

宝宝正专心致志地处理秋叶白的伤口,帮她引出脓血,忽然觉得眼前有阴影晃动,他梭然抬头,看着元泽半低着头,顿时莫名其妙地道:“你做什么?!”

元泽弯下的身子,猛然一僵,随后,他慢慢地直起身体,闭着眼,轻声道:“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宝宝看了看他似乎更加苍白的神色,有些无奈:“你在做什么,小心一点!”

他给秋叶白用了曼陀罗,所以秋叶白有点神志不清,怎么连这个和尚都神志不清起来。

元泽只闭着眼没有答话,宝宝刚刚颦眉起来,想说他两句,下一刻,秋叶白忽然因为疼痛猛地一把扣住了元泽的手腕,指尖嵌入了元泽的皮肤里头,几乎硬生生地在他手上捏出两枚印子来。

而她这么一抽搐,肌肉收缩下,背上刀口细微的血管一下子就裂开了,细微的血滴一下子飞溅而起,其中有两三点血滴溅上元泽的面容。

宝宝一惊,赶紧拿着止血的棉花按压在伤口上,仔细处理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元泽:“你……。”

他这么一抬眼,就看见极为诡异的一幕。

元泽忽然薄唇微微开启,他伸出嫣红的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上飞溅到的血滴,精致的唇角一勾,朝着宝宝露出个诡谲的笑容:“嗯,我没事,继xù

罢。”

那种古怪美艳,又有点狰狞的笑容,看得宝宝毛骨悚然,不知dào

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人,那种敏捷的舔弄嘴唇的动作,简直像是某妖异的生物在吐信子。

但是等到他再想细细地看去的时候,却发xiàn

对方的表情在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纯粹而纯净得不染尘埃。

元泽抬着有些迷蒙的银灰色眸子看着他,轻声道:“没事,贫僧只是有点……有点不太舒服,但是一定会照顾好小白施主,诵经为小白施主祈福。”

随后,他也不理会宝宝看着他的猜疑的神色,垂下眸子,看着秋叶白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边按着她的肩头,一边不断地喃喃自语:“般若波若密……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宝宝看着他,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却又不敢肯定,但是想想眼下的事情要紧,便也只能先专注帮秋叶白放血疗伤。

元泽幽幽荡荡的梵音带着神圣的气息在神殿内缭绕,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宁和的力量,平息了宝宝心中莫名的焦躁,更专心地为秋叶白处理伤口。

半昏迷的秋叶白仿佛亦被这轻柔温和的梵音安抚,慢慢舒缓了紧颦的眉心。

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宝宝将最后的一片沾了药物的棉片覆在了秋叶白的背上,方才算完事。

元泽的梵音也一直这么不停歇地念到了半夜,他甚至只维持着同一个姿态,动都不曾移动过,如老僧入定了一般。

宝宝甚至怀疑他睁着眼睛,似看着秋叶白,实jì

上神魂却早已不在肉身之中。

而宝宝看着一直趴在元泽腿上的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忽然递给了元泽一瓶药:“麻烦您将里面的药丸用水兑化。”

元泽并不疑有他,只拿了药丸去附近的花桌上取了水细细调制。

宝宝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方才下床之后,取了绷带替秋叶白裹伤,他站着的位置恰好也是背对着元泽,刚好将秋叶白挡在了身前,哪怕是元泽忽然转回头也不会看见秋叶白身上一丝春光。

宝宝慢条斯理地替秋叶白裹着伤口,唇角浮现出一丝狡黠冰冷的笑意。

虽然说四少不介意元泽知dào

她的身份,但是这种事情自然是知dào

的人越少才越好。

等到宝宝快将秋叶白包扎完,元泽才端着一碗药水过来递给宝宝。

宝宝伸手将秋叶白腰肢上的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方才满yì

地点点头,接过元泽递来的药物。

元泽的目光落在半伏在榻上的因为失血过多的虚弱陷入沉睡的秋叶白身上,从她雪白圆润的肩头、微微隆起的胸口到纤细的腰肢。

他莫名地便觉得那一抹曲线异常的柔和和孱弱,竟让他一时间不能移开目光,。

宝宝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插进元泽和秋叶白之间,微笑:“国师,折腾了大半日在下腹中饥饿,您是不是要一起用餐?”

元泽一提到吃的,才想起,没错,今儿他竟然大半日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他移回自己的目光,有些犹豫:“小白施主……。”

宝宝伸手取了薄被小心地覆在秋叶白的背上:“没关系,她用了曼陀罗,没有那么快醒来,说不得还会睡上三日。”

元泽想了想,亦点点头:“是,宝宝施主,你且跟着贫僧来罢。”

宝宝笑了笑,一边喂秋叶白喝药,一边道:“国师叫我宝宝即可,若是总叫施主,只怕旁人听出不对来。”

……

正如宝宝预料的,秋叶白虽然有内力护体,但还是睡了两三日,才苏醒过来。

而秋叶白昏睡的这些日子里,大多数时候一直都是宝宝的时候照顾她,并不假手他人,只月奴和风奴打下手,所以神殿之中还是无人得知秋叶白的‘秘密’。

包括——元泽。

“我自知他是个呆子,却不曾想能呆到这般地步。”秋叶白半伏在一张暗金软锦缠枝莲花的软靠上,低头就着宝宝的手喝药。

宝宝不可置否地道:“国师清心寡欲,自然是不理会凡俗外物。”

秋叶白轻笑:“是的,清心寡欲,谁说不是呢,整日里不是念经,就是睡觉?”

这些日子,元泽倒似比她这个病患还睡得多些。

宝宝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吃。”

秋叶白闭目养神:“嗯。”

不知dào

为何,说话间,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神殿无意间触碰到元泽,他被吓得跌倒在地,苍白的面容都染了红晕的窘迫模样,银灰色的眸子里失却了往日的淡漠和懵然,只余下一片惶然羞涩,还有……惊吓。

把样子柔软得像一只受了惊的美丽白鸟,让人想要去触碰他柔软颤抖的纤长睫羽毛。

宝宝看着秋叶白神色变得柔和,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痛苦又茫然的表情,随后垂下眸子,继xù

举着勺一点点地温柔地将药喂给秋叶白。

……

元泽每日还是会来探病,每次他都会提着点心过来,宝宝一点都不赞同他给身为病患的秋叶白吃甜点,认为这对秋叶白的养伤不利,不过秋叶白倒是挺喜欢这神殿厨子的手艺。

而且自从宝宝强烈的表达了他不赞同的意见之后,元泽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宝宝去抓药、煎药,或者秋叶白打发宝宝去探听消息的时候。

秋叶白发xiàn

元泽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聪明的,至少还是会利用他的主场优势,能掌握宝宝的行踪。

“今日又是什么东西?”秋叶白身为老饕一只,大老远就闻见一股子清香飘来,便笑着示意元泽在自己身边坐下。

从在这里吃了神殿小厨房准bèi

的食物之后,她方才发xiàn

元泽的适应力简直就是惊人,如百里初那样的贵公子,吃惯了精致的食物,根本没法子忍耐寻常平民的食物。

而元泽是什么都能吃,什么都可以适应。

她稍微移动了一下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趴得舒服些,她背部受伤,按照宝宝的想法,在止血之后,在敷好药之后,最好不要绑着绷带沤伤口,最好是什么也不绑,也好让那些湿润的药膏子早日在伤上结干痂。

所以秋叶白整日只穿着个类似肚兜的褂子,当着前胸,因为她总是那么趴在软枕或者杯子间,倒是看不出来太大的异样,而受伤的背上涂满了厚厚一层味道古怪的膏药,反而更不引人注意。

只是她一双修长的玉臂就只能裸露在外,好在神殿也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元泽更是命令所有人不经过他的旨意就进入后殿,便视为犯下了亵渎之罪过。

而犯下亵渎之罪的人,按照真言宫的规矩,必定是要接受极为严厉的惩罚。

所以即使是四大神婢也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元泽提着食盒坐下,目光无意地略过秋叶白雪白修长的手臂上,然后便在上面停了停。

她是习武之人,手臂自然不似寻常大家闺秀一般柔软纤细而无力,她的手臂修长,肌骨线条莹润而柔韧紧绷,让人有一种想要伸手在上面轻轻触碰的冲动,体会那种触觉是不是真的如看起来那么柔韧而充满滑腻的弹性。

“阿泽,阿泽!?”秋叶白有些奇异的声音在元泽的耳边响起。

“嗯?”等到元泽蓦然回过神的时候,他才发xiàn

自己的手已经非常诚实地表达了主人的意志,正搁在秋叶白的上臂之上——轻抚。

他瞬间僵如木石!

“你怎么了,我手臂上有什么?”秋叶白目光下移,在自己的手臂上扫了一眼,并没有发xiàn

什么异样。

“没……没什么。”元泽眼底闪过慌张窘迫的神色,随后立kè

垂下眼神,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侧身去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不敢再看秋叶白的分毫。

虽然他闪避的动作看起来流畅自然,若是不注意,也不会留意到他的不对劲,但是秋叶白是什么人,自然是敏锐地留意到了元泽发红的耳朵,像是白玉染了绯光一般,

她看着元泽平复了一下呼吸,拿出来一只翡翠碗,温然道:“这是昨日进贡过的燕窝,贫僧听月奴她们说这东西对受伤的人是最好的,所以让厨子炖了来。”

秋叶白伸手出去,接过碗,却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仿佛不经意地抚上他的手背,微笑着忽然来了一句:“阿泽,我的手臂好kàn

么?”

元泽顿时手上一颤,那一碗燕窝立kè

没拿稳就往地上翻掉,但是他立kè

反应奇快地直接手腕一垂,一托,那燕窝碗竟然在撞上地面的瞬间被他稳稳地托住,同时他立kè

反手一抄,将飞溅出来的燕窝全部抄回了碗里,竟然一点都没有飞溅到外面来。

秋叶白看着他那神乎其技的表演,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阿泽,你还是这么珍惜食物呢。”

“自然,浪费食物是不可以被原谅的罪行。”元泽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睛莫名其妙地就往地上瞟,不敢看她。

她看着元泽的模样,又想起了那日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忽然笑了笑:“阿泽,你喂我罢,也省的一会子我手上不稳,又打了碗,浪费这燕窝。”

元泽这些日子里来看她,也知dào

她伤着背,自然牵扯着手臂,所以也有学着宝宝的样子,喂她吃药和用膳。

但是这时候秋叶白的要求,不知dào

为什么,忽然让他觉得……有些困难。

“阿泽?”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元泽。

元泽也不知dào

自己最近为何一靠近秋叶白,就忍不住想起她柔弱地伏在自己腿上,一脸隐忍的样子,想起她修长的脖颈、柔软的发丝、纤细异常的腰肢,甚至身上的香气。

他垂下着眸子,轻念一句宁心咒语,镇定下来,举起碗给秋叶白喂燕窝羹。

秋叶白见他虽然平复了心境,但是仍旧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脑门,并不看她的眼睛。

她张开嘴,轻含下元泽喂来的羹汤,悠悠地道:“阿泽,你为何不敢看我?”

元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地道:“因为贫僧心中生了魔障。”

秋叶白一怔,看着元泽,笑了笑:“阿泽,你倒是很诚实。”

竟然承认心中对她生了魔障么?

元泽微微点头:“贫僧不打诳语。”

他轻叹了一声,心知自己内修也许出了问题,不知心中何时生了魔障,却也知魔障是不可逃避的。

第十二章 魔障 中

“魔障?”秋叶白轻笑了一声,张嘴含下元泽喂来的燕窝羮,瞟着他漂亮白皙的面容:“阿泽,你的魔障是什么,竟让你不敢看我?”

元泽沉默着,没有说话,亦没有抬眼看她,只是继xù

勺了燕窝喂她。

秋叶白看着元泽沉静纯澈的面容,有一种透明的玉一样的之感,她忽然问:“阿泽,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你是不是不愿意对我撒谎,所以才不说话?”

元泽长长的睫羽轻轻扇动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他温声道:“小白施主,你还是先吃完罢。”

秋叶白看着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似沉静自持却难掩闪烁的样子,她倒是没有再为难他,任由他一勺勺地喂着她吃燕窝羮,元泽看着秋叶白仿佛不打算再追问,便放下心来,专心伺候秋叶白。

这些日子,因为不允许其他人进来伺候,即使元泽这般大部分时间消耗在吃和睡之上,时时刻刻都有人伺候的活佛,也已经学会了一些诸如喂饭食、倒水伺候人洗脸、洗手之类的简单的活计。

而就在元泽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快见底,心中彻dǐ

地放松下来的时候,秋叶白忽然问了一句:“阿泽,你喜欢我么?”

元泽的手顿了顿,仿佛全没有听见秋叶白说什么一般,只一脸淡然地继xù

去勺了燕窝羮去递过去,只是勺子不小心撞了碗,便‘哐当’一声瞬间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秋叶白看着那摔碎了的勺子,再看着元泽,温声道:“阿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为什么,看见元泽这般安静宁和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气息,她便忽然想要打破他这张充满禁欲气息面孔的平静。

元泽依旧是一言不发,垂着眸子看了眼那掉落在地上的勺子,淡淡地道:“小白施主,勺子碎了,贫僧出去再让人给你换一个,不要浪费了食物。”

说罢,他便要起身,但是秋叶白一只手忽然搁在他的手腕上,偏着头,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元泽,再次道:“阿泽,你喜欢我么?”

元泽僵了片刻,随后忽然抬起眼,银灰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许久,秋叶白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仿佛要透过他银色的眸子,看见他心底深处。

一刻钟仿佛都过了千年之久,元泽终于还是垂下了眼,轻声叹息:“小白施主,贫僧的心魔是贫僧的,与小白施主并无干系。”

他顿了顿,继xù

道:“每个修行者都会经历这些过程,迷惑、痛苦、冥想、思辨、最终彻悟,修行的过程就是一个个心魔克制的过程,你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贫僧所看见的一切不过是红尘大千世界所看见的贫僧,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秋叶白看着他冷漠自持侃侃而谈的样子,仿佛她真的不过是他修行路上的障碍,只是为了成就了他的佛道而存zài

的心魔,她心中忽然觉得极为不悦,有一种近乎怒意的东西缭绕在心头,她冷冷淡淡地道:“是,一切都是修行过程的魔障,但是你的魔障是我,自然与我有关系。”

元泽一愣,随后似不解地道:“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怔然的模样,精致的眉梢眼角在窗外的秋阳下显出一种透明的光彩。似阳光之下通透的水晶琉璃,她伸出手,指尖缓缓地在他眉宇之间掠过:“说起来,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

她手指停在了他的耳边上,顿了顿:“阿泽么,魔障既为魔,既是你修行路上的阻碍,你希望我消失么,永不相见,自不成魔。”

“消失?”元泽有些怔然地抬起眸子,看着秋叶白秀逸无双眉眼,若是她消失……

他薄唇微微地轻颤了一下,别开了脸,避开了她的触碰,轻声道:“阿弥陀佛,魔障也好,业力也罢,皆存于人心,若是贫僧心中的魔障未能自除,施主就算不在贫僧眼前,却也会在贫僧心中。”

秋叶白听着元泽这么说,忽然挑眉:“阿泽,你这是在对我表明心迹么?”

元泽闻言,再仔细一想,方才发觉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这番中规中矩的禅语,能有多重解读,而如今的情境下,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同人告白。

他白皙的脸瞬间涨红,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脸,双手合十就想要站起来:“阿弥陀佛,贫僧……贫僧不是那个意思。”

秋叶白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她不是蠢人,对风月一道也比元泽明了更多。

所以她自然是知dào

元泽的心魔或者说魔障是什么,那么她自己呢?

她对元泽的的心情的又是怎样的,她原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坏他修行,但是此刻,她却会因为元泽的那句——与小白施主无干,因为他将她当成修行的寻常魔障,心中觉得不悦,觉得愤nù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亦成了她心中的魔障?

她伸手在他肩头按了按,阻挡他站起来,幽幽地道:“阿泽,你讨厌我么?”

秋叶白因为背上受伤,所以手上的力道并不大,只是轻轻地搁在了元泽的肩头,他却似觉无法站起来,同时下意识地就摇摇头:“不!”

秋叶白看着他银灰色的美丽眼眸,微笑:“那么阿泽可愿意帮我一件事。”

元泽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看着秋叶白的笑容,心中直觉地生出不妙的预感,但是却还是无法拒绝她提出来的请求,亦同样并不曾犹豫地点了头,只是垂下长长的睫羽:“小白施主尽管说就是了。”

秋叶白看着他,比了个示意他靠近的手势。

元泽顺从地半倾了身体靠过来,正打算听她要说什么的时候,秋叶白的手却忽然搁在了他的脖子上,轻抚。

元泽身形顿时僵住,秋叶白微微抬头,刚好让嘴唇停在他挺直精致的鼻尖上,温声道:“阿泽帮我确定一下,我心中的魔障是不是你,可好?”

元泽只感觉她柔软的呼吸轻轻地扫过他的眼睫,而鼻尖上传来的柔软潮湿的触感,让他瞬间僵如木石,只能木然地回答:“贫僧怎么帮小白……施主确认?”

秋叶白自然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轻笑了起来,看着他纤长的睫羽在她眼前不断地颤动,如惊惶的蝴蝶的蝶翼,她再抬高了些自己的下巴,嘴唇印在他银灰色的眼眸之上,柔声道:“譬如这样。”

元泽只觉得眼上那温柔而潮湿的触感,几乎如炽烈的火焰,一下子从眼上直接燃到脑中,驱散了所有的梵音佛香,将他脑海燃烧成一片空白。

……*……*……*……*……*……*

神殿,祈福殿

“风姐姐,那位在后殿养伤的人到底是何人,为何国师这般紧张对方?”花奴一边指挥着小太监打扫祈福殿,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风奴。

风奴正在整理贡台上的花果,听见花奴这么问,便冷淡地道:“这是国师的事情,咱们是下人,就尽好下人的本分就是了,不必要多问不该问的。”

花奴闻言,也不敢再多说,只小声地道:“这事儿不是花奴好奇,咱们神殿里很多人都在议论呢,若是咱们不压制,还不知dào

要传成什么样子。”

他们这些在神殿伺候国师时日长久的人都知dào

,国师的性子虽然看着好伺候,不像其他宫里的主子那里动辄得咎,但那是因为国师的性子太冷清,不愿和人来往。

甚至就是是他们这些神殿里头贴身伺候他的人,不要说能和国师说上一句话,就是平日里都很少得见国师一面。

国师除了吃睡之外,总是将自己锁在殿里诵经、祈福、参禅,偶尔出外殿,也是让人将外殿的人打发干净了,才出去散散心。

虽然国师每日里去后殿探望那人的时间合起来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但这已经占据了国师除了睡觉和用膳之外的大部分时间,所以神殿里头早已经暗中有不少流言传了出来。

“我不管到底有什么流言,我只知dào

宫里主子的事儿,绝不是咱们一介下人应当搀和的,这就是做奴婢的本分,想活着,你最好记清楚这一点,主子永远是主子。”风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看着花奴道。

“风奴,明哲保身是没有错,但既然国师是咱们主子,咱们便又劝诫之职,岂能看着主子与歪门邪道的人在一起厮混,那秋叶白是全国通缉的要犯,之前才被太后老佛爷鞭笞,也就是他命大抗住了,若不是主子前去救人,他未必能有命,但咱们这些知dào

内情却不劝的,就是陷主子于不义。”一道窈窕美丽的身影领着人,款步而入。

风奴看了过去,随后颦眉道:“雪奴,谨言慎行,主子始终是主子。”

花奴虽然排位在雪奴之前,但是年龄最小,还是要称雪奴一声‘姐姐’。

雪奴一向不把花奴这些没有近身伺候元泽的人放在眼里,只冷淡地点点头,便看着风奴道:“你只管谨慎,但我却是要去劝国师一劝的,花奴说的没错,远近亲疏是有别,你们平日里虽然掌管着神殿日常里的杂事,但是终归不是国师身边贴身伺候的,国师自然不会采纳你们的意见,但我却是不同的。”

花奴听着雪奴这般轻贱的口气,小脸上闪过怒色,却敢怒不敢言。

风奴只冷冷地插了一句“雪奴,你是忘了你才养好了伤么,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好了伤疤别忘了疼。”

雪奴爬了国师的床,最后激怒了国师,被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国师差点活生生的打死的事儿,神殿里头知dào

的人不多,也就是四大神婢最清楚内情,毕竟四大神婢在神殿里头地位仅次于国师,所以这等有损尊严的事儿,自然是不能宣言的。

如今风奴忽然当着殿里那么多洒扫太监们说出来,虽然没有明言,但是雪奴一僵之后,自然只觉得被风奴狠狠地戳了心刀子,是勃然大怒,她眼底闪过怨毒,冷笑道:“风奴,我怎么样也是一片忠心,但你呢,谁知dào

你失踪的那几日做什么去了,连内监卫都找不到人,回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却说是昏迷之后,一无所知,说不得就是投靠外人,和什么人鬼混去了,你连自己的清白都无法证明,有什么资格来教训xùn

我?”

两大神婢之间气氛剑拔弩张,让殿内的众人都齐齐噤声,不敢多言,只怕得罪了其中任何一位,都没有好果子吃。

风奴闻言,脸色瞬间煞白,目光凌厉地瞪着雪奴:“雪奴,你住嘴!”

雪奴提起来的正是她心中的痛处,那几日她被关在明光殿下,被控鹤监的人折腾得极惨,偏生身上也没有一丝伤痕,明光殿和真言宫是死对头,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一旦被人知dào

了,她百口莫辩,也只有死路一条。

雪奴看着风奴苍白的神色,心中只觉得畅快,她优雅地一掀裙摆在一张精致的黄花梨雕莲华的八仙椅上坐下,冷冷地道:“风奴,你有时间在这里与我磨嘴皮子,不如准bèi

一下去见老佛爷。”

风奴一愣:“老佛爷传召我?”

见雪奴点头,她便立kè

吩咐花奴接手她神殿的工作,准bèi

离开。

就在风奴往门外走,经过雪奴身边的时候,雪奴忽然冷哼一声:“风奴若是真的像你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没有任何私心,那你就去禀告老佛爷,说让老佛爷将许给国师的人选换成我。”

风奴梭然一僵,低头看向雪奴,雪奴看着她,讥诮地勾起唇角:“怎么,你以为我们都不知dào

么,老佛爷会选上你这样身材样貌皆不如我的人作为赐给国师的人,不就是因为老佛爷觉得你是个老实的,没有花花肠子的,只可惜她老人家不知dào

,她宠错了人,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心机最深沉的!”

风奴冷冷地道:“我不知dào

你在说什么,但凡你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向老佛爷禀报。”

她以为她很愿意伺候国师么?

雪奴闻言,竟怒极反笑:“怎么,你不就仗着董嬷嬷和你出身的渊源方才好事占尽么,若是你心中有私,何苦装出这种大义凛然的样子来恶心人。”

风奴素来行事稳妥,是四大神婢之首,平日里在神殿里也是极为受人尊敬的,哪里受过这般气,顿时也怒了,直接上前就扬起手:“住嘴!”

雪奴冷笑一声,立kè

站了起来,仰着头尖声道:“打啊。”

“燕子姐!”花奴大惊,立kè

伸手上去拉住风奴,唤了她的小名,低声哀求:“不要这样,这么多人在看着呢。”

风奴看着花奴眼底的恳求,忍耐着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拂袖而去。

雪奴讥诮地看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也不去理会花奴怨怼的目光,转身就走。

……

且说风奴这头强忍下满腹怒气和委屈,出了神殿的大门,径直领了人往永宁宫而去。

刚刚到了永宁宫的门口,却正见着门口董嬷嬷已经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看见她过来,立kè

领着宫人迎了过来,正色道:“你可来了,太后老佛爷等你许久了。”

董嬷嬷这般严肃,让风奴一楞,随后也有紧张了起来:“嬷嬷,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董嬷嬷摇摇头:“不要问了,你收拾一下,一会子就知dào

了。”

风奴看着董嬷嬷领着一干宫人慎重其事的模样,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她沉默着跟着董嬷嬷进了永宁宫,先是到了一处偏殿的碧纱橱里简单地重新梳了发髻,然后一路被董嬷嬷领着穿殿越廊来到永宁宫后殿的一处小佛堂。

风奴看着那小佛堂,里面飘来幽幽迷人的檀香,熟悉而又陌生,让她心中的不安瞬间放大。

董嬷嬷恭敬小心地敲了敲门,不一会,那门‘吱呀’一声便打开来,一名穿着白褂的女子打开了门,双手合十:“嬷嬷。”

董嬷嬷点点头,便提着裙摆,率先进了门,而风奴看着那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白褂子,戴着薄纱兜帽的少女抬头朝着莞尔一笑:“风奴姐姐,许久不见。”

风奴微微睁大了眼,心却瞬间下沉。

她闭了闭眼,朝着那少女敷衍地点点头,随后也跟着进了门。

佛堂内四处插着各色香气浓郁的贡花,香烟缭绕,佛前蒲团前各自站着两人正在向一尊形容华丽到狰狞,三头六臂的佛像敬香,其中一人是太后,另外一人一身纯黑色的兜衣僧袍,僧袍上隐约可见绣金线的梵文,异常华丽而神mì



那人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清秀面容,只是额心上纹着一枚古怪华丽的天目,让她容颜看起来多了三分妖异:“风奴。”

风奴如遭雷击,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到了无边无际冰冷的海底。

太后老佛爷看着她呆愣的样子,眼底闪过不悦,但是嘴上却还似是逗趣一般:“风奴想必是太久没有看见师太了,所以才这般惊喜得失态了罢?”

风奴被太后冰冷的眼睛一看,瞬间心中一寒,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面前的黑衣女子双手合十,俯下身体,行了一个礼:“风奴参见燃灯宫主,我佛庇佑宫主吉祥。”

燃灯师太上前几步将她扶起来,微笑:“每次国师回真言宫,你总是留在神殿搭理杂事,几年不得见,小风奴已经出落得这般端庄大方,着实让为师欣慰。”

风奴垂下眸子,双手合十:“宫主谬赞。”

太后将手里的香插好后,扶着董嬷嬷款步过来,看着风奴微笑:“可不是,哀家就跟你说了这个孩子是越出落,越大方懂事,越得哀家心意,所以配给国师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燃灯师太含笑打量着风奴片刻,又点点头道:“正是,国师床榻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伺候,总是不妥当。”

风奴心中一片冰凉,她垂下眼,恭敬地道:“老佛爷、宫主、国师一心修佛,奴婢不敢坏了国师修行。”

燃灯师太转身在蒲团上坐下,淡淡地道:“本宫主听雪奴说国师身边最近有一些不妥当之人出没,那些人才是要坏了国师活佛修行的孽障,你和雪奴都是神佛挑中,赐福的神婢,以身侍奉国师活佛,乃是大修行,也免得国师被魔障引诱迷惑,总不成由着那些孽畜蛊惑国师。”

太后也点头,眼底幽光闪过:“所言极是,国师也已经修行多年,若是能赐福于你,怀上灵童,岂非是我帝国之大幸事?”

风奴闻言,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真言宫活佛传代,与寻常西域密宗不同,真言宫坚信活佛转世之前都已经备下肉胎,所以一向都是先国师活佛尚且未曾圆寂,就已经开始寻觅有资质的灵童,归于宫内准bèi

行坐香之仪,等待活佛圆寂之时,真zhèng

的灵童便‘天眼大开,坐香而成,神灵归位’成为下一任的活佛。

所以这样的新活佛一般都已经成年。

但是如今听着太后和燃灯师太的意思,竟然打算直接让国师临幸女子,生下孩儿之后,世袭活佛?!

这是为什么?

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燃灯师太似乎看出来风奴的疑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双手合十:“风奴,你不必担忧,新的甄选活佛的方式,自然是本宫主得到佛主示意,你只管好好地伺候国师,早日怀上佛胎就是了。”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如果是你力有不逮,本宫主再让雪奴去助你一臂之力。”

太后闻言,凤目里闪过冷色:“哀家相信风奴是佛主选中的第一神婢,一定可以为国师怀上佛胎。”

燃灯师太看着太后凌厉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本宫主自然也是相信的。”

风奴闭了闭眼,不去看太后那种逼射而来的凌厉如刀的目光,她嘴唇翕动了一下,轻声道:“国师为人一向自持,佛心深厚,天赋灵通,坐香大成,更是我真言宫有史以来坐香最成之活佛,奴婢在国师身边伺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何德何能让国师驭幸?”

所有的国师活佛,坐香大成之后,天下间任何迷药、魅香或者媚毒都对他没有任何作用,而且元泽几乎可以说是历任国师活佛之中坐香最成的,只有元泽用尸香蛊惑众生的份儿,更何况元泽根本不可能对她动心,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忽然要驭幸于她。

太后目光落在了燃灯师太身上,也闪过迟疑。

燃灯师太坐在蒲团之上,手捏出莲花指印,闭目微笑:“天下万香,的确是不敌我真言佛香,不过国师活佛终归是我真言宫出来之人,本宫主自然有妙法能让你侍奉国师,你自不用担心,只管等着好消息也就是了。

太后上前一步将风奴扶起来,看着她,柔声翻:”风奴,哀家向来喜欢你的沉稳宁雅,最懂得规律,素来与别个不同,所以今日才有这番造化,你可不要让哀家失望。“

风奴感觉太后的手异常的冰凉,她手上华丽的雕金珠贝护甲几乎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手背里,带来锐利的痛感。

风奴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才维持了自己恭敬的面容:”是,奴婢谨尊上懿。“

……·…。……。……。……。……。……。……

风奴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走出永宁宫的,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她打发了其他跟着过来的神殿宫婢,自己漫无目的独自走在空寂的宫道上。”这不是神殿的第一神婢,怎么今日游魂似的,被佛主俯身了么?“一道讥诮的男音在风奴身后响起。

风奴抬起头,目光茫然地四处看了看,随后目光在面前之人身上停了停,愣了好一会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一白奉主?“”呵,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升了起来么?“一白挑眉,上下打量着风奴。

自从上次他和双白打赌,这个臭丫头在地牢里被他扒光了洗了一轮澡之后,平日里都是横眉冷眼,如同有杀父之仇一般地用”一白狗贼“称他。

风奴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身子晃了晃,随后一下子扑进一白的怀里,仿佛所有的气力都消失了,死死地拉扯着对方的衣襟,呜咽了起来。

一白今日领了差,刚去办完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风奴,早前两人在地牢里头针锋相对,算是有旧怨,自然便走了过来打算冷嘲热讽一番,却不想这臭丫头”你干嘛!?“

风奴并不说话,只是死死把脸埋进他胸口,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一白瞪了眼周围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的下属,又莫名其妙地低头看着蜷缩在怀里的人,颦眉想想一把将对方推开,但手搁在她身上,看着她一副绝望的模样,却又有些莫名地不忍心,最后只不耐烦地拍拍她肩头:”哭就哭,别把鼻涕擦本奉主身上。“

……

七日后”阿泽,今儿这虾仁饺子味道不错,皮薄滑润,虾肉鲜滑,韭黄柔嫩,你可要试试?“秋叶白依旧是趴在枕头上,就着元泽的手咬了一口他勺子里的虾仁饺子,感觉味道不错,便示意元泽也吃。

元泽摇摇头,将手里的勺子递给秋叶白:”小白,你吃罢。“

秋叶白笑眯眯地摇摇头,示意他吃。

元泽看了下她咬了一半的虾仁饺子,迟疑了片刻,还是送进了嘴里,慢慢地吃,白嫩的耳朵又开始泛出漂亮的红色来。

自从那日小白施主让他帮确认‘心中魔障’之后,两人都是时时共分享一份饭菜,虽然他并不知dào

这样到底怎么能帮到小白施主。

但是,面对对方的笑颜,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无法拒绝。

只能告sù

自己,出家人到底该以慈悲为怀,济世救人为己任。

虽然,他似乎除了为天下祈福之外,从来没有怎么救济过世人,那么就让小白施主为第一个罢。

秋叶白看着元泽窘迫的样子,便笑着凑近他调侃:”怎么了,阿泽最近用膳变得斯文多了,有点儿国师的样子了。“

元泽轻咳一声:”嗯,这是小白施主你的膳食,贫僧再不济也不会去和一个病人抢食,何况月奴她们也会备下各式点心。“

秋叶白看着元泽纤长的睫毛,安静美丽的银灰色眸子,明明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却让她莫名地觉得很想笑

她有时候其实也并不明了自己的这种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知不觉地让这个有些呆蠢的和尚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但是,她看着他脸红而窘迫的样子,便更想要逗弄他,直到他无奈地抿着薄唇不说话,她方才心满yì

足地收手。

看着他拿着佛经,安静地陪伴在她身边,周身宁和的气息让她仿佛觉得时光都静止,夕阳的光芒将彼此的身影交错在一起,让她的心情都安宁,连背上的伤口似的疼痛都缓解。

只是到了目前为止,这个和尚虽然承认他心中也许亦有了她这个‘魔障’,亦忙着祛除‘魔障’,但是她还没有想好,是不是真的让他心中的‘魔障’成真。

如果她真的打算引诱元泽,她相信在感情方面完完全全是白纸一张的元泽,自然能如她所愿。

但,若是到头来,她发xiàn

自己也许只是因为贪恋他身上的那些纯净宁和的气息,而不是真zhèng

的动心,便坏了他的修行,她也不会原谅自己亵渎了阿泽的干净。

阿泽虽然来自神mì

而邪气森然的真言宫,但是那么长久的日子相处下来,阿泽身上也许依然有许多不解之谜,但她依旧相信阿泽出淤泥而不染,或者说那些存留下来的稚子本心。

他不是一个坏人,若是因为她的鲁莽,而让阿泽仅存的本心都消失,只剩下如真言宫的邪气,她亦无法原谅自己,所以这些日子也只是略亲昵地接触者他。”等我伤好了,在小厨房里给你做好吃的点心和小饺子,可好?“秋叶白吃完了元泽碗里的饺子,笑着道。

元泽点点头:”说起来,小白施主很早就答yīng

了我了,到现在都没有实现呢。“

秋叶白噎了一下,挑眉道:”放心,我堂堂藏剑阁主,也不会打诳语,在这些小事上食言而肥。“

元泽想了想,搁下手里的碗,一本正经地道:”好,那贫僧想吃包子,就是上次小白施主的那种。“

秋叶白一僵,脸色异常的古怪:”阿泽,那包子有那么好吃么?“

包子,包子,这家伙的执念到底是有多深。

元泽点点头,露出个温柔,兼怀念的微笑来:”嗯。“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能不能不要用那种表情来回答她。

不过……

她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银灰色的眸子里都是想起食物的温柔满足感,她忽然有点儿心痒痒的,伸手示意他靠过来。”阿泽,来。“

元泽迟疑了一会,这些日子,除了第一次小白施主亲了他的鼻尖和额头,平日里也只总是喜欢拉拉他的手,揉揉他的脸颊,让他很有些无奈,但是对方也不算太过火,再加上小白施主的手总是仿佛异常的温暖,让他便渐渐习惯了这些亲昵的姿态。

他还是顺从低下头,看着她,温柔地微笑:”怎么了?“

秋叶白看着他的眼珠在夕阳下泛出柔和的色泽,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她忽然笑了笑,抬头触上他的嘴唇:”没什么,只是想进一步确定阿泽是不是我心里的魔障罢了。“

若他真的是她心中的魔障,也不坏,她太过复杂的人生,有如阿泽这样简单的人儿陪伴,也是幸事一桩罢。

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dào

为什么,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双漆黑冰凉的诡异双眸。

元泽瞬间僵住,脑子里再次彻dǐ

成为一片空白。

……

入夜,月明星稀,薄云浅浅。

月奴撑着一盏灯经过元泽的房间,正见着他站在偏殿门前,望着月色发呆。

她有些奇怪,走过去恭敬地问:”国师,您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

国师从下午回道偏殿之后,就开始发呆,明明是念经参禅,却似在神游太虚,也不不知dào

念到哪里去了。

元泽听见人唤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转过身摇摇头:”没事,风奴在重新布置房间,本尊一会就进去。“

月奴闻言,迟疑了片刻:”回禀国师,听说燃灯师太已经回宫来了。“

元泽顿了顿,神色瞬间冷淡了下去:”知dào

了。“

月奴见元泽没有其他表示,便退下了。

元泽看了看月色,神色愈发的冷漠,随后转身进了房间,只是一进房间,他就颦眉:”这是怎么回事?“

风奴垂着头,并没有让元泽看见她的眼中的不安宁甚至绝望,她只简单地道:”回国师,这是宫主让人从真言宫带回来的佛像和新的木鱼及小鸣钟。“

元泽目光从完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扫过,佛像、鲜花、木鱼、纯金小鸣钟、装饰佛乐小编钟,甚至新的蒲团和檀香,他面无表情地点头:”明白了,你们去吧。“

风奴伺候元泽时间很长,自然知dào

元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是表示他不悦了,元泽并不喜欢太过奢侈的布置。

但是,今日……

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向门外走去,关上了殿门,同时有些不安而惶惑地闭上眼。

但愿这次能成功。

元泽不曾多想,只走到熏香面前,冷冷地伸手一拂,将带着催情香的香火拂灭,重新上了寻常的檀香,随后简单地在新的精致的黄金净手盆里洗手,然后坐在了新的蒲团坐垫上,重新开始敲木鱼。

木鱼咚咚的几声响,竟似带着金戈之声,又似绵软异常

元泽愣了愣,但是也不疑有他,只以为是新木鱼才如此,便继xù

一边敲木鱼,一边轻念静心咒,想将下午的那一幕驱逐开去。

但是他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一敲,忽然小鸣钟和不远处的装饰用的小编钟似有看不见的手推动了起来,一瞬间竟然都发出幽幽淼淼的乐曲声,似妖异的野狐鸣叫,又似西域天竺的艳乐,靡艳非常。

元泽的手瞬间顿重,浑身僵硬,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绮丽无比的画面,吉祥天女光裸着身体,还有一幅幅的男欢女爱之图。

他手里的木鱼椎一下子就落了地,他闭上眼,努力抗拒着血气的上涌,不停地念着波若密心经。

站在门外的白衣侍女,含笑看向已经是一身极为性感薄衫的风奴:”还不进去,这可是宫主费心布置的靡音阵法,效果极佳,国师毫无准bèi

,加上宫主在宫内作法,他定已经气血翻腾,若是你不进去,国师可能会受伤呢!“

风奴看着她点点头,转身推门,白衣侍女放心地一笑,正要说什么恭喜的话,却忽然身体一僵,眼珠子一翻,整个人向后翻倒了下去。

风奴吓了一大跳,看着侍女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接住,她有些忧心地看向那人:”一白,这样真的可以么?“

一白看着风奴一笑,带着一种狡黠而恶劣的笑容:”为什么不可以,我已经让人通知秋叶白来了,那家伙一到,我就把他关进去,这里已经被鹤卫掌控,一切都不是问题。“

风奴还是很担心,一白却一把将那侍女扔给了一边的鹤卫,拖着她转身就走,同时不耐地道:”你这一身暴露的,是想要勾引谁呢,快走,快走。“

风奴想骂人,但是此刻情形紧急,也只得担忧地一边回头地被一白拖走。

……”什么,阿泽中了那种咒,要怎么解?“秋叶白一怔,神色变得极为古怪,她一来,就听见了这消息,她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件事,就下意识地直接快步进了偏殿。

一白就打开门,点点头,叹息:”没错,所以需yào

你解咒。“

说罢,他一把直接将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阿泽,你这是怎么了?“秋叶白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不敢置信地看着团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元泽,看着他唇角全部都是鲜艳的血色,瞬间觉得心中微痛,赶紧试图将他拉起来。

元泽忽然抬起眼看着她,银灰色的眸子里没有狂暴的目光,却是一种近乎冰冷到极点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滚……。“

秋叶白一惊,非但没有离开,而是一把抓住了他,按着他躺下,试图安抚他僵硬的四肢。

她同时厉声问门外:”一白,你把我关进来,是打算怎么个给他解咒!“

一白懒洋洋地隔门轻笑:”很简单,你知dào

国师他中了咒语,你把自己脱光了和他滚一滚床单,便是破了咒了。“”你疯了么!“秋叶白不敢置信。

一白轻蔑地嗤笑:”怎么,不敢么,你这些时日不是和国师亲密得很么,如今他面临生死关头,你却不肯相救么?“

秋叶白大怒,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元泽忽然‘嗤’地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飞溅了她袖子半幅,并且试图从她身下逃离,她大惊,按住了他,厉声再问:”一白,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一白冷笑,毫不客气地道:”没有法子,这是靡音咒,一旦发动,除非受者死,或者与人交合,否则没法子解咒,随便你,反正国师死了,对殿下是好事。“

秋叶白再唤他的时候,门外却已经没有人再应了。

她虽然心知这事必定有蹊跷,但是如今这种情况却由不得她犹豫,尤其是在她试过想要制服元泽,为他调息的后果是换来他吐出的更多的血。

秋叶白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将手搁在他炽热的胸膛之上:”阿泽,你认得我么?“

元泽这个时候,却忽然沉静了下来一般,银灰色的眸子里赢荡开一层泪光,他点了点头,喑哑地道:”小白。“

秋叶白笑了笑:”既然你我都是彼此的魔障,那么此劫,若是你我不能共度,便是你会怨我,我也顾不得了。“

她闭了闭,一咬牙,吹熄了桌台上的烛火,伏下身子。

室内陷入一片旖旎的漆黑。

------题外话------

没办法——改来改去,也只能这样了,小剧场7月1号放出

第十四章 魔障 下

空气里仿佛一瞬间就安静了下去,漆黑一片之中,只有近乎破碎的低吟在空气里回荡。

秋叶白借着窗外的朦胧月光低头看着自己身下浑身僵直的元泽,伏下身体,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拭唇角的血渍,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知dào

,这里是不是还有别人在看,但是我们要尽lì

避免一切威胁性的因素,阿泽,我知dào

你能听得见我说什么,对么?”

元泽的银眸没有焦距,一片涣散,原本的泪光已经渐渐地变成了血雾,好一会,他才僵硬地点点头,却没有出声。

秋叶白也点点头,一边轻抚着他的胸口,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吸气,深深地吸气,再慢慢地吐出来,放松,放松。”

元泽僵硬的身体不时地微微抽搐一下,秋叶白的轻抚摸着他僵硬的身体,从胸口到腰肢,试图安抚下他僵硬的身躯,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衣,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炽热又坚硬,似乎被火焚烧的岩石。

元泽的体质似不太好,体温一向是偏低些的,也就是温凉一片,如今这种热度让秋叶白的心惊。

不过,她的抚触似乎是有效的,元泽的僵硬的肌肉线条似乎慢慢地软了一些,脸上僵木的神色也慢慢缓解了一些。

秋叶白才略略地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想点别的什么办法,毕竟她背上的伤口也才愈合不久,虽然宝宝的医术极佳,但是如今背上的痂都还没有完全脱落,动作太大多少还是会牵扯着痛,但是下一刻,元泽身体猛然地蜷缩了起来,浑身颤抖。

她一惊,正打算压制住他的颤抖,故技重施安抚他,却不想他忽然嘴一张,一口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淌了出来。

秋叶白蓦然一惊,立kè

伸手试图再次强行按住他,但是元泽却瞪大着银灰色的眼眸,不断地颤抖:“停下,停下那么乐声……停下!”

秋叶白呆了呆,环顾黑暗的四周,除了元泽的不断低低地颤抖呻吟,根本没有任何声响。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安抚他:“阿泽,那是幻觉……阿泽!”

元泽的回答是眼角也开始缓缓地淌血,如同流泪一般,但是双手死死地拽着她的手臂,不断地试图贴近她的身躯。

猩浓的血色在黑暗之中也异常地刺激秋叶白在打通生死玄关之后比平常人更敏锐的视觉和嗅觉,她一咬牙,眼底神色深沉,伸出手探入了元泽的衣衫下摆,指尖直接点住他的穴道,压住他痉挛的身躯,在他耳边尽量放松了声音,轻轻滴吻着他的耳垂:“放松,阿泽,放松,我在你身边,你一定能战胜你的心魔。”

她抱着他,温柔而坚定地按照着自己当初接手绿竹楼向其他的小倌馆老鸨学习安抚的技巧,生涩地安抚着元泽。

黑暗中传来青年痛苦的近乎哭泣的轻喘渐渐地重了起来,但是血腥味却也渐渐消散开来。

不远处的宫殿里头,那近乎疯狂地敲击着编钟的黑衣妖尼忽然睁开了眼,露出一丝近乎狰狞的笑容:“开始了么,呵呵……。”

一边伺候的雪奴几步上前,小心地看着她:“宫主,怎么了?”

燃灯师太冷笑了起来:“没有什么,只是这一次太后老佛爷真是看走了眼,竟然会让那么一个心智不坚,信仰匮乏的小贱人去伺候国师。”

雪奴一愣,心中却说不上是喜还是奴,只忙着道:“怎么,风奴伺候国师的时候出问题了?”

燃灯师太轻嗤笑:“没错,看来那个小贱人手段倒是并不少,只是这一切如果就这么结束,那就不是本宫主费心钻研了多年,结合了天竺本教湿婆秘法,研制出来的靡音阵了,这样的阵势就是真佛未必躲得过,何况国师活佛。”

她转身又坐回了蒲团之上,让人将一只金色的吊钟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拿起一只敲钟的锥,看着面前的钟,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抬手轻轻地开始敲击那钟鼓。

那钟声渐渐地从弱到强,燃灯师太的手也不住地近乎疯狂地敲击着那钟鼓,刺耳钟声竟让一边的雪奴都受不了,浑身发软地捂着耳朵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

云消雨散,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情欲的咸味。

秋叶白随手扯了一块贡桌的桌布擦了擦自己的手上白黏,然后低头看着旁边已经被他拽上床榻的元泽,他几乎可以说是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衣衫凌乱,幽幽的月光反射下,他苍白的美丽面孔和失神的银灰色眼眸,让秋叶白有一种莫名的仿佛亵渎了禁欲的、干净的真神的错觉。

“你还好么?”她已经放弃去叫人了,方才动静那么大,也没有看见有人进来,直接去桌上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又递到了元泽唇边,打算喂他也喝上几口。

元泽这时候,银灰色眼虽然还有些滞然,但是已经不再抽搐,而且秋叶白已经给他将那些喷出来的血都擦洗干净,看起来状况似乎好多了。

元泽半垂着眸子,让她喂着自己喝水,同时有气无力地低声叮嘱:“小白……施主……房间里的钟,打碎钟、木鱼……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东西……全部都不能……留……。”

但是就在元泽乖乖地让她喂下水,秋叶白才放心的那一刻,正疑惑他古怪的要求时,忽然不远处的漏刻钟忽然响起了起来:“咚咚咚咚……。”

而房间里新放置的小鸣钟也跟着忽然响了起来:“当当当……。”

只是那钟声声音诡谲奇异,竟然有一种古怪的扭曲妖异感,细细长长地直磨得人耳朵疼,但是却身上一阵阵地传来瘙痒和酥麻,那种痒竟似乎要透过皮肤直接浸入骨髓。

秋叶白不是蠢人,相反她很敏感,立kè

意识到了元泽古怪痛苦的状态和这些钟声大有关系。

她立kè

伸手一下子打翻了旁边的木鱼,又打算拿着盘子飞过去将那小鸣钟打算,却已经来不及。

“咣当。”她手上的盘子一下子就掉在地上摔个粉碎,而与此同时她忽然发xiàn

了一个惊悚的事情,她忽然那发xiàn

自己的手和身体,竟然已经渐渐地动弹不得了。

而那诡谲的钟声却还在响起,让她身子一阵软一阵发麻,她正视图用全心的意志和丹田内息压制住自己翻涌逆流的内息,而元泽却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转过脸来,银灰色的漂亮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秋叶白,里面原本平息下去的欲色红雾气又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地笼罩了元泽的眼眸,让那银灰色看起来格外诡谲,甚至可怕。

秋叶白看着元泽,心头蒸腾起不安,她只温柔地道:“阿泽,阿泽,你要放松,你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我,我是小白啊。”

元泽直勾勾地盯着她许久,似乎在判断她是谁,空气里一片诡谲古怪的宁静。

下一刻,元泽忽然一伸手就将秋叶白死死地抱在自己怀里,秋叶白感受着他颤抖的身躯,还有那极具侵略性之处死死地抵着自己的小腹,她努力地试图唤回他的理智道:“元泽,我是小白,你别……。”

她虽然喜欢元泽,但是还没有坐好准bèi

要走到这样不可回头的一步,还没有弄清楚彼此的’心魔’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彼此。

但是元泽似乎等不了,他浑身紧绷,力qì

大的吓人,她几乎以为他会将自己的嵌入他的身体里,背脊未痊愈的伤口立kè

让她感觉到了疼痛。

但是下一刻,元泽却忽然颤抖而僵硬地开口:“贫僧知dào

……贫僧……知dào

是你,小白施主,钟声,钟声……停不下来,但是,贫僧会忍耐。”

随后,他开始低声颤抖地吟诵般若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那梵音似乎强行压制住了那些钟声,秋叶白也觉得自己身体里古怪的骚动似乎平复了不少,自己的手也松了不少,竟似能动了,她松了一口气,正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却忽然感觉自己肩头一阵发热,她梭然一怔,随后那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她不安地问道:“阿泽,你怎么样了?”

元泽没有说话,只是继xù

念经:“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但是随着他颤抖的念咒声,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秋叶白心头不安渐渐扩大,用尽lì



一把将元泽扯了开来,才看见他闭着眼,神色带着一种扭曲的平静,薄唇不停地念咒:“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但是他一边念,唇角的血就不断地流淌,但是他仿佛一无所觉一般。

秋叶白大怒:“你停下!”

元泽只似全无听见一般,脸色惨白如雪:“不能停……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

秋叶白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扣住他的后脑,狠狠地吻住他的嘴唇:“闭嘴,如果保住你我清白的代价,是你死,那么清白算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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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节,实在是改得不能忍,今日重新又修了后面,添加了这章节!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

她一点不客气地吻住了他薄薄的嘴唇,试图控zhì

住他的嘴唇,让他闭嘴。

但是元泽浑身一僵,只感觉自己心头颤抖得不成样子,这个略显粗暴而笨拙的吻和下午她戏弄又温情的吻全然不同。

若说今晨的亲吻,如此温情脉脉而青涩得撩人心弦,那这一次的吻便似诡谲的火,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烧毁着他的灵智,让原本付出艰辛代价才慢慢稳定下来的灵台意识,佛音梵调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不见,让他忍不住慢慢地开始发抖。

直到感觉到面前的人儿忽然翻身压住了他,元泽才一个激灵,猛然睁大了眼,死死地闭着嘴唇,困难地试图别开脸:“别……小白施主……贫僧……。”

他的拒绝和那些不断响动的诡谲铃声合在一起,让秋叶白只觉得心头也燃了一把火,她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头,另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脑,贴着他的嘴唇轻声道:“阿泽,阿泽……你会死的你知dào

么,还是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她方才探过他的脉搏气息,他体内的筋脉已经开始逆行,丹田内息紊乱,气冲肺腑,血气不稳,她甚至可以在迷蒙的月光下都看见他皮肤出现了淤血,那是体内出现了内脏出血的表征。

“因为是小白施主……。”元泽闭上眼,单手搁在她的肩头,面容平静,声音因为强行压制着翻腾的内息而不断颤抖,却依旧温柔而坚定:“所以才更不可以这样伤害。”

秋叶白握住他试图推开她的手腕,指尖搁在他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阿泽,我从来非圣人,我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不要担忧,任何现在我做出的选择,我都会负责,阿泽,你讨厌我么……。”

她不是圣人,今日的抉择,她不需yào

谁来负责,也不需yào

去想未来过去,只是知dào

一个人悄无声地进驻了她的眼底,即使她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在乎他,但是她知dào

,这个人心中有了她,甚至宁愿毁坏自己的身体,亦不愿意坏了她的清白。

人间路漫漫,她前半生独自前行,走马江湖,恣意纵情,也曾想过谁人能伴此生风月,曾猜测过那得自己另眼相看的人定是洒脱的江湖儿郎,或者是征伐千军,看破生死,落刀题风歌,长枪击瀚海的沙场战将。

却未曾想过会是这么一个看破红尘万千却断不得口腹之欲的‘活佛’,更未曾想过将自己这般仓促地交出去。

但是她更不愿意看着这个能牵动她心底隐秘幽微情绪的人就这么死去元泽闻言,一颤,没有焦距的银眸,看不清楚秋叶白的面容,但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捧着她的脸:“贫僧,怎会讨厌……。”

“嘘,听我说,阿泽,你要记得,今夜是我要渡魔障,才坏了你的修行,非你之过,佛祖会原谅他的弟子在红尘修行之过。”她还是用手指点住了他的薄唇,轻叹了一声,随后低头再次吻上他的薄唇。

她不是寻常的女儿家,上天让她拥有不安分的灵魂,注定是这样危险的出身,又选择了的这条路必定一路荆棘,一路危机四伏,一路风云万里,或者一路暗算血腥,所以她自不能求一个如寻常女儿家相夫教子,在高门大宅里渡过此生的‘好结局’。

自然是只能一响贪欢,不问明日天长。

她只做他修行里的魔障。

元泽看着她轻轻地解开他的衣衫,他颤抖着闭上眼,不再挣扎和抗拒,双手犹豫了片刻,顺从着自己心中的翻江倒海的渴望揽住了她的腰肢,颤抖着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地扯下她的衣带。

散落下来的黑发铺散在秋叶白雪白的肩头和刚刚愈合,疤痕未落的脊背上,她轻轻地喘息,汗水一点点地顺着她的额头滴落在元泽的结实优美的肩头,每次都烫得他忍不住颤抖,捏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只是银灰色的眸子里一片翻腾的血雾和泪光,脑中一片空茫,只剩下雪白和殷红的欲望交错,超脱了尘世,却又到不了西天的极乐。

“阿泽,阿泽,阿泽……我是谁。”

她不停地唤着他,笑起来,带着痛,或者说是带着着痛快的模样,像一个女妖,又像是九天之上的吉祥天女。

“白……白……白……你是白。”他轻声地应和着,一如他在吟诵梵音,在中间寻得宁静与愉悦。

月光迷离,铃声妖娆,暗夜里似缭绕开靡丽的雾气,勾动着人心底最柔软最隐秘的欲望,金光四射的佛依旧高坐莲台,手捏莲花,静静地观看着莲台下弟子和他魔障的爱欲纠缠,痴离嗔伤。

幽暗的空间里异常的炽热,而台上瓶子里一朵彼岸花悄无声地随着情事的顶点到来的那一刹,陡然盛开。

“阿泽……。”她忽然觉得身下的人有些异样,似乎激越过度,扣住她腰肢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掐进她柔软的腰肢一般,动作恣意又放肆,让初尝人事的她难以承受,忍不住一把抓住他:“阿泽,你慢点。”

但是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越发的放肆而邪恶,逼得她几乎穿不过气来,愈发地觉得他不对劲,只能伸手试图抓挠他,他轻笑了一声:“小白施主,不要担心,贫僧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熟悉的语调瞬间让秋叶白浑身一僵,元泽的笑声总是或者羞涩或者温柔的,而如今身下的人虽然自称着贫僧,但是她却听得清楚明白,那般低柔幽魅的诡谲声音的绝对不是元泽,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那是——恶魔的笑声。

“你——你不是元泽,你是……你是谁!”她下意识地就一把推开他,扯着被单掩了自己的身子,向后坐去。

黑暗里的魔,恣意地笑了起来:“呵呵,你当然知dào

我是谁,我的小白?”

秋叶白的心如同瞬间落入冰窟窿之中,浑身僵如木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哒。”一声清脆的响指响起,几盏长明灯忽然诡异地亮了起来,露出来一张白皙艳美的男子面容,依旧是元泽的面孔,但是却更苍白,眉梢眼角因为情欲未曾褪去,而显出妖异的靡艳来,仿佛人世众生艳色皆生于他的眉目之间,弗远无边,浓稠得似黑暗冥河中最妖娆的红。

一双原本该是清澈迷离的温柔银灰色眸子里,此刻一片漆黑,泛着幽幽的光,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睛,几乎一点眼白都没有,宛如诡谲的地底生存的未知魔物,幽光粼粼,魅艳诡谲到令人毛悚然。

“是你!”她张了张嘴唇,死死地抓着被单,喉咙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脸色惨白如雪。

竟然是他,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吓到小白了是么,其实本宫也不是故yì

的,只是太舒服了,太兴奋了,一下子忍不住就出来了,真是抱歉啊。”他懒洋洋地拨了拨自己的一头白色流光一般的长发,嘴上说着诚挚的道歉话语,可惜神色太过诡秘而轻浮,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子诚意。

秋叶白努力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仍旧忍不住闭着眼试图抗拒自己眼前的一切:“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一定不可能……。”

明明她拥bào

的人就是阿泽,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他!

百里初赤裸着精壮的半身,随意扯了块帕子裹在腰间,走进了秋叶白,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单膝靠在席子上,一手支着脸颊,一手轻抚着她柔软的黑色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的小白什么时候变成这般胆小的人了,是谁方才说嘘——阿泽,我从来非圣人,我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不要担忧,任何现在我做出的选择,我都会负责的呢?”

秋叶白梭然抬起头,一言不发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朝着他扇了过去,却被百里初一把扣住了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百里初微微勾起唇角,似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怒火,只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轻柔的吻,诡谲的漆黑一片的瞳孔仿佛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怎么了,你在害pà

么,还是想要反悔,就因为发xiàn

了‘真相’?”

秋叶白目光锐利地看着他:“真相,真相就是我不知dào

你到底打算玩什么把戏,初殿下,我也不关心你到底是谁,我只关心元泽呢,他在哪里?”

她相信方才她拥bào

的人一定是元泽,而不是面前的百里初,他们的演技都没有好到能让她混淆所拥bào

的人这种地步。

百里初似乎被她的问话逗笑了,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幽凉而诡魅:“小白,小白,想不到堂堂藏剑阁主也有自欺欺人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不知dào

传出去,是不是会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秋叶白忽然反手一拍地面,扣着自己身上的丝绸薄被单一卷一掖住,抽身疾退,然后一抬手从墙壁佛像手上抄下一把金色长枪,一抖手臂直指着百里初的咽喉,冷冷地道:“阿泽呢,说!”

百里初似一点也不意wài

她会忽然动手,只低头看了眼那把尖利的枪头,再看了眼杀气四溢的秋叶白,舔了舔嘴唇,轻笑:“小白,你这样散着长发,半裸着身子赤脚持着长枪,满脸怒火的样子,真是让人着迷。”

秋叶白双眼都有些充血,忽然一抖手,长枪一点不客气地划破了百里初的脖子,她再次冷声道:“阿泽呢,说!”

百里初摸了下脖子上的血渍,他漆黑一片的眸子里闪过幽幽冰冷的光:“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阿泽呢。”

他顿了顿,挑眉道:“你确定你要杀了本宫么,但这具身体的拥有者除了本宫可就是阿泽了,或者说要本宫说明白一点么,本宫就是元泽,元泽也是本宫。”

“闭嘴!”秋叶白几乎浑身颤抖,尖利地拔高了声音。

不可能,这一定是哪儿出了错。

她闭了闭眼,咬牙道:“你们的头发和眼睛颜色都不同,不可能……还有性子……还有体温,这一切一切都不同!”

百里初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懒洋洋地将自己银色的长发甩到了身后:“头发可以染,眼睛不过是因为一些长期的药物还有修习某些内力,会改变色泽,至于性子……你可知dào

本朝皇子的名字一向都是双字的,本宫在皇室玉碟上的全名是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是什么?”

她想起来,没错,皇子们的名字都是双字——百里凌宇,百里凌云。

百里初看着她,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一字一顿地道:“百里——初泽,本宫的全名是百里初泽。”

------题外话------

==请继xù

,努力补充完毕,明天的章节更精彩哦,很多谜底即将迅速揭晓,完整的小剧场已经如约放出

第十六章 从前有座山

“百里……初泽?”秋叶白仿佛有些不能理解百里初说出来的话一般,困难地重复,手上的长枪微微地轻颤。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地勾起嫣红的唇角,有些讥诮地道:“初为元,初次,开元之意,泽为润泽之意,泽被天下,幸驭苍生,这就是我和元泽名字的由来。”

他顿了顿,懒懒地拨了下散落下来的银丝:“不过,本宫还是比较喜欢百里初这个名儿。”

那是他给自己起的名,这么多年来,宫里的大部分人大概也没有几个记得他的本命了。

秋叶白闭了闭眼,身子有点摇晃。

是的,元泽,元泽,就是初泽的意思,她没有注意到……或者是她早就注意到了,却不愿意承认?

百里初漆黑诡谲的妖眸微微眯起,指尖轻轻地抚摸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金色长枪,似笑非笑地道:“小白,小白,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本宫从在淮南后期的时间里就不曾太刻意掩饰去一切痕迹,你我亲密若斯,你和元泽相伴日久,你那么聪明又敏锐的人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xiàn

么?”

秋叶白闭着眼,手上握着的长枪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是的,什么都没有发xiàn



百里初和元泽是不同的,眼神不同,气息不同,性子更是不同,这一切都做不得假,但是……

难道她没有发xiàn

元泽和百里初的容貌相似?没有发xiàn

他们的身体线条、骨骼构架如此相似,没有发行元泽在的时候,百里初就不在?

还是没有发xiàn

百里初总能在某些微妙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没有发xiàn

他似乎总对她的事情了若指掌?

呵……

秋叶白扶着额头自嘲地一笑,不,她不蠢,如果她一直没有发xiàn

,就如百里初说的一样,只是身为藏剑阁主的她,竟不知何时变成了这种自欺欺人的人!

“小白,小白,本宫知dào

你喜欢阿泽,但是阿泽那样的人,他根本帮不了你,只有本宫才能让你实现你的愿望,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你还看不明白?”百里初看着那长枪,修白的指尖温柔而着迷地抚过她手上的长枪。

那充满了诱惑的嗓音和他温情脉脉的动作,简直让秋叶白觉得他是在爱抚自己一般,简直不能忍受,她一抖长枪,一点都不客气地敲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的手一下子敲开。

“元泽呢,元泽他到底知dào

不知dào

你的存zài

,知dào

不知dào

这件事!”

如果她没有猜错,百里初和元泽这种一人拥有两面性子的人,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精神分裂之后的衍生物。

百里初,果然不正常,或者说百里皇族这些人都不正常!

但是,她现在就想知dào

元泽是不是也知dào

这一切,是不是也跟着百里初一样,将她当成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握在手心玩弄。

秋叶白手背泛出青筋,眸光锐利而冰冷地看着百里初。

“啧,真是粗鲁的家伙。”百里初轻嗤了一声,轻抚摸了下自己被拍疼的手背,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看你那样子,还真是在那家伙身上上心了,不过你放心,阿泽那个白痴,他只能感受本宫的情绪,他明白你是本宫看上的人,他以为他在帮着我,他以为他可以清心寡欲,但今儿看来,他也没有他想象暗中那么清高脱俗。”

百里初诡眸暧昧地在秋叶白的身上停了停,那种如有实质的目光,让秋叶白有一种仿佛自己一丝不挂被他目光触摸的错觉,她微微颦眉,退了一步。

百里初却慢慢地朝着秋叶白走去,声音低柔幽凉:“或者说,他根本不敢面对他的私心,从小到大,若是本宫中意的,不过是他心底最隐秘的呼唤和需求,既然他不敢要,也不能要,那就由本宫来要。”

那绵延的诡谲钟声和百里初幽冷额声音让秋叶白只觉得自己头晕脑胀,看着百里初一步步逼迫过来,让她下意识地一步步地后退,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拿着长枪直接往百里初的脖子上一戳,咬牙道:“你站住!”

“你很怕我么?”百里初停了脚步,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地看着她。

只在腰间围着床单的百里初,露出精壮优美的胸膛和结实修长的腰肢,随意地散落着头发,手臂上扣着华丽的莲花宝石蛇环,愈发地显得美艳而诡吊,浑身散发着充满侵略性的非人而诱惑的气息。

秋叶白看着便觉得眼前有点发直,口干舌燥,手脚莫名的发软,几乎连手上的长枪都拿不住,她闭了闭眼,忽然抬手一挥手上的长矛就将那不远处的黄金吊钟直接敲了个粉碎,那妖异绵长的钟声陡然一窒,她方才呼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神和混乱的气血内息稳定下来,她已经隐隐地察觉这声阵也许是直接针对真言宫人的,或者说就是直接针对元泽的,因此元泽直接面对那些声阵的冲击,所以受到的影响最大。

但是这种声阵还是会影响到身在阵内的她,否则不会让她只觉得气血翻腾,难以冷静下来。

虽然,她并不知dào

为什么百里初似乎一点没有受影响,但是照着自己的这种情况,根本没有法子应付面前的男人。

尤其对方本身修习的功法,似乎本身就带着魅术。

好容易内息略微平复了下来,秋叶白才握紧了自己手上的长枪,冷冷地看着他道:“百里初,你最好现在不要随便靠近我,否则我怕我手上的枪会不长眼,元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和他之间的那些传闻如果是障眼法的话,那真言宫和你的明光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才问完,那幽幽渺渺的诡异钟声又再次响了起来,她原本强行平复下的气息的丹田,一下子又内息翻腾起来,她一惊,腿脚发麻,脚下一个踉跄,踩中了方才打翻的木鱼,差点就要

摔倒忽然被人一把扶住了纤细的腰肢,而与此同时,百里初诡谲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啧,小白,你腿软的样子,真是可怜兮兮的,让人食指大动。”百里初魔魅的声音在她耳边亲昵地响了起来,他一点都不客气地咬住她柔软的的耳朵轻舔噬咬。

秋叶白背脊一阵战栗,浑身发麻,她抬起手肘就朝百里初撞了过去,却被百里初轻易地直接抬手一挡,一折,直接握住,她眸光一冷,抬脚又朝着他的下身撞去。

百里初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直接抬腿夹住了她的小腿,同时大腿一顶直接嵌入她的腿间,制住她下一步的反抗。

秋叶白被他这么方扣着,光洁的背部贴在他性感诱人的胸膛之上,肌肤相亲的触感和腿间威胁性的顶撞让她微微倒抽一口气,不敢动弹。“啧,本宫的心可是非常脆弱的,经不得吓,小白,你再这么粗暴地话,万一本宫不小心把前尘旧事都忘了,可怎么好?”

百里初爱怜地轻吻她柔软的脸颊,只是声音和动作形成诡异的反差,异常的冰冷和不耐烦。

她闭了闭眼,想避开他的亲吻,只是却避无可避,只能喑哑着嗓音冷道:“百里初,你是不是疯了,拿你自己的事儿来威胁我?”

“嗯,那有用么?”百里初懒洋洋地道。

秋叶白顿住,咬牙切齿地道:“好,你放开我,我保证不揍你。”

“本宫觉得这样是极好,不必了。”百里轻笑,随后扣住她的手向后一翻,抚上身后的一尊华丽冰冷的佛像。

“你感觉到了么?”

他突如其来的转换话题让秋叶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楞了一下:“你……。”

“专心一点。”百里初淡淡地道,指尖在她雪白结实的小腹上一扣。

秋叶白腿儿瞬间又一软,她闭上眼,勉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感受手下冰凉的佛像,她这么一动手就感觉出问题了。

那佛像竟然在有规律的震颤。

“这是……音律?!”秋叶白忍不住一惊。

百里初幽幽地在她耳边道:“没错,你以为打碎了那些钟鼓木鱼,就能让音阵停下来么,呵呵……。”“这是一种极为精妙的布置,在房间里的许多角落精心布置上能发声,和共鸣的乐器,甚至连地下也有相应的布置,只要这个房间里还有金属的器物,那个布阵的人就能通过外来之声控zhì

音阵,令金属之物共鸣,而一旦中了音阵的人,是不能随意地踏出音阵的,否则便会气血逆流,内出血而亡。”

秋叶白闻言,不免一惊,这种音阵,如果放在她的前生来看,非常像次声波,遇见次声波的人,确实非死即伤,但这个音阵的布置者却更不简单。

“没有破解的方法么?”她沉吟道。

百里初凉薄地道:“当然有,触发音阵的人呢,要么依照布音阵幕后之人的意志在音阵内完成她想要你做的事,要么杀了布阵之人。”

秋叶白闻言,忽然想起方才那一场温柔而激烈缠绵,不免不自在起来,好在百里初是从背后扣住她,看不见她的面容,她强让自己的注意力在正事之上,不要被那些诡音影响。

“但若是有心人想要利用音阵控zhì

人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比如……弑君篡位呢?”

百里初闻言,笑了起来,有些讥诮地道:“小白,你要知dào

,能用音杀人是最简单的,但用音控人却并不那么简单了,首先音阵要结合奇门遁甲进行布置,然后此人还需yào

擅长音律,一点点失误便错之毫厘谬之千里,能用音阵布置着让人被欲望控zhì

颠鸾倒凤,已经是极为不易,不知dào

要钻研多少年,第二,更何况这布阵之人原本就是个心性淫荡的妖人,她更擅长这种事儿。”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弑君篡位这么简单的事儿,对于真言宫而言,根本不需yào

用到音阵势。”

弑君篡位是——简单的事?

秋叶白忍不住微微地眯起眼,眸子里闪过了锐利的冷光,这真言宫倒是越来越让她刮目相看。

不知dào

真言宫到底是怎么掌控次声的,竟然还能利用这种次声去控zhì

人,甚至调动人的神智和气血,世间之事果然太多不可解释之处,真言宫的神mì

和邪异让秋叶白再一次感觉到了异样危险。

她眼底闪过冰冷的杀意,真言宫一定会是未来路上最大的障碍,或者说……死敌人。

“啧,小白,你杀气腾腾的样子,真让人看着欢喜。”百里初似乎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杀气,轻笑着低头又咬了一口她白玉似的耳朵。

“耳根子那么软,可一点和你那犟脾气一点都不同。”

秋叶白被他一番折腾,脸红的快滴血了,强忍拿手里的金枪倒戳死身后之人的冲动,低声怒道:“百里初,说正事儿。”

这些死敌里面最难杀掉的一定还有身后这个魔物。

百里初懒懒地道:“想要知dào

什么,总要拿点儿别的什么来换,小白,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dào

罢。”

秋叶白一僵,强自忍耐下怒气:“你亲也亲了,咬也咬了,那现在可以说了么?”

百里初点点头,凉薄地道:“看在小白你如此可怜又可人地哀求着本宫的份上,本宫也不好太拒绝。”

秋叶白:“……。”

她真的好想戳死身后这个无耻的疯子,真的好想!好想!

每次和这个混账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自制力和忍耐就像被狗啃光了一眼,只想使用暴力!

百里初似乎感觉到了她忍耐的怒气,一抬手一抬手,打了个响指,这一次,所有的烛火忽然又全部都熄灭了,房间内迅速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梭然一惊,百里初却往背后墙上的佛像一靠,幽幽地道:“不必担忧,本宫只是觉得元泽的故事比较合适在黑暗里说,虽然他看起来干净又纯白。”

秋叶白安静了下去,听他说话。

虽然百里初就坐在她的身后,但是他幽凉的声音在黑暗中仿佛来自极为遥远的虚空,黑暗如流水一般淌开来。

连着那些幽诡的钟鸣之声都变的虚无而幽远,她缓缓地放松了紧张的心,静静地听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美丽的庙宇,庙里有一个小和尚……。”百里初缓缓地道。

秋叶白想,这个故事的开头怎么那么耳熟,不过,这个小和尚应该就是元泽了罢,她聚精会神起来。

百里初继xù

幽幽地道:“小和尚孤苦伶仃,不知dào

父母是谁,他被人放在了那一座庙宇之前,被一个老和尚捡了,于是和他的师傅相依为命,日升月落的时候,老和尚都会给小和尚讲一个故事。”

“阿泽,是孤儿?”秋叶白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有些凄凉,元泽的童年原来竟是孤儿么,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她还没有多想,百里初又继xù

道:“小和尚每天都重复地听着老和尚说那一个故事,他期盼着老和尚能告sù

他,他的爹娘在哪里,于是老和尚说……。”

秋叶白微微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百里初似乎察觉到了秋叶白的紧张,沉重地道:“于是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座美丽的庙宇庙,庙里有一个小和尚……。”

“百里初,你他娘的想吃屎!”秋叶白脸色阴沉地从牙缝里挤出尖利的声音,伸出手一点不客气地往后在他腰肢上狠狠地一扭。

她实在没法维持自己的风度了,忍不住爆了粗话。

百里初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她纤细的脖子上闷笑,同时哀哀地轻唤:“你轻点,轻点,捏坏了,本宫可是很脆弱的。”

秋叶白一脸狰狞地使劲捏他的腰:“捏死你这个混蛋才好!”

居然耍她!

百里初这个疯子,实在是让人不可捉摸,这些日子,一到了这种黑暗的地方,他就轻浮放荡得更平日里那种阴沉幽诡又傲慢的样子全不同,让她想掐死他。

他拉下她的柔荑,反手搁在自己光裸性感的胸膛上,凑在她耳边笑:“还是你不喜欢这个故事,那本宫继xù

说,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许多猴子,其中一只小名儿叫孙悟空,这是个石头里出来的猴子,可是最有能耐的,降妖伏魔,打出个天下太平。”

秋叶白这个时候脸色已经可以用煞白和震惊来形容了,她勉力维持着自己声音听起来不要太过吃惊:“是谁,是谁告sù

你这个故事的?”

这个故事如此的耳熟,耳熟到让她只觉得过往遥远的前生仿佛就一下子近在眼前,让她几乎神思恍惚。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没有听过吗,没有听过也不奇怪,这是宫里小戏里唱的故事,传说来开国元宸皇后的手笔。”

秋叶白心中一颤,元宸皇后……她忽然想起百里初洗手的那种酒,或者说酒精。

她试探着道:“你洗手常用的那种酒……。”

百里初淡淡地道:“没错,也是元宸皇后的小手笔,可以怯除皮肤上肮脏的毒素。”

秋叶白沉默了下去,这是一个在史书满是毁誉参半的女子,前朝的传奇灭国贵女,帝国的开国皇后。

她安静地存zài

着这个时空,这个王朝的顶端,却似乎除了这些小小的细节,并没有太多带有属于后来世界和时空的痕迹,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快什么历史的进程,只是安分守己地如寻常的贵族的幸运女子一般地相夫教子。

唯独她出力最大的便是提高了行商者们的地位,并且影响着真武大帝对帝国的统治,让帝国的民风更为开放包容,虽然女子仍旧不能如后世一般和男子平起平坐,但是女子已经得以入学,得以合离再嫁,得以为低微的文官,甚至,得以行商。

这些东西,也许看似寻常,但是却已经是悄无声息地巨大进步,这个卓越的女子,并不是只有狠毒的名声,她在用着属于她的智慧在男权社会中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行着变革,又不会如变法一般引起男权的巨大反弹。

这是一个睿智的女子。

秋叶白心中轻叹,同时忽然发xiàn

,自己被某人带得又离题千里了,便冷淡地道:“殿下要是只打算来给我讲这些小戏或者历史的话,就让我走。”

百里初摇摇头:“真是个没耐心的家伙。”

他懒洋洋地伸手穿过她柔软的长发:“这个故事是真的,离上京不远的秋山猎场不过是秋山的一小部分,那里有绵延的山脉,前朝的皇族和本朝的皇族不少陵墓都在上面,所以上面自然有着不少祠庙,小和尚确实从在襁褓之中就被人送到了庙里,最初,他也并不知dào

自己的爹娘是谁,他自以为自己是一个小沙弥,只是他……。”

他顿了顿,轻笑:“他后来知dào

了自己的爹是谁,不过如果可以,他会宁愿自己一辈子都是一个没有爹娘的人。”

秋叶白顿了顿,道:“他爹对他不好么?”

百里初轻嗤:“不,如果从寻常的定义上看,他爹对他很好,非常好,他爹这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就是他娘,只可惜他的母亲不过是他爹的一个小妾,他是一个庶出的孩子,但是他爹想把一切都给他,并且希望他能成为这个家族的继承人,只是他爹没有问过他想不想,所以在小和尚全无准bèi

的时候,他爹就指望着他能为这个日益堕落和腐败的家族带来新的转机。”

她心中一动,忽然若有所悟地道:“这位‘家主’痴情是痴情,不过也未必全然只是为了痴情罢。”

看样子,这位爹,就是皇帝陛下了,不过不得不说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里缠绵病榻的皇帝陛下不但是个痴情种子,费尽心思地想将帝位传给元泽。

“小白,你很聪明。”百里初顿了顿,随后一边把玩她的手,一边讥诮地道:“他是一个疯狂的男人,一名实实在在的冷酷的家主,他不甘心自己的家业一直被他的母亲,也就是小和尚的祖母和她的家族操控在手里,所以费了不少心思让小和尚去了一个地方,他要让这个孩子潜伏在那个地方以便洞悉他母亲家族大权在握的秘密,只是他根本不知dào

他是将那个孩子——送进了地狱。”

“当然,也许他并不是全然不知dào

,只是假装不知dào

罢了,否则怎么会一点都不曾犹豫地将小和尚送走,他不过是在赌。”百里初轻笑:“那个男人是幸运的,他赢了”

秋叶白感觉到身后的人阴冷的的气息,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道:“然后呢?”

百里初笑了起来:“呵呵……然后那个小和尚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就在那个地狱里活了下来,只是他不是作为一个人活下来罢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下:“那个父亲知dào

你的存zài

么?”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当然,他想不知dào

也很难,本宫一回宫就给他带了一份大礼呢。”

他的声音在空旷黑暗的声音里漂浮着,有一种渗人的味道。

“什么大礼?”秋叶白留意到了百里初从这里开始自称‘本宫’,而不是用第三人称——小和尚,她敏感地觉得自己会听见不愉快的答案,却不能不问。

百里初忽然伸手从她的头顶缓缓地抚向她纤细的颈项,温情脉脉地道:“本宫送了他一百零八颗人头,全部都是当初本宫身边的人、他身边的女人、还有本宫亲爱的祖母和祖母家身边许多人,都装在盛满了鲜花的黄金盒子里,摆满了他的宫殿,宣告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回来了,你不知dào

他看见满宫殿的美丽人头,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呵呵。”

秋叶白沉默着,只觉得空气里只有他阴冷又温柔的笑声,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也许是黑暗给了人太多的想象空间,所以在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皇帝站在满宫满室内的人头之中,看见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朝着他露出悚然阴冷的笑容那一瞬间的恐怖感。

“百里初,你的心生病了,你可知dào

?”许久,她轻声地叹息。

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

闻言,百里初仿佛似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忍不住低低地笑:“哈哈……病了,本宫么,就算是,小白,你有药么,寻常人知dào

了,可都是说本宫中邪了,就是本宫的父皇可也是打算招来道士为本宫驱邪,可惜那道士实在太丑了,本宫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头也装进那些盒子里送到了父皇的寝宫里,让父皇也一同欣赏。”

秋叶白没有说话,双重人格即使在后世的医学上也是精神分裂的一种,是病,也不是病,存zài

着相当大的争议。

她亦不打算去跟百里初去解释这些,他理解不了,而这个时代只会将这种事情解释为中邪。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初殿下,你觉得自己残忍么?”

秋叶白问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问题,没有任何指责。

百里初停在她喉咙上的指尖微微地放松了下来,他轻描淡写地道:“残忍?那些人在为某些人做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了刀尖上走,迟早有一日摔下来,碰在断头刀上的时候,更何况……在真言宫十多年,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什么叫做慈悲,在黑暗里,要生存下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亦没有时间去学什么叫慈悲,暗夜里活着的玩意儿,只忙着两件事——要么死,要么吃。”

秋叶白一愣,什么叫要么吃,要么死?

百里初似乎察觉秋叶白的疑惑,轻笑了起来,手指在她光洁的腰肢上掠过,缓缓上移,又被她的柔荑一把扣住,黑暗之中,他似乎能看见她懊恼的样子,似笑非笑地:“不明白么,阿泽不想吃,但是又想活下去,所以本宫就醒了,替他吃,替他一个个地吃,好好地活着,活到重见天日的那一日。”

秋叶白听着他轻描淡写又不清不楚的描述,也不知dào

是自己的心在发抖,还是他的手在发抖,她忽然想起了在船上的那个冰冷的夜晚,元泽在月下,或者说百里初在月下告sù

她的事情。

她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一段才是关键,她轻声道:“授香仪式是什么?”

百里初闻言,轻笑了起来:“敏感的小白,你的问题真是太多了,本宫已经回答了你想要知dào

的问题,你还想要再问的话,可是需yào

付出代价的。”

秋叶白有些警惕,但却还是问:“什么代价?”

“譬如……。”他轻笑,扣住她的脸颊向后抬起,低头温柔地吻住她的嘴唇,同时扯开她的被单,一点不客气地俯下身子压了上去,猛然地占有她,同时将她的尖叫吞了下去。

“这样。”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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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呜呜呜……!”

房间里响起女子的呜咽声,随后又被什么东西牢牢的堵住,黑暗中有修长的黑影伏在女子纤细的身躯之上,如暗夜里的强悍的掠食者抓住了觊觎已久的猎物,残酷地撕裂与啃食。

挣脱不了,逃离不开。

女子破碎的呜咽和魔物的喘息交织成令人战栗的幽幽诡曲,妖异而暧昧。

黑暗之中,陡然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死死地握住一把金色的长枪,雪白的手背上泛起纤细的青筋,带着绝望而倔强的气息,仿佛挣扎着试图反抗,亦或逃离,但是下一刻,另外一只修长苍白得手忽然伸出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之上,慢慢地扣紧,将她的手和长枪都握在手中,一点点,一点点地拖进黑暗之中。

仿佛蜘蛛捕获了猎物,缓缓地将对方拖入网里,将毒液注入猎物的身体,看着猎物僵硬、溶解,随后拆食入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再无分离,生死相依,永世不得超生。

……

夜色深沉,鬼门开,用膳时间到,生人回避。

……

神殿附近的宫殿之中,所有的钟声戛然而止,原本毫无表情、双目失神靠在柱子边的雪奴,陡然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寒战,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眸慢慢聚焦。

“国师……!”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和她一样穿着白色兜衣的侍女正在她面前,低头微笑地看着她:“雪奴,该醒了。”

雪奴一愣,陡然才回忆起所有的事情,自己方才似在燃灯师太近乎疯狂地敲击着一尊小鸣钟的时候晕了过去,或者说失了神智。

她立kè

看向前方,果然燃灯师太已经一脸疲色地坐在了蒲团之上,刚才那名唤醒自己的侍女正走了过去给燃灯师太倒水。

雪奴看着燃灯师太,迟疑了片刻,再看了看漏课钟,显示已经是子时三刻。

她想起神殿之中,国师正在进行的‘仪式’,立kè

赶紧起身看向燃灯师太:“宫主,国师那边是不是……。”

“自然是成了的,本宫主的靡音阵自然是无往不利!”燃灯师太虽然极为疲惫,脸色都变得苍白,但是却依旧掩盖不去她面容上的得yì

之色。

“成了……?!”雪奴瞬间心情极为复杂,脸上闪过嫉恨又忧伤的神色,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气力,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个容貌和身段都不如自己的风奴会得到国师的临幸,甚至得到国师的孩子?

她眼底渐渐地凝聚了怨恨的光芒,伸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襟。

燃灯师太似乎察觉了雪奴的不对,她淡淡地道:“这一次是便宜了风奴那个丫头,但是她毕竟是出身杜家,在太后眼前,只这一层你都是比不得的,但是风奴为人谨慎小心,颜色也不如你,国师就算临幸她,也不过是因为本宫主的音阵,但是你却不一样,你和国师情分不同,上一回,你是太心急了些,今后有的是机会,等你成了国师的枕边人,风奴又算什么……不过……”

雪奴闻言,眼前一亮,道:“不过什么,宫主明示。”

燃灯师太含笑:“没有什么,你是本宫主一手栽培的人,本宫自然是信任你的,只要你明白只有本宫主才能让你得到国师,成为神殿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主子。”

雪奴没有半分迟疑,立kè

恭恭敬敬地对着燃灯师太磕了三个响头:“宫主但有什么交代,只管吩咐就是,雪奴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承蒙宫主恩泽,自然是供奉宫主为主,您才是上古真佛转身。”

雪奴的识趣让燃灯师太非常满yì

地点了点头,眼底闪过妖诡的光芒来。

……

沙漏不断地滴落着沙子,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

月亮渐渐地西斜,夜晚似到了尽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神殿里头亦是一片漆黑,仿佛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后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一道修长慵懒的人影款步而出,幽冷的月光落在他银色的长发和肌理分明,修长性感的身躯之上,仿佛在他皮肤之上镀上一层柔和朦胧的银色光晕,愈发地显得那身躯无线条无一处不精致得恰到好处,让他看起来仿佛月神降落人间。

但是……

一白知dào

,那不是什么神,就算是神,也是食人灭天的妖神。

“殿下。”一白挥了挥手,让周围的鹤卫退下,从暗影之中走了出来,朝着百里初拱了拱手。

而另外边长廊之上,双白正捧着一席绣着华丽龙纹的黑色云锦纱袍走了过来,为百里初披上。

“嗯。”

百里初让双白伺候着他披上袍子,摆了摆手,示意双白只需yào

为他披上袍子,不必仔细打理,随后便走到了长廊之上,随意地寻了一个位子坐下,懒洋洋地靠着柱子吩咐:“一会去准bèi

热水。”

双白点点头:“是,一会热水到了,属下亲自送药和进房间去伺候秋大人。”

他一看殿下那副餍足的样子,又是折腾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出来,房间里连一点人声都没有,就知dào

殿下初次开荤,只怕根本不知dào

什么叫节制,秋叶白一定被折腾惨了。

他到底和秋叶白有些家学渊源,如今看着堂堂藏剑阁主就这么……被殿下设计占了,心中多少有些感慨,总觉得秋叶白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是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想来那人一定很是不甘心。

百里初忽然一掀融薄精致的眼皮看向双白:“怎么,双白很为小白惋惜么?”

双白一僵,心中微寒,迟疑了片刻,他摇摇头:“双白不敢。”

百里初看了他一眼,轻笑:“你最好不敢,本宫的人,不需yào

任何人操心,只需yào

本宫操心,也不需yào

操心任何人,只操心本人。”

此话一语双关,双白和秋叶白都是他的人,殿下这是在警告双白,一白暗自叹息了一声,随后道:“殿下,药物……。”

百里初懒洋洋地道:“秋叶白身边那个侍女,是叫宁春罢,本宫已经让人接她进来候着了,一会子就让她去好了。”

双白和一白都是一愣,殿下今儿是怎么忽然对女子如此放心,殿下连双白的醋都吃,怎么却会让那侍女进来伺候秋叶白,虽然那侍女长期伺候秋叶白,但是那侍女终归是殿下最讨厌的女子罢?

百里初挑眉,仿佛忆起什么不太重yào

的事一般,轻描淡写地道:“啊,对了,本宫大约是忘了告sù

你们一件小事儿,秋叶白是女的。”

“什么!”

“什么?!”

两道男子拔高的声音瞬间响起,声音里满满地不可置信和错愕非常。

百里初揉了揉耳边,冷冷地道:“再在本宫跟前尖叫,就全部滚出去伺候燃灯那个老贱人!”

一白和双白瞬间噤声,只是满面的不可置信和震惊。

“什么……秋叶白……秋大人是女的,怎么可能……那样的……凶残……比男人都……那么……俊……。”一白虽然没又再尖叫,但是依旧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地道。

双白没如一白那般表现夸张,他呆怔了好一会,还是道:“但是……秋大人在江湖上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传说藏剑阁主的私生子都好几个,还有江湖女儿说不需yào

大人负责,她会养大她和大人的孩子……。”

“私生子,红颜知己?”百里初眯起眼,露出冰冷的笑容来:“本宫真是不知dào

,原来本宫的小白情史这般丰富,双白,你还真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告sù

本宫呢。”

双白立kè

闭嘴,他知dào

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一直没有详细地将秋叶白的‘情史’告知殿下,就是担心殿下这般拥有强烈占有欲,又情绪莫测的人,也不知dào

在知dào

秋叶白如此光荣的情史之后,江湖上会不会因此掀起腥风血雨。

百里初冷嗤了一声,却没有再继xù

追究,只幽幽冷冷地冷笑:“这事儿就算了,本宫自然有时间听你慢慢地把小白的故事给本宫好好滴讲讲。”

双白不敢多言,虽然到现在他还是陷在极度的震惊之中,堂堂藏剑阁主,秋叶白那样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私生子,红颜知己?”百里初眯起眼,露出冰冷的笑容来:“本宫真是不知dào

,原来本宫的小白情史这般丰富,双白,你还真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告sù

本宫呢。”

双白立kè

闭嘴,他知dào

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一直没有详细地将秋叶白的‘情史’告知殿下,就是担心殿下这般拥有强烈占有欲,又情绪莫测的人,也不知dào

在知dào

秋叶白如此光荣的情史之后,江湖上会不会因此掀起腥风血雨。

百里初冷嗤了一声,却没有再继xù

追究,只幽幽冷冷地冷笑:“这事儿就算了,本宫自然有时间听你慢慢地把小白的故事给本宫好好滴讲讲。”

双白不敢多言,虽然到现在他还是陷在极度的震惊之中,堂堂藏剑阁主,秋叶白那样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一白反而恢复了镇静,对着百里初点点头道:“是,殿下,一会就让那女子去伺候秋大人。”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只是殿下,您今儿顺着燃灯师太的计,这般将计就计,把秋大人算计了,到底是为什么,您之前不是说要徐徐图之么?”

第十八章 真相

“因为……。”百里初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冷冷地弯起唇角。

“本宫改变主意了。”

“殿下改变主意了?”双白比了个手势,一名鹤卫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手上端了一个装满精致点心的碟子和酒水过来,送到双白手里,双白随后恭敬地走到百里初身边,半蹲下奉上点心。

一白沉默没有说话,双白妙微闪,轻叹了一声,温然道:“殿下,秋大人终归是寻常人,还是个……。”

他顿了顿,有些不太适应地道:“还是个……女子,她再不一样,也是女儿家,承受不起您的怒气。”

更何况秋叶白那样虽非男子,却凭借实力和眼界比寻常男子站得更高的少女,自有她额骄傲,若是殿下采取了这样激烈的手段,只怕最终会只落得空遗恨的结局。

百里初拈了一只精致的点心进唇里,眸光幽诡莫叵测,他慵懒地道:“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本宫一直在看着,看她选择阿泽的时候,有没有犹豫,如果她真的对元泽一往情深,不曾念过本宫半分,本宫说不得成全他们。”

双号一愣:“成全……?”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唇,淡淡地道:“本宫和你们不一样,本宫想要得到什么,不会去计较手段,本宫也没有什么耐心像你们那样去玩儿什么花前月下,事实上,你们那套东西对本宫和小白都不会有用。”

一白闻言,阴柔俊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记起来自己当初教殿下弹琵琶,月下歌,结果……就是秋叶白直接无视殿下,他因为‘任务失败’不得不抱着琵琶满上京大半夜的瞎嚎啕,老脸都丢光了。

“小白于本宫而言是必须品,这些日子下来,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她眼底都有了本宫,但是……。”

百里初伸出腥红的舌尖轻舔了下濡湿的唇角,仿佛在回味什么一般:“小白不愿面对的事儿,总要有揭破的一日,与其让她真的和阿泽那个家伙日久生情,不若在她似懂非懂的时候,直接击破这一层纸,而这是阿泽和她的第一夜,本宫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才会永远记得得到她的人是本宫,而不是阿泽。”

他顿了顿,随手取过青花官窑的小酒壶,轻嗅了一下:“她就算恨本宫,阿泽却是无辜的,她可舍得?从以后,她每每看见阿泽,每每与阿泽亲近,你猜猜她会想起谁?”

双白和一白互看了一眼,都齐齐地默叹,被殿下看在眼底的人,果然很可怜。

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温声道:“殿下,细水长流也未尝不可,您就不担心秋大人……的反应会太过激烈么?”

秋叶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寻常女子。

百里初懒懒地闭着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搁手的栏杆,讥诮地道:“细水长流,本宫若是事事细水长流,十多年前就是一堆白骨了,至于小白……。”

他眼角微微一挑,微笑,笑容冰冷而残酷:“黑暗之中,若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明白你要捕捉的猎物是什么,不了解对方的本性,不能一击即中,那么就等着要么错失猎物饿死,要么被对方吃掉,秋叶白若是能被细水长流感动的人,你以为那些风流韵事哪里来的,阿泽又怎么能在半年之内就入了她的眼,不就是因为阿泽像最让她防备的本宫么,本宫越是逼她,越是磋磨她,她就会对阿泽越亲近?”

他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笑容温柔了一些:“小白这般凶悍,自然非寻常不能寻常待之,她若不是那么狡猾,难以捕捉,说不得本宫还能容她长久一些。”

只是他的笑容温柔得让伺候他许久的一白和双白毛骨悚然,黑暗中静静潜伏着的鹤卫们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通体生寒。

殿下一如既往地似隐没黑暗里的猎魔,面对猎物,手腕精准、残酷、冷静、强悍、狠辣,即使对方是想要得到的情人,也绝对不会手软,不能以世俗常理去推断。

所幸,他们不是殿下的——情人,更不是殿下的敌人。

百里初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身边令人畏惧的逼窒气息,他顺手拿了青花瓷小酒壶,修长白皙的指尖一挑,将那酒壶盖子挑开,低头轻嗅了嗅:“浮生酿,一梦浮生未觉,三冬短晷堪惊。天高谁解挽长绳,这是前儿上供来的五十年浮生酿罢?”

双白点点头:“是,西峡进贡的,一年只得十坛,老规矩,送到明光殿了。”

百里初轻品了一口,点点头:“一会子让那小婢把这酒送进后殿里去。”

双白有些不明所以:“殿下这是……。”

他轻笑,眸光幽凉,笑容温柔又冰凉:“这是本宫送可爱的小白的一个梦。”

……*……*……*……

金井梧桐秋叶黄

珠帘不卷夜来霜

秋日的天渐渐亮得越来越晚,不过时辰到了,宫里执漏刻的太监们早早地提着梆子和更锣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在幽长的宫道里慢悠悠地敲了起来,一日之晨已经开始。

双白听着那更锣,已经是卯时三刻,便捧着早点和酒款步穿过神殿右殿的一处长廊,走到一处小厢房前,厢房门前看门的鹤卫见他过来,恭敬地一拱手:“堂主。”

双白点点头,示意他打开门,谁知房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门口站着一名面无表情的清秀少女。

宁春冷冷地看着双白:“我家主人呢?”

双白目光掠过房内整齐干净得完全不像是有人睡过的床铺,挑眉:“你不会就这么一夜没睡,站在门口罢?”

宁春仿佛全无所闻般,只依看着他重复一句话:“我家主人在哪里?”

不知dào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双白轻叹了一声:“还真是够倔的,宁春,你不必担心,先回房,梳洗之后,用了早膳,我会带你去找秋大人。”

宁春并不动,只是冷地道:“不必,现在就带我去见四少。”

说罢,她拔腿就要往外走,却被门口的鹤卫伸手拦住。

宁春阴沉下脸:“旺财,滚开。”

被叫旺财的秀美鹤卫脸色瞬间青了青:“宁春,堂主说了,先请你进去用膳和洗漱,还有我不叫旺财。”

秋叶白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修为都比他们高,真要想要做什么,甩开他们这一班明处的监视卫并不算太难,所以没有多久一白奉主就将他们这些‘摆设’撤走了,既然不跟在秋叶白身边,他们就不用再用‘发达’‘旺财’这两个让同袍们笑掉大牙的名字了。

宁春颦眉,硬邦邦地道:“不管你叫什么,你都已经拦了我一夜,说了天亮就能出去的,现在请你走开,旺财!”

‘旺财’瞬间脑门上爆出一根青筋,压低了声音不客气地道:“宁春,我是看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才劝你收敛一点,真打算动手,你要能闯过我这关还活着就不错了,何况堂主在这里……。”

双白却忽然在两人身后淡淡地出声,打断了他的威胁话语:“十九,让她去,虽然秋大人一夜未眠,天明时候方才打个盹,不过想来对于自己贴身侍女的打扰,也不会太介意才是。”

宁春的脚步瞬间一顿,没有再强行往外闯,而是转身往自己房内走。

双白笑了笑,将东西亲自送了进去,又让十九去把洗漱的东西准bèi

一下送进来。

这一回宁春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是面无表情并有条不紊地洗漱,用膳,速度和做事情的调理也让人完全无可挑剔之处。

双白看着宁春,心中忍不住微微摇头,果然是有什么下人,就有什么样子的主子。

等到宁春一切都调理停当,她甚至换了一身衣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正。

“很准时。”候在门外的双白看着她笑了笑,这个姑娘虽然很倔强,但是对自家主子倒是忠心又体贴。

宁春似乎都不耐烦应付他的客套之语,只是淡漠地点点头:“四少在哪里,可以走了么。”

双白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便点点头:“好,可以,走罢。”

说罢,他便领着宁春离开,宁春才走了几步,便忽然听见‘旺财’在她身后,正色道:“宁春,你要是不记得我原来的名字,那就和双白大人一样叫我白十九或者十九就是了,简单明了。”

这原本是个代号,全称为——白十九。

他不想被她这么叫,而她很明显也不愿意违逆秋四少,那么就折中总该可以了。

宁春冷冷地扔下一句,转身离开:“知dào

了,旺财。”

白十九:“……。”

……*……*……

双白看和宁春指挥着人将温热的大桶热水送进神殿后殿,她自己则亲自将那一壶酒端进去后,毫不客气地当着一白、他自己和一干和鹤卫们的面前‘砰’地一声甩上门。

他忍不住摇摇头。

而一白则是嗤了一声,颇有些恼火:“哼!”

双白比了个手势让其他鹤卫都散开来,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忽然对着一白道:“一白,你听过秋家的那个诅咒么?”

“什么诅咒,秋家?”一白迟疑了一下:“那个什么妖星妲己的诅咒?”

双白沉默了一会:“不知dào

主子今次打算搬什么戏上台,你没发xiàn

么,秋叶白在秋家排行第四。”

第十九章 噩梦之河流

僵梦之河

秋叶白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岁的少年时代,跟随着师傅老仙一路游耍,离了江南到了南疆的大瑶山。

她年少贪玩,又知苗人善山地狩,便闹着师傅要去山里狩猎,蛊王与师傅是挚交,见年少的她长得玉雪可爱,也欢喜,于是便许了她可在山内游玩狩猎。

苗家的山中多瘴气,多异虫子,多奇花异木,更多珍禽异兽,蛊王便让她在寨子里的几个亲传弟子陪着她一同进山,免得万一她出事了,不好对师傅交代。

其中一个便是蛊王的亲女儿小呐,不过十岁出头,生的娇美如岭上梨花,明眸小嘴,可爱至极,尤其一身皮肤洁白更胜梨花,一点都不像南地常年日晒下的苗人女孩。

因为跟着她阿妈学得不少汉话,蛊王便让女儿跟在秋叶白身边做个通译。(即后世翻译,古为通译)

她自幼开始女扮男装,习惯了以少年身份自居,陡见少年里头有个小姑娘难得懂得一些汉话,又生的异常漂亮又羞涩,自然是心中欢喜。

其他的苗人少年许是因为尊敬小池的身份,所以只是与秋叶白偶尔搭话,却也不怎么敢和池说话。

秋叶白没有这些束缚,便一路跟在那小姑娘身后,用刚刚学的蹩脚苗话逗她发笑,小姑娘总是低头抿着粉嫩的小嘴儿一直羞涩地笑,似枝头俏嫩梨花初绽,看得秋叶白心头舒畅,便想要讨好漂亮的小姑娘,要给她猎一只难得的珍贵猎物!

其他苗人少年听见了,见秋叶白那单薄的身子,其中一个便笑道:“阿白,你莫要夸口,这大瑶山里珍禽异兽不少,但是你们汉人哪里会狩猎什么珍贵猎物,何况大瑶山是山神的家,也只有我们苗家人才能得到允许狩猎珍贵的猎物,你要真想要送阿呐公主什么,就去猎只小狐狸或者兔子吧!”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

她彼时年少气盛,哪里晓得其实苗家少年们不仅仅是在嘲笑她,毕竟她是蛊王的客人,更多的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于是她冷笑一声,从背上摘下弓箭来:“是么,那就试试看好了。”

她以十一岁之躯猎杀了一头老虎的时候,这些小屁孩还只会在河里抓鱼捞虾米呢。

随后,她看向一边的小池,一挥手:“小池,你想要什么,说就是了?”

小池羞涩地抿嘴一笑,摇摇头,并不大答话。

一名苗家少年笑嘻嘻地用蹩脚的汉话道:“小池是未来的圣女,山里什么好东西她是没有的,阿白,你就抓只狐狸什么的罢?”

秋叶白瞥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小池,你能替小池做主?”

少年瞬间被她顶得噎了噎,呐呐地住嘴。

秋叶白看着小池:“小池,你说,你快说,白哥哥一定给你猎到。”

小池则依旧是摇摇头,摆摆手。

秋叶白以为小池不相信自己,便笑嘻嘻地道:“没关系,小池说罢,就当白哥哥给你的见面礼物。”

小池见秋叶白这般坚持,仿佛也有些无奈,便轻声道:“山里的东西,小池没有见过的,只有白九阴了。”

小池此话一出,一干少年郎瞬间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池。

秋叶白却没有注意到少年们惊恐的脸色,有些好奇地问:“白九阴是什么?”

“小池!”第一次出声的少年忽然出声,试图阻止小池。

小池看了看他,没有说话,秋叶白没好气地白了那少年一眼:“阿呐,你别吓着小池。”

那叫阿呐的少年看了看低着头的小池,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小池子是圣女,我怎么敢吓着小池,但是……总之你不要问了,小池会这么说,也是不想你随便在山里乱走而已。”

秋叶白见一干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哼了一声,转身拉起小池的手:“小池,小池,你且告sù

白哥哥,白九阴是什么罢?”

小池一僵,头更加低了,红着脸,有些窘迫地四处看看,随后方才轻声道:“白九阴是一种龙,你们汉人叫烛龙,千万年前,它从北地而来,被北地巫师所伤,落在了大瑶山里,得山神救助,栖息在了大瑶山,褪去一身赤红伤皮,通体雪白,非常美丽。”

秋叶白一顿,瞬间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原来是个神话啊,小池,我知dào

你担心白哥哥,但是也不用编个骗人的玩意儿罢?”

烛龙亦称烛九阴,人面而蛇身,赤红,身长千里,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呼气为冬,再呼气为夏,呼风唤雨,这种人面蛇身的神兽,是只在《山海经》或者《淮南子》《楚辞》里才存zài

东西!

小丫头如果不是不希望她出事,就是太幼稚了些。

但是秋叶白此言一出,仿佛顿时激怒了一群少年,阿呐首先冷了脸:“白九阴是我们的苗人的庇佑天神,不是什么骗人的东西!”

“对,历代圣女和蛊王们都有见过,才不是骗人的!”

“没错!”

她除了阿呐的那句话听明白了以外,其他七嘴八舌附和人说的那些苗话,她都听不懂,但是却能明白对方的脸上那种被冒犯了一般的愤nù

是什么意思。

苗人尊敬大自然,崇敬天地万物,认为万物草木皆有灵魂,所以当信奉的神灵被人认为不存zài

,自是深觉被侮辱和冒犯。

彼时的她虽然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是见阿呐他们的那个样子,便心中暗道,这什么白九阴多是蛊王和圣女们见过,大约是这些‘神使’们借此忽悠山民信徒,维持权威统治的借口和手段罢。这些小孩子倒是被洗脑得挺彻dǐ

的。

她见他们气鼓鼓的样子,便起了捉弄这些小屁孩的坏心,笑嘻嘻地道:“哦,是么,那你们带着我看看,如果我看见了白九阴,那我就信你们的,还请你们吃好吃的糖果怎么样?”

说着她从腰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一下子露出个好些精致的桂花糖球儿和一些其他的精致点心。

阿呐他们是山里少年,当然是知dào

汉人的点心很好吃,但是他们很少能出山,一年能吃上一回就了不得了,而且家里人赶集带回来的糖球儿都是最普通的糖球,已经让他们能小心翼翼地珍藏一年,。有时候一年未必能吃上一回,何况面前的还是那么精致和香气四溢的上等点心糖球。

如今苗家的少年们闻着那香气,再看着那亮晶晶裹着硬糖将散发着香气的糖球和点心,一下子眼睛就直了,有些人口水都直接流了出来。

秋叶白心中暗笑,小孩子对这种东西果然最没有抵抗力。

“怎么,阿呐,你们不敢打赌么,难不成真的是假的?”秋叶白轻嗤了一声,

小池忽然道:“自然不是假的,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

“小池,蛊王和大人们都说不可以去九阴洞那里的……。”阿呐从糖果的诱惑里回过神,想要阻止,却见小池忽然抬起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瞬间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多言。

其他的少年哪里经得住糖果的诱惑和秋叶白的激将法,虽然迟疑,但还是都纷纷地附和小池。

秋叶白笑了:“好,走罢。”

说罢,她先将油纸包里的糖果给少年们都分了一颗,只道如果真有身边么白九阴,再把剩下的都给他们。

少年们被糖果收买,年少气盛,又想给苗人长脸,便都立kè

同意了,将大人们的警告扔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引着秋叶白去了。

一路穿越山路,山岚雾障,路越走越窄,从浅草没过脚踝道渐渐地淹没膝盖,树木葱茏,藤花渐盛,荆棘蔓延,以至于不得不用砍刀去劈砍开容纳人能勉强通过的地方,少年们渐渐地越走越深入,而各种各样的毒虫花、妖木异花也越来越多。

不时间便能看见大腿粗细的蟒蛇悄然游弋过身边的草丛,还有各种硕大如人头的斒斓毒蜘蛛,半个手掌大小的毒蜂等等……令人毛骨悚然。

所幸阿呐等人常年生活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身上都备有各色驱虫蛇的药物和避开毒瘴的浸药面罩,而秋叶白身上也不缺雄黄之物,但是越往山林里走,那种阴郁黑暗的气息就越浓,千万年无人而过的地方落满了厚厚的树叶,南方多雨,一层层的树叶下还有许多动物是的尸体,腐败发酵出来的古怪气味令人难忍,隔了厚厚的面罩亦几乎让人窒息。

而那些五彩斑的山岚毒雾也越发地频繁出现,伴随着随处可见腐烂一半的动物尸体。

秋叶白打量着四周,不免心中也打鼓起来,这哪里是什么上古圣兽栖息的地方,简直是魔境。

“不行了……不能再往里面走了,再往前面就是尸毒花所在地,我们身上的药物根本没法子抵抗尸毒花!”走在最前面的阿呐忽然回头,对着走在后面的大声道。

其他的少年们走到这个地方,看到这般可怖的情景早已吓得心生退意,哪里还愿意留下,听着阿呐一说,皆齐齐赞同,随后又有些不安地看向秋叶白。

毕竟最初是大伙儿为着‘白九阴’打赌的,这会子也算是他们输了。

秋叶白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了想自己也不过是要捉弄下这些小屁孩,万一他们谁一个不小心掉沼泽里,或者这些带着的药物面罩没法子抵抗沼泽的毒气,真出事儿了,她也难辞其咎。

于是,她便点点头:“好罢,下次再来罢。”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觉得小池似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古怪阴冷,但是她回头的时候,却见小池依旧是低着头,很害羞的样子。

见秋叶白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一群少年们觉得没有丢苗人的大脸,便也极高兴,立kè

齐齐向来路折回,这一回,依旧是阿呐他们打头。

秋叶白看见路上开着的花朵,忽然想起阿呐提到的‘尸毒花’,便有些好奇地问:“什么是尸毒花?”

阿呐一边砍藤条,一边道:“尸毒花是白九阴出没之地而生出的花朵,是白九阴为了防止它的敌人和凡人踏入领地而让山林野兽死去之后在尸体之上生出的红色艳丽的花朵,有剧毒,看到它的人会被它的美丽和艳红的颜色迷惑,去触碰它,碰到尸毒花的人都会死,并且被尸毒花寄生,成为新尸毒花的养分。”

秋叶白摇头,到底忍不住道:“你们的神灵是不是太可怕了些,神为善者,怎么会还这样?”

阿呐摇摇头:“我们的神是善良的,但是如果被冒犯或者有谁做了不可原谅的恶事,就会变成魔,给不尊神灵和心肠恶毒的人打开地狱的大门。”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愣,这倒是……很有趣的神论。

神具有两性,而非只善或者只恶,倒是比大乘佛教更贴近人性。

两人说话间,秋叶白忽然眼尖地瞥见附近的一株大树下盛开着一大簇花瓣妖娆的花朵,颜色鲜艳似血,浓烈如火,远远地就能闻见了特殊的香气,仿佛让这些空气中浓厚的腐败动植物尸体的味道都变得好闻起来。

“那是……。”

秋叶白从来没有见过能红成这样,妖娆成这样的花朵,便不自觉地走了过去,看着那花,呆愣了片刻,忽然想起阿呐的话,她心中一惊,梭然抬头,便见草丛里似有什么蛇之类的爬行的动物略过,眼前只一道白光,阴风四射。

她一惊,顿时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四周,手搁在了自己腰间的刀鞘之中,看着那草丛被压倒了一片,明显有什么东西游了过去。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阿呐,你看这花难不成就是尸毒花?”

话音已落,她梭然转头,却发xiàn

自己身边竟然空无一人!

片刻之间,那些苗家少年和小池似乎都已经走远了。

秋叶白瞬间冷汗就出来了,在大瑶山里,如果没有熟悉路的人带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这里!

而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什么阴冷可怕的东西在窥伺着自己,她下意识地一抬头,便看见又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她头顶的巨大树上游过,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光。

但是那一瞬间,她已经看清楚那是是一条巨大的白色的尾巴,上面长满了白色的鳞片,盘旋成骷髅形状的花纹,

“阿呐……!”她忍不住大声地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应她,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冷冷地窥伺她,目光阴冷而恶毒,她叶白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慢慢地向后退去。

越是未知的东西,越是可怕。

“没错,那就是尸毒花。”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秋叶白一僵,下意识地拔出了刀就朝身后的人插去,但是下一刻,秋叶白大惊失色,山岚袅袅之中,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小池!

随后她猛然收力qì

,在对方眼睛前的一寸之处才险险停住。

“小池,你真是……以后不要随便站在别人的身后说话!”秋叶白又好气又无奈,只能收回手里的刀子,对着小池道。

虽然不知dào

小池到底是怎么会忽然出现,但是好处就是,起码自己不用担心会回不去了。

小池看着她,淡淡地道:“你不是想要看见白九阴么,这就是能蛊惑人心的尸毒花,闻见的人会被蛊惑了神智,白九阴就在这里。”

秋叶白一惊:“真的有白九阴?”

不会是什么吃人的白色巨蟒罢?

“当然,白九阴,人首蛇身,你看见了就知dào

,它和低贱的蛇怎能相提并论。”小池淡漠地道,缓缓地走近那些一人高的花,她伸手去轻轻触碰那些花朵。

秋叶白一惊:“小池,那花有毒。”

小池转头看着她笑了起来:“你过来看看,这花真是美丽不是。”

秋叶白不明所以,只是小池的笑容,仿佛有一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慢慢地走了过去,看着那些妖异的红色花朵,娇艳得仿佛能夺去人的神智,她有些迷惑地伸手去触碰那些花瓣,怔然道:“是的,真美。”

小池顿了顿:“而且还有一种作用,你是不知dào

的呢。”

“什么作用?”秋叶白有些不明所以,转过头看向小池。

这一转头,她忽然发xiàn

小池仿佛好像长高了,但是这种怪异的错觉一下子就被另外一种感觉给遮掩了过去。

惊艳。

是的,惊艳,小池雪白的面孔此刻仿佛近乎透明,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眸子正看着她,一头原本套在帽子里的长发此刻不知dào

什么时候散落了下来,竟然是雪一样的白色,散落在她的肩头,原本就美丽的面容,此刻精致妖娆到了极点,她笑容妖异幽冷而迷离。

异样的熟悉又陌生。

“小池,你真美。”她迷恋地看着她的面容。

“狩猎作用就是这样……。”小池低头慢慢地靠近秋叶白,随后嘴唇靠近她,随后吻了上去。

秋叶白瞬间一僵,但是下一刻,那种柔软的触感,馥郁的香气让她忍不住伸手一把扣紧了小池的腰肢,加深这个吻。

浓郁芳馥的香气渐渐地弥散在空气里,迷惑着谁人的神智,让人渐渐失去了理智。

衣衫一件件地落在地上。

直到,她忽手停在了小池一片平坦的胸膛上。

------题外话------

==看不懂么?有看的懂么?呵呵呵呵~由于不可抗力,所以有些情节没法子写出来,你们懂的的……

时光倒退回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些东西在那个时候是有罪的。

所以不能表达我想传达的东西,于是我决定尝试另外一种写法。

尽量表达完整我的想法,

第十九章 将醒

她陡然一顿,有些茫然:“小池……不,小池……你怎么……?”

小池低头看着微微勾起妖异的微笑:“我怎么了?”

秋叶白看着她白色的长发,忽然迷蒙的脑海里陡然闪过一丝光,蓦然伸手去推对方的胸膛:“不……你不是小池,小池不是这样的!”

小池的气息不是这样的。

‘小池’忽然轻笑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柔荑搁在自己的面孔上:“我是谁,很重yào

么,一切皆幻像,唯独你看见的,触碰到的,想要拥bào

的那个人是站在你面前的我,不是么?”

对方的声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幽凉,仿佛来自另外一个空间,又仿佛是来自她的心底。

她有些茫然地伸手轻轻地触碰那一张美丽得令人窒息的面孔,从额头、眉目、鼻尖、下巴……一路到对方肌理分明的胸膛、结实的腰肢。

这是一具男性的身躯,绝对不属于女性。

小池……是男的?

也许是空气里迷离的尸毒花香迷惑了她的神智,也许‘小池’的眼睛和笑容太神mì

而有诱惑力,让她也跟着露出一个迷离的笑容,似疑惑又似在肯定:“是谁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拥bào

的人是我想要拥bào

的人。”

“嗯。”他微笑起来,再次轻吻着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没错,小白。”

他的薄唇里仿佛也有迷离的香气,一点点地浸润在她的鼻息与唇齿间,顺着每一根血管流淌,形成令人战栗的酥麻,撩拨着人心底最深的欲念。

她的眼神渐渐地愈发迷离,愈发的失去焦距,所有的景象都模糊,只有面前拥bào

着自己的人,她僵硬的身躯渐渐柔软,几乎站立不住,以至于不得不再次伸手圈住他的腰肢,慢慢地扣紧,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般,他冰凉的身躯便是最好的解药。

她缓缓地伸出手,心头莫名的焦躁和迷离,让她人忍不住将对方推倒满在那一片妖异的花朵间,他的白与花朵的红形成鲜明的对比,妖美的花朵在身下铺成最靡艳的床,那浓郁的腥红一如他的微笑的嘴唇,似温情脉脉,又似讥诮诱惑,让人失去所有的理智。

她慢慢地伏下了身子,低头一口咬住他的嘴唇。

他轻笑,温凉而迷离的喘息声渐渐地响起。

缠绵如斯,春意妖娆。

……

一次次缠绵迷离之中,她只觉得对方缠得自己越来越紧,忍不住想要轻拍对方的腰肢,却忽然触碰到冰凉的鳞片,目光下意识地看下去,才发xiàn

一片片华丽银色鳞片交织成华美的修长的——蛇尾!

秋叶白陡然一惊,目光僵硬地从那巨大的华丽白尾一路慢慢上移,修长劲瘦的腰肢,肌理分明的胸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惊惶茫然:“你……你……你是……。”

人首蛇身,小池,不,他居然是——

“白九阴,或者说白烛龙,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小白?”白九阴支着自己的脸颊,白色的长发蜿蜒在艳丽的红花间,他的神色妖异而阴冷,唇角弯起幽凉讥诮的弧度。

秋叶白惊惶的摇头,试图退开逃离:“不……不是……你胡诌!”

分明是这些尸毒花的香气、分明是这些山岚瘴气,分明是它这个上古的魔兽施展了幻术迷惑于人。

白九阴似笑非笑地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凑近她,声音温情脉脉,眸光却尖利如刀,仿佛直接深深地刺透她的心底:“不管我是什么,都是你找上我的,你忘了么,是你主动拥bào

的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你心底最深的欲念,是你的心带着你找到我的,虚伪的人类。”

秋叶白不住地摇头,想要抗拒他的声音,最终忍不住尖声地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不是的——不是!”

……

“四少,四少,你快醒醒,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有焦灼的声音一次次地在耳朵响起,那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陡然毫无预兆地步出现,瞬间刺破了迷离的红雾。

“不——是的——不是我!”秋叶白猛然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着。

“四少,你到底怎么!”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带着焦灼在她耳边响起。

秋叶白梭然后退,直到自己的背猛然撞上墙壁,传来了闷痛,她才陡然看清楚面前的女子,不是什么小池,也不是什么白九阴或者烛龙。

“宁……宁春?”秋叶白看着面前的熟悉的面孔,还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清醒了,或者还是在做梦。

“四少,你醒了,太好了。”宁春忍不住捂住嘴,伸出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才道:“你刚才被梦魇住了!”

秋叶白揉着额头,闭了闭眼,喑哑着嗓音道:“你是说我方才是在做梦么?”

宁春点点头,从一边的双鱼戏珠莲花铜盆里取了温热的帕子拧干递了过去:“嗯,而且怎么叫也叫不醒。”

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快吓死了,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甚至面露恐惧的四少。

秋叶白莫名地似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有些惆怅:“原来……原来是梦么?”

那个梦境实在是太真实,真实得可怕。

“四少,您到底梦见了什么,很可怕么?”宁春在她身边坐下。

秋叶白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随后一边慢慢地擦脸一把淡淡地道:“梦见了当初和师傅在南疆时候的事情。”

“老仙阁主不是说了,那件事是一个意wài

,这么多年,您还放不下么,小池圣女那么喜欢您,她不会希望您还如此难过的?”宁春叹了一声。

当年四少还年少气盛,和苗家少年及小圣女去后山寻大瑶山的白烛龙,莽撞之中,所有人都中了尸毒花的瘴毒气,只有四少和另外一个少年生还,这事儿也成了四少心中一个心结。

秋叶白默然不许,闭上眼,伸手扶住了额头。

是的,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这一场灾难,而真zhèng

的小池也没有变成什么白九阴,那个羞涩的小姑娘是她一生之中最对不起的人。

但是在梦里,小池居然……变成了那个引诱着所有人赴死的白九阴,而白九阴的脸,竟然和百里初一模一样。

梦境里小池美丽笑颜从上一刻的纯美害羞,变成白九阴的那张风华绝代的妖美面容的瞬间仿佛还在脑海里不断回放。

还有那一场场的缠绵……

缠绵?!

秋叶白忽然睁开眼,瞳孔紧缩了起来,她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触碰上自己光裸的肩头,瞬间呼吸一窒。

“……。”

所有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遍遍的涌入脑海之间,原本空茫的脑海之间全部充满了那些靡丽又邪恶的画面。

“四少!”宁春担忧地看着她,她方才见四少平静,没有发xiàn

什么,她便也没有主动提起,甚至将话题带到了四少的噩梦之上,就是怕现在这种情形。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空茫的眼神和惨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她眼底瞬间闪过炽烈的杀气和愤nù

,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杀了那混账!”

她刚走到门边,身后就传来秋叶白的厉喝:“宁春!”

宁春一僵,但还是站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自家主子:“四少……。”

秋叶白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我要沐浴。”

宁春欲言又止,最终狠狠地一咬牙:“是,热水已经备下。”

等着宁春扶着她坐进装满了热气腾腾撒满花瓣那的大木桶里,秋叶白忍不住舒服地轻喘了一口气,方才觉得自己湿冷的心头有些微的暖意。

宁春见自己主子脸色好了些,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叶白忽然睁开眼,瞳孔紧缩了起来,她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触碰上自己光裸的肩头,瞬间呼吸一窒。

“……。”

所有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遍遍的涌入脑海之间,原本空茫的脑海之间全部充满了那些靡丽又邪恶的画面。

“四少!”宁春担忧地看着她,她方才见四少平静,没有发xiàn

什么,她便也没有主动提起,甚至将话题带到了四少的噩梦之上,就是怕现在这种情形。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空茫的眼神和惨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她眼底瞬间闪过炽烈的杀气和愤nù

,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杀了那混账!”

她刚走到门边,身后就传来秋叶白的厉喝:“宁春!”

宁春一僵,但还是站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自家主子:“四少……。”

秋叶白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我要沐浴。”

宁春欲言又止,最终狠狠地一咬牙:“是,热水已经备下。”

“宁春,你出去罢,你知dào

我不惯人伺候的。”秋叶白忽然出声。

宁春捧着毛巾一愣,想要说些什么:“主子,还是让宁春来伺候您罢。”

秋叶白摇摇头:“不,我想静一静。”

宁春看着秋叶白面无表情的面容,便只好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道:“四少,我就在门外。”

秋叶白点点头。

宁春无奈地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后殿门外。

后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秋叶白缓缓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白雾发了一会呆,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点点暧昧红痕,她闭了闭眼,抬头靠在了木桶之上。

一切都像是一个梦。

而最可怕的,是她似乎在梦里看见了比现实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她自己么?

第二十一章

双白仿佛一点都没有被剑指着自己的威胁,只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怀里的一捧刚刚采集的鲜花:“那是一种酒,酒底子是二十年的女儿红成酿,并用了许多珍贵药材,确实是补气调理的酒,只是其中一些药材有安眠和让人做梦的作用罢了。”

“做梦,就那么简单?”元春看着他,冷冷地道:“我看四少神色不对,只怕不是只做梦那么简单罢?”

“梦有好梦或者噩梦,全看这饮酒之人自己心中欲念为何罢了。”双白将手里的花递给一边的鹤卫,随后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宁春,酒本无罪,你亦不必如此紧张,有时间在这里跟本堂主在这里喊打喊杀,不若想着怎么伺候好你家主子罢。”

双白起身的时候,一点不在乎那把指着自己眉心的剑,却逼得宁春不得不下意识地收回剑尖,她阴沉着脸厉声道:“我不管你到底知dào

了什么,也不管你家主子知dào

了什么,但是你们若敢再伤我家主子分毫,我宁春不死,便必定要取你们项上人头!”

说罢,她撤了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双白看着她倔强又杀气腾腾的背影,摇摇头:“鲁不可教。”

随后他又吩咐一边拿着花的年轻鹤卫:“白十九,去盯着她。”

白十九瞬间脸色变了变:“堂主,您看我帮您插花罢,十七倒是很闲。”

他才不想盯着宁春那个惹人憎的鲁婆娘。

一边浓眉大眼的英气白十七,恰恰是被秋叶白赐名的‘发达’,闻言立kè

狠狠地瞪了眼白十九。

双白挑眉,妙目微凉:“白十九,你是打算跟本堂主讨价还价?”

白十九想起这位刑堂堂主的手段,顿时脸色微白,便立kè

乖顺地点头:“属下遵命。”

……

三日后

永宁宫

“风奴参见太后,太后老佛爷万福金安。”已经换回了寻常女子打扮的风奴恭恭敬敬地在太后面前磕了三个头。

“起吧。”太后老佛爷亲自起了身,一脸慈爱笑意地将风奴扶了起来。

“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哀家看着你这孩子清减了不少。”

说着,她拍了拍风奴的手,又对着一边的崔嬷嬷笑道:“一会子去将库房里那二十盏燕窝,哀家记得还有高丽送来的何首乌,都一并让人送到风奴的房里去,给这丫头补补身子。”

崔嬷嬷立kè

笑颜逐开地点点头:“是。”

太后的话,风奴自然是知dào

什么意思的,瞬间绯红了小脸,垂下眸子,轻声道:“多谢太后老佛爷的恩赏,能为老佛爷效劳是风奴的本分,不敢要什么赏赐。”

太后笑着拉着她到了自己的暖玉榻上坐下,先是端详了她一会,才笑道:“听燃灯师太说那日可是成事儿了,国师连着几日都招了你在后殿伺候?”

风奴闻言,脸色愈发绯红,有些紧张:“是……。”

太后和崔嬷嬷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松了一口气,太后满yì

地点点头:“很好,哀家素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要不也不能保下这后宫多年平安无事,你是哀家娘家里头出来的丫头,哀家就偏宠着些,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风奴受宠若惊地又起身叩头谢恩:“谢太后老佛爷,风奴惶恐。”

太后看着风奴还是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满yì

的光,随后吩咐底下的宫女给风奴看座。

“别动不动就跪来跪去,你的身子要紧,毕竟年纪还小。”太后说着,便看向崔嬷嬷:“是了,老罗过来了。给这个丫头诊个脉,看看脉息可好,说不得就有了。”

听见太后这么问,风奴垂着的眼眸里一惊,不动声色地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心中却有些着慌了。

这罗医正是千金圣手,于其他医术也极有擅长,又是太后亲信,会不会发xiàn

什么。

崔嬷嬷见太后询问,又见风奴一副不安的模样,只道她是羞涩不安,便笑着摇摇头:“回禀老佛爷,罗医正说了怀上孩子至少得一个月以上才能探出来,他有白跑这一趟的功夫,不若拿最近暹罗上供的香料,给您调理几幅养颜的好方子。”

太后闻言,瞬间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这老罗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但是神色里却非但没有责怪之意,反倒是有几分怨嗔的味道,风奴和崔嬷嬷等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中暗叹。

也就只有罗医正才有这样的胆量和老佛爷这么说话。

风奴见逃过一劫,心中也送了一口气,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一咬牙轻声道:“奴婢有一事不明,奴婢就算是怀上了国师的孩子,又怎么确定这孩子一定能是下一任活佛?”

崔嬷嬷没想到风奴会忽然这么问,不免为她的大胆倒抽一口气,身为下人,只有主子吩咐做事儿的份儿,何曾有质疑的份儿?

这事儿不是太后老佛爷的亲信,又怎么敢开口。

她正想朝着风奴使眼色,却忽然听见太后老佛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崔嬷嬷,有些事儿也是该风奴知dào

的,毕竟未来咱们可是还要靠她肚子里的孩子。”

崔嬷嬷一惊,随后立kè

看向太后,见太后正慢条斯理地喝茶,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几十年的主仆,她心中便立kè

知dào

太后的意思,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道:“风奴,你也是咱们杜家的自己人,有些事儿选上你就是因为你们家族也是世代伺候着杜家的家主们的忠诚家仆,今儿太后老佛爷既然有了懿旨,有些事儿,也是你该知dào

的了。”

风奴闻言,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是。”

见风奴乖顺,崔嬷嬷才娓娓地道:“风奴,你是知dào

的,从敏顺皇后开始,每一代天子都出自杜家女儿的肚子,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让朝臣们反弹和忌惮的,但是为什么每一次,属于咱们杜家的皇子都能顺利登基,并且顺利的绵延了五代帝王?”

风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崔嬷嬷继xù

道:“那是因为杜家的每一代的天子都得到了‘神佛庇佑’。”

神佛庇佑的最后四个字,她刻意咬得音极重。

“每一次,有反对属于杜家的皇子登基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凶兆出现,而每一次属于杜家的皇子地位稳固的时候,还有登基之前都会有天降祥瑞出现,无一例外,所以每一任真言宫的国师都会为杜家皇子祈福,并且为杜家的皇子创造属于杜家皇子的‘祥瑞’,属于反对者的‘凶兆’,并且在登基仪式之上赐福杜家的皇子,宣告天下,国师在民间声望极高,对于杜家和真言宫都非常重yào

,你明白了么。”

在每一个‘祥瑞’和‘凶兆’之上,崔嬷嬷也都咬字极重,目光紧紧地盯着风奴。

风奴并不蠢笨,她震惊地看着崔嬷嬷,她很想看一看太后,却又没有那个勇气,但随后她还是机械地点点头:“风奴——明白。”

是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她当然明白,这个国师的存zài

的意义,就是杜家影响天极帝国的最直接‘工具’。

但是……

风奴并不蠢笨,她震惊地看着崔嬷嬷,她很想看一看太后,却又没有那个勇气,但随后她还是机械地点点头:“风奴——明白。”

是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她当然明白,这个国师的存zài

的意义,就是杜家影响天极帝国的最直接‘工具’。

但是……

“但是每一次,甄选国师似乎程序都极为繁琐,若是只需yào

一个‘国师’的话,为何不能随便甄选一人即可?”风奴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何必要折腾得那么麻烦,虽然她被选中成为神侍的时候,国师已经是完成了授香仪式,成为了转世活佛,也是天极帝国的国师,她也不是真言宫出身的人,所以即使在真言宫呆了几年,有些东西她并不清楚,但是她还是多少听说授香仪式是一个至少长达十年的过程。

这一次则是太后老佛爷出声了,她冷冷地笑了起来,声音讥诮:“那是因为国师不能只是一个草包,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国师,就算有人帮zhù

他显露‘祥瑞’或者‘凶兆’,只要在朝臣们面前一露面,或者稍微有些什么要求祈雨、祈福或者祭祀驱鬼的大场面,他就会露陷,何况活佛的人选是真言宫选出来的,真言宫的活佛存zài

的时间比他们成为国师的时间要久远许多。”

“若不是因为真言宫的活佛有真能耐,咱们杜家也不会选上他们成为帝国的国师。”崔嬷嬷补充道。

“那么这一次……又怎么能确定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有继承活国师资质的灵童呢?”风奴疑惑地道。

太后低头吃了一口茶,轻笑了起来吗,眉目冰凉阴沉:“因为,哀家觉得这个过程实在是太繁琐,皇帝如今身体日益的虚弱,而国师还如此的年轻,又如此桀骜虔诚,实在不像是一个合适庇佑我们杜家的活佛,你说是不是?”

第二十二章

风奴瞬间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惊心,她脸色有些发白,指尖微微地扣在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腕内侧,疼痛的触感让她能保持住了镇定,只僵硬地点点头,却不敢说话。

太后老佛爷看着风奴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道:“风奴丫头,你如今可知dào

自己是个宝了,咱们杜家前途可都系于你身上了。”

这般大的帽子,让风奴瞬间一僵,立kè

站了起来,跪下伏地叩头,声音都发抖:“奴婢惶恐。”

太后朝着崔嬷嬷掩口而笑,伸手点着风奴:“你看看这丫头,还是个小孩子,哀家不过拿她说笑,倒是把她吓得够呛,真真是个胆儿小的。”

崔嬷嬷见太后这么笑着,却见看得清清楚楚太后那双威严冰冷的眼睛里一点子笑意都没有,她一个激灵,便也立kè

笑着道:“风奴原本就是家生子,从来又是个老实听话的,老佛爷您一下子拿这么大胆的架子压给一个小小奴婢,莫说是她,就是老奴只怕都要吓得心都跳出来了。”

太后轻嗤了一声:“哀家说的虽然是个笑话,但也不是个笑话,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咱们这里站着喘气儿的可都得想得清楚明白。”

她说话之间,仿佛全忘了风奴还跪在地上发抖。

崔嬷嬷和一干能留在内殿的全部都是太后从杜家带出来的亲信,这会子全部‘噗通’地跪了一地,皆齐齐道:“奴婢(奴才)们惶恐。”

太后半阖了眸子,淡淡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哀家是个很苛刻的主子么?”

一干伺候长久的人都深知老佛爷性子喜怒莫测,。雷霆雨露皆有深意,此刻自然还是要做乖顺模样的,皆齐齐口称‘不敢’。

片刻之后,太后才搁下手里的茶盏,伸手在风奴的肩膀上点了点,示意她起来,又看向其他人:“都起来罢。”

众人见崔嬷嬷和风奴都起了身,方才敢陆续起来。

太后看着一脸苍白的风奴,微微一笑:“你这丫头,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亲孙女儿,也将你当孙女儿看,哀家相信你是明白人,所以才驳了燃灯师太让雪奴去伺候国师的提议,而是让你去,若是日后好好地为哀家生下一个咱们杜家‘救星’,哀家定要给你和你哥哥脱了奴籍,让你们兄妹都有个大好前程,你父亲也一定很欣慰。”

这话看似温柔慈和,但里面冰冷浸骨之意让风奴只觉得心头寒如坠入冰窟之中。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若她乖乖听话,那么父兄平安,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风奴到底算是在宫里长大,垂下眸子,恭恭敬敬地道:“是。”

太后满yì

地点点头,含笑着看向崔嬷嬷:“说了那么久,哀家都忘了,咱们风奴也算是出嫁了,你去本宫的梳妆台第三个抽屉里取那珠贝盒子里的南珠蝴蝶发簪权当是给这丫头做个贺礼罢。”

崔嬷嬷立kè

点头,笑道:“您还真是舍得呢,那上头的鎏金点翠可是极为难得。”

太后上下打量着风奴,懒懒地道:“哀家老了,这东西样式时兴,还是年轻的丫头戴着好kàn

些。”

风奴立kè

乖顺地接话:“但是风奴看着老佛爷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变过分毫。”

太后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

风奴低着头一路默默地跟着崔嬷嬷而行,崔嬷嬷忽然停了脚步,转身看向她,柔声道:“风奴,别怕,太后老佛爷一向赏罚分明,你只要守好本分就是了。”

风奴手里紧紧地拽着那一只装着珍珠的精致檀木盒子,忽然道:“嬷嬷,这孩子也不是我说能怀上就怀上的,若是怀不上,怎么办?”

风奴的声音有点低沉,崔嬷嬷看了看她沉郁的神色,轻叹了一声:“罗医正那里已经配下了药,一会我会让人给你送到神殿去,你就日日服用罢,一同送去的应当还有真言宫的怀子药,只是那东西多少邪门些,怕是虎狼之药,你若是能不用就不用罢。”

崔嬷嬷顿了顿:“总之,这一会,太后对你寄予了极大的希望,莫要让她失望,你也争气些,让你去伺候国师之前,罗医正给你把脉,已经说了你底子好,是个好生养的,国师又是第一次近女儿身,痴迷于你也是自然的,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如今燃灯师太扶持雪奴,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可不要让人抢了先机。”

风奴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扣了扣发簪的盒子,点了点头:“是。”

崔嬷嬷见她柔顺安稳,心中也是满yì

,到底是自家出来的人,怎么看都沉稳些。

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准bèi

出永宁宫,但是刚刚走到了永宁宫的门口,就迎头撞上一队穿着白色长纱兜衣捧着荷花的女子,打头的正是燃灯师太,跟在她身后的亦正是雪奴。

雪奴眼尖地看见风奴手里拽着一只精致的盒子,立kè

就知dào

这是太后的赏赐,顿时脸色就阴沉了下去,忍不住就讥诮地出声:“哟,这不是咱们神殿的第一神侍么,怎么,这回子不好好地伺候国师,倒是来老佛爷这里邀功领赏了么?”

风奴没有说话,倒是董嬷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一个小小婢女能议论的么?”

董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老人,一向在宫内都极有威严,就是六尚的女官掌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甚至宫里的主子们也都对她极为客气。

雪奴也不过一会子嫉火上了头,方才敢突然发难,见董嬷嬷出声,她立kè

不敢呐呐不再多言,只冷冷地拿眼去剜风奴。

燃灯师太倒是单手拨着念珠,轻笑了一下:“董嬷嬷还是这么威严,雪奴也不过是和风奴打个趣罢了,人往高处走,自己的姐妹有了好前程,小丫头哪里有不开心的。”

董嬷嬷和风奴都知dào

燃灯师太才是这件事里头最关键的人,没有她,风奴根本不能成事,董嬷嬷自然也要对燃灯师太客客气气地:“师太说的是。”

燃灯师太冷眼看着她们,她似懒得再计较,唇角弯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好了,也到了修午课的时候了,本宫主要先行一步。”

“不敢打扰宫主清修,恭送燃灯宫主。”董嬷嬷立kè

道,随后风奴也恭敬地弯腰,双手合十送燃灯师太一行人离开。

燃灯师太经过风奴身边的时候,却忽然站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低头的风奴,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抬起头来。”

风奴莫名的心中一紧,但还是乖巧地抬起头,只是依旧垂着眸子:“师太。”

燃灯师太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眸光里的疑色越来越重,但似乎又不能肯定。

风奴心中莫名的不安越来越浓,她迅速地瞥了一眼崔嬷嬷,投去求救的目光。

崔嬷嬷也不知dào

燃灯师太为何要风奴停下来,还以为是要为难风奴,便自然而然地上来,笑道:“宫主,这是怎么了,不认识风奴这孩子了么?”

燃灯师太看了眼崔嬷嬷,目光幽幽地在风奴的脸上和身上扫了一圈,意味深长地道:“不,就是太认得了。”说罢,她忽然转身拂袖而去。

燃灯师太一离开,风奴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不安的荫翳却因为燃灯师太最后一眼,没有褪去。

“燃灯宫主这是怎么了?”崔嬷嬷狐疑地看着风奴,风奴心中虽然不安,但亦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崔嬷嬷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得将风奴送到门外,随后道:“好罢,你先回去,一会子,就让人送药过去。”

风奴点点头,转身离开。

……

“宫主,您方才是看出什么不对来了么?”雪奴看着燃灯师太慢慢地在前面走,她心中还是忍耐不住好奇,尤其是那被看出来不对劲的人还是她的‘眼中钉肉刺’,便几步上去在燃灯师太身边套话。

燃灯师太慢看了眼雪奴,伸手慢慢地扯了扯自己手里的翡翠念珠,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本宫主说那风奴,兴许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你可信?”

“什么?”雪奴几乎瞬间就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看向燃灯师太,神色忍不住激动起来:“这怎么可能,您不是说了没有人可以逃离靡音阵的么?”

燃灯师太,一边走,一边淡淡地道:“但是风奴的面相并没有半分似有过情爱女字的媚态,那种无意识的媚态是寻常人根本发xiàn

不了的。”

雪奴沉默了下去,杏核眼里,冰冷阴沉的幽光不断地闪烁。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风奴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

风奴有点神不守舍地回到神殿,月奴正领着人在院子里打扫,最近这些日子,神殿的某些关键地方的守卫全部都被控鹤监易容的鹤卫不动声色地替换了下来,后殿更是除了风奴和月奴不允许别人靠近,所以风奴倒也不怕被人看出什么来,见月奴朝她打招呼,她也只是随意点点头,就匆匆地往内殿去了。

月奴见风奴的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免微微颦眉,目送着风奴脚步有些虚浮地进了她自己的居处,她迟疑了片刻,吩咐低下人看好门,便转身去了另外一处偏殿。

……

月奴刚刚进门坐下,正是独自发呆出神,便听见门外响起了女孩儿稚秀温软的声音:“风奴姐姐,听说你回来了,花奴新做了玫瑰糖饼,给姐姐送些来。”

风奴原始想拒绝,但是想起花奴娇稚怯怯的面容,便叹了一声:“进来罢。”

花奴听见了回应,正高兴地推门而入,却在看见风奴的那一瞬间,面容闪过震惊之色:“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风奴一愣,伸手去抚上自己的脸颊,才发xiàn

脸上一片濡湿,竟已经是满面的泪痕。

她心中一惊,随后立kè

以袖掩了脸,随意地擦了擦:“没事……没事,只是……只是眼里进了灰尘。”

“燕子姐姐,可是太后老佛爷罚你什么,或者说你什么了,你不要担心,老佛爷待你和我们都是不同的。”花奴一着急,就忍不住叫了风奴的小名,匆忙放下手里的托盘,蹲在风奴面前,拉着她的手安慰。

她一直都觉得风奴是她们之中最沉稳自持的,最有主子像,就算以后不能当主子,也是个主子身边的大管事姑姑,哪怕是受了委屈,风奴看起来也是极为沉静,应对得当的,她从从来就没有想过会看见风奴默默流泪的样子。

风奴看着花奴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她暗自呼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不安与惶惑的心情,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没事儿,花奴,你且先回去歇着罢,姐姐真的只是眼睛不舒服。”

有些事儿只能憋烂在心里,说出来反而连累无辜之人。

花奴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大门又再次被敲响。

风奴心情本来就极差,只想独自静休一会,一次次地有人来打扰,她便不耐起来,冷声道:“今日不见客,你们都下去。”

“咚咚咚!”但是门外的人仿佛全没有听见一般,反而加大的力度地敲门。

“十有八九是雪奴教出来这么没有规矩的奴才!”花奴的脸色也不好起来,她柳眉倒竖,起身就往门口走,她拉开门拴,打开门正打算教训xùn

一顿门口不知dào

规矩的宫女或者太监,却在开门看见站在门口之人的霎那,瞬间呆住了。

“哪里来的小贱人……。”

门口站着着那生了一张阴柔俊美面孔却身形极为高大的‘小贱人’低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前矮了他两个头的小丫头,转脸对着身边浓眉大眼的少年道:“白十七,把这个东西弄走。”

白十七瞥了眼自家奉主面前的小‘东西’,微微迟疑:“弄去哪里?”

一白不耐烦地道:“随便。”

白十七点点头,他利落地突然地突然伸手一拽,就直接将花奴给整个儿地拖出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直接点了她的哑穴和麻穴,扛麻袋似滴将花奴拽上了肩膀,转身几个利落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你来做什么!”风奴防备地站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走进房间的高大白衣男子。

一白的身形高大,还有通身的气势逼人,风奴只觉得他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瞬间就让她觉得原本宽敞的房间狭窄了不少。

一白看着她,纤美修长的眉微微颦了起来:“你哭了,怎么,老妖婆又干了什么好事?”

一白跟着百里初多年,只认得百里初这么一个主子,自家主子讨厌的人就是他讨厌的人,自然不会去管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风奴知dào

这会子自己眼睛必定还是红肿的,她垂下眸子,冷淡地道:“与你什么关系?”

一白见风奴温和秀丽的脸上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便莫名其妙地不知dào

哪里就觉得心头恼火,他冷笑一声:“与本奉主自然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本奉主刚巧看见有只蠢鸟在演翻脸不认人的戏码,前一刻抱着人哭得稀里哗啦,还挤在没关系的男人床上睡了好几个时辰,下一刻又一副睡了不认帐的德行,觉得很是稀奇。”

“你说谁是蠢鸟,你才是蠢鸟,我什么时候睡了你不认帐!”风奴瞬间火了,暂时忘了令自己难过的事,握着拳头恼怒地瞪着一白。

这个混账东西整日里就拿那日她刚刚得知自己必须去‘伺候’国师,她从年少时候看见某些事情,就畏惧国师畏惧得不行,压根恨不能离国师远远的,怎么会愿意去伺候国师,何况雪奴才被国师打了个半死,她更是觉得太后给的这条路是她的死路。

就在她无比绝望之际,却忽然遇上了面前这个男人,也不知dào

自己是昏了头,还是太过绝望没了心智,竟然忘了面前的男人是神殿的宿敌,更是轻薄过她,令她厌之入骨的宿敌,浑浑噩噩地就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又被他带回了控鹤监,被这个混蛋用了些手段哄出了她的心事,这个混蛋知dào

之后半刻钟都没有犹豫地上报了他的主子,才有了后来的‘李代桃僵’之计。

就是这个‘李代桃僵’之计,让她不得不再一次地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她已经因为一己之私,背叛了神殿,背叛了太后,一夕之间,效忠的信念和主子都彻dǐ

崩塌,她已经没有退路,但偏生她的家人都还在杜家。

这让她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腹背煎熬。

都是这个男人,让她陷入了今日的绝境,如今他还敢来嘲笑她!

风奴恶狠狠地看着一白,忍不住握紧了双手,才能强忍住自己用刀子把他分尸的欲望。

一白是什么人,杀神里头的杀神,自然对杀意无比的敏感,这会子见着风奴那双愈发杀气凌然的眼睛,他心中愈发的不爽,讥诮地弯起唇角:“那么你现在是认账你睡我了?”

风奴一僵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瞬间绯红了脸,闭了闭眼:“闭上你胡说八道的嘴。”

一白冷笑:“本奉主说了,燕子就是蠢鸟。”

“一……白!”风奴忍不住一拍桌子,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她真是讨厌他的这个名字,再怎么咬牙切齿地叫,都听起来有一种亲昵的古怪感!

一白看着面前端丽的少女被他气得跳脚,双颊绯红,他却扯了扯唇角,似乎颇为愉悦,又似极为轻蔑地道:“别叫得那么亲密,你不是和我没关系么,又或者,你还在恼火本奉主那时候在地牢里把你扒光了洗澡没负责的事儿吗,本奉主看过的女人多了,若不是为了和双白打赌,对你那小身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又怎么会刻意轻薄你。”

风奴忍无可忍地直接拿了桌上的茶杯朝着他狠狠砸去:“混蛋,你要是来羞辱我的,你的目的达到了,滚出去!”

一白微微一偏开脸,手腕利落地一转,轻易地接住了她扔过来的茶杯,看着她腥红的眸子,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头,心头却莫名地一软,口气略缓,只冷淡地道:“是殿下要见你,收拾一下,跟我来。”

风奴一怔,随后微微一颤,还是闭了闭眼,片刻之后才道:“知dào

了。”

一白看着她仿佛忽然间孱弱下去的气势,便又加了一句:“不必担心,既然你已经为明光殿做事,有些事情,殿下自会处理好的。”

风奴只是疲惫地摆摆手:“你先出去罢。”

一白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莫测,随后转身离开,同时将门关上。

……*……*……*……

“就这些么?”长长的暗金红鲛珠纱帐之后,修长的人影优雅地半靠在华美的软榻之上,幽凉的声音在幔帐之后响起。

“回殿下,这就是太后老佛爷交奴婢的事情,奴婢不敢有所隐瞒。”风奴垂手跪在纱帐外,恭恭敬敬地道,不敢多看那幔帐之后的人。

幔帐后的人淡淡地道:“嗯,你去罢,若有什么你觉得不对的事儿,让人通知一白就是了。”

风奴迟疑了片刻,还是咬牙道:“回殿下,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报,今日太后让人罗医正来给奴婢把脉,还有今日燃灯师太表现也有些奇怪。”

幔帐后的人看了眼一边的双白,双白点点头,走出幔帐来,将手里的一只巴掌大的银雕莲花嵌贝母的小盒子递给她:“不管是永宁宫还是真言宫的药,你都不必动,先交给我们的人就是了,这盒子里是清守宫,可去了你身上的守宫砂,若不是有人强行验身是不会发xiàn

你仍旧是处子之身的。”

风奴接下盒子的时候,面色一阵绯红一阵苍白,手颤得厉害:“是。”

在一群男子面前言及这般女儿的私密事情,只让她觉得充满了羞涩和屈辱感。

双白似看出来她的心情,抬手扶起她,温然一笑:“风奴,不管你今日站在谁那方,选择和背叛永远是非常痛苦之事,但是比选择更痛苦的事却是——犹豫不决,身在曹营心在汉,终归会害人害己。”

风奴一颤,随后点了点头,转身逃也似地离开。

一白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

双白见着一白的眸色,他危险地眯起眸子:“一白,你不会是真的看上那个丫头了罢,那是杜家的人,还是神殿的人。”

一白转过眼,冷冷地看了眼双白:“你小子,最近可是欲求不满了,管天管地,管到别人床上去了,老子就是真的想上她,关杜家和神殿一个铜板的事儿?”

双白脸色瞬间一冷,忍不住腐朽斥道:“殿下面前,你也言止不知所谓么,粗鄙!”

他每次看见双白这个家伙,都忍不住想,这个家伙到底是为什么会长了一张那样美公子的脸,分明就是个军营里抗大刀,从不曾受教的大头兵才是!

一白这才想起自己在哪,顿时收敛了下来,有些不安到底看向华美的鲛珠纱幔帐内,却忽然听得幔帐内的人轻笑了起来,声音幽凉如水:“呵,一白说的没错,就算他看上了那丫头,想要只管要了就是,没什么不行的,我控鹤监里全是一等一的美人,配一个阿泽身边品貌寻常的丫头,有何不可。”

双白一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殿下?”

幔帐后的人,慢条斯理地道:“燃灯那妖尼怕是察觉了什么,风奴还是完璧之身的事,迟早有一日会暴露于人前。”

双白颦眉:“一切都如殿下早前推断的那般,燃灯那妖尼果然和太后勾结在一起,欲行不轨之,咱们要怎么做?”

幔帐后的人,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本宫的祖母想让人怀上阿泽的种,那就让她等着,父皇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本宫还真是想看看祖母从狂喜到绝望的样子,一定很有趣,至于风奴那里,一白若是喜欢,只管要了她就是,若是不喜欢,那就留着,如果有那一天,想必又是好戏,呵呵……。”

幔帐后传来的男子幽凉而悦耳,仿佛颇为愉悦,只是愉悦得让人觉得阴幽莫名,似冥河上吹来的一阵令人悚然的寒风。

令在殿内伺候的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殿下的心思,从来就让人摸不着头绪,更不按牌理出牌,只是但凡殿下说有好戏,必定会有人被他摆上戏台,如提线木偶一般在台上或者痛不欲生,或者血流成河。

殿下只喜这台上唱戏的人——唱、念、做、打都‘热热闹闹’。

双白迟疑了片刻,又继xù

问:“殿下,秋大人那里,您已经三日没有去见她了,她也三日不曾踏出后殿一步。”

幔帐后的人影摇了摇他手上华美的黑色孔雀翎羽扇,似笑非笑地道:“哦。”

双白、一白等人又等了半天,才明白自家主子的回答,竟真的只有一个——‘哦’。

……*……*……

“四少,您怎么又起那么早?”宁春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忍不住打了哈欠,捧着只装满水的雕荷花鲤鱼包金铜盆搁在床边的架子上。

秋叶白调息完毕,正披了衣衫从床上下来,淡淡地道:“早起最合适晨练调息,春儿,你要是还困,便去休息罢。”

说罢,她便走到盆子边上,洗漱起来。

宁春看着秋叶白清瘦的背影,忍不住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四少最喜欢的便是睡懒觉,这习惯还是跟着老仙学的,什么时候又喜欢早起晨练了?

但是她是知dào

四少这几日心情不佳,越发的沉默寡言,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或是望着天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情沉郁。

她不是宁秋那样机敏的人,能和四少谈心聊事儿,只能用自己的所长的医术照料四少,但是四少这回明显是心病,这让她很无奈也很无力。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宁春转过头去开门:“月奴今日送早点来的倒是挺早的。”

但是当宁春才打开门,却忽又猛地关上门。

秋叶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宁春有些紧张,又欲言又止了半天,但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外头传来男子温和清透的声音:“小白施主,贫僧给你送早点来了,你可在殿内?”

秋叶白闻言,脸色一白,手上的毛巾瞬间掉进了脸盆里头。

宁春立kè

道:“主子,我马上去打发那个人离开可好?”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而门外又响起了男子的声音:“小白施主,你可在里面?”

秋叶白闭了闭眼:“让他进来罢。”

第二十三章

宁春看着秋叶白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她暗自叹了一声,随后转身去开门。

房门一开,门口站着的白衣银发的和尚提着硕大的食盒,见她开门,他便露出浅浅温润的笑意:“多谢宁春施主。”

宁春看见他银眸温柔,精致唇角边的那笑容,似一阵温凉清风从水面上吹拂而来,带着淡淡的荷香和古寺宁沉的烟火气息,原本到了嘴边想要叱骂或者讽刺的话语,硬生生地就吐不出来。

她冷冷地看了他片刻,退开:“进来罢。”

元泽点点头,提着食盒进了房间,一进门,一抬眼,他就见着秋叶白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眸光冷淡地看着他。

他身形顿了蹲顿,慢慢走了过去,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她的桌子上,随后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早点搁在桌上:“今早月奴做的枫糖卷子,用的是西洋进贡的枫糖,贫僧记得你很喜欢海鲜粥,月奴说前几日西海六省总督新上供了最顶尖儿的海味,宫里分了些到咱们神殿,这一份瑶柱干贝粥,昨夜寅时就用小火熬上,把碧玉米熬得稠稠的……还有……。”

看着元泽一份份地从硕大的食盒里将各色精致的点心摆满了台面,秋叶白的目光在上面掠了一遍,忽然淡淡地道:“我的胃口没有那么大。”

刚刚将所有东西摆满了一桌子的元泽手上一僵,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食盒:“那个……贫僧一时间忘了。”

忘了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和他一样的食量。

说着,他又立kè

伸手去收拾那些过多的食碟,但是满桌子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早前他和秋叶白在一起的时候,她所提到过喜欢的某些口味的点心,这令元泽一时间还不知dào

到底要收哪些。

他看向秋叶白,有些迟疑地道:“小白施主,不若你先拣选几样罢?”

秋叶白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元泽见她眸光直直地投过来,有些窘迫地道:“贫僧亦不知小白是施主今日想用些什么,所以还是小白施主拣选些合胃口的。”

她摇摇头:“我是问你今日为何如此殷勤,能说上这么多话。”

平日里,元泽为人是个话少的,做事也是个安静的,木讷单纯的性子哪里会去这般殷勤地讨好人。

元泽被她问得一怔,沉默了片刻,随后才道:“因为贫僧觉得小白施主心中皆是烦扰之情,也许见到贫僧会更让你不悦,月奴说了,要对……要对人殷勤些,方才能让人看到心中诚意。”

“心中诚意?”秋叶白看着他,挑眉:“你希望我看到你什么诚意?”

元泽沉默了下去,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容此刻泛出一点子红来,却只是站着并不说话。

倒是一边伺候着的宁春上前一步道:“四少,宁春先到外头去看看昨日的衣衫干了没有。”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宁春离开之后,秋叶白才看着元泽:“坐吧,不必收了,你也还没有用早膳罢。”

元泽看了看那些点心,随后摇摇头:“贫僧不饿。”

秋叶白忽然那抬头向他看了过去,微微眯起眸子:“是么?”

他刚说完,一阵‘咕噜’声立kè

响了起来,空气里一片寂静中,显得异常响亮。

元泽白净如玉一般的面容上瞬间翻起红云,僵在那里。

秋叶白看着他那尴尬的样子,瞬间便忍不出,轻笑出声:“哦,是么,出家人不打诳语。”

“贫僧……贫僧……。”元泽犹豫了好一会,方才老老实实地点头:“贫僧……贫僧今日起来准bèi

点心,便忘了要用早膳的事儿,彼时确实并不觉得腹中饥饿,也就是此时也不知为何,便忽然感觉腹中饥饿起来了。”

秋叶白方才那么一笑,空气里尴尬的气氛似乎瞬间被打破了,她一抬手,淡然道:“既然觉得饿了,便一起用膳罢。”

元泽点点头,坐了下来,随意到取了一碟子点心用:“多谢小白施主。”

秋叶白用勺子慢慢地拨动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粥,忽然道:“见你这般实诚和谦逊客气,方才觉得你是元泽,先前见你说不饿,我还怀疑此时与我说话的是百里初。”

只有元泽这般害羞单纯的人,才会在发生了那样亲密的事情之后,还会这般客客气气,甚至有点怯意生生的不自在,虽然他的客气,让她着实觉得有些胧应。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和曾经有肌肤之亲的人,说话还会这般的谨慎客气。

元泽闻言,手里的筷子一抖,筷子里里夹着的一块点心瞬间掉在了桌面上,他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原来你真的告sù

白了……还以为是我在做梦……不过也难怪……那样的情形……白会知dào

也是理所当然的罢……可是……。”

秋叶白看着元泽在那里喃喃自语,说着些似是非是的话语,竟仿佛在同另外一个人对话一般,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冷色:“你在和谁说话?”

元泽身形一顿,仿佛才回过神,他看着秋叶白,一向纯澈宁静的无双容颜之上瞬间闪过近乎复杂的神色,好一会,才道:“贫僧在和自己说话。”

“和自己说话,你是说百里初么?”秋叶白低头喝了一口瑶柱粥,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

元泽点点头,轻叹了一声:“看来,他真的是让你知dào

了这件事,贫僧还在想他到底想要瞒到什么时候。”

秋叶白轻嗤,眉目间闪过一丝阴冷和复杂,她讥诮地道:“那天的情形之下,想要不知dào

只怕不容易。”

元泽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僵,最终一咬牙道:“那夜……那夜……贫僧……贫僧……没办法控zhì

自己……让阿初伤了小白施主……你……你……。”

秋叶白看着元泽说话越发地词不达意,苍白的脸上倒是越来越绯红,她叹了一声,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只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并不知dào

百里初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他出现的时候,你便被压制住了。”

她虽然想过千百次,自己看见元泽或者看见百里初的时候,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反应,愤nù

,怨恨,怒斥,讥讽,冷漠……就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般无奈。

是的,无奈,她看着元泽比她还要紧张,还要窘迫,脸色有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虚弱,仿佛那夜又惊又吓,被耍弄了个透彻的人是他一般,她心中的那些复杂的、翻腾的、阴翳的情绪却都没有办法化为怒气。

如果这是百里初的阴谋或者手段,那么她必须说他很成功。

“准确的说,贫僧……是睡着了。”元泽几乎是极为无奈又窘迫地说出了这句话。

“睡着了?”秋叶白颦眉,沉吟道:“你是说百里初出现之后,你就几乎没有了意识,仿佛睡着了一般?”

双重人格,她了解的不多,只是前生方无意在某些书上看到提过几句,仿佛有两具灵魂占据了一具身体,而且性格反差会极大,在其中一面灵魂出现的时候,另外一面的灵魂就会被压制,没法控zhì

身体按照自己的脑中的想法或者指令去完成一些事情,或者有些就像元泽说的这种——沉睡,全然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泽点点头:“是。”

秋叶白看着自己面前的青花小瓷碗,片刻之后,她忽然将手里的小瓷碗递给元泽,斟酌了一下用词:“你……你们是从小就被这样么?”

她想了想,与其等着百里初醒来,她和百里初之间不知dào

会变成什么样子,倒是不如趁着元泽在的时候,将一切事情都打探清楚,毕竟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百里初几乎将她所有的秘密都掌握在了手心,她却几乎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才会沦入那样被动的境地。

而这些属于他们俩的秘密,除了百里初之外,就是元泽才会知dào



百里初是行止莫测,心思难测的鬼魅,想要从他嘴里套出实话,全看他的心情,但是元泽则不同,除了‘吃’以外,他不打诳语。

元泽见她递过来的小瓷碗里还有半碗粥,有些惊讶地看着秋叶白,随后一笑,接过来,优雅地吃了起来。

“也算不得,贫僧很小的时候,是在山里一座寺庙长大的,那个时候,似乎只有贫僧一个人,后来进入真言宫之后,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贫僧就发xiàn

了阿泽。”

秋叶白闻言,点点头,心中也不知dào

是欣慰还是失落,看来,阿泽才是原本的初始性格,她忽然想起百里初曾经说过的那个——‘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的故事。

“你从小就是寄住在秋山里的寺庙么?”她试探着加了一些定语,探寻着问。

元泽不疑有他,一边用粥,一边微微一笑:“没错,秋山那里的日子清苦些,但是倒也平安和乐,师兄和师傅对贫僧都极好,贫僧记得主持师都还曾说贫僧年纪虽小,但对佛法的悟性和慧根比许多师兄弟都高,若是日后他圆寂归西,便让贫僧接任主持,遍游天下,以身正道,传经渡人。”

他顿了顿,复又淡淡地道:“不过,所有一切都是如梦幻泡影,也许贫僧从来并无什么慧根,所以即使今日身居庙堂高位,宗师之位,却觉得对我佛之领悟尚且不如当年六岁的自己。”

“是么?”秋叶白看着元泽,这时候的他,所有的木讷窘迫不安都消失,周身气息平静而疏冷,看起来莫名地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漠出尘。

让她想起那日在小洲之中‘超度世人’的元泽。

“是的,否则也不会在那夜意乱情迷,不能把持自己罢。”元泽看着她,眸光幽幽而迷离。

------题外话------

写得少了点~情绪有点难把握,明日必定多更!

第二十四章

“心魔……。”

秋叶白看着他幽幽迷迷的眼神,几乎在那一瞬间,那种相似感、熟悉感,让人战栗的感觉几乎让她无法控zhì

地差点操起手上的茶盏狠狠砸了过去。

但是元泽眼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想起那夜痴缠,她眸光里闪过阴翳,忽然轻笑了起来:“是啊,心魔,心魔,是我自己蠢了,才让人有可乘之机,拿捏了我的心魔,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孰料原来,自己不过是自作聪明。”

元泽一惊,他有些担忧地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只觉得也许说什么便错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压抑的沉寂之中。

直到秋叶白重新拿起了手里的碗,一勺勺慢慢地将那些冷掉的粥慢慢地送进口里,慢慢地道:“元泽,你不必多想,那日我就说过我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是我坏了你国师活佛的修行,是我的心魔,与你无关,佛祖会原谅他的弟子,只要你足够虔诚。”

她顿了顿,复又道:“当然,我相信你是足够虔诚,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的事儿,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再破戒一次,自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叶白虽然语气淡淡,只是里头的讥诮和疏离之意,让元泽顿时心中莫名地狠狠一抽,隐隐作痛。

他的不善言辞,是因为他自幼一向对人的善意和恶意极为敏感,偏生周围这样的人太多,所以他一向不愿与那些伪善面孔下的丑陋心思打交道,宁愿独自一人诵佛念经,与木石为伴。

而她一向对他算不得闻言软语,待他却自与寻常人不同,而如今,这份不同仿佛就要从此消弭于无形,短短三日,彼此间仿佛却划了深深沟壑,无法度过一般。

元泽忍不住无意识地就将那夜之中亲密之时唤出来的称呼再次说出来口:“白……。”

元泽原本声音就极为悦耳温凉,这般黯然神伤,似秋凉的风掠过人的心头软处,秋叶白手上一顿,淡淡地道:“你还是叫我小白施主罢,那夜的事,元泽,且忘了就是。”

元泽听她唤自己全名,不肯再唤自己‘阿泽’,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片莫名的焦灼,这种焦灼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情绪,那种若是不说些什么,从此对方便会消失,但是张嘴又不知当如何挽留的茫然与挫败让他只能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袖。

“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拉住自己衣袖,微微颦眉,转了个话题:“我想知dào

,你到底知dào

不知dào

百里初到底子在做些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盘桓已久,让她辗转难眠。

元泽见她没有甩开自己,心中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听着她问,犹豫了片刻,还是无奈地摇摇头:“阿初性子要强些,他觉得贫僧是个没用的,若是他再不能做得主,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他的话罢。”秋叶白淡淡地道,这样的口吻一听就是百里初的,

“嗯,贫僧并不知dào

阿初具体什么时候存zài

的,大约还是在真言宫……。”他顿了顿,神色有些悠远迷离:“大约还是真言宫授香的时候,那时候贫僧尚且年幼,而每一次贫僧从梦中醒来,都会发xiàn

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辰似乎过得极快,而身上也不知dào

为何总全是血污,很久以后,才知dào

原来阿初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但是阿初却仿佛知dào

贫僧的存zài

许久了。”

秋叶白心中微微一松,若是元泽完全知dào

百里初在做什么,自己便真是这世上最自以为聪明,实jì

上最可笑的蠢人。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元泽虽然木讷,但是某些方面还是颇为警惕的,她也察觉了他对人心的善恶似有一种本能的感知能力。

那么当初,她明明是怀着别的目的接近他,他又为何愿意跟着她走?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dào

百里初占据身体的时候,他做过什么?”秋叶白淡淡地开口,她很想知dào

如今的元泽,是不是真的一如既往,是她看见的那个样子。

元泽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不,贫僧虽然懵懂些,却也并不完全不知他做过什么,至少贫僧知dào

你是阿初在意的人,而且知dào

他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的人,以至于他需yào

我来接近你,才能避免你对他过分的防备。”

元泽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头,有些迷惑地看着秋叶白:“贫僧甚至不知dào

他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你,那种感觉,只是知dào

阿初觉得很暖……很温暖,只是抱着你,就会感觉很舒服,以至于贫僧都能感觉到那种愉悦和温暖。”

秋叶白闻言,怔然了好一会——温暖?

她看着他精致无双的面容,仿佛能透过那纯粹美丽的银灰色眸里头看见另外一个莫测冰冷而强悍的灵魂。

秋叶白眸里闪过一丝复杂,她似乎曾经在和他交手的时候,听到过他曾经提到过。

温暖?

只怕是他喜欢喝暖的血罢?

她忍不住轻嗤了一声,随后忽然轻咳了几声,别开脸。

元泽一愣,回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自己竟然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秋叶白的发鬓。

他感觉到指尖下细腻柔滑的触感,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令他立kè

想起了那个靡丽的夜,她柔软的腰肢,细腻的肌肤,修长的双腿,还有……那特殊的迷人的柔软芬芳。

他瞬间一僵,赶紧收了手,抓住自己手腕上的念珠,面色绯红:“……对不住……贫僧……。”

秋叶白亦在他幽凉的指尖触碰上自己的脸颊的那一刻,想起了那一夜的荒唐与迷乱,他的纯净的眉眼之间燃烧着绯色的情欲时,美艳惊人,似遍染了人间春色。

她垂下眸子,转头拿起一边的茶杯,将杯子里的凉水一饮而尽。

元泽忽然迟疑道:“贫僧有一事相问,不知小白施主可否为贫僧解答。”

秋叶白见他样子有些古怪,便淡淡地道:“若是我能答,自然会为你解答。”

元泽点点头,又犹豫好半晌,指尖轻轻地摸索了一会手中描绘着碧竹的小杯,方才道:“小白施主……你……你真的是女儿家么?”

秋叶白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

“你是打算羞辱我么?”

元泽闻言,立kè

摇头,急道:“不,不是的,只是……只是那日贫僧神志不清……眼中只得小白施主的样子,所以……。”

“所以,你不知dào

我是不是女儿身?”秋叶白冷笑:“别告sù

我,你竟然真连这件事儿不知dào

?”

虽然看着元泽的表情,她简直不敢信息,这个呆和尚仿佛真的并不明了这个百里初早已经知dào

的事实。

这分裂得也太彻dǐ

了些,百里初知dào

的事,他未必知dào

,他知dào

的事儿,百里初却清清楚楚的,她简直要以为百里初才是原本真zhèng

的元泽。

“不,贫僧那日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知dào

小白施主你是女儿身,只是事后总觉得有些疑心自己是在做梦,一直都……。”元泽绯红着面容低声道,声音越来越低。

秋叶白简直不知dào

应该说什么,难怪那日他看见她的身子时,竟然一点没有惊讶的样子,事后她无数次疑心他其实早已经知dào

了什么。

原来不过是他后知后觉!

秋叶白拿杯子轻品了一口茶,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全无平日里的散漫宁和,她心中涌起一种古怪而微妙的情绪。

元泽的银灰色的眸子里虽有一丝不确定的不安,但是却如此的坦荡无伪。

秋叶白讥诮地挑眉:“所以呢,你就帮着他接近我?”

元泽点点头:“是,贫僧也很好奇,能让阿初那么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秋叶白看着他,轻嗤了一声:“你倒是实诚。”

元泽看着她,眸光温润淡然:“贫僧说了自己不打诳语,更何况那个人是你——小白施主。”

秋叶白看着他,原本仿佛已经沉静了三日,略平淡下来的心湖,却似忽然再起了涟漪。

她垂下了眸子,淡淡地道:“那么现在呢,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元泽看着她,愣了愣,随后道:“小白施主是……。”

他迟疑了片刻,却似不知dào

要如何表达,片刻之后,他才认真地开口:“是我想要珍惜的人。”

这一次,元泽用的是我,而不是贫僧。

窗外忽来一阵深秋凉风,吹起他白色的长发,日光下,他眸光纯澈,温柔而虔诚,仿佛他眼中的她才是他修的佛。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百味杂陈,却忽然微微挑眉,冷冷地道:“哦,是么,如果百里初哪天想要吸干了我的血,或者杀了我呢,你要怎么办?”

元泽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立kè

回答:“不可能。”

秋叶白冷笑起来:“呵,你根本压制不住百里初,你也不是他,凭什么说不可能。”

元泽的这一番话下来,她即明白了

元泽一怔,随后摇摇头:“小白施主,贫僧知dào

你心中有怨,只是贫僧虽然没法子控zhì

阿初,但是贫僧却能感知他的心情。”

秋叶白闭了闭眼,元泽不断地提到百里初,这三个字让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种压抑不住的烦躁之感,她陡然起身一拂袖打断他:“够了,元泽,你不用再辩解了,你若还当我是朋友,你只需yào

做到一件事就够了。”

元泽一楞,随后点点头:“小白施主,你说就是了。”

秋叶白转头,看着他,冷冷地道:“让百里初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看见他,你若是真的‘珍惜’我,至于你我之间,权当点头之交即可,扰了你的清修之事,全当我对不住你,只是既然元泽你已是出家人,还是真zhèng

地早日了断这凡尘羁绊才是,自度渡人。”

既然事已至此,百里初也好,元泽也好,她都不想再和他们有半分纠葛,最好便是不想见,不想见不相念,无挂无碍,方才是了断这一段荒诞而充满了算计的孽缘。

元泽闻言,脸色微微地发白,见秋叶白背对着自己,背影冰冷而疏远,他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伤色,随后他还是慢慢地起了身,提着食盒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前,他顿了顿,复又双手合十,垂眸轻声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贫僧不求你能原谅我贫僧与阿初,贫僧愿为阿初承担一切罪责,只是贫僧想在这宫中生存,从来都非易事,阿初才是那个能帮zhù

小白施主一臂之力的人。”

第二十五章 谁是谁的心魔

二管家冷冷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捏了捏拳头,转身立kè

跟着她进了门。

后门‘砰’一声关上,门口的精乖衙役差点被砸到了鼻子,他吓了一跳,恼怒又无奈地摸摸鼻子转过身瞪着周围围观的骂骂咧咧地道:“看什么看,下流胚子们,贵人的热闹也是你们看的么,滚,滚!”

一干围观的民众看着凶神恶煞的衙役们,顿时皆做了鸟兽散。

惟那小乞丐抱着碗,手里拿着个馒头,直勾勾地看着那黑漆铜兽欢大门不知在想什么。

“哼,一个当官的就给了个破馒头,也值得你宝贝成这样!”

“外地来的蠢货能有个馒头吃也就不错了!”

“哈哈哈……。”

乞丐们经过那小乞丐身边时候都轻蔑地嘲笑起来,只是终归忌惮着那给了小乞丐馒头和粗瓷碗的是到底是个当官的,没有敢上去踢翻小乞丐手里的碗和馒头。

小乞丐低着头不说话,等着乞丐们全部都散开了,他才慢慢地松开那个拽在手里的粗面馒头,馒头的中间有一个洞,里面镶嵌着一块足足有三两重的碎银子,馒头原来是倒扣在碗里的,若是不拿起馒头,或者不注意掰开的话,根本不会发xiàn

里面还有银子。

这银子足够他给妹妹抓上药,还能吃上一个月咸菜白米粥了。

小乞丐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对面那大门,想起走进去的那个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安静而淡然,仿佛他和他斗不过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人。

但是他知dào

他们是不一样的,那个年轻人是个官儿,能让梅府那样的人家都要派人出门恭迎的大官!

那些官老爷们难道不应该是远远地坐在轿子里,遥远得就像庙堂里供奉的菩萨一样吗?

菩萨是不会杀人的,但是他却见过和自己一起乞讨的阿牛为了给他和妹妹多讨两件冬天的棉衣,冒险去了朱雀大街的市集乞讨,却不小心撞了下大官的轿夫,然后就被朱雀大街巡街的衙役拖下去生生地打死了。

阿牛才十二岁,和那大官儿轿子里一起坐着的官少爷差不多大,大官儿冷冷地看着阿牛被拖下去,就像看着一只蚂蚁。

可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官儿不但长得好kàn

,施舍他银两的时候,甚至考虑到了免去其他乞丐抢走银两的方式。

原来,官儿和官儿不一样的么?

小乞丐低头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却发xiàn

自己眼角没有想象中感动的眼泪。

真是奇怪……

他抱着馒头开始慢慢地啃,眼珠子却盯着梅家的那大门,一直发呆,脑子里都是那双安静而淡然的眼眸。

——老娘是翠花会街头甩酸菜舞好挣钱养阿礼的分界线——

“大人,这边请。”二管家在前边领路,恭谨含笑的模样,仿佛方才他没有将秋叶白晾在门外一刻钟,秋叶白也没有当众给他难堪一般。

秋叶白却不那么给他脸,只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这梅府外边看着与其他富户没有太多区别,但一进府内,却别有洞天,虽然建筑不若秋府红墙碧瓦那般大气洒脱,但别有一番江南风情。

小桥流水,假山池塘,亭台楼阁,碧瓦飞檐,回廊幽复入花间,一条清澈的人工小渠从花间深处蜿蜒流出,水中青荇成行,水中有青尾小鱼儿游曳嬉戏。

有一只小小乌篷船停在了小渠边。

“大人,请上船。”

若非秋叶白肯定自己在上京,看着这般景致,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身处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的江南

看着秋叶白怔然的神情,二管家心底轻蔑地冷哼一声,北蛮子就是这样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秋叶白、小七、二管家前后脚上了那乌篷小船,摇橹的青衣婢女也是做了江南摇橹渔家女的打扮,摇着小船顺着蜿蜒小渠向前而去,一路上遍植了花树,不时有落英纷纷而下,不远处岸上一块长着青苔的顽石上刻落英妙谛,笔锋沉静大气,很有些古朴意境。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景致,心中轻叹,不管这梅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只是这匠心独具,真已是独一份,江南水乡,果然人杰地灵。

二管家看着秋叶白脸上原本凌厉冷淡的神色也略缓和了下来,心中自是得yì

:“府中一切景致和房屋都是我家大少爷十六岁时亲自督造的,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驾临时,也很喜欢这落英妙谛,原本这‘谛’字是乃是大地,还是太后老佛爷奉口改做了真谛的谛,境界自是更上一层楼。”

秋叶白闻言,心中轻嗤,看来这梅家倒是真得太后老佛爷的恩眷,让这二管家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她,太后老佛爷必定会是站在他们梅家这边,让她识趣些。

不过,她亦必须承认,如果这园子是梅家大公子亲自设计督造,那这梅家大公子确实是难得的才华横溢之人。

“既然大公子是这般多才,本千座倒是有一点不解,大公子为何不参加科考入仕,便是入了工部,说不得以后也是个尚书之才。”秋叶白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欣赏着小渠边的风景。

没有当奴才的不喜欢自家主子被称赞,二管家自傲而亦有些不无遗憾地道:“我家大公子需得担当起家族重担,身为长子不得不如此,但去年秋闱三公子已经中二甲进士,如今正等候分配官职。”

秋叶白得到了自己想要知dào

的消息,随后微微地点头:“嗯,贵府人杰地灵。”

天极帝国虽然还是有些重农轻商,商户更是比不得官家,但是商家子弟有才华者也已经能够如士,只是严格规定他们入士之后,不得再经商,更不得在自家生意所在地任职,一旦发xiàn

以权谋私,轻则脱了乌纱帽,重则牵连家族流放三千里。

即使如此严苛的条件,但仍旧有许多商家子弟参加科考,以求另前程。

看这位大公子这些年将梅家产业扩大了数倍,想来也绝非池中之物,再加上自家庶出的三弟入了仕,虽说不能在京城,甚至不能在江南梅家发迹之地任职,但终归还是压了他一头,他岂会甘心?

如今梅家在他掌控这十二年中和杜家关系越来越紧密,想必就是他不甘心的结果。

这位梅家大公子,除了才华横溢之外,只怕也是野心勃勃。

就是不知dào

他的野心是否只局限在商场之上,亦或是有更深的谋算了。

秋叶白看着飘落的落英,眸里闪过一丝讥诮。

那二管家见秋叶白神色淡淡,也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便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于是也不敢再多话。

一时间便只能听见船娘摇橹的水声,还有夏日风吹过,带起树枝摇曳的沙沙声音,空气里弥散湿润水气和泥土落花的芬芳。

秋叶白负手而立,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江南水乡美景,忽听远远似有空灵缥缈的歌声传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那女子声音轻轻渺渺,软软侬侬,带着浓浓的苏南味,让秋叶白瞬间神思有些恍惚,仿似回到了曾经年少时代陪着师父在江南住的那一段日子。

彼年,她不过十三的年纪,在那水乡住着,她瞒着师傅换了寄住人家小女儿的衣衫,挽了双髻混进那采菱角的少女们中间,坐了那小摇船一路摇进了那莲花深处,一路和其他女孩子们边采菱角和莲花,边嬉闹,后几个小女孩子一起又偷喝了船家酿的莲酒,只恨不能永远醉在了这漫天的莲花香气之间。

迷迷沉沉之间,耳边萦绕的便是这江南女孩儿们用吴侬软语清唱的采莲曲。

她正神思恍惚间,那歌声却仿佛近了∶“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伴随着的歌声同来,竟还有当年一方柔软的丝巾。

那宛如轻雾一般的丝巾从前面一处精致的横跨小渠的石桥上飘落下来,掠过了秋叶白的右侧,飘飘荡荡地往水里落去。

秋叶白下意识地伸出手中折扇轻巧地一勾,将那丝巾一下子勾入了自己手中。

丝巾入手细腻柔滑,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喂!”忽然桥上传来女子软糯的声音:“侬轵萨宁,侬勒做萨!”

一口的软农吴地语,软糯却又不失娇俏,明明是不客气的质问,却让人一听便想到了江南三月春风吹过,杏花浓。

若是上京人,自是听不懂那江南当地的软语,但秋叶白自是听得明白的,她抬起头看向那站在石桥上的少女,微微一笑:“我是客人,方才在做的事儿是帮姑娘拾了差点落水的丝帕。”

这一看之下,她忍不住怔了怔。

那桥上的少女手里提着花篮,斜斜靠着桥,忽然半倾了身子出来,一身藕粉色对襟褙子,秋水明眸含着微嗔,琼鼻樱唇,白皙细致的瓜子脸在满树桃粉的映照之下显出一种带着透明的粉嫩来。

真真是眼儿媚,脸儿娇,桃李灼灼,难夺其丽色浓稠,竟无一处不精致,仿佛是那满树芳花化作了人形一般。

百里初已是殊颜在前,占尽了人间绝色,但秋叶白这样看惯了了美人的,都不能不赞一声这少女绝对堪称一声人间妙色。

秋善宁在这少女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至于小七,早已经看呆了。

“看什么,登徒子!”少女似不甚喜欢别人用赞赏的目光这么看自己,冷冷地瞪了秋叶白和小七一眼,不再说那苏地话。

二管家脸色变了变:“大小姐,您不是……您不是去天一道观上香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明明昨日出门上香的大小姐,心中顿时有些叫苦。

秋叶白听着二管家这么一叫,便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梅家名扬京城的京城第一美人——梅大小姐,梅相子。

听说这位京城第一美人,诗书俱佳,虽然出身商户女,却足足压了众多京城贵门的闺秀们一头,让名门闺秀门心中很是不忿,但奈何梅相子实在太过美貌出挑,声名远扬。

好在这梅相子并不是总待在京城,更多时候她呆在梅家在江南的本家大宅里,所以才没有受到京城闺秀们的排挤。

如今她倒是觉得,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在这梅家大小姐身上确实名不虚传。

便是骂人,声音都软糯娇柔,却没有一丝造作之感。

“二管家,你还不把大小姐的丝帕从这个登徒子的手上拿回来,仔细大少爷打断你的腿。”一个大丫头忽然从那少女身后探出头来,对着那二管家冷声叱道。

二管家一僵,想起自家大少爷对大小姐的疼爱,怎么容许外男拿了大小姐的丝帕,他立kè

转身,正想向秋叶白讨回那丝帕,却不想秋叶白忽然袖子向一优雅对一拂,那轻纱便仿佛又乘了一片清风柔云一般,飘向了桥上。

那大丫头一愣,随后立kè

伸手去捞那丝帕,谁知dào

那丝帕却仿佛有生命里一般,竟然荡过了丫头的手了,随后竟正正地落在了梅相子的花篮里。

这一手,立kè

桥上的人皆是一愣。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一笑:“好风送香上青云,大小姐,拿好了,若是香引帕再被风吹走,便只能着人下水去捞了,苏合香引染了水气,制出的香便不纯。”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梅相子正在寻花瓣制苏合香,苏合香是需yào

丝帕子裹了香捻子熏了七天七夜,做香引帕,然后再用香引帕子包住花瓣封进翁里才能制成,方才那丝帕便是香引帕了。

对于让她想起年少美好时光的这个少女,她倒是愿意温声以待的。

只是秋叶白并不知dào

自己方才拂袖之际,无意扬起的劲风掠过低矮的树梢,引得树枝颤动,一阵捧花团便也随之散落开来。

桥上人的眼中,那年轻人眼中惊艳过后,丝毫不见那些惯见的贪婪和迷恋,顶多不过是一种淡淡的欣赏。

他静静负手站在乌篷船上,碧衣翩然,长身玉立,宛若修竹,纷纷扬扬的花瓣在了那船上年轻人满头、满肩,让他隽秀无双的清冷眉目间染了淡淡温柔,恰如水墨画中人。

所谓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便也不过如此了。

梅相子有些怔然。

秋叶白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失态,只因为二管家已经急急忙忙地催促着那船娘开船,那副仿佛怕秋叶白勾引自家大小姐的防备模样,看得秋叶白好笑。

“快点罢,不要让大少爷久等了。”

眼看着乌篷船过了桥下,向远处缓缓开去,梅相子眼底闪过一丝冰凉森然之色。

“快点,快……。”二管家正在催促,忽然听得“噗通”一声巨响。

桥上忽然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秋叶白一楞,随后转过身去,只看见水花飞溅而起,桥上早已不见那绮丽如杏花的少女身影。

那歪在桥上的大丫头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大小姐……不……会水啊!”

秋叶白闻言,未及多想,下意识地瞬间便跃进了水中。

第二十七章 挑拨

秋叶白警惕地看着那红纱帐内的人影,心中莫名地微微一紧,随后她还是恭敬地微微弓身:“参见公主殿下。”

这些日子除了元泽没有现身之外,百里初也安静得异乎寻常,没有再出现。

让她心中不得不猜测,这是元泽真的压制住了百里初的另外一面性格,亦或者是百里初在盘算着什么?

这个男人,她永远仿佛都看不透。

“起吧。”幽幽凉凉的声音在纱帘后响起。

“谢摄国公主殿下。”

小太监起身了之后,退到了一边,秋叶白自然也跟着退到了一边。

“这是去哪里?”纱帘之后的幽冷声音再次响起。

那小太监立kè

殷勤地回答:“回公主殿下,太后老佛爷刚召见了秋大人,陛下新册封了秋大人为司礼监提督。”

说着,那小太监立kè

看了眼秋叶白:“大人,还不向殿下谢恩。”

秋叶白方才想起,没有错,百里初手握披红大权,若是无他用印披红,这圣旨也颁不下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上前抱拳躬身,淡淡地道:“多谢公主殿下。”

“那是秋大人自己的能耐,与本宫何干?”百里初在帘后,淡漠地道。

秋叶白很少听见百里初用这般淡漠的声音和她说话,心中有些猜疑,忽然又听见控鹤监浩荡的仪仗之后,传来一阵喧哗。

“摄国殿下仪仗在此,闲杂人等退避。”

“你们休得无礼。”

鹤卫们冷冽阴沉地呵斥声伴随着女子们的叫嚷传来。

一边的小太监嘀嘀咕咕:“这又是哪个不知趣的,敢冲撞殿下,这会子又有好戏看了。”

秋叶白见那小太监说话的声音里挡不住的幸灾乐祸,便低声问:“怎么么?”

小太监见控鹤监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后面的吵闹处,一时间按捺不住是非心,便低声道:“摄国殿下,手握披红大权,更是早得皇帝御批,非但可以策马宫中,而且其仪驾只有遇到皇驾方才需避让之外,宫中任何人都需yào

避让于摄国殿下。”

而摄国殿下的仪驾素来是连太后的老佛爷仪驾都不避让的,何况寻常公主或者皇子,早年有那不知趣的皇子还有那宠妃敢与百里初抢路,被百里初命鹤卫直接吊在神武门上鞭打,状告到皇帝那里,皇帝却只担心自家的‘爱女’有没有被冲撞到‘受惊’,那皇子被斥责了一顿抗旨不尊,宠妃更是从此再不得见天颜,于是一干皇子宫妃和后来便都学乖巧了。

秋叶白知dào

百里初是个嚣张惯了的,张狂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她忍不住下意识地看了眼那挂着千金一丈的华美鲛珠纱的步辇,这一眼,她却只觉得自己直接对上一双幽幽邃邃的冰凉的眸子,隔着浓烈深红的纱帐,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那种冰冷锐利而意味不明的目光几乎仿佛是直接钉进她眼眸还有身体的深处。

平静的目光下,却挡不住那些汹涌而澎湃的侵略性的气息,炽烈又冰冷,腥红而迷离,让她几乎瞬间就是一僵,仿佛被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让她几乎生出他在她耳边幽冷地轻声低低唤她的错觉——小白,小白。

一股诡异而熟悉的酥麻感顺着脊背爬进四肢百骸,让她忽然想起那个疯狂而黑暗的夜晚,纠缠的肢体,激烈的呻吟,努力遗忘的记忆仿佛潮水一般从欲望的深渊席卷而来,她瞬间呼吸急促地退了一步,脸色一阵绯红,一阵苍白。

“秋大人,且小心些。”小太监低低的一声痛叫才让她瞬间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处光天化日之下,而非在那黑暗迷离的神殿后堂。

她脚下一顿,梭然抬起眸子,冷冷清清地逼视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浓烈的红色幔帐。

百里初似觉得无趣,视线漫不经心地移开。

“安乐参见大皇姐。”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陡然听见少女又甜又脆的声音这么唤百里初,秋叶白忽然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鹤卫们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那华服少女。

秋叶白也顺势看过去,只见一名头戴东珠点翠牡丹簪挽着飞仙髻的美貌少女领着六名宫女款步走过来。

那少女不过十四岁左右的年纪,虽然容貌不如梅家大小姐梅相子一般出尘惊艳,但她极懂得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一身木槿色精绣满地白樱瓣上对襟入襦衬鹅黄撒花裙,加上满身琳琅珠玉,衬托得那少女亦明艳而不俗气,一看便是一朵开在帝王家的娇贵牡丹。

“微臣见过安乐公主。”秋叶白对着那少女拱手行了一礼。

方才她的自谓,自己可是听见了的,自然不能当做没有看见一般行礼。

安乐公主看见秋叶白,一双眼尾略略上挑的明媚的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幽光,她先是福了福,笑吟吟地看着秋叶白,俏脸微粉:“秋大人,许久未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

天极民风开放,有大胆少女对爱慕的人表达爱意,并算不得太出格的事儿,何况着是皇家公主,再加上又是这样的小美人,怎么看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儿。

只是秋叶白看着她的眼睛,便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让她觉得不舒服。

细细看去,便想起百里家皇子、皇女们似乎眼睛都生得尤其好kàn

,轮廓多少都有一点子相似,安乐公主的眼睛细细看去,竟然与百里初有两分相似,都是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种天生的风流妩媚,而论精致其中尤以百里初为中翘楚,想来虽然他们会互相残杀,但终归是一脉相传。

秋叶白现在一看到安乐公主的眼睛就想起百里初,心头一片闷躁,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只疏离淡漠地道:“多谢公主记挂。”

安乐见秋叶白只是随口回了自己一句,便将目光移开,虽然还是恭肃的样子,却也知dào

对方并没有把自己这朵皇家牡丹看在眼里。

她心头有些不悦,但随后忽然想起一个传闻,秋叶白第一次奉太后旨意进宫,就被摄国殿下半途上拦截下来,在明光殿足足呆了三日才能回去。

而长公主容貌艳冠六宫,风华绝代,谁人不知?

若不是因为百里初的名声实在太坏,这第一美人的名号也该是百里初而非梅相子的。

百里初艳绝的容貌,狼藉的风流名声,寻常召见俊美男子还能做什么?

顿时让安乐脸色有些不好起来,她目光在百里初的步辇上和秋叶白之间来回掠了一下,阴沉了下去,随后便咬了唇转身看向百里初的步辇,忽然抬起头道:“大皇姐,你勿要为难秋大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却忽然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红色的幔帐里伸出来,优雅地往上抬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忽然间一名年轻的鹤卫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忽然一抬手。

“啪,啪,啪,啪!”

那鹤卫毫不客气地朝着她脸上左右开弓,直接扇了四个巴掌。

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秋叶白和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鹤卫已经打完了,然后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何况还是伺候在百里初身边最贴身的控鹤监十八司,虽然没有用上内力,但是安乐公主受了四个巴掌之后,早已经站不住,一头就往地上栽倒,满头珠翠都散落了一地,小脸红肿异常。

一边的侍女们在惊愕之后,只能立kè

冲过去将安乐公主扶起。

“你……你……竟然敢打本宫!”安乐公主是现任皇后嫡女,从来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自己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和殴打,她不敢置信地红了眼看向百里初的步辇,浑身发抖,又气又恨又羞。

方才那人只是一抬手,那些鹤卫竟然就敢不管不顾地对她这千金之躯动手,简直是罪该万死。

“以下犯上,冲撞摄国殿下仪驾的,只是被扇耳光已经是很轻的责罚了,安乐公主殿下,您还不去向摄国殿下谢恩么?”一名穿着正红一等大太监服的中年大太监走了过来,看着安乐公主,阴冷地微笑。

“放肆,你这狗阉人,本宫一定要母后砍了你的头!”安乐公主无捂住脸,怒不可遏地尖叫,伸手就想去挠他的脸。

在人前如此丢脸,尤其这些人之中还有那个自己多少上了点儿心思的年轻人,让安乐公主无法忍耐,她动不了百里初那个贱人,动面前这些走狗总是可以。

但是那太监一把捏住了安乐公主的手,似笑非笑地道:“公主殿下最好自重,奴才老甄在宫中多年,这颗头还在老奴头上挂着,倒是见了不少主子们被吊在玄武门上抽。”

老甄一番话,瞬间如冷水一般泼在了安乐公主头上,瞬间让安乐公主想起了那些曾经的传闻。

不,那不是传闻,早年她虽然年幼,却也是被母后专门提到身边千叮万嘱关于千万不要靠近摄国殿下,更不要冲撞到那位的仪驾,若是遇上,不管对方如何,都一定要忍。

只是他们这位摄国殿下寻常就在明光殿和前朝御书房走动,很少出没在后宫,而且一年还有半年时间身子不爽,要去外头修养,所以她几乎很少能撞见这位‘长姊’。

如今,老甄一说,她才想起这位摄国殿下有多么恣意而狂妄,在宫中的地位有多高。

她看着鹤卫们阴沉沉的样子,心中发寒,忽然那明白若是百里初再随意比一个杀的手势,这些人绝对敢在这里就取了她的性命。

但是她心中终归是不服,捂住脸咬牙道:“本宫也是公主,教训xùn

本宫的事,哪里就轮到你们这些阉人来动手,你们又凭什么动手!”

“给她理由。”红帐内的人冷漠慵懒地忽然开口道。

那幽冷的声音瞬间让安乐吓了一跳,而老甄看见安乐脸色铁青,捂着脸,面露惊恐,便一甩拂尘,轻蔑地笑了起来:“第一、殿下的仪仗只需yào

对皇帝陛下龙驾避让,而阖宫上下都知dào

,摄国殿下最不喜欢别人对着殿下什么兄弟姐妹的一通乱喊,殿下没有那么亲的姐妹兄弟,尊卑有别,还望安乐公主记住了,第二,殿下最讨厌挑拨离间的人。”

尊卑有别?

百里初也不过是个庶出,怎能尊贵甚于她这个嫡女?

挑拨离间……她一咬牙,偷偷看了眼秋叶白,她方才是打算挑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心思。

但她这会子到底并不敢硬抗,只能恭敬地咬牙道:“是,摄国殿下。”

而一边的秋叶白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安乐殿下,您的脸伤了,属下送您去太医院罢?”

第二十七章 心 上

安乐公主捂着自己红肿得脸颊,看着一边年轻人递来的手,眼中的光芒从迷茫变成复杂和羞恼。

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种狼狈的样子被人看见,身为嫡公主,从来都是只有她可怜别人的份儿,亦不要任何人的可怜。

但是……看着秋叶白上前了一步,修长的身形有意无意地替着她遮挡住了众人的目光,她还是慢慢地将手搁在了那只修长的手上,低声道:“多谢秋大人。”

一边的老甄目光从秋叶白和安乐公主交握的手移动到秋叶白的面容之上,细眯眼里闪过阴沉之色,阴阳怪气地一笑:“秋大人,您初涉朝堂,但观您也是个聪明的,哪些人是值得亲近的,哪些人亦不是值得救的,还是要用心多揣摩。”

秋叶白扶着安乐,看着他,淡淡地道:“不知dào

这位总管大人怎么称呼?”

老甄狐疑地看着她,随后一甩拂尘,傲然道:“咱家是明光殿总领太监,内侍监副总管甄明。”

秋叶白点点头:“原来是甄大总管,下官司礼监提督秋叶白见过大总管,多谢大总管教诲。”

老甄见面前之人态度还算恭敬,神色也好了些:“秋大人不必客气。”

倒是他身后的步辇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幽幽轻笑,老甄听见了,秋叶白也听见了,她冷冷地看了眼那步辇,随后转过脸看着老甄淡淡地道:“虽然多谢大总管的教诲,但是下官心中自有权衡,也就不必大总管担忧了。”

说罢,她向着百里初的方向简单地作了个揖:“下官告退。”

说罢,她便在老甄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扶着安乐便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安乐不免一惊,有点不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年轻人,又瞥过那一个个阴沉如同地狱白无常一般,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们的白衣鹤卫。

她纵然有着公主的骄傲和勇气,但是在方才百里初那一个优美而冷酷的手势之后化为了畏惧,四个巴掌和老甄那奴才比主子还要高的气焰,让她清醒了过来,后悔于自己的莽撞。

她方才不过是小小耍了点心眼就招来祸事,如今这秋叶白这样直接顶撞百里初,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安乐公主下意识地就想缩回自己的手。

秋叶白感受到手中柔荑的抗拒,她微微地颦眉,心中轻蔑地微嗤了一声,并没有放开安乐公主的手,反而抓着她往前走。

果然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老甄阴沉尖利的声音响起:“站住,殿下允许你们走了么?”

老甄话音刚落,四名鹤卫已经直接抬起手中未出鞘的刀剑挡在了秋叶白和安乐公主的面前。

安乐公主吓了一跳,立kè

缩在了秋叶白的身后,也顾不得伸手去挡住自己的脸,只下意识地揪住了秋叶白的衣摆,眼中闪过惊惧和羞恨的光来。

她竟然忘了百里初是得了父皇的允许,控鹤监的监卫不但是除了禁军以外唯一得以允许在后宫内出入的私人禁卫,更是允许持械在身,以前就曾经有那与摄国殿下一言不合,据说试图‘袭击’摄国殿下,在宫中直接被鹤卫当场斩杀的宫妃、大臣甚至……皇子。

而每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场之人除了摄国殿下的人之外,全部都被鹤卫屠戮殆尽,所以没有人知dào

真相是什么,所有的证言证词都只有明光殿的人,自然是全部都被皇帝陛下采信了。

她心中不免有些怨恨秋叶白,如果不是当初在叼兽大会之上,她一时间迷惑于这个人的风采无双,今日她也不会因为一时间看见秋叶白在这里便昏了头,竟然因为这个人而撞上百里初的枪口,这里只有自己的侍女,若是……若是……

“殿下,我们可以走了么?”秋叶白眸光冰凉地看向那华美的步辇后的人影。

阴冷的秋风掠过而过,暗红华美的鲛珠纱在空中飘飘荡荡,仿佛招魂幡,空气里气氛愈发地沉郁,若有若无的杀气缭绕着,让人几乎不能呼吸,几个胆小的侍女都已经忍不住一边发抖,一边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安乐公主终于忍不住挣脱了秋叶白的手,曲膝行礼,瑟瑟地道:“大……摄国殿下,安乐方才无礼,求殿下看在安乐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安乐则个。”

秋叶白看着空空的掌心,看着安乐的背影,讥诮地弯了弯唇角,暗自摇了摇头,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识相’,果然是宫里长大的,就算是嫡出公主,也极会看风使舵。

原本她想给百里初一点笑话看,这回只怕是要让百里初看笑话了。

暗红华美的鲛珠纱后传来一声淡漠轻蔑地轻笑,随后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再次伸了出来,懒懒地摆了摆,一干站在步辇前拦住秋叶白等人的鹤卫们似脑门后长了眼睛似地,齐刷刷地收回手上的佩剑,转身回到仪驾之中。

“殿下起驾。”老甄阴沉地看了眼秋叶白,一甩拂尘,高声唱道。

鹤卫们护送着十六人抬的步辇浩浩荡荡地离开。

“恭送摄国殿下。”一干安乐公主的侍女们颤抖着在自家主子的带领下齐齐躬身行礼。

直到宫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安乐方才起了身,看向秋叶白,恼火地道:“你……誰让你方才那般鲁莽。”

秋叶白看了她片刻,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淡淡地道:“公主殿下受惊了,不过如今看来殿下并不需yào

下官护送,那么下官告退了。”

安乐公主原本就被她清冽冰凉的看得心头有些发虚,如今忽然见秋叶白竟然说话间就要离开,竟也不买她的账,顿时愈发地恼了,跺着脚尖叫:“你……本公主命令你护送本公主去太医院,否则本公主就要向母后和老佛爷说你欺负本宫,是你打的我!”

百里初让她丢尽了脸,尚且可以说是因为摄国殿下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庶出官家子弟,小小的官员竟然也敢对她这般冷漠无礼!

秋叶白转身的动作一顿,眼底寒芒一闪。

女儿家温柔可意,娇俏灵动,使点儿小性子是惹人喜欢,但是这般骄横无礼,自己受了气,没有勇气和能力反抗,便将自己受的气发泄在其他人身上的女子,便是面目可厌了。

她转过身看着安乐,忽然微微一笑,容色温柔地道:“殿下受惊了。”

秋叶白原本生得就好,眉目隽秀非凡,自有一番洒脱风流的气韵,平日里就多得女儿家倾心,如今刻意放柔音容来,自让安乐公主有些看得呆怔,一时间有些哑然。

不过下一刻,秋叶白冷冽而讥诮地道:“既然公主想要诬陷下官,下官自然也无法,您是要向皇后娘娘告状也好,向太后老佛爷告状也好,都请自便,在下等着革职和下狱的旨意。”

她还真是期待太后老佛爷听到安乐公主告状时候的表情。

说罢,秋叶白转身拂袖而去,只余下安乐公主一脸震惊而苍白地僵在原地,那领路的小太监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见正主儿走了,只得匆匆地对着安乐公主作了个揖,赶紧追上秋叶白。

好一会,安乐公主才缓过神来,直觉自己仿佛又被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光,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对着那修挑清矍的背影低低颤声:“秋叶白,你……不过一介下过狱的罪臣……你竟然敢……你等着,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秋叶白五官敏锐,自然是听见了安乐公主的诅咒,她只做不闻,唇角勾起讥诮弧,高高在上的皇族中人也好,还是下九流的地痞流氓也罢,都有这些欺软怕硬,迁怒他人之人。

那小太监见秋叶白身上一股子宁折不弯的气度,尤其是在那位摄国殿下面前,也没有半分惧色,倒也暗自佩服。

他一路送着秋叶白前行,直到远远地看见神殿所在,便迟疑着道:“大人,摄国殿下虽然名声可怕……呃……威严,但是终归大权在握,未必会计较一些细处,听闻前朝也有直言敢谏的言官,虽然得罪了那位殿下,但是也无碍,倒是安乐公主殿下,女儿家心思细腻又尊贵……您还是……多加小心。”

秋叶白点点头,看了眼那小太监:“多谢,不知小总管怎么称呼?”

那小太监一愣,随后赶紧摇头:“在下小墨子,不过是永宁宫里七品侍膳小太监,连内殿都进不去,哪里能称得上什么总管。”

秋叶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一笑道:“那以后还要多劳烦墨公公在宫中多加提点照应了。”

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只荷包递了过去。

那小太监接过荷包,掂量了一下,倒是不轻,约莫二十两银子的样子,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眼秋叶白,这位……这位大人……竟然和他想象中不同,他还以为是个直愣愣的如御史台里那些硬邦邦的人物,不想竟然还会这般通人情世故?

而且出手这般大方!

秋叶白看着小墨子狐疑的样子,她微微一笑:“墨公公不必惊讶,在下做事自有自己的分寸,只是觉得墨公公这样的人才,又是这般善心的人,一直埋做个送膳食的,可惜了点。”

虽然小墨子也不不明白方才得罪两个宫里有头脸的主子是个什么分寸,但是他觉得秋叶白看起来就是一副聪明相,而且想起来这位秋大人能以帝国头号通缉犯的身份,还擅长宫禁,犯下的都是死罪,但是从宫里走了一遭之后,就变成了‘司礼监提督’自然不会是个简单的。

他自幼进宫,自然也明白秋叶白这是在收买自己,目的大约也是探听永宁宫的消息,他眼珠子一转,收了钱,却没有接秋叶白的话,只谦逊地笑了笑:“大人过奖了,咱家先回去复命了。”

秋叶白笑了笑,并不着急:“公公客气。”

小墨子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秋叶白目光幽幽一闪,随后转身往神殿而去。

进了神殿,秋叶白正巧见着风奴提着一个食盒低头往外走,她便唤住了风奴:“风奴,你可见到国师了?”

风奴没有想到半路会被秋叶白拦住,她总觉得那日陷害了秋叶白,心中总觉得不安,而且一白自然不会将秋叶白的女儿身这种事关重大的秘密告知风奴,所以风奴如今面对秋叶白更觉得古怪而尴尬,秋叶白这大半个月来,从来不提国师,她每次给内殿送饭,都看见秋叶白浑身笼着一股子阴郁而冷冽的气息。

所以她陡然听到秋叶白提起国师,第一个反应就是——秋叶白要找国师报仇!

风奴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慌张,警惕地道:“国师出去了。”

秋叶白见风奴反应古怪,便愈发地确定心中的想法,方才在轿子里的果然是百里初。

元泽……

虽然理智上明白他和百里初是截然不同的,但是情感上……

她眸光沉了沉,轻叹了一声,淡淡地道:“告sù

你家主子,我已经领了圣旨,即刻就要出宫。”

她顿了顿,复又有些自嘲地道:“当然,你家主子也许早就知dào

了也未可知。”

毕竟,最终在圣旨上盖章批红的是摄国殿下百里初。

“什么?”风奴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秋叶白已经径自直接朝内殿而去了。

……*……*……*……*……*……

深深宫禁,幽幽宫巷中华丽的步辇在一干白衣鹤卫的护送下慢慢地向着明光殿的方向前行。

“怎么样?”十六人抬的步辇之上传来幽幽凉凉的声音。

老甄揣着拂尘走在一边,微微颦眉:“长得不错,但是性子不好,太倔,又太过聪明,不是个好对付的。”

百里初懒懒地靠在华丽的雕龙扶手上,指尖敲了敲那扶手,轻嗤:“老甄,本宫要的是暖床的伴儿,不是个敌人,你老糊涂了么。”

老甄摇摇头,眯起眼,露出个狐狸一样的,:“老奴从山里一回来,您就给老奴这么大的‘惊喜’,老奴还没回过神来,但是老奴瞅着,还是知dào

殿下您只怕不光是想要个暖床的伴儿,只怕还是想要个暖嘴又暖人心的罢。”

味道不美的食物,现在的自家殿下是绝对不会动的。

“人心?”百里初忽然笑了起来,轻狂又慵懒:“那是个什么东西,本宫不知dào

本宫还有没有那玩儿,吃倒是吃了不少,说不得早就把自己的也吃了。”

第二十八章 心 中

“不过老甄你说得有一点是对的,那丫头是倔,这会子只怕心里恨毒了本宫呢。”百里初轻叹了一声。

老甄点点头:“哦,恨就被恨呗,您也不在乎罢。”

百里初冷哼了一声:“本宫自然不在乎,本宫若是在乎,就不会动手,先下手为强,难不成要等着那丫头和元泽难舍难分的时候再动手么?”

老甄笑着摸摸怀里的拂尘:“嗯,殿下总是对的,您老就不要多操心,喜欢的话就把那丫头弄进宫里来就好了。”

“老甄!”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梭然冷了一分,竟有了点气恼的样子。

老甄恭敬地微微躬身:“在,老奴耳朵不好,您这是要烟杆子?”

说着,他就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只半透明鲛珠纱的烟袋子,里面一只精致华丽的纯金雕龙旱烟管隐约可见。

那红纱幔帐之中的美人忽然倾了身子靠近老甄方向的扶手,咬着后槽牙,直接拔高了声音:“老甄!”

老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哎哟,小祖宗,您可别叫了,老奴的耳朵可受不得您那内力。”

老甄轻笑了起来,将那烟管慢悠悠地收起来,低低地叹了一声:“殿下,您哪,事儿都办出来了,这会子又忐忑起来,又是何必?”

随伺在不远处的双白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叹了一声,也就是甄公公才敢和殿下这般说话。

红衣美人忍不住一掀帘子,低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老甄,冷嗤:“笑话,本宫何曾忐忑,只是看着那丫头的整日里摆着个臭脸,太碍眼罢了。”

老甄摸摸下巴:“嗯,那么殿下是什么打算?”

百里初看了眼老甄,淡淡地道:“本宫这不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说说你的看法么!”

老甄瞥了眼百里初淡漠的神色,细眯眼里闪过笑意,却道:“老奴可是阉人,可对付不了女人。”

百里初颦眉,口气有些不耐:“你在宫外的时日不短,在宫里里伺候那些娘们的时日也长,竟一点心得都没有?”

老甄想了想:“嗯,没有。”

百里初看了他片刻,甩下幔帐,冷斥:“没用。”

老甄看着那幔帐里溢出慑人的阴沉之气,他唇角弯起狐狸一般的笑容,忽然闲聊似地道:“话说老奴早年守过兽园,听那兽师说呀,若咱只要寝受皮食兽肉,自然是展现咱们最狠辣的一面,将那会咬人的凶狠野物逼迫到精疲力尽,随后一箭毙命即可,但是若想要一只漂亮凶猛的爱宠,却要极有耐心,那兽和人一样是有灵性的,想要能安然无恙地触碰它光滑的皮毛,不光是最狠辣的一面,还得有别的怀柔手腕。”

双白听着,也默默地点头。

红纱幔帐之后的人影,幽幽冷冷地丢出一句话:“用过了,没忍住,还是直接点儿,惬意!”

老甄:“……。”

双白:“……。”

这是殿下第一次承认他在那位‘秋家四少’面前失了平日里的耐性么,或者说他自己入戏太深而未知?

老甄摇摇头:“虽然老奴这辈子也没有成过亲,但老奴从那位面相上看也是个多情又寡情的,殿下原先的两种谋划从兵法上而言,并无问题,只是您这头不能乱了分寸,有些事儿也不能光用手段……。”

老甄顿了顿,继xù

慢慢地道:“怀柔也并不是只用手段,而是您得真把您想要的人,当自己人,万事万物,最怕不过两个字——一个字‘真’,一个字‘忍’,您是什么样子,便要让对方看见您所有的样子,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步辇的红幔帐之后的人影并没有动静,老甄也不以为意,只是慢悠悠地跟着步辇前行。

到了明光殿,一白领着人匆匆迎出来,对着百里初恭敬地拱手行礼:“殿下,边关八百里加急奏报,兵部的人已经在候着了。”

百里初从步辇之上下来,漆黑幽凉的目光掠过老甄,随后忽然轻嗤了一声:“也是,左右在她眼里,本宫也是坏得不能再坏了,那也不在乎更坏一点。”

说罢,他转身向内殿而去,一白等人立kè

跟了上去。

老甄看着百里初远去的背影,原本含笑的眸光忽然变得冰冷而锐利:“那个人对殿下到底是是什么心思,有没有威胁?”

双白站在他身后,摇摇头:“公公不必担忧,四少对殿下只怕是——没心思,对国师,倒是还有几分情意。”

就算有威胁,只怕是殿下去威胁人家。

老甄闻言,眯起眸子,沉思了片刻,忽然一甩拂尘,似笑非笑地道:“没有心思么,咱家看也许未必。”

双白一愣:“这……。”

他是看不出来四少对殿下有甚好感的。

老甄轻蔑地瞟了眼双白:“到底是个雏儿,看女人的这点子功夫还不如一白,今儿咱家和那男扮女装的小丫头交手,都能看出她是个狡诈又洒脱惫懒的性子,若是对咱家主子一点子感觉都没有,今儿能用安乐公主去气殿下,只怕早就虚以委蛇,随便应和主子那几句话直接脱身就是了。”

他顿了顿,又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主子太习惯用手段,用他超乎寻常人的才智掌控一切,将人心看得太透,这是他的长处,但却又太轻慢于人心,这便是他的短处,而女子的心,更是脆弱又坚硬,否则也不会有最毒妇人心的古谚了,主子迟早要在这上头吃大亏。”

双白一怔,随后脸色有些古怪:“公公,您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您这口气,倒似您过尽千帆似的。”

一白确实也说过四少是个娘们儿,娘们儿就是口是心非。但自己是雏儿怎么了,只是未曾遇上动心的女子罢了,难不成如一白那般下流,才是好的?

老甄哼了一声,翘着兰花指一捏自己的拂尘,叹了一口气:“都是些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不说咱家在宫里伺候这些女主子有些年头,就是咱家在宫外的时候,上至一品诰命贵妇,下至村娘,什么女子没有见识过,阅尽千帆!”

说罢,他优雅地一转身,领着一群早已站好队,恭候着的小太监们出殿去调理教训xùn

了,毕竟这大总管回来了,总得让小徒弟们都来拜会一番。

双白看着甄公公的背影,妙目微闪,幽幽自语:“那时候甄公公你在庙里敲钟念佛,她们的确都得找您祈福解签,确实算上阅尽千帆。”

……*……*……*……*……*……

明光殿前殿

“启禀殿下,八百里加急奏报之中,已经言明南疆蛮族不断袭扰我边城,青城守备军不敌,已经撤至郓城!”昭勇将军身患重疾,不得起,南疆一代素来是八殿下的守地,昭勇将军上书请带八殿下出兵!“”摄国殿下,微臣以为不可,区区南疆南蛮,就非要劳动皇子出征,岂非笑话?“

明光殿前殿之上的长案上堆满了奏折,而一众武官正各自对着坐在上首的面无表情低头看奏折的红衣美人慷慨陈述,各抒己见,底下一名小太监从小门处匆匆而入,四处看了看,绕开其他鹤卫,直接寻上了站在百里初附近的一白低语了几句。

一白闻言,秀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色,随后便跟着那小太监悄然离开前殿堂,直接往偏殿的一处小角房而去。

他推开门,就看见一道窈窕柔弱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不是风奴又是谁。

一白想了想,走了过去,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窈窕的背影身后,几乎闻见她发鬓间的香气时,才忽然开口:”风奴。“

风奴虽然会武,但是武艺哪里能及得上一白这杀手头儿,全无防备,忽然被人这么一唤,她顿时一惊,直接这么一退,就直接落进了一白的怀里。

一白原本打着逗弄风奴的主意,这会子自然乐得佳人投怀送抱,伸手一揽风奴的细腰,低头看着她笑:”怎么,今儿见到本奉主喜不自胜到要投怀送抱了么?“

风奴感觉男子醇厚的气息喷在自己耳边,瞬间让她想起了当初他拥着她睡了一夜的事儿,顿时俏脸绯红,转身伸手大力去推一白宽厚的胸膛:”你……你让开,我是有正事儿要向殿下禀报。“

一白自然是知dào

事情轻重的,低头看着风奴俏红的脸儿,他轻笑了一声,忽然低头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要让本奉主帮办事儿,是要有代价的。“

风奴虽然性子素来沉稳的,但毕竟未经人事,哪里是一白的对手,被这般轻薄,顿时双颊飞红,忍不住捂住脸,又羞又恼地伸手去扇一白:”不要脸!“

一白眼疾手快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阴柔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邪笑:”这哪里就不要脸了,总比一个小丫头抱着一个男人睡了一夜要脸些。“

风奴简直要气炸了肺,暗恨在心,只觉得脸颊快烧起来了,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听见,方才低声怒叱:”你闭嘴!“

这个二流子,就只知dào

拿那件事来刺激她!

一白却一本正经地道:”你到底有何事,若是不说,我就要回前殿了。“

风奴无奈,只咬牙道:”秋大人领了圣旨,要离开神殿出宫去了,国师大人却不知dào

和月奴去了哪里!“

一白闻言,瞬间颦眉,随后点点头:”行,你且候着。“

说罢,他利落地转身向门外大步而去,看着一白离开,风奴方才松了一口气,原本窘迫不安的心情亦略平复,却不想一白走到门口,转过头看了眼她,唇角一勾:”看你那样子,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只怕不知dào

这世上男女之间还有更不要脸的,下此有机会,咱们可以试试。“

风奴瞬间一怔,回过神来,瞬间涨红了温婉的俏脸,伸手就拿了桌上的茶壶朝前面砸了过:”不要脸!“

但是一白已经飘然远去,茶壶自然‘砰’地一声砸在了门上,摔了个粉碎。

风奴咬着唇,抚着脸颊,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自从那夜之后,他在她面前就愈发的轻薄和放肆,让她越来越不安。

她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和茶水,心池却已经一片紊乱。

且说这一头,一白再次回到前殿,到了百里初身边,低声将消息告知了百里初,百里初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随后淡淡地道:”随她去罢。“

一白虽然心中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不派人去把人拦下来,但还是恭敬地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

楼倚霜树外,镜天无一毫。

南天与秋色,气势两相高。

秋日已渐深,上京的百姓们都已经穿上了秋衣,朱雀大街的两旁依旧是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车轮儿骨碌骨碌地滚过街道,秋叶白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致,仿佛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她离开京城不过大半年,却经历不少风波,几经生死,能安然归来,亦算是幸事。”大人,到司礼监了。“驾车的小太监忽然出声道。

秋叶白方才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建筑门楣上书着三个腥红大字的牌匾,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点点头,利落地点点头:”多谢公公。“

说罢,她又塞了点碎银子给那小公公,打发对方离开。

随后,她提着自己的包袱,便朝着大门而去,门口的厂卫们却忽然伸出手上的佩刀蓦然拦住了她的去路:”放肆,此处乃是司礼监衙门,诏狱所在,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秋叶白看了眼拦住自己的佩刀,随后掏出一块令牌:”本官乃司礼监前看风部千总秋叶白,现任司礼监提督。“

因为圣旨才下,一切提督官职相应的衣袍和令印都还没有颁下,所以她掏出的是原先司礼监千总的令牌,而非提督令牌。

却不曾想,那拦住她的厂卫们互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忽然打了一声尖锐的呼哨,随后,司礼监衙门内忽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大门陡然敞开,冲出来一群手提刀剑,腰上挎着流星锤,全副武装的厂卫们将她团团围住。

而司礼监墙头也瞬间站满了弓箭手,全方位无死角地将强弓长箭瞄准了秋叶白。”你们这是做什么?“秋叶白冷冷地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道。

一名着捕风部役长服的厂卫手跨长刀,站在台阶上睨着秋叶白冷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正愁没地儿抓你这贼人,来人,拿下钦命要犯!“

她眯起眸子:”本副座已经说了,陛下已经下旨……。“

但是对方却突然厉声打断她:”拿下!“

话音刚落,她就见周围的厂卫们齐齐应道:”得令!“随后便齐齐向她掷出了流星锤。

带着细长金刚锁链的流星锤携着凌厉杀气直击秋叶白面门,她眸光一冷,直接在半空中腰肢折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让那满是尖刺的流星锤落了个空,看着一道道冷光直接掠过她面门,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乒乓’作响,散出铁星火花。

但是厂卫们却没有因为一击失利而停下,反而继xù

振臂发力让那流星锤直接在半空交错在一起,缠绕成一团,随后他们猛然一扯,那些流星锤瞬间因为撞击之后又被猛然往回拉车,一下子便在半空中爆开成数块,相互缠绕着向下方的秋叶白覆盖而去。

秋叶白忽觉不对劲,眼前寒光四射,她立kè

一抬手,长剑出鞘猛然顶住那网,随后她睁大了眸子去看,方才发xiàn

那些碎裂开的流星锤根本不是因为承受不了撞击和拉扯破碎开来,而是每一片流星锤碎块上面都有细长的铁钩,在日光之下,泛出幽冷的寒光,相互钩织成一张满是尖利细细钩子的铁网,若是一瞬间大意被这铁网罩住,就算神仙都难脱身,就算能脱身也要被这钩子扒拉得体无完肤!”捕风部果然是好手段!“秋叶白冷笑一声,这般奇特武器也不知dào

是谁发明的,倒是够阴狠。

她一转手腕,内力灌注剑尖,一招盘古开天,狠狠地向那铁网一剑劈砍而去!”当、当、当!“数声利响之后,秋叶白却陡然发xiàn

,那铁网竟然没有如她想象中被劈开,几乎没有丝毫破损,她不免一惊。

这网内编制有千练金钢丝,这种丝以精刚寒铁千锤百炼,交织在一起,柔韧非常,非神兵利器不可破!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此网外围为数十人以圆形包围圈环绕控zhì

,不但可以保持极好的平衡,更方便向网内的人施压。

站在包围圈外头冷眼旁观的役长冷笑:”秋叶白,这天罗流星网乃是祖宗爷所制,数百年能逃得出的屈指可数,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罢,省得被钩成个血葫芦!“

秋叶白明眸里闪过一丝冰凉,随后轻嗤一声:”是么,那本副座倒是要试试着老祖宗的宝贝有多能耐了。“

说罢,她手腕猛然一转,手中长剑陡然插入那流星网的缝隙,随后她足尖一点,直接灌注了十成内力于剑上,持着长剑向半空跃去,竟然硬生生地将那数十人扯住的天罗流星网扯起了一丈有余,一干厂卫们被拉得踉踉跄跄,竟然差点栽倒,而秋叶白仿佛飞鸟即将跃网而出。

那役长顿时一惊,但是他终归是见过世面的,他立kè

抬手一挥,厉声大喝:”稳住,稳住,快,快,收网!“

厂卫们得了消息,随后立kè

互相尖声招呼,皆齐齐下盘用力,猛拉那流星网,秋叶白到底是一个人,自然不敌,手上一松,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不声不响地往地面坠去。

那役长得yì

地嗤笑了起来:”哼,还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就凭蛮力也想逃,看老子把你往成个血筛子!“

但是下一刻,拉住网的厂卫们之中忽然爆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啊——!

“啊——啊啊——!”

伴随惨叫声,空气里瞬间飘荡开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那捕风部役长的得yì

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原本完美的包围圈陡然出现了一个缺口,只因为那缺口上的数名厂卫已经抱着自己的鲜血直冒的膝盖在地上惨叫着滚做了一片,细细看去,他们竟然已经是齐齐被挑断了脚筋。

那些厂卫们受到重创之后,早就痛得只顾吱哇惨叫,哪里还拉的住那流星网,手中的流星锁瞬间就脱了手,流星网受力不均,自然就不稳当起来。

那役长的大惊失色,立kè

尖叫:“快,快补上缺口,小心脚下,不要让那贼人闯出来!”

他倒是看不对劲来了,秋叶白方才使了个千斤坠,加速坠地,趁着流星网还没有罩下来的这个空隙,用了什么东西直接挑断厂卫们的腿筋!

但是他话音才落,旁边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补充上去,那控zhì

流星网的数名厂卫又瞬间爆出惨叫声,齐齐抱住膝盖滚倒在地,双膝上同样鲜血直流,。

那流星网自然再也撑不住,瞬间东倒西歪,一道黑影如同鹞鹰一般直接从那些空隙之间飞身而出,同时突然一把揪住边上一个押阵厂卫的衣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他手里的长矛猛然一挑那流星网,将那流星网朝着一干围剿她的厂卫们头顶笼罩而去。

利网寒光四射,厂卫们呆愣之后,瞬间惊恐万状,连滚带爬四散而逃。

“不好!”

“快逃!”

但是终归慢了一步,不少人瞬间被笼在那残酷的铁钩网里,顿时发出一阵阵的凄厉痛叫,但他们越是挤撞,越是想要逃,那网上的无数铁钩就勾入皮肤越深,越是逃离不了。

秋叶白冷冷地站在边上一哂,随后蓦然转头看向那役长。

那役长被秋叶白满是森冷的眸光一瞥,立kè

吓了一跳,一边往后惊惶地大呼:“弓箭手,弓箭手,放箭!”

他退得快,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一把冰凉的袖底剑忽然悄无声息地搁在了他的脖子上,秋叶白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嗯,放箭罢,本副座倒是想看看人肉盾牌是个什么样子。”

那役长瞬间冷汗就出来了,那人的竟然在一瞬间就已经跃到了他身后,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

这个人太强了,至少绝对比他强太多。

如此一来,秋叶白背靠长柱,而所有弓箭手的箭就变成了对准他自己!

“秋叶白,你这个逆贼……。”

“嘘,别那么激动,本副座一手软,不小心就会割断你的脖子。”秋叶白在他身后淡淡地道,手上微微一抬。

那役长立kè

觉得自己脖子上一热,他才发xiàn

对方的威胁并只是威胁,那把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原来已经干脆利落地直接切开了他的皮肤,冰凉的刀刃直接抵在了他脖子脆弱的大动脉血管之上。

他瞬间就不敢再动了,底下一干弓箭手更是面面相觑。

“让本副座想想,要怎么跟老佛爷禀报呢,嗯,以下犯上,抗旨不尊,谋逆?”秋叶白慢悠悠地道。

那役长有些惊惶,眼珠子乱转,放缓了语气:“秋叶白,你等一下……。”

她自言自语:“嗯,你总归是要死的,本副座也不忍心让你牵连一家老小,就给你个痛快罢。”

“等一下……秋大人!”那役长见秋叶白根本没有打算理会他,只在那里自说自话,愈发地明白秋叶白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立kè

大喊了起来。

但是秋叶白已经一点都没有迟疑地一抬手中袖低剑就朝他脖子抹去。

而与此同时,一道厉喝从司礼监大门内传出:“等一下,秋副座,这都是误会!”

第二十九章 心 下

“本副座何曾当年谋害同僚?”秋叶白面生疑色,随后低头看了眼倒在地上,还在抽搐的男人,恍然若有所悟:“陈公公说的是此人么?”

陈贺看她那副样子,脸色愈发泛出青来:“正是,邓通乃是吾司礼监新任捕风部役长!”

秋叶白再次瞥了眼那地上的邓通,弯腰随手从他腰上抽下条司礼监制式府绸汗巾,一边慢条斯理地擦自己手上袖底剑上的鲜血,一边道:“那真是抱歉,本副座也是此时才听见这个消息,此人早前令人行刺本副座,本副座已经表明了圣上有旨,他却容不得本副座说话,口出不逊,本副座见此人极为可疑,凶狠异常,便将他制服。”

说罢,她随手将染了血的汗巾扔在邓通身上,动作轻蔑而冷酷,但却用仿佛满是遗憾的神情看着陈贺道:“不想原来是个误会,怎么陈公公不早些提点本副座?”

陈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秋叶白这简直是倒打一耙,气得肩头微颤,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这事儿说出去,还是他们理亏在线,原本想好好整治一番秋叶白,让她丢个大脸,吃个闷亏,从此在司礼监无颜立足,却不想她竟然将计就计,以牙还牙地演了这一出戏来!

如今要如何收场?

不过……秋叶白终归动手伤了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事儿就不能这么了结!

陈贺眼底阴光一闪,正要说话,却见秋叶白忽然随后点了站在边上的几个厂卫,吩咐:“你们几个,立kè

过来将邓役长送下去救治。”

那几个被命令到的厂卫顿时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清楚如今的状况,自然就没有一个人动作。

秋叶白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冽地环顾道:“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自己的同僚出事,竟无一人上前援助,若是邓役长出事,倒是要看你们怎么跟督公和本副座交代!”

虽然一干司礼监厂卫们都有点不明白,这人是你伤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咱们这些人的责任了?

但是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厂卫们也都心中不安起来,皆齐齐看向陈贺。

陈贺阴沉着脸,看着那邓役长躺在地上,似还有一口气的样子,便只得摆了摆手:“去,将邓役长抬下去。”

既然秉笔大太监已经发了话,他们自然立kè

遵照执行,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邓通抬了下去。

秋叶白在一边看着,悠悠地道:“虽然这邓通言行无状,又以下犯上令人行刺本座,不听长官号令,有蔑视圣旨的嫌疑,但是终归罪不至死,本副座便宽恕他这一回,其他人从者也是不知者不罪,此事就此揭过,毕竟都是共事同僚,若是此事传了出去,不但上头怪罪,只怕外头的人都以为咱们司礼监都是无礼狂徒,如今咱们司礼监在朝堂之上就不容易,再让人抓到把柄,岂非更举步维艰。”

陈贺还没有来得及抓住秋叶白伤人的把柄做文章,就被她这一番无比冠冕堂皇的话给噎得一僵。

偏生她每一句话,都让人抓不住把柄,句句字字都在体现她的识大局,顾大体,处处都是在为司礼监着想,仿佛谁反驳,谁就要陷司礼监于大不义。

参与围剿秋叶白的大部分的司礼监的下级厂卫们并不知dào

上头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如今听秋叶白这么一‘分析’,顿时脸上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神色,随后亦不多少都有些敬服这位新提督的‘宽宏大量’。

陈贺眼看着秋叶白直接将此事盖棺定论,姿态还摆得如此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是上不去,下不来,

“秋大人,咱家只道你武艺高强,却不想这三寸之舌也巧如簧,黑白颠倒也不过一瞬间,真真儿能耐人!”陈贺忍不住上前几步,在秋叶白面前压低了声音冷笑。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谦逊地道:“多谢公公夸奖,黑白颠倒不正是咱们司礼监最擅长之事之一么,本副座不过是将咱们司礼监的光荣传统发挥光大罢了,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到,如何敢坐着个提督之位?”

“你……!”陈贺又被她给噎一下,眸子里闪过怒火,忍不住咬着后槽牙冷笑:“秋大人,这司礼监的水深了去,讲的就是个论资排辈,您且收敛着些,否则小心跌进水里,再起不得身。”

“呵,公公客气了,看出来了,这水是挺深的,今儿本副座不也差点被摆了一道,若是被人用钩网勾成个血葫芦,就这么被人关进诏狱里,不说这皮肉之苦白受了,就算发xiàn

是‘误会’出来以后,只怕本副座也无颜驭下了不是?”秋叶白不闪不避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同样冰冷森然的弧度。

别以为她不知dào

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今儿她若是不出手让他们好kàn

,以后难看的可就是她!

陈贺一震,随后随后看着她,好半晌,阴沉微笑:“秋提督是个聪明人,难怪连升三级,咱家这为朝廷效力了一辈子的都及不上,真是后生可畏。”

秋叶白收好自己手里的袖底剑,淡漠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还要公公多指教,彼此,彼此。”

她此来总归就是要得罪人的,亦不怕得罪人,索性直接撕破脸,倒是也省事。

两人锐利目光相触之时,电光火石之间,隐有有冷厉火光乍现。

“秋提督,请,一应印鉴官服都已经送到。”陈贺唇角扯开个露出个冰冷的弧度,随后一抬手。

秋叶白一拱手:“陈公公客气。”

说罢,她不再与陈贺多言,径自负手而入。

陈贺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愈发的阴沉,随后看了眼那地上还滚成一团,在流星网里哀嚎着不得脱身的数名厂卫,厉声道:“废物点心,都给咱家拖下去,别在这门口丢人现眼。”

说罢,一甩披风,也转身回了司礼监,只留下一群厂卫们面面相觑。

……

“大人,因着圣旨初下,充满之间,卑职等人便现将神武堂后一处院子辟做大人的居住,若是大人不惜,卑职再令人重新选地儿,不过另外几位掌印、秉笔、随堂的大公公的居处也都在这附近,是风水最佳之处。”一名年约三十有余,着四品太监服饰的中年太监颇为恭敬地领着秋叶白到了一处园子里,先是简单地介绍了秋叶白未来的居处。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这个院子,倒是也算精致干净,随后她的目光看向的神武堂,她知dào

越是靠近司礼监的权力核心之人,居住之处便越是靠近神武堂。

如今自己能住在这里,想来这是督公郑钧安排的,这位督公大人倒是还有些眼劲,并没有在这种明处为难她。

那中年太监见秋叶白神色没有什么不满之处,又比了个手势,招呼站在不远处的四名小太监过来。

“大人,按照规矩三品以上的大人都有四个伺候的人,卑职挑了这几个看着还算伶俐的,大人若是不喜,便与卑职说就是了。”那中年太监指了指几个半弓着身子的小太监,几个小太监便上前对着秋叶白齐齐作揖行礼。

“参见大人。”

秋叶白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后看向那中年太监:“不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当初她接管看风部,也不过月余时间,又不得接近权力中枢,出入都是走偏门,对司礼监中大部分的人都是不怎么认得的。

那中年太监恭敬地道:“卑职曹禺,司苑局四品掌司太监。”

秋叶白点点头:“嗯,曹公公不必多礼,您既然是司苑局的人,想来便是掌管这司礼监的内苑一应大小事务,不知本副座能否自行寻觅住处?”

曹公公闻言顿时心中一惊,眼珠子咕噜地转了转:“这……。”

这位提督大人才上任架子就不小,方才闹出那样大的事情来,这会子倒是一点不避讳地挑选住处。若是他挑了个其他监局大公公们的住处,或者不该他住的地方,可就麻烦了!

秋叶白见他犹豫,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只淡淡地道:“曹公公不必多虑,本副座只是原先在看风部住惯了,如今搬过来,略有不适,也劳民伤财给你们增添不便,所以本副座的住处就不必变动了,也不必新增添什么,实在需yào

添加的就直接送到看风部那里即可。”

曹公公闻言,不免怔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位副座是要住到看风部去?

司礼监虽然占地极广,但如今的光景不比当年,人手和资金都缺,也就是一部分房舍还在有人打理,越是靠近神武堂的房舍就越是精致干净,而谁都知dào

看风部不得待见,住的那个地方是司礼监里头最荒凉一处,平日里也就是几个人维持打扫,屋顶破了都好久无人修缮。

曹公公神色有些不安,不知dào

这位小爷演的是哪一出,他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大人,您自是可以选地儿,但看风部那里离得太远了,您到神武堂议事也不方便?”

秋叶白一摆手:“没关系,多行路,对身子也好。”

说罢,她就往看风部的方向而去,曹公公见人就这么走了,只得立kè

招呼几个小太监赶紧跟上,同时低声吩咐了人去禀报其他几位大公公这一头的事儿。

等着秋叶白到了看风部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太监扛着好几个粪桶从看风部出来。

秋叶白定睛一看,那小太监不是小颜子又是谁?当初她带走了看风部的所有人,只留下小颜子看房子。

小颜子一抬头,也看见了秋叶白,立kè

震惊地瞪大了眼:“大人,您……您……怎么在这,您不是……被通缉……。”

“咳咳……小颜子,还不过来参见陛下新册封的司提督大人。”曹公公立kè

低声咳嗽了好几声,打断了小颜子的话。

小颜子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kè

把身上的粪桶一丢,小跑过来‘噗通’一声给跪立kè

下来:“参见提督大人,小颜子……小颜子……记挂您。”

说话间,他眼泪就出来了。

秋叶白一看他那样子,还有那些刻着各个司局的粪桶,就知dào

她带着看风部的人离开的这些日子,小颜子的日子很不好过,尤其是在她被通缉,而看风部其他人不见下落,站‘错’了队小颜子一定被欺负得颇为凄惨。

秋叶白也不怕他脏,就直接伸手扶起他,放柔了声音道:“小颜子,收起你的眼泪,从今往后,你便是本提督身边伺候的正四品掌司太监,可不能让人看见这副模样。”

小颜子呆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随后大喜过望,又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恩赏!”

曹公公看着那小颜子一下子从寻常任由人使唤的小太监,一跃变成自己的同级,尤其是自己还指使过这小子做了不少事儿,顿时有些尴尬,但总归是伺候过人的,见风使舵惯了,他立kè

堆起笑来:“恭喜颜公公。”

小颜子看了曹公公一眼,抹了把脸,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

曹公公看了下那破破旧旧挂了不少蜘蛛网的看风部院子,还是颦眉劝道:“大人,您看这里实在不像个住人的地方。”

秋叶白看了下那院子,也点头道:“不像个住人的地方,那就把这里弄得像个住人的地方。”

她看了看天色:“如今时辰还早,就劳烦曹公公了。”

曹公公瞬间呆滞,这,这位方才不是才说不想给他们司苑局添麻烦么,收拾一个精致的小院子和收拾一个那些多厂卫居住的群居大院子完全是两码事儿,没有七八日和充足的人手根本收拾不出来!

“当然,曹公公若是不愿意收拾,那么本提督也就但住无妨,只是以后其他人来办公可能略有不便罢了。”秋叶白淡淡地道。

曹公公一惊,心中叫苦不迭,但是面上却还得赶紧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小事罢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那就有劳曹公公了,您是司礼监的老人了,以后要仰仗您的地方多了。”

说罢,她直接从包袱里取了一只小袋子出来递给曹公公。

曹公公一看那袋子里隐约露出的金色,瞬间心中一惊,竟然是金子?

他迟疑地接了过来,只掂量了一下就知dào

至少有足足十两!

曹公公看着秋叶白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神色,这回变得恭敬十足,含笑道:“提督大人太客气,都是司礼监的人,为朝廷办差,咱家自当是尽lì

而为。”

秋叶白听着曹公公的语气变得亲近了不少,也心照不宣地朝他点点头。

随后,曹公公留下几个小太监之后,转身匆匆离开。

小颜子指挥几个小太监去做事儿之后,便匆匆地回到秋叶白身边,看着秋叶白笑道:“大人,小颜子领您去您的房间。”

秋叶白点点头:“好。”

等到她跟着小颜子到了自己原来的房间之后,门一开,她不免一怔,房间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桌子上茶壶里甚至冒着袅袅水烟。

小颜子挠挠头:“小颜子想着大人虽然暂时不在,但是小颜子是看风部的人一天,大人就是小颜子的主子一日,所以得闲就来收拾妥一下,也煮上茶水,也算是让属下心里有个安慰,让屋子里有些人气儿。”

秋叶白看着小颜子有些羞涩的样子,眼中微微一动,难得在司礼监这个大染缸里,这身体残缺的少年,在油滑的外表下却还保存一颗赤子之心。

她一边向房内走去,一边叹息道:“所谓路遥马力,患难见人心,小颜子,多谢你。”

小颜子笑了笑:“没事儿,这都是小颜子该做的。”

他迟疑了一下,一边跟着又问:“不知dào

看风部其他的爷,都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大人已经平安无事了,那么其他人也应该平安无事才对。

秋叶白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坐下,一边示意小颜子也坐下,一边道:“不必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是了,这些日子,司礼监都有些什么风声?”

小颜子迟疑了片刻,取了一边茶壶给秋叶白倒上水:“所有人都说您出事了,说您逃了,至于其他的人,说是都跟您一块叛逃了,各大世家都忙着和他们切断关系,听说不少人的家眷都被逐出了族谱……还有……。”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爷儿们的家眷都被羁押了起来,海捕公文不日就要下发了。”

秋叶白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神色有些复杂:“总归是我牵连了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进京冒险的原因之一,所谓树倒猢狲散,她既然出事了,那么那些人必定会对看风部的人下手。

当初,是她把看风部的纨绔们带出去的,便不能只给他们留下一个这样的烂摊子,害了他们的家眷,林他们跟着她一起沦落成被通缉的贼匪,她还有江湖天地广阔,但是他们却没有了任何退路。

小颜子见秋叶白神色冷郁,便立kè

道:“大人,如今就好了,您已经回来了,而且官升三级,其他小爷们也不会再有事儿!”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淡淡地道:“小颜子,你说他们会怪我么?”

小颜子想了想:“咱们要看的日后,事儿已经过去了,大伙都会明白的!”

秋叶白垂下眸子,慢慢地弯起唇角,悠悠道:“是么,但愿如此。”

小颜子看着秋叶白的神色,总觉得仿佛有些不安。

但随后,她又笑了笑:“行了,咱们这些日子就配合司苑局的人,将看风部都收拾好,等着那些纨绔小爷们回来。”

小颜子大力地点头:“是。”

他忽然想起方才的事儿,便有些分愤愤不平:“大人,那老曹可不是个厚道人,对咱们看风部落井下石的事儿可没有少做,但是您如今官职只需yào

下个命令,自然就能让他乖乖听话,何必还要给他那么多银钱?”

他就站在秋叶白旁边,自然是看见了那袋子里有金子的,心中又是替秋叶白肉疼,又是不明所以。

秋叶白品了一口茶,看了眼小颜子:“小颜子,你还年轻,所以现在还不能明白老曹他们的心思,你们阉人是没有后,也没有根的,年纪越大,你们就就会越重视钱财,因为你们会发xiàn

钱财才是靠得住的,才能让你们安享晚年,所以对于老曹他们来说,忠心能换得上级的赏识,能换来钱财,不忠心也能换来钱财,就看哪一种能换来的钱财更多。”

她顿了顿,继xù

淡淡地道:“如果他们的主子够强势,正当权,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会选择在大方向上不背叛主子的情况下,做一些即使被主子发xiàn

了也不会招来大惩罚的小动作,换取钱财,而一旦他们上头的主子地位不稳的时候,他们会为了钱做出什么来,谁也不知dào

。”

小颜子愣了半晌,神色也慢慢浮现出一种迷茫和凄然来,他翕动了下嘴唇:“大人……小颜子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么?”

秋叶白看着他,平静地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坦白说,我并不知dào

,但是为了不让你们有背叛我的机会,我会努力走到更高的位置上,成为你们最重yào

的依仗和依附,不让你们有背叛我的机会。”

小颜子看着她许久,有些复杂又不安地轻声道:“大人,您为什么要跟小颜子说这些?”

秋叶白亦看着他,坦然一笑:“因为咱们日后的日子不好走,步步细思量,步步需谨慎,你在很多年之后,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会想起今日,曾经有人和你说过这一番话,你会记得这曾经这个人给过你承诺,便会做出更谨慎的抉择,想清楚自己的路,但是若是我做不到,自身难保,你也自不必有什么负担,钱财要紧,性命更要紧。”

她在司礼监能根基太浅,能用的人太少,小颜子还有赤子之心,所以在这般艰难的情形下,他还坚守看风部的空屋子,甚至恪尽职责,而他的处境的处境很艰难,犹如身处冷宫,但是还能让这房间里有热水,有可以烧的炭,桌上甚至还有一束小小的冬青,说明他能屈能伸,有些头脑。

尤其是他还是一个太监,这个身份在司礼监,会很有用处。

她用自己的真诚去换小颜子的忠诚,她相信自己回得到回报。

小颜子看着她,呆了许久,忽然‘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秋叶白并没有拦住他,只是看着他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一个头:“属下口拙,不会说些好听的,但是属下知dào

您没有把小颜子当成可以随便打发的物件,不要了就能扔,小颜子没有跟错人,没白为大人守门,从今往后就算跟错了人,小颜子也会一错到底。”

秋叶白伸手扶起他,正色道:“好,本座记下了。”

小颜子蹭了蹭自己有点发红的眼,随后笑了:“大人,小颜子这就让人给你弄吃的去!”

……*……*……*……*……*……

白鹤搂,是上京数一数二的酒楼,也是皇商梅家的产业,人说天上鲁班公,地下样式雷,梅苏大少爷请了出名儿南地建筑大家样式雷亲自督工建造,楼高七层,精致华丽之中更不失大气,坐于窗边,便可观京城全景之美。

其中主打的是江南菜系,大师傅都是从江南而来,价格不菲,所以到这里来用餐的多为京城权贵或者富贵人家的子弟,却一样客似云来,若是不提早定厢房,就一房难求,甚至有为了抢厢房打起来的。

只是最近六七日景观最美的第七层都被人包了,却也没有人敢有意见,只因为那包了楼层的人是——摄国殿下。

“摄国殿下又来了?”梅苏打算盘的修长手指停了停,看向一边过来报信的胖掌柜。

那胖掌柜哭丧着个脸,搓着手道:“是啊,又点了许多最贵的菜,却还是……。”

“却还是不付账。”梅苏淡淡地接话。

胖掌柜点点头:“吃白食。”

梅苏看了看楼上,清浅的眉宇之上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后道:“暂时不必管那人,有什么吩咐照做就是,咱们还不会被吃垮。”

胖掌柜也只得叹息,是啊,谁让人家权大势大,是个连太后老佛爷都敢撅的主儿,他们也只能伺候着了。

……

“人怎么还没有出来?”幽冷的声音在观景窗边响起,虽然语气淡然,但是一白和双白都知dào

自家主子这是已经不耐烦了。

双白将手里的点心果子捧了过去,温然开解:“殿下,最近这些日子秋大人都在看风部里忙着,也就这个时辰点会出来活动身子骨,今日晚了点,许是因为屋里事情忙了些也不一定。”

百里初放下铜质望远镜,拈了一颗果子送进嘴里,冷嗤道:“让她犟,这会子就是个操劳命。”

双白默默地想,那么殿下,您下了朝就奔梅家地盘来,选个观景最好的点儿——偷窥,不监视秋大人,如此的‘有心’,这又是个什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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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二更)

“殿下,您既然想见秋大人,又……。”双白想了想,决定用点儿委婉的措辞:“又不想让别人发xiàn

你们的关系,不若寻个理由宣召秋大人入阁?”

从二品以上的官员便可以入阁,秋叶白已经是司礼监提督,自然可以入阁,入了阁,那么秋叶白就要每日上朝面圣。

圣上不适多年,殿下临朝,殿下自可以名正言顺地见到秋大人了,也不必这般偷偷摸摸地过来。

当然,这句话双白自然是不会说给自家主子听见。

一白闻言,阴柔秀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立kè

老谋深算地补充道:“属下附议,若是殿下想要把秋大人怎么样,只要临朝之后,道是有票拟之事未决,需yào

商议,便也能将秋大人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不会惹人怀疑,因是商议公务,秋大人自然不能抗旨。”

一白说完,便发xiàn

自家主子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自己:“一白,你倒是能耐。”

而双白直接就是对着他翻白眼了,表示——名正言顺个鬼!

他瞬间有点心虚,便又立kè

道:“嗯,这是……这是……属下随口就那么一说。”

百里初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着精致的吃食,一边沉吟着道:“此事倒也可行,不过那家伙这会子忙着处理她手底下那些纨绔废物,司礼监里头强敌环伺,若是此刻再让她入阁,她这势头便太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只怕永宁宫那个老妖婆都不放心了。”

一白暗自叹气,您这一口一个‘那家伙’,却没发xiàn

您自个一直都在为那‘家伙’盘算?

“出来了,出来了。”一直在另外一扇窗边用铜制西洋瞭望镜监视着司礼监衙门内情形的老甄忽然叫了起来。

百里初下意识地便放下了食盘,取了西洋瞭望镜去靠在窗边去看。

果然,一道窈窕的熟悉的青色人影走到了看风部后门外的湖边上,站定之后,便开始活动筋骨,打起了一套极为舒展的长拳,那人影动作极为舒展,姿态洒脱飘逸宛如风中翻飞的竹。

边上还有一个蓝衣小太监跟着,有模有样地在一旁跟着笨拙地学。

青衣人见那小太监笨拙,便上前指点,间或取了柳条敲那小太监不标准的姿势。

老甄看了眼身边的主子静静地看着那西洋瞭望镜,美艳无双的眉眼慢慢渐渐地平静而温和下去,他不免有些怔然,多少年了,他何曾在自家主子脸上见过这般平静的神色,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元泽,而不是百里初。

而此时,也不知dào

那小太监做了什么姿势,脚下不稳,青衣人便一点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在那小太监的屁股上,小太监瞬间就跌了个狗吃屎。

百里初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只那浅浅一笑,眉眼温柔,春风吹开了冰天雪地,一点子轻飘飘的柳絮飞花,弥漫了天地间之间,落于满池温柔碧水之中。

老甄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忍不住低声唤道:“殿下……。”

却不想这一声轻唤,似一粒石子落入平静水面,击碎了原先的美丽幻象。

百里初唇角神色一淡,挑起眉看了他一眼:“何事?”

老甄看着他眸光依旧冰凉幽邃,没有一点光泽,眉目靡艳魅惑,唇角的笑意虽存,但却也依旧凉薄异常,哪里有什么清澈温柔,便有些恍惚地摇摇头:“无事,只是老奴有点眼花。”

百里初狐疑地看了眼老甄有些泛红的细眯眼:“不舒服?那便去一边歇着。”

说罢,他又转回头继xù

去看那西洋瞭望镜,但是这回,老甄悄悄细看,但不管他怎么仔细,却再没有能在他面容上找到那样的神情,让他几乎疑心自己是花了眼。

最终他还是只能叹息了一声,目光远远地落在司礼监的院子里,若有所思。

且说这看风部的院子里曹公公偷偷从宫内抽调了好些司苑局的人过来帮忙,修檐刷地的工匠和粗使太监们不停来去,冷清的内院人来人往,倒是热闹非凡。

倒是后门的湖边上,因为没有人顾得上这里,倒是没有人烟,于是秋叶白索性便选择这里做每日活动筋骨之处,顺带指点一下小颜子。

毕竟,她是希望栽培小颜子的,想要站在司礼监的高处,能抵抗住风霜刀剑,若是不会武,不要说来帮她,只怕自身难保。

但小颜子毕竟年纪大了些,已经错过了最佳习武的时机,并不好调教。

在秋叶白看着小颜子再一次把一套长拳打成了羊癫疯的病人发作的模样之后,心中不免感叹,果然天赋奇才、骨骼清奇,这种人千万人挑一,不会随便就能让她遇到的,即使遇上的那一个还是个……变态,难不成天才都是心智不正常的?

秋叶白脑海里瞬间闪过某张风华绝代却阴森森的面容,瞬间有点恍惚,随后摇摇头,看着小颜子在那儿不断地扭动着他的身躯,从羊癫疯病人变成了跳大神,她终于忍无可忍地上去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哎哟!”小颜子本来就手脚打结,突然被人一踹,这会子瞬间就脸部着地,哀鸣一声,跌了个狗吃屎。

秋叶白看着小颜子哀怨的脸,一点不留情面地道:“得了,别扭了,老老实实地扎马步一个时辰,先从基本功开始罢。”

说罢,她正要转身,却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一动,她下意识地蓦然抬起头,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她心中却隐约地觉得有些不自在,她的目光环顾完了四周,又看向半空远处,最后停在远处一座鹤立鸡群的高挑精致楼阁上,楼阁上的琉璃瓦折射着灿烂的阳光,看起来异常华美。

小颜子顺着秋叶白的目光看过去,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道:“大人,那是白鹤楼,咱们京城最出名,也是最昂贵的酒家之一,也是梅家的产业,听说是梅苏大少爷请了建造大师样式雷亲自督工的。”

他顿了顿,有些羡慕地道:“也不知dào

,咱啥时候能坐在那楼里吃上一壶酒。”

秋叶白看着那楼,她方才想起自己确实记得那白鹤楼的名声不小,身为饕餮客,她自然也是去光顾过,回忆了一下那些菜品,她下意识地要摇摇头:“白鹤楼的东西也还好,却算不上什么最顶尖的好菜肴,花架子多了些,但哄些财大气粗的王公贵族倒是足够了。”

白鹤楼的东西更多是一个花架子,虽然也有不少精品,但是终归比不过‘壹’的菜肴。

想起‘壹’,她忽然又是一闪神,自然想起许久之前那个美人浸酒艳,花浓香袭人的月夜。

“还有什么好地方能比白鹤楼更出名?”小颜子一愣,随后有些好奇地问。

秋叶白被他这一打岔,便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冷淡地道:“没有了。”

说罢,她转身负手款步向看风部内院而去,同时抛下一句话:“继xù

扎马步两个时辰,不许偷懒。”

小颜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自家大人怎么忽然口气大转,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而且……扎马步两个时辰?!方才不是说一个时辰么?!

他瞬间欲哭无泪,扎完了马步,他就得爬回自己房间了。

总觉得主子心情突然变得极为不好,有迁怒之嫌,但是主子的命令不能不从,小颜子只得乖乖跨了腿,直接架了马步。

且说这头秋叶白回了内院子,看了看周围,原本破旧的看风部如今在司苑局人手的修缮下也已经好了许多。

她冷峻的神色方才略缓和了不少,随后一名司苑局的小太监捧着一盆水竟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泼了她衣衫下摆不少水渍。

小太监立kè

慌张了起来:“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小人不是故yì

的。”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才要说无事打发小太监离开,但是却在看到小太监的眼睛那一刻,神色有些莫测,随后顿了顿道:“你跟着本副座过来,伺候本副座更衣。”

小太监立kè

忙不迭地点头:“是。”

秋叶白便由小太监领着一路向自己的房间去了。

……

白鹤楼上,几副西洋瞭望镜目送了目标消失之后,便不约而同一般地步放了下来。

“殿下,秋大人已经进了看风部内,一时半会大约是不会出来的了。”双白一边将瞭望镜交给旁边的鹤卫收起来,一边道。

百里初神色依旧是冷淡的样子,随意地把手上的西洋瞭望镜扔给了一边伺候的小太监,冷然道:“整日及缩在那屋里,也不知dào

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白等人面面相觑,默默地低头,这六七日每到‘监视’目标消失的时候,殿下心情都不会太好。

他们已经习惯了。

而这时,厢房门外忽然转进来一名鹤卫,恭敬地上前禀报:“殿下,梅苏梅大公子求见。”

百里初目光幽冷地眯起眸子,懒懒地道:“梅苏,他来做什么?”

鹤卫继xù

道:“回殿下,梅大公子说,他仰慕殿下许久,所以特地命人新制作了江南美味来送给殿下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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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擦~审核完毕,晚了点儿~到底还是赶上了~吓死逗逼鸟~总算木有食言,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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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美味佳肴 上

“梅大公子仰慕本宫许久,所以特地命人新制作了江南美味来送给本宫品尝?”

百里初眯起幽沉的眸子,轻嗤:“梅苏这厮是皮痒了,送上门来了,江南的美味里也不知dào

有没有毒。”

“殿下,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属下去打发他走。”一白看向自家主子拱手询问。

百里初摇了摇手里华丽的孔雀羽扇,眼底闪过兴味的光:“不必,他敢送,本宫自然就敢吃,有毒没有毒,他要有本事能毒死了本宫,也是件趣事儿。”

明光殿一干人等默默地叹息,主子还是这种百无禁忌的性子,生死之事,仿佛从不放在心上。

老甄打起精神:“宣梅苏!”

太监尖利的声音悠悠地传开来,不一会厢房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

一名小太监领着一名端着托盘的蓝衣青年和白鹤楼的胖掌柜进来,恭恭敬敬地道:“禀报殿下,人到了。”

梅苏走了出来,有礼地行了参见皇族的全礼:“梅家大郎,梅苏参见摄国殿下。”

胖掌柜手里也端着托盘,行礼便有些狼狈,好容易才行了全礼,又差点起不来,还是一旁的小太监赶紧伸手去搀扶了一把,才把那胖子扶好。

与之相比,梅苏虽然手上拿着托盘,但是行动之间,却依旧优雅飘逸,并不见任何局促之感,而他一身湘色绣祥吉祥纹轻水锦直缀外罩淡白色薄云纱袍,极为素淡,行动间似笼着一层薄雾,但腰间却横拦一条艳色织锦缀夜珠的腰带,腰带极长,垂至脚踝,并非寻常中原男子腰带的样式。

原本看着应当极为突兀的搭配,在梅苏身上非但不显扎眼,还显得他长身玉立,颇有异域之风,极为别致,很是衬托他的浅淡眉眼和飘逸的气韵。

百里初眸光微闪,幽幽沉沉,微笑道:“素闻梅家大郎,梅大少爷风采无双,素有江南第一佳公子的美誉,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美人。”

百里初打量梅苏的时候,梅苏也在暗中用眸角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上首的这位‘公主殿下’,他虽然时常出入宫禁,但是因为多为去拜访老佛爷,多年来也只是远远地瞥见这位殿下的鸾驾经管,从未曾这般近距离地见过这位权势滔天,地位尊崇却又声名狼藉的殿下。

这位殿下似乎从来不束发挽髻,只以金环将缎子一般的乌发松松扣了一半在脑后,其余的便随意散落在红衣之上,=一身千金一丈的暗红如血鲛珠纱大袖宽袍裹在修长的身躯之上,几乎看不出曲线,琵琶高领包裹住了修颈,拢到脸颊之下,愈发显得‘她’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因着那眉目宛如工笔大家用浸润了世间最稠丽的色彩精描细绘而成,过分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肤色不但没有减淡‘她‘的颜色,反而让这种稠丽显出一种不似人间,不在六道之中的靡艳来,逼得人不敢直视,尤其是那双漆黑得没有一丝光泽和人气的眼眸,只怕一眼相错,便被摄取了魂魄。

唯一不足的是对方的声音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美人的那种黄莺出谷,而是一种幽幽凉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虽然声调悦耳,但是却更偏低沉中性,但终归瑕不掩瑜。

他心中微冷,这样动人心魄的神貌,又手握大权,深得帝宠,难怪对方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听得百里初以‘美人’称他,梅苏心中多少觉得有些怪异,‘美人’虽并非固定指代,但多用于女子,他垂下清浅修眸,谦逊地道:“梅苏姿容尔尔,何敢当美人二字,殿下风华绝代,才能担得起这样的赞誉。”

百里初看着他,笑着点点头:“你倒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知dào

自个长得丑。”

梅苏瞬间一怔,本朝崇儒,而儒家讲究一个礼字,不说世家大族,就是略有身份的商贾哪怕私下交恶得恨不能寝彼此皮肉,但是面上的功夫还是一定要做足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接当面刺人的。

偏生这话从上面这位嘴里说出来,除了异常刺耳之外,却没有太多违和感,只因为对方姿容确实称得上倾国绝代,在这位殿下面前,还正没有几个人能妄自称‘美’。

虽然看着这位殿下身边伺候的人神色平静,似早已对自家殿下的这般肆无忌惮早已习以为常,他自己也常常出入宫禁,也听闻这位殿下是个恣意跋扈的性子,似乎不应该是针对他。

但是……

商人的自觉告sù

他,这位殿下并不喜他,甚至有敌意。

梅苏沉默了片刻,随后谦顺地道:“殿下说的是,梅苏素来有自知之明,荧火焉敢与日月争辉,在下正是因为仰慕殿下的风华,才来拜见殿下的。”

百里初把玩着指上的翡翠扳指,玩味地道:“哦,是么,本宫在你这白鹤楼可是呆了六七日,为何今日才来拜访?”

梅苏温温浅浅地一笑:“草民早前听说殿下光顾白鹤楼,甚觉蓬荜生辉,但是殿下身份尊贵,日理万机,来白鹤楼许有要务,梅苏怎敢轻易来冒见殿下,但殿下已经光临了六七日,是对白鹤楼的大照拂,梅苏想着再不来拜见殿下,表达谢意,那就是梅苏的不敬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真诚谦和,就是一边的老甄都忍不住侧目。

百里初垂着眸子,幽幽地道:“果然不愧第一皇商的大当家,这般舌粲莲花,只做一介商贾,还真是埋没了人才。”

梅苏垂眸,不卑不亢地微笑:“梅家素得天家照料,才有今日,能为天家效力,梅苏求之不得,何谈埋没?”

百里初闻言,忽然抬起漆黑幽诡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许久,方才道:“哦,你真愿意为天家效力?”

梅苏被百里初那种眸光一看,只觉得明明朗朗乾坤下,却仿佛身处幽冷暗夜之中,又不知被什么隐没在黑暗之中的魔物盯上了一般,背脊一寒。

他忽然想起了那些关于‘鬼公主’的荒淫狼藉的传说,眼角余光再瞥见那站在百里初附近容貌不俗的一名名鹤卫,他心中瞬间有点不自在,但神情依旧坦然自若:“梅家多年来,确实一直为皇家效力,梅苏自然承得家志,但……。”

百里初并没有容他说出那个但书来圆之前的话,而是径直冷淡地打断他:“你过来。”

梅苏看着百里初,心中微微颦眉,总觉得百里初不怀好意,他来拜访的目的,是想探查这位摄国殿下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如今,他开始怀疑也许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是此刻此情,却容不得他再迟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一边的胖掌柜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家主子,想要阻止,但是一白忽然一记森冷的目光扫过来,让他瞬间低头闭嘴,微微发起抖起来。

“殿下。”

梅苏在百里初的长榻前一丈处才站定了脚步,却见百里初用戴着华美宝石甲套的小指轻敲了下扶手:“站到这里来。”

梅苏心中不祥的预感渐重,但还是依言站了过去,他才站定,拱手:“殿下。”

他话音刚落,便被百里初忽然一抬手捏住了下巴,强行半逼着他半弓下身子,随后,他便见百里初优雅地缓缓靠了过来,那张诡艳阴沉的面容几乎凑到了他脸前不足一寸之处,幽幽冷笑:“既然你如此忠诚,你明日就进宫,本宫鹤卫里倒是还缺一个你这般姿色风情的美人,嗯?”

不说梅苏瞬间愣住,就是那胖掌柜闻此噩耗就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手上的东西也瞬间往地上砸落,一边的鹤卫利落地一伸手,直接托住了那托盘,却没有理会胖掌柜,任由他翻着白眼‘咕咚’一声地摔在了地上。

梅苏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快被面前的可怕的红衣美人给捏碎了,心中随之一片惊涛骇浪,却不是因为对方那惊世骇俗的话语,而是因为百里初出手的速度。

他自认自己武艺不差,又已经提前戒备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根本敌不过百里初那看似不快的动作,他甚至没有看清楚百里初是怎么出手的。

“怎么,不愿意?”百里初睨着他清浅眸子里的愕然之色,诡魅地一笑。

梅苏垂下眸子,平复下心情,正思索应对之辞,百里初却忽然松了手,陡然冷冷地道:“本宫看你对天家也不如你说得那么忠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既然代掌披红,便是领代天子意,虽然本宫怀疑你的忠诚性,但还是看在你梅家为皇家效力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今年江南丝绢和茶米的采办公示天下,重征采办权,若是你还能博得头筹,本宫便让你继xù

当这第一皇商。”

百里初松手的动作太突然,让毫无防备的梅苏瞬间有些狼狈地退了一步,陡然听见百里初的话,他心中大震,顾不得脸上被捏出的剧痛,眸光瞬间锐利地投向百里初,这简直明目张胆的褫夺与掠夺!

“怎么,你不愿意?”百里初看着他,危险地眯起眸子,抚摸着手上的孔雀羽扇子:“本宫素来是宽宏之人,若是你不愿意,那就进宫伺候本宫罢,本宫一向对能取悦本宫的美人非常的宽厚。”

宽宏之人?

明光殿众人看着地上晕过去的胖掌柜,和不过送了两盘吃食过来,如今却狼狈得不复早前翩翩佳公子模样的梅苏,眼中闪过戚戚然。

殿下三言两语的宽宏已经若此,那么殿下不宽宏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梅苏沉默着,片刻之后,抬起眸子温然而歉疚一笑:“多谢殿下厚爱。”

百里初慵懒地靠在绣金软枕上:“说起来本宫还是很希望能一亲芳泽,可惜美人无意,不愿随伺本宫身边。”

梅苏深呼吸了一口气,忍耐下满心的屈辱,抱拳平静地道:“梅苏自知位卑人浅薄,不敢有辱殿下的观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代表天子,草民自然遵从您的吩咐,争取不负殿下所望。”

百里初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道:“但愿如此。”

……

梅苏退出了房间的时候,鹤卫也顺便将瘫软在地的胖掌柜也拖了出去,梅苏和气地道了谢之后,让几个不明所以的小二将那胖掌柜抗走,他亦跟着下楼离开。

一名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留着短髯的中年男子正有些担忧地看着楼梯,陡然看见梅苏下楼来,而且身后还跟着个昏了过去的胖掌柜,顿时一惊,立kè

迎了上去:“大少爷这是……。”

梅苏摆摆手,平静地对他道:“甘掌柜无事,让他回房休息就是,林掌柜你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向后院而去,林掌柜立kè

吩咐了其他人来接替自己,马上跟了上去。

穿过回廊,不远处便是梅苏的书房,林掌柜交代门口的小厮立kè

去备下茶水之后,便跟着梅苏进了房内。

梅苏坐在条案之后的酸枝八仙椅子,神色再无先前的平静,清浅淡雅的眉目之中而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

“大少爷,到底出什么事?”林掌柜忍不住忐忑地问。

梅苏闭了闭眼,陡然将条案上的东西猛然拨到了地上,咬牙厉声道:“无耻贱人,欺人太甚!”

林掌柜吓了一跳,他也是梅大少爷的心腹,自从二管家出事之后,大少爷便将他从下面上调了上来,跟着自家大少爷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少爷露出这样可怕而狰狞的神色,一定是出了大事。

梅苏忽然伸出手,看着一只扣在自己手腕上样式华贵,水头极好的纯金蔓藤双节式翡翠手环,那手环为女子的样子,并不适合男子佩戴,但是因为是双节环扣,所以还能扣在梅苏的手腕处,平日里他穿着宽袖都挡住那只手环,此刻露出来,在日光下更显华美,上面隐约还能见玉体上有一个精致的篆体字——‘杜’。

他目光异常的阴郁地看着那只手环,轻声道:“因为是皇族,所以就可以这般肆无忌惮么,因为天生拥有的权力,便让人怎么努力都永远只能跪在你的脚下么……若只是如此简单,也许有一日也该换人跪了。”

林掌柜满心惴惴不安,看着自家主子身上流露出的可怕冰冷的气息,仿佛狂烈的黑风瞬间吹散了所有原先的温烟柔雨,迷雾散去,眼前的人,才是那个真实的梅苏,锐利、冰冷、张狂而拥有霸主野心。

……*……*……*……*……*……*……

“殿下,您今儿这出杯酒释兵权,何不如直接收了梅苏的皇商之权?”双白一边令小太监端来花水给百里初洗手,一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他一开始还以为殿下是为了秋叶白而刻意为难梅苏,但后面便看出来殿下这是借题发挥,要拿梅家开刀了。

“何必着急,看狗跳墙,才是趣事儿。”百里初把孔雀羽扇扔给了一边的老甄,看了看自己捏过梅苏的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仿佛那白皙的手指上面沾染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一般,立kè

将手浸入了盆子里,让净了手的小太监伺候着擦洗。

老甄捋顺那羽扇的毛,拿着扇子一敲双白的头:“雏儿就是雏儿,梅家在朝廷里这么多年,根深蒂固,若是直接褫夺了梅家的特权,先不说他们会不会折腾别的幺蛾子,明春的贡品会不会出问题,就说现在谁能来接这个担子?”

双白白了老甄一样,随后颦眉道:“殿下在北地不是已经有了接替的人选么,而且……?”

他有些迟疑地道:“殿下,您为何想着这个时候动手?”

殿下这么多年容着梅家吞噬了那么多商家,一家独大,在梅苏手里拓展得富可敌国,若是要动手早先梅苏羽翼未丰的时候,动手岂非便宜,这个时候才动手,会不会太伤筋动骨了点?

“因为,天命已到,本宫自然要顺天而行。”百里初拿着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手,唇角弯起一丝森冷凉薄的弧度:“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若是护了那么多年的宝贝儿摔了八瓣,祖母痛苦焦灼的样子一定很养眼。”

天命?

老甄、一白等人面色奇异,天命是个什么东西?

但惟独双白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若有所思。

“当然。”百里初顿了顿,接过一边小太监递来的西洋水银雕花镜,对着自己照了照:“最重yào

的原因是,本宫高兴。”

明光殿的众人瞬间沉默,是的,殿下一向是依照着‘高兴’行事,只是殿下每一次高兴,都能很顺利地让很多人‘不高兴’。

百里初照了照镜子,忽然抚了下自己修眉,淡淡地问:“本宫好kàn

些,还是梅苏好kàn

些?”

话题转的太快,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老甄伺候百里初时日久了,反应快些,立kè

干脆地道:“当然是殿下更好kàn

。”

百里初想了想,又看了看镜子:“本宫看起来像女子么?”

这一回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立kè

齐齐摇头:“殿下英武不凡,力拔山兮气盖世,乃当世第一伟男子是也。”

百里初目光从镜子上移开,掠过一干人等,那幽幽凉凉的目光冻得众人心头瞬间发虚,下意识地低头。

除了脸以外,殿下性子确实一点不像女子,他们算不得撒谎。

好在今儿‘公主’殿下心情似乎也不算太差,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上撒谎,而是沉吟了片刻,又道:“今儿梅苏这身行头是哪家商行制的,看着也算不错?”

一干人等顿时面面相觑,只一名小太监怯怯地道:“那……梅大少爷衣式都是梅府私裁的,并不曾对外有售,梅大少爷每次穿什么衣衫,很快就会风靡上京。”

百里初冷哼了一声,一脸轻蔑地直接把镜子甩回给老甄:“最近世人品味真是愈发俗不可耐了。”

明光殿众人:“……。”

……*……*……*……*……

司礼监

看风部

“秋大人,您且稍后,奴才这就伺候您更衣。”那细眉细眼的小太监跟着秋叶白回到了她的房间之后,转身关上门。

秋叶白看着那小太监,忽然对着那小太监展开双臂,微笑:“辛苦了!”

那小太监一扁嘴儿,小鸟一般飞扑过去,钻进了她怀里:“四少!”

“宝宝,辛苦你了,这么远的来回奔波。”她温柔地拍着他的背。

自从她背上的伤好了一半之后,她就将宝宝打发出去和周宇接头,安排后续之事。

宝宝用脸儿在她肩头蹭了蹭,皱着鼻子道:“知dào

人家辛苦,记得要做上一桌好席慰劳人家才是!”

秋叶白笑着扯他坐下:“好,你先歇着,明儿我亲自下厨。”

宝宝方才满足地点点头,坐了下来,但也同时收敛了笑意,忽然看着秋叶白正色道:“四少,你应该有心理准bèi

了罢?”

秋叶白看着宝宝,片刻之后,淡淡地点头:“是,在我进京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bèi

,说罢,最后留下的有多少人?”

宝宝轻叹了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薄纸,摊开:“看风部共计795人,你离开进宫之后的这一个对月,241人离开归京,76人下落不明,只余下478人,但是军心摇散,241人离开的时候还发生了两次火拼,虽然无死,但是有伤。”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下去,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她当然明白。

“我早已经有所预料,他们中大多数人家眷俱在上京,发生那样大的事情,谁也不想成为被通缉的从犯,他们如此也并不出奇。”秋叶白微微一笑,只是笑意有些沉。

毕竟能用的人就不多,这些人是她亲自一手训练而出,说不心疼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心疼又能如何?

“大浪淘沙,日久见人心,能留下的人自然是更值得咱们可靠、可信的。”宝宝看着她神色多少有些黯淡,便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你一番苦心,以身犯险入京城,就是为了他们能平安归故里。”

秋叶白微笑,点点头:“我明白的,该留的总归会留下,该走的总归会走。”

宝宝想了想:“四少,我现在让焰部的人传信号,让他带人回来?”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这里我已经打点好了,后日咱们走一趟云县和停县,亲自去接他们。”

“你不放心?”宝宝一愣,他终归跟在秋叶白身边时日已经久了,一会就明白了秋叶白是打算做什么。

秋叶白笑了笑:“不,我想去亲眼看看最后这一场试练,他们有几人能熬过。”

宝宝想了想:“我和焰部的人都跟着你。”

秋叶白点点头:“好。”

宁冬和宁秋已经关闭了藏剑阁主楼,启动了奇门遁甲避阵,同时带着其他人化整为零,分散隐藏入了江湖之中,而焰部的人安排在京城,原本就是作为接应用的,绿竹楼既然已经暴露,那么焰部隐藏的意义不大,倒不如用作吸引目光所在,让人以为焰部就是藏剑阁主要力量。

秋叶白和宝宝再一番布置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神武堂,打算去向郑钧告假两日。

通传的小太监领着她进了神武堂的时候,她正好隐隐看见几袭红袍消失在转角,而神武堂里除了郑钧在上首坐着,底下只一个陈贺面无表情地坐着喝茶。

她再看左右两排桌子都各自搁着茶盏,她心中明镜似的了,方才这些各司各局的大管事太监们正在议事,听到她一来,都匆匆散了。

大约是因着如今她一个‘毛头小子’如今地位在司礼监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除了郑钧这个督公之外,其他司掌各监和各局的大太监都比她低了至少半个品阶,自然是要向她问礼的,且不说她不是太监的外人身份,就是以她的这个年纪和如此浅薄的资历却坐了这个提督的位子,自然是让那些宫里出来的老人们浑身都不自在,心中都不平,自然不会愿意来给她道礼。

而唯一还在的陈贺也只在一边坐着,权当秋叶白是空气,更不要说向她行礼了。

她倒也不在意,今日也不是时候,日后总有让他们乖乖行礼低头的时候。

随后,她便随意编了个借口向郑钧告假,郑钧虽然态度极为冷淡,但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后来没有去住他拨出来的院子,又使了计让司苑局的人重新修缮看风部而恼火,但是也并不想看见她矗在自己面前,便爽快地答yīng

了,打发她离开。

秋叶白有些摸不透郑钧的态度,只觉得这样的人反而才是最老谋深算而难以摸透的,所以更警惕了些。

“多谢督公。”秋叶白拱手谢过郑钧之后,也不久留,转身干脆地离开。

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陈贺阴沉着脸‘哐当’一声将自己手里的茶碗扔在了桌上:“督公,你看那小子狂妄的样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司礼监之中除了能力和职务之外,更讲究的是资历排辈,正如宫里太监们都有自己的徒弟一般,哪怕自己的徒弟跟对了主子,一步登天,转过头来还是得给品阶不如自己的老师傅行礼。

毕竟他们这个行当上要周旋主子,下要弹压不知事又有野心的后辈,外头还要与外臣打交代,涉及朝政,这学问就深了,水也深,所以也很讲究个资历。

如秋叶白这样的,就该来向他们这些老人行礼。

郑钧却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年轻人,自然是血气方刚,陡然身居高位也不出奇,至于资历这种东西……。”

郑钧顿了顿,看了眼不远处的香堂:“尼克记得咱们祖师爷几岁上就做到了提督副座的位子,这秋家四少今年二十了罢,也算不得小了。”

陈贺一愣,随后不以为然地冷嗤:“咱们祖师爷什么出身,在前朝宫里什么资历,这姓秋的凭什么和祖师爷比?”

郑钧轻笑,神色幽远莫测:“老陈,后生可畏。”

……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回到了看风部,刚到前门就见宝宝和小颜子各自提着几条大鱼,扛着鱼竿从湖边走过来。

“四少!”小颜子一见秋叶白,立kè

兴奋地摇摇手:“你看,你看,我和蒋役长从湖里钓了大鱼,有草鱼、有鲤鱼,都肥硕得很!”

秋叶白有些好笑地看向已经易容成了蒋飞舟模样的宝宝:“怎么,你这是就准bèi

上了?”

宝宝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四少答yīng

了要做好吃的,我当然要按着自己的心意去点菜了,你知dào

我是最喜欢吃你做的那水煮鱼丸子的了。”

秋叶白一捋袖子,爽快地一笑:“行,你们来打下手,咱们整起来。”

于是三人便提着鱼进了厨房,宝宝打发了小颜子去干杀鱼、洗菜等打下手的活,自己就跑去寻各种香料。

忙和到了月上柳梢头,三人就在院子里架上了火和锅子,秋叶白往锅子里倒进煮得雪白的鱼汤,空气里香气四溢,馋得宝宝和小颜子两个人口水直流。

宝宝眼见着东西都差不多了,便笑眯眯地对小颜子招招手:“小颜子,来。”

小颜子不明所以,便抱着碗筷靠了过来,却不想才靠近宝宝,就忽然浑身一僵,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秋叶白正捧着一叠荷叶出来,就看见宝宝把小颜子往偏房里扛,不免有颦眉叹息:“宝宝,你又来了!”

宝宝理直气壮地道:“难得四少你下一回厨,我凭啥要分一杯羹给别人。”

说罢,便直接把小颜子往那偏房里扛了进去。

秋叶白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便摇摇头,转身将荷叶搁在桌子上,正准bèi

搓鱼丸,却不想一转身,她便瞬间定在当场,看着那坐在石桌子边用宝宝的碗喝鱼汤的修长人影,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

但,很明显,确实是有人不请自来了。

“你来做什么?”秋叶白走了过去,将手上的荷叶搁在桌上,居高临下看着那黑衣美人冷冷地道。

百里初将碗里的鱼汤喝完之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本宫说来喝汤,你也不信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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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美味佳肴 中

“不请自来,是为不速之客,不问自取,是为贼,我倒是不知dào

堂堂摄国殿下什么时候沦落到这样无耻的地步了。”秋叶白双手环胸,讥诮地看着百里初。

百里初将帕子搁下,拿着碗又去舀了一碗汤,闻着那鲜美的香气,他满yì

地眯起眸子:“嗯,你现在知dào

了。”

小白的手艺,简直是绝了,一碗寻常鱼汤都能与‘壹’大厨的手艺相媲美。

说罢,他低头继xù

打算再继xù

品尝美味,却不想才张嘴,手里的碗就被人一把夺了去。

他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冷光,下意识地五指成爪一下子就向秋叶白的手腕抓去,但是手探到了半空,他方才硬生生地收住。

“怎么,还想抢不成?”秋叶白拿着装满了汤的碗,冷冷地看着百里初。

百里初蓦然抬头看着她,忽然面无比表情地来了一句:“本宫要吃的!”

她看着百里初,淡漠地道:“我这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想要吃什么,一声令下,立kè

会有无数人为您奉上。”

说罢,她没有打算再理会百里初,走到锅子边,一手拿着一碗汤一手提着水壶往锅子里头加了点水,又撒了点香料末子下去,滚滚的鱼汤加了香料,空气的香味愈发的浓郁。

她闻了闻,满yì

地点点头,正打算搁下汤碗,再试试味道,却忽然感觉身后一凉,她一转头就看见百里初不知dào

什么时候飘到了她身后,跟鬼似地静静地站着,目光盯着她手里的汤碗。

秋叶白看着他那目光,总觉得有点绿莹莹的,让人觉得有点渗得慌,她警惕地颦起眉:“你怎么还没走?!”

这个家伙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百里初看都没看她,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喝汤。”

秋叶白看着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心头就来气,这混帐凭什么嚣张成这副样子,于是干脆利落地道:“没门。”

说罢,利落地一低头一气把宝宝碗里的汤喝光,然后把碗在他面前一亮:“没了。”

随后,她将碗往桌上‘哐当’一放,不客气地道:“你可以滚了。”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了闪,也不理她,冷哼了一声:“小气。”

随后他径自伸手利一抄那只碗,自行往锅子边上一蹲,径自取了大汤勺子又装了一碗汤,闻着那香气蒸腾而上,他满yì

地一笑正打算品尝,却不想秋叶白忽然一抬手,一道劲风就朝着那一锅汤砸了下去。

若是锅子被她手里的劲风砸到,不但热汤飞溅,一锅子汤也就便宜了地下的虫儿,百里初眼明手快,暗红宽袖一卷,直接运气于掌心,一点也惧那滚烫的锅子,将整个锅子托卷了起来,正打算将锅子平稳地往地上搁,忽然又一道劲风直觉往他左肩撞了过去,他下意识地一闪,却一时间疏忽了自己左手上还端着一个汤碗,于是整个汤碗就直接‘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美味的鱼汤泼了一地。

百里初看着洒了满地的鱼汤,眉间一颦,抬眼看向秋叶白,却见她正双手环胸,也正冷冷地看着他:“我做的东西,就算喂了狗,也不会喂你,百里初!”

百里初唇角微微紧绷,垂下眸子没有说话,而是将自己手里托着的鱼汤搁在了一边,才起身又从怀里取了一条帕子慢慢地擦手:“你就这么恨我?”

秋叶白一僵,随后一脸淡漠地道:“恨这种字眼感情太过强烈,所以你我之间谈不上恨,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是一路人罢了。”

“你别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交yì

。”百里初似被她冰冷的话语刺了一下,只觉得心头似懵懂之中,有一股子邪火烧了起来,让他只觉得仿佛胸口憋了什么,难以忍受。

他眸子里也冷了下去,径自走到她面前,目光阴沉地睨着她,漆黑慑人的黑色瞳子缓缓扩大,似有暴风将至。

秋叶白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随后忽然抬起手,停在桌上另外一只空碗上,同时另外一只手的指尖凝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淌进了碗里。

空气里一瞬间就飘荡着腥浓的香气,混合着鱼汤的鲜美味道一下子就让百里初浑身僵住,他近乎着迷地看着那一碗艳丽的腥红,黑色的瞳仁又不自觉地扩散了一圈,而隐藏在琵琶高领下的优美喉结更是忍不住因为无意识的吞咽动作而动了动。

但是下一刻,秋叶白淡冷的声音让他眼中的迷离瞬间消散。

秋叶白淡漠地道:“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合格的合zuò

者,殿下之前对我的种种帮zhù

,我都记得,并且也都有回报。”

即使是在她在远方训练看风部的纨绔们时,她也没有忘记按照两个喇嘛曾经交代过的方法将血液炼制成丹药,让人和信件一起送往京城,以供百里初压制他体内的诡毒。

“所以呢?”百里初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所以,我并不欠殿下什么的,如果殿下还希望咱们能保持更好的默契合zuò

,殿下最好去寻找更合适您的玩物,咱们定能相敬如宾。”秋叶白不闪不避,眸光冷漠地直视着他的眸子,客气而疏冷。

“相敬如宾?”百里初看着她,一挑精致的修眉,忽然优雅地端起了她搁在桌子上碗,送到鼻尖轻嗅了一下:“在那个那个夜晚之后,小白,你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么?”

“你还敢提那天晚上的事!”秋叶白心头压抑了好些日子的郁火瞬间爆起,她阴沉着脸,眼底寒光濯濯。

那个夜晚,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百里初看着她阴沉的脸和眼中的怒火,却忽然轻笑了起来:“怎么,小白,不装冷静了?。”

“百里初,你别给脸不要脸,真当本阁主奈何不得你了?”秋叶白一边扯了帕子包裹手腕,一边森然地冷道。

他是权大势大,却不代表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手段,她既然敢和太后老佛爷叫板,自然也不会真的怕了他,真撕破了脸,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百里初却仿佛心情不错,幽幽慑人的美目直勾勾地盯着着秋叶白,随后抬起碗,顺着碗沿将里面尚且温热的腥红慢慢一饮而尽。

他的行止一向优雅,这般神情动作,更有一种诡谲的邪魅气息,仿佛他品尝的不是一碗药血,而是在品尝她,那种目光让她忽觉背脊尾椎闪过熟悉又陌生的酥麻战栗,她微微颦眉,想要避开他那种炽烈又冰冷的目光。

却不想,他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秋叶白一僵,正打算甩开他的手,却见百里初握住了她额手腕,苍白的指尖轻轻一挑,就将她手腕上胡乱捆着的帕子解了下来,随后重新帮她扎了起来。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只见他修长的指尖灵活而轻巧,不时掠过她柔软的皮肤,带来冰凉的触感,片刻之后,她手腕上便多了一个精巧的结。

百里初看着那一截搁在自己手心的皓腕,片刻之后,抬起头看她,挑眉道:“嗯,本宫当然知dào

小白一向有办法的,那天晚上,你不就治得本宫欲生欲死么……。”

话音未落,秋叶白已经毫不客气地一拳狠狠地朝他脸上揍了过去。

她几乎是盛怒羞窘之下,毫无保留地出拳,竟直接一拳就将百里初击得直接退了数步,直到他脚尖微微朝地面一顿,又正巧撞到身后的梧桐树,才止住了退势,只是唇角一下子就渗出血来。

他微微颦了下好kàn

的修眉,伸手捂住自己疼痛的脸颊,淡淡地看了眼秋叶白:“小白,你真的很生气是么?”

秋叶白揉着自己的拳头,走了过去,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躲,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她虽然出拳不意,但是却并不算得太快,百里初是武学路数本来就以惊人的爆fā

力和具有这样爆fā

力就不该有的敏捷速度见长,至今她都摸不透他的修为有多深,所以他方才明明可以躲开,却没有闪开。

“因为本宫知dào

你很想对本宫动手,但是又很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本宫成全你。”百里初用修白的指尖蹭了蹭自己唇角的血渍,嗯,出手真狠,该是淤青了。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怒笑:“怎么,你这是在我面前炫耀你的修为,还是在用哀兵之策?”

他是什么意思,因为正面的对决,她打不过他,所以才施舍一点怜悯?

这个混账东西,今儿根本就是来挑衅她的底线的罢?

百里初站直了身子,忽然伸手开始解他的衣领上精致盘扣。

秋叶白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百里初长指解着扣子,抬起绒薄的眼皮瞥了她一眼:“慌什么,总不是干你。”

她瞬间脸上一热,鄙夷地看着他,冷斥:“无耻!”

他一颗颗解开了盘扣之后,便脱掉了身上宽大的外袍子,露出里面修身的白色修身里衣,他随手从外袍上抽了根华美的饰带拦腰一扎,将里衣束好,又取了另外一根饰带将长发随意地在头顶扎成一束。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动作,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人生得好,有老天爷给的得天独厚的优势,百里初就是这么随意地收拾,只穿着里衣都掩不住与生俱来的优雅。

而且他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利落简练了许多,脸上的伤非但没有减损他的姿容,倒是让那种亦雌亦雄的中性魅惑气息散去了不少,原先那种逼人的诡暗气息,都仿佛瞬间变成了凌人的凛冽。

百里初一边扎衣袖一边看着她淡淡道:“本宫看不得你那样儿,想打架,打就是了,今晚本宫给你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本宫不用内力,只凭拳脚功夫,你可以用内力,但是不能用暗器和武器,若是你赢了本宫,本宫答yīng

你两个要求。”

“初殿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自信了?”秋叶白目光森然地看着他,这个人是在炫耀他的修为么?

不用内力,他竟敢夸下如此海口,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算他还有点识相,倒是知dào

她暗器的手法不弱。

百里初挑眉,轻嗤:“你只需yào

同意或者不同意,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闪过隐隐恼色,随后冷冷道:“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么?若是我要这皇朝尊位呢?”

这厮好大的口气!

百里初动作一顿,看着她片刻,幽幽道:“小白,你倒是放肆得很,这等抄灭九族的话也敢当着本宫的面说。”

秋叶白轻蔑一笑:“那可是殿下你说什么都可以的。”

百里初眯起眸子,目光幽邃莫测:“呵……若你能赢了本宫,也未尝不能如你所愿。”

秋叶白只当他信口开河,冷笑道:“我没这么大野心,必然是殿下你一定能做到的!”

她若信了他,才是疯癫了。

说罢,她顿了顿,又问:“若是你赢了呢?”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忽然弯起精致唇角:“你就得给本宫下厨做吃食。”

秋叶白一噎,怎么也没有想到百里初会提这个要求,这厮是把她当厨子了么?

她堂堂藏剑阁主,轻易不下厨,下厨即是给人最高的荣誉赏赐,或者和饕餮同道中切磋才下厨,若是沦落皇家私人厨子的境地,传出去,岂不是成了江湖人的笑柄!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道:“怎么,不敢赌?”

秋叶白眼底暗光流转,利落地应了:“好!”

不管怎么样,百里初提出来的筹码,确实很诱人,若是事成,她的便宜就大了,至少能让自己脱离这种令人厌烦的纠缠束缚。

百里初看着她眼底兴奋的光泽,忽然轻声道:“小白,我真的那么让你不喜?”

他的声音太轻,仿佛自言自语,夜风一吹,声音就散了,秋叶白没有听清楚,转身之前疑惑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平静,只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那目光让她莫名地心漏跳了一拍,随后她别开脸,冷然转身向湖边的一处开阔地走去。

百里初看着她背影,黑色的瞳子微微凝,亦款步跟了上去。

两人在一处开阔地停了下来,秋叶白直接利落地将袍子一甩,别在了腰上,看着百里初抬起手:“请!”

百里初看着月下之人,长身玉立,面若敷粉,隽美眉目之间一股清冽之气,清冷的月光落在她的肩头,似为她笼上一层淡淡的光华,只让人想起一句诗,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看着……便是极为美味的样子。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舔了舔自己被揍破的唇角,忽然毫无预警地抬手就直接用同样直接的正面直击一拳朝秋叶白击了过去。

秋叶白目色微冷,也不避让,亦是抬掌运气直接五指一张,接下他的拳头,打算直接握住他的拳腕翻折,直接上三十六路小擒拿就逼他跪下。

却不想在拳掌交触的时候,却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压下来,她瞬间面色微变,几乎不能相信那样开金裂石的拳力竟然是没有含着内力的,但是她确实没有感觉到他的内息。

而这样的拳力逼得她不得不临时改招易辙,直接身形一避,让过他的拳头,同时胳膊一架他的腋下,一个送肩推力,四两拨千斤,将百里初的拳力瞬间卸向身后空处,同时手肘一点不客气地狠狠朝着他后脑击去。

百里初一招用老,自觉后脑有阴狠厉风,他轻笑一声,也不回头,直接就顺着她的肘击向前俯身滑去,拳头自然就猛然击在树上。

“砰!”一声闷响瞬间在响起,仿佛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击上了树木。

秋叶白闪身之后,凝神看去,蓦然发xiàn

那梧桐树上出现了一个深深凹陷,凹陷的坑周围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

她面色错愕,几乎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初那平静而张美艳的面孔,这个人是怪物么?

梧桐木质地坚硬,被称为凤凰树,徒手劈木板子和用内力击碎石头天生神力的壮硕大汉,她是见过的,但是……她目光在百里初修长优美的身形和几乎可以称为劲瘦的腰肢上停了停,眼底忍不住闪过嫉妒之色。

这种天生看起来修长劲瘦,实jì

上每一块骨头和肌肉都恰到好处地精细地结合在一起,组构成的天生适合暴力的人形兵器真是让人——嫉恨啊!

难怪,他敢不用内力就和她抗衡。

百里初并没有给她太多思索的时间,唇角微微弯出冰冷的笑意,长腿一曲,几乎没有什么招式,右手猛然提起,已经瞬间蓄力闪电般的再次朝她小腹击出一拳。

秋叶白冷笑一声,足尖一点,敏捷的一缩身子,闪过他快拳的同时突然弓腰曲折,在半空中跃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掌中运气朝着他的天灵盖一记万佛朝宗狠狠压下。

挟着凌厉内力的掌风压下颚瞬间,百里初长发都被吹得凌乱,而他却似忽然没有筋骨一般,顺着那掌风一下子就倒在地面之上。

“砰!”地面亦瞬间被秋叶白的掌风给爆出一个坑,尘土飞扬。

秋叶白心中狐疑,正疑惑他竟然如此容易中了掌,便忽然发xiàn

自己掌风击中之处,已经没有了人影。

而身后忽然传来冰冷的气息,一只冰冷的手竟然不知dào

什么时候忽然摸上她的腰肢,鬼魅一般,又陡然将她往后一带,扣入怀里:“小白。”

秋叶白眸光一寒,随后亦不曾回头,抬腿一记恶狠狠地后踢直接向身后的人踢去,逼迫他离开自己。

那敏捷的白影瞬间就闪开来,角度刁钻得至极,他轻笑了一声,并不掩饰他的轻蔑与嘲笑。

秋叶白几乎瞬间就被激怒了,她冷冷地转身看着那敏捷一跃之后,立在不远处的百里初,心中微凉,这个人的动作,简直快得不像人!

但是,她必须承认,这样的交手,确实畅快淋漓,亦必须承认,和百里初交手,他身上那种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气场全开,狂野的仿佛野生的凶兽一般的气息,异常的吸引武者。

说不上是想要驯服压制住对方,或者是击败对方,但是足够让人血流加速,心跳加快!

就像在明光殿的那个下午!

但是,这一次……她会让他付出代价!

秋叶白瞳孔微微缩,她不再等他进攻,直接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再次抬腿向他逼了过去,足尖狠狠地朝百里初的胸口踹去。

百里初直接伸手一拍她的靴尖,借力打力,直接整个人跃向了半空,提膝朝着秋叶白的软肋狠狠撞了过去!

秋叶白一脚踢空,动作流畅的直接一转膝头,挡住他来势汹汹的攻击,同时就势下沉不带任何内力地直接跟着百里初来个硬碰硬,膝撞膝!

百里初眸子里闪过一丝野性的兴奋光芒,果不其然,空气里响起的闷闷撞击声,骨头传出的吱嘎声和闷痛,让秋叶白脸色立kè

一白,百里初轻嗤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正打算直接抬手扣住她肩头将她摔出去的那一刻,却忽然感觉腹部一凉,他陡然大惊,身形猛然地向后弹去。

但是……已然来不及!

腹部陡然爆开的剧痛,让他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随后再抬眼便对上秋叶白讥诮的眼,她猛然拽住他的衣领一记鹞子翻身将他摔飞了出去。

百里初瞬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接撞上了湖边坚硬的梧桐树,令梧桐树发出嘎吱嘎吱的可怕声音,可见其冲力之大。

而秋叶白落地的瞬间,也一个踉跄,膝盖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差点没有站稳,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慢慢地向百里初走了过去。

用一条腿,换来那个人的落败,未必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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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我爱你们~谢谢大家对逗逼的爱~再次让逗逼站在了第一,愿我们再现五月的奇迹!不抛弃,不放弃!

第三十三章 美味佳肴 二更

秋叶白拖着腿,慢慢地走了过去,在三丈之外站定,看着百里初,他似昏迷了过去一般,半伏在树下,如缎子一般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上,也遮了他大半的面容,只能看见微尖的精致的下颌,尚且可见蜿蜒的殷红从他唇角缓缓淌下,映衬着他苍白的肌肤,触目惊心的凄艳。

梧桐被撞击之后,落叶纷纷,如枯叶蝶一般飞舞着,随后落在地面上半伏着的白衣红带的安静修长的美人身上,月光下漂亮得似一幅画。

秋叶白看着这一幅画面半晌,淡漠地道:“百里初,你输了。”

过了好一会,树下的美人才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撑着地面慢慢地支起自己的身体,靠在梧桐树上,随后抬起头来,他漆黑的瞳子里幽幽沉沉,却并不如平日里的平静,似有暗流汹涌,他冷冷地看着秋叶白:“小白,你就那么想打败我么?”

这一回,他没有用‘本宫’,而是用了‘我’这样的称谓。

秋叶白负手而立,看着他,淡然道:“没错,这显而易见,我就是要打败你。”

“即使是差点废了一条腿?”百里初看着她,眼底闪过无尽的波澜,声音却越发的轻而冷,有一种莫名的空洞和寂寥,似冰冷的风掠过无尽的黑暗荒原。

秋叶白看着他,怔然了片刻,随后暗自轻嗤,他会有什么寂寥,这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大权在握,他有什么得不到的?

“人总是贪婪的,想要得到的东西必定需yào

冒险付出代价,所以人生便总是在冒险,只是有些事情,即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是必须要顺从心意去做的,否则必定后悔。”秋叶白唇角弯起淡然的弧度,目光停在他的身上:“而这一次,我愿意冒险,何况我赌赢了不是么?”

膝盖碎裂,确实会让人站不起来,但是她若是不冒险,卸下他的防备,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头就击败天赋异禀的他?

她和他交手了数招之后,就知dào

他不简单,那种如野兽一般的狡猾和敏捷,还有身体的先天优势,都是他最好的武器。

她并不知dào

他会不会还有什么后手,所以才敢如此自信地不用内力和她抗衡,为免夜长梦多,她自然要在他还没有施展别的手腕前,用最快的速度击败他才是上策。

好在她反应尚且算是快的,也做了足够的防护,撤去了不少力道,并没有真的跟他撞膝,如今只膝盖虽然剧痛,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呵呵……。”百里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恣意之中却隐有一丝凄厉的讥讽。

“老甄说的果然没有错,你就是这种看似多情,却实jì

上比谁都薄情的人,你和我全然不一样的活到了今日,却一样能对自己狠,真是了不起。”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这样的百里初是她几乎从未曾见过的,心中莫名地微微一悸,随后她将这些心悸扔到脑后,有些不耐道:“百里初,你到底认不认输?”

若是他再废话,她不介意再让他再试试她拳头的滋味,他的身体抗击力再强,再耐打,如今他受了伤,她却是不信他还能翻盘赢了自己!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随后一手扶着腹部,一手扶着梧桐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她,冷然一笑:“本宫现在站着,就是没有输。”

“嗯,殿下果然有皇家的一番傲气。”秋叶白气急反笑,目光掠过百里初微微颤抖地扶着梧桐的手,她当然知dào

自己出手有多重,如果那一击不中,她膝盖受伤,胜算大失,所以为了锁定胜局,那一瞬间她几乎用了九成的内力,如果是寻常人,此刻大约早已内脏破裂大出血而亡。

百里初虽然没有主动运起内力护体,但是修为到了他的这个境地,护体罡气自成,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状况,丹田之中自然会下意识地运起罡气护体,虽然不如他自行运气的效果,但是多少都有作用。

但她用了九成的内力,依旧是狠狠地重创了他的内腑,此刻看他的样子,她自然明白他多是强弩之末。

“此刻,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dào

。”秋叶白慢慢地一步步地逼近百里初,神色冰凉

“我已经是司礼监从二品的提督,并且依附于太后,而你若是消失了,那么太后就会立kè

临朝,垂帘听政,说不得我还会再上一个台阶,你说是么,殿下?”

百里初看着她,神色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有任何改变,只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呢,你要杀了本宫么?”

“你以为我不敢?”秋叶白明眸一眯,猛然抬手,五指成掌,聚了千钧之力蓦向他额头按去,就要硬生生地击碎他的天灵盖。

百里初垂着眸子看着她,眸光依旧是幽冷深邃而平静,似只能照见面前之人的模样,不闪不避,任由秋叶白掌心滂湃的内劲刮得他脸颊生疼。

‘砰’一声巨响,他下意识地微微侧脸,脸颊边瞬间多了一个入木三分的掌印,秋叶白的那一掌狠狠地击在他脸颊边的大树上,将树干同样击穿,破碎的锐利木屑一下子就在百里初漂亮苍白的脸颊上刮出了好几道血痕。

“怎么,小白你是真的不敢杀我,还是舍不得杀我?”百里初目光深深地锁住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你当我是白痴么,我若是杀了你,一白和双白他们下一刻就会领着人将看风部包围了罢?”

百里初在的地方,必定有鹤卫,她和百里初这么激烈的打斗,却不见宝宝的人影,也没有看见其他人出没,便知dào

必定是鹤卫们控zhì

住了其他人。

百里初眯起魅眸:“啊呀,这都骗不过你,小白,你真是聪明极了。”

秋叶白听着他轻佻的话语,忍不住冷道:“百里初!”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轻嗤:“小白,我不知dào

你在生气什么,我和阿初本来就一样,但是我们却同样存zài

着,何曾算是欺骗你?”

秋叶白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提到这个话题,脸色瞬间变了变:“百里初,你怎么好意思在你用了那样卑鄙的手段得到我以后,说出这样的话!”

百里初唇角勾起一丝妖异的弧度,低头凑近她阴沉的脸:“小白,小白,我为什么不好意思,你是不记得那夜我们之间的事情了么,明明你也很兴奋,明明你也很愉悦!”

秋叶白瞬间苍白了脸:“你胡说,你用了魅术!”

百里初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轻笑了起来,指尖掠过她的下巴,幽幽地道:“就算一开始是我用了魅术起的头,但是后来呢,你都不记得了,一切都是你在主导,你用在我身上的那些手段,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么……。”

“百里初,你……你……。”秋叶白只觉得脑子里‘翁’地一声,总是闷响,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脑海里原本想要抛却和遗忘的靡丽的、幽暗的记忆排山倒海该地席卷而来,那些靡艳的画面一幅幅地在眼前闪过。

那些迷失了神智的画面,想要遗忘的暗夜魅影,再次一幕幕地浮现出来,让她不得不去回忆!

可是……可是这个混账,怎么能够这般颠倒黑白,若非他用魅术蛊惑了她的神智,又怎么会引诱出那样肆无忌惮的自己!

“为什么要否认,身体的愉悦不是很温暖么,小白,你不知dào

,那样的你有多让人惊艳,像传说里吃人魂魄的妖,肆无忌惮。”百里初眸子里闪过迷离的光,似依旧沉迷在那谢谢迷乱的夜晚之中。

“那根本不是我!”秋叶白忍不住想要后退,她根本不想去想那夜发生了什么,只想远离百里初,就是因为那样的自己陌生得让她惶恐,她所中意的人明明就是元泽,为何却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引诱,就能与之一同堕落在欲望之中,简直无耻!

“那就是你!”百里初一把扣住她的细腰,一转身将她困在梧桐木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低头看着她,危险而迷离地笑着:“小白,别否认,那才是你,野得像个小豹子,而不是和阿泽在一起的时候压抑的蠢兔子,你也是中意本宫的是不是?”

秋叶白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我……。”

她想否认,却觉得喉咙里似卡着什么东西,让她几乎无法说话。

如果她否认,那证明她不过是个心智不坚,能与不欢喜的人也一同享受最亲密的情人之间才能做的一切,如果她承认……

秋叶白只觉得自己从前生到今生,从来没有如此混乱和惶然过,更没有想过自己会被逼迫到如此窘迫的境地,而全无还手的能力。

她中意他?

她怎么能中意他,又怎么会中意一个无时不刻在算计自己的人,总是在逼迫自己,见证自己无力与窘迫的人,她是疯了才会中意他!

可是……看着面前之人幽深迷离的眸子,他身上那种靡丽的香气,还有那个被她视为洪水猛兽的夜晚……

秋叶白闭了闭眼,一咬嘴唇,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回归正题:“百里初,你别试图转移话题,你到底认输不认输!”

她实在不想和这个家伙纠缠下去,每见他一次,她就觉得头疼加内伤,最好是离开他越远越好!

百里初垂下眸子,伸出艳红的舌尖,轻佻地舔了下薄唇上的血:“嗯,当然……。”

“不认输。”他蓦然伸手,在秋叶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地一口咬上她丰润的唇瓣,直接攻城略地,掠夺那潮润之中所有的温暖。

秋叶白何曾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在她的武力威慑之下,这个家伙竟然还会这般恣意和放肆地轻薄她,因为太过震惊,她一时间忘了反抗,就这么任由对方将自己一把抱住,贴在了她的身上。

“……。”

直到百里初似乎很满yì

这样的熟悉的温软,忍不住发出满足的轻哼:“小白……。”

秋叶白才瞬间清醒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半空的一轮明月,又试图伸手去推百里初,但是怎么可能推得开!

秋叶白几乎觉得自己迷失在他的拥bào

里,这样靡丽而迷乱的气息,立时让她背脊发麻,几乎瞬间就让那些她努力去忘记的那个夜晚的记忆和感觉如潮水一般瞬间席卷了过来。

她忍不住伸手去无力地锤他的腰侧,试图让他松开自己:“放开……不……。”

百里初沉迷在那温暖之中,呢喃轻嗤:“不。”

感觉百里初的手往自己内袍探去,秋叶白瞬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忍不住一拳又大力捶在他的腹部内侧,正正是第一次她击中的伤处之上。

百里初没有防备,一下子痛得松了手,秋叶白立kè

一把推开他,同时掩住自己的嘴唇,羞恼地狠瞪着他:“百里初,你是疯了么!”

百里初脸色苍白如纸,一向潋滟的嘴唇都泛出白来,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但是他还是慢慢地扶着直起了腰肢,看着她露出个嚣然的笑容来:“本宫没有输,小白,若是你想让本宫输的话,就要让本宫起不来。”

说着,他又向秋叶白逼近了一步。

秋叶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看着他苍白却不减美艳的面容上近乎挑衅的笑,神色瞬间冷了下去:“百里初,你真的想躺下,那我就成全你,可好?”

说罢,她亦直接逼近他,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直接往前方一甩。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瞬间响起,月光下平静的湖面瞬间被打破了平静,飞溅起一片银色水花。

百里初似没有想到她会把自己扔进水里,只是落水的瞬间,微微睁大了漆黑的眼眸,似有些不敢置信,随后唇角浮起一丝冰冷黯淡的笑。

秋叶白看着落进湖里沉浮的人影,唇角勾起一丝惬意的冷笑:“那么想要躺下,那就进湖里去,好好地冷静一下,顺便躺一躺罢。”

他并没有在冰凉的湖水上漂浮多久,只不过片刻之后,湖水便淹没了那修长的白影。

秋叶白看着湖面片刻,并不见上面有任何动静,只水面上有一点点的涟漪和气泡,随后便连气泡和涟漪都渐渐地消散了,她心中忽然有点不安。

但是,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是曾经见过百里初在‘壹’的血梅碧酒池里浸着却安然无事的,说明他是会水的,总不会被淹死。

时间又过了好一会,秋叶白却发xiàn

水面依旧是无比的平静,并没有任何动静,就像从来没有人落进水里一般。

她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烦躁,这厮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还是不想认输?秋叶白想了想,索性就转身想要离开,但是不知为什么,她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来他身上有内伤,而且不轻!

难不成……

她正在犹豫,却忽然听见附近传来脚步声,连附近的梧桐树上也有瑟瑟作响,这样的声音只表明了一件事——有人踏叶而来,亦有人正从附近赶过来。

秋叶白瞬间警惕地看过去,果然看见数道白色的人影从不远处赶来,亦从树丛间跃下,为首的一白一边解衣衫,一边厉声向其他鹤卫下令:“所有会水的全部都给老子下水,立kè

,马上,再去弄一条船来!”

秋叶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心中却莫名有了点不妙的预感:“你们做什么!”

一白根本没有理会她,径自‘噗通’一声就跃进了水里,其他鹤卫也接连跃进水中。

双白匆匆赶到,脸色发白,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道:“殿下根本不会水!”

秋叶白瞬间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双白看着她,再次一字一顿地道:“殿下是根本不会水的,他不会水!”

说完,他咬了咬牙,铁青着脸看向那沸腾起来的水面:“我也不会水!”

秋叶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瞬间脸色一白:“但是我见过他在酒池里……。”

“那完全不一样,我现在没法子也没有心情跟你解释!”双白推开她,匆匆地走到湖边,焦灼地看着湖面,厉声道:“船呢,船怎么还没有过来!”

第三十三章 惑心 上

里的湖水异常的冰凉,秋叶白一入水就浑身一颤,膝头梭然一痛,就有抽筋的趋势,好在她水性不错,下水前就已经有准bèi

,以内力护体。

待得身体适应了水温,她立kè

开始四处搜寻,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混沌模糊,漆黑的水中几乎难以看清楚到底有没有人。

她只能凭借着记忆在百里初落下去的地方搜索,而这湖里已经太久没有人打理,所以水底生满了水草,不但让水下更显迷离浑浊,还增添了危险,愈发地为搜寻增添了难度,但闭气时间终归有限,她不得不一次次地冒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再不停地潜入水中去寻找。

却始终一无所获,随着时间的推移,秋叶白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浸泡着自己的水一般,莫名地凉了起来。

只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的——漫长。

一白和控鹤监的鹤卫们似乎也有着焦躁了起来,他们也不知dào

去哪里弄来了一种奇特的灯笼,外层罩着透明皮质一样的东西也不知dào

什么什么动物的肠衣制成,里面装着夜明珠,透出一种蒙昧迷离的幽光,但是下了水却似能晕照见一米左右的光。

虽然不是太清晰,这样的灯也不多,但是多少还是有些作用。

秋叶白抓了一盏,再一次扎进了水里,提着灯潜泳在水中,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发xiàn

一条飘飘荡荡的水草异样的长,并且形状有些奇特。

她心中一动,便提着灯游了过去,将那水草拽在手里,而在她的手抓上那水草的一刻,入手的柔滑,她就知dào

这个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水草,而是——绸带!

她脑海里瞬间掠过百里初腰肢和发上的装饰带子,便顺着那绸带向下摸拽,果然是拽带了什么东西,她立kè

伸手向下一模,入手的属于人腰肢的触感,几乎让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将手里的水灯笼移动过去,果然看见了一道修长漂浮着的人影,不是百里初又是谁?!

找到了!

秋叶白立kè

抽出了手里的匕首将那些缠绕在百里初脚踝上的水草全部隔断,随后游到了他身后,伸手绕过他的脖子,再一托他的下巴,沉住气,抱着他努力地向水面上浮了出去。

秋叶白带着怀中之人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就立kè

被一直严密地监视着水面的一白发xiàn

了,他惊喜地大呼:“殿下,殿下找到了!”

随后,他立kè

大声地下令,让湖中鹤卫的人向秋叶白靠拢接应,而不远处的一艘小船也立kè

被划了过来。

百里初被扶上船之后,秋叶白也立kè

跟着上了船,靠在船边,看着那一身湿透了的安静地靠在一名鹤卫怀里的人安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她莫名地只觉得心头一片慌乱和迷茫。

“殿下没有呼吸了,快点向岸边靠过去!”一白也在方才跟着上了船,此刻他伸手一触百里初的鼻吸,脸色瞬间一片铁青,厉声吩咐一边划船的鹤卫。

秋叶白心中‘咯噔’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了,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才发xiàn

她已经站了起来,而且走到了一白的身后,正看着一白怀里的容色苍白如霜的人,甚至无意识地百里初伸出手。

而此刻,她却并没能触碰上百里初,只因为她的手已经被一白扣住了,他阴柔俊美的眉宇此刻满含煞气:“秋叶白,你还想对殿下做什么?”

她瞬间浑身一僵,随后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我不会再动手,只是想看看他的情形。”

一白冷笑一声:“你是要看殿下死了没有么,那就不劳你费心,我们不会让殿下出事的!”

说话间,船只已经靠岸,一白不再搭理她,而是一转身直接抱起了百里初,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岸边。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角,并没有说话,而是也跟着足尖一点,飞身上岸。

“人呢?”一白抱着百里初,目光焦灼地四处张望,对着迎上来双白厉声问。

双白迎了上来,神色不佳地摇摇头:“喇嘛他们还没有到!”

“那……。”一白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过去,正见着秋叶白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正伸手去扯他怀里的百里初。

“你干什么!”他森冷地瞪着秋叶白,避开她的手。

秋叶白没有看他,目光只凝在他怀里的人身上:“立kè

把你们主子放下,如果你们还想让他活着的话。”

“休想!”一白厉声道,但是一边的老甄却忽然伸出手里的拂尘拍了下他的肩头,冷冷地道:“听秋大人的吩咐去做!”

一白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老甄冰冷的目光,他只好一咬牙,将百里初放了下来。

秋叶白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立kè

伸手拦住他的动作,靠近了百里初,将手搁在他的脖颈之上,脸色微微凝滞,随后又将头靠在他胸口之上,颦起眉:“好了,可以放下他了。”

一白正打算依言将百里初搁在地面上的时候,秋叶白却忽然朝他摆了摆手:“等一下。”

就在一白被她的反复无常而弄得快要压抑不住怒火的时候,她却忽然单膝跪下,拍了拍她的腿,指挥他:“这里,把人翻过来,搁在我的腿上!”

一白一愣,不明所以,但秋叶白的声音异常的沉稳,笃定的目光有一种让人不能抗拒的力量,让一白只迟疑了片刻,还是将百里初翻了过来,腹部朝下地搁在她的腿上。

众人莫名地紧张起来,看着秋叶白的动作,只见她再略微调整了一下百里初的姿势之后,忽然抬起手肘猛地击向百里初的后背,瞬间就是连击了三下。

“你干什么!”一白勃然大怒,伸手就想去拽秋叶白,却被老甄一拂尘狠狠到敲在一白的手上。

“你若是没有更好的方法,就看着!”

双白虽然神色之中也担忧,但还是立kè

伸手也拽住了一白。

“你们……。”一白想说什么,但是双白神色沉冷地朝着他摇摇头,他也只能收回拳头,咬牙忍耐着。

而伏在秋叶白腿上的人,在被秋叶白连击了三下背脊之后,便瞬间吐出来了不少水。

秋叶白神色一松,随后再次凝气于肘部,又连续地拍击和压迫百里初的腹背,果然不一会,百里初就连续吐了不少水出来。

过了一会,秋叶白又将膝上的人翻下来,让他平躺在地上,月光下脸上沾染了潮湿水意的人,安静而苍白,没有平日里的靡艳魅惑,却多了三分荏弱,精致的眉眼润了水泽,在月光下泛出晶莹来,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不属于人间的飘渺与苍远感,仿佛下一刻便会如雾气一般彻dǐ

消散。

秋叶白心头一片慌乱,她并不知dào

这种慌乱从而何来,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但是她只知dào

,此刻百里初不能死,她也不想让他死!

她闭了闭眼,再张开眸子的时候,她眼中已经是一片坚冷之色,随后她伸手捏住他的鼻尖,和下颌,逼迫他微微张开嘴唇,随后一咬牙,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随后覆上了他的嘴唇,将新鲜的空气努力地灌入他嘴唇之间。

接下来,她又蓦然抬起头,伸手连续在他左胸口按压数次,接下来再一次俯下身子,将空气灌入百里初唇间,如是将按压与将空气灌入的动作来回往复做了数次。

“百里初,你醒醒!”

“混账,你不是不认输么,怎么还不起来!”

“你再不醒来,我就当你认输了,你这个疯子!”

在一边按压他的胸膛时,秋叶白不时间咬牙切齿地冷嘲热讽,直令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脸色变得愈发的古怪。

就在秋叶白第五次再往百里初嘴里灌气的时候,百里初终于有了动静,一下子咳嗽了起来,嘴角又再一次地冒出水来:“咳咳咳……。”

秋叶白看着他不停地一边颤抖,一边咳水,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仿佛所有的力qì

都被瞬间抽干了,但是唇角却抑制不住上扬起浅浅的笑容来。

心肺复苏之术,只要能让溺水之人缓过来,就暂时脱离危险。

“殿下,殿下!”而与此同时不远处,一名穿着红衣的喇嘛在几名鹤卫的护送下正匆匆而来。

“大喇嘛,你终于来了,快来看看殿下”一白立kè

向那大喇嘛迎了过去。

秋叶白看着不远处赶来的大喇嘛,正是那个给百里初炼制丹药,替他压制毒性的神mì

喇嘛之一,她便知dào

此人身上必定不是怀有很高超的医术,就是怀有秘术,所以百里初交给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她看了看虽然已经恢复了呼吸,但是呼吸依旧看起来异常微弱的人,目光子在他苍白荏弱却异常美丽的面孔上缓缓地掠过,随后便慢慢地起了身。

双白虽然也在招呼大喇嘛过来查看百里初的情形,但也留意到了秋叶白准bèi

离开的动作,他微微一顿,想要阻止她:“秋大人,您救了殿下,不若……。”

“你别忘了,他也是我扔下去的。”秋叶白却忽然道。

双白一怔,却见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殿下溺水的时间略长了些,此刻陷入昏迷之中,要好好照看,仔细那湖水有没有伤了肺,要留意他吐出来的水有没有淡粉色,若是有就要小心照顾和看护,免得一会子发起烧来,难以收拾。”

“大人……。”双白想要说什么,但是秋叶白并没有打算再听,她转身就打算拖着愈发肿痛的腿向看风部的大门而去。

“秋大人,咱家听说您原本是打算这两日要出京办公,但是您现在的腿脚受了这样的伤,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治疗,只怕不要说明日、后日了,就是大后日,后后日,您也未必能骑马。”一直冷眼旁观的老甄却忽然再次幽幽地畜生。

这一句话,立kè

让秋叶白站住了脚步,片刻之后,她冷淡地道:“甄公公,都是明白人,且开诚布公地说罢。”

甄公公笑了笑,一甩拂尘:“秋大人,您多虑了,咱家虽然不知dào

您都对殿下是个什么心思,但殿下却是见不得您这样的,若是让殿下知dào

您腿脚上的伤不曾得好好治疗,必定会怪罪咱们,这是其一;您的腿脚需yào

最好大夫治疗,而司礼监没有这样的人,您屋子里的那位小朋友此刻已经睡着了,怕是帮不上您,这是其二,最后,您不像是喜这意气之争的人,咱们也需yào

地方治疗主子,所以借您的地方,让主子治疗,也让大喇嘛为您看伤,这是双全之策。”

秋叶白目光莫测地看着甄公公,随后淡淡地道:“好。”

她虽然知dào

甄公公只是想要让她陪在百里初身边,但是他说的额这些也不无道理。

而她自己……

秋叶白转脸看了眼那躺在草上,被人围绕着的修长人影,心中一片复杂,也罢,她总要看着他平安无事,才能发放心。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并不想因为百里初出了的这担子事情给自己惹麻烦。

至于其他……

她轻叹了一声,在这种心乱如麻的时候,并不合适思考任何事情。

……*……*……*……*……

看风部

秋叶白坐在花厅的长榻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头,那上面已经敷上满满地黑色药膏,味道极为刺鼻,而且浸凉到火辣,刺得皮肤都有些痛楚。

但是她却能感觉到自己原本肿胀的地方就已经没有了那种过分肿胀的痛楚。

“施主的伤虽然看着淤青极大,但并不重,只一日内不要再随便下地就能很痊愈。”大喇嘛将一块白布覆在她的膝盖上,淡淡地道。

秋叶白点点头:“多谢大喇嘛。”

随后,她看着旁边房内的床上安静地闭目躺着的百里初,双白正给昏迷中的百里初喂药,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百里初……殿下,他怎么样了?”

大喇嘛摇摇头,颦起了眉:“我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殿下受那么重的伤,幸好殿下底子好,虽然内腑受了伤,又呛了水,如果没有发烧打摆子,或者只会烧一会就无事的话,应当就是没事了。”

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而控鹤监的人也似乎因为忙着要善后何必处理自家主子的伤势,没有人来追究她将摄国殿下扔进水中,几乎害死摄国殿下的大罪。

而等着人都渐渐散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以后,她看着窗外的明月发了一会呆,随后微微调息内力,用没有受伤的脚一点,随后她便靠近了床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百里初。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百里初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是为了得到她么?

但是……

为什么?

她有些迷惑地看着床上安静苍白的睡美人,眸子里神色难明。

他对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曾经她以为这并不重yào

,因为她早已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将这个人列入了‘危险分子’之中,她从来没有想过,彼此除了利益往来,还能有什么交集。

之前她和他的种种,她都觉得那像是他的一种挑逗,他对宠物的一种挑逗。

他总是让她感觉到威胁,感觉深不可测,就像无法琢磨的风一般,可是今日,她才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他似乎对她有一种古怪的执念。

那种执念如此炽烈,宛如凤凰烈焰,却又带着黑暗的气息,几乎能将她焚烧殆尽。

“百里初,你到底在想什么?”秋叶白静静地低头看着他,轻声喃喃自语:“除了这一身的血,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可知dào

,这样的你,让我如此茫然无措,不知应对。

她伸出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触碰上他的眉眼,轻声叹息。

------题外话------

今天的双更可能会少点~下午有时间就琢磨怎么写剧场去了~毕竟现在限制非常多,很难写,~逗逼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说实话,我都没有想过竟然能达成这样的月票奇迹,~明天我会多更多新正文,小剧场也会在周日放出。

第三十四章 前尘如烟 上

房间之中烛火明媚,床上的美人静静地安睡着,不知是否因为昏迷和受伤,容色之中令人不敢逼视的靡艳幽沉在烛火下浅了些,那种虚弱的苍白让他此刻看起来更像另外一个他,或则说这具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元泽。

秋叶白指尖轻轻地停在了他的嘴唇上,忽然想起之前,他曾如此肆无忌惮地逼迫过来,掠夺她的理智,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凌乱了心神。

再往前就是那个黑暗幽迷的夜晚,更是让她发xiàn

了全不像自己的自己。

那么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暗夜之中的魔,引诱着人心的堕落。

又或者,也许一开始……被诱惑了的她,原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否则又怎么会被引诱?

秋叶白闭上眼,无奈到苦笑出声。

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百里初说得对,她若是真的如自己说的那样厌恶他,方才那种看见他脱离生命危险的那样一刻,那种心情瞬间放松和如同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欢喜,又如何解释?

她缓缓地靠在床边坐了下来,把自己的伤腿搁在床沿上,曲起另外一条腿,搁着手,随后她低头静静到看着百里初安静的面容。

在这个夜深人静,无人在场的时候,在他安静沉眠而全无威胁的时候,她方才可以让自己也安静下来,看一看自己,看一看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会让一具身体里具有这样矛盾的灵魂?

百里初若是‘恶’,那么元泽就是‘善’……不,即使是元泽也并不符合世俗意义上的善,他会生气,会对食物有难以克制的‘欲望’,全不似一个真zhèng

的出家人。

他就像一个谜,又或者一片迷离的山,总有幽幽雾气遮掩了最真实的一面。

“殿下和国师是同一个人,却又是不同的,您可以将殿下当成国师冷酷的另外一面,也可以将国师当成殿下心中最后的一片光明。”

一道不男不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忽然在门边响了起来,秋叶白瞬间一惊,她竟然沉迷在自己的思绪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似乎,每一次牵扯上百里初的事情,她便会全不像自己……秋叶白眸色微微暗沉,自嘲地弯起唇角,淡淡地道:“甄公公,您想说什么,想让我如同接受元泽一样,接受百里初么?”

她当初接受元泽原本就是计中计,她虽然中意元泽醇厚温柔,但是却并没有可以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老甄端着药碗进门,随后把门关上了,又将手里药递给秋叶白:“秋大人请用。”

秋叶白看了眼那黑漆漆的药,没有犹豫,伸手就端了过来,触手的温度已经是温热得恰好可以入口,她低头便一口喝完了药。

老甄看着她,眸光微闪:“秋大人倒是不怕药里有什么手脚?”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们要对我动手脚,迟点儿,早点儿都是比现在这个点更好的时机,又何苦到这个时候。”

“大人果然胆识过人,亦是个聪明人。”老甄淡淡地道。

“聪明人,这世上从来最多就是自作聪明的人。”秋叶白忍不住低笑了起来,摸着药碗,自嘲地道:“我如是真聪明人,又何至于到了那日才发xiàn

原来元泽和百里初是一个人,原来我自以为是的欢喜、担忧、彷徨原不过是他人手中戏,被摆上台如跳梁小丑尚不自知。”

这药可真苦,苦得让人只觉得一股涩然如鲠在喉。

老甄看着面前的人,看着她眼底闪过的茫然之中的脆弱与黯然,手也不自觉地抱着她自己的肩头,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来,他暗自轻叹了一声。

到底是女娃儿,再怎么心思敏捷,性子冷静都还是柔软的女娃儿,都不容易。

一个小丫头背负着那样的‘诅咒’能一步步地走到今日,不肯屈服既定的命运,自幼离家,混迹诡谲江湖,肩负一地兴衰,其中辛苦,哪里是面上看起来这般风轻云淡。

老甄摇摇头:“秋大人,咱们是人,不是是神,身在局中,又何能观局?”

他一边取了一一条帕子拧干,搁在百里初的额头上,一边慢悠悠地道:“人间万道皆沧桑,就如殿下,他看得透这世间人心,却是看不透他自己的命,。”

他看了着百里初,眼中闪过慈祥的光来:“咱家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阿初的时候,那么小,那么漂亮的孩子,眼睛最漂亮了,在襁褓里逢人就会笑,最是早慧,三岁就能识文断字,不管咱家教他什么经文,他都能最快地背出来,那么小的孩子,坐在蒲团上能一坐就是一日,庙里谁不说咱家收了个罗汉童子。”

“你……。”秋叶白有些莫名地看着百里初,又看着老甄试探地道:“殿下是寄养在庙宇之中的么?”

她是听过百里初六岁那一年,护驾受伤,后来寄养宫外的事儿,却与老甄说的在襁褓中的时间对不上。

老甄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色沧桑而悠远,微微一笑:“没错,咱家就是阿初所‘寄养’庙宇的主持,但是阿初并不是六岁才来到庙里,阿初是在他尚且在襁褓之中就被他的父亲托人送到了咱家的庙里,咱家一直照顾到他六岁。”

“那个小公主是……。”秋叶白忽然明白自己卷入了皇家秘辛之中,她在听的这些都牵连着惊天之秘。

“小公主是陛下的女儿,也是阿初的亲姐姐,但是在六岁的那一场劫难之中,她确实故去了。”

老甄点点头,肯定了秋叶白的猜测,又缓缓地道:“殿下和小公主同出一母……。”

正元九年,先帝薨,七岁太子继位,贞顺皇后入主寿康宫成为太后,孝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直到孝帝十五岁亲政,改元天启。

而孝帝年轻时,虽然身边美人如云,更有大杜皇后和小杜贵妃这样的杜家美人把持后宫,但是孝帝虽然身上流淌着杜家的血,但却并不是庸才,他自幼充满了抱负,亲政之后,只却被太后老佛爷一直压制,许多政见虽然与太后不合,也试图削弱杜家对朝廷的把控,但是终归无法与太后抗衡。

郁郁不得志,只能韬光养晦,再做后图,天启五年,后宫再开采选之门,有新秀女入宫,其中户部尚书帝女毓秀入宫,毓秀自幼养在江南,名冠江南,色艺双绝,国色天香,入宫就被连越数级册封为正三品毓婕妤,与顺帝琴瑟和鸣。

毓婕妤虽然养在江南,身有江南美人风情无双,但却并非只一味娇滴滴的女儿气,她自幼体弱,家中人让她拜入峨眉真师太的门下,习得一身不弱武艺,猎场之上更不让寻常儿男,这更让原本自幼就身体有些孱弱的顺帝更为欢喜。

杜家女儿好颜色,顺帝自然容色极佳,身形修长,亦是无双佳公子,又是九五之尊,毓婕妤自然亦倾心相托,小儿女情长,不多久,毓婕妤便宠冠后宫,一步步到越过四妃之位,直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宸妃。

宸一字,天极开过以来,因为开国皇后元宸皇后尊号,轻易不能使用,代表了帝王对一个女人最无上的荣宠。

当毓婕妤成为宸妃之后,杜皇后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去拜访了太后老佛爷,太后老佛爷原本因着与顺帝政见不合,母子间有了嫌隙,她才纵容着儿子一路宠幸一个非杜家出身的女子到这样的尊位,算是补偿。

但是眼见着皇后哭诉,担忧后位不保,老佛爷终于是忍不住出了手,这一出手,她才发xiàn

了不对,宸妃不但是顺帝的枕畔爱人,更是顺帝的左膀右臂。

顺帝正通过宸妃与户部尚书等一干早已不满杜家保持朝政数代,人人只知杜家,不知天家为百里一族的状况的大臣暗中谋划着要将杜家推下权势巅峰,同时软禁老佛爷,还政于百里家的正统帝皇。

此时不啻于晴天霹雳,老佛爷雷霆震怒,但是此时顺帝羽翼渐丰,手中也掌控了为数不少的朝廷势力,母子二人之间几乎可以说剑拔弩张,朝野上下激流涌动,隐有血光闪现。

而双方斗争达到白热化,兵戎相见,最终的节骨眼上,身怀六甲的宸妃却忽然提前发作,暴雨如倾之时,宸妃难产,宫禁被支持杜家的上京四大营官兵围困,宫中只靠着羽林卫禁军抵挡而无人能入宫救治宸妃。

原本只待两日,外省勤王大军一到,便可以绞杀杜家,软禁太后,但是宸妃却是等不得了。

顺帝几近绝望之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爱人,竟同意太后的要求打开宫禁大门,让御医入宫救治宸妃,同时妥协于太后的一干要求。

但是最终的结局,却是宸妃虽然千辛万苦生下了孩子,但是最终依旧血崩死在了顺帝的怀里,这让顺帝几乎崩溃,而早前一切努力亦尽付了东流水。

“荒诞!”秋叶白忍不住颦眉:“这位陛下实在是……愧对帝王之身。”

“但是,你不能否认的是,他没有对不起心爱的女人。”老甄看着秋叶白摇摇头。

秋叶白沉默了下去,不知dào

为什么,她总觉得也许这个故事并不是听上去那么美。

江山美人,抛却江山万里,只为红颜一笑,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那个虚弱惨白的帝王身上么?

“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那位宸妃娘娘生的是双胎吧?”秋叶白看向床上的人,他面色愈发的苍白,身体似乎开始出冷汗发抖,让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间。

这是属于元泽和百里初的故事……这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能看见迷雾中他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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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字数少了点==~俺明日一定加更

第三十五章 前尘旧事 下

老甄点点头:“宸妃娘娘生了双胞胎,一男一女,太后老佛爷容不下宸妃娘娘,自然更容不下她的孩子,尤其还是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男孩儿,她一直认定了自幼乖巧的陛下会陡然与她反目,就是宸妃娘娘挑唆的,宫内宫外一片混乱,陛下为了保住宸妃娘娘的血脉,就只能留下公主,趁乱让人将小皇子送出了宫。”

秋叶白眸光里闪过讥诮的目光,这就是世人的逻辑,老佛爷这样身为女子的当权者,也会认为男人的野心都是女子的罪,儿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独子,而所有皇帝陛下的野心都因‘狐狸精’而生,狐狸精总是罪该万死。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

而大多数时候逼害女子的许多时候同样都是女子。

“陛下很疼爱小公主,他并不放心别的宫妃带小公主,亲自养在身边,给予了一个父亲能给女孩儿所有的疼爱,甚至为了小公主,最终与太后老佛爷达成了一些共识,勤王大军推回各自的封地,而陛下不再试图扳倒杜家,但是太后老佛爷懿德可有听政之权,但是也不能强行插手朝政之事,亦算是相安无事。”

秋叶白忽然问:“那么宸妃呢?”

老甄顿了顿:“抄家灭九族。”

秋叶白忍不住讥诮地嗤了一声,这就是皇帝的爱么?让自己的爱人全家背黑锅?

老甄摇摇头:“这就是人间事,纵然天家帝王,亦有太多无奈,这样祸及朝纲之事,不能对天下人没有交代,倒是不如咱家这些方外之人来的轻松自在。”

秋叶白垂下眸子,并没有说话,她可以理解帝王包之苦,但是永远不能理解一个男人就这么把自己所爱的人牺牲得如此彻dǐ



老甄叹了一声:“接下来的事儿,你在民间也许也听说了,公主殿下在她六岁那一年,还是出了意wài

,没能救过来。”

她挑眉:“然后呢,就想起了还有这么个儿子?”

老甄沉默了一会,才道:“咱家当年管着一座小小的供奉着无名将军的家庙,远离皇家猎苑,凭着识经断文和看相断签的小能耐,又与外地一些师兄方丈们有些来往,倒是让小庙有些香火,日子也算平静。”

他神色变得悠远起来,唇角弯起温和的笑意:“当年五台山的济慈大师云游至小庙时,曾为阿初磨顶,都断言此子慧根极深,佛缘极厚,潜心修行,必成一代宗师,泽辈天下,咱家原本想着阿初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皇家之中,便将那孩子纳为关门弟子,还与济慈师兄说约定,等着阿初再大点儿,便送到五台山与济慈师兄潜修佛法,那着却不想……。”

“《金刚经》曾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阿初六岁那年,宫里便忽然来了人,而且还是陛下亲至,虽然他已皈依佛门,但是普天下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那是陛下的亲骨肉,咱家再不舍得,又能如何?”老甄闭上眼,神色之中闪过深深的痛色,他苦笑了起来。

“咱家还想着,陛下如此疼爱公主,那么一定会更疼爱这个他从来没能亲手抱过,六年未曾谋面的孩子,何况阿初是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又生得粉妆玉琢如佛前童子,不管是山下的村妇,还是见过他的大族夫人,都没有不喜欢他的,回到宫里也未曾不是好事,他还那么小,出身那么尊贵,却未曾见过这世间荣华,咱家一直以为阿初是回去享福的。”

老甄说到在最后,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单手抵着额头:“却不曾想……。”

“却不曾想,公主虽然亡故,而皇帝陛下秘不发丧,将阿初接过去,没有给予他应有的身份,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平安’地活在宫里,让他顶替了公主的身份,?”秋叶白目光掠过身边昏睡着的百里初,他在昏迷之中并不安分,颦着眉,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

她知dào

那是因为溺水时间太久,所以开始发烧,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默默地伸手从一边的脸盆里取了毛巾出来拧干,给百里初的额头敷上。

早前双白已经给他用了药,所以此刻只要帮着他发汗,并保持体温不要烧得太高,该是无大碍。

老甄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细长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床上昏迷的百里初,脸上的神色仿佛因为陷入一些遥远的回忆显得迷茫而痛苦。

“老甄?”秋叶白放下毛巾的时候,忽然那留意到他神色的古怪,心中陡然一动,脱口而出:“真言宫的授香仪式到底是什么?”

这是她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后来她知dào

了百里初和元泽是同一个人之后,曾经回想起那个船上的月夜,一直怀疑那个回答她问题的人,根本不是元泽,而是百里初。

因为后来她曾经试探地问过元泽,元泽却是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

而百里初当时并没有告sù

她到底什么是授香仪式,后来也丝毫都没有提起此事的意思。

但是她总觉得这神mì

的‘授香仪式’必定是一切事情最关键之处。

老甄一听,脸上的肌肉瞬间抽搐了两下,仿佛提及了什么令他难以忍受的事情,他手里下意识地捏住了一边的凳子把:“秋大人是听说了什么罢。”

好一会他仿佛才缓过劲来,声音古怪而粗嘎:“咱家原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和秋叶大人这样,认为陛下用心良苦,他为了让阿初能‘更好地活下去’,对外宣布公主身体重伤虚弱需yào

去宫外仙山高人处修养,实jì

上却令人暗中伪造了阿初的身份,将阿初送到了真言宫参与灵童甄选……这么说起来陛下确实也用心良苦!”

老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皇帝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秋叶白微微颦眉,她愈发地觉得这位皇帝陛下不简单,也许他根本没有放弃过要扳倒杜家的念头。

那个夜晚,虽然百里初没告sù

她到底授香仪式是什么,但是他却透露过,真言宫神mì

莫测,历任国师都由真言宫选出,并且不管是对皇家和朝政都与杜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影响最近数代帝王的甄选!

老甄闭上眼:“陛下想窥探真言宫的秘密,掌控真言宫,只是他根本不知dào

……根本不知dào

要成为‘转世灵童’,要成为操控国运的‘国师’到底需yào

经历什么,根本授香仪式根本就是这世间最泯灭人性的存zài

,或者说……。”

他看向秋叶白露出一个古怪而狰狞的笑容:“那是让人变成魔和恶鬼的无间地狱,所以……阿初从来没有告sù

过秋大人罢!”

老甄最后一句话,轻而冰冷,却令人感觉异常的森寒。

秋叶白莫名地只觉得的背上一寒,竟然在那一瞬间不想再听老甄说下去。

“他们信奉的是三千大千世界之主,摩醯首罗即大自在天,中原大乘佛教的法坛圣者,但若在天竺圣教来说,就是主宰着万物生存、创造的湿婆大神,也主宰着毁灭,还主宰人间的一切悲喜荣辱,在真言宫的教义中,所有可能被选成大自在天转世的候选灵童都是‘宝贵的财富’,有多宝贵呢?”

老甄像是换了一个人,神色诡异‘嘿嘿’一笑:“宝贵到,最终被选出来的灵童,被认定为活佛转世的那个灵童要吃掉所有其他宝贵的灵童才是将所有佛灵真性归集一身,立地成佛哦!”

秋叶白脸色有点苍白,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老甄眯起眼,取了帕子仔细地帮百里初擦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花开生两面,人生魔佛间,法典之中,湿婆大神或者大自在天原本就是最恐怖却也最慷慨的佛,也是最接近人的神佛,善恶于一身,流传千万年的传说里,湿婆既作为凶残可怕的‘魔之主’接受”活人祭“,统帅地狱万鬼千魔,也作为慈爱的”神佛之王“接受世人膜拜香火;,既是俊美的放纵欲望的神,又是清心寡欲的苦行者。”

“所以真言宫的转世活佛自然必须具备大自在天的两性——他是世间最强悍最残忍的魔,又必须是世间最慈悲清澈的佛所以……他既要能吃掉同类作为圆满的修行,又必须通贯世间法典,拥有最干净的眼睛,你说,一个人要成为这样的‘佛’,不在地狱中修行,又能去哪里修行?”

“你是说……你是说……吃……。”秋叶白脸色一片铁青,纵然她见多识广,常见人间万物,但是这样的‘修行’只在她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几乎都让她作呕。

老甄似乎完全没有看见秋叶白的神色,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一片黑暗之中,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咱家的小阿初,他还那么小,那么乖,那么虔诚,却和牲口口一一样,被简单训练之后……被关在埋葬着历代真言宫宫主的巨大地宫里,所有的孩子的手里只有十天的口粮,地宫里除了宫主的陵墓有一盏鲛人油灯,别的地方连灯都没有,只有一只泉眼,每三日冒水半个时辰,所有的孩子都被关在那么黑的地方,那么冰凉阴森的地狱,里面出了棺材就是无数陪葬的奴仆干尸与历代甄选活佛留下的孩子的骷髅,哦,对了还有成堆的为了防止疫病的生石灰粉和香料……。”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真言宫主会派人下去把幸存的孩子弄出来,检查他们的身体,传授他们一些新的武艺,其中最重yào

的功课就是听经念佛与打坐,参悟佛法,若是已经失了心性对佛法没有悟性的便杀掉,然后再将剩下的孩子扔进那该死的地狱里,再如是往复,一月、一年地不停地循环,直到有一天,只剩下一个‘灵童’,活佛就此诞生。”

他顿了顿,忽然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脸色发白的秋叶白,很轻很轻地道:“秋大人,从六岁到十三岁,整整七年,咱家一直都不懂,那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吃光了所有地宫里头能吃的植物和虫鼠,然后再靠着吃……。”

他说不下去了,太过可怖的回忆,让他彻dǐ

哽咽。

“……。”秋叶白还沉浸在老甄描绘的那些恐怖的意境之中,全然无法回过神。

老甄却忽然一把抓住秋叶白的手腕,焦灼而茫然地问:“你说咱家的小阿初会不会怕冷,会不会怕黑,他是那么温柔的孩子,那么单薄,他一定很疼,很饿,很饿……咱家每一次在夜里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全部都是伤……每次都瘦的皮包骨,像一具小小的骷髅,那么小的孩子……头两年,咱家以为他几乎从来就没有长大过,那么小小的……小小的身体。”

秋叶白几乎被他捏得手腕生疼,看着老甄那张皱纹遍布的老脸上早已老泪横流,她忍住不微微地红了眼,轻声安慰:“他活下来了,老甄。”

老甄似乎方才回过神来,一副心有余悸,却无比庆幸的样子:“是的,活下来了,活下来了,咱家的小阿初活下来。”

他抓住百里初换下来的毛巾浸在盆子里,慢慢地一边洗,一边念叨:“可是咱家心疼啊,咱家这一辈子都没有过孩子,就把阿初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可是每次这一想起小阿初在那地狱里头死命拍打着地宫的大门,用那样绝望又稚嫩的声音叫着‘师傅,啊……师傅,为什么你不来,为什么佛主不来救我’咱家却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次地……一次次地……被关进地狱。”

“咱家那心就忍不住地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变成了那人不人,魔不魔的样子副样子,咱家就恨啊……。”

秋叶白闭了闭泛红的眸子,心中忍不住地颤抖和一片冰凉的怒火。

难怪阿泽是那样懵懂而单纯,却又能毫不犹豫地杀掉毁坏食物的人,难怪他总是不记得阿初做过了什么难怪阿初可以如此残酷地对待万物众生。

不得不说真言宫成功了,这惨绝人寰的养人蛊一般的‘授香仪式’,就是为了将人硬生生地撕裂成两半而存zài

的,并且真的成就了人间真实存zài

至高魔佛——大自在天或者说湿婆大神。

既是复仇者,又是庇护者,既是最残忍充满了欲望的神,又是最慈悲而清澈的魔。

而阿泽作为佛性的一面,他对人世间最大的善意,就是尽lì

压制住了身为‘魔性’一面的阿初。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怎么会能想出这样恐怖而非人的方法去扭曲人性?

能对那么小的孩子都下这样的狠手。

人果然才是这个世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罔顾一切最残忍的兽,甚至禽兽不如的存zài



老甄似略微平静了一些,他才发xiàn

自己抓得秋叶白手腕上都起了青色的印记,立kè

一惊,松开了手:“秋大人,对不住,咱家……。”

“没关系,甄公公。”秋叶白打断了他,亦平复了一下自己澎湃的心潮,有些迟疑地问:“甄公公,您怎么会知dào

的这么清楚,你是跟着殿下进入真言宫的?”

老甄一僵,沉默了片刻,随后垂下眸子:“不瞒秋大人说,咱家就是那个真言宫给孩子们讲经念法中的一人。”

原来,老甄在送百里初,或者说百里初泽回宫以后,就一直不放心,因为他所在的庙宇原本就是百里皇家只有历代帝王才知dào

的极为秘密的一个逃生点之一,他所守护无名将军庙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因为他们的存zài

极为秘密,皇帝们轻易都不会用到。

但养育了皇子,也算是皇帝心腹这一边的人马,便利用了一些关系去查探消息,多方打探的结果,却得到了让他更为担心的消息。

于是他按捺不住对自己小和尚的担忧,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在百里初泽离开一年之后,决定利用自己手上能利用的一切方法潜伏入真言宫,去打探消息。

在很是经历了一番危险波折之后,老甄靠着自己正统的佛家的出身何必过硬的佛家修养,混进了真言宫之中,成为一名布道者,也因此见证了百里初那么多年的成长与过往。

“咱家就是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根本没法子带着小阿初逃离,只能这么看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干净的、柔软的水晶的孩子变成了‘灵童’,世事多讽刺,济慈师兄算到了小阿初佛缘深厚,咱家却宁愿他从来不曾有什么慧根!”老甄闭上眼,干枯的眼,却似流不出泪来。

秋叶白看着身边安静躺着的人,眸光里满是迷茫与忧伤,还有她所没有看见的疼痛。

都说我佛慈悲,都说世间遍布荆棘,谁人能知这佛心中原来是地狱。

六道皆空,却永不能成正果。

这才是佛,最悲哀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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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更~

不多,但是确实是我写得最艰难的一章,写的自己都眼泪哗哗地……虐小孩子。

初殿下身上还有点谜团,比如尸香、比如成为国师的年龄什么的,明天会彻dǐ

交代,并且让两人进入一个新的关系==~顺便,有点小票,安慰一下初殿吧~么么哒

第三十六章

夜晚的空气里一片寂凉,秋日的月光静静地落在地面上,白净如霜,冰冷而迷离,照亮了谁的前尘旧事,惨白而绝望的过往。

许久,秋叶白轻声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师傅,你已经尽lì

了,甄公公。”

或者说,一个父亲。

老甄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看着秋叶白,随后干干地低笑了几声:“人世无常,于咱家最绝望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一次次被推入地狱,然后一次次地见证自己的无能,所有的尽lì

都抵不过一个最终的结果。”

秋叶白默然,是的,有谁比她更明白,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其实结果才是最重yào

的。

她不想看着一个‘父亲’沉湎在这种绝望里,老甄让她想起自己的师傅,那个永远笑嘻嘻,仙风道骨,不拘一格,给了今世的她新的生存希望和另外一片天地的老人。

所以,她决定换个话题:“我不太明白,尸香和授香仪式有什么关系么?”

老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喑哑地道:“世间所谓香臭,不过都是万般味道的一种,那是源自天竺的奇特香料,也是天竺最特殊罕见的一种奇花,其特殊性就是能将浓烈至毒的气味,作为味源衍生出更奇异的香味,所以多用于防腐。”

“而真言宫发源天竺,用了特殊的方法将其他的能引诱和迷惑人神智的药物与香料调和其间,香料与药物足有上千种之多,香气奇异而靡丽,用以操控人心和人的踪迹,而此类香气生于至腐至毒,至败至恶之中,所以名谓尸香,埋葬历代宫主和无数‘灵童’的地宫最合适,里面原本就放了许多特殊防腐的香料。”

“而灵童本身所诞生的地方就是是地宫,长此以往,自然而然到地他们身上和骨血里就浸染了那种诡异的香气,是么?”秋叶白沉吟着道。

“正是如此。”老甄点点头。

秋叶白摇摇头,微微颦眉:“但若是长期如此,必定对人的身体有极大的损害,我看阿初和阿泽的眼睛、头发会那样古怪,莫非就是因为长期在地宫的缘故?”

老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咬牙道:“没错,就是因为长期不见天日,阿初的身体被逼迫着去适应了在黑暗中如兽一般的捕猎和行动,而他为了生下去又在地宫中吃了太多可怕的东西,也中了不少次毒,虽然真言宫的古怪尸香和宫主用各种药物解开和压制住了他体内毒性,但太多古怪的沉积毒素还是令阿初的眼睛慢慢地变成了那种可怕的样子,模样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真言宫的人却很满yì

!”

秋叶白眼底闪过冷意,是的,真言宫人怎么能不满yì

,他们本来要的就是那种非人的‘神佛’,看着活生生的人被他们改造扭曲成那种样子,他们自然觉得这是神迹的表现。

可实jì

上,她如果没有猜测错误,百里初的眼睛也许还有可能是因为长期在黑暗之中,为了适应黑暗,瞳孔逐渐放大,再加上特殊药物的作用,渐渐变成了那种诡谲恐怖的样子,头发会变白亦是如此,长期在黑暗之中纯在的生物,许多都是透明和泛白的。

老甄听着秋叶白的分析,迟疑了片刻:“咱家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但您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

他叹息了一声:“不管如何,殿下的样子永远都不会和寻常人一样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在您的眼里他都那个您一手带大的孩子,不是么,何况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一生的不平凡。“

老甄愣了愣,随后神色微微柔和了下去:”是的,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在咱家眼里,他都是当年那个叫着咱家师傅的小娃儿。“

秋叶白看着老甄,微微一笑:”是了,公公,我还有点儿不太明白,阿初若是十三岁已经成为‘灵童’,为何十六岁才成为国师?“

老甄道:”那是因为上任国师逝世之后,新的灵童才会上位,而在此之前……。“

他顿了顿,神色又阴郁了起来:”而在此之前灵童虽然已经选出,但是依旧必须在地宫‘修行’直到成为新任国师。“

秋叶白暗自叹息,那就是说百里初和元泽又多受了三年折mó



但是……”我曾经听说摄国公主十三岁就回宫了,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么?“这也是她听了这么久以来,觉得不太明白的地方。

老甄冷冷地道:”那是因为陛下听说了阿初已经‘授香成功’成为了转世灵童,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召见他。“

召见了自己的爱子之后,发xiàn

了可怕的事实真相之后,还将自己的爱子送回真言宫那个地狱?

秋叶白闻言,唇角轻蔑地一扯,她实在是觉得这位皇帝陛下的爱子之心真是够‘伟大’和隐忍的。

随后,她有些迟疑:”但,若是所有的孩子都熬不过授香仪式怎么办?“

那种残酷如同养育蛊虫一般的授香仪式,硬生生地将人性彻dǐ

撕裂扭曲,能塑造出扭曲的‘大自在天’或者‘湿婆神’简直就是奇迹,她倒是觉得更有可能产生出疯子。

老甄目光愈发地阴沉:”没错,确实也有这样的可能,但真言宫从来就不缺被拐来的或者被卖来的孩子,一百个孩子不行,那就两百个,三百个……总有能活到最后的,至于是不是疯子,只要看着还算正常,并且能完美地表达‘大自在天’的神迹,并且能被操纵,这就够了,阿初几乎是真言宫这么多任国师以来表达‘大自在天’最完美的大神。“

秋叶白眼底闪过森然寒意,真言宫这样的存zài

,简直就是邪教,若是他们是武林之中的门派,那么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都不会容忍,他们早已经被逐出中原,或者直接灭教了。

老甄忽然看向秋叶白:”秋大人,咱家只想求你一件事。“

秋叶白看着老甄认真的样子,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她有些不安,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您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老甄到底是人精,还是看出了她的忐忑来,便轻叹了一声:”咱家要求您接受阿初,咱家只求您给阿初一次机会。“

秋叶白怔然,目光掠过身边之人苍白如雪的精致面容,神色有些复杂。”咱家知dào

,阿初和阿泽不一样,他没有阿泽的温柔醇厚,更也许性子……不那么讨喜,但是阿初和阿泽终归是一个人,他们不过是被强行分割成两个灵魂,永远不可能彼此分离。“

老甄起了身,向窗边走去,看着窗外的明月:”就像这月,有阴便有明,最开始,阿初就是阿泽,他一直不愿意变成那种可怕的怪物,每天都会做噩梦,差点就熬不下去,成为被淘汰掉的孩子,直到有一天,在咱家教导他诵经的时候,他彻dǐ

地崩溃了,而再醒来的时候……。“

他顿了顿,黯然道:”阿泽依旧单纯干净,阿初却出现了,或者也许他一直都在,只是从不出声,但是从不那天起他无声息地处理掉所有阿泽下不了手的事情,从此……。“

老甄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叹息,背影显得异常的苍老、佝偻。

从此便一往无前,无人能挡。

秋叶白默默地暗自补充,她能想象彼时的百里初出现之后,在真言宫地宫里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样子,他那些古怪的习惯,和让人总觉得异常黑暗而可怕气息,都源自——他原本就是为了在暗夜之中生存的狩猎之魔。”世人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干净纯澈的阿泽?而谁又会不惧怕那样手腕狠辣,喜怒无常的阿初,只是,谁能明白他们从来都是一体两面,大人,您若是真的对阿泽有过三分真情,可不可以也给阿初一分真意?“

老甄的话,让秋叶白沉默了下去,心中有些迷茫,又异常的复杂,她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而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的时候,脸色亦有些古怪。

老甄闻言,立kè

回过头来,惊喜地看着秋叶白,随后有些激动地转回来几步:”您此话当真?“

秋叶白看着老甄的样子,她目光一转落在百里初苍白的面容上,轻叹了一声:”自然当真。“

甄公公说得没有错,若是她真的曾经对阿泽有三分真情,为何不可对阿初多予一份真意。

她并不是如此浅薄的人,何况……

她看着百里初汗湿的发鬓,脑海里莫名地闪过那一天在淮南,她伸手为他发鬓边簪花的那一刻,他怔然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肩头交错过彼此,被滚滚的人流分开的那一时,她骗不了自己的是,那一瞬间,心中闪过的惘然和惆怅。

随后,她顿了顿,复又问:”甄公公,能否问您一个问题,殿下这憎恶女子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虽然后来那夜之后,她是……相信他的病好了。

甄公公沉默了一会,微微一笑:”大人若是真的愿意给阿初一个机会,您亲自去问他可好,咱家知dào

您必定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但是咱家相信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都愿意为您解惑的。“

秋叶白看着甄公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甄公公笑了笑,随后起身向她深深一揖:”那么这里就有劳秋大人了。“

秋叶白一愣,看着甄公公的样子,总觉得他老人家很有点打蛇随棍上的意味,但她终归还是允诺了,会照顾百里初。

毕竟——伤了百里初的是她,让百里初变成这个样子的也是她。

……

甄公公帮着秋叶白一起为在昏迷中不断地发汗的百里初换了衣衫,他便抱着那些脏衣衫退出了房门,向院子里走去。

他将东西随意交给了鹤卫,刚要吩咐什么,便见双白和一白从院子外头进来,一白手上提着长剑,双白则是手上捧着药。”都处理好了?“甄公公看着他们,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一白点点头,顺手将剑收回鞘中:”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不会有人知dào

咱们今晚到过司礼监。“

今日的动静太大,处理起某些事情来很是费事。

甄公公点点头:”不要给秋大人添麻烦,给秋大人添麻烦,就是给殿下添麻烦,也是给咱自己添麻烦。“

一白点点头:”放心。“

双白这则是眼尖地瞥见了甄公公微微发红的眼眶,他迟疑了一会,看向甄公公:”您已经将殿下的事向秋大人说了?“

甄公公点点头:”说了十之七八罢。“

双白摇摇头,有些不赞同:”殿下若是希望秋大人知dào

他的事情,会更愿意自己说罢,您这回用的手段是否有些……。“”有些什么,有些不合适?“甄公公忽然神色一冷,勾起唇角:”像你们这些小崽子一样的手段,这么些,何曾能在这事儿上为殿下解忧?“

双白微微颦眉,摇摇头:”明悟大师……。“”这里没有什么明悟大师。“甄公公神愈发冷淡,转身负手而立:”咱家的心早已经在这凡尘之中,贪嗔缠身,自然也不合适侍奉佛主,咱家已经脱离佛门多年,净身进宫伺候了殿下也多年。“

他顿了顿,继xù

冷冷地道:”咱家既然已经是明光殿的人,自然要为殿下着想,为殿下解忧,殿下想要什么、想要谁,咱家自会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让殿下得、偿、所、愿!“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了之后,神色阴沉地慢慢扫了眼一白和双白:”这就是咱家的行事准则。“

说罢,他拂袖而去。

一白和双白等人面面相觑,随后默然。

……*……*……*

秋叶白静静地半靠在床头,看着换了一身衣衫,显得神色已经平稳了许多的百里初,她伸出指尖慢慢地从他的眉眼一路慢慢地描绘向他的嘴唇。

第三十六章 甜言蜜语

“你,可以选择不被本宫算计。”一道略显喑哑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熟悉幽冷的音调瞬间让秋叶白浑身一僵,她低头看着那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对方正缓缓地睁开漆黑幽邃的眸子看着她。

“你……你醒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那么快的清醒,瞬间有些尴尬,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木讷地点点头,随后立kè

收回自己搁在百里初薄唇上的手指。

自己这种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轻薄对方。

百里初看着她,没有说话。

秋叶白亦沉默了下去,是的,她并不是什么蠢人,百里初忽然寻她交手的事,细细想起来都透露着怪异。

但是,她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并不认为这位‘湿婆大神’是在表达他的痴情,倒不若说在表达他的‘偏执’。

百里初似乎很疲惫,也没有再继xù

等待秋叶白的答案,而是闭上眼,随后道:“有水么?”

“有。”秋叶白方才留意到百里初的嘴唇此刻虽然异常的殷红,但是却起了薄皮,她立kè

半支起自己的身体,伸手去将方才老甄搁在一边小几上的精致的小白玉茶壶取了过来,直接将壶嘴对着百里初的唇喂了他几口茶水。

喂完百里初喝水,秋叶白将茶杯放好,一回头就看见百里初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和他之间隔着几乎不到三寸的距离,她莫名其妙地便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便打算起身回到自己的长榻上去。

“你好好休息。”

“小白。”百里初却忽然再次出声,淡淡地道:“本宫没有输。”

秋叶白顿了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醒来之后,还是在惦记这件事。

她看向他许久,才道:“但是你也没有赢。”

这个人一定要这么犟么?

都说她倔,但是面前这个人才是真的够倔。

百里初轻笑,看向她:“是,所以还要不要本宫起来继xù

。”

秋叶白别开脸,只觉得自己简直无言以对。

这个人——

除了会算计人,还很会逼得人走投无路,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她叹息了一声:“我们打平了。”

百里初闭上眼,淡漠地道:“好,那么咱们来谈谈条件罢。”

秋叶白:“……。”

这个时候,这厮难道不该说点什么比较温柔的言辞化解彼此心结么,这种冷冰冰的得寸进尺的谈判架势,倒像是他给了她一个机会膜拜大神。

她刚才是不是应该趁着他昏迷的时候,捏死他,就什么烦心事没有了。

“你想怎么样?”但是秋叶白口气也冷了三分。

百里初微微勾起唇角,回答得倒也简洁利落:“咱们各退一步,本宫可以答yīng

你一个要求,作为等价交换,你每个月至少给本宫做一道菜。”

秋叶白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湿婆大神’,愈发地觉得这自己真是猜不透这位大神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过今日,她又是准bèi

饭菜,又是打架受伤,又是下冷水救人,实在是太累,没有心思再和他斗智斗勇,只想好好休息。

秋叶白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随便罢。”

说罢,她便准bèi

起身,支着老甄特意让人准bèi

的柺杖回自己的长榻上去,她算怕了他了。

却不想才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凉低柔的声音:“小白,我等你。”

百里初的声音原本柔和幽沉,而此刻因为呛水伤了些喉咙,听起来有一种奇异的沙哑感,听着让人莫名地心悸。

秋叶白动作一顿,等她?

等她什么,等她洗手作羹汤……还是……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后慢慢地向自己的长榻上移动了过去。

空气里一片静谧,窗纸上疏影横斜,她躺在长榻之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轮已经西斜的明月,心绪纷杂如斯,分明已是身心疲惫,却难以入眠,总觉得幽幽暗暗不明的那一头床榻上,有一双幽漆深邃如暗夜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原本她就心绪混乱,脑海里不断地闪现老甄给她传递的那些消息,还不时间还有人进出房间给床上那人换药擦汗,虽然对方的动作已经非常轻,但是秋叶白依旧辗转难眠,天色泛蓝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隐约地似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一身华美嫁衣,裙摆殷红似血,静静立于一片黑暗却开满诡美嫣红血梅的小洲之上,不远处元泽正乘舟从一条极为漆黑得深不见底的河流缓缓向自己而来,小舟无风自行,他银发白裳,似开在黑暗之河上的优昙。

小舟缓缓停在自己身前,元泽向她伸出手,温柔羞涩的微笑:“白,今日成亲,贫僧晚了些。”

她虽然不知为何元泽未曾还俗也能成亲,又是和谁成亲,只迷迷蒙蒙地报以温然笑意,却没有任何犹豫,伸手牵住他的手,提着裙摆上了那只小舟。

小舟缓缓地在黑暗河流上前行,河上雾气袅袅,却有暗香幽来,只是风刺骨的冰冷,一如他的手,而且他修长的手指渐渐地越拽她越紧,令她生疼,她有些担忧,正欲抽手询问,却见他忽然转头,抬起住她的手,低头柔声轻笑:“小白,小白,你想要去哪里,可知这黄泉幽冥之上,你是没有回头路了。”

秋叶白陡然抬头,却见他白衣未变,只一头银发不知何时变成漆黑一片,在风中张狂飞舞,一双清澈温柔的银瞳此刻早已变作一片漆黑幽暗,如脚下永无边际的汹涌黑暗的河流,靡靡红色花瓣掠过他乌发和苍白的脸颊,诡谲而妖异。

她陡然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船只失了平衡,陡然颠覆,她梭然落水,黑色的冰冷河水汹涌而起将她卷入河中,惶然挣扎之中,她只能看见他静静赤足浮立于水上,居高临下看着河水里的她,眉目间笑容阴沉却又温柔。

“小白。”

“啊……!”

她忍不住梭然尖叫,蓦然睁开眸,正对上一张惨白如白无常的面容,上面一双幽幽邃邃,如无边虚无暗夜的眸子,距离近得她几乎能看见他每一根纤长如黑雀翎的睫毛。

“你!”秋叶白浑身一僵,硬生生地将差点跳出自己喉咙里的心脏给吞回去。

“醒了?”那张让人毛骨悚然的惨白的脸悬在她不到五寸之地冷冰冰地冒出一句话,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皮肤和呼吸之间透出来那种冰冷冷的气息。

“百里初,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装鬼的爱好了!”她一边平复狂跳的心脏和凌乱的呼吸,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谁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死白、死白的脸悄无声息地悬浮在自己上,一副准bèi

吸取精血生气的鬼怪模样,都会吓得魂飞魄散,就算她见多识广,胆子比一般男子都大,也经不起这样吓!

百里初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淡淡道:“心中有鬼者,才会觉得人间有鬼。”

秋叶白瞬间一噎,莫名其妙地就想起梦境里自己一身红黑相间的嫁衣,在小舟上牵了元泽和百里初的手的一幕,顿时心虚起来:“你才心中有鬼。”

刚才那都是什么‘可怕’的梦,她一定是精神压力太大,又受伤了,所以才会梦见嫁给‘他们’这种事情。

随后,她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了自己的长榻,榻上堆了数个极为柔软舒适的丝绸靠枕,让他能以一个舒服、不压迫伤口的姿势优雅靠在其中,看着那堆软枕凹陷的样子,似乎他已经来了颇久。

“你什么时候跑我睡的地方来了?”秋叶白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又望望窗外,已经是天色大亮了,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沥沥地下着雨。

百里初优雅地靠回那些软枕之中,却没有接她的话:“说说看,你梦见什么了,一直在叫本宫的名字。”

她立kè

再次僵住,见鬼了,她什么时候有说梦话的习惯了。

她垂下眸子,挡住眼里闪烁的目光:“我没……。”

“可要本宫让双白或者伺药的小太监进来对质?”百里初冷不丁地一句话,就将秋叶白试图否认的话语给噎了回去。

秋叶白评估了一下在自己膝盖受伤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把双白、小太监、还有面前的这位‘湿婆大神’悄无声做掉的可能性几乎等同于零,便有些惋惜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沉默着,直到在百里初锐利幽凉的目光下,浑身愈发地不自在,只觉得脸上被盯出了个窟窿,忍不住抬头冷冷白了他一眼:“总之不是好事儿,噩梦,大爷可满yì

了?”

百里初看着她好一会,唇角忽然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温柔到惊悚:“嗯,能成为小白的噩梦,真是本宫的荣幸,若是可以,本宫希望成为小白一辈子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秋叶白看了眼他精致惨白的脸孔,默默调转了个背,伸手揉揉眉心,避免自己看到对方那张阴森森的鬼脸,再次产生不合时宜的暴力冲动。

这种听起来像甜言蜜语实jì

上是恶毒诅咒的‘东西’是什么?

她和他上辈子一定有杀父夺妻之仇!

“小白,你不高兴么?”

她正郁猝自己为何一时间心软要答yīng

老甄给百里初一分真意——不拒、不逃,冷不丁耳边又冒出一句阴嗖嗖的话来。

秋叶白才发xiàn

,不知dào

什么时候肩膀边又多了一张面色苍白,嘴唇殷红的脸,她又是一惊,转过身咬牙道:“鬼才高兴,你离我远点!”

百里初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忽然将脸搁在她肩头,淡淡地道:“下雨了,真凉。”

身后之人话题跳跃之快,让秋叶白有点反应不过来,目光触及他半敞开衣襟里的绷带,却不知为何原本收回去推开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慢慢地放了下来。

“年幼的时候,阿泽总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瞒着庙里的人,偷偷地和农家的孩子们一起坐了小船去荷塘里捞最后一拨秋藕。”

他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缭绕,像是婉转的古琴声,又似窗外小雨落在水中之音。

窗外细细的雨水飘落进来,带来秋日的寒凉,她从窗口看出去,湖面上笼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缥缈而温柔,一如许多年前,她提着一只大荷叶,悄悄在秋府偷藕填肚子的那那些日子,湖面也是这般温柔朦胧,却又带着秋雨的萧瑟。

只是后来,她更多时候是和师傅一同在湖面泛舟,笑眯眯地看着老头烧汤。

百里初说完那句话之后,没有再继xù

说话,他只是安静地靠着她的肩头,仿佛睡着了一般,苍白的面容,安静而宁和。

她转回脸,曲膝而坐,静静地看着窗外。

秋雨瑟瑟,风渐凉,一年又即将进入冬日。

又是一年冬寂寂。

……*……*……*……*……*……

“咳咳……。”精致的明光殿内殿里不时间地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

“殿下,吃药了。”双白领着一名捧药的小太监走进了房内,看着靠在绣金软缎枕上看奏折的人温声道。

百里初头也没有抬,一边看着奏折一边随意地道:“搁下罢,凉了再喝。”

双白无奈,正要苦口婆心地劝诫一番,一边伺候笔墨的老甄忽然上前一步,从小太监手里取过盛满汤药的托盘走到百里初身边坐下,尖着声音道:“殿下,您若是不按着时辰喝药,这药就会凉了,这药凉了,便影响药效,影响了药效果,就会让您的伤好得慢,您的伤好得慢,就会没有气力看着秋大人,您要是没有气力看着秋大人,秋大人那样的风流胚子一定会给您和国师戴绿帽子……。”

他话音未落,托盘上的玉药碗瞬间便消失了,但不到片刻之间,那玉药碗便空了被甩了回来,在托盘上面滴溜溜地打着转。

老甄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殿下果然英明神武,未雨绸缪。”

双白看着那打转的碗,莫名地就有点想笑,但随后瞥见自家主子虽然依旧头也没有抬地批阅奏折,但是身上的阴霾之气,和不太妙的脸色却阴沉冰得有些吓人。

“聒噪!”

老甄也不反驳,只继xù

笑咪咪拢手入袖,应了:“是的老奴聒噪。”

“知dào

便是。”百里初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将手上耳朵奏折换了一本。

老甄又道:“殿下心情不好么,可是因为秋大人不在身边?”

百里初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本宫如今浑身绷带的样子,心情能好么?”

双白在一边站在,忍不住闷闷地笑了一声,换来老甄一记阴森森的眼刀子和自家横飞过来几本奏折,他被砸得额头发疼,便立kè

乖巧地闭嘴,默默地捡奏折去了。

老甄瞪完了双白,复又叹息道“殿下身上的皮外伤养些时日就好了,能您让秋大人这口气儿顺了,明明被您坑了清白,还觉得亏欠您这副黑心肝,这才是最重yào

的,您该心情好才是。”

百里初伸手送了一块点心进嘴里,危险地睨着老甄:“老甄,你的主子是我,还是秋叶白?”

他怎么总觉得这个老东西总在戳他的不痛快之处。

老甄笑的一脸忠诚:“老奴的主子自然是殿下了,所以才希望您早日好起来,等着秋大人回来了,才能看住人。”

秋叶白向司礼监督公郑钧告了十日病假,将她正式的继任提督的仪式推后,但已经在三日以前,腿好得差不多之后,就领着她的人去了停县和云县,接回司礼监看风部的纨绔。

自家殿下‘独守空闺’也三日有余。

“谁要看着小白了,她翻不出本宫的五指山。”百里初冷嗤一声,继xù

批阅他的奏折,只是神色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老甄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

“四少,再往前便是停县北门了,咱们在县城里有据点,县城南门十里地便是看风部驻扎点。”宝宝拢了拢衣襟,拉住马缰,看向身边的人。

秋叶白一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焰部的人马都停下,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城楼上两个遒劲的大字——停县。

“此处既为京畿大营驻扎地之一,毕竟戒备不低,咱们所有人就在这里改装,分头进城。”

秋叶白一声吩咐下去,焰部的几十骑人马都齐齐换了装束,向城内进发。

秋叶白和宝宝打头装扮成押镖的镖局行走镖师,带着早就准bèi

好的十几车绸缎香料向县城内进发。

他们原本就是上京口音,再加上一切手续路引都是齐全的,所以顺利地通过了县城门口看似颇为森严的检查。

进了城内,秋叶白看着四周围的摊贩和街道上人来人往,倒也和寻常的县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普通县城里来往巡查的是捕快,这里便是京畿大营的士兵。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身边的宝宝:“京畿大营如今在谁的手中?”

宝宝低声道:“前些日子我探查过了,这京畿四大营,如今只有两个大营还是在原本杜家一派的人马手中,其他的两个大营已经被八皇子的人接管了,咱们所在的停县目前还是杜家的东大营人马在掌管,云县却属于八皇子的北大营。”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锐色,这位八皇子真是个能耐人,竟差点从杜家人手里把京畿大营给全骗到手里,只是如今他也被软禁宫中,不知如今情形如何。

“嗯,走罢,如今他自身难保,说不得过几日,局势还有新的变化。”秋叶白淡淡地道。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到地在宝宝的带领下向县城内而去,一路走街串巷,到了一处不算太热闹,却也不算门可罗雀的小客栈门口停下。

秋叶白抬头看了眼那客栈的牌匾——龙门客栈,她不免失笑,训练闲暇时候,她随意说的几个前生听来的小故事,他们居然真的弄出来这么个客栈。

一名十六七岁的小二听见门外动静,立kè

迎出来,热情地帮着牵马儿:“客官里面请,咱们的客栈空房不少,什么价格的都有,而且大厨的手艺不错,客官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秋叶白抬起斗笠,看着那小二,微微一笑:“我们既打尖也住店。”

那小二一抬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就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着嘴几乎不能合拢:“您……您……大……大……。”

“咱们家镖头儿说了既打尖又住店。”宝宝看着对方神色不对,便又上前一步,左右看了看,才盯着那小二道。

那小二看着宝宝,忽然胡乱地点点头:“等等,我去找掌柜的。”

说罢,他一转身撒腿儿就往客栈里头跑。

秋叶白和宝宝面面相觑,随后有些无奈地一笑。

那小二一冲进楼里,就尖叫:“掌柜的,掌柜的,门口有人,门口有人!”

一名尖头鼠目,却腆着个的大肚子掌柜模样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后堂端着一盘瓜子出来,陡然看见小二朝自己冲过来,尖叫声引得堂里零散的客人们都侧目过来,便不满地对着那小二骂道:“小楼,你作死么,门口没有人,难道有鬼么,惊着了客人,就扣光你的月钱。”

小楼大力地摇头,紧张地看着自家掌柜:“不是的……不是的!”

那大掌柜也看出来自家小二样子古怪,眼珠子一转,随后便颦眉道:“你过来说话。”

小楼立kè

会意,赶紧凑近那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掌柜一惊,看向自家小二,压低了有些颤抖的声音:“小楼,你说的是真的?”

小二点头如捣蒜:“是真的!”

大掌柜立kè

脸色大变,但随后又换了平静模样,没好气地白了小二一眼:“他们是镖局的,当然会提刀拿剑,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那可是咱们店的大客人。”

说罢,他一甩袖子向门外去了,小二赶紧低着头跟着出去。

周围的散客才恍然,原来是小二见院子里来很多提刀的镖客,吓到了。

大掌柜一路走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见散客们的视线不再聚集在他们身上,方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小楼一眼,加快了脚步。

大掌柜一路走出门外,果然看见了院子前有不少人马,都做镖局走镖模样打扮,而为首那英姿飒爽的年轻镖头身影修长而熟悉,他瞬间愣住了。

而对方也同时看了过来,向他微微一笑:“大鼠掌柜,许久不见了。”

大鼠瞬间就红了眼,立kè

几步上去,颤抖着一把握住了秋叶白的手,但是最终还是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只喑哑着声音道:“秋镖头,许久不见,你可还安好?”

秋叶白看着他,安抚地点点头:“我很好,不知dào

掌柜和您家里可好?”

大鼠僵硬了僵,随后左右看看,才垂下有些肿的眼皮道:“秋镖头,这也不是寒暄的地方,不若上楼去,咱给大伙安排些好房间和好饭菜,再细聊。”

秋叶白点点头,一笑:“也好,这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鼠立kè

招呼小楼几个小二赶紧过来将秋叶白和焰部带来的货物和马匹安置好,他则领着秋叶白他们上楼安顿。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了以后,秋叶白在房间里脱下戴着的斗笠,看向大鼠:“大鼠,许久不见了,你和咱们的弟兄们都委屈了。”

大鼠看着秋叶白,忽然‘噗通’一声,直接双膝一弯给跪下了,接着就是‘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大鼠无用,有负大人所托,没有完成大人托付之事,如今在咱们停县就剩下两百多人,而且因为出了叛徒,所以咱们全部都分散开来了,不敢聚集一处。”

秋叶白上前伸手将大鼠扶起来,温然地道:“起来罢,大鼠,这不是你们的错,这样的情形之下,你能坚持站在我这边已是极好的了。”

大鼠站了起来,脸上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伸手擦了擦脸,上下打量着秋叶白,见她不像是身负重伤的样子,方才松了一口气:“大人,您是逃出来了么?”

京城太后老佛爷撤销海捕公文的命令,从京城一级级下发帝国各州县,需yào

不少时间,并且大部分都先送到大的州和郡,然后才是县。

停县这样的县城,又是军方管控之中,非地方管控,自然接到消息更慢,所以这会子那些通缉告示还挂在外头,大鼠等人也还以为秋叶白是帝国头号通缉犯。

秋叶白也没有打算现在就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只在一边坐下,淡淡地道:“嗯,算是罢。”

她确实也算是‘逃’出来的。

随后,她换了一个话题:“现在咱们的情形到底如何?”

大鼠沉默了一会,随后也在秋叶白身边坐下,叹了一声:“大人,既然蒋飞舟大人已经和您在一起了,那么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的,自打您的事发了以后,咱们的人分成两批各自潜伏在停县和云县,咱们刚到停县的时候,还想着也许一切都是误会,但是后来发xiàn

不是……。”

自从发xiàn

秋叶白的通缉令发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看风部里人便出现了动摇和怀疑,虽然面上似乎依旧该操练的操练,但已经隐有暗流涌动。

“最先说要离开闹事的,就是……。”大鼠神色似乎有些艰难,而又愤nù

,但是最终还是道:“就是肥龙,并且他们还向官衙举报了咱们不愿意离开的人。”

------题外话------

~今天是21点,小白和殿下的关系是进一步了罢~俺没有忽悠妹子们呢~Y(^o^)Y。

人生无常,梅花香自苦寒来,逗逼只是觉得任何能身居高位的枭雄或者英雄必定都有他们痛苦而不为人道的过往。正面譬如李世民和玄烨的隐忍,反面如希特勒和曹玄德,所以我写不来那些生来就牛逼轰轰的王爷和皇帝和总裁,天生就秒杀众人的男主,就酱紫~

对了,明天开始逗逼继xù

奋斗,九点半前到了2700票~咱就加更~字数绝对在一万以上,让大家看得爽,咱们家小白大杀四方,和殿下继xù

扑倒和反扑倒之旅!

第三十八章

“就是肥龙,并且他们还向官衙举报了咱们不愿意离开的人。”

“肥龙……。”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下去,她虽然已经在来的路上听了宝宝说的大致情况,但是如今再次听见大鼠将这件事告sù

她之后,她始终还是会感到沉重和黯然。

“大人,都是属下无用,竟不知dào

相交多年的人竟然是这样背信弃义的一个恶人。”

虽然他和肥龙两人经常在看风部的时候时常互拆对方的台,但是终归是兄弟,也不过自家的事情,却不想那日肥龙要和他们分道扬镳带人离开,他阻止不得,双方的人马斗了一场,肥龙败北,他便于肥龙割袍断义,只以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想对方竟然出了如此阴损的招式。

“他带着官府的人来咱们的聚居地抓了不少咱们的弟兄,好在当时执夜勤的小楼机灵,提早了一步通知咱们的人,让咱们不少弟兄得以走脱!”

大鼠想起那日肥龙所为,便恨得紧紧地握住双拳,肩头微颤。

秋叶白看着大鼠悲愤的模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大鼠,你不必过于自责,此事说来终是怪我,让你们的家人也跟着被牵连,所以才令肥龙他们动了叛离的心思。”

肥龙红着眼看着秋叶白,好一会,忽然伸出双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大鼠在家族中被人看不起这么多年,一事无成,就是个废材,但是混迹市井之中这么多年,就一双招子还算透亮,咱就相信绝对不会看错人,大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咱们心底有数,今日大人平安脱身,何来牵连咱们家中人,您出现在这儿只证明肥龙他们瞎了他们的狗眼!”

宝宝上次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告sù

大鼠他们秋叶白的计划最终结果如何,但已将秋叶白的筹谋告sù

大鼠他们,自然也提到了秋叶白进宫的泰半原因还有考虑到要为纨绔们的前程负责,及秋叶白在宫中步步惊心,身负重伤之事。

但也表明了秋叶白还在努力,还有希望。

大鼠一直就悬着的一颗心,如今见秋叶白平安终于能放下了,除了更佩服和坚定了要追随秋叶白的信念之外,更对秋叶白所为感动不已。

秋叶白看着大鼠那激动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暖,微微一笑:“大鼠,多谢你们始终信我。”

正是因为有人走,有人不管希望多么的渺茫都因为心中的信念而留下来,才能体现这一份真情和忠诚的可贵。

大鼠咧嘴一笑,摸摸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人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回报之。”

秋叶白朗然一笑,伸手与他击掌:“好一个真心待之,我秋叶白果然还有没看错的人,只愿未来天下大路迢迢,你我永能共行!”

大鼠也是笑着和秋叶白双手一击,只觉得心中澎湃不已,一直隐在嬉皮笑脸,油嘴滑舌下那颗沉寂苦闷,郁郁不得的心也得到了纾解,再次充满了振翅欲飞的壮志。

随后他又和秋叶白说了些目前看风部在停县剩下人马的具体情形,秋叶白都一一记在心中。

两人谈了一段之后,大鼠看着秋叶白,忽然道:“大人是想在这里休息一番,还是直接就去召集咱们兄弟?”

当时在县城外的小村驻扎地被肥龙领着官府的人来破坏掉之后,其余的人都约定了接头的方式之后分散逃离,大鼠领着他最亲近的一波弟兄潜入县城额,直接做起了小买卖,同时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联系上其他散离的弟兄,如今虽然众人都没有聚集在一起,但是大鼠还是能将人召集起来。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此事还是越快越好,还是先将弟兄们都召集起来罢。”

太后老佛爷是个谨慎的人,在没有拿到账册之前,她并没有将‘捕获’自己的事情对外大肆宣扬,所以不管是自己被捕还是忽然获释fàng

并官升三级的事儿都没有大面积地传开来,所以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看风部清洗一遍,同时分析出哪些人有足够的资质成为自己手中人马的核心骨干。

大鼠起初只当秋叶白是打算快点能见到自己的弟兄们,便立kè

点头准bèi

离开去准bèi

,只临行前,秋叶白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平安无事的消息,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宣扬,所以她册封的

大鼠到底是混迹市井多年,这会子只稍微脑筋一转便领会了秋叶白的用意,他沉默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好。”

随后,他便立kè

了楼。

宝宝看了眼他的背影,便对着秋叶白低声道:“大鼠虽然忠心,但是他手下还是有些人不安分,大鼠和他们兄弟多年,难免有私心,我去跟着看看。”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去罢,只要不让大鼠提点他底下的人就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毕竟未来能成为她手中核心骨干的人,如果连基本的忠诚度都无法保证的话,以后一旦出现背叛之事,只怕会牵连太多人。

宝宝得令之后立kè

点头,跟了出去。

大鼠下楼之后,便立kè

将小楼几个小二都叫了出来,随后低声吩咐他们一些事情,小楼几个立kè

点头应了,大鼠看着他们分头以采买的名义出门之后,沉默而来一会,便立kè

转头就去了后厨。

宝宝想了想,随后便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果然看见大鼠左右张望之后,便往厨房里钻了进去。

宝宝立kè

跳上了那厨房的房顶,那房顶上刚好有一颗大树,很合适挡住身形,他轻手轻脚地揭开了瓦片一条缝隙,低头看去。

厨房里头有四五个人正忙活着,大鼠进了厨房之后,正好将一个准bèi

出去的厨师堵住了,宝宝细细一看,正是大鼠身边跟着的最好和他关系情同兄弟的手下之一,因为早年打群架的时候帮着大鼠挡了一棍子,被打掉了三颗牙,安了几颗金牙,得了个大金牙的诨号。

大金牙也念着他一棍子的情分,接济了他全家老小。

“大金牙,你准bèi

去哪里?”大鼠盯着大金牙,面色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大金牙看着大鼠,先是一愣,随后也一脸平常的模样:“听说外头来了很多客人,是押镖的吧,押镖的人特能吃,所以我想着难得咱们有这样好的生意,所以打算去再采买点东西。”

大鼠看着他,声音有些阴沉:“是么,我记得我可没让小楼他们到后面告sù

大伙这个消息。”

大金牙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道:“啊,我自己刚才去茅厕的时候,听前面的人说了。”

大鼠盯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身上的气息让大金牙很是不安,他看着大鼠:“大鼠哥这是怎么了?”

大鼠看着他,又看了看厨房里其他人:“他出去多久了?”

厨房里人顿时面面相觑,也不知dào

自家‘掌柜’在演哪一出,只烧火的小工,唤作小才的少年倒是不曾想那么多,从炉灶里起来抱怨道:“金牙大哥出去了快两刻钟,他让我烧的锅子快都烧糊了,害的咱又被虎头骂。”

唤作虎头的光头彪形大汉是厨房里的大厨,在看风部的时候跟着大鼠出去惹是生非的时候护阵打架,还有点爱好就是做菜,也是和大鼠有过命的交情,这会子看着情形有点不对,便立kè

上前:“别这样,都是兄弟,这是做什么?”

大鼠没理会他,只朝厨房里其他不明所以的人摆摆手:“你们都出去。”

其他人见大鼠神色有点不对,便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依次出去了,只虎头还站在原地不动。

大鼠看了他一眼了,冷冷地道:“你愿意留下来也好。”

虎头想说什么,但是大鼠却目光一转盯着大金牙:“你拉屎能拉两刻钟,嗯?”

大金牙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老子就是拉屎拉了两刻钟,不行,大鼠,你想说什么?”

大鼠面无表情地道:“不想说什么,只想告sù

你,大家兄弟一场,老子不能容忍你们之中有人干吃里扒外的事!”

大金牙顿时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横眉竖目:“你他娘的说谁干吃里扒外的事,血口喷人!”

虎头也忍不住粗声粗气地道:“大鼠哥,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大金牙和咱们是有过命的交情!”

大鼠还是不理会虎头,只直勾勾地盯着大金牙:“大金牙,你说说看,老子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从翻墙,顺着墙壁上溜达下去,你不是在偷听大人和老子的谈话是在干什么,你别以为老子不知dào

前些日子你偷偷摸摸出去是干嘛,肥龙给了你不少好处罢!”

“大人……什么大人?”虎头一惊,随后瞪着大鼠,又瞅瞅大金牙,心中瞬间打起了鼓来,难道是秋大人?!

很快,他就得到答案。

“你他娘的放屁,老子溜出去是去红鸳楼找相好的鸳鸯去了,你他娘不出去睡女人,就连老子去睡女人也要管么,老子在这个破地方够压抑了!”大金牙一跳三丈高,破口大骂。

大鼠冷笑一声:“鸳鸯睡一晚一两银子,你他娘的去睡鸳鸯的时候,顺便把咱们弟兄都卖了,才换来肥龙给你的大把嫖资罢!”

此话一出,大金牙瞬间发xiàn

自己失言了,竟忘了鸳鸯是头牌,价格不低,按照他们如今拮据的生活水准怎么也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这回就是虎头也脸色那辨地看向大金牙:“大金牙,你哪来的钱。”

大金牙先是僵了僵,随后脸色变换莫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看了看大鼠又看了看虎头,一咬牙道:“没错,这钱是肥龙给我的,就是为了让我盯着兄弟们,但是我没有出卖你和大鼠,其他兄弟我也没有出卖!”

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大金牙:“你说什么?”

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自己一直相信的过命之交,竟然会出卖兄弟。

大金牙看着虎头的模样,瞬间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说我只是帮着肥龙盯着你们,因为他说姓秋的一定会联系你们,得把姓秋的那伙人一网打尽,咱们才能邀功领赏,才能平安回京城,咱们不能指望那姓秋,那家伙已经废了,还连累咱们,他死他的,咱们不能……啊!”

“大金牙,你他娘的说的什么话!”虎头越听越气愤,上前一步就要动手揍大金牙,却不想他话音才落,就见大金牙蓦然惨叫一声,一把捂住剧痛冒血的脖子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站在身后大鼠:“大哥……你……。”

大鼠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把染满鲜血的菜刀,目光阴沉而痛苦地看着浑身是血慢慢软倒的大金牙:“我们是兄弟,无义气不兄弟,秋大人待咱们有情有义,你要看不上这份情义,你他娘的早点跟着肥龙滚,老子能忍你赌输了钱,让老子背债,甚至睡了老子看上的小寡妇,但就是容不得你他娘的吃里扒外地害恩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狰狞地道:“这么多日子,我给过你很多次回头的机会了!”

说完,他满脸狰狞地蓦然再次抬手狠狠地又是一刀子劈在大金牙的头上,顿时鲜血飞溅了满墙。

大金牙这一次一声不吭,凸着两只眼睛,满头鲜血地倒了下去。

虎头脸上也被溅了血,他呆怔地看着大金牙倒下,随后看向大鼠,呆呆地道:“大鼠哥……。”

大鼠提着菜刀,面无表情地随手捞块抹布擦了擦自己的脸:“不要叫我大鼠哥,我知dào

你们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们想要走,我大鼠看在过去情义的份上绝对不留人,现在马上就滚,以后我跟着大人亡命天涯,你们自去享受你们的平安福贵。”

说罢,他一把扔了菜刀,掀开门帘,果然看见方才厨房里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满身鲜血地走出来,不少人的目光还落在一边地上已经没了气的大金牙身上。

大鼠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已经召集了弟兄,咱们老地方见,你们之中谁想走马上就走,谁想发财就去肥龙那里告状,记得动作快点。”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走去。

一干厨房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满地血污回不过神来。

伏在厨房顶上的宝宝默默地合了瓦片,暗自轻叹了一声,轻巧地掠回了秋叶白的房间。

秋叶爱听宝宝说完了事情的经过,神色有些复杂,转身静静地看着窗外远处的青山,淡淡地道:“终是为难大鼠了,人生漫漫,兄弟也好,姐妹也好,也许终究有一日终成陌路。”

只是,不知她这一路艰险,谁又能陪着她到最后,谁又会离开。

宝宝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上前一步,忽然站在她的身后,双手从后往前圈住她的细腰,头靠在她的肩头轻声道:“白姐姐,宝宝一定会陪您到此生最远最远的尽头。”

秋叶白一愣,随后拍拍宝宝的手,温柔一笑:“嗯,自然。”

这个孩子,今天怎么忽然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往日里总是为了表示距离,即使抱着她也不愿意唤她白姐姐。

他顿了顿,忽然又道:“白姐姐,你希望谁能陪你到此生最远的尽头?”

秋叶白一顿,脑海里忽然掠过一袭白衣银发的温柔修长身影,但是那身影转过头来,看着她的却一双幽邃诡美异常的眼眸。

秋叶白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耳根子莫名地开始泛红,见鬼了,为何她莫名其妙地会想起那个人!

一定是那几日那家伙非要和她挤一张床上养伤的原因,每天半夜,自己都不知dào

怎么会睡到他怀里去的,冷冰冰的,偏生又因为他受伤不轻,不能直接把他踹下床。

“白姐姐?”宝宝清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嗯,我自然是希望和咱们藏剑阁的人一路共行。”秋叶白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宝宝从秋叶白的身后看着她微微泛红的侧脸,在侧光下,细嫩的皮肤上有细短的透明茸毛,不若已婚女子开了脸的光洁,那是未嫁少女的脸,如柔软的分润的桃。

可是,作为善于观察人细微之处不同的易容高手,他知dào

他的白姐姐已经不一样了,身段举止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柔软,有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韵致,青涩却又妩媚,这种韵致,他只在曾经观摩那些初嫁了、新婚期的少女身上看到过。

经历了情事的女儿家,似春风夏雨吹开浇灌过的花。

宝宝忽然觉得心头很疼,这种疼由来已久,隐没在心头,只是此刻愈发的明显,可他知dào

自己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心疼的人,他给不了白姐姐一个男子能给她的一切。

他从跟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就明白她永远和他都只能是‘姐弟’或者他会当她最乖巧的‘宠物’。

宝宝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道:“白姐姐,你心里有人了,即使那个人曾经被视为敌人。”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秋叶白一僵,瞬间有些无措,垂下眸子:“我……没有,别胡说。”

有人?有谁……

若说是温柔单纯的阿泽,她尚且能应,但百里初……她至今不明白他那种执念里,到底是占有欲居多,还是别的什么,教她如何回应。

焰部里一名端着茶水过来的侍卫从没有关劳的门缝里看着房内的两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

“哈秋。”

明光殿里,一阵凉风吹入,殿上的人忍不住打了喷嚏。

百里初擦了擦微微泛红的鼻尖,颦眉冷眼看着一白手上托盘里一碗黑漆漆的药:“吃了几日,无用也罢了,本宫竟感染风寒了。”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闷声道:“殿下,您这是心火郁结才如此。”

自家殿下一早起来接到了跟在秋大人身边的探子的回报,脸色就很不好,火气大,今儿光玉碗都砸了三个,一干伺候的人全部都躲得远远的,就是双白都闪了人。

百里初冷哼一声:“若你发xiàn

风奴背着你,抱个男人风花雪月,你心情可好?”

殿下怨气好大,一白想了想,老实道:“我会直接把她艹趴下了,就没时间抱着别的男人风花雪月了。”

百里初一顿,瞥着他,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嗯,这是个好主意。

第三十九章 目标 中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面容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他心中忽然打了个突,他就是随口说一下罢,他还没有把风奴那丫头整到手。

算是向主子说谎么?

怕什么,来什么。

百里初忽然抬起绒薄细致的眼皮看向一白:“你和风奴进展如何了,老妖婆那里等着要‘好消息’,只怕是要不耐烦了。”

一白瞬间一僵,在百里初幽凉的目光下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皮:“殿下,属下尽lì

,只是女子有孕之事,并非这般容易。”

百里初看着一白,片刻之后,他微微挑了下精致眼角:“你过来。”

一白陡然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背后冒出来,自家殿下用这种温凉柔和的语气让人到他身边去的时候,通常那个人就得有脱一层皮的准bèi



但是……不去的话,就得有脱八层皮的准bèi

,于是一白还是很乖巧地走了过去。

“靠近一点。”百里初淡淡地道。

一白硬着头皮半曲了膝又凑近了一点:“殿下。”

“一白。”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这张阴柔俊美的面容,忽然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箍住一白的脸,修长的长手指掠过他菱角精致的下颌:“早年地宫里看多了恶心的东西,所以本宫好容易得见光明,自然喜欢美好的物事,虽然不得不毁了你和双白原本就生得极好的脸孔,但本宫还是给你和双白捏了鹤卫中最漂亮的脸,本宫喜欢的自己的作品,想来你身边的女人们也很喜欢是不是?”

一白脸色微微发白,沉默着没有说话。

百里初垂着眸子一边用目光勾勒着一白阴柔俊美的脸孔,仿佛在欣赏着自己完美的作品,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本宫不在乎你们身边都有什么样子的女人,或者男人,但是别忘了当年你们在地宫向本宫承诺过什么,永远别骗本宫,嗯?”

“属下,知错。”一白闭了闭眼,压下面对百里初身上那种无边的森寒阴翳时背脊泛起的战栗,蓦然睁开眸子,直视近在咫尺那双幽沉冰冷如无边无际暗夜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誓言,永世不忘。”

百里初看着一白,慢慢地勾起唇角,笑容冰凉莫测:“很好,这一次,本宫就当做你一时心软,下一次,本宫就换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说罢,他伸手仔细地替一白整理了一下衣襟:“好了,去罢。”

一白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匆匆地退出明光殿,等到他回到明光殿自己的住处外时,秋日冰凉的阳光落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殿内所有无边无际的暗冷和阴寒褪去,他才感觉背上的衣衫早已湿透。

“一白,你是不是疯了!”双白冰凉的声音忽然在一白身后响起。

一白一惊,瞬间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人,双白正冷冷地站在他不远处,双手抄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

“身为死士,你居然对殿下撒谎,你忘了当年在地宫是怎么向殿下宣誓的么?”

一白颦眉,忍不住铁青了脸:“我当然明白,没有殿下,就没有今日的我们,活着走出地宫重新换了脸的那一天,我这条命就是殿下的,只是……。”

“只是一时间不忍,一时间对风奴动了心?”双白上前一步,妙目含冰。

当年他们作为被扔进地宫让殿下练手的祭品,能逃过作为祭品惨死的命运,除了靠着当时已经授香成功的殿下的庇护,还因为殿下重新给他们改头换面,从此,他们所有人都成为殿下身边最忠诚的死士。

殿下从来不会亏待控鹤监的人,他们想要什么,几乎就有什么,女人、甚男人,一切物质的享受。

作为死士,怎能随意地对人动心!

一白忍不住咬牙,沉声道:“我只是不想去伤害一个为我们做事的人,风奴到底是无辜的。”

双白闻言,忍不住上前厉声道:“你真是疯了,别忘她是杜家的人,你要真的想帮她,最好的方法就按照殿下的要求去做,太后难道不会对风奴起疑,就算太后没有对她起疑,你以为以燃灯妖尼的道行会看不出来她还是雏,你想过风奴被发xiàn

背叛真言宫的后果么!”

“我……。”一白瞬间浑身大震,他竟真的没有想过燃灯妖尼生性淫荡噬杀,真言宫中面首无数,她又修炼那些淫邪功夫,怎么会看不出风奴到底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引诱国师。

“殿下什么时候考虑事情不比你我周全!”双白忍下心中怒火,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是还清醒,还记得当初在地宫里的誓言,便自行去刑堂领罚!”

说罢,拂袖而去。

一白看着双白的背影,忍不住低头揉了揉眉心,苦笑,他果然是糊涂了!

至于动心,他是真的对那个丫头动心了,还是觉得她可怜?

只是这世间,谁不可怜?谁不在苦苦煎熬?

他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转身有些疲惫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准bèi

收拾一番,去刑堂找双白领罚。

他一生宁愿粉身碎骨,都不可能背叛殿下,但是他这自以为是的心软,却已经触及了作为死士的底线。

只是,他才推开门,就看见桌边坐着一道窈窕的女子身影,她细致单薄的眉眼一片平静,见他推门进来,她慢慢地起了身。

一白一愣,有些不自在地颦眉道:“燕子,你怎么进来的?”

她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风奴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淡淡地道:“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你们的人让我在这里等你。”

一白看着桌上的精致的点心,他心中微微一动,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随手取了一片点心送进嘴里,看着她挑眉戏谑一笑:“怎么,你这丫头可是对本奉主动心了,今日献吃的,何日献身?”

风奴没有答话,而是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是。”

一白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平日偶然调戏之语,这丫头都是又羞又恼的,今日竟然会这般大方地承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吃错药了?”一白有些怪异地看着风奴。

风奴摇摇头,只定定地看着一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可好?”

说罢,她伸手直接解了自己衣衫上的带子,一件精致的白色外袍瞬间落地,露出里面她只穿着肚兜和长裙的窈窕娇躯。

一白瞬间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他好容易稳住身子,立kè

见鬼似地起身倒退了两步,别开脸:“你作甚!”

风奴缓缓地走了过去,一白被她逼得一步步地后退,直到脊背撞上门板,他退无可退,便看着风奴慢慢地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幽幽地道:“你为什么要躲我,一白,你不中意我么?”

一白只觉得她贴着自己的地方一片温软,只是那些温软于他而言如烙铁一般炽热得令人难以忍受,但是他才想伸手推开风奴,却又触碰上风奴细腻光滑的肩头,瞬间又松开了手:“风奴……你……。”

“我都听见了,我不想死,也不想我家中人被连累,更不想去伺候国师,比起国师,我宁愿那个人是你。”风奴闭上眼,一咬牙,伸手搂住一白的腰,不让他推开自己。

太后和宫主知dào

了真相,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可她更不愿意去伺候国师,所以一定要选择一个得到她的人,她宁愿是一白。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她便一条路走到黑!

谁都不给她活路,她就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就像秋叶白一样,他能在四面楚歌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康庄大道,都是人,那么她也可以,!

这么想着,风奴一边‘砰’地一声将试图离开的一白按在墙壁上,一边直接伸手胡乱地扯他的腰带。

一白怔然了片刻,随后伸手一把擒住她颤抖的手,低头看着面前乌发披散,削瘦的少女,沉声道:“你可想明白了,燕子?”

风奴抬起头看着他,眼眶虽然泛红,但是眼眸里却没有一丝泪水,异常地坚定:“是。”

一白眼角余光掠过她微微发抖的肩头,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好。”

随后,他一弯腰将风奴拦腰抱起,向房内慢慢地走去,随后将风奴放在了柔软精致的大床上。

“别怕。”他低头轻轻地在闭着眼,满脸苍白的少女额上烙下一吻,顺手扯下床边的轻纱幔帐,掩去一片春色无边。

……

一个时辰之后。

秋日凉风掠过床幔,随后一只手撩开了床幔,一道高挑健硕的身形慢慢地坐了起来穿衣,忽然感觉身后一只柔软的手扯上他的衣摆:“你去哪里?”

一白一顿,低头看向伏在身后纤细的人形,温然道:“你先歇着,我去取就回。”

风奴忍着身上的不适合,半支起酸痛的身子,红着脸低声道:“你是去刑堂么,殿下没有令你受罚罢!”

一白顿了顿,点头:“是。”

“我不懂,你不是已经……。”风奴咬着唇角,脸色红得要滴血来:“你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了,为什么还要自行受罚?”

一白转回脸淡淡地道:“身为控鹤监奉主,自当赏罚分明,岂可特殊行事,若是我有错不受罚,以后如何驭下。”

风奴抬起脸看向一白,他一头乌发随意地散落在健硕的上半身上,线条精致的侧脸此刻在天光下看起来俊美而冷酷,却也异样的迷人。

她痴痴看了片刻,见一白要起身,她便抱着锦被坐了起来,柔荑按在他肩头,轻声道:“我来为你束发罢。”

一白看了看她绯红的细致脸颊,原本小家碧玉的模样,如今似初经雨露的娇美梨花初开,别有一番韵致,他目光有些迟疑地落在她身上:“燕子,你可以么?”

风奴的脸更红了,立kè

点点头:“嗯,我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

一白闻言,挑眉兴味地道:“哦,看来是本奉主不够卖力了。”

风奴顿时恼了,窘迫地抬眼狠狠地瞪一白,却见他一笑转过身,背对她:“梳子在枕头边的小柜子里。”

风奴咬着唇,知dào

他在逗弄自己,却也无法,只得红着脸低头去取那梳子来为他梳头。

……*……*……*……

“所有的人,都已经通知到了。”大鼠带着秋叶白站在一处小山坡上,看着周围正在围绕过来的人群,在秋叶白耳边低声道。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县城郊外一处山林坡地,她看着许多人正如细细的溪流一般汇聚过来,最终环绕在山下,她抚了抚自己的黑纱锥帽,看着大鼠低声道:“大鼠,有劳你今日辛苦,不论谁离开,我都不会强留。”

大鼠神色复杂地看向山坡下的人,随后有些黯然,但随后沉声道:“该走的人,留不住。”

留来留去,不要说兄弟没得做,也许终归反目成仇,就如他今日断送了大金牙的性命,也许终会有‘兄’弟来断送他的性命,但是他不后悔。

秋叶白同样转身负手看着山坡下的人影憧憧,目光落在远处的浮云之间,神色微微沉了沉:“咱们活在今日,管不到明日,后日有人要如何,人心原本就是这个世上最叵测的东西。”

不一会,所有人都在山坡下站定了,众人隐约地看见大鼠领着一道纤修的戴着黑纱锥帽的人形站在山坡之上,大鼠神色肃穆,而那戴着黑纱锥帽的神mì

人似乎来头不小,身边都有不少戴着鬼面具的侍卫在他们身后立着。

而那些人戴着的鬼面具看起来实在是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于是一干纨绔们都暗自揣测起来,目光有些不安地在大鼠和那神mì

人身上来回打转。

大鼠上前一步,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后环顾四周,厉声道:“弟兄们,咱们在停县也有了不少时日了,等的就是有朝一日,秋大人归来,大伙还记得么!”

“是!”大部分人都纷纷点头,却也有人阴阳怪气地道:“咱们难道不是在停县这荒郊野外躲避追捕么,秋大人若是能回来,咱们还需yào

躲避官府追捕么?”

此人混在人群里随便地说了一句,便多少地引起了众人人心中的疑虑,有些按捺不住的地道:“秋大人已经许久没有音讯了,听说他在京城被抓了。”

“是啊,咱们这样若是一直等着,却等不来要大人,怎么办?”

“我担心,家里的人已经被族人赶了出来。”

“唉……。”

秋叶白负手看着底下人,手指在身后比了个手势,戴着鬼面具的宝宝立kè

悄无声息在她身后逐一记下那些起哄的人和忧郁不绝之人的名字。

大鼠看着众人,摇摇头,随后一抬手:“大伙安静一些,我有话要说,今日咱们等的人已经回来了!”

众人瞬间一惊,随后目光乱转,最后还是落在了大鼠身边的人影身上。

大鼠对着众人朗声道:“没错,秋大人已经回来了,就在我身边,今后咱们都有可以依靠的主心骨了!”

大鼠话音落下之时,秋叶白抬手取下了戴在头上的黑纱锥帽,看向众人,淡淡一笑:“许久不见,大伙可好。”

她用了内力发声,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却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一般,众人都是瞬间呆滞住了,下一刻,皆齐齐不敢置信地大叫:“秋大人!”

“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真的是大人?!”

“大人真的回来了!”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惊呼之中,还带有不少人激动的哽咽,难怪那些鬼面人看着面熟,根本就是大人身边那些神mì

的亲卫,他们曾经在淮南路上都见过!

宝宝眼尖,自然立kè

掏出本子一一将下面面色真诚激动的人全部记下。

“是,我回来了,我说过不会丢下大家!”秋叶白朗然一笑,看着那些激动的面孔,心中莫名地亦生出波动来,总归有许多人没有忘记你的好,这种滋味似春日播种,秋日有收一般,令人惬意。

但是既然有人高兴,自然有人泼冷水。

“是啊,秋大人您回来了,这是准bèi

带着咱们亡命天涯么?”有人冷不丁冒出一句来。

接下来又有人接话:“正是,不知大人,哦,如今不能叫您大人了,不知dào

秋兄弟可也是被家中逐出族谱了?”

“秋大人可想好怎么安抚你家中老小了,咱们家中老小又待如何?”

这些声音一出现,自然其他的那些激动兴奋的情绪便立kè

淡了不少。

“你们别太过分了,大人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在,就说明了大人是讲义气的人,没有背弃咱们,当初咱们跟着大人在外头吃香喝辣的时候,没有人这么多废话,如今就怂包了只想着便宜占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么!”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站出来冷声道。

几名跟着他的人也站出来冷眼看着那些泼冷水的人。

秋叶白眯起眸子打量着那中年男子,总觉得此人虽然穿着极为破旧,但是身上的气息却并不平常,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锐利气魄,连着他身边的那几个汉子也是同样如此,一身气质与纨绔们格格不入。

大鼠顺着秋叶白的目光看过去,便立kè

会意了,低声在秋叶白耳边道:“此人原本是出身威武大将军常氏一族,原本是跟着老常公一员悍将,只是老常公去后,他得罪了家主,结果被随意安了罪名之后,就被赶出了家族,也不得再入军中从军,还是老常公的旧部见他可怜,悄悄把他塞进了咱们看风部混口饭吃,平日最是清高不愿意与咱们为伍,不想他留下来了。”

秋叶白暗思,原来如此,估计当时她淬炼纨绔们的时候,他都远远地躲开来,只求完成任务,而不屑与他们为伍。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问:“他身边那几个什么人?”

“那是他从军中带出来的同袍罢,手上都是有真能耐的。”大鼠也继xù

低声道。

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看着底下人争执。

“哟,那是啊,老常你照被家族放逐了,常大公可是说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把名字写上族谱了,家里老娘都已经安置好了,再说这个话不觉得可笑么?”

一名看起来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阴阳怪气地道,他一说完,人群中又有人继xù

附和。

“是啊,那几个家里都死绝了罢,自然不在乎!”

这般话语说出来,老常和他身边几个军人出身的同伴顿时脸色都阴沉了下去,忍不住就想动手了。

“你们他娘的放狗屁!”

但此时,秋叶白清朗冰冷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没错,若是我说我这次来就是带着大伙离开京城,另寻他处安置,各位家中老小,我只能给予一些安家银两,日后必定会还自己、还你们大伙一个清白,你们可还有人愿意跟着我走?”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哗然,皆不敢相信地面面相觑,但是随后立kè

便有人干脆地道:“跟,为何不跟,这等明白的事情,朝廷都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这样昏聩的朝廷还有什么值得咱们效力!”

说话的首先就是那老常,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齐齐点头,脸上显出悲愤的情绪来。

此言一出,众人或多或少地面上都露出戚然神色来,不少人当即表示要跟着秋叶白走。

但随后,方才那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则是冷声道:“秋兄弟,你这是对朝廷不满,煽动大伙跟着你造反么?”

“造反可是灭九族的罪名!”

“就是!”

这话一出,众人都齐齐震了一震,造反?

老常忍不住怒道:“这哪里就是造反了,不过是……。”

秋叶白接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是一时间逼不得已,落草为寇暂时混口饭吃罢了,和造反有什么关系,造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咱们想都没有想过,田玉,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整日里想着怎么造反?”

这些人中,不少人她都能叫出名字,这田玉原本是和周宇一样的角色,只是周宇原本就是块璞玉,但是这位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

田玉瞬间就被噎了一噎,厉声道:“你……你别胡说!”

秋叶白不再理会他,只看向底下的人,缓缓扫视了一遍众人,目光锐利冰冷逼得那些试图起哄的人都默默地闭嘴,她一抬手,身后的鬼面侍卫们全部齐齐将背上的包袱解下,随后往半空一抖,里面瞬间滚落下无数白花花的银子。

那些银子如同一场银雨,瞬间让底下的众人都惊住了,齐齐后退一步,这一次死真的鸦雀无声。0

秋叶白目光清澈地看着众人:“共富贵易,共患难,你们任何人要走,我绝无二话,这些就是给你们的路费,算是补偿我不曾带大家奔赴好前程的补偿。”

她顿了顿,复又负手而立,沉声道,:“只是留下来的人,我能承诺你们的就是既然昨日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从今往后,苟富贵,无相望,若患难,必定一肩并立同承担,八千里路云和月,从此生死与共!”

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掷地有声,如风起天边,携着风云惊雷而落,深深地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中,激荡出涟漪无边。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老常,他立kè

双腿一并,抬手朝空中一拱手,行了标准地军礼:“大人风骨实类老常公尔,老常公在世前,每与我等在战场上遇到生死大战,出生入死前,必有此等慷慨之语,身体力行,大丈夫既能担得大人恩泽,自能受得起风霜,老常公已不在,我们都是受过大人恩泽的,若大人不嫌弃,从今往后,老常领着我们几个弟兄誓死追随!”

跟着老常的几人这齐齐单膝下跪:“是,誓死追随大人!”

场内一片寂静,片刻之后,亦有人率先站了出来,朗声道:“我大壮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你们忘了大人在淮南就教过咱们,是个男人,就要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何况大人当时难道不是为了咱们看风部能继xù

存zài

下去,才被陷害到如今的地步么,咱们都是男人,大人对咱们怎么样,咱们哪个心里没有数!”

小楼也站了出来,尖利着声音道:“当初如果不是咱们的人惹是生非,又怎么会连累大人!”

不少人皆默默地走到了老常身边,单膝跪下,慢慢地,人越来越多,不管那些说风凉话的人怎么说,都有许多人跪到了老常身边,最终一拱手,齐齐道:“吾等,誓死追随大人!”

声音凌厉,震动山中,传开久远。

没有人知dào

,这一刻,这些缪缪一百多纨绔子弟们这一跪,便是另外一个风云迭起时代的开端!

秋叶白看着众人,神色之中颇有触动,抬手,抱拳:“多谢!”

从今日起,她在京城算是真的有了完全属于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用的心腹的人马,再不是孤军奋战,只身靠着各种算计游离朝野!

而尚且有缪缪十几人面面相觑之后,默默地看着满地银子发呆,只那田玉和几个与他一样的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后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他立kè

脸色一变,顿时变得得yì

起来,看着秋叶白冷笑:“秋叶白,老子告sù

你,你就忽悠这些蠢货吧,本少爷已经通知了肥龙大哥,京畿大营的人立kè

就会将此处包围,你最好立kè

束手就擒!”

他顿了顿,目光在秋叶白秀逸无双的面容上停了停,露出个淫邪的笑来:“若是你乖乖的,看在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爷说不得让你回京城的路上舒服点,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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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目标 下(二更求票)

秋叶白看着田玉那猥琐的嘴脸,不用猜都知dào

他在想什么,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了,她轻嗤一声,懒得理会田玉。

但是她虽然没有做声,身边的人却是忍不得的。

“你他娘的说什么!”大鼠瞬间暴怒,就想从山坡上冲下去,更不要说在那田玉身边的其他人,皆对着田玉怒目而视,齐齐都起了身,将对方包围。

田玉看着这个架势,瞬间才发觉自己得yì

早了,犯了众怒,只怕这一回下来,京畿大营的人还没到,他就已经被这些人给生吞活剥了,他顿时怂了,慢慢后退,干笑:“我……我……也就是随便说一说。”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经瞬间蹿了过去,一拳头狠狠地揍上他的脸,直接将田玉整个人都揍飞了出去。

田玉惨叫一声,跌在地上。

老常揉了揉拳头,冷笑一声:“老子也是随便揍一揍你,很有意思罢!”

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任何人这般亵渎自己认定了的主将。

田玉捂住脸,在几个他拉拢的人七手八脚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狼狈地瞪着一干人等:“你们他娘的都给本少爷记着,一会子京畿大人的人到了,不要怪老子不看过去的面子!”

他这般嚣张的样子,瞬间激怒了更多人,原本还有十几、二十个左右打算捡银子的人都鄙夷地看着他,更不要说老常、大壮等人了,皆摩拳擦掌地打算过去收拾他。

但就在此时,马蹄声愈发地逼近了,老常和大壮等人皆停下了动作,转脸看向那滚滚而来的烟尘。

大鼠脸色愈发地阴沉下去,为首马上那人不是肥龙又是谁,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不少都是他当初带走的那两百多人之中的。

这个混蛋果然还是来了!

倒是秋叶白,看着越发逼近的肥龙,依旧神色平静地负手而立,她身后焰字部的鬼面侍卫们则是皆将手搁在了腰上的长剑之上,戒备地望着来人。

肥龙领着过来,最高兴的自然是田玉,他立kè

兴奋地跳了起来,也不用人搀扶了,捂住肿得如猪头的半边脸冲到路中间:“肥龙大哥,这里,这里,我抓到秋叶白和他的余党了!”

但是却不曾想肥龙一路策马过来,但是就在逼近他的瞬间,忽然一伸手,手上的马鞭毫不客气地狠狠朝着他抽了过去。

那田玉哪里想到,自己盼来的不是救星而是煞星,一下子就被劈头盖脸地猛然狠狠抽打了好几鞭,他只惨叫一声瞬间又滚倒在地:“啊……肥龙大哥……你……!”

肥龙蓦然地一拉缰绳,冷冷地看着田玉:“你他娘的给老子闭着嘴,秋大人也是你能够亵渎的么,再让老子听见下一次,老子就把你的头剁下来!”

田玉瞬间气短,抱着头,奄奄一息地半伏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肥龙,结结巴巴地说不完话:“肥龙你……。”

不光是肥龙,就是其他看风部的纨绔们也狐疑又警惕地看着肥龙。

大鼠睨着一身京畿大营士兵打扮的肥龙,冷笑:“肥龙,你他娘的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假模假样子的做什么!”

肥龙肥肉滚动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色,也没有搭理大鼠,目光落在了站在山坡上的秋叶白身上,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他翻身下马,对着秋叶白一抬手:“秋大人,别来无恙。”

秋叶白看着肥龙,淡淡地道:“我很好,有劳你操心了。”

肥龙带来的人全部都做了京畿大营的打扮,一看便是投靠了本地军方,原本都是一部同僚,甚至一同喝过花酒,一同挨了罚的弟兄们,如今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两边,让双方的人马视线交错的时候,都极为尴尬和沉默。

肥龙看着秋叶白,叹了一声:“大人,肥龙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为咱们看风部做的事情,受的委屈,咱们都看在眼里,但是奈何情势逼人,胳膊拧不过大腿,您也是个聪明人。”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秋叶白身后那些鬼面人的身上,肥肿的细眼里掠过一丝精光:“肥龙从第一次看见您,就知dào

您也不是泛泛之辈,但是咱们这些看风部的人却和您不一样,他们都是寻常人,比不得您!”

他鄙夷地看了眼身边瑟缩着的田玉,沉声道:“若是您真的还记当自己是看风部的头儿,真的是条汉子……为了大伙未来和家中之人的安危,您还是跟肥龙我走一趟罢,冲着您教诲肥龙这许多事上,肥龙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在这回京城的路上为难您!”

肥龙这话说得有情有义,倒也不算没有道理,并且极为尊重秋叶白的,倒是让原本对他充满了敌意的秋叶白这边的人稍微放缓了神色。

秋叶白看他,忽然轻笑了起来:“肥龙,这些时日不见,你没有变轻,倒是你的嘴越发利了起来。”

她顿了顿,伸手比了比满地散落的银两:“我已经将所有补偿大伙的银两都撒在这里了,有人要走,我绝对不拦,并且发放这些银子作为补偿,但是有人想要留下,我自然也非常的欣慰,他们若是要跟着你走,我亦绝对不会拦。”

肥龙一愣,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会来这一招,随后目光落在银钱上,又看了看选择留下的那些纨绔们,却见他们看都不看地上的银子一眼,只警惕无比地做出攻击的姿态对着他们。

肥龙忍不住脸色阴沉了下去,随后一转脸看向秋叶白,怒道:“秋叶白,你真的打算和朝廷顽抗到底么,你会害死咱们所有的人!”

“肥龙,你自己背信弃义,就不要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了。”小楼轻蔑地上前两步看着肥龙道。

肥龙瞪了眼小楼,伸手就去推小楼:“你他娘的小兔崽子,懂个球!”

秋叶白虽然能力很强,他也很佩服秋叶白,但他实在不认为秋叶白孤身一人有能力和杜家还有老佛爷他们斗,迟早不过是成为了斗争的牺牲品,他若不是投诚了,自家娘亲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如今他也不过是为了大伙考量,才做初这样的决定,但是为何这种愚忠的家伙竟然能固执到这种地步!

秋叶白忽然伸手一把拦住肥龙的手腕,淡淡地看着他:“肥龙,我的事情,不需yào

你插手和担忧,你只管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肥龙对秋叶白多少心中都很有写愧疚的,只是如今见秋叶白软硬不吃,顿时也来了火,反手就扣住了秋叶白的手:“秋叶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让京畿大营杜家的来看见了你这嚣张的样子,你……。”

“我又如何?”秋叶白讥诮地看着肥龙。

“你就死……。”他话音未落,忽然林子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他立kè

看了过去,果然发xiàn

不远处又是一骑滚滚烟尘当面而来,他看着那招展的大旗,上面的虎头符号瞬间让他一惊:“是京畿大营的人!”

肥龙瞬间有些紧张起来,他们身份特殊,在京畿大营并不得待见,今日他得了线报赶过来,原本一想着将秋叶白和他的党羽擒获有功,能换回自己在牢里呆着的家人,二来也想着不让秋叶白落入京畿大营的人手里,毕竟对方绝对不会秋叶白客气的,但他心中多少还是很敬佩秋叶白的。

说话之间,那一骑人马也已经瞬间冲到了秋叶白和肥龙面前,为首穿着校尉服侍的高大男子率先翻身下马,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纨绔们看着他杀气腾腾的样子,都齐齐后退了一步。

肥龙眼珠子一转,也立kè

赔笑上去:“苏校尉,您来了,我正……。”

却不想那身材高大的校尉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径自向秋叶白走了过去。

秋叶白看着他走了过来,亦是没有动丝毫,那校尉走到她面前,忽然‘唰’地一声,单膝下跪,抬手对着秋叶白恭敬地道:“京畿大营,虎营校尉苏浅见过提督大人,提督大人受累了!”

在一片错愕的目光和下巴掉的声音之中,秋叶白淡淡地一笑,单手做了个扶起那校尉的姿势:“苏校尉请起。”

那苏校尉起来之后,恭恭敬敬地又道:“黄大将军已经在营内备下酒席,恭候大人光临。”

秋叶白点点头:“嗯,知dào

了。”

肥龙等人先是满脸的不敢置信,随后他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地,脸色苍白如纸,分明是秋日寒凉,但是他额头上迅速地浸出了大片的汗滴。

……*……*……*……*……*……

明光殿

“小白这厮,整日里道貌岸然的样子,却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这会子看风部的蠢货们有好受的了。”百里初看着手里的奏报,指尖敲着药碗边,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一边伺候着的双白看着自己殿下,默默地想,若是这两位主子真的在一起了,也不知dào

这满肚子的心眼是用在彼此的身上,还是齐齐对外,用在他们这些倒霉的‘外人’身上。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他迟疑了一会,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双手呈上:“殿下,这是秋大人让人送给您的礼物。”

“送给我的?”百里初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小白那丫头居然会给他送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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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礼物 (第一更,还有二更)

百里初看着那布袋,伸手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会,感觉颇有点重量,再用手揉了揉,感觉里面有比巴掌略小的方形一样的东西,似乎还缀着穗子,他微微眯了眯眼,讥诮地轻嗤了一声:“真是的,送什么玉佩啊,本宫这里什么顶尖儿的玉没有,没诚意。”

双白在一边悄悄看了眼自家主子,立kè

又收了眼,心中默默道,殿下,您这嘴上既不饶人,那好歹嘴角的笑浅点儿,别像是偷吃了的猫儿。

不过他只是心中默念,但是主子心情好,他这马屁还是要拍地:“这定情信物亦多以女子赠男子玉佩香囊,男子还以发簪香囊为为多,这停县靠近皇家玉厂,也有不少玉铺子,秋大人说不得就是看见了什么好水头的尖货,觉得很是衬您,她在外奔波,还能记得给您送礼,已是极有心了。”

双白这一番话,说得讨巧,百里初唇角又上扬了两度,愈发显得他五官容貌绝丽不可方物,只是嘴上却依旧冷冰冰地轻哼:“要送人好歹送些别人没有的,这可真是一点子诚意都没有。”

说着,他已经一边打开了袋子,只是这袋子里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袋子里一卷红色的精致绸布。

“大人真是细心,给您裹着严严实实的。”双白笑道。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便要将那袋子里的绸布取出来,但是手伸到了一半便顿住了,他想了想,便搁下了袋子,然后右手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轻搓了一下,便将一只薄如蝉翼的透明手套取了下来,随后用左手去将红色的绸布取了出来。

双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轻叹,竟然能让一日沐浴数次的殿下放弃这睡觉都戴着的手套去取礼物,秋大人对于殿下的意义,实在不同寻常。

百里初看着面前放着的这卷红绸,绸用的是他最喜欢的极为轻软的轻云绸,并且绸卷上用精致的丝带打上了漂亮的结扣子,那丝带上还缀着漂亮的南珠,倒是很符合他喜欢美丽事物的品味。

可见那人是真的有心了。

只是彼时的百里初,是不知dào

秋叶白到底多有‘心’。

他幽邃冰凉的眸光愈发地柔和了些,伸手将那绸带解开,解开之后,他原想一层层地展开外面包裹的绸布,但是这块绸布却很有些奇怪,有点像是袋子,但是却又有两处,不,看起来似乎是三处的开口,也不知怎么翻到里面拿出玉佩。

一边的双白却觉得那绸布包看着有点眼熟,特别是那料子,怎么看都觉得很熟悉,这种怪异的熟悉让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古怪地不妙感来。

不过很快,他的自觉就得到了证实。

百里初琢磨了一会,索性拎着着那绸布轻轻地抖,他这么一抖,那原本看起来复杂的包布便一下子被抖开来,里面‘咣当’一声掉了一个东西出来。

那东西形状看着倒真是一块令牌,纯铜镀金的令牌身上雕刻着漂亮的饕餮纹,令牌尾上也吊着黑色的穗子,这么看着也算做得精致,不过比起原本猜想的玉牌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而且怎么看都像是腰牌。

有人送腰牌做定情信物的么?

这个……

双白心中不祥感愈发厉害,往日里呈给主子的东西,他就没有不检查的,除了这一次,因为是秋大人送的东西,他估摸着殿下绝对不会喜欢别人先于他看到大人的手信,而且送东西来的人也说明了是礼物,那么他自然更不会去拆开,但是现在他后悔了,就该拆来看看。

百里初看着那腰牌,唇角的笑容淡了点,但还是伸手去把那腰牌翻了过来。

就是一块做工精致,但是普通的腰牌,上面缀着个编号——六十一。

双白和百里初看着这块令牌面色不一,尤其是双白,他看见数字就立kè

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他们安插在藏剑阁焰部的人的腰牌!

秋叶白送这个东西过来,摆明了就是告sù

他们,别瞎折腾,她知dào

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双白目光瞬间就有些发飘,他这回真是办事不利了!

百里初看着那令牌,唇角笑意瞬间便冷淡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用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敲着桌面,看不出什么来。

双白发飘的目光无意触及那块绸布上,瞬间呆了呆,片刻之后,他额头上马上就浸出汗来。

那个……居然是那个东西!

而此时,百里初的目光也从令牌落到了那红色的绸布上,随后顿了顿,淡淡地道:“把那绸布展开来。”

双白沉默了一会,没动。

百里初冷嗤了一声,直接自己伸手各提着那绸布一抖,他瞬间一僵。

这会子两人都看出来兜袋是个什么东西了。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小太监尖利的唱喏声响起:“内阁户部、礼部、工部……依诏参见殿下。”

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白领着数名内阁大臣推门而入,同时门外一阵冰凉的秋风也随之吹了进来。

“呼~。”

于是高贵冷艳的摄国‘公主’殿下手上拽着一条四四方方,做工极为精致的华美的亵裤迎风飘扬,因着风向是自外向内,所以华美精致的亵裤立时兜头朝着‘公主’殿下的头脸笼了个正着。

“……。”

百里初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一红,随后一阵熟悉的幽香就扑面而来。

而双白大惊,正打算伸手去赶紧把那亵裤抓过来,却不想亵裤一展之后,正面上绣着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立kè

就张扬地呈现了出来,瞬间让双白一呆。

亵裤左右两边各自绣了两个大大的“傻”,中间裤裆的部分则是胡乱地用毛笔沾着黄色的颜料画了个……画了个……鸡?!

嗯,鸟!

这只鸟‘正好’覆在自家殿下高挺的鼻梁上,凸得极具立体美感。

整个联一块就是——“傻……鸟”!

一干大臣们哪里想到进门就看见这样‘销魂’的场景,一向高高在上让人不敢直视的摄国殿下拽着个写着‘傻鸟’的男人大亵裤往头脸上套!

这……莫非是最近新时兴的哪种妆头么?

或者是……殿下已经饥渴若此,拿着哪位男宠的亵裤来以慰相思寂寞之情?

那他们岂不是撞破了殿下的隐秘情思,了不得!

一干内阁大臣们瞬间傻了眼,有那不识趣的,此刻竟忍不住“哈”地一声笑了出声。

这一笑,整个殿内的气氛立kè

就僵冷了下去。

双白脸色惨白地赶紧伸手想去把自己殿下脸上的东西抓下来,但是百里初已经伸出手直接抓住了那亵裤一把扯了下来,因为抓着亵裤的手太用力,细致的手背骨节都泛出青白来。

而百里初的脸一露出,那阴冷森然的眸光慢悠悠地露出来,转向明光殿内,明光殿内所有人瞬间就觉得空气里的温度直线下降。

百里初身上那种黑暗森寒的气息仿佛迅速地从他所在的上首瞬间蔓延向整个内殿,光线都黯淡了下去,明明殿内已经上了银丝暖炭,但是所有人都觉得秋意寒凉,直灌心口。

而被百里初阴森暴虐的眼锋扫到的一干内阁大臣忽然齐刷刷地往左右两边一站,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不用小太监唱喏,直接恭恭敬敬地对着百里初行礼:“参见摄国殿下。”

他们这么一动作,好巧不巧地就把刚才那个发笑的大臣给露看了出来,正是工部尚书。

那工部尚书脸色惨白,双腿直哆嗦,心中把周围的全无同僚爱的同僚们给恶狠狠地诅咒了一遍!

摄国殿下的那个‘鬼公主’的外号是叫假的么?

他可不想如前任的工部尚书那样,因为试图‘刺杀’摄国殿下,而直接被控鹤监的鹤卫们当场诛杀。

但是周围的大臣们却都很乖觉地低着头,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且不说本来同僚就是用来出卖的!

何况这位不是自己找死么,主子让看见的,他们才看见,主子不让看见的,看见了也是没看见,才是好臣子,这位居然生怕主子不知dào

他看见了不该看见东西。

大殿内鸦雀无声,就是一白等人都毛骨悚然地偷偷闪躲在不起眼之处。

空气里只有偶尔的炭火爆开的声音。

百里初抓着手上的大亵裤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了半刻钟头,方才微微挑眉,幽幽轻轻地从精致的唇里吐出一句话:“都给本宫……滚!”

只这一句话,一干内阁大臣们呆了片刻之后,皆齐齐再朝着百里初拜,随后提着官袍,溜了个无影无踪。

而工部尚书更是呆愣之后,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

速度之快,让一白都忍不住暗自咋舌,这工部的老头儿平日走一步喘三喘,这会子跟只老兔子似地,蹿得比谁都快啊!

不过……

大臣们可以滚蛋,他们这些贴身近卫却……没那么好命了。

一白默默地又往大柱子后站了站,减弱自己的存zài

感,只是等他快靠到柱子后面的时候,忽觉身后有人,他一回头,才发xiàn

柱子之后隐隐地站了一溜十八司当值的鹤卫,众人极有默契地把黑色的披风盖了全身,完美地和大宫柱的阴影融为一体,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自家奉主。

一白看了看,发xiàn

似乎柱子之间的空隙不够,微微颦眉。

十八司的人沉默着眼神飘开,但都没有让他挤进来的打算,谁知dào

双白大人一个人是不是能完全承受主子的怒火?

一白转过身,然后默默地抬起大脚往站在身后的人脚上一踩,那鹤卫原本苍白的俊脸瞬间又白了白,下意识地哆嗦地退了一步,一白随后往后一跨,完美地把高大的身躯挤入了那个鹤卫让出来的空隙里。

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在角落完成。

而双白在殿上的角度正巧可以看见某个角落的小动作,心中暗恨,却也无法。

他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去:“殿……殿下……。”

“尖货儿,配得上本宫,嗯?”百里初抓着手上的那条亵裤,目光幽幽凉凉地看着双白。

“这……。”双白干笑,妙目里闪过慌张,这就叫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那条亵裤他看得眼熟的原因就是,那亵裤正是自家惯常穿的料子和样式,如果他没有猜错,这条亵裤正是当初殿下在淮南送给秋大人的定情信物之一罢?

“奔波在外还记得本宫,嗯?”百里初唇角再次勾起笑意,不过这笑意怎么看怎么阴森。

下一秒,伴随着‘砰’地一声桌子被拍击的巨响,一道尖利得变形的声音瞬间响彻屋顶:“这难道不是那个混账……混……小……小贱……。”

还滞留在内殿不得也不敢离开的控鹤监鹤卫和伺候的小太监们皆齐齐地瑟缩了一下。

他们似乎还没有见过殿下这般连形象都没了的模样。

双白首当其冲,吓得连退三步,噤若寒蝉。

百里初似乎觉得小贱人这个词安在秋叶白身上,怎么都不合适,怎么怪异,又实在想不起到底要骂她什么,气得发抖的声音又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他想了半天,宫里的人骂人除了小贱人,就是混账,怎么都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恼恨和羞窘!

但是,到底……到底……

“小……混……贱贱……混……。”

“混账,秋大人就是个混账!”双白看着自家主子一张漂亮的脸蛋憋得发青,气得胸膛一上一下地,但是想了半天,愣是一句合适的骂人的话都憋不出来,越是憋不出来,越是恼火,他看着都担心自家殿下会不会气得厥过去,便赶紧接话。

“对……混账东西,那个混账是在宣告她早就把本宫的手腕看透了,来示威么!”百里初实在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了,还是忍气用了完全不能表达他愤窘心情的词语。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默默地感慨,不管是在真言宫还是在这宫中,谁敢,谁能在自家殿下身边骂那些市井粗言语?

但这会子要是换了秋叶白在这里,只怕什么精彩的词儿都出来了。

不过好在自家殿下的怒火到底投射在正确的人身上,而不是他这个倒霉的路人身上。

双白立kè

继xù

祸水东引:“谁说不是呢,秋大人这般所为实在教人不齿!”

虽然是他们先派人半路上把那焰部其中一人敲晕了,然后易容潜伏进去的,但是这种殿下丢脸丢大发了的时候,就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

“你闭嘴,最近本宫对你们太好了是不是,所以脑子也不灵光了!”百里初冷冷地瞥了双白一眼。

“还是你也想和本宫一样,脑门上挂着这破玩意儿,满上京地游逛去?”

双白一僵,但他是个通透人,否则也不会成为百里初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了,立kè

就知dào

自己又拍马屁拍马腿上了。

自家殿下也是个极为护短的,秋叶白早就被他圈定在他的势力圈子里了,殿下怎么说,怎么折腾都是‘疼’是‘爱’,但是其他人多嘴,那就是要作死!

双白瞥见那亵裤上的鬼画符一样的字迹,立kè

急中生智,咬牙挤出个温然笑意:“殿下,秋大人的这个礼物虽然……过了点,但是好歹也是她亲手准bèi

的,您可别看大人她嘴上不松口,但您看她走哪里都带着您的亵裤,这是何等深情?”

虽然他说完以后,也觉得自己是在胡诌,不过誰让秋叶白手里居然还真带着殿下的亵裤呢。

双白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就怕一会子自己殿下一个不悦,让自己也带着亵裤去上京周游,那这辈子他永远都在一白面前,不,在控鹤监的众人面前都不用做人了。

百里初拽着自己手里的亵裤,脸色变幻莫测,目光终于落定在了他手上那条亵裤上那鬼画符一样的大字上。

这东西看起来确实不像一个女孩儿能有的绣工,那么也只有那个不像女人的丫头才能弄出这东西,因为鸟儿太复杂,所以干脆就拿彩墨画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秋叶白在灯下,弄针舞笔细细折腾的模样,他心情似乎也变得不错。

好一会,百里初似乎平静了下来,方才弯起了唇角:“嗯,说来,这好歹还真是她亲手准bèi

的。”

双白瞬间松了一口气,歪打正着。

百里初将手里的亵裤放在桌面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抚摸过那上面丑丑的字,还有那不知dào

是鸡还是鸟儿的东西,有伸手轻抚自己的薄唇,似笑非笑地道:“她这两天就快回来了罢,既然本宫得了这么大的礼,若是不回赠,岂非显得有失礼数?”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那上挑初近乎妩媚弧度的精致眼角,却莫名地感觉阴气幽幽自地底而来。

嗯,秋大人,您……自求多福。

------题外话------

今天家里的小小包子上吐下泻的,从昨天开始发高烧39度3,昨天伺候小包子睡了,然后赶出来的二更,今天……回家都见小包子都吐了两回拉了一回了,体温倒是退了点,还好有点存稿君,既然答yīng

了大家,会有二更,大家的热情和给的票都那么给力,3000票了,但我知这点优势在越靠月底就会越虚无,大家已经很支持我了,我肯定还有二更,不绝对会食言,现在伺候着小包子睡了,俺跑来发第一更,12点前还有一更,小白要回来了。

嗯,总之,在这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候,真的很谢谢大家给我的月票支持,很暖心,谢谢。

第四十二章 相聚终有时 (二更求票)

京畿大营,东大营行走衙门

今日周围做买卖或者住着的百姓们都发xiàn

那原本戒备森严衙门里似乎异常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人,除了不少原本穿着军士服装的士兵之外,还有大批不明身份人士拉着大批的马匹在京畿大营行走衙门外候着。

连带着衙门周围摊贩的买卖也好了不少,便有那八卦又好奇的忍不住探头探脑,但是但都被影壁挡了去。

“秋大人,您这就要走了么,本官还想着您难得来一趟,咱们这停县县郊区可是最合适打猎的。”行走衙门的院中,一名中年穿着武将官服的虬须大汉对着身边年轻公子一脸遗憾地道。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黄将军不要客气,下官是有要事在身停县靠近上京,您随时想要进京与下官一聚,都是容易事,何必急于一时。”

黄将军看着秋叶白谄媚一笑:“好,既然秋大人已经决定好了,那咱就先定了,过些日子本官回京叙职,定要与大人畅饮三大杯。”

秋叶白亦拱手微笑:“大人客气了,今日蒙将军款待,下官不胜荣幸,有机会自然要回敬大人!”

她的品阶虽然和这位黄将军同样是从二品,但是在军中从职的武官默定还是比非正经军职的武官要高一等,所以自称下官。

但是这位黄将军虽然看着憨厚,一副粗人模样,但是却很识相,一点不在她面前摆架子。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不过今日第一次见面,面上却似熟络模样。

秋叶白领着自己的人向大门外而去,黄将军则一路陪同,直到秋叶白和她的人都齐齐上了准bèi

好的马匹之后,黄将军才拱手相送。

“一路顺风,秋提督。”

秋叶白目光掠过他身后不远处那一脸戚戚又仿佛欲言又止的肥龙及他身边跟着几人,只当做未曾看见给他们脸上的焦灼和失魂落魄,只向那黄将军一拱手:“就此别过。”

说罢,她一扯缰绳,马鞭清脆地在一甩,策马向城外飞驰而去,焰部的鬼面侍卫们一言不发地立kè

跟上,随后便是大鼠领着的一干纨绔们。

大鼠冷冷地看了眼有些瑟缩的肥龙一干人等,轻蔑地‘呸’了一声,随后一扯缰绳,高声道:“弟兄们,咱们跟对了人,走!”

说罢也一夹马腹策马奔去,纨绔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忍耐的人,何况他们被憋得太久了,日子过得太憋屈,这会子见有扬眉吐气的机会自然各个都不会放过,皆朝着地上轻蔑地‘呸’了一声之后,才策马扬鞭离开。

这近两百口的口水倒也颇为壮观,恶心得那出来送行的黄将军一行人立kè

都倒退数步。

看着一行人马全部远去之后,肥龙这边一行人都愈发地黯然,他瞥见黄将军这么一退,便快退到了自己身边,眼珠子一转,便挨了上去,嚅嗫道:“将军……。”

黄将军感觉自己手边蹭着一团肥硕,一回头便看见肥龙那讨好的脸,他原本憨厚的面容上瞬间闪过厌恶与轻蔑:“你在这里做什么,还嫌不够给本将军丢脸么?”

都是这个蠢货,跟着秋叶白那么久,却一点消息都不知dào

,如果不是今日有人给他通报了京城最新的消息,他这么一动手,不但没有任何功劳,得罪秋叶白,说不定还连老佛爷都得罪了!

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攀附了杜家才爬到今日的位置,却因为肥龙这个蠢货而功亏一篑,他心头就火大。

肥龙看着黄将军,瞬间不敢再多言,面色如土地站到了一边。

黄将军冷哼一声,拂袖离开,苏校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亦转身离去。

“肥龙大哥,咱们以后要怎么办?”看着衙门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们,肥龙身边跟着的人忍不住低声问。

肥龙呆滞了片刻,茫然地看着天边,只觉得满心绝望又懊悔:“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

大鼠看着身边奔驰着秀逸身影,忍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不住大声问:“大人,您到底是什么时候通知了京畿大营的人?”

京畿大营的人怎么会突然得到消息,知dào

秋叶白非但不是逃犯,而且官升三级?

想来定是秋大人早已着人通知了对方,为的就是后来这一出打脸的戏份。

秋叶白侧脸看着大鼠,一笑:“你们委屈了这么些日子,总要给有情有义的弟兄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不是?”

大鼠闻言,眉飞色舞地大笑:“那是,看着肥龙和京畿大营那些人卑躬屈膝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咱们大伙憋了那么久,今儿真是爽了个痛快!”

秋叶白看着他:“以后的日子,必定还有不痛快的时候,也许比前些日子更不痛快,你们怕不怕?”

说罢,她又道:“当然,也会有更多给别人找不痛快的时候。”

大鼠一眯老鼠眼,大声道:“咱们昨日不怕,今日不怕,明日更不怕,咱们的不痛快,总会全部都还给让那些给咱们不痛快的混蛋!”

秋叶白一边策马,一边转回头,唇角笑容也梭然上扬,露出爽朗的笑来:“好,咱们今日的不痛快,就是为了让别人明日更不痛快,呵呵!”

一干纨绔们听着,都齐齐地挥拳头,大笑了起来:“痛快!”

朗然的笑意不断地回荡在林间。

……

云县和停县相距并不算遥远,秋叶白诸人经过一下午的奔腾,到了入夜,便已经到云县的郊外。

而这一次,众人远远地就发xiàn

通往云县县城的路头一片灯火通明。

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的灯火自然是极为不正常,秋叶白一抬手,所有人都立kè

停了下来,疑虑地看着前方那明亮之处。

“大人……。”宝宝策马上前,正打算跟秋叶白请示让他前去探听消息,但是却忽然见前方的那些亮光移动了起来。

“是火把,那边的人马绝对不比咱们的人少。”一边的老常策马跟了过来,低声道。

他常年在军中,练就一双善于一眼探查人马追兵和伏兵的利眼。

秋叶白警惕地眯起眸子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火把,心中沉吟他们出现在停县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传到云县才对,而且二县都分属于杜家势力范围和八皇子的,势力范围,消息更不会传的那么快。

难不成他们不小心撞上了云县京畿大营的人出来查什么东西,或者演习?

不过此时,并由不得他们犹豫,因为那些持着火把的人马已经迅速地逼近了,秋叶白眸光一冷,随后再次抬手:“散开,戒备!”

虽然这一次跟着她的焰部的人和纨绔们并没有一同配合训练过,但此时所有的人却仿佛配合过一般,迅速地散开,并且有武器的人全部都拔出了武器,没有武器地也迅速地折入树林之中寻找树枝或者石头当武器。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谁也不知dào

这暗夜之中的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来头,有没有恶意。

不过当为首那一人率先持着火把靠近的时候,秋叶白忍不住再次眯起了眸子,那修挑的身形似乎有点眼熟呢。

那一骑率先奔腾而至,随着马蹄声哒哒作响,距离越来越近,秋叶白终于看清楚了火光之下面容,如此的俊秀而熟悉!

而那人也朝着秋叶白露出灿烂的笑容,朗盛道:“大人,别来无恙!”

秋叶白看着他和他身后那些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愈来愈清晰的熟悉面容,怔然之后,也露出了欣慰而快意的笑容来:“周宇!”

他黑了,瘦了,但是金光融融下,却愈发地显得英姿勃发。

黑暗的夜晚,终将会过去,而黎明亦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上京

深秋,晨光亮得越来越晚,天色刚蒙蒙亮,街道上还是一片寂静,司礼监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来,两名小太监提着扫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来清扫门前落叶。

一阵寒风梭然卷来,两人忍不住瑟缩着打了个抖。

“天越来越冷了,冬衣还没有发。”一名小太监忍不住低声抱怨

“是啊,瞅着这是要变天了呢。”一名小太监叹息了一声。

最近宫里不断地削减开支,摄国殿下有旨意,说是今年秋粮收得很不好,所以要削减一切不必要的开支,他们司礼监身为明光殿的对头,日子自然也很不好过。

正说话之间,忽然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地面上传来隆隆的震动声,让两名小太监瞬间吓了一跳,警惕地向声音来处看去,瞬间就看见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席卷而来。

因为对方来势太快,等到两个小太监反应过来那是大批人马冲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不及要折回头去报信了,只眼看着对方冲到自己面前,方才翻身下马。

为首那人一个利落地下马,淡淡地扫了眼那两个小太监一眼:“开门!”

那两个小太监一惊:“你们……。”

“嗯?”为首年轻俊逸的青年一抬手,手上精致华丽的提督令牌,立kè

让两个小太监惊到了,马上点头哈腰,忙不迭地去开门。

秋叶白一收令牌,率先踏入了司礼监的大门。

小太监们都提着扫把躲开在一边,默默地看着那青色的背影领着大批人马鱼贯而入,他们呆愣地看着跟在对方身后那一片黑压压的人马,也见到不少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同样的面孔,但不同的却是那一身的气势,仿佛都换了一个人般。

其中一个小太监看着这一幕,抬头看了看天,默默地暗自道。

也许,真的要变天了。

……

天色还早,司礼监里许多人都还没有起来,秋叶白并便径自领着众人回了看风部。

众人看着看风部那焕然一新的样子,不免都是一怔。

秋叶白看着他们,转身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家园已缮,只候诸君来归。”

一干纨绔们皆怔怔然,随后莫名地红了眼。

“大人……。”

大人,果然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们。

他们从来没有跟错过人!

……

等着众人都分别安顿好了之后,秋叶白才有些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些日子的连续奔波,实在是让她也觉得有些吃不消,只是京城中更有要事,耽搁不得,如今回到京城,她只想赶紧——埋头睡觉。

只是她才“吱呀”一声地关上门,就瞬间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

房内另有他人!

她瞬间警惕起来,手悄无声息地抚上自己的袖子里的袖底剑。

“回来了么。”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忽在她耳后响起,一双修长结实的手也不由分说地环上她纤细的腰肢。

“是你。”秋叶白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瞬间放松了下来,有些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大清早,不在明光殿睡觉跑我这里来作什么。”

身后的在她耳边懒懒地轻笑了起来:“本宫若说是想你,小白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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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2点,终于把小包子又折腾睡了,小包子又开始烧起来,太小的包子太折腾人了。

然后也终于把二更弄完了。

==本来不想提小小包子的事儿,俺家某只家伙有职业病,不喜欢俺随便提家里的事儿,但不少在群里的妹子因为各种原因从各种侧面多少都知dào

了,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了,而且今天很多事儿都撞一块,心很累,唯一开心的就是月票过3000了,努力有回报,也答yīng

了给大家二更……==~所以还是跟大家说一下,俺不一定更得很及时。

对了,说我题外废话多骗大家点数的那位,您的粉丝值是0,而且显示也不是手机或者客户端,估计也是看盗版的吧,否则怎么会不知dào

题外话是不计入收钱的字数的里面的?

第四十三章 殿下的技巧 上(第一更)

“你是想吃了我罢?”秋叶白揉了揉眉心,索性靠在门上,闭着眼懒洋洋地道。

大门一关,从最初入宫挣命到挨鞭子再到一路奔波四处收回自己的看风部子弟,一路揣摩人心,一路精心谋划,在所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所有的疲惫仿佛全部都在这一刻涌上来,让她除了想要睡觉、睡觉、再睡觉之外,没有经精力去应付别的事情。

包括身后这只‘食人魔’。

身后的‘食人魔’轻笑了起来,低头用他精致的鼻尖慢慢地自她耳廓上一点点下滑到她纤细的脖颈,仿佛兽在嗅着极美味的食物:“嗯,你倒是有点儿自知之明。”

她被他弄得有点儿痒,麻麻的感顺着脖子上细嫩的皮肤一路往下爬,但是手上却仿佛连推开他的气力都没有了,她依旧是懒懒地轻哼:“要杀要剐,明日请早,今儿太晚!”

她送了点儿‘好礼’给身后这只魔头,倒也想过他必定反弹,却没有想到这厮等不得片刻就潜进她房间来了。

可清晨黑白交替的时分,正是熬夜之人最困顿的时候,自己脑子里实在有点迷糊。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衣襟被人挑开,有冰凉的指尖一下子探了进来,脖子和肩膀上的冷意瞬间冷得她一个激灵,立kè

抬手就抓住他的指尖,这个不要脸的!

她恼道:“你……。”

“累么?”他忽然问。

秋叶白有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点点头:“嗯,有点儿。”

他慢条斯理地抽开她束发的发带,指尖掠过她柔软乌黑的发:“停县有趣些,还是云县有趣些?”

秋叶白原本还想抓住他自己头发的另外一只手,但是头发这么一放下来,她才觉得整个头皮仿佛都松了,舒服了许多,便也没有再去抓他的手。

“不曾玩什么,只是匆匆路过罢了。”她疲倦地靠在门上,感觉他的指尖一点点地将她的乌发拨过一侧颈项间,不由自主地眯上眸子。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这么有意无意地揉在她发胀的头上,有一种奇异酥麻感,却恰好综合了那种疲倦的肿胀。

“累么,本宫帮你揉揉。”百里初低头,在她耳边喑哑地道。

他的鼻尖和嘴唇触在她袒露出的雪肩和颈项敏感的肌肤上,柔软濡湿的属于异性的触感,让秋叶白先是浑身一软,差点低吟出声,但下一刻,她瞬间就觉得自己背上寒毛倒立了起来,脑子里也立kè

清醒了不少,才后知后觉地发xiàn

不对劲,这……这……这种情人之间诡异对话和动作是怎么回事儿!

她耳朵出了毛病,还是他疯了?

“殿下,您今儿……是吃错药了?”秋叶白颦眉,缩了缩肩膀,试图从他的禁锢之中脱身出来,但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如此的近,身前又是门板让她能避到哪里去。

百里初冰凉的指尖只是简单地往她肩头一按,就轻巧地将她试图缩回的肩膀给控zhì

住了,长腿一顶,直接分开了她的腿,压着她后腰将她压在门上。

“嗯,也许。”他似笑非笑地在她耳边道。

“请不要放弃治疗!”秋叶白咬着唇,有点颤抖地低斥,蒙昧未明的幽暗之中,对方的气息冰凉又炽烈,彼此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让人心悸,何况秋叶白只觉得这种姿势实在……实在是很像春宫十八式里的标准教学图的某一姿态。

“你要治么?”百里初眸光幽幽沉沉地看着被自己控zhì

住的人儿,这个角度看下去,昏暗的天光之后总,她的背影异常的纤细,半弓这的腰肢修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僵硬而微微颤抖,有一种迷人的脆弱,只肩膀那点雪白在晦暗之中异常的扎眼,让他眸色愈深,而手上的劲道不知不觉地大力了起来。

秋叶白诚恳地道:“治不了,此乃绝症。”

她只觉得他捏着自己腰肢的手有点太用力,但是……并不算太难受,让她有种被控zhì

的微妙感,但……并不算太难受。

她索性别开脸,彼此距离太近,他每一点呼吸,都掠过她的肌肤,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暧昧。

她忽然有点儿庆幸这房间的昏暗,没让自己不自在暴露于身后那只魔头的眼前。

“呵……。”百里初终于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忽然松了所有对她的禁锢,退开了些。

秋叶白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直起身子来,结束这种古怪的气氛,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自己已经被人拦腰抱起。

“百里初!”她全无防备,吓了一跳,瞌睡虫都跑了。

抱着自己的人幽冷低柔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别叫,你想让人都进来看见提督大人房里藏了个男人么?”

秋叶白方才发xiàn

自己方才喊得太大声了,立时闭了嘴,只是默默腹诽,是看见提督大人的房里藏了个‘女人’才对。

而且这个‘女人’还特别的彪悍把提督大人给抱起来了。

百里初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僵硬,低低地一笑:“我记得那一次你这么抱我虽然有点吃力,但是动作倒是挺流畅的,怎么,习惯抱人,不习惯被人抱么?”

秋叶白忍不住翻个白眼:“废话,这是第一次,谁敢抱我!”

这辈子她打横公主抱过的女子多了,男孩儿也不是没有,但是还没有给人这么像女人一般地抱过,她只觉得浑身地不自在,手都不知dào

怎么搁。

但是,话刚出口片刻,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果不其然,百里初的动作顿了顿,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低笑了起来:“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不知为何,听到自己是第一个抱她的人,他心情似乎有一种微妙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愉悦的感觉。

秋叶白却只觉得心头有点闷,没好气地捶了他胸膛一拳,压低了声音:“百里初,你笑够了没有。”

是,她知dào

自己是男人婆,试图穿个女装都会把他吓得落荒而逃,她很有自知之明,不需yào

这个混账提醒!

百里初却仿佛被她一捶撞到了,手上蓦然一晃,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沉,赶紧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一惊:“你……。”

但随后感觉到百里初胸膛闷闷的震动,秋叶白瞬间就明白他是故yì

的,忍不住咬牙:“你做什么!”

百里初看着自己怀里双手揪住自己衣襟的人儿,一双明亮的眼里饱含怒意,眸子却异常的灿烂,他挑眉:“抓紧点。”

她一向是不太受得了他那种幽幽深深,仿佛无边无际黑夜的眸光,索性别开眸子。

百里初看着怀里的小豹子忽然安静了下来,靠在他怀里的姿态有一种难掩的疲倦,便也没有再折腾,而是直接将秋叶白抱进了内室,搁在罗汉床上。

秋叶白一落了床,就踢了鞋,正打算把他打发走,但她才坐进床内,就见百里初直接单膝压在床沿上,也跟着靠了进来。

“我很累……。”秋叶白忍不住颦眉,但是她赶人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百里初直接伸手按倒了,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她翻煎饼似地翻了个个儿,让她面朝下趴在床上。

“你做什么!”秋叶白正莫名其妙地打算翻回来,但是一只修长冰凉的手在她肩头一按:“别动。”

随后,她就听到了一句让她呆若木鸡的一句话。

“本宫帮你按一按。”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秋叶白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了毛病,或者太过疲惫出现了幻觉!

不过她很快就知dào

自己不是出现幻听了,因为百里初一点不客气骑了上来,没错,直接长腿一跨,骑她后腿根上了!

“你……你……你……!”秋叶白受惊,伸手扣住床头就想翻身跳起来,但是她动作快,百里初的动作更快,直接一膝盖地压她腰臀之间,把她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百里初……你下去!”她忍不住红了脸,那混蛋压哪呢!

身后的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伸手将她一按:“别动,睡你的。”

秋叶白忍不住咬牙:“你这样我怎么睡?!”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像只被逮住了尾巴的小豹子,四处乱挠,原本因为被她恶整而郁猝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他单手压着她肩头,伏下身子,似笑非笑地轻道:“那就别睡了。”

秋叶白一僵,她并不笨,虽然此刻百里初完全不安牌理出牌,而她脑子因为疲倦而有点迷糊,但是她还是能听出他话里的笑意。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厮是在报复她呢。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索性往床上一趴,若是她越慌张,才是越如了他的意。

她直接揪了个枕头塞身下,懒懒到道“殿下,您伺候过别人么?”

百里初看着身下的人儿忽然不再挣扎,虽然有些狐疑她忽然转变的态度,但还是道:“很早以前在真言宫的时候,试过。”

他顿了顿,补充:“元泽试过。”

听到真言宫和元泽,秋叶白沉默了一会,随后淡淡地道:“嗯,那就试试殿下的手势罢,不胜荣幸。”

不管百里初打什么主意,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样子,眸中闪过幽光,亦微微一笑:“脱衣服罢。”

------题外话------

==11点半~12点还有一更~谢谢大家~的包容,这是第一更~

第三十四章 殿下的技巧 下

秋叶白一顿,差点又想起身,恰恰在此时,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脏!”

秋叶白瞬间一僵,随后又趴了下去,冷冷地抱着枕头哼:“你不是一直戴着手套么!”

他手上的那种手套也不知dào

是什么纱做的,轻薄柔软又服帖,却水火不化,徒手可抓刀刃,触碰在人的皮肤上却继xù

感觉不到他戴了手套。

封建统治者果然是万恶之人,天下宝物尽被盘剥去了。

“今儿没戴。”百里初悠悠地道,顺手就抽了她的腰带。

秋叶白一僵,下意识地扯住自己的衣襟,但随后听着身后之人传来的轻笑声,她还是松了手。

她倒是要看看高高在上让人伺候惯了的公主殿下到底会怎么伺候人!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伸手到她颈侧将方才没有解开的盘口一颗颗地解开。

也不知dào

是不是故yì

的,他动作极慢,凉凉的指尖不时地蹭到她柔软的颈项肌肤,她只觉得身子有点发僵,时间异常地难熬,一秒仿佛万年。

而百里初似乎也专注于帮她宽衣解带,没有打破这难捱的寂静的打算。

他于是专注,秋叶白就越是觉得时间漫长,她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找个话题:“殿下的体温一直都是这么低可是早年中毒造成的?”

百里初漫不经心的地‘嗯’了一声。

“早年地宫黑暗,能吃的东西少,后来能吃的都吃完了,便睡,睡的时间渐渐长久,饿醒之后身上就凉,也不知dào

是不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又或者吃了不该吃的,体温就一直没上来。”

秋叶白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小小的骨瘦如柴的孩子蜷缩在黑暗的棺材边睡着的样子,忽然心中酸涩。

是的,这样如冷血动物的身体温度,不但消耗能量少,而且也抑制身体毒性的发作。

这么听百里初描述,倒有点像是常年在那种环境生活之中进化出的身体自我保护机制,但寻常人的体温降低到一定程度便会陷入深度昏迷,随后体温得不到回升,便会死亡,而百里初的体温已经接近尸温,却能行动自若如同寻常人,其中必定还有一些药物之类的综合zuò

用。

“当年和你一起的其他人也都如此么?”她轻声问。

百里初淡淡地道:“不,只偶尔有几个会如本宫一样。”

秋叶白顺口便问道:“那么请其他不一样的孩子呢?”

百里初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忽然幽幽地笑了起来:“你不知dào

,不知dào

,就猜猜。”

他声音里很平静,没有任何讥讽的语调,只是秋叶白这么听着,却莫名地觉得有一种惊悚的味道。

没有‘进化’出低体温的孩子呢?

大概——是被黑暗吃掉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也许不该提这个话题,太过的沉重,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冰凉的手指依旧慢慢地在替她解扣子,轻巧地在她的腰侧掠过,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影响。

秋叶白伏在枕上,却只觉得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冷,她咬了咬嘴唇,决定改变话题的焦点:“但是,阿泽的体温虽然低,却没有殿下你身上这么冰凉。”

百里初淡淡地道:“你没有注意到阿泽睡眠的时间和食量都比本宫大么?”

秋叶白一怔,这才想起了元泽确实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和睡,而且他的食量确实可怕,难道……

“要维持体温,所以需yào

减少消耗和增加食物的补充?”

百里初将她的外套取了下来,随手扔到一边,又取了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没错,你这丫头,倒是挺聪明的。”

丫头?

秋叶白脸色瞬间变得古怪,忍不住道:“殿下,能别用那个奇怪的词么?”

他这么叫她,莫名其妙地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人妖。

百里初又换了条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指尖,淡淡地道:“你装男人装久了,真的以为自己带把儿么?”

秋叶白顿时气短,确实,她有时候真的忘了,自己是不带把的!

百里初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绕,只继xù

回到原来的话题:“你说的没有错,本宫在的时候,不需yào

维持体温,所以体温虽低,但是却能行动自如,用食和入睡都会较阿泽正常,。”

“为何阿泽要维持高体温?”秋叶白有点不解。

百里初擦完了手,低头下来,伸手将她的发丝拨到一边,悠悠地道:“因为本宫和阿泽必须是两个人。”

秋叶白怔然了片刻,心中细思,便即刻明白了,元泽是国师,百里初是摄国殿下,两人分属不同的敌对阵营,百里初为了隐藏好这个身份,除了各种明面上的安排之外,他甚至演了一出‘摄国公主强抢国师’的戏码,为后来有国师的时候,没有摄国公主的情况提供合理的解释。

但是真言宫的人和永宁宫的人也不是傻子,尤其是真言宫的宫人,都是贴身伺候的,细节上的东西若是做不好,便很容易露出破绽来。

包括当初她虽然也有怀疑过百里初和阿泽两个人容貌如此相似,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是同一个人上去。

其中一个很重yào

的原因就是他们之间的细节差距确实不小,南辕北辙的性子、发色,尤其是体温、眼珠的颜色这些几乎是完全无法改变的身体特征,让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即使是宝宝这样的易容高手,也只是一直在怀疑,但是最终还是因为这些方面的细枝末节,认为他们并非一个人。

只是……

这样的日子,一定异常的——辛苦。

秋叶白暗自轻叹:“你们……。”

她正打算说点儿什么,却忽然觉得背上一凉,于是那没说完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她反手就在背后一把抓住百里初的手腕:“你干什么。”

“自然是脱衣服,你打算背着这玩意让本宫帮你按?”百里初反手一转,就脱了她的控zhì

,顺手把手里的束胸从她腰间抽出来,直接转手就扔在了枕头边。

秋叶白看着那束胸上一颗颗密密麻麻的钩扣儿,只觉得耳朵发热,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动作这么利索地把她的束胸也解了下来!

虽然平日她睡觉的时候也是要脱了束胸的,但此刻没而来束胸,她只觉得胸口凉飕飕的,只穿着薄如蝉翼的半透中衣,身后还有个男人,这种感觉……非常怪异。

“……。”她闷闷地直接又把枕头在身下卷了卷,塞在胸口下,也不说话。

所幸,百里初也没有再继xù

要求她也把中衣也脱了,只伸手就直接在她肩头慢慢地按捏了起来。

他的手一触上她的肩头,她便是一愣,这位‘公主’殿下的按摩的手势虽然不能说极好,甚至有些生疏,但是确实每一处都到了该到的穴位。

酸麻而微疼的感觉顺着肩颈的穴位传开,亦是恰到好处地综合了那些经脉的胀痛。

这种时候,有人这般伺候,秋叶白伏在枕头上,只觉得舒服得眼儿都想眯起来,只是……

“殿下会学这些按捏的手势,是因为习武之后,为自己舒缓筋骨么?”她忍不住问。

百里初捏着她肩头,一边轻揉一边淡漠地道:“不是。”

她等着百里初继xù

说,但是身后的人似乎没有继xù

说下去的意思。

她也不好问,只伏在枕上,默默地推测。

不是?那就是说他会这些手势,是为了别人,又是什么人能指使得动堂堂的摄国公主,或者堂堂的真言宫活佛、国师大人?

这么胡思乱想之中,百里初的手势让她觉得愈发地舒服,原本呈现警惕微僵姿态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而原本就深的疲惫感也渐渐地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这人一迷糊,一放松,她便忘了自己身后的是个‘食人魔’,忍不住嘟哝:“嗯,左边一点,对,就是这里。”

身后的人依言移动了一下揉捏肩背的方向。

“嗯……好……再轻点儿……向下面点儿。”

“往下点……呜……嗯。”

“嗯……嗯……用力。”

百里初看着身下的人儿,整个似乎都开始犯迷糊,陷入一种半昏睡的飘飘欲仙的状态,发出的那些细微的声音让人听得有点儿心火。

他眸光沉了沉,随后指尖揉上她耳下的穴道,顺带在她耳边轻声道:“叫本宫阿初。”

身下的人,这会子只觉得舒服得快睡着了,便随口呢喃了一句:“阿初……嗯,右边点儿,酸。”

秋叶白没有想过自己失了防备的时候,嗓音不再刻意压低,也自然恢复了女儿家的清软柔和。

虽然说不上软糯甜美,但是呢喃的时候,却也清冽之中带着一点子撩人的软音,让百里初手上一顿,呼吸也微微地粗了些。

他的指尖慢慢地顺着她的背脊抚上去,一点点地掠过那柔软的纱衣,慢慢地停在她的蝴蝶骨上。

幽暗的光线之下,她的蝴蝶骨曲线看起来异常的优美动人,似一只蝶儿振翅欲飞。

他慢慢地倾覆了身子下去,手撑在她的脸颊边,轻声道:“小白,小白……?”

秋叶白轻轻地‘嗯’了一声,迷迷蒙蒙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百里初看着她的样子,清晨的光透过窗纸落在她柔软白皙的皮肤之上,脸上一层透明柔软的细细茸光,让她看起来如此柔和,他眸光幽幽,低头,轻轻地启唇,咬在她唇上。

“本宫真是想吃掉你了,怎么办?”

------题外话------

==额~手残党……这个点数还是少了点儿,果然一大早还是不能睡懒觉,要奋斗码才行,才有票!

明儿俺继xù



第四十四章 谁心惆怅

秋叶白原本困倦到了极致,正迷迷糊糊之中忽然一下子被堵住嘴儿,呼吸一窒,她梭然睁开眸子,下意识地伸手去推百里初。

“嗯……。”

只是下一刻,她的柔荑便被他的手扣住,他一点没客气地直接用修长冰凉的五指扣入她的指尖,同时膝一顶,压住她的挣扎,修长的身体直接覆上她的身后,直接加深这个吻。

“唔……。”口鼻间陡然浓郁的靡丽香气让秋叶白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刚刚清醒些的神智瞬间便融化在那片靡丽如海潮一般蔓延上来的香气之中。

“小白、小白……让我吃了你,可好?”他紧紧地扣住她柔软的腰肢,加深这个吻,本能地近乎粗暴地攫取身下的人儿的唇间的清冽与微甜。

她眼神迷离,明明知dào

香气是他的诱惑,明明想要拒绝,但是那样熟悉的香气瞬间唤醒了那夜拼命要去遗忘的记忆,所有的理智与抗拒仿佛都渐渐消弭,那邪恶的香气勾引着身体最原始的本能,属于雌性动情的本能让她推拒的手全然无力。

被强行地压制和拥bào

,这般熟悉又陌生的耳鬓厮磨,渐渐让她酥软,柔荑最终有无力地搁置在他线条结实优美的肩头之上,仿佛欲拒还迎。

昏暗的光线之中,轻纱幔帐飘荡,房间中动情的气息渐渐浓。

“殿下……。”

她终于迷迷糊糊轻吟,却不知dào

自己想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只是无力地抱住他的肩头。

但是这声轻唤却让百里初的动作一顿,他从软玉温香之中抬起头来,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儿,轻声道:“小白,你叫我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昏暗的天光之中,只见他容色绝代,魅色天成,她有迷离地笑:“殿下。”

她喜欢他的吻,有些生涩的动作碰疼了她的唇,细微的疼痛却带来异样的酥麻。

说着她又抬头起来,主动地轻啄他的唇,甚至伸手探入他早已半开的衣襟。

百里初身躯一震,但是看着她迷离的眼神,眸光又暗了暗,愈发地显得幽邃无边,他忽然低头在她雪白精致的锁骨上蓦然咬了一口:“为何只肯记得唤阿泽,本宫的名字是阿初!”

秋叶白被他咬得一疼,便一下子松了手,软在枕上,水眸迷离,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疼……。”

百里初看着身下的人儿,水眸里似隐有委屈的水雾,乌发柔软,娇躯半露,纤细的线条尽展女儿家的柔软,似半开的带露野蔷薇,却被强拉下了枝头,卸下了满身的尖刺,却依旧清冽而芬芳,任君恣意怜。

他眸光愈发地魅色深沉,几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最终却还是闭了闭眼,伸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明眸上,轻叹:“睡罢。”

等着他的手移开,手下的人儿已经闭上了眼眸,安然入睡。

百里初看着酣然入睡的人儿,随后起了身,为她拉好了被子,再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方才向外走去。

门外天色初明,因为大部分的看风部的纨绔们也是才回来,都纷纷洗漱之后去睡了,所以周围不见人影,百里初仿佛一点都不担忧有人会撞见他一般,慢慢地在长廊上缓缓而行,腥红的长袍在地面上拖出华美的弧度。

空气里都是初秋清晨的冰冷,他静静地走着,直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一白忍不住出声:“殿下,里面……秋大人不舒服么?”

他是过来人,自然知dào

有些事儿,不太会这么快结束,何况自家殿下第一次可是折腾了一整夜,绝对不是胃口小的人。

百里初淡淡地道:“难不成你还想看着你家主子再被扔进湖里一次么?”

一白一愣,随后忽然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夜,瞬间打了个寒战,默默地道,果然是男人婆不好惹,碰一次就要把自己男人扔湖里一次,寻常男子还真是消受不,还是风奴那样身柔软易推倒的好。

此时,迎面一道人影捧着一盆热水正迎面而来,一白立kè

神色一整,轻声道:“殿下……。”

他们是不是要避开,毕竟殿下和秋大人的关系,都是暗中之事。

百里初视力极好,一眼就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他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一抬手:“不必。”

百里初没有避开的意思,对方则是根本没有想到会撞上,双方自然避无可避地当头撞上。

宝宝正端着热水往秋叶白房间去,盘算着替她好好洗洗头,却不想竟然当面撞上了——那道绚丽的暗红色人影。

宝宝楞了一会,看着对方来的方向,心中仿佛立kè

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瞬间透不过气来。

看着对方神色淡漠地就要越过自己身边,对他视若不见,他忍不住颦起眉,转过身看着百里初冷冷地道:“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百里初没有看向宝宝,目光淡漠地看着前方:“这天下没有本宫去不得的地方。”

“你……!”宝宝眼底闪过了冷色:“你再用任何卑鄙的手段,白姐姐都不会喜欢你,她喜欢的是国师!”

“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一白是个暴脾气,瞬间就想上前教训xùn

这个敢对自己主子不敬的人,但百里初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只漠然地道:“她睡了,最好不要这个时候吵她。”

说罢,他便拂袖款步而去,至始至终都未曾看过宝宝一眼。

一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便跟上了百里初。

宝宝很想说什么刺激百里初,甚至把手里的水盆扣对方的头上去,但是对方身上那种幽暗血腥的气息,还有与生俱来的的威压森凉,硬生生地让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目送着百里初和一白远去,满心的挫败和怒气。

直到看不见了对方的身影,他才有些茫然地捧着水盆坐在了椅子上,膝盖上的水盆正巧倒映出他的脸,苍白而冰凉。

他伸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脸,那张脸如今还是蒋飞舟略显粗犷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他有什么好伤心的,好气愤的,不过是嫉妒罢了嫉恨那个人不择手段得到白姐姐呢?

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同样不择手段地得到白姐姐。

他看着水盆子里自己的面孔,一滴泪珠滴答一声落进了盆子里,他有什么资格去说那些话,他是一个连脸斗殴没有的残缺怪物,不是么?

只是此生……此生,只要能守护在白姐姐身边,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圆满了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他好恨,好恨啊……

他闭上眼,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同时抬手狠狠地将那脸盆砸在墙壁上!

“哐当!”

金属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早晨,异常的冰冷而刺耳。

……

一白跟着百里初慢慢地走到了看风部的后门,也不知dào

是自家主子先天有遇见的能力,或者是殿下身上有生人回避的气息,这一路竟然没有再遇到半个活物。

深秋的湖边,风异常的冰凉。

一白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忍不住道:“殿下,这里太过寒凉,您要不要先回宫,我让白十七在这里候着秋大人的消息?”

百里初静静拢手入袖:“不必,本宫在这里站一站。”

一白摸不清自家主子的想法,殿下安静的面容看不出半分情绪,他便只好默默地站开来,留下空间给自家主子。

湖面冰凉懂得风吹起百里初垂在身后乌黑柔软的发和他宽大的红袖,宛如宽大的羽翼。

湖边风大,吹起漫天的落叶,纷纷扬扬似枯萎的蝶,在半空中翻飞,落进了碧绿的湖水之中,附近的景致原本极为大气而美丽,山石疏落有致,花木扶疏,只是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打理,所以异常的荒凉。

原本有多繁华的景致,此刻看起来便多苍凉,仿佛一幅冷清的水墨画卷,画不尽人世苍凉,红尘凄凄,而百里初那一抹暗红的身影,更似其中的点睛之笔。

一白想,也许是他的错觉罢。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那殿下那一抹素来浓烈夺人的如血暗红在这黯淡的水墨画卷之中显得异常的冷寂。

……*……*……*……*……*……

人生如梦,

梦如人生。

这一觉,秋叶白睡得不踏实,明明异常的疲倦,却仿佛总有人在身边一般,那人拥着她,怀抱冰凉又炽烈,令人还有无法抗拒,那些肢体的绞缠,还有他一次次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拥bào

,粗暴又细腻,带着令人无窒息的战栗酥麻。

他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如魔魅一般滴不断轻唤:“小白、小白……。”

“呼……!”她梭然睁开眼,入眼的是窗外西斜的阳光。

秋叶白闭了闭眼,伸手触了触自己的额,上面已经是一片细密的汗珠。

她轻喘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身上微凉,她一低头才发xiàn

自己身上穿着单薄的纱质中衣,窈窕起伏的曲线隐约可见,而衣领根本没有合上,凉风直接接这么灌入柔软的胸口,她瞬间一呆,下意识地一把捂住自己的衣襟。

难道今日的梦,不是梦?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是记得百里初在她房间里……百里初还……还压着她……

她梭然下意识地看向床的内侧,空无一人的内侧,让她瞬间神色有些复杂,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似乎她趴在床上,觉得百里初手势不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么,梦……

应该不过是个梦罢了!

秋叶白拢好自己的衣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可关键是,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做那种和那个魔头颠鸾倒凤的噩梦?

难不成她真是……欲求不满了么!

秋叶白正纠结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外响起敲门声。

“四少,您起了么?”

她身形一顿,知dào

是自己方才起床的动静也许大了些,便立kè

起身扯了衣衫披上,随后去开门。

门外宝宝拎着食盒,并着小颜子并着几个人一起抬着大木桶在门外候着。

“四少,您起了罢,咱们动作可能要快些,一会子您的上任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秋叶白方才想起,是了,今日她算是销假,原本既定就是今日正式走马上任提督之位!

司礼监有一个奇怪的规矩,二十四司局一级的领头者登位的时候,必定是选择黄昏酉时,夕阳如血落满天际,黑白交替的时辰。

她看了看天边的斜阳渐渐落,揉了揉眉心,她真是疯了才会睡到这个点儿,随后她将所有的杂乱思绪点头道:“快进来罢。”

宝宝立kè

招呼小颜子将东西全部抗进了房内,赶紧伺候着秋叶白先行用餐,随后便是准bèi

沐浴更衣的东西。

秋叶白粗浅地用了点饭菜之后,便将宝宝和一干小太监们都打发了出去,坐进桶里自行简单快速沐浴了一番,然后便裹着布巾出来。

却不想,她一出来便看见宝宝正站在屏风之后,不免一愣:“你没出去么?”

虽然宝宝情况特殊,但是她还是不习惯有人在自己沐浴的时候共处一室。

宝宝一边整理着手上的华丽飞鱼服,一边看着她微微一笑:“这身衣衫很漂亮,我想亲自伺候白姐姐穿上这身衣衫。”

秋叶白有些迟疑:“我自己来就是了。”

宝宝看着她,摇摇头:“不,宝宝来。”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苍白却又固执的脸色,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声:“好罢。”

这小家伙今日不知怎么了。

随后,她转身进了房内,撂下床帐,打算先将中衣环上,再出来让宝宝替她环上外袍。

宝宝捧着衣衫,看着床帐内一块白色的布巾落地,随后便见隐约的玉色窈窕身形在其间若隐若现,他有些痴然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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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啥,下一次呗~吃掉

第四十六章 臣服 上 (一更)

秋叶白换了一身款步而出,一抬眼就对上宝宝有些痴怔的样子,她轻叹了一声,伸手敲了敲宝宝的头:“可看够了?”

宝宝瞬间红了脸,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我帮四少换衣衫。”

秋叶白看着宝宝的脸,他的手艺极为精巧,制作出的人皮面具覆在面容之上,就连细微表情都栩栩如生,此刻他一张蒋飞舟略显粗犷的面容显出害羞的样子,显得颇有些违和。

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好。”

随后,她转过身,让宝宝替她穿上外袍。

宝宝见秋叶白转过身,方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替她舒展外袍披上,又替她将乌发盘好,戴上乌纱帽。

飞鱼服上衣原本就是制得修身精美,穿在秋叶白修长的身形上极为合体,宝蓝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华美异常,愈发地衬托得她肤色如玉,飞眉如远山,目若含凛冽秋水,宝宝忍不住看得有些痴了。

秋叶白对着铜镜简单地整理了一番,一转眸子在镜子里瞥见上宝宝有些痴怔的眸子,她整理帽子的动作一顿,随后忽然转头看向宝宝。

宝宝没有想过她会忽然转过脸来,不免一惊,随后退了一步,垂眸道:“四少,咱们可以走了。”

秋叶白看着宝宝片刻,忽然道:“宝宝,你说过永远会做我的弟弟,不离不弃,对么?”

她刻意在弟弟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宝宝脸色微白,随后翕动了一下嘴唇,却最终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仿佛,他点头承认了什么,便会永远失去一些东西。

秋叶白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少年,她轻叹了一声,忽然伸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宝宝,白姐姐知dào

你的心意,一直都知dào

的。”

宝宝一愣,有些惊惶地看着她:“你知dào

……。”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知dào

,他的心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她一手将他带大,如何会不知dào

自己的弟弟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只能看着他越来越别扭,越来越痛苦。

如今——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承认,她生命里已经被那个男人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这一点宝宝一定也明白,所以心中必定会更煎熬。

宝宝有些颤抖地想要抓下她的柔荑,只是握住她柔荑的那一刻,他鼻尖一酸,眼泪就瞬间落了下来,委屈地看着她:“我……我……。”

他不知dào

自己想要说什么,也不知dào

自己能说什么,只是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越是看见那个男人一步步地靠近和拥bào

自己心头的那一抹银霞,便愈是觉得苦涩而无力,佛说世间七苦,求而不得,是这世事最苦之一,但是连求的资格都没有,又是怎样的苦?

秋叶白看着这个自己一手照顾大的少年,哭成这般模样,心中忍不住一酸,伸手捧住他的脸,细细地为他擦泪:“别哭,从小你就让姐姐心疼。”

宝宝把脸埋进她手心里,闷闷地哽咽道:“白姐姐,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秋叶白点点头,只觉得掌心的泪水灼烫得令人难受,心疼地道:“白姐姐不会离开你。”

宝宝闭上眼,咬着嘴唇颤声道:“不管你身边有了谁,都会永远为宝宝心疼么?”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当然。”

他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一手照顾着的孩子,那些同寝同眠的日子,那些她教他读书习字的日子,她永远都放在心底,一如他永远也都会在她心底。

宝宝闻言,心中一片软酸,他抬起头,看着她,含泪笑道:“好,宝宝也永远不离开白姐姐,永远守着白姐姐。”

他可以为她做一切事情,只要她脸上温柔笑颜依旧。

秋叶白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应了:“嗯,永远。”

宝宝蹭了蹭自己的脸,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正色道:“四少,咱们得快点了,大伙都在等了。”

秋叶白一笑,点头道:“不哭了?”

宝宝皱了皱鼻子:“谁哭了?”

秋叶白看着他明亮又倔强的眼睛,轻笑了起来:“好,咱们走!”

两人齐齐向外而去,到了看风部的院子里时,纨绔们全部都换上了淡青色飞鱼服,衣冠肃整地在院中静候,等着秋叶白的到来。

众人一见秋叶白到了,皆齐齐躬身,行礼:“参见大人。”

秋叶白看着众人神色肃然,站在院中如一尊尊的铁石人像,夕光下,凛冽异常,她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这才是真zhèng

的震慑朝野,侦缉天下的厂卫!

随后她缓缓环顾四周:“起!从今往后,咱们看风部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尔等可有信心?”

众人直起腰,齐齐吼:“有!”

声音直震得树木摇晃,落叶纷纷。

秋叶白满yì

地点头一笑:“很好,出发。”

随后,她便率先一步,领着众人向神武堂走去。

一路上,看风部众人凛冽的气势,焕然一新的面貌都令司礼监过往的人齐齐侧目,看着他们的样子,先是一震,随后便惊诧地窃窃私语。

只是看风部的众人却仿佛没有看见对方的惊诧一般,径自向前而去,秋叶白眸子掠过那些三三两两其他部的厂卫,目光有点冷,却没有说什么,径自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神武堂后的校场。

校场之上已经搭好了台子,台上一尊精致高大的牌位前供奉着三牲和不少精致的点心、花果,台上的主位和副座都已经放置好了,空无一人。

反而是校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正三三两两地聊天,嬉笑,忽然见看风部的人气势昂扬地走了进来,皆是一愣,如路上的众人一般用陌生的目光看着这些原本他们熟悉的面孔,对方逼人的气势令他们都齐齐下意识地闪开一条路。

秋叶白款步领着众人而过,随后扶着小颜子的手上了那高台。

看风部众人在老常的指挥下的利落地站好了位置,四百余厂卫们成军列一般整齐笔直地排成了方阵,修长轻巧的绣春刀鞘上的银片在夕阳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肃穆的队伍,几乎瞬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甚生出这些根本不是司礼监厂卫,而是边关经历过凛冽风霜的军人的错觉!

老常整理完了队列,持着令牌迅速地跑到台下,向台上秋叶白一拱手:“大人,司礼监看风部列队完毕!”

老常是军人出身,他整训队列阵仗自有一套,看风部的众人又已今日非同往时,心中都卯了一口气,要震慑住昔日这那看不起和欺压他们的同僚还有要裁撤他们的上司们,于是提早起了身在院子里简单练习了一番,气势便立kè

出来了。

秋叶白一抬手:“归列。”

老常立kè

利落地一转身回到队列里之中站好。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扫了一眼不远处看笑话一般围着他们站着的其他部的厂卫们,随后问身边的小颜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上任仪式吉时是什么时候?”

小颜子低声道:“奴才刚才看过了,此时是已经是酉时二刻,吉时是酉时三刻。”

她扫了眼空荡荡的台上,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之意,郑钧那伙人不会真的打算在这种事情上给她穿小鞋罢?

她目光在那些空无一人的八仙椅上掠过,随后看向小颜子,淡淡地道:“小颜子,你去传个令。”

小颜子立kè

恭敬地靠近秋叶白,听她轻声吩咐完后,不免一惊,但是当他抬起头看到秋叶白冰冷的脸色,随后目光又扫过那些远远地围着看热闹一般的其他部厂卫,他立kè

也冷了脸,抬手道:“是。”

随后,他立kè

几步走了出去,对着台下尖声道:“常遇春、常萧何出列。”

常遇春便是老常的大名,常萧何则是他一同带出来的属下之一,以前都属于常家家将,所以得老常公所赐,皆姓了常。

二人立kè

出列向台上一拱手:“属下在!”

小颜子继xù

拔高了嗓音,冷声宣布:“传提督大人令,酉时三刻未曾到校场列队者,皆以抗令不遵之罪拿下,每人押在场外打二十大板,你等二人各点五十人队执令!”

“属下得令!”二常立kè

高声应到,便各自分头去点人组成执法队。

此等严令一下,顿时令其他厂卫面面相觑,场内再一次鸦雀无声。

这是正式的命令,而且是司礼监未来二号的人物命令,他们虽然都不太明白秋叶白到底有什么本事就能爬上了这个位置,但是看风部气势焕然一新却是实打实的,往日里这些纨绔们不要说站队,就是寻常的练武课都不会参加,今日却仿佛全然换了一只队伍一般,这种气势不得不让人忌惮。

虽然他们有些不相信秋叶白新官上任就敢这样打这么多人的杀威棒,但是看风部的执法队之人在头领的带领之下,提着出鞘的绣春刀,面无表情地朝门外去了,模样异常地阴森,冰凉的刀锋在日光下泛出夺人的森冷,令人心生畏惧,仿佛只等时间一到,便扑出去抓人……这一切都让其他部的厂卫们心中都打起鼓来。

有些人还是慢慢地挪动到了场地之中,也学着看风部的人一般站好了,而大部分人则是依旧在观望之中,但是聊天的声音低了不少,也有人派人去通知他们其他的人。

只是很明显,收效不高,并没有几个人在接到自己同伴的警告之后过赶过来。

秋叶白看着场内情形,维稳勾起唇角,一甩披风,四平八稳地坐在了一张八仙椅上,小颜子早就乖觉地用台上的水冲好了茶,此时便立kè

送到了秋叶白手里。

秋叶白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夕阳的日头越来越斜,场内的厂卫们除了看风部的人,其他人脸色都放松了下去,窃窃私语起来,神色之间便不住地带了轻蔑。

看来今年这位提督大人的上任仪式真是冷冷清清,寂寂寞寞了,说不得就是个光杆儿司令,传言督公不喜此人,果然是真的。

想来此人一定是凭借着什么手腕上位,才惹怒了督公,督公根基深厚,岂是一个寻常新上任的提督能抗衡,在司礼监没有督公大人的支持,必定举步维艰!

那些窃窃私语和嘲笑之声越来越大,秋叶白只是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继xù

喝她的茶。

而就就在酉时二刻即将到酉时三刻的时候,忽然校场外又响起了一阵太监尖利唱喏:“郑督公到,内官监主事、直殿监主事、御用监主事……到!”

这个时候,除了一些已经被朝廷裁撤的部分监局,司礼监基本各监局的主事太监竟都到了,亦都是一身正式的飞鱼服、头戴三山冠款步,手持拂尘而入。

周围其他厂部的厂卫们这才瞬间紧张了起来,等着诸位大太监们都过去了之后,立kè

手忙脚乱赶紧找地方站好。

郑钧目光扫过那些无头苍蝇一样的厂卫们,眼底闪过冷光,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看风部诸人身上,与其他部厂卫们形成的鲜明对比的肃穆规整的队列和他们目不斜视的肃然冷冽气息,亦不免让见惯世面的郑钧也是一怔。

不光是郑钧,就是其他主事太监们也都是怔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贺忍不住狐疑地低声在郑钧身边道:“这些是看风部那些烂泥糊不上墙的纨绔?”

郑钧看着穿着整齐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看风部诸人,他们仿佛全没有看见的他这个督公到来一般,只静静地站着,如果不是身上那种颇为慑人的气息和他们猎猎飞舞的衣袍,看起来几乎就像一具具令人不敢靠近的冰冷雕塑一般。

郑钧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点点有,微笑:“没错,就是那些烂泥。”

只是今日,泥终在火炉之中练成了坚硬的砖石,垒砌起了另外一堵坚硬的高墙。

“督公大人,请。”秋叶白淡凉的嗓音在台上响起。

郑钧正要抬头,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惨叫和怒骂:“滚,老常,你这个常家被赶出来窝囊废也敢对本千总动手!”

但是话音未落,他又惨叫了起来:“啊……督公……督公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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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烦开擦脚布的会议了,先赶出来一部分给大家~这是第一更,十二点前,俺还会努力地赶出来第二更~谢谢!

第四十七章 臣服 下(二更来迟)

郑钧一顿,转身看去,只听得校场外一片混乱之声,他颦起眉,冷声道:“什么人,在外头喧哗!”

陈贺朝着身边伺候的厂卫扫了一眼,对方立kè

会意地急忙出去,片刻之后,他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低声在陈贺身边轻声耳语几句。

陈贺顿时脸色一变,狠狠地白了秋叶白一眼,随后低声在郑钧耳边低语了几句。

郑钧闻言,唇角弯起一丝冷笑,抬头看向秋叶白:“秋提督,你这还没有走马上任,便要在自己的就职典礼之上,大开杀戒么?”

秋叶白在高台之上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郑钧,夕阳从她的身后射来,投下浓郁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督公说笑了,这些人早已得了督公之令,知dào

今日是下官的就职典礼,督公也必定会到,如今时辰已经到了,督公都已经到了,还有人敢在外头徘徊,这种行为藐视下官事小,全不将督公放眼,不将咱们司礼监诸位主事放在眼中,以下犯上才是事大,下官不过是教他们怎么做个合格的下属罢了,何谈大开杀戒。”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点点滴滴都不过是为了郑钧、为了司礼监着想,竟让人丝毫反驳不得。

郑钧挑眉,神色莫测:“哦,这么说,本座还要多谢秋提督了?”

秋叶白拱手,淡淡地道:“不过是下官分内之事。”

陈贺忍不住冷笑一声:“什么分内之事,咱家看秋提督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烧一烧人,展露一下自己的威风呢,就是不知dào

若是督公和咱家这些人有点儿事来晚了,耽搁了您的上任仪式,是不是也要被拖下去打上二十杀威棒?”

陈贺此话一出,其他监局的主事太监都齐齐对秋叶白投去猜忌的目光,本来秋叶白突然身居高位就让他们心中很不舒服,这般行事更让他们觉得秋叶白是个嚣张之人。

秋叶白却仿佛一点没有看见他们猜忌的目光,只轻笑了起来:“陈公公真是多虑了,您这样守时又驭下极严之人,怎么可能纵容着自己身上出现这种愚蠢的事儿?”

陈贺瞬间一噎,他这答会和不会,都不妥!

他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来,他竟然忘了这个秋叶白不单一身好武功,还有一张好嘴皮,两人对上的时候,他总是被噎个半死。

“哼,秋大人真是牙尖嘴利。”陈贺忍不住冷了脸,恨得牙痒痒的。

“彼此,彼此。”秋叶白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

陈贺又被噎了一下,心中恼意更甚,随后看了眼一边并未做声的郑钧,又对着秋叶白道:“秋提督,今儿是你的继任大典,这般体罚属下,只怕以后人心离散,咱家看您还是让人散了罢。”

秋叶白顿了顿,看着他摇摇头:“朝令夕改,成何体统。”

陈贺忍不住还想要说什么道:“你……。”

郑钧终于出声,淡淡地道:“若是本座要求你撤了这令呢?”

秋叶白一顿,并没有做声,只是目光落在了郑钧的身上,唇角的笑意也变得冰冷。

两人四目相对,似暗藏风云雷电,锐气相撞之中有寒光外露,几乎令场内的气氛瞬间就降低到了冰点。

两人身上的气息仿佛瞬间会化为万千冰刀利刃飞散向对方。

看风部的众人都紧张地看向秋叶白和郑钧的方向,谁也没有想到自家大人就职仪式还没开始就对上了司礼监的正主儿。

而陈贺等人也都冷冷地看着秋叶白,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片刻之后,秋叶白忽然单手扶在那护栏上,微微弓身看向郑钧,微笑:“督公之令,属下自然不敢不从,只是属下深觉自己从此再无驭下威望,无颜再见老佛爷,所以还请督公替卑职向老佛爷请辞,卑职挂冠而去就是了。”

此言一出,陈贺瞬间大怒,上前尖声道:“秋叶白,你放肆!”

郑钧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肌肉瞬间一抽,抬手挡住了陈贺的动作,目光愈发阴沉地看着秋叶白那张隽秀非凡的脸:“你在威胁本座?”

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下官不敢,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郑钧看着她的样子,唇角紧绷,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但是谁都不蠢,也都知dào

秋叶白这般教训xùn

不尊重她的下属并没有什么错,若是她真的因此挂冠求去,就算是郑钧都没有法子对太后老佛爷交代。

片刻之后,郑钧仿佛控zhì

住了自己的怒气,看着秋叶白面无表情地道:“秋提督果然是咱们司礼监之光,真是后生可畏。”

说罢,他一甩手,一言不发地率先向台上走去,将那台子踏得‘吱嘎’‘吱嘎’作响,昭显出他心中暗藏怒火。

秋叶白非但没有避开他,反而迎上前,伸出手,仿佛颇为恭敬地微笑:“督公,下官还以为您今儿不打算来了。”

这位郑督公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愚蠢地为难她,落人话柄。

郑钧看了眼她伸出来的手,微微眯了下眸子,伸手搁在了她的手臂之上,扶着她的手臂向上座走去,压低了嗓音冷冷地道:“秋叶白,你倒是越来越不知收敛了,上一回抽了你那一顿鞭子,记吃不记打了么?”

秋叶白淡淡地道:“承蒙您教诲,秋叶白永世不忘,亦永远记得您说的后面那句话。”

——若是有能耐,想要什么,便来抢!

郑钧脚步一顿,看向她,阴沉地轻笑了起来:“好,本座便等着你,莫要让本座失望,抢不成,倒是成了这座下白骨垫座石。”

秋叶白但笑不语。

一干其他监局之人看着自家督公都上台了,自然也跟着上去,只是看着一个司礼监首座、一个司礼监副座看似亲密,实jì

上彼此之间散发出来冰冷诡谲的气息都能将人冻僵,便都不约而同地跟在他们背后落后几个步子。

直到秋叶白被郑钧领着到了那牌位之前,她抬头细看才发xiàn

那牌位之上竟然是空的,一字都没有。

她不禁一愣:“无字牌?”

“千岁已过,功过是非,自留予青史后人说。”郑钧看着那牌位,神色瞬间变得沉静而庄重,伸手取了一炷香点燃,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接过香,听着他这么一言,便忽然觉得这位司礼监供奉的祖师爷不但神mì

,而且极有性格,大气非凡。

就这一点而言,她都打从心中钦佩。

若是真的罪大恶极之人,绝对没有这样的胸襟留下这样的牌位。

这时候,一边的小太监忽然敲响了一面锣,尖锐的锣声伴随着他尖利的声音一起飘荡在校场之中,几乎刺穿每个人的耳膜。

“吉时已到,仪式开始!”

“跪!”郑钧忽然拔高了声音,唱诺了起来。

秋叶白顺从地举着香跪下去,她身后的其余监局的主事太监们,并着场内所有的厂卫们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在牌位之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秋叶白将香插入香炉,祭拜完成。

郑钧接过圣旨,秋叶白再次单膝跪下,郑钧在所有的人面前,朗盛念诵了一遍秋叶白的授任圣旨。

“……着令秋叶白任司礼监提督,校领厂部……钦此。”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校场之中,令看风部的众人皆齐齐掩不住眼中的激动。

秋叶白单膝跪下,随后自郑钧手里接过了那明黄的圣旨,起身,转身走到了台前,一手举圣旨,一手掀开披风负手而立。

看风部的众人终于不再按捺他们的激动,齐齐恭恭敬敬地单膝下跪:“属下参见副座!”

秋叶白凛然而立,一身云锦制成的飞鱼服,各种精致的绣法将上面祥云、山川、海水和飞舞的飞鱼勾勒的华美异常,裹在她纤修的身形上愈发地显得她秀逸非凡之外更有威势愈重,腰间金玉相织的玉带亦是同样精致华美,灿烂非凡。

她不再刻意压制身上那些身为江湖万宗圣者,领袖之人的气息,那一抹灿烂的身影散发出来凛然慑人的气势令所有的厂卫们都不由自主地一片片单膝跪下,齐齐道:“属下参见副座!”

“属下参见副座!”

“属下参见副座!”

“属下参见副座!”

那敬声一声声地回荡在校场的上方,伴随着校场外传来的凄厉惨叫之声,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

就算是陈贺等人,在那样的威仪之下,亦也不由自主地按着下属对司礼监副座当有的礼仪,朝着秋叶白微微弓身。

夕阳血红的光芒落在她的那一身华美之上,为她的身形镀上一层灿烂异常的腥红光芒,耀眼得如同天边那妖异腥色夕阳的化身。

非魔非神,却又照耀着大地。

又仿佛似宣告着另外一个时代的来临,譬如黑夜的降临,但是却孕育着人间光明。

……

不远处的一处湖心破败的高塔之上,湖风瑟瑟掠起窗前之人的长发和血红的锦袍。

百里初放下了手中的单目青铜瞭望镜,静静地看着那远处的修长人影,唇角弯起仿佛着迷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的笑意,他声音幽凉地低喃。

“小白,小白……这样站在所有人之上的你真是让人着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说‘祸国殃民’是你的宿命,你我一生注定纠缠到黄泉,这也是上苍赐的宿命,说来上天将你送到我手里,也算是待我不薄……。”

他抬头看着那一抹夕阳,忽然伸出苍白精致的手轻轻地压了压自己的鸦青的发鬓,随后便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大了起来,带着莫名地凄厉而妖异。

“哈哈哈哈……。”

------题外话------

(⊙o⊙)啊!这个二更真是来迟了~!希望能审核过~这几天俺都会努力多更,求票地~

第四十八章 公主多情 上(第一更)

仪式结束之后,秋叶白领着看风部众人出了校场,一眼便看见满地被看风部临时执法队的人按着打得哀嚎连连的厂卫。

看风部临时执法队的纨绔们虽然脸上神色肃穆,但是眼睛里却还是忍不住泄露出痛快的光芒。

这么多年,不管有错没有错,每一次当中被体惩的永远都是他们,哪个头儿心情不悦,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泄愤对象。

“你们这是复……打击报复……我不服,求督公大人做主!”

一道嘶吼声忽然在秋叶白身边响起,撕心裂肺地嚎啕!

她停住脚步,目光淡淡地扫向那一处,便看见那被按在地上的人,细长眼,唇上两撇小胡子,身形颇为魁梧,看着倒算是五官齐整,甚至颇有些正气的样子,只是此刻披头散发,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看起来很是狼狈,正狠狠地瞪着她。

那模样不是周宇的姐夫杜天宇又是谁?

秋叶白看了眼身后的周宇,他正看着杜天宇,脸上神色闪过一丝不忍,随后忽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瞬间一惊,便有平静地别开脸,不再去看杜天宇。

秋叶白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了杜天宇身边,半弓了身子,手撑在膝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杜千总,许久不见,今日你尚未贺本副座升迁之喜呢。”

“呸,小人得志!”杜天宇看着秋叶白,突然朝她面上恶狠狠地‘呸’了一口。

秋叶白脸微微一偏,避开了那唾沫。

“放肆!”在一边的常萧何立kè

上前就要抬杖子朝着杜天宇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周宇也忍不住跨出一步,但是秋叶白微微一抬手,挡住了他的动作,随后看向因为目标未达成而一脸失望的杜天宇,笑了笑,扬起的手毫不客气直接‘啪啪’两个巴掌下去。

她虽然是女儿家,但是多年习武,手劲自然不小,两个巴掌让杜天宇立kè

嘴角腥甜,但是最受伤的却还是他的面子,不敢置信地狠瞪着秋叶白:“你竟然敢打本千座!”

“你以下犯上,本副座为什么不敢打?”秋叶白活动了一下手腕,再次抬手利落地‘啪啪’左右开弓又给了他两个巴掌。杜天宇被打得眼冒金星,才想起自己如今处境狼狈,顿时肿起来的脸涨得更红:“……你……。”

周围的人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只道这杜天宇是不是一时间气昏了头,竟然忘记了他被按在这里打,就是秋叶白下的命令。

她看着他那狼狈,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冷冷嗤道:“没错,本副座就是小人得志,就是打击报复,你要是不服气,就去向督公哭诉,只是……。”

她顿了顿,忽然低头在压低了声音他耳边讥诮地道:“你在这里嚎啕了那么久,喊冤了那么久,督公大人可曾让人出来照看你半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太后和督公身边的一条愚蠢的狗。”

杜天宇原本血红的脸,此刻瞬间又变得铁青,却半句话反驳不得。

秋叶白知起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冰冷地微笑:“杜千总,你还没有贺本副座升迁之喜,怎么,你对太后老佛爷的懿旨很不满yì

么?”

杜天宇听着自家大靠山的名儿,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是的,如果不是老佛爷器重,这个人怎么求得他一直求而不得的高位,怎么会有机会羞辱自己?

就算他姓杜,却也不过是普通杜家子弟之中的一员罢了。

他咬了咬牙,蓦然抬头看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贺副座升迁之喜。”

随后,秋叶白冰冷锐利的目光掠过那些一个个趴在地上不敢说话的厂卫们。

厂卫们一触她目光,随即打了个寒颤,皆不由自主地齐道:“贺副座升迁之喜。”

秋叶白目光落回杜天宇身上,忽然冷冷地道:“捕风部千总杜天宇,冒犯上司,不尊太后,着令加刑杖八十!”

杜天宇瞬间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他已经受了二十杖,再加八十杖就是一百杖,秋叶白这是要他的命!

“姓秋的,你敢……我要见督公……。”杜天宇瞬间尖叫了起来,但是下一刻立kè

被常萧何拿布塞住了嘴,一声都吭不得,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秋叶白。

看风部的一干厂卫或趴着却无人敢出声,噤若寒蝉地看着那浑身冰冷煞气的新任司礼监副座。

秋叶白说罢之后,她一手负在身后,拂袖转身而去,看风部诸人昂首挺胸地跟在她的身后,众星拱月跟随着她离去。

一干伏地厂卫们望着那一抹修长秀逸的身影,在如血夕阳之下,她长长的绣金色飞鱼纹披风在秋风空中翻飞如宽大的羽翼,似即将翱翔展翅的华美鹰羽,笼了满翼夕光,领着一干同样年轻悍然的青鹰们踏着夕光和惨烈的悲呼声大步远行,有一种异常冷酷的气息,令一干其余厂卫们鸦雀无声,神色皆有些痴怔。

所谓锦衣亲军,帝国鹰犬,虽不好听,但也只得这样的气势,才能配得起帝国之鹰这样的称号罢!

但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想起他们还是帝国之鹰了。

远远地校场一侧,陈贺听着杜千宇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忍不住看向一边的郑钧:“督公,那杜千宇是太后的远房侄儿,咱们要不要……。”

“要什么,那小杂种在司礼监作威作福日子也不少了,何况动手的又不是咱们。”郑钧淡漠地翘着兰花指掸了掸自己的衣襟,看着那远去的人影,轻笑了一声:“咱们回罢,今晚可有升迁喜宴呢,听说咱们的副座可是请了‘壹’的大厨来,咱们可有口福了。”

“壹?”陈贺闻言,不免一惊:“您是说那个不是谁都能去的壹楼……那不是摄国殿下的……。”

“咱们这位副座,可是能耐得很。”郑钧似笑非笑地转身离开。

陈贺忍不住又看了眼快消失在远处的人影,冷哼一声,嘟哝:“不就是仗着一张脸漂亮,整日里勾三搭四,要是咱家的脸也这么嫩……。”

他摸摸自己干瘦的脸,随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弃了自己的念头,赶紧跟上郑钧的步伐。

校场里只余下一声声惨叫,和渐渐浓郁的血腥气味。

……

秋叶白领着看风部诸人回到看风部之后,吩咐诸人解散,准bèi

晚上的升迁贺宴。

众人皆大欢喜:“多谢副座!”

大鼠舔着个脸过来,笑嘻嘻地道:“能请花娘么?”

秋叶白拿着鞭子一点没客气地敲他腿上,笑骂:“滚蛋,也不怕你那小寡妇吃醋扒了你这一身老鼠皮!”

大鼠做了个鬼脸,赶紧溜了:“说笑,说笑。”

众人皆大笑准bèi

散去,秋叶白却忽然唤住了周宇:“周宇!”

周宇正打算离开,闻言,却不得不上前,低声道:“副座。”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飘忽的眼神,淡淡地道:“你跟我来。”

周宇一愣,看着秋叶白转身离开的背影,他迟疑了一下,身边的老常便拍了拍他肩头:“去吧,大人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会为难你的。”

周宇看着老常,随后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地转身跟了上去。

秋叶白一路穿院越廊,周宇便一路跟着,心中虽有不安,也几次试图开口唤住秋叶白,但是最终见秋叶白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还是沉默了下去。

秋叶白领着他到了后院一处极为僻静的小院子里,门口的护卫见了秋叶白皆齐齐拱手:“副座!”

她点点头,随后站住了脚步看向周宇:“你是不是觉得方才我对你姐夫太狠,失了副座气度?”

周宇正有些疑惑这个院子是做什么的,怎么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却忽然听她这般开门见山的说话,让周宇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愣,还是忍不住道:“姐夫他原先对咱们看风部的人也多有得罪之处,但是罪不至死……。”

虽然自从在淮南那个夜晚喝下‘毒酒’,决定效忠秋叶白以后,他已经不会再无条件地信任和亲近杜天宇,但是他不明白秋叶白为什么一定要要杜天宇的命,毕竟双方没有直接对上过。

秋叶白伸手比了比那紧闭的房门,同时淡淡打断他:“你进房里去罢,等你从里面出来以后,还觉得本副座没有气度,还觉得你姐夫不过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再说罢。”

周宇一愣,见秋叶白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朝着那房门走去。

那股子浓烈的药味就是从门内飘荡出来,越是走近他越是觉得那药味浓烈的几乎让人作呕,而他的心不知为什么悬得越来高。

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一咬牙,还是按捺下心中不安伸手推开了门。

一进门他就看见房间内两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在对着床上忙和,他有些担心地慢慢靠过去,此时,一名大夫正好起身取银针,露出个空隙,随后,那床上的情景瞬间就跃入他的眼帘,他梭然睁大一双桃花眸,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影,颤抖着手,一下子捂住了嘴。

……

门外,秋叶白静静地负手而立,与几名守卫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约莫过了一刻钟,便见周宇突然跌跌撞撞地一下子从房内冲了出来,也不看秋叶白,冲到一株大树边,便扶住树一下子吐得稀里哗啦。

一名守卫看着周宇那样子,摇摇头,走了过去递给他一张帕子,叹息了一声:“想当初,我看见司徒役长那样子,也和周大人反应差不多。”

周宇接过他手上的帕子捂住嘴,好一会才梭然抬头看向秋叶白,颤抖着声音道:“司徒大哥那个样子……那个样子……是他干的?”

秋叶白看着周宇,随后点了点头,冷冷地道:“没错,现在你还觉得本副座今日刻意为难杜天宇,是不是失了气度?”

周宇仿佛不敢置信地一般,一双桃花眼里竟布上了血丝,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做!”

“断四肢、剥皮、去势、挖目……。”秋叶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幽幽道:“这写司礼监诏狱之中最残酷的刑法几乎都用在了司徒的身上,司徒为人温和,杜天宇和司徒不曾有杀子夺妻之恨,你是他的内弟,日日和他厮混在一起,也许你会知dào

为何他会如此残酷地对待司徒。”

秋叶白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周宇身上:“我不知dào

他为何这么做,但是我知dào

司徒素日里和谁最好,最照顾谁,又是为了谁顶罪进了诏狱,你知、我知,我们都知dào

。”

两句话,却让周宇如遭雷击,他怔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淡淡道:“看风部大伙被逼迫得如此狼狈不堪,在淮南九死一生,杜天宇最好祈祷他没能熬过今日的杖刑,安安心心地去了,否则日后死得就没有今日舒服了!”

说罢,她一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周宇独自失魂落魄地站着。

……*……*……*……*……

三日后

“下官拜见太后老佛爷,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秋叶白一丝不苟地对着上首一身华服的中年美妇行了大礼。

这一次老佛爷没有再为难她,只抬手就让她起了身:“起罢。”

秋叶白随后将手里的锦盒交给一边的宫女,宫女将盒子送到董嬷嬷处,董嬷嬷打开盒子,翻了翻里面的书卷,随后放下心来,朝着太后点点头:“回老佛爷,东西是账册没错。”

老佛爷看了眼那盒子里的账册,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冷意:“烧了。”

随后董嬷嬷便立kè

领着宫女将东西拿了出去。

老佛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慢条斯理地抚摸着手上的金镶玉翡翠镯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秋叶白,哀家已经实现了哀家的承诺,如今你在司礼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就算是……。”

她顿了顿,神色有点冷:“就算是杜千宇,哀家都不打算追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实践你给哀家的承诺。”

秋叶白不卑不亢地一拱手:“老佛爷放心,下官一定尽早将京城防务从八殿下手里夺过来。”

老佛爷看着秋叶白好一会,方才眸光森冷地道:“好,哀家记得了,你要好好地记着,哀家能给你的,自然也能收回来,让你一无所有,你最好让哀家觉得哀家牺牲自己的侄儿是有意义的。”

太后身上冰冷威重的气息瞬间让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

秋叶白眸子里闪过凉薄的笑意,随后垂下眸子,依旧是不卑不亢地抬手行礼:“谨遵懿旨。”

太后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很好,哀家相信你会成为哀家最得力的一员悍将。”

随后,她又转头看向身边已经烧完了账册回来复命的董嬷嬷:“安乐这会子也在宫里抄录完了佛经,就让秋大人送安乐出去罢。”

秋叶白垂着眸子里的瞬间闪过一丝诧异,这位老佛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董嬷嬷笑了笑,对着太后老佛爷应道:“安乐公主殿下,这会子已经在殿外候着,就等着给您请安完了,回去孝顺皇后娘娘。”

说罢,她便比了个手势,一名宫女便立kè

拉开一扇偏门,安乐公主从里面低着头款步而出,对着老佛爷福了福,软声细语地道:“祖母,安乐前来告辞。”

太后看着安乐,含笑道“去吧,正巧秋大人也在这里,他在司礼监任职,也算是内臣,就让他送你回宫罢。”

一句话就让秋叶白打算以外臣为由的拒绝话语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太后老佛爷,莫不是忘了她虽然在司礼监任职,但是可不是没有‘去势’的公公!

还没有等她想好别的拒绝词,安乐公主便已经朝着她盈盈一笑,咬着唇角羞涩地道:“还不知dào

秋大人愿意不愿意送安乐回宫,上回大人可是恼了安乐?”

安乐说话的粉面羞怯,语意娇软,一派天真的样子,让男人听了都心软。

秋叶白还没有说话,老佛爷已经指着她笑了起来:“不想你们还有这段渊源,你这丫头太过任性,

想来也是小儿女置气,秋大人又怎么会怪你。”

安乐不说话,只盈盈地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默默地想您二位也没有给我怪罪的权力罢,她亦一抬手,从善如流:“是,在下自当护送公主安然归宫。”

太后满yì

地点点头,摆了摆帕子:“哀家乏了,你们跪安罢。”

……

宫道长长,秋风瑟瑟。

因着已经进入了深秋,第一场雪不会太远,今年的冬衣却还没发下,宫人们都不太愿意走动,宫巷里只秋叶白和安乐一行人。

“大人,一路你都不理会安乐,可是还因为上次的事儿恼了安乐出言无状?”安乐公主看着面前那一道穿着华美飞鱼服显得异常俊逸修长的身影,忽然软着声音道。

秋叶白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道:“公主多虑了,您何曾出言无状过,下官不记得了。”

“你骗人,你明明就还恼着本宫。”安乐公主忽然哽咽出声,咬着嘴唇道。

秋叶白听着身后那抽泣声,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安乐,见她粉面融春,娇目含泪,恰恰似枝头一朵娇梨花带雨,令人心怜不已。

她忍不住暗自叹息,这百里皇家之人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变脸戏子么?

这位公主殿下变脸的速度倒是不一般的快,她上回那一脸狰狞的样子,自己都还记忆犹新,如今瞬间变作楚楚可怜的小白兔。

她从袖子里取了一方帕子递过去:“公主殿下,您这般模样,倒是让人以为下官欺负了你,只怕下官无法向老佛爷和皇后娘娘交代了。”

安乐公主抬起头看向秋叶白,却没有接她递来的帕子,只楚楚可怜地道:“那你真的不生气了么?”

秋叶白扫了一眼,周围已经识趣地退避开的宫女们,眼底闪过一丝幽光,随后伸手用帕子轻轻拭去安乐脸上的泪水,淡淡地道:“下官从来没有生过公主殿下的气。”

她倒是要看看安乐公主和老佛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安乐脸上一喜,仿佛很是欣喜的样子,伸手就握住了秋叶白的手:“真的么?”

秋叶白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微微颦眉,正要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道冷冷的尖利呵唱声响起:“摄国殿下凤驾到,闲人回避!”

秋叶白瞬间一僵,不是这么运气好罢,又遇上他了?

不过在宫里嚣张又肆无忌惮地喊出着“闲人回避”“凤驾”口号的人,还有哪位尊驾?

不光是她,就连安乐公主也瞬间吓了一跳,目光看向秋叶白背后,小脸便是一白。

秋叶白有些无奈地暗自叹了一声,转过身来,果然见着一顶熟悉的十六人抬的华美鲛珠纱紫檀步辇正在全副武装的白衣鹤卫们前呼后拥下从宫道另外一头朝她们而来。

不一会,那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凤驾’便靠近了她们。

老甄还是在步辇边上抱着拂尘伺候着,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安乐,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时,便带了一丝责备:“秋大人,怎么不见驾。”

秋叶白一抬手正要行礼,却被安乐一把抱住手,她一愣,便见安乐一下子半侧了身子,躲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肢,一副惶恐畏惧的小兔儿模样看着百里初的步辇:“大人,安乐好怕。”

秋叶白:“……。”

老甄:“……。”

众鹤卫:“……。”

“哦,安乐,你怕什么?”

那轻纱幔帐被一边的小太监撩起,里面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来,红衣高傲美人目光冷冷地落在安乐握住秋叶白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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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二更来也

“安乐殿下。”秋叶白看着她拽着自己的手有点想要笑,或者说哭笑不得。

百里初盯着她的目光,简直……锐利得不像话,像足了捉奸在床的正妻。

百里初目光从秋叶白脸上移开,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安乐,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皇妹这是要去哪里?”

安乐公主双手紧紧地握着秋叶白的手,怯怯地抬头看了眼百里初:“臣妹……臣妹回安乐殿,不,是去母后那里。”

百里初挑眉,露出个神色叵测的微笑:“哦,原来皇妹是皇后娘娘那里,皇后凤坤宫在西六宫,那么您身边的这位秋大人是要护送你回去?”

安乐迟疑了片刻,这位可怕而高高在上的‘皇姐’几乎是第一次微笑和她说这么多话。

她的目光有些嫉妒怨毒地迅速扫过百里初精致艳绝的眉眼,随后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是,太后老佛爷让秋大人送安乐。”她还是一脸羞涩不安地说了出来,只是眼底飞快闪过的那得yì

的目光却没有瞒过在场两人的眼睛。

百里初冷冷地瞥了眼秋叶白,你看看你招惹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秋叶白沉默着叹息,你们百里家的货色一个赛一个的可怕,我连你这样的货色都招惹到了,何况区区一个小安乐?

百里初白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安乐,冷笑一声:“皇妹,老佛爷年纪大,不过是个老糊涂,你小小年纪也跟着糊涂么,堂堂一国未婚公主,竟然私带外臣进入西六宫的内殿,你打算让天下人都耻笑我百里皇室出了一个这样不知廉耻,惑乱后宫的公主么!”

秋叶白和在场内的一干众人就是算是习惯了百里初的嚣张狂妄,但是百里初这般当着众人肆无忌惮地骂老佛爷老糊涂了,还是让他们又都震了一把。

百里初短短一句话却极为苛刻,这样安下去的罪名又极为狠毒,哪怕是安在男子的头上都受不了,何况还是黄花闺女的安乐,于是安乐瞬间白了脸,她猛然抬头,咬着牙看向百里初:“我没有!”

她怎么能给她安这样恶毒的罪名,真是其心可诛!

百里初看着她冷笑:“是么,可是本宫看见的就是你要么是愚蠢无脑,竟将外臣带入西六宫,要么就是你淫荡无耻,欲行无耻之事,勾引外臣,祸乱后宫!”

安乐又是慌,又是愤nù

,小脸在雪白、铁青、涨红之间不断地来回徘徊,她从小就是皇后的掌上明珠,谁敢在小公主面前说这些尖刻难听到了极点的话语。

她心中愤nù

得只恨不能上去撕烂了百里初那张美艳阴森又恶毒的脸!

“明明淫荡无耻的那个是……。”

“殿下,不能对摄国殿下无礼!”一边贴身伺候安乐的女官见安乐张嘴就要吐出不该说的话来,终于忍耐不得,下意识地就出声打断安乐的话。

女官因为紧张和害pà

而越发地尖利的声音瞬间让安乐清醒了些,方才看见百里初悠然冷笑的面容,还有一边老甄、鹤卫们阴森的脸,他们的手甚至搁在了腰间的刀上,那种模样仿佛只要她敢说出一句让摄国殿下不爱听的话,就会立kè

上来乱刀将她砍死。

安乐张着嘴,但是后半句话还是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她像只被提上岸濒死的鱼,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半个字,小脸憋得铁青。

“淫荡无耻的那个是谁?”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乐很想大喊,明明上京的人,不,明明整个帝国的人都知dào

淫荡无耻的人是你,未婚便生生令人鞭打死夫君,蓄养鹤卫面首三千的人是你!

但是她最终还是只能颤抖着嘴唇,硬生生地别开脸,求救地看向秋叶白,抓住她的手,不住地摇头,盈盈大眼里满是无辜的泪水:“大人,你相信我,安乐不是那样的人,安乐不是那样的人……真的不是……。”

秋叶白看着她那凄然的模样,仿佛只要自己说不信,她便立kè

投缳自尽,撞墙以证自己的清白,但是秋叶白却只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淡淡地道:“微臣不知,微臣只是遵循太后懿旨,微臣是臣子,不管主子要吩咐什么,微臣只是要完成即可。”

安乐下意识地就想抓住秋叶白抽离的胳膊,但是老甄却上前一步,一拂尘一点不客气地敲在安乐公主的胳膊上:“安乐公主,您这是糊涂了么,在宫里和一个外臣拉拉扯扯传出去,老佛爷和皇后娘娘的脸都不用要了。”

老甄这么看似轻巧的一敲,力道却异常地大,硬生生地让安乐公主痛的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滚开,你这老阉奴,你竟然敢打本宫,本宫要告sù

父皇、不、母后和老佛爷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老甄却仿佛全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要摇摇头,一脸怜悯地看着安乐公主。

“你这是打算违逆本宫的教诲么,当着本宫的面便向外臣拉拉扯扯,女不教母之过。”百里初冷冷地看着安乐,用扇子点了点扶手:“本宫看在你我都姓百里的份上,本宫就不去皇后娘娘那里让你领重罚了,你且去宫门那里跪上两个时辰,抄一百遍《女赋》也就罢了。”

众人都是齐齐一呆,如安乐公主这般娇贵的人儿能贵半个时辰就不错了,还要她大庭广众之下抄写女赋,这不是明摆着让所有人都知dào

安乐公主犯了女子不该犯的错么?

那安乐的名声……只怕不会比百里初好到哪里去了。

“你……凭什么!”安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过是寻个机会让秋叶白送她回宫,竟然就要被实施这么恶毒又可怕的惩罚!

百里初慢条斯理到抚着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怎么,你不愿意?”

安乐公主立kè

张嘴就道:“本宫不……。”

说话之间,却忽然被她身边的女官的一把捂住了嘴,那女官冷汗涔涔地看着百里初,赔笑又讨好地道:“摄国殿下,安乐殿下当然非常愿意向您赔罪,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安乐殿下毕竟也是您的妹……。”

虽然不知dào

这位殿下为什么对安乐公主总是处处为难,但是她们绝对不能再得罪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鬼殿下。

还是这女官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完,百里初便突然冷冷地打断:“既然愿意,鹤卫里去两个人在宫门口好好地伺候安乐公主,事毕再回明光殿禀报。”

女官和安乐公主身边的人瞬间哑口无声,百里初这等于是直接断了她们打算为安乐公主寻一个替身或者蒙混过关的打算。

大庭广众之下,身边又有控鹤监的人监视……

一干宫女们都忍不住暗自叹息,安乐公主殿下也不知dào

什么能耐,竟然不过两次谈话,三句话之内就将摄国殿下给得罪狠了。

不过她们也不知dào

到底为什么摄国殿下会那么看安乐公主不顺眼。

不过首要的是,她们不能让安乐公主殿下在愤nù

之中把她自己的小命和她们的小命都搞丢了。

于是她们死命地按住了挣扎的安乐公主,一边赔笑,一边准bèi

将安乐公主拖离开。

百里初处理掉了让他很是不悦的‘东西’,便看向秋叶白,摇摇了扇子,淡淡地道:“既然秋大人已经在这里了,总是要完成老佛爷的任务的,便护送本宫回明光殿罢。”

此言一出,一直看‘两姐妹相爱相杀’热闹的秋叶白都忍不住想要揉眉心,她挑眉:“殿下,您是忘了明光殿也在后宫么?”

方才一翻尖利刻薄到可怕的言语,硬生生扣下去的罪名,他现在是打算自己捡起来套在头上么?

还是他忘了自己是个‘公主’?

一干安乐公主的侍女们都停下了动作,有点神色古怪地看向百里初,安乐则是又死命大力地挣扎起来,狠狠地瞪着百里初,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百里初却仿佛全没有看见一般,只幽幽凉凉地道:“明光殿在东六宫,原本就是皇帝陛下和本宫批阅政事,接见外臣之地,本宫原本也有事要与秋提督商议,怎么,秋提督不愿意?”

明光殿原本是元宸皇后的居住,也是真武大帝真实的居住,帝后二人时常在宫里接见外臣,共理政事,有时候甚至是真武大帝在接见百官,元宸皇后则是坐在他身边特设金案一同听政。

所以百里初这般说法,也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同样一件事放在不同的‘公主’头上,即是不同的性质。

众人自然不敢多言,何况摄国殿下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了。

秋叶白只能默默地点头,嗯,够无耻。

不过,她倒是一点不同情安乐公主,这位公主殿下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何况,安乐公主必定身负老佛爷的某些‘密旨’。

“是,微臣遵命。”她向百里初一拱手,礼仪无可挑剔。

“殿下起驾!”老甄很满yì

地看了眼秋叶白,这个丫头真是识趣开窍不少,也不枉费他那时候一番苦心。

于是秋叶白便护送着摄国殿下浩浩荡荡的‘凤驾’往明光殿而去,只余下满心怨恨,被鹤卫架着拖走的安乐公主和一干她身边的宫女们。

……

“上来。”百里初忽然出声。

秋叶白一顿,看向那只递给她的手。

百里初的手修长白皙,戴着一层几不可见的薄薄纱质手套,修剪得平缓的指甲如贝壳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泽。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看着那固执的手势没有一点收回去的打算,她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足尖一点,轻巧优雅地跃上了步辇。

只是她才上步辇,百里初忽然用力一拉,整个人就一下子不稳地倒了进去,一头往他怀里栽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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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霸王开上弓 上 (第一更)

她手上一撑,硬生生地在靠上他胸膛半寸之处,停住了,鼻尖儿只离开对方胸膛半寸不到。

她抬起脸,颦眉正要说什么,却不想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腰肢,轻巧地上面某处点了点,随后秋叶白便觉得腰肢一软,整个人就往他身上靠去。

百里初身上靡丽的香气瞬间就蔓了上来,忽然就让她想起那个绮丽诡异的梦境,那些亲吻喘息和肢体交缠的亲密如此清晰,令她耳根一红,一下子就手足无措,无法推拒他。

他原本是半靠在那流云锦制的软垫上,这么伸手一拉她,她自然膝头一软,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

“殿下……。”

百里初扣着她腰肢的手一紧,随后,他淡淡地道:“别起来。”

秋叶白脸被迫半贴在他宽大的怀里,闷声道:“我这个样子,如何起来?”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忽然松了禁锢她细腰的手。

秋叶白有些诧异,这位霸道的初殿下居然会考虑别人的想法了?

她伸手半撑起身子,狐疑地看向百里初,只是她这么随手一撑,右手刚好就撑在了百里初耳边的软枕上,另外一只手则撑在他的胸膛上,仿佛她俯下身子将他圈在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地这么看着他,彼此之间,只不过几寸的距离,感觉异常地的……微妙。

他静静地躺在她身下,抬头看着她。

风瑟瑟而过,华美的鲛珠纱轻舞,深秋冷阳冰凉的光束从幔帐之间洒落下来,落在他修美乌黑如黑凤羽的睫上,泛出淡淡的细碎金光,肤色苍白如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非人的精致,并且充满了一种奇特的脆弱感,仿佛黑暗中珍贵而脆弱的吉光片羽,一触就便会在那些迷离的光线和凉风中消散成无数的光斑。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半悬在他的头上,仿佛要去遮挡那些光线和风。

百里初抬起睫羽,看了眼她悬在自己头上仿佛遮挡什么一般柔荑:“怎么了?”

秋叶白才发xiàn

自己的这个手势看起来古怪而荒诞,就像她方才的错觉一般,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却又发xiàn

自己这个姿势会很容易让她失去平衡,毕竟就算抬步辇的人再多,这也不是平地之上,而步辇虽然宽,却还是只为一人乘坐而打造。

所以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手搁在他的脸侧,继xù

维持那种仿佛将魔美人压在身下的姿态。

“没什么。”她左右动动,还是有点不自在地试图调整姿态,虽然这种能将对方压在身下的姿态,让她有一种自己非常强悍的错觉。

但是错觉毕竟是错觉。

只是她这一动,便一脚踏空,差点从步辇上踩空,好在抬着步辇的鹤卫们身经百炼,训练有素,抬着步辇都能从乱军杀伐之中踏风而过,一人直接微微靠后肩头就直接托住了秋叶白的脚,而百里初也同时伸出手直接提了下她肩头,她方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没有狼狈地从步辇上掉下去。

虽然她武艺非凡,自然不会摔伤,但是场面也够难看的。

于是秋叶白立kè

决定不再轻易尝试调整姿态,毕竟这个工程有点浩大,必须百里初配合她才好,但是明显身下的人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

不过调整完毕姿态以后,秋叶白又发xiàn

因为百里初的手搁在她肩头,仿佛揽住她颈项一般,他们这个姿态愈发地显得……暧昧了。

“小白,小白……。”百里初原本勾住她肩头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他乌黑的发丝不再一丝不苟地落在身后,而是有些散乱地散开在华美的绸垫子上,不知为何松开了好几颗领口琵琶扣的衣领,露出的一点子苍白肤色都让他看起来浑身充满一种慵懒细腻的奇异风情。

美丽到极致又看起来脆弱的东西,总是让人有为所欲为的冲动。

若是百里初生在寻常百姓家,就是这样的姿容只怕定是不长久的,一定会毁在某些男人的手里。

秋叶白看着他那双仿佛静海深流的眸子,有些怔然,她身下的百里初是陌生的,他一向诡谲叵测,你永远不知dào

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却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仿佛都在他的眼中,让你感受到他无所不在的强悍,而不是现在这种仿佛华美又……脆弱的玉石人偶一般的感觉。

强悍的魔收敛了覆盖天下黑暗羽翼,让人有一种莫名地心悸的感觉。

秋叶白有些模糊地轻“嗯”了一声,略不自在地别开脸:“怎么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神色不若平日里对着他,即使是笑的时候都带着防备紧绷,而是神态虽淡,却带着一丝她不曾察觉的放松甚至亲昵,他幽暗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修长的指尖掠过她的下颌,轻声道:“不要和安乐再一起,也不要让她靠近你、”

如果百里初用的是命令的口气,也许秋叶白不是直接冷嘲热讽地顶回去,就是微笑着转过背给他来个阳奉阴违。

但是偏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清浅,声音低柔幽凉,仿佛在她耳边呢喃一般,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却让秋叶白对着这张脸,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含糊地道:“本来也就是太后老佛爷想出来的招儿,我也没想再和任何公主扯上关系。”

一个摄国‘公主’都够她狠狠喝一壶了,百里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dào

怎么就被外姓人霸占了半壁江山。

百里初听着她说话的语气软了些,竟隐约有了点解释的味道,眸光幽幽流转,随后伸手环住她的纤细的腰肢,轻笑了起来:“小白,小白……。”

秋叶白看着他那笑意里不似平日里让人心发凉的魅魅幽冷,却反而有点儿靡靡轻软,甚至可以说轻佻,精致的眼角上挑起近乎妩媚的角度,却让人莫名地心猿意马。

“殿下有何吩咐?”秋叶白别开眸子。

“你的腰肢好细,这身飞鱼服可穿得合适?”百里初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伸手扶住她的细腰。

秋叶白的腰肢本来就细,穿着华美非常的飞鱼服更显修挺,紧闭的交领,更有一种禁欲的味道。

看起来……

真是很美味。

他漆黑的眼珠微微扩大了一些,瞳仁却如兽一般微微竖起,腥红的舌尖不由自主地迅速地舔了下嘴唇。

秋叶白此时根本没与他对视,自然不曾发xiàn

他的表情变了,她脑子里还是那种虽然觉得百里初的话听着并没有什么不对,似寻常闲话一般,但是配着他的动作,便莫名地有一种极为私密而暧昧的味道。

他的体温低,但是她只觉得他手搁着的地方一股子热气爬上来,直爬到耳根子,她只别开脸,轻咳几声:“殿下的伤好了么。”

她还是换个话题罢。

自从那夜她把他揍下水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极为古怪。

元泽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来了,也不知dào

是不是百里初不让他出来,还是他想让百里初来保护她,所以不出来、

虽然明白百里初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得到自己,跟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可怕又扭曲的过往原本该是两桩事儿,但是自从和老甄深谈过那一次之后,她却没法子再像之前对他那般冷硬,总觉得心底某些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戳了一针,看见他微笑的样子,会不自觉地感觉心底有些微莫名的疼痛。

她不是不明白,那夜在湖边他和她打的那一架,是变着法子让她出气,也是一种固执而霸道的宣告,宁愿让她伤着,也不会放弃在她身上盖的那个属于他的‘戳’。

他的这种古怪的固执让她觉得心情很复杂。

于是在他和她养伤的那几日,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古怪,说不上冷,更说不上热,总有什么东西绷着。

直到她离京,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但是回京的时候,她的心情又变得有些踌躇,初次回到院子里,小颜子示意控鹤监的人早就离开了,她心情有些一丝微妙地失落,但是又放松了下去。

但是后来她一回房……

秋叶白想起那日,顿时觉得百里初搁在自己细腰上的手愈发地让她不自在。

百里初并不曾知dào

她心中闪过的诸多情绪,只是看着她睫羽微颤,雪白脸颊上两摸淡淡的粉,柔和了她眉宇间的隽秀英气,多了女儿家的柔美,而她唇间贝齿不自觉地咬着丰润的淡粉色嘴唇,他眸光落在她粉润的唇上,漆黑幽邃得没有一点光泽的瞳仁似又微微散大了一点,愈发地显得诡谲。

“嗯,好了七八成。”他淡淡地道,指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她鬓角边细软的发丝。

秋叶白被他弄得有点发痒,偏了下脸,想要避开他手指的撩拨:“嗯,那就好,殿下,咱们换个姿势可好?”

这样的姿势实在让她觉得不自在,像是她要强压了他似的。

百里初倒是无所谓一般,点点头:“好。”

秋叶白见他有起身之意,她便立kè

伸手扶住步辇的扶手,准bèi

起来,却不想,她才抬起身子,他却忽然支了身子,搁在她肩头的手忽然抚上她柔软白皙的脸颊,随后一抬头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秋叶白瞬间一怔,白玉似的耳朵一下子飞上了红霞,有些恼:“你干什么……。”

但是她一急就忘了自己还握着车扶手,一松手,自己的身子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朝百里初摔压了过去。

百里初也没有想到他偷吃点儿豆腐解馋,这只小豹子的反应也会那么大,他还没有调整好姿势,便感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他亦不防,一下子被压个正着,精致的鼻尖和薄唇都结结实实地撞上秋叶白‘厚实’的胸膛。

鼻尖瞬间传来的剧烈的酸痛刺激立kè

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唔……。”

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胸口底下压了张脸,一阵闷痛,她赶紧手忙脚乱地膝盖一曲,顶在软榻上,再次支起身来,低头一看,百里初被她整个人压躺在软榻之上,捂住了口鼻,连一双魅眸都微微眯了起来,竟隐约似有泪光盈盈,满眼迷离的样子。

秋叶白虽然曾经无数次在心中诅咒过——老子早晚要你这只妖怪哭!

但是她哪里想过自己真的会见到堂堂摄国殿下的眼泪,最囧的是,居然是被自己‘凶器’给偷袭的,她瞬间面红耳赤,立kè

伸手去拉他的手:“你没事吧?”

自己不过是压了他一下,至于流泪么,他上回被她揍进水里,也没有见他掉泪。

她几乎觉得眼泪这种东西在百里初身上是不存zài

的。

不过当她一拉开百里初的手,就明白他为什么眼里会泛泪光了,谁被撞出了鼻血,唇角都蹭破了,大概都会眼眶泛泪。

五官疼痛,只因为鼻子那样细微血管密闭,而神经敏感的地方,连着泪腺,陡然撞击重压都会刺激到泪腺。

如今身下美人鼻尖泛红,鼻下和嘴角竟都有一点红痕溢出,分明是——

“你流血了!”秋叶白忍不住低呼。

怎么搞的?

她胸口有那么硬么?那好歹也是两团肉罢!

秋叶白瞬间有点抑郁,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束胸压出两块‘厚实胸肌’的胸膛,随后立kè

着恼地四处找东西帮百里初擦鼻血。

百里初有点茫然,他流血了么?

随后见秋叶白找不着帕子,竟粗鲁地一把掀起他的衣袍的宽摆就要给他擦脸,他脸上瞬间闪过惊色,立kè

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脏死了,脏死了,衣摆子怎么能擦脸!

“松手!”秋叶白只好赶紧松了衣摆,转手扯了他袖子朝着他脸上擦去。

“不要用那种东西触碰本宫的脸,脏!”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弃了衣摆,但是换了也同样会拖地的宽衣袖来给他擦脸,便忍无可忍地伸手去推秋叶白,声音都尖利起来,表达对秋叶白一个女孩子活得如此粗糙的不满。

他身边都有鹤卫专门保管自己专用的帕子!

百里初略激烈的反应,扭开美丽面容的样子像个任性又傲娇的孩子,一只手还毫不客气地推她,就怕她拿着他的袖子给他乱擦,玷污了他高贵美貌的脸,秋叶白瞬间哭笑不得,这人真是太作了罢!

他一天沐浴好几次,换多少身衣裳,这套衣衫十有八九也是才换了没一个时辰,能脏到哪里去?

“你真是够啰嗦的!”秋叶白看着百里初一扭头,鼻血很有点恣意横流的趋势,便摇摇头,打算还是先帮他止血再说。

偏生百里初对这一点是无比的坚持:“不要!”

看着百里初阻挠自己,秋叶白也有点恼了,等会他鼻血横流地出去,让老甄和鹤卫他们看见,成什么样子?

尤其是老甄,只怕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她嚎半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时候百里初养伤,换药的时候,正主儿一点表情没有,老甄那样倒似她揍的人是他一样,能委屈幽怨并眼底含泪地看着她半天。

她一边努力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试图压制他,一边没好气地道:“虫子、死人都吃过,尿水只怕也喝过罢,这会子装什么呢!”

只是她话音刚落,百里初推她的动作就缓了缓,然后就没有再抗拒了。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被她戳了痛脚,不好意思再作,便赶紧拿着那一角袖子替他擦鼻血和唇角的血渍。只是她才擦了一会,就觉得身下之人安静得有点儿过分,便看向百里初的眼睛,却正见他静静地躺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但是那种平静得有些诡异的目光却让她她动作缓了缓。

只因为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向虚空之中,幽暗而空虚,目光之中仿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空间。

“殿下……。”秋叶白觉得他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百里初却忽然微微弯起唇角,直接抬起另外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用衣袖擦脸,轻蔑地笑了笑:“小白说的对,反正死人也吃过,尿水也不是没有喝过,腐尸堆、干尸堆里都睡了十年的不人不魔,不生不死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装模作样的讲究这些呢?”

秋叶白闻言,忽然心中一震,他的洁癖不会是因为……是因为离开了地宫,更不能忍受一丁点儿让他想起那些日子里的‘脏污’罢?

看着百里初抬手擦着他脸上的污痕的模样,他唇角弯起的讥诮微笑却莫名带着一种凄厉,让她心中不忍而莫名地微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手里揪住他的宽袖也不知dào

该不该放。

她从不以为刺痛他人心中最难堪那与最不能愿意回顾的前尘旧事,看着对方失态,是君子所为。

而此时,明光殿到了,老甄一流小跑上来,掀了帘子正要请自家主子和秋叶白下步辇:“殿下,明光殿到了……殿下?!”

却不想,他才掀开了半幅帘子,就瞬间呆住了,忍不住揉揉眼睛,他看见了什么?

自家小祖宗眼眶泛红,泪光盈盈,一脸冷然,唇角、鼻间都有血迹,一只手则是像是在挡住脸一般遮在脸上,也不知dào

是揉眼睛还是揉鼻尖,一向一丝不苟的华美袍子被掀到了腿上。

而秋大人将自家小祖宗压在身下自不必提,另外一只手还抓着他的一只手,隽秀非凡的小脸上还有狞色!

不由他不暗自赞一声,现在的女娃儿都这么霸气了!

虽然看着自家小祖宗眼泪汪汪,脸上还有血渍,老甄有点心疼,但是能让秋大人霸王硬上弓,实在也是佛祖庇佑之事。

他立kè

抱着拂尘,轻咳了一声道:“阿弥陀佛,咱家记错了,方才鹤卫们一个不注意,走错了宫巷,继xù

,继xù

,功德无量。”

这个时候,一白和出门迎接的双白见老甄和自家主子半天没反应,便都走了过来,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忽然听见老甄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一白莫名其妙地道:“甄公公,您说什么呢,咱们鹤卫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不是明……呜呜……呸……呸!”

他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就被老甄塞上了一把拂尘,老甄没好气地瞪着他,压低了声音怒道:“没眼力劲的东西,咱家说走错路就走错了!”

一白满脸满嘴都是拂尘的毛毛,还想说什么,却立kè

被眼尖看清楚了帐内情形的双白一把架住,直接点了他的麻穴,他立kè

没了声音。

双白架住一白,朝着甄公公点头:“公公没错,宫门、殿门多相似,请往前面走,再拐过四条宫巷,每遇到转弯便向右边转,转过四条个转弯口才是明光殿。”

甄公公立kè

道:“多谢,起驾。”

说罢,便领着一队鹤卫浩浩荡荡地继xù

前行。

秋叶白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和百里初又被抬起来继xù

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脑门上被一万头草泥马咆哮踏过。

双白,什么叫“再拐过四条宫巷,每遇到转弯便向右边转,转过四条个转弯口才是明光殿”,同个方向转是四个转,不是他娘的又回到了同一个地方了么?

唯一没撒谎的是,确实回到了明光殿了,你这撒谎也撒得太有技术含量了!

还有甄公公,您还俗多年也是个太监罢,脑子里在想什么龌龊画面,什么叫功德无量,我一副把你家小祖宗霸王硬上弓了的样子,功德无量?

这样子……这样子还是被控鹤监的这群人都看见了,以后她是不是都要躲着走!

步辇之内一片沉寂,只剩下她心中一片翻腾咆哮,无语问苍天。

但是身下之人,片刻之后,却忽然发出低低的忍俊不禁的笑声来,幽凉悦耳,似潺潺泉水。

她一低头,便看见百里初半侧了脸,精致的眼角泪光盈盈,咬着唇角在那笑。

秋叶白瞬间就羞恼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咬了牙低骂:“你笑够了没有……。”

百里初顿了顿,却愈发地笑得厉害,甚至直接把脸埋进她怀里,笑得肩头都有点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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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霸王开上弓 中 (二更)

百里初顿了顿,却愈发地笑得厉害,甚至直接把脸埋进她怀里,笑得肩头都有点发抖。

“百里初,你作甚!”秋叶白脸上愈发地挂不住,羞恼地伸手去推他。

这家伙嫌弃那袖子擦脸邋遢,这会子把鼻血蹭她新衣服上就不嫌弃邋遢了么!

却不想百里初忽然抬起脸,掩了唇,幽幽地道:“施主,您,功德无量。”

秋叶白原是恼的,这会子见百里初那样子,竟带了三分幽怨一般,又想起老甄的话,也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虽然不说笑做一团,却也差不离,秋叶白只顾着闷笑,没去管百里初又把脸埋进自己怀里了。

百里初感受着怀中人儿身上的暖意,眸光幽邃迷离,舒服地眯起眸子。

嗯,真暖。

好一会,秋叶白才平静了下来。

鹤卫和老甄折腾这么一出,百里初身上方才那种凄冷幽暗的气息仿佛消散于无形,秋叶白心中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见惯了这人算无遗策、肆无忌惮的张狂样子,她竟不知如何与全不一样的百里初相处。

百里初略微移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让开一个空位,秋叶白也不疑有它,便坐了下去,只是才做下去,百里初便忽然身子一歪,直接躺在了她的腿上。

她一楞:“殿下,你……。”

百里初闭着眼,淡淡地道:“有些乏了。”

秋叶白原想着你乏了干我何事,但是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这才想起最近南疆确实愈发的不平静了,海域事情也不少。

方才他来的方向是太极殿,封疆大吏进京,第一次觐见也多半是在太极殿,这几天估计他都没有睡上几个时辰。

秋叶白原本打算推开他的手,便一抬,轻轻地拉下了车上的鲛珠纱幔帐,将外头的日光遮挡了去。

百里初似乎真的极为疲倦,在她腿上不过才合上眸子,便睡着了,亦不曾留意到她的动作。

秋叶白看着腿上沉眠的美人出神,目光落在他微微颦起的修眉之上。

沉眠之中的百里初,没了睁开眸子时的莫测幽冷,气势逼人,看起来极为安静,精致的眉目之间点多了几分宁和疲倦甚至脆弱,让人心轻软。

这样绝代风华的美人,不该这般模样,总该是含笑着睥睨红尘,得尽万千宠爱的。

可是,她知dào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自己膝上的之人许久,抬起了手,迟疑了片刻,轻叹了一声,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地伸手去将那眉间的纹路抚平。

愿谁人忧思,皆如眉间风,消散飞雪里。

……*……*……*……*……*……*……

虹藏不见、天气上腾、闭塞而成冬。

二十四节气,小雪

初冬的第一场雪下的时候,正是小雪的那一日,而这一日,秋家异常的热闹。

因为这一日正是秋家主母、襄国公主杜珍澜的生辰,襄国公主在秋家大摆筵席,宴请无数朝中权贵大员,京城世家。

襄国公主地位特殊,是第一位异姓公主,可见她在太后老佛爷眼中地位非同一般,这一次她做寿筵,老佛爷虽然没有去,却让人备下了不薄的礼,就是常年卧病在床,走一步喘三喘的皇帝陛下也着贴身的大公公亲自送上了番邦进宫的罕见胭脂作为贺礼、

于是即使满天飞雪,各位大臣们皆携家带口地来了,秋家门口的马车还是排了长长的一条,几乎都占据了整条街,马车上全部都刺着各家贵族们的家徽或者标志。

秋府四周全部都挂上了鲜红精致的仕女宫灯,门内门外一片热闹。

而往日里一向冷清的五姨娘的小院子里也热闹了起来,自从四少爷忽然从帝国的头号通缉犯成了太后老佛爷眼前的大红人,于是五姨娘的院子就已经不平静,不说大夫人的赏赐,就是下人们、管事的妈妈们终于不会在有什么好东西,送到各位小姐少爷还有其他有子女傍身懂得姨娘那里,就是漏了五姨娘这里。

反而除了送给大夫人和几位嫡出的公子小姐那里之后,首先就给五姨娘送来,前两日大夫人甚至提出来要给五姨娘重新选择一处更靠近她的院子的好住处,只道是五姨娘素来是个老实的,她很欣赏。

五姨娘只觉得的惶恐不安,还是推拒了。

如今大夫人做寿,自然五姨娘的院子也要被妆点了一番,大夫人身边的嬷嬷还亲自还送了两套极为精致华美的蜀锦宫装过来。

蜀锦这种金贵的东西,也就只有宫里高等嫔妃或者得宠的贵人才能分得一套,要么就是寻常大家主母才有资格穿。

五姨娘吓了一跳,但是那嬷嬷只笑吟吟地表示,这是五姨娘应得的,四少爷这么争气,说不得哪日您就能争个诰命夫人做做,这蜀锦又算什么,那诰命服才是正经金贵的东西。

五姨娘没法子,只好收下了,在杜珍澜生辰这日穿上,又细细打扮。

秋叶白替自己的娘亲头上插上一根玉簪,看着镜子里笑笑:“母亲这般打扮,真是很美。”

五姨娘虽然穿着刻意朴素如寻常民妇,头上几乎不戴首饰,但是她容貌极佳,如今年纪大了,却仍旧姿色犹存,如深山幽兰并不比杜珍澜差半分,只是她一向素面朝天,今日秋叶白看她一打扮,才发xiàn

自己的娘亲容貌和气质都是绝佳的。

她不免也有些怔然:“娘亲真是好kàn

。”

不过想来也是,她和秋善宁都是娘亲所出,秋善宁是家中姐妹颜色最好的,在京城贵女圈子里也以美貌声名在外,自己虽然和娘亲看着略有点儿不似,但是容色也不差,娘亲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

“说什么傻话,娘亲都老了。”五姨娘摇摇头,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我是不是打扮的太过了,莫要惹恼了大夫人?”

她顿了顿又颦眉叹了一声:“还有,叶儿,你要记得改口,我是五姨娘,不是母亲,你的母亲只有一个人,若是让其他人听见了,只怕夫人那里会嚼舌根。”

秋叶白笑了笑:“您多虑了。”

杜珍澜这是在刻意对她示好,她自然是明白的,秋家的这位主母风流着呢,前些日子才又去了绿竹楼包了天棋快一个月,出手大方,估摸着这会子见她回来了,心思又活络开了。

“叶儿,你这样子,娘亲很担心。”五姨娘转头看着秋叶白,温柔美丽的面孔上布满了担忧,眼里甚至涌出了些泪珠。

“你那妹妹不懂事,娘已经不指望她了,但是娘不能连你也没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不……。”

她迟疑了片刻,一咬牙:“要不,咱们走罢,离京而去,你一年前说的事儿,娘亲经历了这么些事儿,看着你差点出事,才明白,娘亲不能再指望别的了,你的平安比什么都要紧!”

秋叶白看着五姨娘眼里满满的忧心和决心,却只能苦笑,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终于愿意为了她放弃父亲,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全然回不了头了。

司礼监看风部的那么多人的性命,她若是一走了之,他们不知dào

会是个什么下场。

何况她在这上面部署已经费了那么多心血!

“母亲,不要忧心,一切都会好的。”秋叶白半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五姨娘的手,温柔地安抚。

五姨娘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会忽然拒绝自己,只是看着秋叶白眼底的无奈,她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忍不住落泪:“已经晚了么?”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肩头。

……

等安抚完了五姨娘,秋叶白刚出院子,就看见不远处不少‘无意’经过的各色人等,有不少大家闺秀、还有些面生的婢女,她不免有点儿头疼,这些携家带口来的权贵家夫人们,未必没有打着要和秋家四少结亲的念头。

毕竟各大世家里的庶出贵女、不得宠的嫡出小姐也还是不少的。

她索性直接就往湖边去了,毕竟这个下雪的时候,湖边太冷,没有人往那里去。

若是真有那些小姐按捺不住寂寞,冒着纷纷风雪、冻死人的湖风过来‘偶遇’,她倒是不介意地看着那些娇弱的姑娘们鼻涕横流地给她抛媚眼。

秋叶白刚刚走到了湖边,正见着湖光山色都拢了一层白,别有一番趣致,毕竟是有人打理的地方,看起来极美。

就是冷了些,她丹田运气,让周身气血运行起来,同时微微拢了披风。

只是还没站上片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软娇侬的声音:“秋大人。”

秋叶白一听这把声音,就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人真是记吃不记打。

她一转头,果然看见安乐公主披着着雪狐大氅正迎面向她走来。

秋叶白看着安乐公主被雪狐大氅围起来愈发显得娇小稚嫩的小脸,淡淡地一笑,抬手行礼:“原来是安乐公主。”

这位前几天才被百里初变着法儿收拾个半死,差点小命都跪没了,这会子还是不死心地靠过来。

安乐公主看着她,软软一笑,正要走过去,却不想似踩到什么东西,整个人一个踉跄就往秋叶白这里倒了过来,秋叶白赶紧伸手一把扶住她。

安乐公主却一扭身子靠进了她怀里,羞涩地笑:“多谢大人。”

秋叶白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忽然见一道紫金色的华丽身影忽然一下子撞了过来,安乐哪里料到会有人突然这么一撞自己,她这回真是脚下不稳,然后一个踉跄,尖叫一声直接‘噗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一切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虽然秋叶白不是不能阻止,但她也懒得阻止,同时也被自己的‘母亲’震住了。

她有点同情地看了眼掉水里挣扎的安乐,这姑娘似乎遇上自己就没有什么好事。

随后,秋叶白的目光落在那紫金色的身影身上,莫测地道:“母亲。”

那道人影正是秋家的当家主母——杜珍澜。

杜珍澜也不知dào

发什么疯,竟硬生生地将安乐撞进了湖水里,只是此刻她抚了抚发鬓,方才脸上一点子狰狞的意味也忽然变成了快意,她随意地吩咐跟着她来的人道:“安乐公主年幼贪玩,不慎落水,去找人将公主救起来罢。”

吩咐完了以后,她才笼着那暖手狐裘,看向秋叶白,盈盈一笑:“叶白,你回来怎么也不来见我,你去太后老佛爷那里,也不见你来寻我,那日我也在替老佛爷抄经文。”

秋叶白看见她没事儿人一般,心中便隐约地猜测到了什么。

十有八九这位是听见了老佛爷关于她和安乐的安排,于是跟老佛爷那里犟嘴了一场,说不得还和安乐有过冲突也未可知。

这回是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弯起唇角:“我这是来了么?”

------题外话------

==介个尾巴还会补上,这个吃掉是肯定有,只是怕来不及审核了,先发,明日补上开吃的尾巴,记得来看,明日章节彻dǐ

吃吃掉~

第五十二章 霸王硬开弓 三 (一更)

纷纷扬扬的小雪已停,风却似更大了。

且说秋叶白和百里凌风二人沉默着齐齐走到一处湖边僻静无人来的地方,秋叶白方才看向身边的百里凌风,悠悠道:“多谢八殿下出手相救我这个‘微末之交’。”

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她即将身陷身陷囹圄之时,也是他被她反手一把推进软禁之地,靠着军功封王的计划也泡汤之刻,还真是彼此都处于‘微末’之时候

百里凌风看着湖面,淡淡地道:“不必谢本殿,不不过是不想皇家再有外姓人添的丑闻罢了。”

“外姓人?”秋叶白顿了顿,轻笑了一声:“殿下莫不是忘记了,您身上也有杜家的血统。”

只是并不如五皇子和七皇子还有安乐公主那样是直系血统罢了。

百里凌风唇角微绷成锐利而冰冷的弧度:“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种事情最好永远都不再发生!”

秋叶白看着他脸上神色,心中沉吟,这位殿下如此直白地在已经‘投靠太后’的自己面前说这些反对杜家的事,也不知dào

是何用意。

她微微一笑:“殿下实在好能耐,能从平云殿的软禁之中脱身而出,想来老佛爷也是宽厚。”

如果不是这位八皇子和老佛爷交换什么条件,又怎么能顺利脱身,而脱身之后,竟然还来参加大夫人的寿宴,还真是一件耐人寻味之事。

不过听说是五皇子去保的他,能让杜家直系血统的皇子这般信任自己,这位八皇子确实也是个聪明人。

百里凌风忽然侧脸看向秋叶白,如刀锋一般吸线条锐利精致的唇角微微上扬:“哪里,秋大人的能力才是让本殿惊讶,短短两月之中,从阶下囚到从二品的司礼监提督,更不简单。”

他唇角扬起,露出微笑之时,俊秀面容似笼了一层浅光,在这冰冷苍白的天地之间,仿佛陡然一道白阳,炽烈到明媚,极为耀眼,令人觉得仿佛冰雪都融化,竟觉暖意。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还是再次感叹,上一次她就发xiàn

了百里皇族的子弟皮相得天独厚,各具风华,这位殿下不笑之时,也不过是英武俊秀,但这一笑,即刻让人几乎移不开眼,充满了感染力,若是他用这样的笑颜对着他的属下,用点儿脑子,说上几句振奋人心的话语,想必轻易就能鼓动他麾下官兵们不顾生死地冲锋陷阵罢。

如今他话里带话地刻薄人,却让人恼不起来,也算本事。

秋叶白淡淡地道:“彼此、彼此。”

百里凌风看着面前年轻人不为所动的样子,仿佛颇有些遗憾:“本殿听底下人说过大人在淮南的事迹,护住证据,同时没有让梅家得到半点儿好处,实在让人佩服,却不想……。”

“却不想微臣投靠了老佛爷?”秋叶白轻嗤了一声,神色淡漠地道:“那还真是抱歉让殿下您失望了,微臣就是这么一个见风使舵,卑鄙无耻,只求自保罢了。”

百里凌风没有想到秋叶白说话如此直白,不免也是一怔,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忽然住了口,目光锐利地投向不远处。

秋叶白见他神色有异,她遂也转脸看向远处一处假山石附近,侧耳细听,果然见那一头有喧闹声,或者说刀剑相交之声更为合适。

有刺客?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警惕。

堂堂秋府主母、襄国公主寿宴,权贵云集,竟有刺客混入?!

只是……

他们此刻并不知dào

对方是什么来头,又是什么样的情形,要不要贸然介入?

倘若是自家的一党派出的人在‘清理门户’,那么若是贸然介入,岂非黄了事?

两人又各自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更深的戒备。

只是谁也没法子判断的是动手的人是哪一方的人,什么目的,只是都明白若是此事闹大了,接下来是个什么情形更难说。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各怀鬼胎地都没有叫人,而是齐齐向那一处行去。

“如今周围也没有人好能通报,不若先观察一番,说不得还能帮忙。”

“正是如此,走。”

越是靠近那一片假山,两人的脚步就越是放慢放轻自己气息,隐蔽着靠近,直到快走到那一假山石的时候,打斗之声就愈发清晰。

明显是高手过招,并没有人尖叫和大喝,都是劲风四射。

只是高大嶙峋的假山之上一枚暗红的影子忽然一掠而过,瞬间让秋叶白惊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直接伸手一解肩头的披风,随后立kè

就加快了脚步,也不理会身后百里凌风诧异的眼神,足尖轻点,手上扣着石头一撑,直接借着突出的石头跃上假山。

她才上假山,就立kè

将眼前一片混乱的情形尽收眼底。

那白衣黑披风的三道身影,正在不断地上下飞舞,手起刀落地收割人命,不是一白和‘旺财’‘发达’……如今的白十七和白十九又是谁!

但是他们身边的那些穿着秋家低等仆役打扮的人明显也不是寻常的杀手刺客,手上功夫也很是高明,对方似乎对鹤卫的武艺路数有一定的了解,何况鹤卫这一方人太少,所以动手起来,还是让一白他们费了些劲。

而且,秋叶白吃惊地发xiàn

这些刺客人数不少,她心中一沉,秋家再没用也不可能让那么多人混进来,难不成杜珍澜也有参与这件事!

随后,她又忍不住撑起身子看向四周,搜寻方才看见的人影。

只是她才一动,便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厉声大喝:“山头有人,立kè

清除掉,不要引来其他人!”

秋叶白心中咯噔一下,就明白自己被发xiàn

了。

随后,便是一片冷芒朝着她头上削来!

秋叶白避无可避,她眸光一寒,只得松了手,整个人就朝山下倒去。

那刺客见秋叶白身体后倾倒,只以为她被自己的剑光逼得掉下了假山,正打算追上去趁着秋叶白摔伤,好补上两剑,却不想他才探出个头,就见一道窈窕的黑影猛然弹起,随后头上瞬间遭到重击。

原来,秋叶白向下身之时敏捷地一手扣住一块凸出的假山石,身体蓦然向后倒去,避开那一片寒光,同时手上一用内力,掰下来一块假山石,抬手就朝那袭击自己的刺客头上砸去!

那刺客不防一下子被砸了个脑袋开花,惨叫一声一头往假山下栽去。

秋叶白趁着他掉下的瞬间,直接往他胳膊里一抓向下一捋就将对方的刀顺势都捋了过来,她抓住石头,抬身就要蹿上石山山顶。

百里凌风这个时候也已经赶到了,将秋叶白避刀、反击、夺刀的过程全部都看在眼里,眼中不禁闪过惊讶之色,随后便见那刺客的人影惨叫着摔下,他便几步上去,抬头看了看山峰顶,并没有往上爬,而是低头在那人身上翻找起能查知身份信息的东西来。

秋叶白则是一翻身上去,也不急着站起来,手上长刀一横,一记横扫千军如卷席,手中刀光雪亮,直接将那赶过来增援的刺客的小腿齐膝砍断。

两名刺客顿时亦惨叫一声滚下山去。

她才立kè

直起身来四处环顾,搜寻那一抹暗红。

对方见秋叶白一上来,闷声不响地几招之内就让他们折损了三人,顿时恨毒了眼,又不知对方来路,那首领再看自己这边后继无力,一个个倒在控鹤监三名鹤卫的手下,眼看任务就无法完成。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光,抬手就朝秋叶白砸了个东西过去,同时也朝着场内的鹤卫砸了过去。

秋叶白正奇怪怎么没看见百里初的身影,忽然当头一团黑影飞袭过来,她眼角余光一瞥,只以为是暗器,正暗自奇怪这暗器怎么黑乎乎的那么大,抬手就要将那暗器打下。

却不想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幽冷厉的声音:“不要碰,快躲开!”

秋叶白一惊,虽然不知dào

不能喷那东西,但是身形已经下意识地后撤,但是假山顶上本来地方能落脚的地方就少,脚下一磕绊,等到她打算运起轻功跃下山的时候,那‘暗器’却已经飞近了。

秋叶白定睛一看,才发xiàn

那东西竟然是——点着了的雷火弹!

她大惊,忍不住暗自了咒一声,该死的!

就算能躲开,这回只怕免不了受点皮肉之苦了!

但是下一刻,一道暗红的人影忽然如轻虹出云瞬间直接抱着她的腰肢,整个人覆在她身上,随后反手狠狠地朝那悬崖一击。

“砰!”只听一声巨响,硕大的假山石瞬间碎裂,同时伴随着雷火弹的爆炸声烟尘四起,火光四溅。

但是,这并没有算完,随后便是一连串的不断响起的雷火弹剧烈爆炸声,震得秋叶白耳朵直发痛。

而此刻,更让她心中如坠冰窟窿的是,她几乎被百里初整个人这么抱着,尚且能感觉那些不时擦过身边被炸碎的石块和火星,还有那些东西带来烧灼的痛感,那么百里初的这么抱着她……

“你……。”她想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却没有搭理她,直接提气抱着她蓦然一头“噗通”一声,直接朝那冰冷的湖水里坠去!

被冰冷的湖水给冻得一个激灵,水淹没口鼻,透心凉意蔓延全身的瞬间,秋叶白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声,今日秋家这湖水真是‘幸运’,大冬天还能泡上一堆贵人!

入水之后,百里初却忽然松开了紧抱住她的手,秋叶白一惊,低头一看,便见那红影直接在水中翻滚了好几下,漂浮的红袍子,与浮游的黑色青丝,美艳得似开在水里一朵妖红的彼岸花。

但是随后,那朵彼岸花却飘飘荡荡地朝水底而去了,她一咬牙,立kè

跟着游了下去,费劲地将那朵‘水中花’给捞出来。

……

好在,冬天本来水就浅,也不过片刻之间,她就带着百里初瞬间冒出了水。

“你怎么样?!”秋叶白一出水,就立kè

伸手去拨开百里初脸上凌乱的黑发,紧张地看着他。

百里初脸色本来就苍白,此刻天空又开始飘雪,他的脸竟比落在他发间的白雪还要白,只是嘴唇却诡异的鲜红,他缓缓地睁开眸子,看着她淡淡地道:“本宫无事,只是不想隔了一个月,小白又与本宫一起在湖水里洗鸳鸯浴,倒也是趣事。”

秋叶白看着他眉目之间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简直让他整个人似冰雪做的人一般,但是还有心情和她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便忍不住低骂:“有趣个屁,你不知dào

这样很吓人么!”

百里初静静地看着她:“是么,那可有吓到小白你?”

秋叶白看着他幽深的黑眸,瞬间就哑然,耳根一热。

方才他落水之后,松开她,在水中转悠悠地往水底瓢去的时候,确实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上次他落水时候的样子、心中猛地就沉了下去。

她别开脸,咬着唇道:“总之……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说罢,她就向岸边游去。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便也跟着游过去。

他们落水的地儿离岸边很近,秋叶白两三下就游到了岸边,一爬上去,就看见一白领着白十七、白十九三个人跑过来,满脸焦急之色地四处张望。

秋叶白见他们身上虽然有血迹,衣服脏污,但是倒也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立kè

招呼:“这里!”

一白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了秋叶白,也看见了自己还在湖水里泡着的主子,便都立kè

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了过来,一白直接跳进水里,打算将百里初托上去。

却不想,他才进水里,准bèi

托百里初,就陡然瞪大了眼,失声道:“殿下,你的背!”

秋叶白正在拧衣衫,看着白十七和八十九两人将百里初拉上来,她立kè

上前一步,扶住百里初的胳膊,低头一看他背上情形,脸色也瞬间变了,忍不住道:“阿初,你——。”

百里初听她唤自己,亦忽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地看向秋叶白,却见她脸色铁青直盯着他的背上看,仿佛他方才听见的那一声焦灼的呼唤是他的错觉。

一白爬山来后,忍不住满脸焦灼地看着秋叶白:“秋大人,您赶紧带着殿下寻一个地方,找大夫来看看!”

烧伤可轻可重,自家主子又是个如此爱惜身体发肤之人,以后若是伤口救治不及,留了疤,可怎么好?!

秋叶白自然是知dào

一白的意思,她看了看附近,便点点头:“好,这里离我年少居住之处最近。”

虽然多年没有人居住,但是她今日回来参加寿宴,杜珍澜一定让人将那处打扫了。

一白点点头,看向百里初,百里初听着秋叶白说是她的居住,神色微微动,随后亦点点头,让一白和白十七都分别取了披风给他自己和秋叶白披上之后,一行人匆匆地往更僻静的一处园林小道而去。

秋叶白居住确实离湖边颇近,也很偏僻好。

门房处两个穿着敦实的老婆子正围着个火炉烧水,烤寿桃馒头,忽然见一行人闯进来,皆吓了一跳,但是随后,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削瘦的年轻人朝她们吩咐:“去立kè

把炉子升起来,煮点姜糖水来,然后多叫几个人烧多些热水,再去叫大夫……不,马上去五姨娘院子里告sù

五姨娘我被烫伤了。”

随后,那年轻人从腰里掏出两锭银子扔给她们两个:“动作要快,赏你们的。”

说罢,那一行人就直接进了屋子。

两个老婆子看着各自手里的一锭银子,又了看彼此,陡然瞪大了眼:“是四少爷?!

随后两人呆了呆,没有想到四少爷真的回来了,随后一个老婆子立kè

道:”我去通知五姨娘,你马上去后院叫小翠、老崔去烧水,快快!“

另外一个马上点头,两人便分头去了。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指挥着白十七和一白把百里初扶到床边的长凳子上去,百里初原本没打算让人扶着,但是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闪,还是让满脸焦灼的一白和白十七扶着他坐在凳子边。

秋叶白看了看周围,见屋子里已经早就升便对一白道:”一会你们帮殿下换了衣衫,然后扶他上床,我先去换一身衣衫,一会儿就来。“

百里初看着她转身进了一处小隔间,眼底闪过一丝幽光,随后淡淡地吩咐一白:”伺候本宫取裳罢。“

……

等到秋叶白换好了一身衣衫出来,就发xiàn

屋子里一白和白十七、十九都不见了,她不禁一愣:”人呢?“

床上传来,幽幽淡淡的声音:”本宫让他们先去处理他们的伤和看热水、吃食去了。“

秋叶白闻言看过去,瞬间脸上一红,床上伏趴着的美人,被子只盖到了臀部上方,一头潮湿的黑发捋到了一边,露出了大片肌理线条优美性感又结实的脊背来。

只是……那脊背靠腰肢下方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红。

秋叶白眼底一软,便想起方才落水之前如果不是他抱着她,那么也许就是她身上受这一片黑红灼伤了。

她想了想,几步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那伤处,眼底闪过不忍:”疼不疼?“

百里初半支着身子看着她,忽然一抬手就将她半压在身下,看着身下的人儿,锐利的眸子捕捉到她眼底怔然之间尚且没有褪去的柔软,随后,微微弯起唇角:”小白在,就不疼。“

秋叶白瞬间莫名其妙地就脸上发热,想要伸手推他,但是手触上他光洁冰凉的肌肤,才想起他没穿衣衫,她瞬间如被烫了一般地缩回了手,垂着眸,咬了咬嘴唇:”殿下,让我起来!“”若本宫说不呢?“百里初却低着头,额头触在她的额上,单手抚着她的脸,不让她别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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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霸王开弓 四 (二更求票啊!

“你……。”秋叶白有些无措,不敢去看他近在咫尺的眼,眼角余光掠过他苍白的肌肤,却见他性感肩头肌理起伏如巍峨优美山脉,顿时更不知自己的眼神当置何处。

“你先起来,身上有伤还没处理,还这么折腾人。”秋叶白咬着唇没好气地道,却只觉得他睫羽长长,刮蹭着她的鼻梁,麻痒顺着那鼻尖一路滑下几乎覆了全身。

百里初她,随后轻笑了一下,忽然退了一些距离,随后伏下身子趴在她的腿上,懒洋洋到笑:“好,小白帮本宫上药。”

秋叶白支起身子,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魔美人,她微微颦眉,刚想抽身,却忽听得他轻哼了一声,秋叶白立kè

不动了,目光又触碰及他的修腰和臀上方漂亮凹陷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老老实实到地坐回了床头。

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先是白十九端着热水进来,他一看房内的情形,立kè

低着头把水一放就出去了。

白十七也同样很乖巧地在床边放下吃食就出去了。

一白最后进来,他则是立kè

一转身将一脸焦灼带着贴身嬷嬷准bèi

进门的五姨娘给拦在了门外:“夫人,摄国殿下也在里面,所以您不能进去,把药物给在下就好。”

五姨娘闻言,瞬间眼里含泪,焦急地道:“可是我家叶儿在里面,没有人照顾她,贱妾也多少会点医术,若是摄国殿下受伤了,贱妾也能为带殿下看一看!”

叶儿没有让人直接去找大夫,而是找了她,那就是说明叶儿身上有伤,不能见大夫,也不放心大夫。

这摄国殿下权势滔天,里头的人若是只顾着摄国殿下,根本不在乎叶儿可怎么好?

“您不必担心,殿下……殿下在照顾秋大人。”一白索性直接撒谎。

五姨娘瞬间一呆:“什么?”

那位摄国殿下权势滔天,而且在外头抢男霸男,肆无忌惮的消息不要太多,她竟然会在照顾叶儿,难不成……

一白看着面前的美貌夫人一脸惊恐的模样,他心底翻了个白眼,想都知dào

这位夫人想歪到哪里去了,不过自家殿下的名声确实也很难不给别人这样的印象。

他叹了一声,趁着五姨娘和她身后那位嬷嬷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把抓了她手上的药箱子过来,随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夫人您请先回去罢,晚点儿,在下会再次请您过来!”

这里头的药肯定没有他们控鹤监的药好,但是能先将就着,就先将就用,反正他已经发了信号,不就其他鹤卫就带着明光殿的大夫赶来。

说罢,他就‘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五姨娘瞬间傻了眼,她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嬷嬷,只是那嬷嬷也是一脸畏惧地看着挡在她们面前,面无表情的白十七。

白十七只冷冰冰地道:“殿下旨意,任何人不得违抗。”

五姨娘和那嬷嬷只得慢慢地退开。

而一白关上门后,也是直接将药物送到了百里初和秋叶白的床边,随后对着秋叶白点点头:“大人,若是多有得罪老夫人,那就不好意思了。”

秋叶白自然是将门外的事情听得清楚明白,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只哭笑不得地点点头,随后一白一转头,直接轻巧地从窗口翻了出去,顺带掩上窗。

秋叶白看着他那利落的动作,瞬间有点无语,控鹤监的鹤卫们果然一个个都是他们殿下的贴心小棉袄。

“小白?”百里初忽然轻哼了一声。

秋叶白只好拍拍他的肩头:“你且让开一点,我也好拿东西来给你处理伤口。”

百里初这才稍微偏开些身子,让出一个角落来,秋叶白方才倾身去拿那些药,再将一边凳子上的热水盆和装着姜汤、食物的东西都取了过来。

“可要喝点儿姜汤,先吃点儿东西?”秋叶白知dào

百里初的体质和他的身体新陈代价已经被是全异于常人的,落了水,如今他伏在她身上,她都能感觉他身体凉得可怕,还是得让他先补充一点热量。

百里初点点头,懒懒地抬头看她:“点心,喂。”

秋叶白心中正忧心他那似乎过低的体温,便点点头,也没有去计较他半命令的语气,便取了那上面的寿点盘子端在手上,见没有筷子,便只好用手取了喂进百里初的嘴里。

百里初眯起眸子,伏在她腿上,一口一个小点心,吃得极为优雅,连牙齿都不曾露出来,仿佛他不是受伤了不便动弹,而是伏在美人膝头享受美食一般,

秋叶白这么一点点地喂他,见他吃得脸上不自觉有种慵懒的满足感,长长的睫毛泛着华丽的暗光地,让她心中不免一软,莫名有一种自己仿佛在喂一只傲娇又漂亮的强dà

野兽似的错觉。

很快,盘子里的东西就没了,秋叶白把盘子搁下:“好些了么?”

百里初伸出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嗯。”

秋叶白原本还想喂他喝点儿姜汤,但是一摸汤碗,还是烫的热手,她便索性先去取了毛巾和药箱里的纱布来给百里初清理伤口。

“你先起来可好?”她道。

百里初却只淡淡温温地道:“本宫冷,小白暖。”

言简意赅。

但是秋叶白虽然明白他许就是这么赖着自己舒服,但感觉他身上的凉意,便也轻叹了一声:“好,那你且趴好了,这个姿势若是弄疼了你,我可不管。”

随后,她便取了纱布蘸了水探手一点点地替他擦拭背上的伤口。

纱布触碰上伤口的时候,百里初的身体微微紧绷,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依旧闲逸的伏着,半眯了眸子,似睡着了一般,任由她动作。

但是秋叶白却知dào

,烧伤在后世都评定疼痛指数高于断骨,她才想起那时候百里初如水之后忽然松开她……难不成,当时他为了护着她,腰背上已经着火,所以他落水之后才独自在水中翻滚,就是为了灭火?而他忽往水底沉去,莫非是他腰上的剧痛和谁的冰冷影响了他自救的动作……

她忽然又记起自己鼻息之间她才闻见那一股子皮肉的焦味。

她心中一震,忍不住咬了唇角,看着那狰狞的伤处发呆,心乱如麻。

为什么呢?

如果只是想要得到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玩物,或者只是一时兴起的占有欲,或者别的……

他根本没有必要如此。

可是爱?

他甚至从未真情意切地对她表达过‘欢喜’或者‘中意’。

秋叶白心中一片混乱,只能摇摇头,专心帮百里初处理伤口。

她看着百里初微微紧绷的腰肢,有些不忍,便一边仔细地帮他擦拭伤口上的污渍和衣服烧焦的黑痕,一边温然道:“小时候,我若是被以前的大夫人或者老太太罚跪或者打板子,母亲便也是让我趴在她怀里,帮我这么上药的。”

百里初顿了顿,悠悠道:“自幼被当成男儿养,小白年幼时想必也是一个极为调皮的罢。”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眼底闪过异色,调皮,不,她带着前生的记忆,从出生那一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调皮的资格。

她只是淡淡地道:“调皮也是需yào

资格的,我若说我比任何一个孩子都早熟,都乖巧,你可信?”

她顿了顿,换了一条纱巾,继xù

擦拭:“只是有些时候,祸事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开的,人若是想要让你不好过,总能有无数的方法,我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的损伤和损失减到最低。”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也许人一出生便带着各自的原罪。”

避无可避的原罪,譬如她的诅咒,他的父亲和母亲,也许还有整个帝国。

百里初沉静地听着她说,神色有些异样,他轻声道:“原罪?”

这个词语如此陌生,但是却又如此地——贴合他们的曾经过往。

秋叶白换了几条纱巾,终于处理完了他背上的脏污之处,她看着他腰肢上那一片被烧红和开始起泡的创口,发xiàn

情况比想象的要好。

约莫她巴掌大的伤口,清除了一些污渍之后,看起来还好,其他地方只是一点子红印子,只是痛是一定会痛的。

她是看见了他背后烧坏的衣衫,破了一个大洞,当时他背上又红又黑的极为吓人。

如今却算不得太厉害,大约是因为他体温本来就低,又敏捷地顺势落了冰冷的湖水里,那湖水寒得刺骨,却是最解火毒。

她低头取了药,对着百里初轻笑:“殿下,且放心,用了我娘亲的药,绝对不会让你这身皮光水滑的漂亮的皮儿有半分损伤的。”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轻声道:“阿初。”

秋叶白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让她叫他阿初,她迟疑了片刻,张了张嘴儿,却不知dào

为什么那一声阿初却卡在喉咙里,平日里唤阿泽却是极为顺口的。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并没有坚持,只是挑眉:“你娘亲的药?”

秋叶白暗自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得色,点点头笑道:“自然,我娘亲虽然性子软和,但是手上有些医术,年幼时,我们请不起,或者先夫人不让请大夫的时候,都是娘亲为我制的药物,以前偷着烧饭吃,不小心伤了手,也是娘亲用了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

百里初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带着点儿小得yì

,眼眸亮晶晶地,让他想起冬日里暗夜天幕上一颗颗的明亮的星子,他魅眸幽幽,倒是有点儿无所谓地道:“哦,是么?”

秋叶白见他那不以为然的样子,便轻嗤了一声:“你且试试就知dào

好处了。”

说罢,她便取了裹好的棉花在那一瓷瓶子药膏掏了掏,随后仔细地抹在了他的伤口上。

过了一会,百里初忽然觉得自己腰上那火辣的伤口瞬间冰凉了下去,那药膏抹过的地方,都一片冰凉,不再疼痛。

他面容上不禁闪过异样,这药物只怕就是他自己的人或者当年真言宫的药神师亲手调制也不过是这样好的效果了。

“如何,可是舒服了?”秋叶白低头看着他的伤口,有些小的烫伤红斑,在覆上那透明的药膏之后,便几乎是立kè

消红。

话音未落,忽然眼前的人抬起身子,单手将她的腿儿一扯,她哪里会防备到百里初忽然动手。

一下子就又被拽压在他的身下,连手上的药瓶子都咕噜地滚到了一边去。

她挑眉,有些羞恼:“殿下,你做什么!”

却不想,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深邃如海:“很舒服,小白。”

她忽然就哑然,他甚至没有说什么,不过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但在这一刻,他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将他和她独自隔绝成一个暧昧的空间,彼此间近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甚至感受到胸膛的震动,而他嗓音幽凉而温柔,如一泓泉水轻轻地在肌肤上蔓延开来,让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子不顺畅了起来,脸颊一阵发热,心跳瞬间失速。

“嗯……舒服……就好。”她仓皇别开脸,正巧看见凳子上那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姜汤,她立kè

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立kè

伸手把那只碗够在手里:“你喝点儿热汤罢。”

百里初看着身下人儿有些失措的样子,他倒是真的起了身,从她手上接过那一碗汤,只是接过来的时候,指尖轻轻到在抚过她敏感的手心。

秋叶白瞬间手上一颤,那碗汤几乎一下子就翻落在地。

百里初敏捷优雅地单手一翻就将那汤碗托在手里,一滴汤水都没有洒落。

他笑了笑,端着姜糖水,目光幽沉地看着她,一点点地将那一碗糖水喝下。

秋叶白愈发地窘迫,她有点儿想逃,不知dào

为何,这样的气氛,还有他深邃莫测的眸光,都莫名地诡谲而暧昧,让她觉得难以呼吸,甚至背脊有点发凉。

仿佛他喝的不是糖水,而是她。

但是,这念头不过一动,他忽然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薄唇直接覆上她柔软丰润的唇瓣,将那姜糖水渡进她唇间,幽声温凉。

“小白也落水了,一起喝罢。”

秋叶白瞬间睁大了眼,只觉得唇间一片凉滑甜腻,她想要伸手去推拒他,但是浑身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他的呼吸,他的气息,一点点地侵犯每一寸她的肌肤。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一碗热汤早已渡完,只剩下温柔缠绵的亲吻。

他忽然松开了她,秋叶白蓦然抽了一口气,缩在枕边,有些颤抖地捂住嘴唇,脑子里竟然一片浑噩,只觉得香气迷离,而那人真真是个好学生,这么短的时间……便如此技巧纯熟。

但是身上的冰凉却蓦然让她清醒了一点,方才发xiàn

自己早已衣衫不整,香肩半露,袍子大开,姿态暧昧地在他身下。

“殿下……你……。”她忍不住一惊,瞬间脸上红白交错,想要拒绝。

但是推拒的手却被百里初一把握在手里,他静静地、深深到底凝视着她,轻声道:“小白,小白……我想要你,想得好疼,好疼。”

不过寻常一句话,没有哀求、没有任何的逼迫,仿佛不过在说一件,说一件他心中酝酿了千年,却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此矛盾,却又如此的深刻。

秋叶白几乎瞬间就怔住了,他眼底那些渴求、那些压抑、那些深深难以言喻的黑暗与寂寥,甚至腥红与昏暗,仿佛另外一个不可接触,不可靠近的世界,便瞬间展露在她的眼前。

“阿初……。”她有些喑哑地轻轻地唤了一声,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他闭了闭眼,轻蹭了下她的手,再次低头,这一次不再小心,而是温柔又粗暴地吻住她的嘴唇。

她看着窗外,飞雪蔼蔼,迷离了一个世界。

随后,她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肩头,轻吟:“阿初。”

轻喘和低吟,轻轻地缭绕在着房间里。

房间外一片天寒地冻,房间里一片暖融春色,似暖了一个冰冷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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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那幽凉声音在她耳边的轻喃,如此温柔,如此轻渺,似一点子羽毛温柔地轻拂过心与灵。

但是他拥bào

着她,略显生涩却激烈的动作,陌生的快慰却让她几乎窒息,生涩却又霸道,透肌浸骨,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气息都镌刻在她的身体与灵魂的最深处。

“小白,小白……。”

她本能地想要从他的怀里逃开,只觉得自己每一寸肌骨都要被他揉碎,还有那种令人羞窘到极点的动作和快慰都令她觉得难以忍耐的羞耻,直到忍不住低泣出声,才换来他如兽一般用鼻尖轻轻地在她耳边蹭了蹭,低柔轻叹:“小白,别哭……别哭。”

只是和他温柔的声音相比,动作却不曾缓过半点。

冰凉与火热,冰火两重天的厮磨和战栗,让她终于撑不住半昏睡了过去。

……

一点子凉风忽然吹拂过肌肤,让昏睡中的人儿梭然打了个寒战,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呢喃:“春儿,怎么不关门窗?”

随后,那一点凉风就梭然消失了,只余下满室的暖意。

秋叶白方才满yì

地揉揉被凉风吹得发痒的鼻尖,翻个身准bèi

继xù

睡。

但是下一刻,她梭然睁开眼,有点儿呆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只碗——一只挺精致的青碗,釉色鲜亮清透,如玉质,一看便是汝窑所制。

但是,为什么自己房里有这个东西?

她从来不喜欢用精致却又脆弱的东西,都是寻常白瓷碗。

她唯一用过这种东西就是在秋府,秋家主母杜珍澜身为公主,自然很是讲究这些排场。

秋府……杜珍澜……寿宴……

她一下子半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盯着那只碗,是了,她想起来了,那只碗是用来装姜汤的,后来姜汤一半都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还有一半……

秋叶白瞬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蓦然伸出手捂住嘴,她闭了闭眼,轻喘,嗯,天色是黑沉的,一定是她在做梦,就像那天她回到了看风部的房里,做了一个可怕的春梦。

梦见和妖魔颠鸾倒凤,但也不过是噩梦罢了!

秋叶白急促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些,只是她刚睁开眸子,打算从‘梦境’回到‘现实’,就听见身后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小白,还冷么?”

秋叶白梭然瞪大了眼,蓦然转头,见鬼似地看着穿着整齐地半靠在窗边的小榻上看秘折的美人,他正抬手锁了窗扣儿。

“你……。”

“你饿了罢,一白已经让人去准bèi

吃食了,吃完了,你再回你母亲那里去请个安。”百里初顿了顿,沉吟了一会:“不要去太久,秋府里正在搜查人犯,早点儿回来。”

说罢,他便低头继xù

看手上的密折去了。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衣衫整齐,一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样子,她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消散了些。

还好,果然是做梦。

却不想下一刻,百里初忽然抬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小白,今日的事儿不是梦。”

秋叶白瞬间一惊,他怎么知dào

她做梦了,有点不安地看着他:“我知dào

不是梦,殿下你受伤了。”

百里初听见她唤他殿下,幽邃的美眸里闪过一丝阴沉,目光停在秋叶白身上久久不动,让秋叶白愈发地不安,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百里初挑了挑眉:“小白,虽然本宫接受你是女儿身,但是你确定这样不冷么,还是,你想让本宫更明确你是女儿身的事实?”

秋叶白听百里初说话,有点不明所以,直到顺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向下一看,瞬间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了一声:“啊——!”

她脸色刷白地一把扯了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她居然迟钝到半袒露着一丝不挂的上半身和面前的魔头说了半天话!

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脸上快烧了起来,一阵青一阵红,同时内心瞬间充满挖洞把自己埋起来或者杀人灭口的冲动。

她是精虫上脑么,帮人上药上到床上去了?

不,她没有精虫,一定是她疯掉了,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她僵硬如木石的样子,似乎取悦了原本有点不高兴的百里初,他轻笑一声,索性搁下手上的密折,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秋叶白看着那让自己困窘到极点的‘罪魁祸首’居然要走过来,竟然有一种卷了被子学着一白模样,从窗口跳出去逃离的冲动。

但是她知dào

,若是她真的这样做了,一定会让外头的人看见,然后她这一辈子都不用在上京见人了。

所以,她还是只能死死地保持一个僵硬的姿态,死僵在那里。

“小白,你怎么了?”百里初单膝靠上了床,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

“可是不记得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儿?”

秋叶白看着他那笑脸,也不知dào

自己怎么想的,她直接脱口而出:“下午发生了什么事么,我不记得了。”

说完之后,秋叶白就瞬间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虽然偶尔手段无耻,但是这种逃避的事情,她素来是不屑做的,而且,这种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点始乱终弃的味道。

虽然,她才是被吃光抹净的那一个,传统意义上被占便宜的性别。

果然,她才说完,百里初唇角的笑虽然还在,他精致的唇角弧度顿了顿之后,甚至更上扬了,但是却笑得阴沉沉地。

“小白,本宫原本以为你是条汉子,做了就要认账,怎么这回,你是打算始乱终弃,嗯?”

秋叶白垂下眸子,不敢去看他的脸,只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道:“我不是汉子!”

所以……

所以要如何?

她觉得自己有点说不出口。

百里初似乎恼了,她低着眸子,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愈发冰凉的寒意,就像他那时候落水趴在她腿上时候,那么凉。

“嗯,本宫忘了,有何人比本宫更了解那你不是个男人。”

她听见头顶上,传来他轻嗤的笑声,冰冷异常,如刮骨寒刀。

她沉默着,只揪紧了自己的被子,却不知当如何应对。

说罢,他忽然转身就要离开:“既然如此,那本宫回去罢了,总归如秋大人所愿,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秋叶白见床上那一袭华美的黑色袍子落下床角,似就要离开,她的手却比脑子先动,蓦然地伸手去拉住了那一阙广袖。

“做什么,秋大人还有什么事么?”百里初的声音还是幽凉的,只是往日里总有些低柔懂得,只是这一刻却冷锐得让人心发寒。

秋叶白心乱如麻,却又不知dào

自己怎么会想要突然拉住他,但是最终还是低着头一咬牙:“你……你腰背上的伤可好些了?”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道:“本宫身上何曾有伤,秋大人是做梦了罢,春秋大梦,早醒早好。”

说罢,他就要拂袖而去。

秋叶白无法,终只得无奈地抬头看他:“阿初……。”

她这一声‘阿初’刚出了口,却没有了下半句,只因为他正眸光幽幽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专注之极,虽然依旧凉薄,只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意,也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味,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却让她忽然间心跳失速,梭然松了手,有点恼火地看着他:“你耍我?!”

百里初看着又羞又恼的人儿,窝在被窝里,披散着柔软乌黑的头发,眉眼之间的怒火,非但没有减损她的颜色,倒是看起来有一种奇异妩媚,或者说冷媚。

他看着她,淡淡地笑了笑:“我若不耍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梦之后,什么都不记得,然后耍我了?”

秋叶白见他又把这话绕回来那让她没法回答,尴尬而茫然的话题之上,她只能有些仓皇地别开脸,却并不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往墙壁缩了缩。

“小白,你若是再若如此,本宫也许真的要让你重温一下今日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直接按着她的肩头,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要本宫提醒你么?”

秋叶白被他逼入死角,最终还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不用。”

是的,不用,她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里初见她终于肯抬头看自己,方才松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久,随后却忽然淡淡地道:“本宫已经让人去寻了宁春过来,或者说是宁夏,总之你那婢女一会就会过来,让她伺候你更衣去你母亲那里罢。”

他顿了顿,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小榻上,捡起秘折,淡淡地道:“你若是今晚不想回来这里,便不会来罢。”

说罢,他亦不再说话,而是拿了东西,转身向门外离去。

秋叶白看着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一股子凉风梭然从开关之间灌入,瞬间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凉了起来。

她打了一个寒颤,那些房间里靡丽的香气消散了许多,她方才觉得脑子里又清醒了些,随后忍不住低头揉自己的太阳穴,她真疯了,才会这样处理事情?

方才自己居然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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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厚爱,这几天可能更新略少一点点,因为上个月我能那样双更,是因为俺把很多工作要么丢给别人,要么压着了,这几天有点焦头烂额,等我把几件要紧的处理完了,会多更的,应该不会超过下周。谢谢你们,么么哒~~~

为台湾的姑娘们欺负,特别是高雄的妹子,还好爆炸发生在夜晚,没有什么人在路上,若是白天的话,简直不敢想象!

第五十四章 我的小白

秋叶白目光忽然瞥见桌子上的药,又记起他腰上还有伤,那时候光顾着……竟不知他腰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忽然想起第二次在地道之中见面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地将脱臼的肩头接了回去,仿佛毫无痛觉神经一般,让她颇觉得悚然,就是今早那样的烧伤……他也只是身体微微绷紧罢了。

不知为何,曾经觉得对方是怪物,但是如今细细思量,如果不是因为常年习惯了非人痛楚的人,又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面对疼痛。

秋叶白拿过药瓶子,轻轻地摩挲了一会,轻叹了一声。

她再次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思绪混乱,实在闹不明怎么自己能把自己陷入这样混乱的关系里面。

如今看来,倒是不若当初,干干脆脆就是条件交换来得好。

他保护她试图顺畅,她给他血以成药。

如今……

她甚至不知dào

那人到底想干嘛!

秋叶白把脸埋进锦被里,有种想把自己闷死的冲动。

……

另外一头,百里初出了门,门外正在布防的鹤卫们齐齐向他抱拳躬身:“参见殿下。”

他淡淡地摆了摆手,随后朝一白比个过来的手势,一白立kè

走了过去:“殿下,您可是要用点儿什么,宵夜都在炉子上热着了。”

百里初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道:“嗯,选几样好消食的,并补身子的血燕莲子送进屋里去。”

一白一愣,他记得主子喜欢用点心,但是喜欢饱腹感强的,这会子怎么……哦,对了房里还有秋大人!

他点了点头,立kè

吩咐了一名门房外的鹤卫去准bèi



而此时,百里初又再次问:“是了,院子里还有其他的地方能住人么?”

一白一愣,目光有点不敢置信地飘向他身后,这是殿下被大人给赶出来了么?

大人这也未免太狠了罢,殿下身上还有伤呢!

但是他不敢表达如此‘真实’的想法,只好道:“殿下,这里只有一间主房,边上就是下人们暂居的一间小耳房,只怕殿下住不得。”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看了看整个简单到简陋的房间,随后淡淡地道:“没有什么住不得的,地狱里都住过。”

说罢,他转身向那一处耳房而去,一白一惊,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但是还是立kè

跟了上去。

“殿下,您稍等,属下让人立kè

重新收拾。”

今非昔比,自家殿下如此爱惜羽毛,这会子估计和秋大人赌气才去住下人房。

一白赶紧地拦在自家主子面前,因为秋大人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住,所以四处都一股子霉味,杜珍澜派人精心打扫也只是打扫了主房,这耳房里也只是下人随意打扫了一会,味道还是古怪得很。

百里初没有再继xù

往房间里走,只是点点头,转了个背地站在长廊之下。

一白赶紧转个背去吩咐几个人去打扫房间,他瞅了瞅自家主子的背影,看着殿下没有转身的意思,便赶紧转身出了院门。

他匆匆忙忙地一出院门,一下迎面撞上准bèi

进门的人。

“哎哟,小兔崽子,赶着投胎么!”门口传来太监特有的尖利的恼火的声音。

一白赶紧停住脚步,面前一个红衣大太监被他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几个小太监正匆忙地去扶他。

那大太监不是老甄又是谁。

一白欣喜之极,见到救星一般,赶紧冲了上去,一把抓住老甄的手臂:“甄公公,我正要去找你。”

老甄看着一白,扶了扶自己的三山乌帽,没好气地道:“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不好好地伺候殿下,无头苍蝇似地乱跑做什么?”

一白赶紧上去附在他耳朵边低语了几句。

老甄听他说完,也是一愣,颦起了眉沉吟片刻,随后叹了一声:“两个雏儿凑一块了,得,都是没用的。”

说罢,他一甩拂尘,领着人转身进了院子。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那一道几乎融在夜色之中的修长人影,长身玉立,静静看着漫天飞雪。

老甄暗自又叹了一声,转身吩咐了一白去把紫狐大氅拿来,随后走到百里初身边,将大氅为他披上。

“殿下,你腰上的伤才裹好,今日又落水了,别吹着着凉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老甄,本宫何至于这般没用了。”

老甄叹了一声:“老奴自然是知dào

殿下当年拆骨去尸毒的时候,都不曾吭一声,这点烧伤对于您来说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他顿了顿,复又道:“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秋大人接下去的路可不好走,您知dào

太后要她做什么,若是您身子万一有点不舒服的,也不好再和淮南到宫中那般一路暗中照看着。”

虽说这目的不纯,这么些年,他是第一次看见殿下对一个人这般用心,秋叶白就算再机辩敏捷,再有能耐,没了殿下羽翼暗中照拂,她能走到今日,也绝不会如此简单。

百里初有些讥诮地弯起唇角:“她如今本事大了,只怕本宫的照拂,让她发xiàn

了更不喜。”

老甄摇摇头:“殿下,您真的在乎她喜欢不喜欢么,总归是您想要的人,是您想要做的事儿,这天下有几人能违逆您的意思,就算是陛下,就算是老佛爷,您这的想要做什么,谁人能真拦住您?”

如今这样看似明光殿和老佛爷为靠山杜家、梅家能独大的情形,亦不过是殿下有意为之罢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于筹谋了那么年的殿下而言,并非一句虚赞。

百里初闻言,幽深无边如虚无之夜的眸子里闪过异色,他负手而立,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抬头看着乌黑天边浓密而晦暗的云层。

老甄看着他的背影,继xù

道:“秋叶白如今不在江湖中,在朝、在京,羁绊皆有,也是您意料中的事,她有了顾忌,便只能步步为营,束在这朝野之中,若是您愿意,藏剑阁虽然隐匿江湖,但民与官斗,若是将整个江湖翻过来,她又能逃于何处,这么些年,您真让近了身的人也就她一个,老奴和喇嘛们细细查过,怕是她身上有了赤焰蛊的缘故,精气血脉都与您身上血脉契合的缘故。”

这也是为什么殿下厌恶任何女子靠近,但是拥bào

着秋叶白却会觉得暖入心肺的缘故。

“血狱赤焰双头蛊,数百年方于火山口生得,火阳至体,雌雄一体,双头一雌,一雄,不生不灭,一旦寄入人体,只能以冰体至寒的寄主血精为食,因此却又必须为寄主养肉生魂,寄主百毒不侵,同时身体的修复速度亦快于常人双倍,若是双头分离,雌头入女体寄送,亦是您身体去毒修行的宝鼎,如今她已经是您的人了,您只要愿意,逼着她日日与您双修,五年之内,您身上尸毒及一切恶毒便可祛除干净。”

老甄笑着道:“当然,这也是秋叶白的造化,她是那么合适的宝鼎,能与您双修,她体内的赤焰蛊既能保她不被寻常之毒侵犯,又能修得内力更为精进,自然也是她的造化不是?”

赤焰蛊,若是雌头被斩落之后,入的是男子体内则会成为雄头,让男子活生生地被赤焰蛊火毒烧死,只有恰巧入的是女体,方能成为雄头的炉鼎。

百里初却忽然冷冷地道:“不。”

老甄有些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他挑眉道:“哦,什么不,老奴哪里说错了么,总归就是您不必去考虑秋叶白想什么,她不过是您一个工具罢了。”

面前的大美人却忽然蓦然回过头,眸光阴郁地盯着老甄,那一身的阴暗黑沉的寒气直逼得老甄浑身一寒,忍不住退了一步,几乎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看不清楚面前之人的模样,仿佛只余下铺天盖地的阴寒的黑气。

那些寒气下一刻就会幻化成无数利刃将他剖成无数快,却偏生他在那样的目光下竟然丝毫都动弹不得。

却不想百里初忽然转回了头,极轻,极轻地道:“小白,不是炉鼎,不是工具。”

老甄感觉那些煞气仿佛瞬间散去了许多,他方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是一手的冷汗,但是他还是继xù

颤着声道:“那是什么?”

百里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虚空之中飞扬的细碎雪花。

许久,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落下的轻薄雪花,忽然轻声道:“小白就是小白,是我的小白。”

老甄有些怔然地看着他被宫灯照着的轮廓精致无比的侧脸,幽黄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睫下,落下深浓的阴影,却又投下极柔和的光,让他面容上的神情看起来温柔得令人的动容。

仿佛他透明的指尖上那点白雪,是多么美丽多么珍贵的宝物。

老甄忽然想不起多少年没有看见过他那样的表情。

他缓缓地将那点雪拢在掌心,再次打开的时候,那点雪已经慢慢地融开来。

他闭上眼:“怎么才能让她乖乖地呆在我的手心里,却不融化,不消失。”

“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小白。”

第五十六章 谋划

“殿下,掌中雪永远会融,指尖砂,握得越紧越容易流散,常言女儿如花,秋大人却非寻常女儿身,她身负秋家四女的诅咒,穷尽此生,只怕就是要证明,人定胜天,更不是能被谁握在掌心的雪、砂,您心中当比谁都明白。”

否则殿下怎么后来怎会采用如此软硬兼施,曲折迂回的手段去得到她的身子。

老甄走到他身边,也一齐看着黑暗昏沉天空里飘落的雪,轻叹了一声,复又道:“就算那个姑娘真的是花,只怕既非牡丹、更非幽兰,而是沙漠之中的荆棘花,高原之上的格桑,凌寒傲日,您要是真想让这样的姑娘心甘情愿常伴您左右,只两点,要么让您成为她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么走进她的心底,让她知您、怜您、爱你。”

“怜?”百里初闻言,微微颦起修眉。

老甄笑了笑:“您切不可小看这一怜字,所谓怜取眼前人,百炼钢化绕指柔,自古男儿对女子因怜生爱,不知多少,但是谁人又知女儿心更软。”

“这怜一字在女儿身上才是最好用的,她若是怜了谁,便必定心软,进一步甚至将此对方视为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秋大人看似多情,其实无情,是因为她终归是女子,光是怜不过是入了她的眼,不能比她强的人是没有法子让她敬,以及征服她那颗骄傲的心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他要殿下的过往说与秋叶白知dào

的缘故,殿下的性子骄傲无比,是绝对不会用过去的事情来博取任何人的同情的,何况那些往还是他最憎恶的心魔。

而秋叶白这些年的经历和她所背负的诅咒,让她也同样骄傲和倔强,甚至内心深处憎恶着百里皇族,她要证明她自己绝不会输给命运,但是她同样具有女儿家的柔软,对于殿下凄凉的过往宿命,她必定会有共鸣和心软。

若是殿下和她没有任何交集,也许她知dào

了这种事情,也不过是感慨一番罢了,但是她的命运,甚至心中已经被殿下狠狠地盖个了戳,彼此生命的交集,让她绝对不可能视殿下为路人。

殿下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第一个征服她的男子,哪怕这种征服看起来有些卑鄙,殿下的好和坏,她都必须接受,因此只会视殿下为‘掠夺者’、‘侵略者’,是不会去正视她自己的心情,和殿下对她的好的。

“殿下,您需yào

一个渡口,将您的船撑进她的心中,其实老奴就算什么都没有说,您这些天也已经做得很好,只需yào

继xù

就好。”老甄笑眯眯地弯起眸子。

他的小祖宗一向都是极聪明的,否则又怎么可能在地宫里活下来,还走到今日,小祖宗虽然骄傲无比,但是天性里属于兽的敏锐狡诈,让他本能地采取了这种放软的态度,令目标猎物心中茫然,摸不准苗头,面前的的掠食者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不管是哀兵之姿也好,强硬之态也罢,终归抓到皮毛华丽的猎物,想吃上肉,就得不计手段。

成王败寇。

“或者,您要继xù

为她铺路?”老甄见百里初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边的阴云,却并没有说话,于是试探着看向他。

殿下让杜家多存zài

了那么些年,这回不想继xù

这么要死不活地吊着杜家,打算了解了他们的话,秋叶白是个很好的契机。

秋叶白这个姑娘,若是知dào

她背负的这个‘神妓’的命运最初的源头是杜家的话,想必不用主子说,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撬翻了杜家。

百里初沉默地看着自己掌心的雪,不置一词,许久之后,他静静地松了手,让掌心剩下的残雪伴掉落在雪地中,随后,他掏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后淡淡地道:“老甄,你知dào

的真不少,明儿去让内侍检检查一下是不是没有骟干净。”

说罢,他将手里的帕子直接一掷,就掷在老甄的怀里,随后拢手入袖,款步向下人房里而去。

一边伺候的两名鹤卫立kè

伸手帮着自家主子打起了帘子。

老甄一会子没有反应过来,他知dào

什么了,跟没有骟干净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边的一白一脸古怪地凑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老甄,然后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我说甄公公,您当年在外头当主持的时候是不是给各位女施主解签,解到了闺房里去,多少女人拜倒在您的六根之下,才能这般了解女人心?”、

老甄摸了摸脸,得yì

地道:“不是咱家说,咱家当年那也是驰名一方的最美主持……啊……呸!”

他说了一半,才觉出一白的不对味了,立kè

变了脸,没好气地抬手把手里的拂尘又朝一白的嘴里塞去,指着他鼻尖骂:“你小子才是个六根不净的混蛋小子,敢耍咱家,你是不是也想骟干净了,以便更好地常伴殿下左右,嗯?”

一白哪里想到老甄突然变脸,一下子又被塞了满嘴毛,但见老甄阴森森地凑过来说那可怕的字眼,阴柔的俊脸立kè

变绿了,一边吐毛,一边赶紧道:“不,不牢您费心了!”

说罢,他赶紧一扭头,跟着自己主子钻进下人房,生怕老甄掏出一把骟刀子来,给他骟个六根清净。

“呸,都是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一个脸皮薄,一个胆子小,还不如咱家一个老太监。”老甄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看飘雪的黑暗天空,随后拍拍自己的拂尘,摇头晃脑地往外走。

嗯,这天气还是得喝上一壶拿小炉子热上的陈年雕花酒,才好呢。

……

秋叶白和宁春从五姨娘那里回来以后,她进房前,看了看下人房,便见幽黄迷离的烛火将一道修长的人影映在窗纸上,那剪影异常的优雅,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直到那烛光灭了,房里一片漆黑,她方才神色有些复杂地轻叹了一声,转身进了房。

不一会,主人房也熄了灯。

“殿下,秋大人已经熄了灯,想必睡了。”一白从门外进来,恭敬地禀报道。

黑暗的内室里,一点子幽幽的光慢慢地亮了起来,随着那夜明珠完整地露出来,室内也跟着亮了起来。

明珠柔亮的光芒照在临窗桌边的人脸上与身上,将他精致的面容,和身体修长线条勾勒得极为柔和,唯一双眸子却幽深得仿佛再明亮的光都无法照亮里面的迷暗。

他淡淡地道:“嗯,那把密折都取来罢。”

一白一听,就明白了,方才主子只怕是知dào

秋叶白站在门外看着他的房间发呆,想让她早点儿进屋歇着,才让自己熄了灯。

再瞅瞅那已经换上了华美锦被,重新收拾过的床,就知dào

自家主子还是不会去屈尊睡这儿的,今晚估摸着就是坐在凳子上批一夜的奏折了。

他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出去,吩咐人将密折都从外头搬进来。

……

这一夜,满天飞雪,雪是越下越大,掩了天地间万物,掩了一间小院子,也兴许还掩了两厢暗惆怅。

……*……*……*……*……*……*……

白雪却嫌春色晚,

故穿庭树作飞花》

两日大雪之后,原本还有点儿绿的庭院枝头,如今已经是一片白皑皑,挂了一溜细细的晶莹剔透冰棱。

“今天这小雪,倒像是大雪了,还真是让人担心今年的收成,也不知江南那边寒潮之灾如何了。”百里凌风站在亭子里看着冰天雪地,轻叹了一声。

一边撑着油纸伞的小太监嘀咕道:“八爷,您就别忧国忧民了,如今您好容易才放出来,腿脚好容易好些了,却又莫名其妙地撞上这一场刺杀摄国殿下的祸事,还是赶紧想法子把咱们摘出去才是。”

八爷也是运气不好,他身份敏感,如今才放出来,又撞上那一场刺杀,好命地在刺客雷火弹爆炸的瞬间跳进了湖里躲过一劫,又被摄国殿下的人以查案为名给软禁在秋家。

这是晦气,自从遇上那个秋提督,爷就开始倒霉,等这刺杀摄国殿下的嫌疑摘干净了,他一定要给爷烧柚子叶去晦气!

百里凌风微微颦眉:“小明子,百姓所能依靠的不过是这一国大厦庇佑,本殿已经身为人上人,自然要能给他们力所能及的庇佑,岂可因己身小失便只顾眼前?”

“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八殿下,您这话听着倒是有点越俎代庖,怎么,打算替圣上操心国是么?”一道似笑非笑懂得声音响起。

小明子一听,转脸一看那修长的人影,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然就站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瞬间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没好气地怒瞪着那人:“秋提督,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殿下是一片好心!”

秋叶白披着白狐毛披风款步上了小亭子的台阶,没理会看着百里凌风微微一笑:“殿下,两日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百里凌风看着她,眸光闪过一丝幽光,勾起唇角:“是么,秋大人的气色才是正好,怎么,摄国殿下红颜在怀里,是你伺候得她不舒服,还是她伺候得你不舒服,竟让你有时间到这冰天雪地里来探望本殿这个落魄人?”

第五十六章 染指

“殿下,您这话可有意思了,怎么听着酸味那么重。”秋叶白抖了抖自己披风上的雪,微微一笑。

百里凌风看着她,讥诮地轻嗤一声:“本宫只是很钦佩秋大人能周游在明光殿和永宁宫之间,哄得两头都服服帖帖,您这般能耐实在让本殿叹为观止。”

秋叶白看着他轻蔑的目光,心中顿时就明白了,百里初虽然令人封锁了他在她院子里住下的消息,但是这位可是亲眼看见百里初和她一起落水的,又见她对百里初的安危如此上心,自然是怀疑她‘以色侍人’,引诱了摄国殿下,甚至怀疑她‘伺候’了老佛爷才得来今日的地位罢?

秋叶白卡着百里凌风眼底的厌恶,她微微眯了下眼,忽然凑上去,单手搭在他肩头,低笑了一声:“殿下,您别说,下官最大的能耐就是伺候人,您要不要跟下官学两招,保管您日后仕途顺畅,绝对不会断了腿攒下的大军功,就这么废了,这大将军王不得封,连好容易到手的京城防务都要丢了。”

百里凌风回京城之后,靠着五皇子的信任一举夺了京畿大营之二,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搅局,此刻不但百里凌风封王,而且京畿东、南、西、北四大营都是他囊中之物,日后他是进了钳制京畿内廷,退可握边南数十万雄兵。

若说他没有什么野心,她还真不信。

“无耻狂徒,休得放肆!”一边的小明子看秋叶白这么突然地接近自家主子,顿时大怒,立kè

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秋叶白。

他只觉得这秋叶白徒长了一张好kàn

的脸,也不过是奸猾卑劣之人,出卖色相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是无耻之尤!

秋叶白看着小明子冲过来,她立在原地动都没动,只微微一偏身,只仿佛漫不经心地伸手一弹自己披风上的薄雪,小明子完全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只觉得身后一股子凉气,随后眼前一花,身一下子整个人‘噗’一声飞出了凉亭之外,直接大头朝下,在雪地里跌了个狗吃屎。

“哎哟!”

秋叶白看着凉亭外狼狈万分的小明子,轻笑了一声:“这位小公公嘴上不干净,还是多迟点儿雪,洗洗嘴,也静静心。”

一边的百里凌风看着身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年轻人,原本都是轻蔑和厌恶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秋大人真是好身手。”

此人虽然品行不正,行事叵测,但是手上功夫确实是他平生仅见的好,如果……

“秋大人,您到底是七尺男儿,这王朝天下纵然如今看似决断之权都在摄国殿下和老佛爷手里,但是摄国殿下终归是女子,要嫁人生子,老佛爷年纪也不轻了,百里家的大权也不会总一直旁落他人手里,牡鸡司晨总不长久,你就不考虑退路么?”百里凌风忽然道。

百里初‘嫁人’‘生子’?

想象那样的画面,就让秋叶白忽然有点忍俊不禁,但是终归还是忍住了,只似笑非笑地看向亭子外:“您这是跟在下开诚布公么?”

她顿了顿,继xù

道:“既然您开诚布公,微臣自然也直言不讳,牡鸡司晨又如何,这杜家的娘娘们垂帘听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要说老佛爷这身子保养得好,就算老佛爷的真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娘娘,还有如今的贵妃娘娘可都是姓杜的,怎么也轮不到您罢?”

小明子刚刚抖完自己满身雪,一瘸一拐地走进亭子里,就听见秋叶白这般‘直言不讳’,顿时又恼了,厉声道:“姓秋的你,不要太过分……。”

但是话没说完,秋叶白一记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如雪一般浸冷的目光瞬间就让小明子一下子感觉仿佛当头一盆冰水倒下,瞬间冻得噎住了,剩下的半句话怎么也出不来。

百里凌风将那情形尽收眼底,随后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秋大人说得没错,但事在人为,您能从一介帝国头号通缉犯变成老佛爷座上宾,摄国公主一介女子,却也能荣掌摄政之职,将杜家压制得死死的,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转过脸看向灰白的天空,淡淡地道:“没错,这个世上从来便只有永恒的利益,也许没有什么不能发生的,不过……。”

她顿了顿,轻嗤了一声:“殿下,您考虑得那么长远,不若先顾上眼前,先保住你自己再说罢,若是再见面为敌,您亦勿怪,各为其主罢了,微臣还要陪伴姨娘走一走,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一甩披风,便亭子外走去。

小明子看着秋叶白离开,眼底闪过恼色,看向自家主子嘟哝:“无礼狂徒,八爷,您何必对这种人和颜悦色,他竟然没有求殿下不要将他和摄国殿下勾结的事情透露出去,咱们就干脆地给他透露出去,让老佛爷那边的人好好收拾他,看他还狂不?”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随后淡淡地道:“如果秋叶白这位藏剑阁主是这么容易被扳倒的话,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爬上如今的位置,更不会敢在明光殿和永宁宫之间周旋,和此人有关的事,咱们都需yào

事事谨慎,要么一击毙命,若是不能,必定后患无穷。”

淮南的事情,他已经轻视了此人,没有除掉此人,才让秋叶白反将一军,不但他没有得到账册,还暴露了自己,连封王开府都化为泡影。

但是此人却平步青云!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一边靠着小亭子的一把油纸伞上,那把伞正是秋叶白来的时候撑着的,此时却遗忘在了亭子里。

“把那伞带回去。”他看着那把有点显得陈旧的伞,正所谓器物现风骨,忽然有点儿好奇秋叶白这样的一个人用的东西又能是什么样子的,许是能显出此人本性的蛛丝马迹。

小明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kè

点点头:“是。”

……

其实在某点上,百里凌风倒是真的高看了秋叶白,比如和百里初的纠缠,倒还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只是世事弄人罢了。

但是如今只怕不光八皇子百里凌风不这么想,自家娘亲不这么想,就连她的‘母亲’也不这么想。

“叶儿,那摄国公主将你关在院子里,可有什么事么?”虽然如今‘儿子’争气,但五姨娘依旧是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只是身上已经不再如从前只一身单薄棉袄,如今已经穿上了新制的锦缎冬衣,一身银鼠披风虽然不算毛色最好的,但也很是暖和精致,倒是让五姨娘有大户人家姨娘的样子了,她一脸担忧地看着秋叶白。

她今日特地避开了院子里的一干下人,要和秋叶白在这冷冰冰的花园里散步,就是打算问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却又怕隔墙有耳。

秋叶白看着自家娘亲满脸担忧的模样,亦只好有些无奈地停住脚步,温声宽慰:“娘亲,您不要担心,只是属下在山上正巧从刺客手里救了摄国殿下,他才会对我另眼相看的。”

原来今天一向怕冷的娘亲冒着严寒要她出来陪着走一走,是为了刨根问底。

“可是,摄国殿下的名声不好,娘亲担心她……她会……。”五姨娘还是很有些担忧,却又说不出口。

万一那摄国殿下对叶儿用了什么下流手段,只怕马上就知dào

叶儿的秘密了!

一想起这个,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寒。

秋叶白看着五姨娘的样子,沉吟了片刻,正想说点儿什么可以说的,以安慰自家娘亲:“娘亲,其实摄国殿下是知dào

……。”

但是话音未落,空气里一点子奇异的波动瞬间让她住了嘴,顿了顿,却又在自家娘亲有些疑惑的目光下继xù

道:“其实摄国殿下是知dào

老佛爷有意将安乐公主指给孩儿,您在家中并不知dào

朝中情势,摄国殿下的明光殿和老佛爷的永宁宫一向互别苗头,摄国殿下最是喜欢给老佛爷添堵,他会对我示好,也不过是为了刺激永宁宫罢了。”

“什么,叶儿,你怎么搅合进了明光殿和永宁宫的事儿里去了,这……这颗如何是好!”五姨娘一惊,不敢置信地道。

秋叶白伸手握住五姨娘的柔荑,温柔滴道:“娘亲不必担忧,孩儿分得清轻重,摄国殿下那边我会应付好的。”

“应付,你怎么应付,那摄国殿下的名声,上京谁不知dào

,你要是拒绝了她,她万一恼羞成怒,害了你怎么办,听说之前襄国公世子都被掳走之后抛尸荒野,尸首被折mó

得不成人形,听说是被扔进了最低贱的小倌官里专门接……接苦力……!”五姨娘说不下去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捂着嘴,越发的惶惑不安。

襄国公世子?

杜珍澜哥哥的儿子?

秋叶白一下子想起来了,她那年回京的时候,打算强占了她的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后来被百里初‘抢’了回去,丢进了最低贱的小倌官?

那倒是百里初能干出来的。

她摸了摸下巴,有些好笑,目光微斜不动声色地掠过身后的树丛,状若无奈地道。

“那怎么办,孩儿也不过是寻常人,如何能拒绝摄国殿下的‘殷勤’?”

“白哥儿,不必担忧,既有我在,必定不会让那污糟之人对你动手。”一道傲然的女音忽然从树丛附近响起。

五姨娘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头戴雪貂明珠华盛,一身华美雪貂大氅的女子领着几个大丫头、嬷嬷忽然从那树林里走了出来。

不是秋府主母杜珍澜又是谁?

五姨娘赶紧恭敬地一躬身:“贱妾见过大夫人。”

杜珍澜上前两步,优雅地扶着她的胳膊:“姐姐何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杜珍澜温柔的说这话,目光盈盈有光地看向秋叶白,只觉得面前青年一身雪狐披风,愈发衬托得他眉目如画,眸若点漆,唇如涂朱,恁地隽秀非凡,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杜珍澜顿时心中一片轻软,莫名只觉得如吃了蜜一般,但随后想到这样的‘蜜’自己没有吃上,也许就已经被摄国那贱人占了去,她心头就恨!

秋叶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大夫人。”

五姨娘原本就对杜珍澜突如其来的热情很是有点担忧,虽然知dào

是因为自家‘儿子’争气,所以大夫人才这般和颜悦色,但总觉得对方似热情过了头,如今见秋叶白这般称呼,便有些慌张地伸手去拉秋叶白的披风:“叶儿,不,四少爷,您见了大夫人得称呼母亲才是。”

却不想秋叶白还没有回话,杜珍澜已经微微一笑:“姐姐,不必了,您才是白哥儿真zhèng

的母亲,咱们都是为人母的,自然能体谅母亲之心。”

她本来就不喜欢秋叶白叫她母亲!

但是五姨娘却只觉得很不安,还想说什么,杜珍澜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温柔地道:“姐姐,你放心,有妹妹在的一日,必定不教摄国殿下染指我们的白哥儿,今日他既从院子里出来,就不要住回去了罢,妹妹那里倒是有一处院子景致极好。”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哦,姑母,你好大的口气,本宫要什么人还得经过你同意么,又或者……。”

那声音顿了顿,凉薄讥诮地道:“你已经有非分之想了,嗯?”

那幽冷的声音如地底冒出来,让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秋叶白默不作声地顺势看了过去,果然见一道腥红的身影不知何时领着一队鹤卫正款步从树丛中而出。

她暗自摇摇头,得,齐活了,‘三个女人’一台戏。

“参见摄国殿下。”众人齐齐向百里初行礼。

就算是杜珍澜也不得不甘不愿地向百里初微微屈膝,毕竟她辈分上虽然大过百里初,可是身份上,却还是次了一等。

百里初走到秋叶白身边,微微一抬手,似笑非笑地道:“秋提督,怎么今儿自个出来了,也不曾与院子里的人说一声,莫不是真如姑母说的,怕本宫想要染指你,不让你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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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殿下。”秋叶白顿了顿,看着他幽幽邃邃的眸子,淡淡地道:“殿下说笑了。”

什么怕他染指,他明明已经染指了好么!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随后微微弯起唇角,忽然上前一步,将手腕搁在她的手臂之上:“嗯,不是就好。”

秋叶白看着他的手,唇角微微一抽。

这位还真是独占欲和报复心都不是一般的强。

但是最终她亦未曾甩开他的手,只是默默地站着。

只是这般情景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情境。

杜珍澜看着眼底有点发青,忍不住上前一步冷声道:“摄国殿下,您这般强势,让我家白哥儿如何能拒绝!”

她看着百里初精致的面容,眼底闪过嫉恨的冷光,大高个儿的身板子,比男子都要高那么多,毫无女儿家温柔之气,简直就是三大五粗,除了一张脸能看得过去,还有什么能迷惑人的!

百里初微微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杜珍澜:“怎么,姑母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一个区区庶子了,本宫看你也不是那么大方有母子爱的人,还是你也想染指小白?”

此话一出,秋叶白虽然沉默着一言不发,但是心中暗自赞了一声,果然底气够足的人,就是够嚣张,什么话都说得。

但是杜珍澜和五姨娘的脸则是一个瞬间慌乱地发绿,一个瞬间不安地发白。

“你……你信口胡诌什么!”杜珍澜感觉到五姨娘和周围小婢狐疑的眼神看过来,顿时忍不住绞住了帕子怒骂。

今儿她本来也不是有意带人来截秋叶白的,只是在花园里赏梅,临时听说秋叶白和五姨娘在散步,她便忍不住立kè

赶了过来,想着要将秋叶白先哄骗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免得他回了住所又被摄国给拘了起来,所以如今身边带的丫头们也并非全是亲信,若是这事儿传出去,只怕老佛爷也不会容许她荒唐到这个地步!

“本宫胡诌了么?”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道:“这可不是本宫要胡诌的重点,不过是随意一提罢了,看姑母这般紧张,就不知dào

一会子本宫若说怀疑您和行刺本宫的刺客勾结在一起,或者您就是幕后主使,不知dào

您还会紧张成什么样子呢?”

“本公主以佛主起誓,本宫没有做这种事,如有半句虚言,必定天打雷劈!”杜珍澜脸上神色果然愈发地显得恼恨,但是却掩不住里面一闪而过的慌乱。

百里初自然是看见了,而敏感如秋叶白也留意到了杜珍澜脸上那不同寻常的慌乱,她心中瞬间一冷,原来杜珍澜这个蠢货真的做了做这事么,否则她何必如此紧张?

虽然杜珍澜脸上神色还算平静,若是要骗骗寻常人,还是能骗到的,但是她自然不会被杜珍澜骗到。

这个蠢女人还真是不怕死,或者不怕抄家灭族,在百里初这尊太岁头上动土?还是她以为杜家或者秋家能庇佑她么!

百里初看着杜珍澜,淡漠地道:“你有没有做,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神佛说了算,来人将襄国公主带回宫中,押入天牢,以候待审!”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四名鹤卫便直接上前数步将杜珍澜扣押。

杜珍澜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百里初,眼眶泛红地怒吼:“百里初,你这是公报私仇,本公主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你竟然敢不经宗人祠就将本公主看押,本公主也是上了玉碟的,容不得你们这般轻慢侮辱。”

说罢,她便大力地挣扎起来,这一挣扎,顿时满头珠翠都散落开来,看起愈发地显得她狼狈不堪。

一名鹤卫们见她挣扎太过,不耐烦地直接伸出脚尖在她的后腿窝里踢了一脚,逼得她尖叫一声之后,瞬间跪地,死力挣扎起来。

“百里初……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这样对本公主……你们都瞎了么,竟然任由这个贱人糟践你们主子!”

杜珍澜一个劲地挣扎,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们怒目而视,却发xiàn

那些往日对她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仆人们此刻仿佛都忘记了她的存zài

,只在百里初的面前噤若寒蝉。

她几乎忍不住又尖叫了起来:“好痛,你们放手!”

百里初似被她吵得太过,微微一挑眉,最善于察言观色的鹤卫立kè

直接出手就是直接拆了杜珍澜的下巴。

杜珍澜只觉得下巴被人扣住,陡然一声‘咔擦’剧痛之后,她瞬间下巴就合不上了,随后就口水四流。

她惊恐又愤nù

地看着那面无表情鹤卫,又看向周围的人,全部明白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忍不住微微颦眉:“殿下,您这般大张旗鼓……这里毕竟是秋家。”

杜珍澜闻言,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楚楚可怜地看向秋叶白求救,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只是她忘了自己这副狼狈尊容今非但没有半点可人怜的味道,而且实在有点滑稽。

百里初闻言,目光淡淡地扫过杜珍澜:“也对,让人犯安静点。”

随后,他看了眼一边的鹤卫,鹤卫立kè

抬头直接拿着佩刀刀鞘子在杜珍澜后脑一敲,只听‘咚’一声闷响,她便两眼一白,直接翻晕在了雪地里。

鹤卫下手极重,杜珍澜躺下的地方很快就渗出了点点的鲜血,血红衬着白,异常的触目惊心。

仆人们瑟瑟发抖,几乎全回不过神来,不过短短片刻之间,就见到自己主子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公主瞬间变成阶下囚。

百里初方才轻呼了一口气,幽幽凉凉地道:“嗯,如此甚好,本宫经不得这大吵大嚷的吓。”

秋叶白太了解百里初那古怪的性子,只摇了摇头。

而五姨娘并一干秋家下人望着地面上那一滩吓人的血,皆浑身一僵,默默无言。

果然是惊不得吓的‘娇弱公主殿下’……

……*……*……*……*……*……*……*……*……

把杜珍澜押走之后,五姨娘见了血只觉得犯晕,再加上她一介胆小的深闺夫人也撑不住今日如此多的‘惊喜’连连,秋叶白便让人赶紧扶着她回院子歇息去了。

同时又让宁春警告了一番杜珍澜身边的下人之后,将那些下人打发离开。

看着原本热闹的地方瞬间变得冷清了许多,百里初方才看向秋叶白,目光幽幽凉凉,似一片幽沉之海:“本宫要回院子了。”

秋叶白看着他,心情复杂之极,却点点头:“嗯,我……下官也要回去了。”

百里初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向小院的方向走去。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便也立kè

跟了上去。

见着主子们一前一后地走着,鹤卫们都乖觉地落后了数步跟着,而宁春迟疑了一会,想起自家主子那日归来之后站在门前望着下人房发呆的模样,她最终也是退了数步,和鹤卫们默默地跟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远处。

“殿下今日,怕不是来专门演这出‘争风吃醋’的戏罢。”秋叶白看着百里初一直没有说话,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道。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道:“此事虽然非杜珍澜所为,但是她是提供便利的参与者。”

秋叶白点点头,了然道:“看出来了。”

秋家防范再差,也不会让一群刺客还带着火弹之类的东西潜伏进来,若说是没有内应,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何况杜珍澜方才那副样子,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连她都骗不过,更是绝对骗不过百里初这人魔。

今天百里初大约就是为了领人来将杜珍澜抓捕归牢的。

天牢与诏狱,是这世间权贵官宦们最畏惧两个去处,一在控鹤监掌控之中,一在司礼监的手里,其中天牢主圈囚皇族及犯罪的高阶宫妃、世家大宦,进去不管是谁都少不得要脱层皮。

“但是殿下这般动了手,只怕会打草惊蛇,或者……。”秋叶白顿了顿,迟疑道:“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抓捕真凶。”

百里初笼着手在暖狐袖筒里,一边似欣赏着沿途雪景,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没错,本宫没有打算抓捕真凶,只是为了给对方一点子好kàn

罢了。”

秋叶白心中梭然一动,有些狐疑地抬眼看着他精致如雕刻的侧脸:“殿下是不是知dào

谁是主使者?”

百里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莫测微微一笑:“小白,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儿。”

秋叶白见他不愿意正面回答,她迟疑了片刻,心中隐约地有了点感觉,却又拿不准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但还是试探着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道:“殿下,你是不是打算动秋家?”

百里初如果真的讨厌杜珍澜到动了那样重手的地步,杜珍澜根本没有命能活到今日。

但今天忽然这般动了手,百里初也没有打算再从杜珍澜嘴里知dào

什么的意思,那就说明,他根本并不在乎是谁刺杀他,但更可能的是他早就知dào

了,打算利用这件事动秋家了。

杜珍澜大概真的惹恼了百里初!

百里初顿了顿,看向面前的人儿,微微挑了下眉:“你希望本宫动秋家,还是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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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少了点,努力把手上挤压的活干完,努力不受一些特别烦人,令人厌恶的人的影响,好好码多点给爱我的你们。

第五十八章 本宫,有点饿了

“我……。”秋叶白迟疑了起来,到嘴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虽然讨厌秋家,对秋家并无感情,但是如今她朝中根基未稳,即使已经开府了,但且不说那边府邸还没有建造好,就算是建造好了,太后老佛爷那头肯定会让人在那边安插人手,母亲这里只怕也不好立kè

接出去,否则怕会打草惊蛇,让永宁宫生出戒心来。

所以,秋家如今自然最好是不动。

但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百里初放过秋家,百里初不是一个顾虑不周全的人,她亦相信她能想到的事情,百里初不会想不到,但是他既然决定要动秋家,那必然是有他要动的理由。

他一定有他的谋划与布局,何况秋家参与了对他的行刺,他血洗秋家亦不是不可,自己又凭什么插手?

“这……殿下既然已经谋定,自然要后动,您自行决议吧。”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还是道。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不希望本宫现在动秋家是不是?”

秋叶白看着他还想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小白,不要对本宫撒谎。”

他的声音幽幽凉凉地,却莫名地让秋叶白心中一悸,只觉得唇间他冰凉指尖之上带着一点奇异的幽幽之香浸人心脾,一如他吻她时候嘴唇上的香气。

她只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便立kè

就要别开脸,却不想百里初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上一步,他先撤了手。

“说实话。”

秋叶白楞了楞,随后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是。”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过幽微之光,随后亦颔首:“好,本宫明白了,秋家的事,就先放一放。”

秋叶白一惊,忍不住道:“不要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百里初却忽然打断她,精致的唇角弯起浅浅笑容:“你有什么能耐让本宫改变主意,不过都是本宫自己的决定罢了。”

说罢,他转过身,继xù

款步前行。

秋叶白一愣,看着前方那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却掠过他方才说话时候,唇角那点子笑容,那笑容似乎有一点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以至于让他那一如既往傲慢又冷酷的话语听起来,都多了三分耐人寻味的柔软。

她甚至还没有想明白他到底突然改变主意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殿下!”

百里初慢悠悠地走着,听着她几步跟上自己,便侧脸看着她淡淡地道:“听说你们家院子的梅花种的不错,已经有些开了,要同去否,还是现在回房?”

他忽然转了话题,让秋叶白没法子再直接追问,她顿了顿,抬首看百里初也丝毫没有继xù

方才话题的意思,她心情有点微妙,随后便道:“花园里的梅花是不错,但是我知dào

有一处的腊梅生得比殿下宫里的梅更好。”

秋叶白说完,就有点后悔,她也不知dào

发什么疯,竟想起这一出。

但是百里初却已经颇为感兴趣地挑眉:“哦,何处?”

他素来喜梅,朝中宫中之人都投他所好,送了不少罕见的梅花过来的,什么翠梅,血梅、五色梅,明光殿都有,但是这倒是第一次听秋叶白说哪里有梅花更妙。

秋叶白迟疑了一下,便道:“你跟我来。”

说罢,她一转身,便向不远处的一条僻静的小道而去,百里初没有迟疑地,举步就跟着秋叶白一起过去。

鹤卫们和宁春迟疑了片刻,也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秋叶白领着的这条路越走,几乎越不可以称之为路,路上都是枝枝蔓蔓的干藤枯枝,好在已经是冬日,大部分的枝蔓都枯萎了,只稍微一踩踏,便碎落掉,但仍旧有点勾衣衫。

所以当她费劲地扯下勾着自己披风的碎枝叶,一转头却发xiàn

百里初一身暗红的锦袍却没有几乎一点枝叶碎草刺都没有沾到,从容优雅地从那一地枯草上踏过,她不免挑眉,有点诧异地打量着他一身锦袍:“殿下的这身衣衫,什么料子做的?”

她目光落在远处鹤卫们的身上,发xiàn

他们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自然更觉得好奇。

百里初随手从袖子上摘下一片碎草扔在边上,随后淡淡地道:“料子是寻常的蜀锦罢了。”

秋叶白不免更好奇了,一边走一边打掉沾染在自己身上的碎草屑,一边有点不相信地伸手去摸他的衣袖,果然入手光滑细腻,水腻子一般的触感,是顶尖儿的蜀锦无疑,但是蜀锦这种娇贵的料子,也是最要小心不过的,怎么可能不沾染上那些草稞子、碎果刺之类的野草,也不被荆棘勾破?

她眼睛一向尖,刻意放缓了脚步和百里初同行了一会儿,便发xiàn

了秘诀,百里初行走之间似流云拂风,走动之间,极为优雅,但每每碰上那些碎草果子、荆棘之类的东西的时候,那衣袍摆子却清风过水不留痕一般掠过去,仿佛他不用低头都能有所觉一般。

而且他的动作极为自然,并不似刻意避开,只是仿佛就理所应当不会碰到那些枝枝蔓蔓一般。

秋叶白看得叹为观止,她男装扮相已经自诩风流优雅,但是百里初才真真实实地给她演示了什么叫真优雅。

许正是这份比大家闺秀还要优美又不做作,从骨子里头透露出来悄无声息的优雅,也减少了不少人对他‘公主’身份的怀疑。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殿下,这般姿仪是后来回宫之后专门练习过了么?”

她不相信在真言宫的时候,他会有心思来练习这些姿容仪态,能做到这种自然的地步,不是下点儿苦工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问题是,百里初就算要装女人,也用不着专门下那么大工夫练习这些行路的姿态和仪容罢?

百里初看着她眼底的惊讶,他神色淡淡地道:“在地宫里呆久了,久而久之,步伐自然会变成这样,黑暗中行动的时候就会注意到不要踩踏和触碰到任何会泄露行踪的东西,包括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学会像影子一样的行动出没,否则不管是惊动了猎物,或者让狩猎者留意到你的存zài

,都是死路一条。”

“前者饿死自己,后者为他人裹腹之食。”

秋叶白一愣,瞬间心情复杂,再看他那‘优雅’的行路姿态,方才明白,那是来自黑暗掠食者的步伐,拂动的精美衣袖与袍裾带着死亡的气息。

不知dào

为何,方才那些美好的形容和感觉瞬间都只剩下——战栗。

一个幼小的少年在多少年,多少月,多少个日子里要经历多少次在黑暗地宫弥漫着腐败死亡气息的长巷的逃亡,要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的狩猎与被狩猎,要经历多少次喋血杀戮,日复一日,才能练就这种‘优雅到骨子’的步伐?

永远悄无声息地‘优雅’隐藏踪迹,已经成为他永远磨灭不去的行动方式。

而少年的时候的她在做什么呢?

陪着师傅游历人间,踏遍红尘,虽然行路艰辛,虽然习武很难,但是,她很开心。

同人,不同命。

秋叶白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平静的容颜,暗自轻叹了一声。

她并不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得柔和,但是百里初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幽幽难明的复杂光芒。

而此时,秋叶白却忽然似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随后四处张望,然后伸手一把扯下她右侧的一片干枯的枝蔓。

然后下一刻,百里初随着她动作望过去幽眸一亮,看着眼前的景致,不免闪过赞色。

秋府占地颇广,这一处却明显是没有人常来的,所以当那阻碍视线的枯枝蔓藤被扯下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大片生在水边的腊梅林。

粉红、雪白、浅黄、桃紫,交错而生,恣意地生长,彼此交织在一起,竟让人分不出那些枝头上那些花是那棵树开放的,非但没有梅花的出尘脱俗之感,竟有一种嚣张而靡丽的感觉,更因为没有人打扫,在地上落了厚厚一片七彩的花瓣,满地白雪之上,似一片花毯,而花枝压了浅浅的白雪,晶莹剔透,愈发地显得那些梅花美不胜收,妖娆恣意。

如此原生态,不经过任何修剪的枝枝蔓蔓的梅林,竟让人生出一种瞬间入了山中梅谷幽幽,而非在京城之中的错觉。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脸上的赞美之色,忍不住有点儿得yì

地道:“小时候花园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去的,后来我无意发xiàn

了这地儿,所以冬日里便经常来这里采集花瓣让娘亲给我做腊梅饼子。”

百里初闻言,看了她一眼,倒是并没有吝啬于夸奖,只笑着点点头:“天然去雕饰,确实,很有些野趣。”

宁春站在不远处不动了,鹤卫们也乖巧地站着并不动。

“野趣,嗯。”她回到了这个自己幼年最爱的天地,便似觉得心头放松了不少,一边行,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么说倒也行,小时候我看着这些梅花长得如此张牙舞爪,嚣张都不似寻常梅花了,倒是幻想过这里会生出什么迷惑世人的妖精来呢。”

百里初是第一次看见面前的人儿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心无芥蒂,与那枝头迷离灿烂的梅花相映交错之下,更显得清美无双之间带着一种惑人迷丽,而她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他眼底的幽幽暗流愈发的汹涌,几乎想要吞噬眼前的人儿。

小白,笑起来,真是很好吃的样子。

“怎么了?”秋叶白伸手去攀折了一支浅玫紫的花,转过脸就看见百里初的神情有点古怪。

“没什么,只是有点腹中饥饿。”百里初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掩盖去眼底暗流,只是伸手似替她摘掉垂落耳边的花瓣,轻轻地抚过她温暖的脸颊。

第五十九章 撩拨

他这么一动,指尖触碰过她柔软的脸颊,秋叶白忍不住一僵,但随后他看着她僵硬的样子,又笑了笑,轻轻一弹,将那片梅花花瓣捏在手心,随后收回手。

“饿了?”虽然只是他那么不经意地轻轻一触,但秋叶白却莫名地觉得他触过的地方一热,她别开脸,轻声道“也是,冬日里,身体的热量原本就消耗快。”

随后,她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层虽然华美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显得太过单薄的衣衫上,不免微微颦眉:“一白他们就让你穿这样出来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大氅累赘。”

秋叶白摇摇头,不赞同地道:“虽然习武之人能以内力护体御寒,但是消耗极大,殿下才会饿得快,多穿点罢。”

百里初闻言,挑眉看向秋叶白:“小白,你是在关心本宫?”

秋叶白瞬间一呆,随后耳根子有点发红,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梅树,呐呐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随后,她看了看周围梅花树,忽然心中一动,立kè

换了个话题:“是了,我记得我还欠你一顿饭,今儿这里也有现成的食材,就先用来做一道点心罢,下此再还你一顿饭。”

百里初看着她泛红的白嫩耳垂,微微一笑:“本宫还以为小白打算不记得那个赌约。”

秋叶白转脸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什么叫打算不记得?”

他是在讥讽她说话不算话么,就算她真的想不记得,他只怕也不会让她不记得!

“本阁主自是守信之人,否则如何行走江湖,既然答yīng

了,自然会做到。”秋叶白没好气地说完,看了看枝头开得绚烂的梅,又看向百里初:“殿下身上可有装梅花的东西?”

百里初想了想,从袖子里取了一方帕子来:“这个可以么?”

她看着那小小的四四方方地搁在百里初白皙掌心的帕子,有点迟疑地接过来:“这会不会太小了?”

这两寸见方的帕子打开了能装多少梅花花瓣?

但是,当她接过来,轻轻一抖,那帕子瞬间滑落散开之后,她瞬间就有点错愕:“这……。”

这也未免太大了罢?

她看着手里的一方小小的帕子,随后揪住一个边,这么一抖,那袋子居然神奇地不断抖落开成一个半人高两人宽的半透明纱袋子!

秋叶白有点囧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袋子,这分尸装人都绰绰有余了!

百里初看了看那袋子,淡淡道:“这是装吃食的袋子,以轻蛛纱制成,防水隔灰隔味,很是轻便。”

秋叶白:“……吃食。”

这看起来像是难民逃难时候用来装全家物什的袋子么……好吧,难民一般是用麻袋。

但是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小洲之上,元泽大开杀戒之后拿着桌布打包了所有的吃食,背在背上的那个硕大的包袱,就释然了。

这两位,果然本质上还就是一个人。

“不用那么大,有没有小点儿的?”秋叶白忍不住摇头,这得要装多少梅花花瓣才能装满,足够做一车梅花饼子了!

百里初点点头:“大了么?小白要几寸的?”

秋叶白一楞,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难不成这位身上还带着各色型号的袋子?

她试探着问:“殿下都有什么大小的?”

百里初沉吟道:“十个不同大小的,最小是在淮南街头,本宫装吃食的袋子。”

秋叶白忍不住去看他那袖子——果然是袖里乾坤大。

“这么多袋子,用得上么?”

百里初忽然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嗯,用来装肢解的猎物尸体,也是极好的。”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转头拿了小袋子去梅花树那采梅花:“嗯……今天的梅花开得极好,冬日压了雪也没有虫儿,做饼子最好。”

百里初慢悠悠地跟过去:“虫子可做食材的,譬如有些食尸虫拿火一烤,剥出的白肉倒也极香。”

秋叶白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扯了手里一把梅花和雪一块朝他砸去,恼道:“百里初!”

她当然知dào

虫子也是食材,但这厮根本一直在故yì

恶心她的罢!

百里初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仿佛炸了毛的小豹子,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偏开头闪避那些砸过来带着雪的花瓣。

但细细碎碎的雪和梅瓣落多少还是沾落在他的乌发肩头,连脸上都沾了点儿。

阳光忽然冒出浓厚的云层,清冷的光线落了下来,让他头上、身上碎雪泛出点点亮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奇异的剔透感,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艳与白,剔透与黑沉,交织成一种异常夺人的美。

她抓着一把雪,没扔出去,却不禁看得有些怔然,只觉得眼前之人这样轻浅的笑容熟悉又陌生。

让她一瞬间分不出那是元泽,还是百里初。

百里初见她神色有些迷离的样子,他眼底幽光一闪,缓缓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小白。”

秋叶白一愣,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嗯?”

但是她的目光却一下撞进他冰凉漆黑的瞳子中,只觉得里面幽暗黑沉如海潮,几乎将她吞没,她却仿佛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看着他的头越来越低,他冰冷的呼吸轻轻地扫过她唇间,幽凉馥郁的暗香和男子实质性的气息几乎让她难以呼吸,想要退开,却莫名地觉得脚似钉在了地上,只能看着他那一方精致的薄唇,缓缓地就要覆在她的唇上。

她微微启唇,想说什么,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颤抖狂跳。

就在他的嘴唇快触上她的瞬间,却忽然听见两人身后传来一白的声音:“殿下,淮中八百里加急奏报!”

两人皆是一僵,随后百里初优雅地抬起头,转过身,神色如常地看向远处的一白:“知dào

了,这就回去。”

随后,他看着秋叶白淡淡道:“小白,你自与人在这里采摘,本宫先行一步。”

秋叶白见他神色平静,仿佛方才他低头几乎吻上她不过是他的错觉,她心情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复杂,随后别开脸:“嗯,朝务为重。”

百里初点点头,指了白十七和白十九留下来帮着秋叶白,便先行离开。

秋叶白转过身也不去看他离开的背影,却只觉得他华丽的衣摆掠过那些暗花浅草的声音,低幽微凉,一路掠过自己心扉。

她忽然抬手攀住一枝浅白梅,梅上碎雪纷纷落了下来,洒在她的脸上,冻得她一个激灵,顺手抹了把脸,那些寒意顺着皮肤浸入肌骨。

她闭了闭眼,对着自己暗自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个人,知dào

他的优势在哪里,并且不以他的美貌为忌,反而极为善于利用他的优势,她不蠢,知dào

他有意无意地诱惑着她。

然正如佛家箴言,不管是风吹叶动,又或叶因风动,皆是心已动,这样带着唯心辩证学自己往日里是最不屑的,而此刻却觉得似触及心脉,自己若是能被一个人的皮相诱惑,那么只能说不是她太浅薄,就是她……已经真的动了心。

若是轻易就能百里初动心,那么阿泽呢,阿泽于她而言又算什么,那一夜,她那一场‘奉献’自己又算什么?

她是一个轻浮的人么?

又或者……她所动心的是一个人,而这个人偏生割裂成佛与魔的两面?

这些纷沓而至的混乱念头让秋叶白无意识地紧紧地揪住那一枝白梅,骨节微微地泛白,几乎将那一枝梅花捏碎。

“大人?”白十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秋叶白。

殿下不是吩咐他们来帮大人摘花么,为何大人却是在硬生生地捏碎梅花?

秋叶白梭然睁开眼,下一刻,她神色便迅速地恢复了寻常,看着白十九淡淡地一笑:“没事,只是忽然间觉得有点凉罢了。”

白十九看了看天色,那一抹浅浅白阳只在方才露出来一点,此刻又已经全然没入了云层之中。

“看样子又要下雪了,大人咱们动作快些,便能在下雪前赶回去。”

秋叶白闻言点点头,看向宁春,却见宁春也在看着她,杏仁眼里都是隐隐的担忧。

秋叶白看着她,笑了笑:“春儿,咱们动作快点罢。”

随后,她便转过身,带着白十七和白十九一起采摘各色梅花,甚至收集了不少梅上雪,分别装入百里初给她的两个袋子里。

收集得差不多,几个人赶在下雪之前回到了秋叶白住的小院子里。

双白正巧端着一盆热水从百里初的房间里出来,出门就碰见秋叶白回来了,便妙目含笑:“秋大人,您回来了,可要进屋子里坐一坐,我才给殿下送了一壶上好的青梅黄酒,还热着,很是暖身。”

百里初那夜未曾睡,第二日双白便领着控鹤监的人重新将那下人房用最快的时间收拾了一番,整得精致又华丽,让秋叶白无意看见以后差点以为自己住的才是下人房。

秋叶白听着双白招呼她,她步子顿了顿,随后摇摇头:“不必了,我先去一趟厨房。”

说罢,连自己的房门都没进,招呼了一下抱着花袋子和雪袋子的白十九和白十七,便径自转身去了厨房。

双白不知dào

为什么,看着秋叶白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便唤住宁春试探着问:“对了,宁春,方才殿下和大人除了采雪之外,可还有在做什么?”

他是知dào

殿下和秋叶白去了一处梅花园子,殿下因为有事儿提前回来了,而且神色无恙,但是秋叶白看着却有些古怪。

百里初身形将方才众人的目光都挡在了背后,一白都没有看见那暧昧的一幕,宁春自然也不知dào



她冷冷地看了双白一眼:“你想知dào

,为什么不去问你家主子?”

说罢,她转身就走。

双白看着宁春颦眉:“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宁春理都没有理会他,径自推门进了秋叶白的房间,‘碰’都一声甩上门。

主子不开心,她多少知dào

为什么,所以亦不会给他们那些人好脸色。

双白摇摇头,冷嗤:“这种倔强又不讨好的性子,迟早会给你主子添大麻烦。”

说罢,他亦将水盆子扔给一边伺候的鹤卫,拂袖而去。

……

她住的院子原本是没有小厨房的,亦是鹤卫的人一日夜之内建成了一个简单的小厨房,虽然有点儿透风,但是煮饭做菜生火本来就是一件热人的事儿,所以倒也没有大碍。

秋叶白在小厨房里,点了两个从明光殿调来的小太监替她打下手,又翻找了一会柜子里,寻了些也需yào

用的食材出来,她看着那些食材又看了正在清洗的五彩梅花,迟疑了片刻,就开始动起手来。

两个小太监虽然知dào

这位秋大人是自家主子眼底的大红人,但是所谓君子远庖厨,一个当官儿的来下厨,他们原本就有点不敢相信,而且见秋叶白动手了,心中还更有点不屑,但是越看他们便越是佩服,便也不愈发乖觉地任由她调遣。

老甄领着几个小太监带着一些锦被、丝绵之类的东西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小厨房炊烟袅袅,他不免随口问了一句站岗的鹤卫:“今儿崔大不是做了午饭以后就不舒服么,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厨房里呆着?”

那鹤卫道:“回公公,不是崔大厨在里面,是秋大人在厨房里面为殿下下厨。”

老甄闻言,细咪眼里瞬间闪过亮色:“哦,当真?”

那鹤卫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老甄看着那厨房,又摸摸自己没毛的下巴,一脸满yì

地道:“很好,很好。”

看样子,他家小祖宗是开窍了,黄毛丫头也终于被撩拨得按捺不住了!

都是他老甄的功劳啊!

谁说老和尚,不,谁说太监不识人间风月,这和尚太监跳脱五常之外的人,方才是最具慧眼,观尽人间风月之化外高人也!

老甄哼着小曲,一甩拂尘得yì

洋洋地领着小太监们一路往百里初那一头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

百里初搁下手里的奏折,看向桌面上摆开的食物。

一样粉梅碧梗米粥,粥上一层糯白的米浆上飘荡着点点粉色的梅花,异常的精致,热气蒸腾上来,那梅花的幽香便飘荡开来。

一碟子精致的四只糯米团点心,粉皮子皆晶莹剔透,四色桃花花瓣镶嵌在那冰糯皮子里,如花瓣被冻在了水晶里一般,一只粉色腊梅团子,一只黄色腊梅团子,一只白色腊梅团子,一只玫紫腊梅团子,里面的还可见隐约的馅料,皆用薄荷叶子盛着,漂亮得如一只只水晶团,让人不忍下口。

这大冷天,也不知dào

秋叶白去哪里戏法变出来的薄荷叶。

光是这卖相,双白就觉得秋叶白的手艺先在这色香味的色上得了十分。

“大人的手艺还真是……看不出来。”

一个男人婆能有这种手艺,简直太违和了!

“若非如此,怎么能让‘壹’掌柜引为知交?”百里初却笑了笑,先去取了那一碗粥送到嘴边,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

这到嘴里的粥水自然是如他所料清香芳馥,满口生出暖香来的,只觉得一股子清新的梅花气息,并着一点青草的气息,让他觉得方才批阅奏折的倦怠去了不少,只是……

他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引得一直看着他的双白有点儿紧张:“殿下,怎么了?”

百里初顿了顿,将手里的碗放下来,双白一看,便怔住了:“这粥要熬得水粥相容才好,怎么大人这碗粥看着米粥和米水全分开来?”

喝了粥水之后,便露出了半碗的半干粥。

百里初勺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片刻之后,他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来:“这粥确实熬得入口即化,很是黏口,却又入喉容易,而且……。”

他顿了顿:“很饱腹。”

双白瞬间就明白了,不免也佩服起秋叶白的细腻心思:“粥水清心,粥米裹腹。”

对于埋头公事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下午的时辰用上一碗又清心又果腹的米粥更好的了。

------题外话------

殿下~开窍,小白也被撩拨了~不过正在纠结之中~明天继xù

努力多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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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剥皮

秋叶白的手艺和心思的巧妙让双白都羡慕:“啧啧,秋大人还真是好心思,若是以后她被革职了,只这手艺就能一招鲜吃遍天。”

何况他相信秋叶白就算不光是只这一招而已!

百里初心情很好,目光自然落在另外那四只诱人的梅花糯米团子之上。

他取了银叉子,想了想又放下,换了筷子直接夹一只镶嵌着玫紫梅花花瓣的糯米团子送进嘴里轻咬了一口。

香软弹牙,皆是梅花清香,但随着嫩弹的冰糯米皮子一下子就在他唇间破开,里面的玫瑰色的馅料便流入口,豆沙混着磨碎了的梅花花瓣制成的馅料香而不腻。

百里初满yì

地点点头,又夹了一只白梅花糯米团子送进嘴里:“白梅花的黄馅是奶香馅料的。”

双白点点头:“奶香馅料果腹补身。”

随后,百里初继xù

又试吃:“黄腊梅糯米团子里是……姜汁莲子蓉咸蛋黄馅料的,辛咸。”

双白沉吟道:“姜汁暖身活血,莲子清补,咸蛋黄香而去腻。”

百里初再继xù

举筷试最后一个:“粉梅糯米团子是枣泥山楂馅料,酸甜,。”

双白都忍不住再次赞叹:“枣泥补血,山楂消食,秋大人这般细致的心思,简直是让叹为观止,若是谁他日得娶大人为妻,真是幸哉!”

他话刚说完,双白便见自家殿下唇角上扬,神色里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傲然的神态来,一副内子手艺,见笑,见笑的模样。

“小白的手艺,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的,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机会。”百里初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淡淡地道。

他是记得,壹家掌柜以前也是偶尔一个月与小白切磋一两道菜品,才有机会吃上。

双白看了看自家主子那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便默默地低头,殿下,您这是记吃不记打么,且不说如今这情形谁是谁家内子尚未可知,就是您自家殿下吃上这一顿小点心的代价可是您被揍得落水烧了三日。

双白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碟子,心中暗自摇头,虽然秋叶白手艺绝佳,但是要吃上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宁愿去吃明光殿大厨房的菜!

百里初很快便将剩下的小半碗粥也用完了,随手将碗交给双白,有些意犹未尽地吩咐:“再去盛一碗。”

双白接了过来,但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大人说了,下午食只是为了填一填腹,醒神,是为了养身,不可多食,所以她所有的点心和粥只备一份。”

百里初靠向身后的软垫,翘着长腿,眉目慵懒地轻笑了起来:“她敝帚自珍,却还要打着这般冠冕堂皇的名义,也罢,就随她罢,反正她还欠着本宫好多顿饭。”

双白闻言,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羡慕,打定了主意此事不可告sù

一白,到时候他跟着殿下,定有好处。

……

秋叶白在自家房间里听着宁春来报,双白送出去的碗碟干干净净跟没用过似的,她忍不住微笑,看样子,某只魔美人没她想的挑剔,还算好饲养。

虽然知dào

自己的手艺极佳,但是百里初的捧场还是让秋叶白心情也很不错,原本那些纷乱的念头便也暂时抛却到脑后去了。

……*……*……*……*……

虽然秋叶白的旧居里一派轻松平静,但是整个秋家上下都已经是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摄国殿下遇刺之后,整个秋当天家外围全部都被全副武装的三百鹤卫围住了,当天所有的宾客都被分别单独询问,不管任何官职、封爵都必须洗脱嫌疑之后才能离开。

而此后秋府邸里也接了摄国殿下懿旨,所有的人无事不得外出,不得随意在府邸里走动。

而此事传到宫里,据说皇帝陛下和皇太后都震怒,下令彻查。

最终的结果就是众人后来看到的,鹤卫们抓了数名据说和这件事有牵扯的疑犯,就连秋家归家省亲的大公子秋凤舞都被单独圈禁了,但是这批疑犯里大部分人因为‘负隅顽抗’而被鹤卫们当场毙杀,其中被牵扯得最深的当属襄国公主杜珍澜,被直接下了天牢。

此事在朝野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自然有杜家一脉之人各种试图证明杜珍澜和‘刺杀’事件并无关联,但是这些奏折直接就在老甄那里被压了下来,百里初根本懒得看一眼。

杜珍澜被带走的消息,很快就流传遍了秋家上下,但是却并没人敢上门前来向摄国殿下质询。

直到百里初决定归宫的消息传了出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

“四哥。”

一道女子沉静的声音忽然在秋叶白身后响起。

秋叶白写字的动作一顿,随后抬起头,淡淡地看了门口的少女一眼:“来了,坐吧。”

那少女款步进了房内,对着秋叶白福了福,随后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了下去。

椅坐三分,背脊挺直,双手交叠于膝头。

极为优雅端庄的典型淑女坐姿。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眯起眸子:“七妹,许久不见,你是出落的越来越端庄明丽了。”

秋善媛头上的双刀髻间戴着精致的翠羽南珠华盛,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容虽然气色有些苍白,但是细腻透润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一身锦地缠枝纹芙蓉粉厚锦褙子,领子上和袖子上都镶嵌着保暖的雪狐狸毛,衬托得她容色更清丽,眉目之间温婉不乏大方,十五的年华,却一身端方高华,娉娉婷婷。

她的这个妹妹可不是那么像她那仗着姿容和神世便肆无忌惮的娘亲,从秋善媛能忍耐到现在才来找她,而且不哭不喊,姿容端庄,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四哥,今日妹妹来,只想问一件事。”秋善媛抬头看着秋叶白,小脸上一派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

秋叶白点点头,淡淡地道:“你问罢。”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秋家的人给她递条子,递消息,想要从她这里打探出些消息来。

但是她并没有回复任何一个人,直到昨日百里初决定摆驾回宫,她才接到了秋善媛的消息,希望能见她一面,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秋善媛看着秋叶白,目光冰凉而平静:“四哥,能从摄国殿下那里救下我母亲么?”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不能。”

秋善媛顿了顿,复又忽然问:“四哥心中可有我母亲?”

秋叶白这回倒是有点讶异地看向秋善媛,却见她眼里并没有什么怨恨、鄙夷、憎恶之类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寻常不过的答案。

她记得自己当初刻意让宁春他们引来秋善媛撞破杜珍澜对自己的心思,秋善媛反应可是比现在激烈不少。

秋叶白只是再次摇头:“大夫人就是大夫人,她永远都是秋家大夫人。”

秋善媛闻言,神色有些无奈又似有些讥诮,最终还是归复于平静,她点点头:“好,我知dào

了,妹妹告辞。”

说罢,她起身,对着秋叶白福了福:“妹妹先行一步,不打扰四哥了。”

秋叶白一怔,倒是全没有想过这个妹妹会如此干脆,她挑眉:“四妹,就这么走了?”

秋善媛停住脚步,看向秋叶白淡漠地道:“妹妹是来求救的,但是四哥已经说了你不能救我娘亲,妹妹来之前也去了八皇子殿下那里,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妹妹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自然是要另寻它路救我娘亲。”

说罢,她再次福了福,这一次便是干脆离开了。

秋叶白看着她挺直的背影,随后眸子里异样的光泽:“我这位妹妹倒是个性子倔强的,很有点当家主母的架势。”

一边收拾着笔墨的宁春点点头:“这些日子大少爷被圈禁,二少爷是个怕事儿的,七少爷早不在京中,府邸大小事务都是大小姐在打理,听说原本今年大雪那日是个吉日,大夫人准bèi

给七小姐议亲了。”

秋叶白闻言,挑眉:“哦,是么,定了哪家亲事?”

宁春沉吟了一会,才道:“是甯国公府的嫡出小世子。”

“甯国公?”秋叶白沉吟:“那是个出了名的清贵勋府,从来不参与朝派斗争,有些没落了,但是甯国公掌着科考,所以倒是很受读书人尊敬,也算还有些体面,杜珍澜倒是真心为她自己女儿打算的。”

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外头人看似朝中杜家和明光殿两头大,实jì

上个中苦楚,谁人知dào



她以前入朝甚短,尚且不知所以,如今宫里、朝里的呆了些时日,却看出了些门道来了。

不说朝中大事的决断都被百里初掌控手中和其他别的事情,就单想想百里初对太后不敬成那种样子,老佛爷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就是阖宫上下都习以为常,便能知dào

杜家才是个靠着太后老佛爷在那苦苦支撑,苦苦煎熬。

何况内有百里初钳制,外还有八皇子百里凌风虎视眈眈,而几位杜家的皇子也是面和心不合!

“杜家如今是屎壳郎推的粪球儿,就是个面上光,里头只怕污糟得不成样子了。”秋叶白轻嗤了一声。

她忽然记起当初老甄和她说过那一段百里初母族的惨烈覆亡,根本就是皇权斗争的祭品。

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若是按着目前的形势,百里初如果真的想动杜家,也许,真的不是不可能。

而杜家这样不死不活这样的形势,也不是如今才出现的,也有了些年头,但为什么百里初没有动手呢?

是他在等待时机,还是……另有打算?

秋叶白不太明白,不知dào

为什么,她隐隐约约地觉得目前朝廷的形势很是古怪,莫名地让她有一种有人在刻意维持这种看上去明光殿和永宁宫两头大,而另有暗潮汹涌状态的感觉。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秋叶白心中忽然一惊,她微微凝神,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对方维持这种情形的目的,只怕是另有更可怕的算计!

……

百里初手上执笔的动作一顿,一点墨汁便落在了他面前的水晶缸子里,随后墨色缓缓地晕开,妖娆地在水中旋转扭动,仿佛妖媚的舞姬跳着一只诡异而蛊惑人心的舞。

“殿下,您确定咱们接下来的部署全部暂停么?”双白在百里初身后正色道。

百里初一边专注地看着水晶缸里,那一点墨色张牙舞爪地扭动,一边幽幽凉凉到道:“天命已到,何须你我动手,且看天行事,本宫期待得很。”

双白恭恭敬敬到底点头:“是。”

百里初看着,水缸子里墨色渐渐地晕染开,让一小缸洗笔水全部模糊掉,微微一笑,眼角弧度轻挑,妩媚到阴戾。

……*……*……*……*……

且说摄国殿下归宫,八皇子也在第二日就被释fàng

,也回了宫内。

秋叶白这个司礼监提督自然也不会再在府邸里久留,而是在第三日的时候,也打道回府。

而秋叶白在秋府里和摄国殿下同住一处的事情,虽然秋善媛已经刻意下了封口令,但是秋府毕竟是也属于杜家的地盘,消息不可能全不透露出去。

秋叶白在回到司礼监的第二日就接到了太后老佛爷的口谕,命她进宫。

“哼,秋副座真是好能耐,回个府也能惹出这么多风波来,连老佛爷都惊动了。”来看风部宣太后口谕的是陈贺,他宣旨完毕之后,看着秋叶白一脸意味深长地讥道。

“能在摄国公主和太后面前逗逼左右逢源,副座,您也真是本事。”

秋叶白闻言,看着陈贺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笑了笑:“没错,这也是本事,您这一辈子都没有的本事。”

此话一出,看似寻常,但看风部便有人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没错,一个太监,怎么也不可能在女人之间左右逢源,大人这话真是够毒的,却不带脏字!

陈贺不是个笨的,太监原本最忌讳别人提到这点,瞬间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伸出气得发抖的兰花指点着秋叶白:“你……你……秋叶白,你别太过分了,你这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竟然敢侮辱太后……!”

秋叶白挑眉:“陈公公,本副座哪一句话,哪一个词侮辱太后了?”

陈贺瞬间哑然,是的,秋叶白此话虽然嚣张,字面上却找不出任何问题来,他若是直言出这话语里隐晦的意思,只怕这姓秋的小兔崽子还会反咬他陈贺一口!

陈贺气得脸色煞白,胸膛起伏了几下,怨毒地看着秋叶白:“咱家记得副座的教诲了!”

说罢,他领着两个小太监愤nù

地拂袖而去。

周宇看着陈贺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道:“副座,这陈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爱记恨,您这般狠地得罪他,只怕日后免得不要给您使绊子。”

秋叶白挑眉道:“难不成我不得罪他,他就会放过我么?”

周宇哑然,确实。

秋叶白淡漠地掸了一掸衣袖,随后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罢,准bèi

进宫。”

……

秋叶白被董嬷嬷领到永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让罗医正把脉。

“参见太后。”秋叶白恭敬地一拱手。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门外那些全副武装的内监卫,如果她没有看错,还看到了郑钧的身影。

“秋叶白,你到哀家跟前来。”太后老佛爷忽然道。

秋叶白一怔,随后还是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再次单膝跪下:“老佛爷。”

太后老佛爷转过脸,低头看着她:“抬起头来。”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头,看向老佛爷,老佛爷的一双丹凤眼冰凉而锐利,正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一会才道:“

嗯,果然生得很是俊俏,但是一个男人要这么好的脸皮子作甚。”

“太后……。”她心中有点儿不妙的预感。

“秋叶白,你这张脸不要了,对你仕途才是真有好处呢。”太后老佛爷半侧了脸,阴沉沉地一笑,忽然略拔高了声调。

“郑钧,本宫记得你剥人皮的手艺是最好的罢。”

第六十一章 戏中戏 上

“太后?!”秋叶白心中一冷,眼底闪过凌厉的锐光。

门外郑钧已经领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内监卫应声而入,他对着太后老佛爷恭敬地一抬手,笑道:“老佛爷还记得奴才这门从祖师爷那里传下来制人皮扇面、人皮宫灯和人皮鼓的手艺呢?”

随后,他的目光掠过单膝跪在太后老佛爷面前的秋叶白身上,目光阴测测地,似带着腥红,仿佛在端详着什么东西的材质一般:“虽然老奴这些年能用上这门手艺的时候不多,但是一年总有那么几回的,最近梅大少爷府上来了一批江南知名画室和绣娘,做扇面是最好不过的。”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和郑钧对视了片刻:“督公,下官脸皮薄,做不得什么扇面、鼓面的。”

想要剥我的皮,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怎么,秋大人这是想抗旨不尊,还是觉得太后老佛爷用不起你那一张脸皮做的扇面?”郑钧轻嗤了一声,阴沉沉地道。

能不能剥了你的皮,那可是不是本座说了算,不过本座倒是很乐意效劳,试试手生未曾。

两人目光相触之间,有电光火石的凌厉冷光飞过。

随后秋叶白没有再搭理郑钧,而是看向太后,抬手沉声道:“太后老佛爷,微臣不知所犯何过,竟让老佛爷这般震怒?”怎么,秋叶白,你不满yì

哀家的安排么,哀家可都是为你着想?“太后老佛爷看着秋叶白眼底的锐色,她微微一笑,伸出戴着华丽嵌蓝宝石金丝护甲的小指尖,掠过秋叶白细白的下巴。”秋叶白,你该知dào

钦天监的第一任国师曾经给你们秋家批命,每一代家主所出的第四个孩子若是女儿身,必为妲己降生的惑国灾星,蛊惑君主,祸及人间的这个‘传说’吧?“

秋叶白垂下眸子,心中森然,太后此时提到此事,莫非是……知dào

了什么?

她脑海里瞬间掠过梅苏那张清清浅浅,仿佛永远笼在江南烟雨之中的温润面孔。

她沉声道:”是,微臣知dào

。“

太后老佛爷指尖微微用力,几乎掐进秋叶白的皮肤里,她冷冷地一笑:”哀家如今看你虽为男子,但这男生女相,倒是有些符了那妖星的命格,所以,哀家倒是觉得你不要了这样的面皮才是好事。“

秋叶白忽然抬眼看向太后老佛爷:”老佛爷可是为了大夫人和摄国殿下的事,认为是微臣引诱了大夫人,或者就认为微臣当初不顾伦常廉耻勾引了大夫人以求出人头地,如今又攀附了摄国殿下,出卖大夫人,甚至背叛永宁宫?“

太后冷冷地睨着她,雍容华贵的脸上的笑意已经全无,只剩下一片森然冷意:”秋叶白,你这是承认了么,还是想要矢口否认那么多人都看见你和摄国在秋府出双入对,枉费哀家器重于你,你却真是让哀家失望透了!“

说罢,她戴着翡翠戒指的手狠狠地一拍桌面,桌面上昂贵的粉彩瓷描金花鸟茶盏叶也因此猛然地一晃,直接被震落了地面‘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甚至脸老佛爷手上的翡翠戒指也因为她用力过大瞬间裂成了两段,可见老佛爷之震怒。”老佛爷息怒!“房内众人皆‘噗通’一声齐齐跪地,以额触手背。

房间里一片压抑的森冷沉重,鸦雀无声。

明明燃了上好的银丝炭,温暖如春,此刻却令人觉得炭火难以抵挡寒冬来袭。

秋叶白却没有如他们一般请求宽恕,而是沉默了一会,却忽然地道:”老佛爷,微臣想说两件事实,第一,微臣确实没有向大夫人伸出援手,因为微臣担心摄国殿下会发怒。“”秋叶白,你真是无耻……。“一边的董嬷嬷都忍不住怒道。

虽然她也觉得襄国公主实在太过为人荒唐,但是当初她为秋叶白求情时候的恳肯切意,她们这些下人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最终没有免了秋叶白那一顿鞭子,但是到底情真意切!

如今见秋叶白这般冷酷,不免让人寒心。

秋叶白却忽然看向董嬷嬷,冷冷道:”无耻?微臣承认,没法子将大夫人当成自己母亲,但从来都将大夫人视作当家主母,给五分当家主母的敬意,父亲外放多年,大夫人是秋家的主心骨,秋家能有今日这般荣光,都是沾了大夫人的光,秋叶白就算再愚昧无知也明白家族是人兴立足之本,若是秋家沦落,于微臣有何好处?“

董嬷嬷一时间哑然,确实,不管如何,秋家、杜家始终是同气连枝的。

郑钧这时候却忽然慢吞吞地道:”哦,那可未必,咱家听说秋副座在秋家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五六岁上就被外放到乡下庄子里去了,十多年归家之后,却又遇到不少刁难,说起来咱家可是很佩服秋大人,说起来,您能走到今日,可都是您自己孤身一人杀出来一条血路,秋家,还真是没有帮过您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秋叶白轻笑了起来:”秋副座若是对秋家毫无感情,甚至怨恨,倒是也全可以理解的,毕竟襄国公主殿下到底是秋家主母,她对庶子冷落疏忽了些。“

郑钧此话说得极有条理,他手中的司礼监虽然已经不如当年的风光,但是刺探打听之事,还是多好有些独门能耐的,所以他说出来的话是极为可信的。

不光是太后看着秋叶白的眼神愈发地阴沉冷酷,众人皆对秋叶白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郑钧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继xù

道:”嗯,咱家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听说当年叼兽大会的时候,曾经有一世家子与摄国殿下一同落入一处塌陷的地道之中,两人同处足足两天一夜,还有传言说摄国殿下为那世家子所救,这位世家子,咱家留意了一番,似乎就是秋副座啊。“

郑钧阴沉沉地看着秋叶白一笑:”摄国殿下性情风流,秋副座除了生得好,还一副好身手,这英雄救美的事儿,怎么从来都没有听明光殿的人说过呢?“

此言一出,等于是在秋叶白身手狠狠刺了一刀,等于摆明了是在说秋叶白根本就是明光殿的探子,早就和摄国殿下勾结在了一起,是摄国殿下送进永宁宫的探子!

太后老佛爷生性本就多疑,这样的指控极为狠毒,一旦坐实,老佛爷绝对不会让秋叶白再活下去,甚至一定会让秋叶白用最痛苦的方法死去。

太后老佛爷此刻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已经是一片冷漠,那种冷漠便是将秋叶白视为死人了:”秋叶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秋叶白抬起眼,眼中却不见一丝惊慌,只见无奈和黯然:”太后,郑督公所言甚是,秋叶白无话可说,微臣就是勾结了明光殿,潜伏在秋家,勾引陷害主母,接近老佛爷,试图大逆不道,毁家灭族复幼年之仇之人。“

她这般干脆地承认,瞬间让众人愣住,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

连董嬷嬷都呆住了,她在太后老佛爷身边这么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负隅顽抗的多的是,哀兵之姿求饶也见过不少,但是这般干脆利落地认罪,倒是的第一个!

郑钧看着秋叶白,眼中却没有喜色,反而闪过阴沉狐疑。

太后老佛爷看着手边跪着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容色镇定平和,但是眼角眉宇之间却似笼着一股哀怒绝望之气,仿佛强行压抑着什么一般。

她眼底亦闪过一丝狐疑,却没有立kè

下令处置秋叶白,反而沉吟了起来。

秋叶白承认得这么干脆利落,简直像是心灰意冷,以求速死,倒是让她原本从郑钧那里知dào

了‘地道隐情’之后认定了秋叶白是细作的这个事实看起来似乎……有些……。

片刻之后,她忽然道:”秋叶白,明光殿能给你的,哀家也能给你,你真的对明光殿如此忠诚?“

秋叶白垂下眸子,自嘲地弯起唇角:”老佛爷心中已经认定了微臣是个细作,细作自然要对原主忠诚。“

她仿佛已无所求,看起来神色一片淡漠,口气也轻佻了许多。”秋叶白,你别不知好歹!“董嬷嬷忍不住怒道,一个细作也敢这么对老佛爷说话!”不知好歹,确实,微臣这里另外有一番说辞,只是还是不要不知好歹地说了,若是说了,只怕更让老佛爷觉得微臣是狡辩,不若就这般如此,但求老佛爷给个全尸罢。“秋叶白淡漠地道。”秋叶白,你最好不要和哀家玩这一套激将法,哀家十五岁进宫,什么手段没有见过,你要是真的不想说,哀家就赐你凌迟,三千六百刀,让你慢慢享用。“太后老佛爷看了秋叶白片刻,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秋叶白仿佛是被这话吓了一跳,随后一僵,方才看着老佛爷,僵木着声音道:”老佛爷,秋叶白若说自己从来不曾和明光殿勾结,但是秋叶白要承认的是在秋家的时候确实也曾伺候过摄国殿下。“

此言一出,内堂内的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秋叶白的这个伺候是个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这都勾结到了摄国殿下的绣床上去了,还说不曾勾结?

但是老佛爷却微微眯起了眼,沉声道:”你继xù

说。“

秋叶白垂下眸子,掩盖去眼底幽诡凉光,暗自轻嗤,殿下,不好意思,又要给你败坏得不能再败坏的名声上加上一笔了。

不过想必,你也不会在乎的。

……*……*……*……

明光殿”老妖婆将小白关在永宁宫里了?“百里初用精致的银叉子叉了一只点心送进自己嘴里,顺势从奏折里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双白。

双白立kè

点点头:”是,殿下,确切的说是秋大人奉懿旨进宫,后来咱们的人便看见郑钧领着内监卫的高手替换了永宁宫的宫卫,将永宁宫后殿团团围住,看那架势是要拿什么人。“

他顿了顿又道:”并且有人看见了他提着一只檀木包金的盒子进去了,那盒子里装的是第一任司礼监督公留下来的十八柳叶片皮刀。“

这东西用来在做什么,谁都知dào

,必定是要剥了谁的皮。

百里初闻言,漆黑深邃的妖瞳里闪过幽幽魅光:”这是老妖婆要剥小白的皮子么?“

双白点点头:”听着消息是当年殿下和秋大人掉进地道里的事儿,还有殿下在秋家和大人同居一处的事儿已经传到了太后那里,只怕太后已经认定秋大人是咱们的细作了。“

百里初闻言,微微眯起眸子,忽然轻笑了起来:”呵呵……你猜猜小白没了脸皮是什么样子?“

双白:”……殿下,您关心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殿下这种模样,简直像是他以往那种一贯摆人上台和太后打擂台时候,全不顾被摆上台之人死活,只顾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看官恶毒阴狠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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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戏中戏 中

“殿下……。”双白张了张口,随后还是决定闭嘴。

主子的决定,除了他自己以外,从来没有人能更改过。

百里初吃完了嘴里的一颗点心,随后将筷子‘叮当’一声扔在了桌上,淡淡地道:“撤了,换个厨子。”

双白看着百里初面前的那一叠只用了两个的精致四色梅花糯米点心,轻叹了一声:“殿下,您这是回来换了第三个厨子了罢?”

百里初翻了一页折子,头也未曾抬:“宫里要是都没了,换‘壹’的。”

双白看着那碟点心,想起厨子们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就头疼,忍不住小心地道:“殿下,属下看这碟点心和秋大人那日做的样子差不离,属下也试了您撤下去的,味道也不错。”

殿下以前虽然嘴儿挑剔,但是从不至于挑剔成这样子,他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百里初终于抬起头,冷淡地瞥了眼碟子里的东西:“形似神不似,赝品。”

他顿了顿,轻叹:“还是小白的味道好。”

说罢,他又继xù

去批折子去了。

双白不敢再多话,只是默默地收拾桌面上没怎么动过的点心和梅花粥。

于殿下而言,除了‘小白的手艺’,其他都是赝品,又或许是‘小白的味道’好,而不是‘小白的手艺’好,谁能知dào

呢?

一边感叹着原主味道好,却又如此冷酷地对待对方。

君心难测。

……*……*……*……

永宁宫

“殿下与微臣确实在地道中即已经认识,但是当时殿下受伤,地道中也一片漆黑,殿下要求微臣必须想法子通知地面的鹤卫救援,否则秋家和微臣信命不保,微臣自然之友效劳,但是当时殿下和微臣并无过多交集。”秋叶白沉声道。

郑钧不以为然地轻嗤了一声:“当时之事,谁曾看到,如今秋副座自然怎么信口雌黄都可以。”

秋叶白淡漠地看着他:“不是郑督公说的我一路单打独斗,独自杀出仕途‘一条血路’么,若说摄国殿下早有心栽培,我何至于在淮南差点身死?”

郑钧瞬间噎了一下,永宁宫众人亦默然。

“继xù

说。”太后抬了下手,让其他人噤声。

秋叶白方才继xù

道:“此后的事,老佛爷也都知dào

了,一切转变的开始是在秋府,彼时微臣正与八皇子同行,却不想忽然听见打斗之声,此事发生在我秋家,又正逢主母寿宴,官宦贵人云集,属下自然不可能放任,于是便上前查看。”

“却不想才上了那假山顶,便遇上了刺客引爆雷火弹,正巧见一道红影朝着微臣这里坠下,微臣以为是哪家小姐无辜受累,所以下意识去抓了对方一把,一同落入水中,避开了雷火弹,此后微臣便被赶来的鹤卫拿下,并令微臣寻一地给摄国殿下治伤,微臣方才知dào

那怀中之人竟然是摄国殿下,于是只能带他们去了微臣最近的旧居。”

“等一下,你方才说事发前,你和谁在一起?”老佛爷忽然道。

秋叶白抬头看向老佛爷阴沉锐利的眸子,平静地道:“八皇子,百里凌风,微臣与他在湖边相遇,彼时还有大夫人也在场,后来八皇子说有话单独要与微臣说,所以微臣便与他同行了一段。”

老佛爷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秋叶白,你还真是交游广阔,八皇子也来找你叙旧了。”

秋叶白笑了笑,眼底一片坦荡:“没错,八皇子是来找在下‘叙旧’,试图从在下嘴里听到一些消息。”

老佛爷神色叵测地看着她许久,方才道:“你倒是实诚得很。”

她拱手:“不敢欺瞒老佛爷。”

郑钧听到秋叶白提起八皇子,他神色里闪过一丝诧色,随后微微颦眉,似在疑惑秋叶白为什么在这个点子上提到这一茬,这对秋叶白明显是更不利的证据,秋叶白不说,此时也没有人知dào



秋叶白却仍旧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老佛爷仿佛兴趣缺缺地摆摆手:“罢了,你且继xù

说秋家的事罢。”

秋叶白顿了顿,苦笑了一下:“因为微臣是出现在第一现场之人,所以被鹤卫看押了起来,直到摄国殿下醒来,提审了微臣,微臣都是被单独关押的,后来鹤卫大肆搜捕秋府的事,微臣不再赘述,只是后来摄国殿下提审微臣的时候,也提出了和八皇子一样的要求。”

老佛爷挑眉,丹凤眼里闪过锐色:“她要求你做什么?”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郑督公有一件事猜测是对的,殿下要求微臣为明光殿做事,只是微臣拒绝了摄国殿下,殿下很淡定,告sù

微臣说这个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拒绝他和他的要求,并且……。”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并且摄国殿下很快证明,他的话是正确的,微臣并不知dào

怎么就……怎么就在伺候了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秋叶白垂下了眸子,神色之中闪过极度复杂的表情。

似懊悔、似无奈、似茫然,却又带着一点屈辱和冷酷。

她说完话之后,宫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似乎都悄不可闻。

秋叶白说的话很简单,但缪缪几句话和那复杂的神情却也足够让人联想翩浮,让宫娥们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在秋叶白的身上。

摄国殿下的风华绝代的艳名和‘她’无耻放荡的恶名一样昭昭然然,能做出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奇怪。

而有些人则是当他跪着,你亦觉得他是站着的,譬如眼前跪在太后娘娘身前的年轻的司礼监提督大人,一身宝蓝华美霸气的飞鱼服裹在他身上,那身姿和不骄不躁的从容沉静气息却已经足以让人心折。

风华绝代,艳倾天下的女子,隽秀无双的俊美男子,这般……这般交织缠绵的幻象,怎么能不让多少年不曾与男子有交集的宫娥们脸色绯红,不能禁止地幻象那年轻的提督大人抱着的人是自己。

直到董嬷嬷冰凉的眼神掠过那些春心浮动的宫娥们,才让那些宫娥们一个激灵,立kè

清醒过来,低头下去不敢再随便乱看。

秋叶白仿佛全感觉不到自己几句话已经撩拨了多少女儿家寂寥的心思,只是抬手对着老佛爷继xù

沉声道:“老佛爷,微臣得到老佛爷之前,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一文不名,摄国殿下看上的无非是微臣的这个价值,但微臣的价值在于得到老佛爷的认可,离了老佛爷的羽翼,微臣举步维艰,试问,微臣怎么可能因为摄国殿下的缪缪几句话和诱惑便做出愚蠢的决定?”

她顿了顿,复又叹息了一声:“这也是为何大夫人出事之后,微臣不能施以援手的缘故,摄国殿下在等微臣屈服,当时对大夫人出手不轻,微臣若是出声求情,只怕摄国殿下不但不会放过大夫人,大夫人还要更遭罪。”

“砌词狡辩。”郑钧冷笑了一声,随后便也没有多言。

随后宫内一片寂寥,众人沉默得似一座座的雕像,没有人敢随便出声。

因为没有人知dào

,喜怒无常的老佛爷是不是会下一刻便立kè

让人上演一出剥皮的血腥戏份,或者是将那大胆放肆的年轻人拖下去千刀万剐。

“这么说,你还是在为澜儿着想,澜儿还要感谢你了?”许久,太后才慢条斯理地举起新换上的杯子轻品了一口茶,声音里带着冰凉的讥讽。

秋叶白摇摇头,淡淡地道:“不,大夫人于微臣的意义而言就是大夫人,诚如郑督公说的,秋家终归是在大夫人的手中,微臣做不到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但是微臣更明白仕途之中什么才是最重yào

的,鼠目寸光只能自毁根基,微臣施救或者不施救一切都是以在自己的立场为考量。”

太后老佛爷‘咣当’一声撂下茶盏,冷冷地看着她:“秋叶白,你倒是够冷血,够实诚。”

秋叶白看向浑身散发着凌厉寒气的老佛爷,平静而恭敬地再次抬手行礼:“叶白不过是凡人,知恩图报,趋利避害,亦不过是遵从先贤教导罢了。”

秋叶白的直白让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秋叶白是在顶撞太后么?

他们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这秋叶白不单仕途到头,连这命都要到头了。

只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片刻之后,老佛爷却忽然道:“秋叶白,你起来说话。”

永宁宫的众人差点下巴都掉了,什么,他们没有听错罢?

但是很明显,他们确实耳朵都没有问题。

董嬷嬷令一个小宫女端来了一个小几子,秋叶白也并不客气,向太后老佛爷行礼道谢之后便坐下了。

“秋叶白,哀家也懒得去理会你怎么应对明光殿,只是如今哀家已经折损了澜儿,此事多少都与你有关,最好不要让哀家发xiàn

今日的牺牲是不值得的,否则,这柳叶片皮刀,不,这三千六百刀的凌迟之刑,你迟早有受着的一日。”太后老佛爷看着秋叶白,微笑,神色瞬间变得似极为和蔼,只是她笑意未及眼里,这笑容看起来便异常的森然。

秋叶白恭恭敬敬地道:“微臣省得。”

众人几乎目瞪口呆,这就算完事儿了。?

他们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唯独一边的郑钧神色异常的阴沉。

太后老佛爷忽然声调子一顿:“秋叶白,你提出来的那些条件,哀家都满足你了,但是如今你非但没有让哀家看到任何功绩,却已经给哀家惹出这么多事来,你觉得哀家是不是太信任你了?”

秋叶白笑了笑,悠悠道:“太后老佛爷,微臣食您俸禄,自然会替您分忧,不让您担忧。”

“哼,咱家看秋大人不但伶牙俐齿,这信口开河也是很有一套。”郑钧冷眼看着秋叶白,讥诮地道。

“秋大人只顾着整修看风部的院子,招兵买马和上绣床‘应付’摄国殿下,何来时间替太后分忧?”

但是他话音尚且未落,便忽然听见殿门外响起小太监的急匆匆的尖利奏报声。

“急报,回太后老佛爷,京畿南北大营出事了!”

此话一出,内殿太后亲信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秋叶白的身上。

这一切难不成又是巧合么?

南北大营,不正是八皇子百里凌风手中的大营么?

第六十二章 戏中戏 三

这般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董嬷嬷冷冷地呵斥那小太监,但还是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上前。

太后老佛爷是最重规矩的,所以身边的人都调教得极好,若非大事,绝对不至于如此的失态。

那小太监似也知dào

自己闯祸了,立kè

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冲着老佛爷磕了三个头,随后立kè

凑到董嬷嬷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董嬷嬷瞬间一惊,脸色也变了:”此话当真?“

那小太监立kè

点头:”不敢隐瞒。“

董嬷嬷不敢耽搁,立kè

走近老佛爷身边,耳语了几句。

看着一向伺候老佛爷最尽心的董嬷嬷都如此紧张,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神色也不自觉地凝重了起来。

老佛爷到底是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听得董嬷嬷禀报之后,只是脸色也冷凝了些:”如今情形如何?“

董嬷嬷轻声道:”尚且不知如何,南大营武器库炸了的时候,杜小将军正领着人在清点,听说是受了伤,如今国公爷已经赶赴军营了。“

能在场留下来的都是老佛爷的亲信,所以自然都瞬间皆是大惊失色。

南北大营武器库炸了?

而且还是在杜小将军清点武器的时候!

谁不知dào

杜家这一代,最像个样子的就是这位杜小将军了,出身庶子,却很得国公爷疼爱,因不能继承襄国公世子位,他年纪轻轻就隐姓埋名,凭借自身能耐拿了个武状元,后来随军驻守边关,在律方和骚扰边境的赫赫人打了几场漂亮的伏击战,封了个四品的少威将军,得分封了府邸把他姨娘接了出去,襄国公很是舍不得,时常去将军府邸住上一段时日。

在太后老佛爷这里,比那不成器的世子爷还得脸些。

两位世子爷先后被摄国殿下弄死了,虽然杜家大夫人哭天抢地的快疯了,但是永宁宫的人看襄国公爷却似没有多少悲伤,永宁宫的人心中都暗自嘀咕着,国公爷其实心中更属于杜小将军继承这世子之位,重振家威。

如今杜小将军突然出事,国公爷都赶了过去,自然是不得了的大事!”嗯,过去了就好,一会子从御医院里也挑上几个人过去伺候,谨慎些!“太后老佛爷颦眉吩咐了几句。

董嬷嬷连连点头。

随后,太后忽然转头,看向秋叶白冷冷地道:”秋叶白,你有没有什么要跟哀家说的?“

太后的语气有些喜怒莫测,并不是太好,立kè

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秋叶白的身上。

秋叶白微微躬身,抬手道:”回老佛爷,属下虽然已经令人在跟查一件涉及京畿四大营的小案子,但是绝对不会如此贸然行动,伤及无辜。“

太后微微眯起眸子,目光扫过一边的郑钧:”案子,什么案子?“

郑钧有点不安地垂下眸子,示意老佛爷,他确实也不知dào

秋叶白在查什么案子。

随后,他目光莫测地瞥向秋叶白,这个秋叶白,果然不简单。

秋叶白平静地道:”回老佛爷,看风部的诸人销声匿迹这么长的时间并非只是隐匿无作为,他们终归是司礼监的人番子,在属下去京畿接应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探查得到了一些消息,京畿防务新入的这批武器是有问题的,乃是次品,有人贪污受贿,勾结兵部,私吞了不少铸兵器的官银,以次充好,南北大营是最先替换这一批兵器的。“

众人一听此言,瞬间脸色又是一变。

这哪里是什么小案子,这是动摇朝廷的大案子!

兵部、武器、贪赃枉法、以次充好,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就是一桩牵涉数百人命,不少人乌纱帽会掉,甚至足以让被定罪对象抄家灭族的大案!

自古以来,但凡涉及兵之一字的案子,就从来没有不留人命,不出大血的!

果然此言一出,纵然是见惯了朝廷风浪的太后原本冷淡的神色也微微一变,却也说不上是喜是怒,愈发地莫测。”哦,看来秋提督果然是有先见之明,那么你说这一档事儿谁是幕后主使?“

秋叶白摇摇头:”如今证据未明,微臣不敢妄下揣测,只是兵部一向是和八皇子走得最近,而南北大营都在八皇子的掌控之中,微臣手上收集证据之中,有不少蛛丝马迹显示了八皇子确实手头上有些紧张,毕竟他统帅南方剿匪大军,听闻今年收成不太好,也影响了军中粮草,而京畿大营,已经快一百多年没有真的动刀子了。“

郑钧闻言,脸色梭然大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能找到这样大的把柄。

所谓京畿大营就是为了拱卫京畿而存zài

的,只要不是有人逼宫,不是北方的赫赫人打了过来,便不会用上京畿大营,京畿大营更像是某种形象,所以油水和待遇比边军好了不少,什么好刀、好甲必定是先紧着京畿大营的。

面对这样花架子的京畿大营,身为南方边军统帅的八皇子,会动了挪用京畿大营军费,将武器以次充好,以匀出钱粮来贴补边军的念头,确实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听起来虽然不外法理,但近乎人情,若是兵部尚书这么做了,也许只是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但是作为边军统帅的八皇子这么做,就不得不让人侧目了,甚至非常微妙,若是往大里说,收买边军,不要说褫夺京畿大营的掌营大权,就是意图谋反的罪名也不是不能扣上去的。

郑钧能想到,太后老佛爷自然也能想到,她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伸手轻抚了下茶盏:”果然是有点意思,秋叶白,哀家期待你接下来能让哀家看到想要的东西,不要让哀家失望。“

秋叶白一拱手:”谨遵老佛爷懿旨!“

……

秋叶白和郑钧等人都走了以后,太后揉了揉眉心,肩头也微微向后一靠,靠在身后的软榻之上:”把其他的人都打发了,老罗和你留下罢。“

董嬷嬷立kè

点头称是,随后便按照太后的吩咐去做了。

罗医正自从太后开始令秋叶白跪下之后,他便收拾了东西到隔壁的碧纱橱里去了,这会子被自家老佛爷传召,便又提着药箱出来。”不必了,哀家只是有些乏了,你过来给哀家按按罢!“太后闭着眼,却仿佛知dào

罗医正要做什么,便抬手阻止了他。

罗医正放下了手里的药箱,依言走到太后身边,伸手熟练地搁在她肩头。

太后仿佛已经做了千百次一般,极为自然地靠在他怀里,闭着眼,叹息了一声:”儿孙不争气,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太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罗医正却自然地接了下去,他笑了笑,一边替老佛爷揉按肩头,一边道:”再没用,也是老佛爷的血亲,您不照看也没有人照看了。“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好一会才道:”秋叶白这个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觉得此人可信否?“

罗医正摇摇头,伸手替她揉按眉心,同时温然地道:”微臣是个大夫,自然不知如何……。“”不要跟哀家打官腔,这种腔调哀家这辈子听得耳腻。“太后不耐地冷声打断他的话。

罗医正笑了笑,方方正正的面容上也不显惧色,只道:”此人可用不可信。“

太后老佛爷闻言,方才点点头,叹了一声:”哀家也觉得如此,此人聪明机敏,只是心思太重,年纪轻轻的,哀家却有点拿不透他。“

一边的董嬷嬷坐在脚踏上,亲自拿了白玉锤一边为太后捶腿儿,一边迟疑地道:”老佛爷,秋叶白已经是上了摄国殿下的绣床,咱们真的能用他,万一……。“”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今日原本有很多事,他不必说,也能巧言辩护过去,只是他事无巨细地说了,这是他在显示他对永宁宫的忠诚,当然这份忠诚是他必须给的,他很明白百里初能看上他的价值,除了他的那张脸,就是他在哀家眼底的分量,他今日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就是期待着哀家给他更多的权势,一个司礼监副座只怕满足不了他。“”您是说……。“董嬷嬷睁大了眼。

太后冷笑了一下,神色冰凉:”此人幼年寄人篱下,出人头地的欲望甚重,他和郑钧水火不容,二人之中,未来必定只能留下一个,若是让哀家用一个词形容此人,便是——狼子野心。“

不管是方才那一番和盘脱出的话语,还有后面突然爆出的京畿大营的事情,只怕连今日永宁宫的一场召见审讯,秋叶白都早已经算到了。

董嬷嬷忍不住颦眉:”老佛爷,您朝中后宫沉浮多年,自然不会看错人,他连家族都能算计成垫脚石,咱们既然知dào

此人不可信,怎么能用,狼是养不熟的,万一他背叛了咱们……。“”家族……。“太后忽然讥诮地轻笑了起来:”他一介庶子能有今日,家族又帮了他什么,他若是要为秋家抛头颅洒热血,本宫倒是看不上这样愚忠的蠢物了,只要识大体就好。“

她慢条斯理地微微侧脸,好让罗医正能为她按得舒服点:”他是个明白人,摄国能给他的,不过是因为哀家能给他的东西,但是摄国手中人才济济,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所以今日他所作所为都不过是在向哀家表明他是值得哀家选他的,狼子野心也没有什么不好,贪心的人才有弱点,用得好了,便是一头能咬死人的恶狼。“

太后靠在罗医正的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闭上眼,弯起唇角露出个冷酷的笑:”哀家期待着他一个个咬断那些敢冒犯哀家威严之人的脖子,等到功成那一日,哀家就亲自送这一头狼上路好了!“

董嬷嬷默然,她当然知dào

,太后最想要谁的脖子被咬断,但是……”若是秋叶白没有这个本事呢?“”若是没有这个本事,那就去死好了,不过是一头畜生罢了。“太后轻描淡写地弹了弹指甲,眉目之间一派雍容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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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一定多更~

第六十三章 戏中戏 下

永宁宫内,冰寒霜冷,永宁宫外,亦同样针锋相对。

“秋副座倒是好本事,死的说成活的,单凭你这把嘴儿,在官场上混是绰绰有余,连老佛爷也能哄着,这揣测人心的本事倒是让咱家叹服,果然后生可畏。”郑钧一跨出永宁宫,看着同行的秋叶白,忽然轻笑起来。

这位秋副座再次让他刮目相看,明知dào

老佛爷认定他勾结明光殿,他索性直白承认上了摄国殿下的绣床,但观其言状,却无一不显示出他是被逼迫的,甚至表现出他对杜家的不满和对权力的欲望,以显示他对太后的不设防,反而让他洗脱了勾结明光殿的嫌疑。

分明讥讽话语,但是郑钧说出来,却仿佛似赞美一般。

秋叶白看着郑钧微笑道:“督公客气了,下官怎么敢妄自揣测上意,只是下官既食老佛爷的俸禄,自然要对老佛爷多用点心,毕竟是咱的主子不是?”

郑钧看着她,神色莫测:“秋副座,杜家的那位小将军,是国公的心头肉,他自也不是好相与的,本座奉劝你一句,俗话说机关算尽太聪明,莫要误了卿卿性。”

“多谢督公提点。”秋叶白拱手,依旧一派心平气和。

郑钧轻嗤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拂袖而去。

秋叶白依旧维持着拱手行礼的姿态:“属下恭送督公。”

等着郑钧的背影渐渐远去,宝宝的声音忽然在她身边响起:“四少,南大营炸营的事不是……。”

“不是咱们看风部的人做的,我知dào

。”秋叶白转身看向宝宝,神色微微凝。

早前她从淮南回京的路上,一路见风声大紧,便开始谋划后面这条兵行险招,剑行偏锋,一路虽然危机重重,但是总算达成所愿,平安过关,唯一的突发事件就是秋家这点儿破事。

好在当初她在京畿大营附近安排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东南西北四个大营附近都安插了探子,无意之中听见下级士兵们道新发的刀子特别容易卷口,原本京畿大营实兵操练并不多,但周宇心细,发xiàn

这批刀不光装备了南北大营,就是西大营也有,他接到这奇怪的消息之后,暗中利用关系查探,隐约得了些风声出来。

她亦在接了太后的任务之后,以此为契机展开暗中调查。

原本一切证据都不足以证明百里凌风或者别的什么人有参与此事的迹象的时候,她不打算将底牌暴露出来,毕竟永宁宫的人未必像面上看起来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走漏了风声便功亏一篑。

但是出了秋家刺杀这破事,她料定那自己和百里初呆在一起的消息必定会走漏风声,除非百里初杀光了秋家的人,一开始百里初下令鹤卫圈禁秋家的行动就有这个要下狠手的意思,他那人锱铢必较,心狠手辣,何况秋家本来就涉及谋刺他,于其立场上的决定无可厚非。

是她间接地阻挡了百里初的行动,那日在梅林,他给过她选择的。

所以后续会遇上这些事情,她早有预料,太后这一关必然难过,所以亦早早打算揭出此事,作为她向太后‘投诚’的筹码。

但是……

军火库炸了,而且还是杜家小将军在的时候炸的。

“看样子,有人是先咱们一步动了手。”秋叶白看着天边阴沉的云,眼底闪过冷芒。

宝宝点点头:“咱们能留意到的异常,其他人也能留意到,只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爆出来,就不知dào

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秋叶白一边款步慢行,一边淡淡问:“杜小将军怎么会忽然到南大营去清点武器,他调入京城之后不是一直在西大营么?”

宝宝神色有些凝滞:“听说杜小将军在西大营查出了武器有问题,所以决定到各大营去查看其它大营的武器有没有问题,北大营他也是去过了的,并无它事,只是到了南大营清点,也不知dào

怎么就有人刚巧碰爆了搁在一边的雷火弹。”

“巧?这个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巧的事儿,不过是有心人多了,才‘巧’多了。”她轻哼一声,这样的手法,倒也算不上巧妙,但就是个天时地利人和。

且不说杜小将军怎么那么巧也知dào

了兵器有问题,一个西大营的四品少威将军能进到南北两个在八皇子手里控zhì

的大营之中清点武器,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四少是觉得是哪一方的人动的手脚?”宝宝点点头,轻声问。

“谁获益,谁是主使,只是这件事里头除了目前看起来似受害人的杜家之外,谁都有得利的地方,咱们、明光殿、平云殿、就算是永宁宫和杜家……。”秋叶白轻嗤,目光明锐:“也有他们得大利之处。”

比如,这件事不管最终的结果如果,绝对可以是让永宁宫有收回京畿大权的最好契机。

所以,这件事倒是真不好判断谁下了手。

“去探查一下那位杜小将军的伤情,襄国公如果真的如传言中偏宠此子,若是杜小将军真的出事,那么咱们得防着襄国公狗急跳墙乱咬人。”秋叶白轻声道。

“您是说襄国公会抛开永宁宫对咱们动手?”宝宝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襄国公此人虽然一直被打压,没有任职从一品以上的官员,看起来有些碌碌无为,但是能为当年太后老佛爷支撑起杜家这个靠山,必定不简单,这人年纪大了,也难免糊涂,再加上有人挑拨,做出些蠢事儿来也未可知。”她点点头,沉吟道。

“毕竟,如今明面上可是只有咱们在追查这件事,说不得有人把污水往咱们头上泼。”

未雨绸缪,谋定而后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宫闱朝堂,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襄国公要是真急赤白眼的,她们也好应付起来。

宝宝立kè

点头:“是。”

“我相信这个案子不日就会有旨意下来彻查,而且指定的一定是咱们,所以要做好准bèi

。”秋叶白想了想,又继xù

交代。

她刚刚交代完,一抬头便忽然停住了脚步。

三名蓝衣太监正站在拐角处,那模样一看便是在等人,见她看过来,那为首的中年太监微微一笑:“秋大人,摄国殿下有请。”

秋叶白闻言,目光掠过身后不远处的永宁宫门,门前正有宫人向这边张望,这太监没有收敛他的声音,那边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宝宝颦眉,这百里初是疯子么,这是什么地方,竟然这般嚣张地在这里要请四少过去,是嫌四少从太后老佛爷那里脱身太过容易么!

他才想说什么,秋叶白一抬手,挡了他的话,淡淡道:“微臣这就过去。”

“提督大人请。”那太监满yì

地点点头,率先领路。

秋叶白抄手入袖,跟了上去,仿佛没有看见永宁宫门口转身进去的宫人。

永宁宫里,太后正就着罗医正亲手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忽然听得董嬷嬷底下的人来报摄国殿下将刚出宫门的秋大人宣走了的消息,她眉毛都没抬,冷嗤了一声:“明光殿的那人,还是这般嚣张恣意又沉不住气,这是来打哀家的脸来了,告sù

哀家她想要的人,就一定能要到,要不到说不定她还要毁了那人。”

“那秋叶白……。”董嬷嬷有些担心,这枚棋子是老佛爷看中的,若是被明光殿整废了,岂非可惜。

明光殿那位的手腕狠辣,众人都是看在眼底的。

“他那日应付百里初不是应付得极好么,连可能成为他保护伞的澜儿都抛了出去,能舍能得,要是连明光殿的这点子磋磨都忍耐不得,应付不来,哀家还能指望这头‘狼’能咬死百里初么?”太后闭着眼,慢条斯理地把玩着罗医正略显粗糙的指尖。

“想要从哀家这里拿东西,没有真本事,自然合该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她看向罗医正,温然一笑:“你说是不是,老罗?”

罗医正看着太后搁在自己掌心保养得宜,一点皱纹都不见的手掌,他慢慢地合拢自己的手掌,将太后的柔荑握在手中,温柔地道:“老佛爷说得极是。”

董嬷嬷看着这情形,便笑了笑:“哎呀,最近尚服局新裁了一批给老佛爷的冬衣,奴婢都忘了,这就去拿。”

随后,她便对着老佛爷福了福,退了出去。

……*……*……

且说秋叶白这头和那三个太监走到一处寂静的宫道之上,她忽然站住了脚步:“三位公公,这里似乎不是通往明光的路。”

她虽然不常常进宫,但是明光殿的大致方向她还是记得的,这里绝对不是去玩明光殿的路。

宝宝直接手腕一转,一把修长的薄如蝉翼的袖底刀已经从袖子里滑落了出来。

那三名太监站住了脚步,为首太监目光掠过宝宝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子,不免一惊,但随后他摇摇头:“秋大人,您可知dào

携刀入宫乃是谋逆大罪。”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没错,确实是谋逆大罪,但是如果没有人告状,谁知dào

本提督曾经犯下这谋逆大罪?”

随后,她领着宝宝缓缓地向三人走了过去。

“你……!”三名太监都忍不住脸色一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秋叶白竟这般狠辣,但是对方脸上的神色如此平静,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忍不住一步步倒退,看着周围荒凉无人烟的宫道,只觉得心头发寒。

“等一下……。”

“秋提督,不必为难他们,是本王让他们请你来的。”一道男子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秋叶白一顿,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道高挑身影不知何时领着两名太监正向他们走来。

三名太监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朝着那人躬身:“奴才参见定王殿下。”

秋叶白看着来人,面若冠玉,眉目极为英挺,眉心一点朱砂痔,不但没有显得媚气,倒是更显出他丰神俊朗,颇有点传说中玉面神君的味道,肩披着没有一丝杂色的华美紫貂大氅,一身靛白色轻云锦绣蛟龙,上好的的白玉腰带横腰而过,足踏乌云绣金靴,更显得通身的气派非凡,雍容华贵。

不是皇子之中唯一有封号,未来的最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的三皇子定王——百里凌宇又是谁!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宇,抬手行礼:“微臣参见定王殿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她不知dào

为何竟然成了香饽饽,引来宫中‘龙凤’眷顾。

这位定王,她可是除了第一次在秋山和他就短暂交锋过之外,印象最深的可是她在定王府邸里见他和百里初那一番暧昧的对话和动作,他几乎整个人被百里初的冰冷黑暗气息给压制住,那种亲密又冷酷的气氛,让彼时她几乎以为这两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隐情。

“秋提督不必多礼,本王与你也算有两面之缘,早已经认识。”百里凌宇仿佛并不记得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狼狈的样子,依旧是丰神俊朗,面含优雅微笑的定王殿下。

秋叶白淡淡地道:“定完殿下用这样的法子请在下过来,可有何事要吩咐?”

百里凌宇看着秋叶白,目中闪过一丝幽光:“秋提督是个爽快人,本王用这办法请大人过来也是为了避嫌,并无恶意,本王这里有些东西也许可以助秋提督一臂之力。”

说罢,他比了个手势,让身边的小太监将一本小册子送到了秋叶白的面前。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来打开细看,她一看上面的东西,随后神色一凝,迅速地合上了那册子:“定王殿下,微臣很想知dào

您是去哪里弄来的这份东西?”

“本王自有本王的路子,秋提督只需yào

选择相信不相信本网提供的消息就够了。”百里凌宇漠然地道。

“朝廷锻造兵器都是固定在某些矿山兵器厂,这些地方都有官员固定巡查,锻造大批假兵器的时间太长,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次等兵器都是私下锻造好之后,再分批次运到那些矿山兵器厂,再重新盖上章和好的兵器一起运走,这些地点是绝对私密的,你要查并不容易。”

秋叶白多少是隐约探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她确实是在查私兵的锻造地点,但是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如今她手上就是一份锻造次等兵器的几个锻造地点的地图,甚至连运送路线都写得清清楚楚。

“殿下,无功不受禄,微臣不质疑您消息的来源,只是却知自己担不起您这份大礼。”秋叶白合上那小册子,将东西交还一边的小太监,神色淡然地道。

百里凌宇看着她的模样,倒是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秋大人是聪明人,本王自然也不兜圈子,您,今日卖你人情,自然是一来要剪除八皇弟的党羽,本王不适合出面,但是却希望八皇弟没有再翻身的可能,第二,也是图秋大人步步高升之后,能眼界更开阔,看得清楚谁才是您的良木。”

秋叶白闻言,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百里凌宇,他这是在直白地表示要收买她么?

“定王殿下的提议,微臣一定仔细考虑,微臣效忠于太后老佛爷,您是老佛爷属意的人,微臣自然永远站在您的那一方。”

百里凌宇看着面前一身英气华美飞鱼服的年轻人,对方神色不卑不亢,不客气地表明如果太后老佛爷选择的人他继承大宝,才会效力追随。

他笑了笑,脸上并没有恼色,亲自将那册子递回给秋叶白:“本王要送给你的东西,已经送到,大人的抉择在大人,告辞。”

秋叶白这一次没有再拒绝,而是一抬手:“恭送殿下。”

百里凌宇并无眷恋,转身领着一干太监们都离开了。

秋叶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有些凝滞。

“四少,这定王突如其来的示好,咱们只怕不能尽信。”宝宝忽然道。

秋叶白点点头:“自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定王殿下也该有点儿危机感了,五皇子和他都是皇后所出,一为先皇后,一为现皇后,他终归势单力薄,否则当初也不会暗中投靠了明光殿的那位。”

只可惜百里凌宇没有想到他投靠的那个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只这么不温不火地吊着他。

“太后老佛爷不知dào

是否知dào

她几个孙儿私下斗得厉害?”宝宝有点儿幸灾乐祸。

秋叶白看着手上的册子,轻嗤了一声:“未必不知dào

,否则这太子之位也不会悬空那么久。”

朝中势力犬牙交错,永宁宫一块看似占了继承优势,几个皇子都是有能耐的,却不想有能耐的人都是有野心的。

太后不可能全不知dào

,但是大概没想过自己的嫡亲孙子为了皇位也敢投靠了她的宿敌,脚踏两条船。

明光殿的那位一定看戏看得极为开心才是。

“那他给咱们的这个东西扔了?”宝宝看着秋叶白手上的册子。

“当然不扔,这东西有用。”秋叶白轻嗤,眉目里幽光流转:“如今百里凌宇眼看着五皇子笼络旗下的百里凌风是个有逐鹿之心的,他会上赶着让这‘私铸兵器,图谋不轨’的案子定论了也不奇怪,既能除掉百里凌风这个威胁,又能打击‘识人不明’的五皇子,让杜家和太后都对五皇子产生动摇,那么他坐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性自然大增。”

百里凌宇说得很明白,他不想自己动手,所以需yào

有人替他动手,那么他给的东西就一定有价值,只是其中有没有其他陷阱,需yào

慎重斟酌。

宝宝闻言,也点点头:“没错,毕竟如果百里凌宇真的那么诚心拉拢咱们,就不会为了掩盖行迹,不顾四少你立场微妙,在永宁宫前让人道是明光殿来宣了。”

秋叶白负手而立,冰冷的寒风掠过脸颊,带来微微的刺痛感,她抬手静静地看着天边阴云层层,神色微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外如是。”

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儿这一趟永宁宫之行,她还真是大有‘获益’。

……*……*……*……

三日后

看风部

“副座,您放心,咱一定完成任务。”小楼仔细地将一份湿润的地图吹吹干,看着上面随着水渍干后隐没掉的字迹,他笑眯眯地将东西卷好,收了起来对秋叶白道。

秋叶白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也笑了笑,拍拍他肩头:“我知dào

你身子轻巧,到时候带上油菜、小廷几个一起去,只负责探听消息,不要和对方碰上,遇上不妥可要撤了!”

她和宝宝回来之后,叫上了周宇、老常几个一起研究百里凌宇给的册子上的地图,几个人琢磨了三日,决定先挑选出小楼几个做先锋,分头潜入那三个制作兵器所在的地方,将情形摸一摸,确切了具体的位置情形之后,他们再一齐接头,将那些地方控zhì

住,便可以掌控到第一手的证据。

小楼点点头,青涩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咱知dào

咱功夫不好,但是这些穿墙走壁的功夫咱差不了!”

秋叶白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脑门:“好,咱们今晚歇好了,明日一齐出发!”

小楼一愣:“副座,您不是要在后方押阵么?”

秋叶白摇摇头:“这一次的行动凶险异常,你们是第一次行动,所以我也会带上大鼠他们几个同去,以策接应。”

那锻造地点在一处私人的矿山里,算起来还是梅家的产业。

本朝铁、铜等矿山是不对外开放采伐权的,也只有梅家才有能耐得到铁矿的开采权。

“那地方看起来是梅家的,但是实jì

上梅家派在那的人也许都已经叛变了,所以实jì

的掌控人,我们怀疑是八皇子的人,对方派驻在那些地点的驻军非常的警惕,最近八皇子都不出宫门,京畿大营的气氛也有点不对劲,那些铸造假刀剑的地点只怕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为地‘消除’,大人一定要快和小心!”

一道人影忽然掀了帘子进来。

“子非。”秋叶白看着来人一笑:“怎么,都准bèi

好了?”

“是,一切都准bèi

妥当了,宝宝也已经在房间准bèi

易容的东西,随时准bèi

易容成您的样子前往京畿大营,属下也必须陪同宝宝,所以不能跟在大人身边,这一次风声很紧,所以大人一定要谨慎。”周宇神色有些凝重。

秋叶白已经将蒋飞舟已死,宝宝替代了他的事情告sù

了周宇和几个亲近的亲信,所以周宇等几人便商议了一番,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前往京畿大营‘查案’,吸引众人目光,一路暗中往假兵器的锻造点。

“放心,我会的。”秋叶白推开窗子,看了看天色,转头笑道:“咱么今晚打个边炉,好好吃上一顿,就当是为彼此践行可好?”

一边的小楼听到吃的,早已笑得见牙不见眼:“好,我去叫油菜他们!”

说罢,立kè

一溜烟地跑了。

周宇看着小楼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这么个轻浮的样子,怎么靠得住!”

秋叶白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轻浮,子非,你莫不是忘了当年那个躺在石头上赤着大腿勾引本副座的妖精了?”

周宇瞬间脸色涨得通红:“副座!”

一边的老常忍不住也低笑了起来,谁能想到当年的‘看风部一枝花’会变得这样的一本正经。

秋叶白几人说笑着准bèi

出门,却不想门刚刚推开,便见门外站着一个领着,两个小太监的红衣大太监,手上把着个拂尘,见秋叶白一出来,他便眯起细长的眼:“陛下口谕,司礼监提督秋叶白接旨。”

秋叶白等人一愣,随后便立kè

单膝触地:“吾皇万岁。”

“上谕,着司礼监提督秋叶白彻查兵部徇私舞弊,铸造劣等兵器一案,钦此。”

秋叶白虽然料定了必定是自己接了这个案子,却没有想到那口谕如此简单。

她还是恭恭敬敬地接了旨,随后起身客气地道:“公公传旨辛苦,不知公公可要留下喝茶。”

那红衣大太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喝茶就不必了,秋大人进宫谢恩罢。”

秋叶白一愣,谢恩?

恩从何来?这查案算不得什么恩赏罢?

“怎么,大人不愿意?”那大太监忽然挑眉道。

秋叶白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随后,她便简单地吩咐了一下周宇:“你们自己用晚膳罢,不必等我。”

周宇等人莫不清楚怎么回事,便也只好点头应了。

秋叶白简单地收拾了一番,随后便跟着那大太监进宫。

一路上,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她沉默着并没有多问,自己要向谁谢恩,直到走上了熟悉地宫道,她就暗自地叹了一声。

嗯,这回,确实是正主儿宣召了!

大门处,双白早早地领着人撑了一把纯白的油纸伞在明光殿门外等着,见秋叶白过来,便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上去伺候秋叶白扫去肩头上的碎雪。

双白撑着伞替她挡雪,妙目含笑道:“”殿下已经等了大人许久了。“

秋叶白笑了笑,却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只是默然。

她只觉得心中的情绪有些莫名地复杂,自己似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那人了。

双白领着她进了内殿,并没有跟着,而是让她独自进了内殿,内殿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窗边的榻上堆着厚厚的雪白柔软的狐狸皮,却并没有见人影。

秋叶白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却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紧张,只是环顾了下四周,便见着屏风后的一张小桌上搁着小炉子,边上则是放着一溜切好的新鲜小菜、笋片、菇类和削得薄如蝉翼的漂亮牛羊肉片,并着各色精致的调料碗。

她一看便知dào

这是要涮锅子了,不免喃喃自语:”这也算是默契么?“

不想他也想用涮锅子做晚膳。”什么默契?“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吓得秋叶白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差点撞上那小桌子。

但是身后的人眼明手快一把勾住了她的腰肢往后一扯,她转了个儿,整个人都撞进他的怀里,也免去了把桌上精致锅菜全撞翻的‘悲剧’。”仔细些。“那道幽幽凉凉的声音轻轻地在秋叶白头上响起。

秋叶白只觉得鼻尖被撞得有点酸软,才要说什么,却忽然整个一僵,只因为面前抬眼就是大片光洁裸露的性感男子胸膛,他身上披着松松的细茸袄子也不知dào

什么动物毛做的,泛着黑色的华美的暗光,极为柔软似一汪水松松地顺着他的身体而下,只在腰间松松地用一条腰带拢合在了一起。

那一线性感如山川起伏的肌理沟壑一路到脐下三分,风光毕现,甚至隐约可见不该看见的伟岸风景,秀色无边。

秋叶白呆滞地看片刻,瞬间觉得鼻尖一酸一热,然后……

百里初挑眉:”你鼻子……。“”很好!“秋叶白瞬间捂住鼻子,干脆利落地打断百里初的话。”你鼻子有……。“”没有。“秋叶白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随手用袖子一擦,再次打断他的话。”你流鼻血了,别用袖子擦,好恶心。“百里初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颦眉,面前这厮真的是女人么?”闭嘴,那不是鼻血,那是尿行不行!“秋叶白一边使劲地擦鼻血,羞耻感让她脑子一热背对着百里初胡乱地咆哮,她的身后瞬间一片安静。

秋叶白吼完之后,看着从门外送吃食进来的双白、一白等人震惊而诡谲的目光,她想了想,决定去死。

不知dào

双白手上的那一碟豆腐够不够硬,撞死在豆腐里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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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殿下的计划

不过最终秋叶白还是没有去死,而是面无表情地坐回了桌子前。

双白和一白等人干脆利落地上完了饭菜,目不斜视地转身就退了出去。

“人已经走了,擦一擦。”百里初看着她那故作镇静的模样,挑了下眉,递过去一块帕子。

她僵了僵,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有镜子么?”

百里初点点头,转身去榻上取了一面精致的西洋手镜给递给秋叶。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鼻子下飘荡着那一抹半干的血迹快蹭到耳垂的诡异模样,脸又绿了绿,方才一白和双白他们目不斜视是因为自己这个蠢样子会让他们忍不住笑罢!

她硬生生地压下摔了镜子,把所有看到她那蠢样子的人都捏死的恶念,索性对着镜子慢慢地、仔细地把自己脸上擦了一遍,确认干净了之后,才把镜子还给百里初,顺带把帕子胡乱地塞进一边的废纸篓里。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那表情,心中暗暗觉颇是有趣,但也知dào

面前的小豹子脸皮薄,再撩拨下去,难保她直接就跑了,亦没有再去刻意撩拨她,只在她面前坐下,指着一盘子细腻的纹路如大理石一般的红嫩薄羊肉卷:“这是内蒙郡上供的羔羊,小厨房的师傅新宰了,取了最嫩的部位,肉质最是细腻,鲜嫩,可要试试?”

秋叶白见面前的人难得没有嘴上为难她,心中多少都松了点儿,便也立kè

就坡下驴地应道:“嗯,也好。”

说罢,她便动了筷子默默地涮起了羊肉。

两人默默地用着桌上的东西,倒是一路无话,秋叶白是压根就不想说话,百里初则是奉行食不言,用餐的时候必定全神贯注的准则,只专注于优雅地肢解和食用他的食物。

直到桌上的东西都去了大半,秋叶白的胃也暖了不少,整个人也才跟着放松了下来,她才挺了挺自己的腰肢,顺带揉了揉腰眼,作为一个老饕餮客,自然习惯性地对美食做出点评:“嗯,今儿的羔羊肉和小牛肉味道都极好,片得薄厚适宜,入口正正合适,这师傅果真是好刀工。”

牛肉和羊肉的肉片片得太厚,不易涮熟,涮熟了便也老了,片得太薄,下锅子就缩得太小,不但可能会煮碎,而且入口之后口感也会不好。

百里初优雅地用帕子压了压唇角:“多谢夸奖。”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愣:“是你亲自动手?”

百里初看着她,淡淡地道:“本宫比较善于处理和分解肉质。”

秋叶白:“……看出来了。”

是肢解罢……还好,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她可没兴趣听面前的魔美人来给她讲述他是怎么练就一手庖丁解牛的片肉好技法,索性换了话题:“殿下今日召我过来,就是为了试试今年新上供的牛羊肉么?”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而线条迤丽的眸子挑了下眼尾:“听说你明日就要去京畿大营查案?”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老实话:“不,我是打算去查私铸兵器的地方,京畿大营那边我会让人易容替我去走一趟,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百里初搁下手里的帕子,一边起身到边上小台搁着的净手水晶盆里净手,一边看着她,弯起了唇角:“为什么要对本宫说实话?”

她一顿,随后淡然地道:“因为就算我不说实话,殿下也很快就会知dào

罢,何况我也没有必要瞒着殿下。”

他怎么说也算是她这一边的盟友,至少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百里初一边擦手,一边似笑非笑地道:“嗯,小白你变聪明了。”

秋叶白正想说什么,却发xiàn

百里初站着的地方离她不过是一步之遥,他还穿着那身袍子松松垮地半敞着,这一回她算是直接看得清清楚楚,他从结实点的胸膛到下风光毕现,里面根本就——一丝不挂。

她猛然别开脸,又觉得鼻尖发热,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殿下,你袍子开了。”

就算是她和他早有过肌肤之亲,但是这般春色无边,她还是消受不起。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嗯,本宫沐浴完毕都是这么穿的。”

秋叶白盯着面前的小涮锅,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尖利起来:“殿下,来者是客,何况我终归是女子。”

这家伙难不成敢穿成这样召见大臣么,不过分明是欺负她罢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奇异的轻笑:“嗯,小白如此粗犷,本宫一时间忘了你是女子。”

秋叶白觉得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嘲笑,她忍不住转头就要讽刺回去:“是,我时常看着殿下的美貌,都忘了殿下是男……。”

她一转头,后半句话便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百里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伏下身子,双臂半张撑在凳子和桌子上,那张略显苍白却漂亮到非人的面容正半悬在她面前不到三寸之处,一双漆黑无边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依旧是那种专注得让人战栗的、掠食者一般的目光。

让她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自己像是方才那被他含进嘴里的肉片。

她忍不住呼吸一窒,耳根发热,下意识地就起身,从他身边绕开:“殿下,你要是还没饱,就让人再上菜。”

别拿那种看盘子里的肉菜的目光盯着她。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闪开,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不恼,直起了身子,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腰带,转身走到窗边的暖榻上懒洋洋地坐下,随手倒了一杯茶,示意她过来:“小白,来。”

秋叶白原不想靠过去,那个男人实在浑身上下都让她觉得不自在和危险,但是看着他抬眼朝自己笑的样子,他优美唇角那一抹的浅浅笑容,让她心中一顿,还是走了过去,接过可了他的杯子坐下。

“永宁宫的老太婆可为难你了?”百里初看着秋叶白难得温和顺他的意,唇角笑意渐深。

秋叶白捧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后抬头看着他,神色有点凉:“老佛爷为难我,不正是殿下的本意么?”

百里初闻言,挑了下眉,顺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哦,此话怎讲?”

秋叶白见他一副‘无辜’的模样,心中便暗觉有气,她不客气地冷笑一声:“那些我和殿下同吃同住的消息虽然拦不住会传出去,但是秋家的人都被圈禁了,其他的王公贵族又有几个人能知dào

详情,这消息能传到永宁宫里这么快,而且有鼻子有眼的,不是殿下的手笔,又是谁的?”

她当时不曾细想,但是从宫里出来之后,和宝宝他们一合计,就发xiàn

了这里头似乎忽略了的这个问题。

百里初的手段她是知dào

的,但是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样子,轻笑了一下:“小白,你是在兴师问罪么?”

秋叶白冷冷地搁下杯子,别开脸:“不敢。”

如果不是她应对得当,只怕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知为什么,一想起那日的险境也有百里初出手的这点,她心中就莫名地觉得一片寒凉,直入骨髓。

百里初也搁下杯子,倾身靠近秋叶白,白皙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掠过秋叶白的肩头:“小白,你在生本宫的气么?”

秋叶白僵着身子,冷笑:“微臣不敢。”

说罢,她便想要起身。

“是不敢,不是不会。”百里初手上微微用力,轻巧地将她按回榻上,随后伏在她肩头,幽幽轻笑:“小白,如今太后知dào

本宫属意于你,有意借你挑衅于她,那以后但凡本宫和你相会,便不必这般私下偷偷摸摸了的,不好么?”

秋叶白一愣,好一会,她才微微睁大了眼转头看向身边的百里初:“你是说……你这么干,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见我?”

这是什么荒谬的理由?

但是……

太后的反应确实是如此,那日定王借着百里初的名义来召见她,后来她出宫以后,董嬷嬷还特意着人过来司礼监走了一趟,确定她没少胳膊腿以后,还说了一番类似以后明光殿为难她的事儿不会少,要她谨慎应对的话!

“本宫想要和本宫的小白幽会,又免了永宁宫的人为难你,不好么?”百里初索性把下巴搁在秋叶白的肩头,一边握着她的柔荑把玩,一边淡淡地道。

他可是在为她着想,若不是顾忌着她不愿意将彼此关系挑明,他何至于这般兜圈子。

秋叶白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占便宜,脑子快速地将那日的事情回放了一遍,她一时间已不知dào

自己要有什么表情了。

“但是如果那日太后大怒,我又不曾化解得,岂非要少一层皮……。”

“没有如果,这世上能让你少一层皮的只有本宫,谁都没资格动你。”百里初慵懒地道。

“永宁宫里有殿下的人?”她瞬间反应了过来,如果一切都是百里初的布局,那么他必定在永宁宫有他的人保证他的布局不会因为局势恶化破局。

虽然她一点都不觉得他有资格让她少一层皮的,但是这厮的霸道性子,诡异的思维方式,他在认定她是他的所有物的时候,确实不会让别人动她。

不过如果他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折腾得阖宫一干人在台上鸡飞狗跳,在那斗智斗勇各显神通,就是只是为了和名正言顺地召见她‘幽会’……

“阖宫哪里没有本宫的人?”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她真是……无言以对。

忽然觉得身后趴着的那只东西,果然是非人间的生物。

------题外话------

==哦,洗鼻子去鸟,元泽没出来,明日定多更~

第六十五章 殿下&元泽

“你……。”

秋叶白才一动,忽然感觉耳朵一热,她才后知后觉一把伸手捂住自己耳朵:“殿下,你做什么!”

百里初伏在她的肩头,看着她面色绯红扶住耳朵的模样,轻笑了起来:“小白说本宫在做什么?”

你在吃老子豆腐!

秋叶白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但是却还是忍耐着没有说出口,因为背后这只魔头绝对会直接实践一下什么叫‘吃豆腐’。

而他一直在她肩头伏着,让她颇觉得压力,眉目之间魅色天成,幽幽的暗香混合着男子的气息缭绕与在鼻息之间,隐约还能见一线玉色自他宽敞袍子领口而下,这般美色闻之、见之,心神摇荡,让她实在浑身不自在,索性直接就要起身:“殿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

“小白……。”百里初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只幽幽地叹了一声,单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秋叶白就顿觉得身上一软,整个人又坐回了榻上。

“你怕本宫?”百里初索性修臂半支着小桌,半侧了身子看向她。

秋叶白看着他逼迫过来的俊颜,还有那一双幽暗无边的魅眸,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她索性别开脸:“没有。”

“今晚留下来。”百里初指尖挑过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看着他,声音幽幽沉沉,带着夜晚的气息。

秋叶白看着他子夜一般的眸子,褪去了那种掠夺者的光芒,只似隐约有流波暗浮,精致瑰丽的眉梢眼角都是若有若无地惑人气息,让人移不开眸子,只想醉在他眸子里一片无边的温柔暗夜里。

她咬了咬下唇,一丝痛感传开,才勉强让她移开眸子,无奈地叹了一声:“殿下,诱惑人是不对的。”

他的魅术已经登峰造极,她不是没有试过。

但是话音未落,他却忽然倾身,直接吻住她柔软的唇,将她剩下的话全堵了回去。

那种魅香一涌而上,和着他凶猛凌冽的吻,几乎瞬间便将她的呼吸掠过殆尽,神智摧毁得只剩下一片空白。

间或能听见他在她唇间低低的呢喃——

“小白,小白……。”

等到秋叶白脑子里终于清醒了一点的时候,才发xiàn

自己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坐上了他的大腿,一只手无力地揪住他垂落在胸前的乌发,一只手攀附在他性感的肩头,而百里初的黑色袍子早已半滑落到了腰际,双臂正紧紧地抱住她纤细的腰肢。

这样的姿态如此暧昧而危险。

而自己的衣襟已经敞开,他的手指正灵活而优雅地解着她飞鱼服的衣扣。

“阿初!”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神色有些苍白而惶然地看着他,声音微微发紧。

秋叶白的声音让百里初停了手,他看向怀里的人儿,温柔地问:“怎么了,小白?”

“我……。”秋叶白想说什么,却发xiàn

自己不知dào

该说什么。

拒绝?

她和他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些缠绵若都说是他的魅术,她尚且不至于无耻和矫情到这般地步。

但是……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理清她和他、元泽这一团混乱的关系,难不成就要这么放纵自己只一响贪欢,纵情享性,那她和杜珍澜有什么区别?

若只是如此,她有一整个绿竹楼,又何必来招惹如此危险的他?

他这么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膝头,她才意识到自己看似高挑的身量原来相对他而言,是娇小的,从未有人这么抱过她,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无比的似一个女子,连带着沾染了女子性子里天生的犹豫和彷徨。

她心中反反复复,只觉得想说的东西太多,想问的太多,但是不知为何,对着他幽幽凉凉的眸子,她的骄傲却让她始终开不了口,往日里的洒脱全不见了踪迹。

她忽然明白,原来那些往日里的洒脱不过是因为不曾‘在乎’,而‘在乎’了,便是上了心,关心则乱,她宁愿去面对太后、梅苏,却都不愿意单独面对百里初!

“我……我还是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秋叶白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不可理喻和狼狈,但是她还是一把撑着他的肩膀,捂着衣襟就要跳下他的膝头。

百里初正‘用餐’用到了兴头上,眼看着怀里的小豹子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变作柔软的小猫儿,眼看着就能把小猫儿给吃个精光,以解腹中馋虫儿饥苦,却不想小猫儿忽然又醒了要逃。

兴起的魔兽哪里想到小猫儿心中的纠结,只是觉得该吃的时候自然要吃饱。

自然不会让小猎物这么轻易逃了去,百里初眼底寒光一闪,直接伸手扯着她的腰肢狠狠地往后一带,他修长的身躯也径自向后一倒,让秋叶白直接就倒卧在他的身上,一只手臂扣住她的腰肢,一只长腿一点不客气地嵌入她的腿间,向旁边一压,直接勾住她的后小腿,让秋叶白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她趴在他肌理分明性感的雪白胸膛上,肌肤相亲,瞬间面色染了淡绯,恼道:“百里初,我说了明日要早……。”

“再本宫打这些官腔,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百里初凉薄到冷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你……简直不可理喻。”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只得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咬着唇别开脸。

百里初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单手扣住她的脸,逼迫她看向自己的眼:“为何不愿意留下过夜?”

他以为那日欢爱之后,隔了那么些时日,她也该想明白了,那日她为他洗手作羹汤,难道不是已经承认她心中也有他么?

老甄说要给女娃儿时间慢慢缓过来,女娃儿容易纠结,他已经给了她不短的时间。

“阿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秋叶白有些狼狈地再次试图从他身上起来,面前的魔美人实在太咄咄逼人,这样逼问的姿态,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某处放肆地顶着她!

百里初看着她逃避的模样,危险眯起眸子地道“本宫观察过人之中雌性动情的样子,小白你心跳如鼓,鼻尖额角渗汗,瞳孔没有焦距,呼吸急促,体温升高……。”

“够了!”秋叶白忍不住尖着声音打断他的话这厮果然是兽么,这种形容让她觉得自己像发情的兽一般。

虽然他的形容如此客观。

“理由。”百里初目光幽凉地看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扭动,一点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秋叶白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一咬牙道:“我只是需yào

一些时日,理清楚一些事儿,我还没贱到为仕途出卖自己,跟一个只是中意我身子人缠绵欢好。”

“出卖自己?”百里初挑眉,幽幽乌瞳里闪过异色,平静地道:“等价交换,本就是平等之事,何况你不是早已把自己卖给本宫换了一身百毒不侵和拔尖的修为了么,怎么……。”

百里初顿了顿,眼底闪过危险冰冷的光芒:“你想反悔?”

秋叶白只觉得头大如斗,身下之人看似精明,在某些方面简直和元泽就是一个人,她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了。

而他说得如此的有理,竟让她瞬间无言以对吧。

没错,事实上,她早就在地道为了活命,把自己卖给他了。

但是不知dào

为何,她只觉得心中一片寒凉。

“如果,殿下只是想要这样一段关系,好,我给……。”

她正打算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地直接把衣衫给解开了,却忽然听见百里初幽幽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中意小白,更中意小白的身子不好么?”

秋叶白手上动作一顿,百里初凉薄的声音继xù

响起:“人死原知万事空,地宫里无数亡魂没了身子,本宫有这具肉身,所以活下来的是本宫,看见日月星辰的人也是本宫,翻云覆雨的人也是本宫,于本宫而言,没有什么比身子更重yào

的了,因为本宫活着,他们死了。”

秋叶白怔然地看着他,却见他依旧目光幽幽地凝视着她,但是其间意味让人难以捉摸。

“于本宫而言,人没了身子就什么都不是,正是因为这具身子的存zài

,所以才得以承载这个人的全部意义和命运。”他轻轻地嗤了一声。

在生死存亡面前,纯粹的杀戮和生存之中,身体或者肉体才是最根本最可以依靠的东西。

秋叶白瞬间默然,心中却不能不震撼。

最原始的、听起来最俗气的东西,却又最艰难的事,不外两个字——活着。

只这两个字便深深地触动了她,让她忽然那觉得之前的那种种纠结,不过是‘矫情’。

而他方才还用了两个字……

中意。

秋叶白忽然觉得心乱如麻,却又抑制不住心底莫名的奇异的情绪,那种情绪虽然复杂异常,但是里面不可否认的带着愉悦。

“我……。”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子,靠在他胸膛上,一时间无言以对。

“小白,留下过夜可好?”百里初看着怀里一脸复杂的小豹子,她满脸写着挣扎,仿佛在想着到底要不要挠他一把跑掉,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下来。

秋叶白有些无语,这位还真是够……目的明确。

但是这样的百里初是不会骗人的,他每一句话在此刻都听起来直白到刻薄,甚至如此的目的明确,但是他说的中意,便是中意了,他从不掩饰他的欲望。

她心中依旧还是复杂而纷乱,只轻叹了一声:“殿下说得对,但我只是需yào

一些时日好好想想和阿泽……。”

“阿泽。”百里初神色瞬间冷了不少,但口上只淡淡地道:“小白和本宫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在想着他么!”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的脸色,发xiàn

他比方才反应大,有些莫名而无奈地道:“殿下,元泽和本质上和你是一个人!”

这也是她纠结的地方,她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倾心了两个人,还是一个人的不同面,

但是看起来似乎百里初比她更介意,但是当初在佛堂那夜他设计她的时候,却是将元泽供出来的,甚至连当初元泽会在淮南遇上她,只怕都是百里初一手策划。

这会子他吃他自己的霸道醋么?

百里初讥诮地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么小白还有什么需yào

想一想阿泽的,一个帮不到你的蠢物罢了!”

她看着他,挑眉:“殿下,阿泽善良温和,兴许帮不到我,但是亦不会害任何人。”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那冷冷地一笑:“好,既然小白如此想看到阿泽,那么我就让那个一直沉睡逃避的家伙出来好了。”

秋叶白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百里初忽然闭上眼,神色也瞬间变得沉静下去。

她心中瞬间一惊,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人格切换?

她不敢去碰百里初,但是紧紧地盯着身下仿佛一瞬间便陷入沉眠之人。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元泽要是出来了,那百里初什么时候再回来?

而且元泽出来,她要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形?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推百里初:“等一下,你……。”

但是她才推了一下百里初,却忽然见那似已经沉眠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眸子,他有些迷离地幽幽黑瞳竟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慢慢变成浅色。

秋叶白梭然瞪大了眸子,片刻之后,那一双黑瞳竟然已经变成漂亮的银灰色,原本比寻常人要大的诡异黑瞳也变成正常大小。

“你……。”秋叶白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格转换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完全无缝对接?!简直不可思议!

“小白……施主?”元泽揉了揉眸子,有些怔怔然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他似乎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轻声软喃。

“贫僧这是在在做梦么?

秋叶白张了张嘴,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摇了摇头。

随后元泽的目光渐渐下滑,掠过秋叶白红肿的嘴唇、敞开的衣襟、然后是雪白的带着点点红痕的精致锁骨,他仓皇地移开目光,但是注意力最后落在他自己的胸膛上,瞬间再次呆愣住。

------题外话------

==俺多更了……呃……今天十二点,明天还会再在这个基础上多更滴……

第六十八掌

“小……小白施主……你……你……!”元泽呆呆怔怔地看着秋叶白,他完全不能明白如今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只是一抹红慢慢地开始从元泽的脖子往脸上蔓延。

“我……我……。”秋叶白看着元泽的模样,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她还沉浸在方才一秒钟百里初和元泽无缝对接的切换的场景之中回不过神。

毕竟亲眼所见这样诡异的场景,实在……实在是太过震撼。

一模一样的面容,眼睛的颜色瞬间的变化,神情的瞬间改变,竟然完全让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元泽见秋叶白就维持着这个压制着自己的姿势,他试图动了动,却发xiàn

自己的长腿和秋叶白的腿交叠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让他都不知dào

怎么抽回自己的腿。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四处望了望,确定这是百里初所居的明光殿,随后无意地掠过秋叶白领口露出的一抹雪白的沟壑,瞬间似被针扎了一样迅速地飘开,只是那一抹白嫩就悬在他的眼前,他咬了咬嘴唇,伸手扯了扯秋叶白的衣袖,轻声唤秋叶白道:“小白施主,小白施主?”

秋叶白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身下之人腼腆白皙的脸上那种茫然又惶惑的表情,仿佛一只无辜地被她这头‘饿狼’给压着的‘小羊’,偏生这般销魂的姿势,实在是无法解释!

她真是很想扑下去捏着身下之人的脖子死命地摇晃,将百里初给晃出来!

这混蛋算怎么一回事,早前揍他半死,他照样没事人一般跟背后灵似地出没在她身边,现在提到阿泽他就爆小脾气跑了,留个烂摊子给她!

看着元泽茫然又羞涩的眼神,她只觉得喉咙一口老血卡着,吞不下,吐不出来,百里初……你好样的!

她挫败地叹了一声,直接‘噗’地一声把头埋在元泽的怀里,闷声道:“别叫了,让我静一静!”

元泽一惊,越发地无措起来,只感觉胸前一片软腻温柔,她呼吸的热气和嘴唇触在他敏感的肌肤上,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胸膛直蔓下腹,陌生的悸动让他瞬间僵如木石。

他僵了了片刻,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人儿的头顶,清澈透明的银灰色眸子闪过一丝忧伤,随后慢慢伸出手,搁在了她肩头:“是不是阿初欺负你了?”

秋叶白亦是一僵,随后一下子撑着身子起来,看向元泽好一会,不知为什么对着元泽那双透澈清和的眸子,她就觉得心虚。

“阿泽,我和阿初……。”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说上一回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忘了,说她受了百里初的诱惑,和百里初有了更亲密的接触,才发xiàn

她真zhèng

属意的人也许不是他,而是百里初?

面对元泽的这双美丽的银色眸子,她却忽然在瞬间发xiàn

,自己也许从一开始真zhèng

看在眼底的人是另外一双静水深流,一望不见底的诡美黑瞳?

只是那双黑瞳的主人太过不可捉摸,太过危险阴狠,完全不符合她对自己未来另外一半的定义,所以让她不愿意去承认这一点。

不管百里初用了什么手段,他都已经比阿泽更早一步侵入她的心底,并且毫不客气地在她心底刻下属于他的烙印,过程中有疼痛,有不适,却也能看见他的固执和温柔。

但是元泽呢?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双安静的银灰色眸子,却忽然说不出话来,虽然明知dào

他和阿初是一个人,但最初截然不同的印象和身份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她现在不能毫无芥蒂地将他们视为一个人,以至于她忽然不知dào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何自处,更不要说怎么和阿泽相处。

“白,你和阿初是不是在一起了?”元泽忽然轻声道,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离。

听着元泽换了对自己的称呼,用了那夜亲密之时的昵称,她只觉得一僵,觉得莫名地心虚窘迫,为什么一向懵懂单纯的元泽,会在这些事情上如此敏感?

秋叶白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手撑着床,一手揉着额心,只觉得目前情形一团混乱,让她头大如斗:“阿泽,我不知dào

该如何说,你和阿初……。”

别的姑娘中意一个人,兴许也不说一定就一帆风顺,但是如她这般‘棘手’的还真是绝无仅有罢?

“白……。”元泽也坐了起来,忽然伸出手轻轻地点在她唇上,不让她继xù

说下去,他漂亮的银灰色眸子里都是温柔和忧伤的光芒:“没关系的,我原是担心你会讨厌阿初,没想到……阿初比我更需yào

你,他有了你,大概不会再那么阴鹜和冷酷,我……。”

他顿了顿,垂下眸子,脸色有些苍白:“阿初和我原本就是一体,我终归是出家人,以后若非必须,我一定会少出来的。”

秋叶白看着他一直尴尬又慌乱地将袍子拉了又拉,试图盖住他的身体,可是那袍子被她压着,他又不敢太用力,于是越发地有些慌乱。

她莫名地喉头一紧,竟觉得自己辜负了面前之人,始乱终弃。

最开始的时候,是她撩拨了他,坏了他的修行,如今却又是他主动地不想让她为难,甚至愿意一直沉眠。

年幼时候的他,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都一定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孩子。

她伸手轻轻地帮他把袍子拉起来,元泽一顿,没有动作,任由她半他仔细地帮他把袍子拉好。

“阿泽,对不起。”

她抬眼看着身下的人,极轻、极轻却一字一顿地道。

不管未来她是不是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阿泽和阿初会不会成为一个人或者永远都是如此,但是此刻,她知dào

她是伤害了面前的小和尚。

元泽长长的睫羽翕动了一下,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幽幽的阴影,他摇了摇头,忽然问:“白……你会不会觉得我和阿初是怪物?”

秋叶白一愣,随后正色道:“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我不会这么认为,你们只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你们只是心生了病。”

她没有办法用后世的那些学说来详细地解释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只能用最简单而能被了解的说法。

“心,生了病?”元泽喃喃自语,神色有些迷离:“是中毒么,还是……这病可有解?”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以前在真言宫知dào

他和阿初事情的人,多半会认为他身体里住了魔,那些人都死了,但宫主等人却很是高兴,认为阿初是湿婆大神转世显了神迹。

秋叶白听着元泽之言,心中明白如果元泽生活在普通人中间,出现这种情形,只怕会被沉河或者活生生烧死,但是作为真言宫的主人们的‘作品’,他却是最完美的神迹表达者。

她沉默了一会,方才道:“这病未必能治好,只是花开生两面,人生魔佛间,人原本就是善与恶的结合,没有人天生是圣人或者恶人,你和阿初只是表现得……更明显一些。”

阿泽虽然善,却一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杀生,阿初虽然恶,手段阴狠,却也没有滥杀无辜。

元泽沉默了下去,神色有些沉寂,不知在想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消沉的神色,又想起他说宁愿沉眠,不免心中一软:“阿泽,不要胡思乱想了。”

“白……。”元泽忽然抬起头来,漂亮的银灰色眸子里似有隐隐的水雾,脸色绯红,不知为什么看起来仿佛有些痛苦的模样。

秋叶白看着他像被踢了一脚的小动物似的,眼睛湿润又迷离,带着近乎委屈又隐忍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不停地轻颤,又仿佛濒死的蝶,她心中原本就觉得欠了他的,此刻自然更是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去触碰他柔软的睫羽,再次温柔地哄:“怎么了,我说了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贫僧……难受!”元泽揪住袍子,脸色愈发地绯红,忍不住低低地用带了近乎哭腔的声音说话。

秋叶白一愣,方才后知后觉地发xiàn

元泽整个人浑身绷紧,身体跟钢板似的,腿儿也并得紧紧地却会不自觉地就蹭着她。

“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欲哭无泪地下意识揪住她的手臂,白玉似的脸儿一阵一阵地发热,乌发散乱,看起来异常的诱人,就仿佛在神殿那夜一样。

她瞬间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当然知dào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百里初那厮负气让阿泽出来的时候,他们意乱情迷就差最后的一步了,身体没有反应才不正常,尤其是她后知后觉到极点,一直衣衫不整地还和他保持这种古怪的姿势说话!

秋叶白‘噌’地从他身上弹起来,却忘了百里初原本用腿扣着她,情急之下不注意,一下子又摔回元泽身上。

“呜嗯……。”

软软的猫儿似的近乎哭泣的低吟从身下人儿身上发出来,秋叶白瞬间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下来,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衣衫,一边再次把百里初的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一遍。

“你……要不要洗个冷水澡?”秋叶白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会自己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元泽闷闷的温柔声音才传来:“不了,天太冷。”

秋叶白这才想起,是了,元泽身体的温度比较趋近正常人,所以他更怕冷,消耗的食物也更多。

她犹豫看了一会,只得道:“那我去外头坐一会,你先休息一下,觉得不难受了就叫我罢。”又过了好一会,元泽才继xù

有点儿闷闷地轻轻‘嗯’了一声。

秋叶白听着他的声音有点怪,转头一看便见元泽整个人缩进雪狐皮制的软毯里去了,只露初一线雪白的脊背来,她看着他线条优美的背影,只能默默地再叹息了一声,只希望他别把自己闷死

随后,她转身绕过屏风往殿外去了。

她站在殿中,却又仍旧觉得不安,燃烧的地龙让空气太过温暖,仿佛四处都蒸腾着百里初身上那种奇异惑人的魅香气,让人心旌摇荡,便索性向门外而去,打开殿门的瞬间,冰凉的风夹杂着细细的雪花飘落进来,迎面冻得秋叶白一个激灵。

她亦梭然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心头亦愈发地清明起来。

“秋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接到鹤卫的通报,老甄便从边上的耳房里出来,一出来果然看见秋叶白站在门前,神色有些奇异,他到底在宫中混迹多年,伺候过女主子,看着秋叶白的样子不像是承欢之后的模样,一下子便觉出不对来。

秋叶白向老甄看去,迟疑了片刻,便道:“原来是甄公公,一会子麻烦你再人去厨房准bèi

一些涮锅子的菜来。”

她没有没恼的这么一句话,老甄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莫非……莫非是国师……。”

秋叶白看着老甄,心中暗自叹息,不愧是伺候百里初时日长久的人,她点点头:“是。”

老甄眸光也略微变了变,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性子,他不是不知dào

的,能让殿下离开,元泽出来,而且是原本殿下想要趁着秋大人离京之前柔情蜜意一番的时候,必定是秋大人和他家小祖宗吵架了,小祖宗恼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地去睡了。

但是看着秋叶白清凌凌的眼神,老甄又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来,自家主子情形本来就情况特殊,能找到一个接受他和阿初样子的人本来就不容易,何况小祖宗性子又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甄只得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好,老奴这就着人去准bèi

。”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又道:“我不知dào

阿初和阿泽是怎么处理神殿和明光殿的关系,所以,还要劳烦甄公公了。”

百里初这么贸贸然对留下元泽就去睡了,她虽然知dào

他能感知元泽这里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又做不出对着元泽表达她想要百里初快点出来的事儿。

他这么冒冒失失地离开,也不知dào

明光殿这一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甄公公看着秋叶白为明光殿考虑事情的模样,他心中虽然有些埋怨这个丫头把自家小祖宗气睡了,但如今见她的样子还是颇有些高兴的。

毕竟不管是殿下和国师,他们的心意在秋叶白身上还是得到了回应的。

只是这其中的心结,只怕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解开。

平生不识相思苦,方知相思,便害相思。

有些事儿,他还是不要插手过多。

甄公公想到这里,便对着秋叶白点点头:“大人,天色不早了,可要回府?”

既然自家坏脾气坏心眼的小祖宗气睡了,另外一个好脾气的小祖宗更没有机会一亲芳泽了,所以老甄果duàn

地决定送秋叶白出宫,免得节外生枝。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她也明白明光殿这会子要先处理百里初不在,却多出了个国师的事要紧。

虽然她相信他们不会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便点点头:“也好,劳烦公公安排我出宫。”

老甄点点头:“大人不客气。”

秋叶白转身看了看屏风,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折回头,走到屏风边,借着那幽幽的烛火便能看见那床上还窝着的人影,她沉默了一会,便温然道:“阿泽,我明早要离京办事,至少半个月是回不来了,所以今晚我先回司礼监了,你且自己保重。”

床上的人影没有转身,只是轻声道:“嗯。”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我走了。”

第六十七章 跟踪

“你……。”

秋叶白才一动,忽然感觉耳朵一热,她才后知后觉一把伸手捂住自己耳朵:“殿下,你做什么!”

百“你在这里做什么?”秋叶白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她径自策马上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元泽戴着一顶斗笠,一身素衣白裘,只一头银发还是乌云墨色,若非他眼睛是熟悉的银灰,神色也是一贯的清浅温和,远远看去还以为是立马于前的是百里初。

元泽看着秋叶白腼腆地一笑:“贫僧要跟着小白施主。”

秋叶白不解地颦眉:“为什么要跟着我?”

元泽道:“阿初希望贫僧跟着你,保护你。”

秋叶白挑眉:“你怎么他要你跟着我,难不成半夜你们还能一人一半身子自说自话不成?”

这是什么荒谬的借口。

元泽摇摇头,也不多解释,只继xù

温和地道:“贫僧是知dào

的。”

秋叶白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是自己跑出来的,那神殿怎么办,明光殿怎么办?”

神殿她虽然不知dào

怎么样,但是她不相信明光殿的人会由着他这么胡作非为。

元泽道:“一白他们知dào

的。”

“知dào

?”秋叶白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元泽双手合十,一脸认真地道。

秋叶白默然,她是不知dào

明光殿的人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元泽除非涉及吃食,是不会说谎的。

但她摇摇头,拒绝:“不行,你回去。”

元泽看着她,露出一点清浅到明媚的笑意,温温柔柔地道:“贫僧,不回去。”

秋叶白:“……。”

她是知dào

百里初固执,却没有想到元泽更固执,她冷冷地道:“随你。”

说罢,她调转马头,直接对着看风部和焰部的人扬声道:“走!”

秋叶白一甩马鞭率先策马扬鞭而去,飞扬的马蹄甩了元泽一脸雪。

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看着这情形也不便多问,只立kè

策马跟着秋叶白飞驰。

秋叶白一直不曾回头,只一路飞奔赶路,间或停下来和小七两个人商议路线。

他们要赶往的目的是叶城,距离京城并不算得遥远,大约一日半的路程,毕竟大批兵器一路运来,要掩人耳目很是不易,所以百里凌风要做这种事必只能就近选择地点。

到了中午的时候,秋叶白一行人也不曾在驿站歇脚,只趁着雪停在一处驿道小茶亭里简单歇一歇,用干饼子就着让小二泡的热茶在海碗里泡一泡,随便吃上一点填肚子。

秋叶白一边随意地和老常、小七、小楼几个说话,目光状若无意地飘过门外,不见远处来路上有人影,她方才略微放下心来。

她的骑术极佳,这一次挑选来的人骑术也不弱,她一路刻意快马加鞭,不管是百里初还是元泽都终归是出入都坐车乘辇的,他到底没有跟上。

小七和老常几个看着秋叶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互看一眼,都知dào

方才那位是国师,自家大人曾经在淮南救过国师的事,他们多少都知dào

,只是不知dào

今日国师怎么会跟着过来,难不成是专门送自家大人的?

但是看秋叶白并没有为他们解疑的打算,他们亦不敢多问,饭后,众人继xù

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再次上路。

……

秋叶白这一次选用的都是上好的马儿,又快马加鞭,几不停歇,所以到叶城原本一日半的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到了上半夜即将关城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赶到了叶城附近。

但是她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转身领人去了附近的一处村落。

那村子在叶城附近,不算太偏僻,远远地众人就看见村落里灯火通明,村口有两个人影撑着伞,提着灯笼翘首以盼。

那两人远远地看见秋叶白的人马过来,立kè

迎了上来。

“四少!”

女子清脆娇婉的声音在黑夜里异常清晰,似黄莺出谷,还带着一点激动。

秋叶白应声下马,扯下风雪帽,含笑道:“秋儿等久了罢?”

老常等人这才看清楚,那一前一后等着的是两名女子,为首的少女容貌极美,亭亭玉立如空谷芝兰,而另外一个女子虽然容色不若她美艳,却也眉清目秀,眉目之间隐约有英气,沉稳干练,远远望去还与秋叶白颇有三分神似。

“秋姐姐!”小七欢喜地扑过去,被宁秋一把抱在怀里,而焰部的众人则纷纷地向二女行礼。

“秋护法,冬堂主!”

原来二姝正是藏剑阁跟在秋叶白春、夏、秋、冬四婢之中最得秋叶白器重的二婢,宁秋和宁冬不光是秋叶白的贴身亲信,在藏剑阁之中也是主持大局的人物,原本亦是当年老仙的弟子,老仙最看重的嫡传弟子也只得一个秋叶白,特意将她们派到秋叶白身边伺候,就是为了辅佐她继承阁主之位后稳定藏剑阁大局。

如今藏剑阁启动剑隐之阵,所有弟子或者化整为零散入江湖之中,或者跟着藏剑圣地封印不再出入外界,她们亦知秋叶白的处境不易,更不愿意再独自默守圣地,再三要求之下,得了秋叶白允许前来助阵汇合。

宁秋和宁冬一起引着大队人马进了村子,让其他人都各自去用膳歇下,而老常、小七、大鼠等骨干都一齐都到了村长让出的房中用膳。

老常打量了一下窗外的情形,放下窗,看向正在喝热茶的秋叶白:“您这是早已经做了安排么?”

小七窝在宁秋的怀里,清秀的娃娃脸上露出傲然的笑意:“那是自然,四少考虑到咱们这么多人一齐进城必定会引人注目,自然要另行选择一处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地方歇脚。”

秋叶白点点头:“没错。”

老常佩服地点头:“副座思虑周全,属下佩服,咱们明日是否也不进城?”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不,咱们的人不多,除了留人在这里守备之外,其余的人都分散成几人一组地进城,用各种身份在叶城打个转,也不必太刻意,各种消息都要。”

老常明白了:“谋定而后动,先将各种消息打听清楚,才好谋划。”

秋叶白向一边正在扒饭的小楼:“小楼,你的任务可能重些,我要你想法子能潜进梅家在这里的分号探听些消息。”

小楼虽然年纪轻,但是手脚利落,为人又灵活,带着油菜几个真是十足的包打听,她便刻意训练他这方面的技能,果然不负她所望,在云中训练的那一段时间,小楼胆大心细,几次组队对抗之中,他都非常优秀地完成了任务,简直就是探子中的探子,顺风耳,千里眼,令他所在的队伍都占尽了先机。

小楼闻言,从饭碗里抬起脸,笑嘻嘻地道:“副座放心,小楼会仔细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少年眼儿弯弯,一笑成了个一对儿小月亮,让人看着心情很好,便伸手揉揉他一头细黄的头发,笑道:“你页放心,明日我会和你们一道去,在外头策应你们。”

小楼闻言,愣了愣,又忍不住欣喜道:“小楼不会让副座失望的。”

这是副座要和他们一齐出任务,回到兄弟们之中说都是辈有面子的事儿。

大鼠看着小楼得yì

兴奋的那样子,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道:“你小子,可悠着点,别马前失蹄。”

他和小楼关系极好,当小楼半个儿子,看着小楼得秋叶白重视,有出息,他自然是高兴的。

秋叶白笑了笑,又和众人一边用膳一边商量了布防和探查消息的事宜,等着大鼠、老常等人都散了,她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准bèi

回她的房间里去洗漱一番睡下。

宁秋也立kè

跟着她起身道:“四少,我已经让人准bèi

好热水了,我来伺候你罢?”

秋叶白看着她,温然一笑:“秋儿,你知dào

我素来不喜人伺候的,你这几日在村里上下打点布置也辛苦,冬儿刚才巡视布防回来,我都让她去歇了,你也不必伺候我了,何况……。”

她顿了顿,伸手点了点站在门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这里的小七,嗤笑道:“还有一只在那儿你久别重逢,等着和你柔情蜜意呢。”

宁秋看着小七扑闪着大眼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漂亮的脸上忍不住红了红,朝他唾了一声:“别理他。”

小七撅嘴,一点不客气地嘟哝:“秋姐姐,上回在淮南,我受伤了,你帮我裹伤的时候,可说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地陪我一辈子。”

“你……。”宁秋脸色绯红,横眉竖目地瞪着小七,却只更显得娇俏。

秋叶白轻笑:“得了,你且去就是了。”

这两人不知dào

什么时候眉来眼去上了,上回在淮南脱身之后,她让小七领着人去狙杀梅苏的残部的时候,小七受了点轻伤,宁秋抱着小七受伤的手掉了泪一副心肝儿疼的样子,她才知dào

这两人有了‘私情’。

宁秋见秋叶才白说的明白,她也不再坚持,只红着脸对秋叶白福了福,便和小七一道退出去了。

秋叶白笑了笑,转身回房,却不想,她手才搭在门上,就听见房间里有水声,她心中瞬间一凛,手中一转袖底刀已经握在手中,一脚踢开门。

但是,当她定睛一看,瞬间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阿泽?”

那浴桶里,正手忙脚乱地勾着袍子,光着膀子往外爬的狼狈美人不是元泽,又是谁?

第六十八章 细作

“阿泽,你到底怎么会在这里的?”秋叶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元泽见她看过来,白嫩的脸颊瞬间染上绯色,随后立kè

‘噗通’一声坐回木桶里:“贫僧说了会跟着小白施主的。”

说完,他便低着头也不再说话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终于算是见识到了元泽的固执简直和百里初如出一辙,她只觉得头疼无比,愣了好一会,随后只好一边进门,一边揉着眉心:“你怎么进村子的?”

宁冬是负责外围防务的人,自己是知dào

她的本事的,元泽不可能堂而皇之地从她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大喇喇地进来。

元泽呐呐地道:“贫僧看着有人在周围巡视,绕开了巡视的人就进来了,贫僧走了一日,实在又冷又饿,见小白施主房里有热水便先用了。”

说完,他白嫩的脸又红了红,双手继xù

合十:“阿弥陀佛,小白施主勿怪。”

秋叶白听着他一口一个小白施主,不再如曾经亲密时候那般唤她‘白’,心情有些微妙,却又似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阿泽越是这般退让温柔,她心中的的愧疚就不时间地浮头。

“也怪我早前不曾仔细留意,只是既然你人已经到了这里,那就留下来罢。”秋叶白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百里初的武艺已甄化境,元泽就算真的什么招式都不会,光一身的内力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他真的有心避开他人视线,她还真的未必能查到。

元泽看了眼秋叶白,脸上浮现出浅浅的温润笑意来:“多谢小白施主。”

“不必了,你洗完了的话就先出来,我去让人为你准bèi

吃食。”秋叶白摸了摸鼻子,从他身上移开自己的目光,现在在她面前的人是阿泽而不是百里初,所以仿佛连他衣衫不整的样子,都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地尴尬。

说罢,她转身离开。

元泽看着关上的门,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惑,随后又有些黯然,垂下眸子,喃喃轻念:“阿初,一切都如你所愿了,白的心是你的,你可开心,只是……。”

为何看着她的疏离淡漠,看着她眼中谈及阿初的温柔,他却莫名地觉得呼吸有些窒顿。

但是阿初却是另外一个他……这就是白说的他和阿初的心生了病罢。

世人多迷惑,如今他也开始迷惑了么?

他闭上眼,双手合十,轻声念:“阿弥陀佛,一切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且说秋叶白安顿好了元泽,看了看天色已晚,想了想,转身去了附近的另外一处房里。

“秋儿?”她轻轻地敲了敲那房门门。

只是敲了好一会,房内却无人应门,倒是隔壁的房间‘吱呀’一声,里面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来,瞅着秋叶白有些惊讶地道:“副座,秋儿姐姐方才去厨房了,您找秋儿姐姐有事么?”

秋叶白闻言,心头瞬间有些好笑,她才从厨房那里过来,可没有见到秋儿,十有八九还是去了小七那边,这丫头还没嫁呢,便这般大胆,也不知今晚还能回来不曾?

“没事,我就是过来寻她随意说几句话,小楼你睡吧,明日还要早早起来辛苦。”秋叶白看着那少年笑了笑。

她原本是想房间给元泽了,那么自己就找秋儿挤一挤罢,冬儿要负责巡夜,房间里应该还多一张床才是,看样子,自己还得等等那对小鸳鸯散了各自回窝才成。

小楼看着秋叶白也没有打算马上走,便哈了哈气,笑眯眯地道:“副座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和大鼠叔的房间里来坐一坐烤个火,也比在这天寒地冻的外有好些。”

秋叶白看了看一直飘雪的天空,确实寒意冻人,就算是习武之人也有些受不得,何况她今日也是奔波了一日,便也笑道:“好。”

随后,她便大大方方地进了房。

房间里大鼠正坐在炕上,就着油灯看一张图,听见秋叶白进来,立kè

就要起来:“副座。”

秋叶白摇摇手:“坐下,我也就进来烤个火。”

说罢,她也坐上了炕,看着大鼠手里的东西挑眉道:“这是梅家在这分号的图纸么?”

那图纸是她早就给了小楼的,如今图纸上勾勾画画,似乎还都各有注解。

小楼抬腿也跟着挤上炕,抱着个箩筐一边熟练地取出里面针线缝制东西,一边笑道:“没错,这是大鼠叔和我一起做的分解图,咱们做偷儿的,哦,不,做探子的首先就要对地形和一处的人员分布了解透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秋叶白看着小楼笑得弯弯的眼,轻嗤了一声笑道:“你小子,倒是把我说的话记得挺清楚。”

“一个字不差,这娃儿没事儿就念叨副座的话,跟一马屁精儿似地!”

小楼认真地看着她:“那是,副座是小楼最敬仰的人。”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以为意笑道:“你敬仰我什么,如今咱们可是什么成绩都不曾做出来。”

若说是江湖中人说这话,她倒是信的,毕竟藏剑阁主这个身份就够分量了,但是她如今当上这个司礼监副座,说实话凭的也不过是些手腕,就连淮南查出来的东西,她也奉给了幕后主使人,全不似话本里的百折不屈的英雄。

朝廷里的流言蜚语并不少,说得多难听的都有。

“副座出身庶子,却能凭借自己本事一步步地走到今日的地位,而且从不会丢下自己的兄弟,不管外头人怎么说,副座光是这两点就是小楼心里的英雄。”小楼认真地看着秋叶白。

“以后,小楼一定会好好地努力达成这个志向——成为副座的左膀右臂,让咱们看风部荣耀天下,再不让任何人欺负咱们,再也不让任何人诋毁副座。”

小楼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干瘦的清秀小脸上带着光彩。

秋叶白看着少年,心便莫名地柔软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瓜:“好,我等着那日。”

“切,你这小崽子,昨日不是才说你的志向是升官发财,娶个媳妇儿,给你娘生个大胖小子么?”边上的大鼠忍不住讥笑道,一点也不给小楼面子地拆他的台。

小楼的脸色瞬间通红,他窘迫地瞪着大鼠:“大鼠叔,你说什么呢,我……我……!”

“就是,就是,我也听见了。”门忽然一开,窜进来一个细瘦的身影,一边拍着雪,一边对着小楼笑嘻嘻地道。

“油菜,你丫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小楼转头看着那钻进来的少年,瘪着嘴儿道。

油菜嬉皮笑脸地凑到秋叶白身边,一脸我来告密的样子:“是吗,你不是还说你要娶个小媳妇,就长得像副座一样漂亮就心满yì

足,三生有幸,上辈子烧了高香……。”

“你闭嘴!”小楼脸都绿了,拿着手上的针线包朝着油菜砸了过去。

油菜被他砸了正着,顺手一兜,抓着针线包一看,笑道:“哎哟,这是小楼给副座做的护膝罢?”

小楼脸这回事涨的通红,不敢去看秋叶白,伸手就去油菜手里抓那东西:“你还给我!”

油菜却故yì

逗他,一下子就把东西塞到了秋叶白的手上:“四少,给你看!”

秋叶白原本是一直含笑看着他们打闹,这会子东西塞到了自己手上,便也觉得好奇,低头一看,手上的果然是一份护膝,绣工极为精致,竟然不必宁秋的差,她有些惊讶地打开一看:“这东西是你绣的?”

小楼低着头,手有点发抖,只低声呐呐道:“嗯。”

大鼠伸手在小楼头上拍了一把,笑骂:“你小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司礼监像你这样仰慕副座的人可不是少数,你不就是担心副座面圣总是要跪,天寒地冻伤了膝盖,所以为副座做的护膝吗?”

说罢,他又看向秋叶白,笑道:“这小子就是脸皮薄,男孩儿刺绣怎么了,他家中贫寒,他娘靠着绝佳绣工吃饭,只得他这么一个儿子传了好手艺,他的手艺也是咱们司礼监最好的。”

秋叶白看着手里的东西,心中了然,含笑看着小楼:“好,东西我收下了,谢谢你小楼。”

看风部的这几个年纪最少的孩子,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在他们家族之中被人看起不看,平日里都是街头小混混,但是却也还处在最单纯的年纪,有一颗单纯的心,很容易被身边的榜样人物影响,何况他们资质都很优秀。

不管是年少的仰慕或者是爱慕,都会成为他们前进的动力。

她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成长为看风部的顶梁柱。

“大人……。”小楼有些怯怯地看着秋叶白,他心中的这些私密的恋慕,这般被人揭穿,让他只觉得难堪至极,但是秋叶白的温然微笑还有她清亮明媚的眸子,都让他心中瞬间放松下来。

“谢谢大人不嫌弃。”

一边的油菜嘿嘿一笑,凑到小楼身边:“你小子,只怕是等着长大功成名就以后,问问副座大人家中可有姐妹,副座生得好,家中姐妹一定也生得更好!”

“你闭嘴!”小楼又羞又恼,扑过去和油菜闹做一团。

秋叶白看着他轻笑:“好,若是等你以后功成名就,我一定给你做媒娶一房好媳妇。”

她的姐妹虽然生的好,身份高贵,但是她却觉得,没有几个是能配上这个孩子的。

大鼠也跟着打趣:“俺来当证婚人。”

众人笑做一团,炉子里的炭火轻轻地跳跃,蒸腾起温暖的气息。

……*……*……*……

平云殿

银丝炭在铜制的华美饕餮兽香炉里燃烧着,空气里飘散着优雅的檀香。

“你相信秋叶白奉旨去了京畿四大营巡查?”黄花梨八仙椅上的眉目清俊而凌冽的男子搁下手里的书卷,看向自己面前穿着斗篷,遮盖了大部分面容的蒙面人。

那人淡淡地道:“信不信,他给绿竹楼的信里面说的就是她去了四大营。”

“如果本殿要听你说的这些废话,本殿还需yào

召见你么?”百里凌风身体后仰,姿态闲逸地靠着背椅,看着面前的蒙面人一笑。

虽然他的笑容依旧耀眼灿烂,却冰冷似冬日的寒阳没有一点温度。

那蒙面人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只是知dào

绿竹楼得到的消息是如此,但是我也注意到了一点比较奇怪的事情,就是焰部为藏剑阁常驻京城的之处,统领名为宝宝,乃一等一的易容高手,他一般都会在秋叶白身边随伺,但是这一次有些奇怪,他独自领着一批焰部的人离开了京城,道是藏剑阁有事。”

“哦?”百里凌风闻言,锐眸里闪过一丝异样:“若是如此,有没有可能他所去的地方才会秋叶白要去的地方?”

蒙面人摇了摇头,冷冷地道:“这我确实并不知dào

,在下也没有法子探出他们去往何处,毕竟绿竹楼只是藏剑阁的一个外延机构,却并不不善于藏剑阁,里面的人也并非全部都是藏剑阁门人。”

“本殿自然明白,否则你以为绿竹楼能继xù

存zài

到今日是为什么!”百里凌风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神色冷然。

“绿竹楼存zài

的意义是为了让殿下有机会借着绿竹楼进一步掌控藏剑阁,将您的触手伸入江湖势力之中,但是您也该知dào

绿竹楼如果是这么容易被人控zhì

的话,藏剑阁早已败在秋叶白手中。”

那蒙面人冷笑了一声,有点讥诮地道:“何况,如今这情形怎么看都是秋叶白已经成功地将触手伸入而来朝廷之中罢?”

“哐当!”一只杯子瞬间在那蒙面人身边摔得粉碎,热水飞溅开来,烫伤了那蒙面人的脚踝,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倒退了一步。

百里凌风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所以,不要给本殿再听到废话,军中令行禁止,攻伐杀戮,攻城掠地,都如你这般拖延无效率,只怕早就战败无数次,割地让城。”

“而屡败之将,只能诛九族并——斩!”

这一个斩字极轻,似一片鸿毛轻轻飘起,却让人心发寒。

那蒙面人似也生出惧来,原本略显不恭的语气亦收敛了许多,他放低了声音道:“是,在下一定尽lì

给您将消息探听出来。”

“尽lì

?”百里凌风轻笑了起来,眯起眸子危险地看向面前的人:“你再说一次。”

那蒙面人恭谨地道:“在下知罪,只是如果秋叶白真的没有去四大营,而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却送信给绿竹楼说她去了四大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知dào

绿竹楼里有问题,不再信任绿竹楼,所以在下只能靠着和焰部仍有的关系去查她的去向,在下怕一旦操之过急,暴露了咱们……。”

百里凌风淡漠地打断他:“那是你的问题,本殿养军千日用在一时,这么多年,你在绿竹楼都没有打入藏剑阁,那只能说明你是个废物,本殿不养废物,更何况这废物还拖家带口。”

把蒙面人瞬间哑然,再说不出话来。

“本殿给你一日的时间,没有确切的消息,你知dào

本殿耐心一向并不好。”百里凌风冷淡地道说完,便不再搭理他,而是继xù

看着他手里的书卷。

那蒙面人心中发寒,但是临退下,还是忍不住回头问:“殿下,若是你发xiàn

秋叶白的行踪打算如何?”

百里凌风慢条斯理地道:“不能为本殿所用者,留者何用?”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的凌冽而冰凉的杀意让那蒙面人一僵,随后不敢再问退了下去。

……

一边给百里凌风上茶的大太监迟疑了片刻:“殿下,您为何不让那人直接除掉秋叶白?”

“本殿原本倒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么多暗线埋下去,这一条不甚起眼的竟然能用上,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秋叶白竟然会入朝成为本殿的肉中刺,不过到底养了那人多年,秋叶白也不是蠢物,他有些时日没有去绿竹楼了,如今秋叶白又生了怀疑,要除掉他只怕并不容易,废了咱们手里这个棋子还为时过早。”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眸子,眸子里幽光闪烁。

第六十九章 ‘宁夏’出现

“殿下,是否需yào

再考量?”大太监略有些迟疑,他虽然对秋叶白此人并无好感,正所谓恶之欲其死,喜之欲其生。

但是如今朝中情势并不明朗,殿下原本隐于幕后反手云雨,以五皇子夺嫡幕僚臂膀的身份出现,如今却不得不跃于台前,五皇子那边早已和殿下面和心不合,若不是因为他如今还在北疆巡视,只怕早已奔上平云殿质问殿下了。

如今殿下能得以自由行动,还是因为南疆不断给朝廷的施加的压力,但是平云殿也被硬生生插了不少探子进来,平云殿的处境不可谓不微妙。

“平宁,你觉得本殿会那么容易栽在别人手上么?”百里凌风搁下书册,慢条斯理地用带着翡翠戒指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老佛爷虽然想除了我这个没有杜家血脉的孙子,但她也要考量一下,万一消息传出去,南疆大军哗变之后,整个帝国动荡不安,烽火遍地,她拿什么去让她那些有杜家血脉的孙子继承。”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讥诮而凛冽的笑意:“老佛爷宫中打滚多年,分得清楚轻重,她如今不敢直接要我性命,只得步步蚕食我在宫中槽朝内的势力,她选了秋叶白做那只箭,本殿就是把箭折了又如何?”

他顿了顿,淡漠地道:“何况秋叶白既然不愿意为我所用,非要与平云殿为敌,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秋叶白虽然是个绝地的利己者,但是他能耐不小,若是殿下将此人‘折了’,只怕老佛爷短期之内找不到那么合适的人做她手里的刀了。”平宁亦低低地道。

百里凌风望着面前袅袅升起的檀烟,清俊凌厉的眉目之间闪过冷凝莫测之色。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

叶城

此城靠着叶山山脉,原本只是一处村落,但是百多年前,此处发xiàn

了大量铁矿石之后,便多了许多私采矿石的小作坊,后来官府整顿了一番之后,将叶城划入采铁矿的地点,并且设立了正式的炼铁点,随着矿工、铁匠们的涌入,叶城渐渐地繁华了起来,从小小山村逐渐变成了市镇。

“不过因为地势的原因,叶城的铁矿矿脉开采不易,官府也不是太重视,而且真zhèng

的几个大铁矿也产铁充足,所以叶城发展并不快,于朝廷而言就是一处鸡肋罢了,真zhèng

地成为一个城还是因为上一代梅家就收购了这里,慢慢地才发展了起来。”一名铁铺子掌柜领着秋叶白一路在叶城四处逛荡,一路为她讲解叶城的历史现状。

秋叶白点点头:“梅家果然不愧是我帝国第一行商。”

她一进叶城就发xiàn

这里除了酒肆、客栈、杂货铺子之外,最多的就是打铁铺子,锅、碗、瓢、盆、菜刀、链子……林林总总挂了一个门面,虽然天寒地冻,但铺子里四处火星飞溅,打铁师傅都光着结实的膀子,外地还有不少外地来的客商在门前等候着,只是看样子也都是各地来的小客商。

那掌柜笑咪咪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道:“白公子真的要买铁器,梅家铁铺的活计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陈掌柜多费心了。”秋叶白看着陈掌柜笑了笑,又看了眼身边的宁秋。

宁秋立kè

掏出一只小锦袋子交给那陈掌柜,笑吟吟地道:“掌柜的,辛苦了,以后我家白公子的事儿还得多拜托您了。”

这陈掌柜说是掌柜其实就是个掮客,最常做的事儿就是给四面八方来的客商介绍这城里的铺子,他负责两头各自抽佣金,因着介绍的买卖公道,所以颇为有些名气,宁秋一到叶城便和他搭上了线。

他掂量了下手里的东西,行家一过手,就知有没有,袋子里银子的重量让他很是满yì

,瞥着宁秋笑道:“那是白公子有这样能干的美人的功劳,在下看着宁秋姑娘也知dào

白公子是个能耐人,能为您效劳也是咱的荣幸。”

秋叶白看着他笑了笑:“您也不必客气,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若是您能让替我完成,佣金必定少不得你的。”

那陈掌柜迟疑了一下,随后问:“哦,什么请求,白公子请说,但凡老夫能做到的,必然做到。”

秋叶白见他眼中目光闪烁,回答也很谨慎,她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我有一批重yào

东西需yào

寻好的铁匠打造,所以希望能亲见梅家掌柜。”

陈掌柜一愣,挑眉:“什么东西,能否给在下先看看?”

宁秋闻言,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一卷东西打开给陈掌柜看,陈掌柜一看,瞬间变色就变了:“这不行,私造如此大量的……。”

他顿了顿,四下环视了一圈,发xiàn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才压低了声音厉声道:“会掉脑袋!”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你只管放心,此事不会牵连到您。”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陈掌柜瞬间警惕起来,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冰凉:“买货人。”

宁秋再次将一个袋子递了过去,那陈掌柜原本打算拒绝,却不想一提袋子,他就一愣,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满袋子的金灿灿瞬间让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

几辆马车咕噜噜地在雪地上碾过,挂在马儿脖子上的铃铛叮铛作响。

马车上秋叶白温声交代身边盘膝而坐的两个少年:“小楼,一会子你和油菜、小扶几个潜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大鼠他们会在外围接应,一旦你们发xiàn

不妥,就点燃信号,他们会来接应。”

小楼这时候神色亦已经变得沉稳,沉声道:“副座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油菜一边将各种细细的器具收拾好,一边也道:“副座放心!”

秋叶白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而马车也很快就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不甚起眼的府邸,只门上一个‘梅府’二字显出这是商场龙头梅家在叶城的分产业。

两名仆人早早地站在门前,将他们一行人引进了梅府前厅。

一行人各自坐下之后,陈掌柜便让秋叶白等人等着,他自己则匆匆离开,秋叶白四下打量了一番梅府的布置,这里想必是梅家的一处不算太重yào

的商号,所以布置都与京城的梅家差得极远。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转眸看去,便看见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伟岸男子在陈掌柜的陪同下踏入了前厅。

“这位是江南来的白公子,这位是梅家商号懂的甄管事。”陈掌柜含笑为双方介绍。

那甄管事看着面前翩翩青衣公子转过身来,修眉星眸,容色似皎月秋光,眉宇之间自有一段风流天成,隽秀无双,不免也暗自赞了一声,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忽让他想起京城的家主。

但是这般气质风华都出众的人中龙凤,竟然会到小小的叶城来做那样的‘买卖’?

甄管事眼底闪过一丝幽色,朝着秋叶白一拱手。

“白公子。”

“甄管事。”

二人相对作揖简单地行了礼,分头坐下。

甄管事看着秋叶白笑道:“不知dào

白公子江南哪里人氏,我梅家也是源自江南。”

她亦报以微笑:“在下江南苏州人氏,只是随师门却在蜀地,前些日子在京城办事,住了一段时日,所以也因此慕梅家大名而来。”

甄管事听着秋叶白一口阮浓的调子,倒确实是一口苏吴口音,只是有些地方发音略显得些涩了点,确实有点蜀地之人说话的味道,心中某种猜疑略微放了放。

“师门,不知白公子师从何门?”甄管事客气地道。

秋叶白看着那甄管事淡淡地一笑:“师门走的是上下三道,行的八百里奉行车马。”

那甄管事瞬间一愣,他虽然不是江湖人,但是来买刀剑的江湖人不少,他心中顿有所悟,这是对方在说堂口黑话,心中猜忌又少了一分,他抬手继xù

客气地道:“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她估摸着那陈掌柜估早已跟甄管事说了内情,便直接单刀直入地道:“很简单,我们需yào

一批特别定制的刀剑,堂口有事,元月初三之前要拿到货,我们需yào

用你们梅家车船队以送粮的名义送往苏州。”

“呵呵,白公子,梅家从来不做犯法的生意,你们的订单批量虽然不说极大,但是却也是犯了朝廷私铸兵器之法,何况梅家从不做走镖的生意,咱们的船队车队只做自己的生意,您得另请高明。”甄管事喝了口热茶,慢条斯理地道。

他话音刚落,一边的宁秋便上前,从袖子里取了一封信函递给甄管事:“掌柜的,您可要看看这封信。”

那甄管事原本就想推拒,但一抬头对上宁秋若含秋水的明媚眼眸,瞬间就觉得心头酥麻,不由自主地伸手去取拿了信封,打开一看,瞬间一楞,微微睁大了眼:“这是定金?”

这样的金额也未免太大了些,几乎已经超出了定制兵器的价格。

秋叶白垂下眸子,轻吹了一口手中茶杯:“不,这是给掌柜的佣金的先期金。”

甄管事瞬间不可置信地看向秋叶白:“您说什么?”

“管事不必急着答复,可好好合计一番,在下师门如果能得您襄助,那么必定会重酬于您。”秋叶白看向甄管事微微一笑,拱手道:“好了,在下也不多叨扰,且就此告辞。”

说罢,她便起身领着人向门外而去,那甄管事看着秋叶白说走就走,让他未能反应过来,呆愣了好一会,抓着那信封看向一边的陈掌柜:“你去送送白公子,晚些时日咱们再叙。”

陈掌柜立kè

点点头,羡慕地看了眼甄管事手里的信封一眼,转身就赶紧匆匆地跟着秋叶白出去了。

秋叶白一出梅府就上了车,做管家模样的老秦立kè

凑了上来,低声在秋叶白窗边低声道:“小楼、油菜两个已经摸进了梅家,寻了地方猫下来了。”

秋叶白点点头:“走。”

一行人立kè

便分头乘车到了附近的一处小客栈歇下。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里,风雪初停,但是天色依旧昏暗黑沉,梅府外积雪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而梅府内的侍卫们却一丝不苟地交替巡逻,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但百秘终有一失,一道幽暗的黑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一处粮库里跃了出来,细瘦的黑影如幽灵一般贴着那巡逻的侍卫身后,不断地在每个视觉的死角翻跃,避开众人的视线,趁黑一路顺着早晨探查的路径摸到了主房,他抬头看了看房梁,手脚并用灵活地爬上了去,轻轻伏在房顶上揭开了一片瓦。

房内之人的对话便飘荡了上来,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管事,我已经查了苏州最近漕帮和陆会的人火并得厉害,漕帮的人把陆会运的武器粮食的船给沉了,陆会死了不少人,听说漕帮还放了话,谁敢给陆会送武器,就造沉了谁家的船,双方约了元月初三在苏州城外谈点儿了。”另外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向甄管事恭敬地道。

所谓谈点儿是江湖黑话,就是清算火并。

甄管事看着自己面前一千两的银票,眯起眸子冷笑:“这陆会原本是蜀中的帮派后来混不下去了才迁至苏州,难怪他们会兜这么大的圈子把主意打到了梅家车船队的头上,肯花这般大价钱。”

“家主说了梅家分号除非得了总商号的批准,否则绝不涉及黑道江湖之争,咱们……。”那小管事有点犹豫。

“咱们的主子可不是梅家的家主,只要不是京城官府那一头来人查事儿,有些赚为什么不赚。”甄管事冷笑一声:“咱们为梅家效力多年,咱们可得了什么好,何况这也是咱们给主子做个现成的梅家的把柄,两全其美有何不可?”

那小管事看着那银票上的数字,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喜色来,立kè

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但是主子也已经说了,咱们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绝对不允许再开风箱!”

甄管事闻言,脸上也浮现一丝迟疑来:“这……。”

确实铸造一百多把精光玄铁刀,寻常的制锅碗瓢盆的小作坊风箱自然是做不了的,必定要启用专门制作兵器的地方,但是自家主子可也是说不允许,只怕引起朝廷官府的瞩目,私造兵器是诛连大罪。

难不成就这么放弃到手的鸭子?

两个人在房内愁眉苦脸,房顶上细瘦的黑影瞬间悄无声息地顺着大柱子爬了下来,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夜不久之后,秋叶白便接到了老秦送来的条子,她点点头吩咐:“明日再送一千两的银票去给甄管事。”

而第二日,甄管事在接到了第二张的千两银票之后,立kè

一咬牙,干脆地同意了:“没问题。”

秋叶白很满yì

,随后又再次上门提出了要求,她带来了很是罕见的炼制配方,要求亲自看铸剑的风箱。

甄管事自然不会同意,只肯让秋叶白在梅家名下的一处铺子里试验,双方僵持不下,秋叶白最终自然是‘妥协了’,但要求住在梅家。

甄管事看着金主如此财大气粗,到底收了人钱财,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副座,咱们住进来,也很难查到他们风箱所在地,而且周围的守卫都增加了不少。”老常一边搬运‘行礼’进来,一边低声对秋叶白道。

秋叶白却只轻笑:“咱们原本进来就不是为了查他们私铸兵器的之地,小楼和油菜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咱们只是来拖着人的。”

老常点点头,随后便将秋叶白的行礼搬进了甄管事的屋子,只是他才进屋子就愣住:“这是……您身边的哪位侍女?”

秋叶白一进门,看着屋子里的人,脸色瞬间也有点发绿:“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副座身边的侍女神出鬼没,武艺高强,美貌如花,但是面前这位侍女虽然看着眉眼生得不错,但是也太魁梧了些。

房内站着的人一身和宁秋的白衣,看向秋叶白有些不安地摸摸自己的脸,低着头道:“小白……副座,是宁秋姐姐让宁夏来伺候副座的。”

秋叶白闭了闭眼:“老常你先回去罢。”

第七十章 谁留谁走

老常不明所以,只点点头:“好,属下去安排其他人搬东西进来。”

打发了老常离开,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宁夏’神色一冷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宁秋的声音:“宁夏,你一会要是见到了四少……。”

宁秋一进门,抬头就看见秋叶白盯着自己,顿时脸色一僵,干笑:“四少……。”

秋叶白径自一把扯着宁秋退出门外,顺带反手‘哐当’一声关上房门之后,看向她,忍不住斥道:“秋儿,你是不是疯了,竟然把他给弄进来,你知dào

他是什么人么!”

宁秋揉了揉自己手臂,一脸委屈地道:“秋儿自然不知dào

他是什么人,但是秋儿知dào

的是今儿我端着东西一进四少房间就看见一个大美人坐在里面,只道是跟着您来的,您什么时候身边多了这么个人,我哪里知dào

,那大美人又固执得什么都不说,我又不能这时候赶走他,闹出乱子来,也只能出此下策。”

秋叶白瞬间无言,元泽的能耐她自然是知dào

的,谁能想到他竟然会跟到这里来了,她出门前就交代他要老实呆着!

宁秋是不会说谎的,不过……

“他是不是得罪你了?”秋叶白忽然挑眉看着宁秋。

宁秋瞬间噎了噎,有点心虚地瞥着一边的门框:“四少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那性子,我还不知dào

么,以你的聪明有的是法子掩盖掉他的身份,让他变成‘宁夏’,还能找到一套这么合身的衣衫,不可谓不费了心思,想必他是得罪了你这厉害丫头了罢?”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秋。

宁秋沉默了一会,冷哼一声:“誰让他抢我的四少,今后若是他敢欺负四少,还有他受的。”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秋叶白:“……抢……。”

她忽然又觉得头疼了,身边的丫头太聪明真是难对付。

不过早年的时候,宁秋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男儿身的时候,确实曾经有一段倾心于自己的少女时代,但如今……这丫头不是早把心思从自己身上移到小七身上去了么,何来抢?

秋叶白摇摇头,看了看面前合上的门,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推门而入。

她一进门,就看见‘宁夏’正站在她面前,朝她看过来,还是那一脸有些不安的模样,只是这份不安在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容上让他起来异常的楚楚可怜,婉约颜色可倾国。

除了这个倾国佳人……身材有点魁梧。

百里初虽然也是男扮女装,但是因为他从不挽髻,从不着真zhèng

的女装,或是一身黑色华服,祸事一身红色华服,皆是宽袍、大袖、琵琶领掩了颈项和一身曲线,只唇上点绛色,眼下点泪痣,魅艳到了极致,看起来有一种雌雄莫辨的中性气息。

但是元泽这般染了黑发,挽做女儿髻,一身典型的女儿衣,人却异常高挑,看着实在……实在诡异得紧。

诡异得让她实在……很想笑。

不过看着元泽那副不安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还是硬生生地把笑意给压了下去,只颦眉道:“阿泽,我不是说了让你在村里等我么?”

元泽一边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一边道:“若是在村子里等着,和我在京城等着小白施主的消息有什么区别呢?”

秋叶白瞬间哑然,好一会才道:“阿泽,你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了?”

元泽温然地看着她:“贫僧只是想看着小白施主平平安安的。”

秋叶白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只得有些无奈地道:“好,那你要答yīng

我绝对不可以再这般任性,只能跟在我身后。”

元泽含笑点点头:“好。”

秋叶白一听他那把温温润润,却怎么听都是男子的声音,愈发地想笑,也不知dào

为什么同样的一个人,百里初的声音怎么听都是幽幽凉凉的低柔,衬着他那副形象,中性而不显得违和,阿泽的声线虽然比阿初说话的时候亮了些,但也绝对不粗犷,但是怎么听都觉得是温柔的男子声音。

大约是因为性子不同,说话的语气不同所以带来截然不同的感觉罢。

再加上阿泽和阿初长期在地宫里生活,也不知dào

是不是尸毒或者尸香的关系,他们头发、眼睛、皮肤和身体都发生了白化现象,如地下洞穴里的生物一般都是白化生物,只是后来用了许多药物,药物的副作用让阿初的眼睛在他出现的时候变成黑色,成了一种天然的外表保护,让人难以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就像现在他们都是‘男扮女装’,感觉还真是差得极远。

不过她相信百里初那么恶心女人,绝对不会喜欢穿成现在这模样。

她想着百里初记得元泽穿女装的样子,一定恨得要死却又无可奈克的样子,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儿看着他,眼神却透过他的脸不知看到了谁,自顾自地走神起来,却眼神明亮温和,甚至笑了出来的模样,他的眼神便微微地黯了黯,随后轻声道:“白……小白施主,你在想阿初么?”

秋叶白一僵,随后有些不自在地道:“谁想他了。”

元泽看着她,随后温柔地道:“阿初,他很高兴。”

她一愣,看向他:“阿初他说你很少记得他做了什么。”

元泽垂下眸子,依旧柔声道:“他不想贫僧知dào

,大概是觉得贫僧这性子会碍事儿,只是贫僧虽然不记得阿初做了什么,但是却不代表不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秋叶白沉着元泽,看着他用同样的面容说着百里初的心情,有些微妙。

那个人……

他告sù

过她——小白,小白,你可知本宫多中意你。

但是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眼中无边的幽暗和几乎吞噬人的欲望,让她总是心悸,他的中意太过意味深长,让她分不清楚里面承载的意义。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单纯的关于中意的喜悦,却是从元泽的口里听到的。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上前了几步,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淡淡地道:“阿泽,不是阿初不想让你知dào

他做了什么,而是你不想知dào

他做了什么,又或者,这么说,你不想知dào

你自己做了什么,对么?”

元泽闻言,茫茫然地道:“贫僧不知dào

小白施主在说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还是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这一次直接将话挑明:“阿泽,你知dào

不知dào

阿初就是你?”

元泽原本略显苍白的容色瞬间变得更为苍白,他退了一步,别开脸,咬着唇:“阿初是阿初,我是我。”

她并未放过他,而是继xù

上前一步,再一次站定在他的面前:“你是他的善,他是你的恶,你们本是一体,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恶,所以才将一切不愿意面对的事情都推给了阿初,是也不是?”

元泽看着她许久,清澈的银灰色眸子里一片迷离,随后他嘴唇微微颤了颤,梭然闭上眼,双手合十幽幽地轻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就算如你所说阿初是贫僧,贫僧是阿初,那又如何,如今阿初已经不再受贫僧制辖,也许有一日着身子里最终剩下的也只有阿初。”

他顿了顿,又道:“小白施主,你可是希望最后留下的是阿初?”

秋叶白一愣,她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一时间兴起,藉机看看阿初和阿泽的‘心病’有没有‘痊愈’的可能,比如性子相合,而不是要逼着他们之中谁人消失。

但是看着元泽闭着眸子,温柔而固执的神色,她忽然明白,心病还需心药医,而任何病都是越早治疗才有痊愈的可能。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阿初和阿泽的‘心病’都已经错过了最佳痊愈的时间,‘病入膏肓’。

而不知dào

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她若是说她希望阿初留下,那么阿泽就一定会‘成全’她的希望,正如当初她不愿意见到阿初的时候,阿泽说过在她远离这一切是非纷扰之后,他一定会成全她的愿望。

阿泽是个单纯的人,但也是最初的百里初泽,虽然他看着性子柔弱,但是她却明白这个人的固执和阿初一样,百里初的存zài

其实就是他的执念、妄念、贪念、怨念分裂而成,只是后来才渐渐占了上风,但是阿泽终归才是最初的命理主格,他从来——不打诳语。

只是……

她看着闭着眸子的元泽,却开不了口让元泽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秋叶白心情异常的复杂,没有说话。

元泽闭着眸子,却忽然伸手轻轻地捧上她的脸颊,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希望谁能留下,希望谁消失?”

秋叶白感受着他修长手指触碰在自己的脸上,带来冰凉异常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微微颤了颤:“我……。”

“是我,还是阿初呢?”他微微低头,精致的面容渐渐地逼近她的脸。

秋叶白忍不住退了一步,却被他搁在腰肢上的手轻轻一扣,挡住了去路。

“百里初……你……。”

第七十一章 潜伏 上

“你是百里初是不是?”秋叶白忽然抬头看他,目光锐利却又带着隐约的异样波动,

元泽的面容垂在她鼻尖上不足半寸之处停住,她几乎忍不住伸手抚上去:“百里初,你这个混……。”

但是下一刻他缓缓地睁开眸子,银灰色的瞳仁如一汪流泉清光,笼着秋叶白:“白。”

他只用了一个字就让秋叶白伸出去的手瞬间僵住。

他问:“阿初经常这个样子和你说话么?”

秋叶白没说话,只是垂下眸子,收回了手。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儿,她清亮的杏仁眸里虽然情绪掩藏得极好,但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失落,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替她将脸颊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地道:“白,放心,阿初不会让你一直一个人的,他心窄,由不得你一直在他不可以触碰到的地方呆着,这几日且让贫僧跟着你罢。”

秋叶白不自在地别开脸,元泽的温柔让她只觉得愧疚,但是这种愧疚又异常的微妙,毕竟阿泽和阿初终究是一体,所以她愈发地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这种有些尴尬又古怪的场面,只转过身,淡淡地点头:“也好,只是此行危险,你要听话。”

只要他不再出幺蛾子,一切都好谈。

何况,这人的固执她也是见识过的,自己一时半会真赶不走他。

元泽闻言,亦含笑颔首:“阿弥陀佛,小白施主放心就是。”

她侧脸瞥见元泽原本眼中的不见一点阴沉,只是依旧澄澈入水,她心情微微一松,目光落在他那一身行头上,不由轻咳了一声:“阿泽,你既然穿了这身衣服,为了避免穿帮,还是不要说话了。”

元泽闻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于是,白公子风流潇洒,身边美婢一个美胜一个传闻便不胫而走,梅家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在白公子领着‘一双美婢’在梅家大院穿行的时候,和白公子一行人‘偶遇’。

偶遇多了,‘白家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秋叶白对于这种‘偶遇’亦是欣然一笑,也不觉得不快,倒是领着‘一双美婢’往各个花园里去的勤了。

兴致好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招揽那些路过的小厮、管事在花园亭子里坐一坐,高谈阔论一番,若是谁说了什么让她痛快的话,手里的银子也是不吝啬打赏下去的。

甄管事知dào

了此事,也只抚着胡子,有些不屑地轻嗤一声:“年少轻狂,自命风流,不说与咱们主子比,就算是和梅家大少爷都比不得。”

倒是一边的小管事有些忧心:“不过此人有收买人心的嫌疑,而且给咱们府邸上下打点了不少,也让人暗中给我送银子,就是催促那一批刀剑的事儿。”

甄管事闻言,轻蔑的笑意渐深:“哼,若是他安安静静的,老夫倒是还担心,不过到底是江湖粗人,收买人心的手段这般粗浅又猴急,生怕别人不知dào

他们在干违禁的事儿么,有钱你就拿着就是了?”

那小管事闻言,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来:“是。”

……

“四少,一切都很顺利,甄掌柜他们虽然很谨慎,但是我和小扶交替跟踪他和他身边的人,已经大约摸清楚他们私设的炼铁炉大约在叶山所在的方向,但是奇怪的是我几次试图跟着人进山,跟着跟着我们就发xiàn

跟不上他们的路了。”一身梅家小厮打扮的小楼在秋叶白的房间里轻声禀报。

秋叶白挑眉:“跟不上路?”

小楼身形削瘦,生了清秀略嫌尖的小脸上,一双猫儿似的眼异常地明亮,他点点头:“没错,明明就是跟着人的,但是进了某一段山道就忽然失去他们的踪影,我和小扶都跟丢过,而且奇怪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从另外一处山道出来了。”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这听起来似有点像是奇门遁甲。”

小楼一愣:“奇门遁甲,那不是说书先生们说的故事么?”

秋叶白摇摇头:“不,这不是故事,是确有其事。”

藏剑阁中便有会奇门遁甲之高手,包括这一次她关闭藏剑阁,启动隐阵也属于奇门遁甲之阵,她随着老仙游历江湖多年,也多少有些见识,只是学习奇门遁甲是需yào

天赋的,与风水、观星、探穴、堪舆之术皆有关联,但老仙说她在这方面并无太多天赋,并没有传授太多她这方面的东西,她只是略有了解。

如果说这叶山铸剑地附近设下了奇门遁甲,必定是为了防止有人擅闯。

她忽然想起在淮南时候,她去营救老鹧鸪的时候,就曾经在关押老鹧鸪的房子附近观察到那里的木石布置都似隐约有些玄机,怕是有高人动过,所以她便立kè

转而执行第二套方案,直接劫持梅苏为人质换取老鹧鸪。

那么这一次,叶山之中的机关莫非也是这高人所设?

梅家,倒是真人才济济,食客三千。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也不知这杜家和梅家到底是什么关系,杜家就这么放心让梅家掌控帝国大半经济命脉,而且招揽了这么多人,简直有问鼎逐鹿的微妙感。

亦或者,杜家是借着梅家的手来做这件事?

“若是奇门遁甲的话,只有顺着一定的步伐,做一些特定的动作才能闯过阵去,你们只是跟着,进不去也不奇怪。”秋叶白点点头。

“必要的话,我跟你们走一趟。”

小楼闻言,瞪大了猫儿似的大眼,赶紧摇头:“太危险了,且不说山里天寒地冻的,何况这里也离不开副座。”

秋叶白看着小楼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的眸子,她心中微动,伸手给他倒了杯热茶,淡然一笑:“我的武艺高些,也对奇门遁甲有了解,总比你们强些。”

“若是如此……。”小楼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属下跟了这么几天发xiàn

每次进去的人和出来的人都是那么几个,如果要非混入其中很难保证一定不会发xiàn

,但是山中要炼造兵器,必定有很多人住在山里,都要吃喝,油菜瞅着最近厨房有大量采购的样子,如果混进厨房或者运送吃喝的队伍里,必定能顺利进山!”

秋叶白看着小楼,迟疑了片刻:“这个主意倒是可以试试,只是时日若是拖得太久亦是不妙。”

小楼笑了笑,眼儿弯弯:“副座放心!”

随后他迟疑了一会,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打坐的高个儿侍女,有点不满yì

地皱了皱鼻子对秋叶白嘟哝:“宁夏姐姐漂亮是漂亮,只可惜是个哑巴,但就算是这样,每次属下来都看见她要么睡觉,要么打坐,要么在吃呢,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秋叶白看了眼不远处的打坐的‘宁夏’,摸了摸下巴懒懒地道:“没事儿,我就喜欢他这样。”

她让他背对着自己打坐,否则她一不留神看见‘宁夏’这么一本正经地打坐,她就想笑,所以这会子还是看见他的背后。

小楼见秋叶白这么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悄悄抬起猫儿似的大眼看了眼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喝茶,一边不时地偷偷看一眼秋叶白,他好半晌方把一盏茶喝完才恋恋不舍地告退了。

小楼退出去以后,一直打坐念经的‘哑巴宁夏’忽然幽幽地开口:“那孩子心中恋慕着小白施主呢。”

秋叶白淡淡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有抬地继xù

看书。

宁夏也寂寂无声地继xù

打坐。

窗外飞雪绵绵,天色阴郁。

……

三日后,是夜。

一道黑影敏捷地顺着房梁滑落下地,如猫儿一般地轻巧跃起,落地,随后一路摸到了梅府后门处,果然见后门灯火通明,他眯起眼冷冷地看着那一车车的东西正在一名管事的指挥下装上一辆辆马车。

那些装车的人似都已经驾轻驭熟了,动作极为麻利,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他不眠不休地潜伏了三日,一切都如他当初的推断,果然让他逮到了今日这些人就要运送物资进山。

小楼朝着暗处悄悄地比了个手势。

此时,一道同样细瘦做厨子打扮的身影忽然晃悠悠地从门后冒出来径自朝后门外去。

那厨子打扮的少年揉着眼,一副半夜起来刚如了厕,走错了地方的模样,走到后门之后便错愕地瞪大了眼,低低地叫了一声:“啊!”

那管事看见他,顿时厉声呵斥:“油菜,你怎么在这里?”

油菜一脸茫然地看看面前的情景又看看那管事,结结巴巴地道:“我……哦……我如厕……走错了回屋的路。”

那管事眼底瞬间闪过杀意,不动声色地慢慢向他靠了过去,油菜却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另外一边指挥搬运菜品的大厨:“师傅,你半夜起来搬货,怎么不叫徒儿呢?”

那一声‘师傅’让一边的大厨心中一动,想起油菜平日里乖巧伶俐,平日里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侍奉,便忍不住低声道:“这孩子是前些日子才买进来的,不认得路也是有的,反正他什么都不知dào

,既然人都在这里了,若是动了手,他家里的人还要闹,说不得节外生枝,干脆让他送货算?”

那管事迟疑了一会,看着油菜那一副呆愣的模样,便也颦了下眉,点点头:“罢了,这事儿原本不该让生人参与,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府邸里还住了其他人,甄大管事也再三强调了要仔细谨慎,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儿,闹将起来只怕太引人瞩目。

“趁着今夜不下雪,咱们得快点走。”那管事一声令下,车队便驮着大量的物资在半夜里直接悄无声息地离开梅家分号出发了。

油菜便‘稀里糊涂’地成了车队的一份子。

临出发前,他仿佛不经意地看了眼房梁,见到一道猫儿一般灵巧的影子跟了下来,他便转回了脸,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和车队一起往城外而去。

巡逻的士兵仿佛没看见有人违背宵禁踏夜而过,并打开了城门,车队一路顺利地出了叶城,并且加快了速度向叶山而去。

只是他们没有人留意到一道黑影也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最后一辆车子里,整个人如壁虎一般灵活地扣在了车下。

不过大半个时辰,十几辆车队便到了山脚之下,油菜远远地就看见了山脚下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原本油菜以为他们会顺利地进入山中,却不想车队到了山脚下以后却停了下来,领车的管事跳下了车,命令所有的人都下车,而那些提着火把的彪形大汉们则是纷纷走到各辆马车边打开了马车车门,简单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便坐上了原先车夫的位置。

油菜的眼里瞬间闪过焦灼之色,原来他们的使命只是送粮草被褥之类的东西到山脚下,交给山里的人之后,他们就必须折回,这要怎么办?

油菜心中焦急,却也不得不乖巧地下了马车,因为他是突然加入的人,所以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在盯着他,若是他稍有差池不对,只怕便会命丧于此。

那管事看了眼油菜乖巧知趣,什么都没有问,方才略微松懈了一些,又清点了人数之后便道:“所有人坐最后一辆最大的马车返回。”

油菜无奈,但是梅家的人做事太严谨又谨慎,他没法子做小动作,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众人一齐坐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刻意靠着最冷的车尾坐,心焦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频频地拿着眼睛偷偷地去瞄着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底。

只是直到那管事令人驾车带一干押车人和车夫回去,油菜都没有看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更不要说给他什么指示了。

小楼一向是他们之中最聪明机敏的,若是他都没辙了,也就是这一次的行动失败了。

若是错过这一次送货,再往山里送东西只怕就还要隔了半个月一个月的了,怎么拖得起?

但是就在油菜看着那运送物资的马车队已经一辆接一辆的出发时,他几乎差点想跳下回程的马车的时候,他忽然敏锐地留意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黑影忽然从最后一辆马车底下跃了出来。

那黑影如敏捷的猫儿一般跃上车,忽然一抖手,一条钢爪直接缠绕上了那驾车的大汉的脖子一勒,那大汉伟岸的身形抖了几抖,便悄无声息地朝后倒了去。

马车车轮咕噜噜的声音掩盖了那大汉挣扎的声音,原本敏捷的细瘦的身形直接将大汉推进了车舱里面,他则一边提着缰绳稳住了马车,跟着车队一路往山里而去。

油菜瞬间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那车队渐渐消失子在黑暗的密林之中,心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吧。”长廊下,秋叶白看着天边又飘雪的幽沉的苍白厚厚云,神色有些凝滞。

“是的,已经是小楼潜伏入山里第三日了。”宁秋也轻声道。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微微颦眉秀眉。

这不是她的藏剑阁门人出任务,小楼他们毕竟是的第一次出实战的任务,原本她想着油菜和小楼一个在明处,一个子在暗处,这样万一有什么也好相互照应,但是没有想到最终能进去的只有小楼一个人。

“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要相信小楼。”宁秋漂亮的秋水瞳里闪过一丝担忧,但是更多的还是坚定。

而边上的‘宁夏’则看了看秋叶白,忽然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

第七十二章 潜伏 中

见她看过来,他温然安慰道:“别太担忧了,小楼施主不会希望令你太忧心。”

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一边的宁秋美目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随后一伸手毫不客气‘啪’一声拍开元泽的手:“主子的手是你随便能握的么,瞧你那样子,也不嫌瘆得慌。”

元泽摸着自己被拍疼的手背,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宁秋:“宁秋施主,贫僧怎么了?”

宁秋瞅着他一身白衣美人装偏生又口称贫僧的样子,顿觉通体恶寒,嫌弃地道:“不怎么了,丑,碍眼!”

元泽微微颦眉,这辈子还没有人说过他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叹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有言众生平等,岂可因外貌皮相……。”

“打住,打住,我想起厨房还蹲着鸽子汤,且去看一看。”宁秋是领教过元泽遇上他认为悖逆佛法时候的啰嗦,只立kè

抬手挡住元泽的话,赶紧转身逃之夭夭。

她真是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品味,江湖上什么美人公子没有,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只有臭皮囊,却只会吃喝拉撒念叨佛经的家伙。

元泽看着宁秋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沉默了一会,看向秋叶白试探地道:“贫僧这个样子真的很丑么?”

秋叶白心中暗笑,宁秋这是自作孽恶心到她自己了,不过……

她还是拢手入袖,很实诚地道:“阿泽,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不说话还好些,他又是个懵懂的,更不会遮掩,一说话要多违和就多违和,极容易吓到人。

元泽沉默了下去,以袖掩面,转身闷闷地道:“贫僧去用膳了。”

说罢他匆匆离开。

老常却正匆忙而来,差点撞上元泽,看着元泽掩着脸匆匆而去的样子,他有点莫名其妙,但一转头便看见秋叶白在亭子那一头坐着,便赶紧过去:“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隐隐含着激动的神色,亦挑眉道:“怎么了?”

老常左右见无人,立kè

道:“小楼回来了,而且带来了地图!”

秋叶白闻言,瞬间就站了起来,压抑着笑意,点头道:“走。”

两人一前一后匆匆地回到了房内,果然秋叶白一进门就看见一身侍卫打扮,却显得有些衣衫褴褛的小楼正坐在桌边捧着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他见秋叶白一进来便立kè

站起来,抬手擦了擦嘴对着秋叶白抱拳一躬身,认真地道:“副座,小楼回来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狼狈样子,身上的侍卫服除了污渍之外还能隐约看得出有些暗红血渍,心中微微酸楚,但更多的是欣慰,像是看见自己栽种的树苗长成了一般的欣慰。

“坐下,边吃边说,看你那模样怕是两天没吃上东西了吧!”她走到小楼身边,温然笑着拍了拍他肩头。

大鼠在一边赶紧地给小楼的碗筷里再添上饭菜。

小楼看着秋叶白笑眯眯地点点头,便一边扒饭一边嘟哝道:“可饿死属下了!”

原来小楼混进了车队之中后,他寻了机会把那个驾车侍卫尸体上的衣衫给剥下来换上,将尸体推下马车,然后一路跟着前面的马车一边走一边悄悄记下他们走的方向、动过了什么树木或者石头,奇拐十八弯终于进入了山腹之中的铸剑场。

梅家的私铸剑场非常的庞大,而且核查极为严格,每一辆马车都要检查,他这样的生脸一定会被发xiàn

不对劲,只能趁着刚刚到铸剑场口还相对混乱的时候,低头诈称腹痛要去茅厕离开。

但是他知dào

若是如此也只能瞒住人一时,何况铸剑场他并不熟悉,处处危机,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地露头,只能趁着天色黑暗的时候行动,白日的时候就只能隐身藏匿,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勘查整个铸剑厂,他滞留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危险性就越大。

而因为梅府每过一段时间才会送粮食进场内,所以铸剑场内发放的口粮都是有定制的,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粮食看得极严,所以他饿了只能忍着,渴了就嚼点雪。

大鼠和宁秋等人听得揪心了,特别是大鼠,立kè

又往小楼的放碗里添上饭菜。

秋叶白知dào

他说的轻松,但是绝对不会真的那么轻松,见他嘴里塞满了饭菜,便递给他一杯茶:“不着急,仔细噎着。”

小楼对秋叶白的话言听计从,便喝了一口水将饭菜吞下,方才弯着猫儿似的大眼笑道:“原来铸剑场那么大,要勘查完没有好几天根本不可能,何况属下还不知dào

到底山里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铸剑场,但恰好撞上那统管铸剑场的大管事从另外一个铸剑场到访,我在他的房查到了一卷羊皮地图,竟全部都是叶城铸剑厂所在地,都是托了大人庇佑!”

说着,他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了一张半透明的绢布:“大人,这是小楼拓印的。”

秋叶白展开了绢布,果然看见上面将整个叶山的地形标注得清清楚楚的,梅家的三个私铸剑场亦都被标注于其上,甚至还有路线图。

她瞬间唇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太好了!”

有了这张图,要破解对方的奇门遁甲便容易多了,而且进入山内便可以人赃俱获!

小楼看着秋叶白唇角弯起的那近乎明媚的笑容,光风霁月,他猫儿似的眼中闪过惊艳,随后想到自家副座的笑容是因为他的功劳,便不由自主唇角也扬起笑来。

“你小子真是能耐又出息了,你娘一定很高兴!”大鼠兴奋地一拍小楼的肩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楼闻言,有些腼腆地挠挠头:“都是托大人和大鼠叔你们的福气,那去视察的大管事听说有一名运粮的侍卫回去后不见了,便以为他逃了,着人出去搜,我就跟着那些搜捕的人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秋叶白正色道:“虽然属下已经处理好那侍卫的尸体,但是毕竟多少惊动了铸剑场的人,副座若是要行动只怕要越快越好,还是小楼考量不周了。”

秋叶白收好了东西,含笑看向有些惭愧的小楼:“心思缜密,反应敏捷,盘算也算周全,第一次独立执行重yào

任务能完成得那么好,你和油菜他们都已经超乎本副座想象的出色了。”

“没错,当年我在军中看到的那些细作还没有人能第一次出任务就如你这般出色的。”老常也正色道:“若是假以时日,你小子必定能成为最好的细作。”

小楼弯起眼,笑得有些无奈:“老常叔,这话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夸赞人的话呢。”

“你做了最好的细作,才能有机会向秋副座求娶家中姐妹呀!”油菜不知dào

什么时候又从门外跑了进来,也不嫌弃小楼脏,一把抱住他,揶揄道、

众人齐齐大笑。

笑声飘荡开去,让树枝上的垂雪也簌簌而落。

走在院子外小道上几名戴着斗笠的男子也被那雪瑟瑟落了一身,为首的一人微微抬起头冷冷地看了眼隔壁的院子:“什么人住在里面这般方式?”

“回舒校尉大人,那里面的是最近杭州的客人。”一名梅家小管事恭敬地道。

那男子微微眯起阴沉的眼:“就是那个要买兵器的陆帮的人?”

“正是。”那小管事轻声道。

男子看了一会院子,也不知dào

在想什么,随后转身继xù

向前而行。

那小管事立kè

奔到前面去带路,领着他们不一会就进了梅家大管事的院子,甄大管事似已经知dào

人要来,匆匆忙忙地从大厅迎了出来,看了一眼那小管事,小管事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关牢了。

甄大管事才向那为首的男子一拱手:“舒校尉,许久不见,快,里面请。”

被唤作舒校尉的男子方才摘下了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斯文清秀的面容,只是他的右边脸上有一道极长的狰狞疤痕,硬生生破坏了他面容的和谐,让他原本就有些阴郁的气质如今更多了几份阴沉狠戾,他淡漠地点点头。

“甄管事还记得舒瑾,真是难得。”

甄管事知dào

舒瑾这人是自家主子手下一员得力的人物,倒也不计较他说话的阴阳怪气,只一边领着他进房一边含笑道:“哪里能不记得舒大人,只是没有想到八殿下这次竟然会将您派出来了。”

舒瑾一进门,便让其他跟着他的人全部退开,他径自单刀直入地道:“八殿下已经接到了可靠的情报,有杜家的奸细已经混入了叶城,我与此人打过交道,知dào

此人手段狠辣又狡诈非常,所以殿下将我派了出来。”

甄管事闻言,不由一震:“哦,是什么人?”

“司礼监副座秋叶白。”舒瑾冷冷地道。

甄管事一惊,心中惶惶地道:“司礼监的人,太后真的已经发xiàn

了咱们这里不对劲么,那梅家呢,梅大少爷会不会也来这里?”

舒瑾漠然地打断他:“梅苏不会来,但是秋叶白不会比他好对付,如果遇到此人……。”

“如何?”甄管事问。

舒瑾眯起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狠暴戾的杀气:“立kè

通知周围驻军包围叶城,绝不让他活着走出去,杀无赦!”

甄管事陡然一惊,看着舒瑾,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来,为何这位舒瑾校尉看起来似乎不光是因为公事针对那司礼监副座,倒像是私仇。

“是了,你说那苏州的客商叫什么?”舒瑾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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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潜伏 下

“他周围的人只称呼他为白公子,至于他叫什么……。”掌柜的迟疑了一会,有些窘迫地轻咳了一声:“江湖人行事隐秘,所以他们不愿意多说。”

“不愿意多说?”舒瑾挑眉冷冷地看着掌柜:“他们不愿意多说,所以你就干脆都不问了?”

甄掌柜瞬间脸色白了白,舒瑾锐利如刀的目光让他只觉得莫名的心虚,但是他硬声道:“老夫在梅家做事多年,又能为八殿下做事自然是会谨慎行事,老夫早已经命人查过他们的底细才敢做这样的买卖。”

舒瑾眯起眸子冷笑,一甩披风坐下:“甄掌柜,这种时节做买卖,你是忘了殿下吩咐的不允许开炉么,若是一旦出了身幺蛾子坏了殿下大计,你多少条命能陪上殿下?”

甄掌柜心中咯噔一下,他自然是知dào

八皇子的吩咐,如今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理亏,但见舒瑾一个年轻人说话这般咄咄逼人,他心中更是不悦,只犟声道:“老夫不过是为主子着想,毕竟殿下如今处境艰难总是需yào

银钱打点,何况那叶山上的奇门遁甲都是梅家现任家主,梅苏设计,梅苏大少爷的能耐我们这些在梅家呆久了的人谁不知dào

!”

舒瑾听到梅苏的名字,那长着刀疤的半边脸便微微一抽,他眯起眸子,阴沉沉地笑了起来:“是啊,梅苏大少爷的能耐谁人不知dào

,除了是商场霸主,更有一身堪舆观星,善奇门遁甲的本事。”

他顿了顿,又忽然问:“是了,那山中可有什么异常?”

甄掌柜听着舒瑾提到梅苏之时,神色古怪之中又显出一种狰狞来,但是他再细看,却又见舒瑾恢复了那种冷淡的模样,他也没有多想,只是顺着舒瑾的问题一想,随后他忽然想起昨日有人来报,说是有一名护卫失踪,但是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生意和痕迹,怀疑那侍卫失踪是偷偷跑了,他便脱口而出:“对了,前日……。”

但是随后,他一遇上舒瑾那锐利阴森的眸子,便想起方才舒瑾说的一旦出事,他就完蛋了的威胁语,瞬间到喉咙的话便吞了下回去。

舒瑾见他那模样,便颦眉:“甄掌柜你说前日怎么了?”

甄掌柜迟疑了一会便轻咳了一声:“前日的时候,那山里的下了大雪,有些机关被雪覆盖,老夫担心会失效。”

舒瑾闻言摇了摇头:“影响多少会有,但不会受影响太大。”

甄掌柜笑了笑:“是么,那老夫就放心了。”

不管如何,山中有侍卫走失的事情,在结果没有查出结果之前,自然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能让八皇子的这些特使知dào



“你再去把那陆帮的人资料整理一下,特别是那白公子情形要细细与我说来,我总觉得那白公子绝非寻常江湖人士。”舒瑾颦眉道。

这种敏感的时候,来了如此敏感的江湖人,提了更敏感的要求,虽然看上去和他们朝堂没有一点关系,但实在是太机缘巧合,让他不得不深思。

“是。”甄掌柜心中虽然对舒瑾这般指使自己心中很是不悦,但是心中忌惮着他的身份,便立kè

点头离开。

看着甄掌柜离开,舒瑾眼底闪过冷色:“去一个人,跟着这个老东西,别让人发xiàn

了。”

他边上的一名下属立kè

拱手:“是!”随后立kè

跟着甄掌柜消失在门外。

“校尉大人,您怀疑甄掌柜不值得信任么,那咱们要不要调动人马包围叶城?”另外一名下属上前压低了声音问。

舒瑾微微眯起眼,冷冷地道:“此人虽然不一定会背叛殿下,但是他能为了钱财背叛梅苏,那么也会为了钱财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来,比如这一次武器库案发,殿下明明就已经派人下令绝不允许再开炉,他却为了来路不明的武林人士开炉。”

“这么多年叶城都下雪,如果机关有问题他不可能不知dào

,一看便知dào

他方才必定是想起了叶山之中的事,却吞吞吐吐推托到担忧大雪损坏机关之上!”

“那城外军队?”那名下属迟疑地询问,殿下给了他们调动叶城城驻军的令牌,随时就能将叶城包围。

“维持联系,先看看情况再说。”舒瑾眯起阴沉的眼,沉吟道:“江湖人士……白……。”

这个白字,总让他心情抑郁,因为让他想起那在淮南时候给他无尽屈辱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不是这个秋叶白坏了殿下的大计,还打晕了他,也不会害得他落入梅苏的手里,九死一生方才逃脱出来。

但是,如今这个陆帮的白公子到底是不是秋叶白,如果他没有记错,秋叶白江湖来头不小,难不成真的是巧合?

舒瑾危险地眯起眸子:“再派两个人暗中监视那一群江湖人住的院子!”

“是!”另外两人也迅速地消失。

舒瑾推开窗,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处院子的飞檐斗拱,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刀疤,眼底阴光四射。

如今秋叶白投靠了杜家和太后老佛爷,在朝中顺风顺水,步步高升,如果此人真的如绿竹楼细作说的已经来了淮南,他必定让此人有来无回!

……

“马上派人出去联系在村子里的宁冬还有小七,让他们立kè

带人进叶山搜捕,将所有证据扣押,也不必担心打草惊蛇了,毕竟此事拖得越长久战果会越差。”秋叶白在房间里向大鼠下达命令,大鼠立kè

点头离开。

她顿了顿,复又看向老常:“这是打时间差,梅家一旦警觉,只怕会立kè

转移,铸剑场有三处,咱们光带来了七十多人,只怕不够,老常我需yào

你再去给我通知人支援!”

老常立kè

神色肃穆地抱拳:“是。”

小楼也立kè

道:“我也去,只有我最熟悉地形,我可以和小扶一起先进入标注一些需yào

注意的地方,然后领着宁冬姐姐他们进山!”

秋叶白看着小楼,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好,你要注意安全,宁冬武艺超凡,总归对你们有帮zhù

。”

说起来宁冬对奇门遁甲的了解虽然也不多,但是比她要好些,如此安排总归不会出大错。

小楼抬头朝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副座,等着小楼的好消息!”

说罢,他便和老常一起出了门去追大鼠,一同做准bèi

去了。

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情,秋叶白方才从暖榻上起身,拢了拢肩头的衣衫,随后看向窗外厚厚的云层,神色微凝。

宁秋在一边上看着她的模样,便体贴地取了一件云锦银鼠毛的精致披风为秋叶白披上:“四少天冷,要仔细些。”

秋叶白温柔地看着她笑了笑:“秋儿还是这么体贴,不担心小七么?”

宁秋笑了笑,一双清凉美目里一派坦然:“宁秋和小七都是四少的人,为四少分忧自是应当,小七的身手和智谋都不弱,我相信他会好好的。”

秋叶白点点头,目光再一处落回天边的阴云之上:“成败就要看这几日了,若是咱们手上利落,证据抓得快,就能抓到百里凌风私铸的证据向太后复命。”

宁秋迟疑了一会,有些疑惑:“那八皇子虽然私铸剑器,以次充好,但是他终归也是为国……。”

她话音未落,就忽然见天边飞过一道白影,片刻之后,那白影扑棱棱地落在了窗棂之上,正是一只俏生生的灰鸽,只是那灰鸽子体型比寻常信鸽要大些,看起来也凶猛一些。

“是咱们人训练的雷鸽。”宁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大冷天的还能有信鸽不畏惧寒冷的,也只有这一种特殊的品种了。

不过这种时候,为什么会用雷鸽传信?

她立kè

上去将雷鸽脚上的信管取了下来,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去过管子细细看了里面的纸条,神色有些叵测,沉吟了好一会,随后便将那纸条揉做一团扔进火里。

“四少?”宁秋有些不解。

“不必理会,咱们只管继xù

呆在府邸里,或者出去走走吸引这些不速之客们的信息,顺便掩护小楼他们。”秋叶白淡淡地说完,便转身向院子里走去:“天边的云越发的厚了,只怕不时就要下雪了。”

宁秋也不再多问,立kè

取了挡雪的伞就跟了上去。

只是才推开门,一股瑟瑟寒风瞬间迎面吹来,让人不免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随后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宁秋一愣:“四少,怎么了?”

秋叶白才想开口,却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道温凉的声音:“有人在监视咱们的院子。”

宁秋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却发xiàn

不知dào

元泽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房间里,正取了一枚点心送进嘴里。

“你这吃货来去怎么跟鬼似的,也不知dào

要敲门么?”宁秋恼火地瞪着他。

他温温和和地看了眼宁秋,又看向秋叶白:“前后门都有人在监视,所以贫僧就从别的地方进来通知小白施主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挑眉:“元泽,你换衣衫了?”

元泽不知dào

从哪里搞了一套小厮的衣衫换了,不再做女装打扮。

元泽点点头,却没有接她的话题,却忽然道:“贫僧觉得有些危险。”

秋叶白一愣:“危险?”

他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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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远去

“贫僧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元泽闭上眼,轻嗅了一下。

秋叶白挑眉:“你闻到了?”

宁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只会闻到烤羊腿、爆炒猪大肠的香味!”

元泽蓦然抬眼,淡淡地看着宁秋:“阿弥陀佛,贫僧能闻见许多味道,是许多人闻不见的,臭或者香于贫僧而言都是味道,危或者安,恶或者善亦都是一种味道。”

“说得那么玄乎……。”

宁秋看着元泽那双银灰色的眸子,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不知dào

为什么她却忽然觉得那双银灰的眸子毫无一丝人的温度,让人背脊发凉,讽刺的话语卡在喉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秋叶白看着元泽,眼底却闪过沉思,不管是元泽还是百里初,他们都是曾经生存zài

黑暗中的生物,眼睛看不见,所以其他的五感便会变得异常灵敏,甚至关于危机的直觉。

她看着元泽点点头:“我知dào

你的意思了。”

随后,她吩咐宁秋:“宁秋,你去外头打听看看,甄掌柜那边有没有异动,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出没。”

宁秋闻言,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立kè

点点头,也不敢再去看元泽的脸,只匆匆忙忙地一转身就往门外去了。

秋叶白看着元泽,他亦正看着她,银灰色的眸子里依旧是一点温度没有,但见她看过来,他微微垂了眼道了声:“阿弥陀佛,贫僧有些困倦,可否在小白施主这里休息?”

他要在这里看着白,不知dào

为什么他总觉得那种危险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缭绕在空气中。

秋叶白看着元泽,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她点点头,温声道:“好,阿泽,你先休息罢,我看一会书。”

元泽点点头,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脸,便上了她的床,只是解衣的时候略微一犹豫,正准bèi

合衣而眠的时候,一只修白的手搁在他的腰带上。

秋叶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温然地道:“这衣服脏了。”

元泽一愣,低头看着她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再替他宽衣解带,她站得离他如此近,他几乎能闻见她青丝上和身上清淡的体香,那香气轻轻地缭绕在鼻间,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肌肤,带来诡异的酥软。

“白……。”

“嗯?”秋叶白抬起头看向他,挑眉微微一笑:“怎么了,阿泽?”

她这一抬头,鼻尖轻轻地略过他的下巴,呼吸也扫过他的鼻息间,他原本嗅觉就极为灵敏,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只觉得她身上的香气便愈发地显得凛冽而凶猛,惑人心神。

元泽漂亮的银灰色的瞳孔如野兽一般微微地扩了扩,颜色渐暗,只是有些迷离的神智让他身子一摇晃,蓦然退了两步,几像是从秋叶白怀里的挣扎出去一般。

他摇摇头,有些迷蒙地抬银眸看向秋叶白,随后又有些无措地转开身子:“小白施主,贫僧自己会宽衣。”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顿了顿,眉梢微微扬:“好。”

不一会元泽便除了外衣,随后躺上了床闭上眼睡着了。

秋叶白坐在桌边看着安静的元泽,神色有些莫测,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方才那一番试探,让元泽似有意动,若是能激出百里初来……

她尚且未及深思,便忽然听见门再一次的被敲响,她过去开门,便见宁秋神色略沉地跨步进来,随后立kè

关上门,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你是说甄家里有其他人来了,而且看步伐有点似军中之人?”秋叶白挑眉看向宁秋。

宁秋点点头,沉声道:“没有错,就是军中之人,那监视咱们的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像是梅家的人,属下怀疑他们都是一拨人。”

秋叶白眸中闪过沉吟之色。梅家之中会出现军人,绝对不可能是梅家的人,那也只有八皇子的人,八皇子的人……

她忽然想起今日飞来的那只信鸽,眼底闪过迟疑之色,但是随后她一抬头,果duàn

地道:“若真是军中的人,也许情势有变,梅府是不能呆了,咱们必须尽早离开。”

“您怀疑叶城驻军有变?”宁秋脸色微变。

“不管有没有变,既然咱们已经被监视起来了,很快叶山那边也会闹起来,咱们留在这里意义不大,也许还会给咱们的援军增添麻烦。”秋叶白淡淡地道。

宁秋点点头:“好,这里交给属下安排,叶山的行动已经定在了今晚,咱们傍晚前全部撤出,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还是得多露面,免得打草惊蛇。”

秋叶白点点头,宁秋和宁冬都是极为能干的女子,若为男子皆有将才,所以她很放心交给她们去安排。

她沉吟了一会:“这样罢了,咱们邀请甄管事来用午膳,若是咱们席间醉了,一日不露面也说得过去。”

宁秋点点头:“还是。”

……

“哦,白公子请老夫赴宴?”甄管事迟疑了一会,看着宁秋,神色有些古怪。

宁秋笑盈盈地道:“正是,我家公子觉得这样的天气吃涮锅子最合适不过了,还请甄管事赏脸。”

甄管事斜眼看了看旁边的书房,迟疑道:“这,老夫这几日很忙,我看就算了罢。”

那姓舒的在这里虎视眈眈,他还是和这白公子不要表现得太亲近好些。

宁秋心中正奇怪,这位甄管事最是喜欢和自家主子用膳,因为每一次他都能得些好处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拒绝自家主子。

她刚想说什么:“但是……。”

“甄管事,既然美人相邀,又何必拒绝?”一道冰冷的男音忽然响起。

甄管事浑身一僵,真是说神遇鬼,姓舒的果然来了。

“舒……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宁秋抬眼看过去,见舒瑾款步而入,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他面容上狰狞的刀疤,随后笑盈盈地道:“这位是?”

“在下是甄管事的好友,今日来访,便听说了白公子的大名,实在仰慕得很,甄兄也是客气了,今日便由在下做东,请白公子一叙可好?”舒瑾看着面前美貌的宁秋,随后目光淡淡地扫过甄管事。

甄管事只得干干地点头:“是。”

宁秋看着他们,只觉得气氛情形都有些诡异,她不动神色地含笑福了福身子:“好,宁秋就等候二位大驾光临。”

说罢,她便退了出去。

看着宁秋消失的身影,甄管事有些不安地看着舒瑾试探地道:“舒校尉,您这是做什么?”

舒瑾忽然转过脸,转身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冷冷地看着甄管事:“做什么,本校尉才要问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为什么叶山之中有侍卫失踪,你不曾禀报于本校尉。”

甄管事瞬间脸色大变,怒道:“你监视我,还在我府中安插了探子!”

他能在梅家那么久,自然不是笨蛋,舒瑾初来乍到,如果不是原本府中有探子他又怎么会知dào

这件事情如此之快!

“监视你?你是殿下的属下,这里原本就是殿下的势力所在,府中上下效力的也是殿下,不是你,为何不能监视你!如果不是府中有忠诚于殿下的人,只怕东窗事发的时候,殿下还蒙在鼓中!”舒瑾厉声冷笑。

甄管事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却强道:“只是一件小事……。”

“姓甄的,你最好祈祷是一件小事,否则你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舒瑾梭然起身冷冷地看着他:“一会子赴宴,你最好机灵一点,不要再出纰漏!”

说罢,他一点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只留下甄管事有些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不知dào

为什么,他心中亦有愈发不祥的预感。

他不过是贪了些,只但愿一切都是——小事。

无惊无险。

……

舒瑾跨出甄管事的院子,向门外走去,他刚刚出门便见一名护卫跟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舒瑾唇角抿出锋利的弧度:“既然那位白公子出来了,走,咱么先去会会到底是何方神圣。”

其实甄掌柜在梅家这么多年,虽然得不到大器重,但是梅家从不养废物,他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只是梅家经商人才济济,他才不得出头,最终被八殿下策反,他并非不谨慎和完全能被财迷住心窍的人。

这白公子既然能牵着甄掌柜的鼻子走,确实值得他好好会一会。

舒瑾领着人一路走到梅家花园附近,远远地便看见花园中有三道人影静静立着,那个美貌大方的婢女宁秋正对着其中一修长秀挺的青衣人低声说着什么,态度自然之间不失却恭谨。

“那人想来就是宁秋的主子,陆帮派来购买武器的白公子。”舒瑾身边的一名属下对着舒瑾低声道。

舒瑾抬眼看过去,忽然觉得那身影异常的熟悉,他心中疑惑,迟疑了片刻,正想走过去,此时那青衣人便转过了身来,舒瑾瞬间脚步一顿,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身边的人感觉到舒瑾身上忽然由内到外散发出那种阴沉和暴戾的杀气,他们心中顿觉得奇怪,但是又不敢问,再看过去的时候,却见舒瑾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中午的午宴不去了,我们走。”

一干属下们面面相觑,随后以立kè

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且说花园之中,宁秋正与秋叶白简单说了一会午宴之事,听到甄掌柜身边忽然出现了那么一个人,秋叶白明眸之中闪过疑色:“你说的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宁秋摇摇头:“看不出来,不过他身边的那些人,老常离开之前说他们都是军人,身上有铁血之气,只怕还是边关将士。”

“边关将士,看来是八皇子那边的人了,他们也要参加午宴……。”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想起今日的飞鸽传书,随后淡淡地道:“那就多准bèi

一些碗筷吧。”

宁秋领命而去,立kè

着人准bèi



……*……*……*……*……*……

叶山

山上仍旧遍布皑皑白雪,几十道挎刀的人影牵着马坐在雪地里修整。

宁冬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是刚刚到下午的时分,但是天空的阴云渐渐密布,她总觉得天色有要下大雪的预兆,随后看向一边牵着马匹的小楼和小扶,微微颦眉:“你可以么,我觉得你也只是走过一次这个阵势,真要自己闯过去,只怕有些危险,还是我再领着一些人和你们一起去罢。”

小楼笑了笑,猫眼儿弯弯,一点不介意地道:“宁冬姐姐,不要担心,咱们已经到了铸剑场的外围,小楼别的也许不会什么,但是当了些年小偷,记路是最基本的本事,何况我们有图纸呢。”

再往下走便是内围,有些地方的机关凶险,他还需yào

再确定一下,前两日一路进出,他留意到有三个暗哨,如果人太多,一定会惊动那些暗哨,所以进去的时候自然人越少越好,等他解决了暗哨,再在生门上标志好路线,宁冬他们就能跟着一路直捣黄龙。

“但是……。”宁冬还有些担心,虽然她也不是特别精通奇门遁甲,但是还是学了些东西的,这山中的机关,她大略一看便知dào

不是一般人制作的。

“宁冬姐姐,焰部的人都是能耐人,但是却并不熟悉这山内机关情形,你虽然对机关有些认得,但是你还要留在这里指挥其他人渡过这些阵,如果折损在了路上,到了铸剑场只怕反而后继无力。”小楼看着宁冬认真地道。

“你们跟着我到外围就好了,只等着我信号就是了。”

小扶也大力地点头:“宁冬姐姐,你是不知dào

,咱们小楼可厉害了,过目不忘!”

宁冬看着他,沉思了片刻,便点点头:“好,一定要小心,遇上敌人不可硬碰硬,发信号。”

小楼和小扶两人皆应了,也不带马匹,径自便向山深处而去。

……

一处背风的山窝里,两名流动哨正在烤火,隐约还能看见有热气蒸腾而上。

“这天真是够冷的。”其中一名哨兵忍不住浑身打了抖:“快赶上北境了。”

另外一人也点点头:“这还好了,最受不了夜里了,又不让点火取暖,说啥怕人发xiàn

,这他娘的大冷天谁会半夜摸上来,不过还好今夜不是咱们值哨。”

两人正说话,忽然不知怎么地,一声鸟叫之后,树上大片的雪簌簌落下,一下子就砸中了树下的两人,两人顿时被冰得跳了起来,狼狈地四拍雪,眼前一片白芒。

“该死的鸟,火,火要被雪覆了!”

“……。”

两人才要去救那一堆篝火,却忽然不约而同到地觉得脖子上似横扯了一下,他们互看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下子双脚离地,诡异地被硬生生地吊了起来。

他们惊恐地瞪大了眼,无声地在半空中死命地挣扎,也看着对方死命挣扎,但是片刻之后便慢慢地没了动静。

两道纤细的人影从旁边的大树后敏捷地跃出,分别将手里的钢丝栓上一边的大树。

小楼抬头看了看着被精钢丝线吊死在半空的流动哨,冷静地看向身边的小扶:“走,还要清除两个地方。”

说罢,他从袖子里取了红绳捆在了一处树枝上,便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小扶手有些抖,但是看着小楼坚毅的背影,便觉得心平静了下来,也转身跟着小楼隐没在了树林深处。

第二处的流动哨也顺利地被解决,小扶觉得小楼的算计很对,夜晚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不容易被发xiàn

,但是他们要动手的困难也大得多,而且流动哨的警觉性也大多了,现在是下午,那些流动哨反而防备懈怠了不少。

小扶也从第一次动手杀人还会手抖,此刻却已经不再手抖。

他看着那被吊死在树上的哨兵,却还是有些情绪低落:“咱们一定要杀人么,你不手软么?”

虽然在云中的时候,副座也训练了不少他们这些设知名陷阱和怎么在格斗中一击毙命的技巧,他们完成得都很好,但是真zhèng

去杀人,他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他是第一次发xiàn

小楼身上那种凌冽的杀伐果决的气息,有些像副座,难怪副座看重他。

小楼将红绳再一次在树枝上缠绕好,随后看向小扶,静静地道:“咱们是司礼监的一员,既然接受了任务,就要明白,有些事没有对错,就只有生死,如果他们不死,那么也许死的就是你、我、是宁冬姐姐,是大鼠叔和常叔,更有可能是还在梅府上的副座,只要有必要,手软我也会杀人。”

他不是好人,他只能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小扶看着他,神情微动,随后点点头:“可是……以前听说书先生说杀生会有报应,咱们这是杀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就算有那么一天又如何,所谓死得其所,我只做好我该做的事。”小楼猫儿似的大眼里一片淡漠,随后将自己手里染血的匕首擦了擦,收好。

小扶看着他,忽然轻叹了一声:“就算你当上千总,副座家里的姐妹也不会嫁给你的,那是秋府啊……。”

小楼闻言,唇角轻勾起一丝淡漠又清浅的笑意:“那又如何?”

他只要看见那个人永远站在人前,领袖超群的风华,便足够了。

小扶看着小楼转身离开向最后一个流动哨点走去,他不解地摇摇头,但随后也立kè

跟了上去。

第三个流动哨点,有足足三名哨兵,他们也掌控传送消息给铸剑场和示警,三人也都更谨慎。

小楼和小扶费了好一会的功夫,才解决了其中两人,另外一个哨兵身形魁梧,武艺也不差,三人缠斗搏杀了好一会,最后小楼拼着让对方在自己肩头插了一剑,才蓦然近身割断了他的咽喉。

看着那士兵抽搐着倒地,小楼才捂住肩头狼狈地靠在了树上,松了一口气:“呼……。”

“你没事吧,我帮你包扎伤口!”小扶一看小楼的肩头,擦了擦脸,赶紧过去帮他止血包扎。

小楼有些疲倦地摆摆手,将一条红绳递给他:“不必理会我,你先去把红条子系上,然后通知宁冬姐姐,咱们也算是大功告成。”

这个红绳上除了颜色指路,其中更有特殊香气具备追踪的之效果。

小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点点头立kè

接了红绳到一边的大树边上去系,但是他才伸手系上红绳,却忽然浑身一僵。

小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小扶,你怎么了?”

小扶身形僵硬地慢慢转过身来,秋叶白这才看见他脖子那一把雪亮的钢刀,还有那握着刀的男子。

“你是谁!”

那男子容貌清秀,只是脸颊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让他看起来异常的暴戾,他阴沉一笑:“你很快就知dào

了。”

……*……*……*……*……

梅府

“怎么,甄管事,您的那位贵客不来了么,可是嫌我这里的菜不好?”秋叶白看了看满桌子菜,又看向一边坐着的甄掌柜。

甄掌柜迟疑了一会:“这,他一会就来了。”

宁秋忍不住道:“甄掌柜,这都子时三刻了,咱们可是等了他快大半个时辰,他就算是去买见面礼也该回来了。到底做什么去了?”

哪里有人主要要求吃酒席,还能让主人家等这么久的。

甄掌柜眼珠转了转,干笑:“也许是因为他不认得路,毕竟舒兄虽然是老夫故友,但也是初来乍到。”

不认得路?

秋叶白看着甄掌柜,明眸里闪过幽光,忽然道:“您那位故友姓舒,不知dào

全名怎么称呼?”

甄掌柜一愣,但见秋叶白仿佛不过随意一问的样子,便道:“那位故友姓舒,名瑾,刚从外地回京城探亲。”

“舒瑾?!”秋叶白记忆里不差,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她眼前忽然掠过在小洲上舒瑾阴谋被她破了以后,他看自己的眼神,她心中忽然一冷,随后梭然站了起来。

“白公子,你怎么了?”甄掌柜有些奇异地看着她。

秋叶白摇摇头,神色一片冰冷,冷声道:“不怎么了,只是这辈子从来没有人让我等这么久,舒兄既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若是真迷路了,您也不会这么不着急,也没有着人去探看,只怕他是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罢了,那么咱们这一顿饭也没有必要吃了。”

说罢,她也不去理会甄掌柜涨红的脸色,拂袖而去。

宁秋看着甄掌柜一张端正的面孔一阵红一阵白,她也不知dào

为什么秋叶白忽然发作,只好朝甄掌柜点点头:“抱歉,这些菜色您自己用吧。”

说罢,她也立kè

朝秋叶白追去。

甄掌柜看着满桌的饭菜,忍不住咬牙切齿地低声地对着身边的小厮怒道:“姓舒的到底干什么鬼去了!”

那个混蛋临走前还要骗他在饭桌上演这出‘迟到’的戏码,让白公子等,说他有什么要事,但如今看起来,也许白公子说的是对,他只想给别人一个下马威!

他真是够蠢的,才会被那混蛋利用,让人给自己甩脸子!

小厮缩了缩脖子,不敢答话。

……

且说一头,宁秋跟着秋叶白大步流星地进了房间,她关上忍不住问:“四少,到底怎么了?”

“舒瑾是八殿下的奸细,也是我在淮南破案时候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被梅苏杀了,也没有被水鬼们除掉,反而还活着回到了八殿下的身边,算是与我交过手有过节的仇家,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认出了我是谁!”

秋叶白一边收拾更衣,一边沉声道:“他会要求和我一起用膳,一定有问题,只怕叶山那边要出事,我们现在就离开梅家。”

“现在?”宁秋一惊:“但是咱们这边还有首尾没有打点好。”

秋叶白将披风披上,看向宁秋:“你先留下,马上收尾,这里的东西全部都不要了,让咱们的人最快的速度分散离开,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我先去叶山寻宁冬。”

宁秋看着秋叶白冰凉的神色,也感觉到了梅家的气氛变得古怪和阴沉,她立kè

点点头:“是,只是您一定要小心。”

“我的武艺不至于让我在这里出事,你且放心就是。”秋叶白点点头,收好了袖底剑转身正要离开,却忽然见元泽推门而入,银灰色的眸子一片宁和,他淡淡地道:“贫僧和你一道去。”

秋叶白看了看他,顿了顿呢,便点点头:“好。”

她琢磨着他留在这里反而是个不安定因素,给宁秋添麻烦,倒是不如带着。

元泽看着她率先离开的背影,银灰色的眸子微微一闪,立kè

跟了上去。

……

“驾!”

林间的小道上,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地飞驰而过,飞溅起满地碎雪。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前方,离开梅家很容易,但是不远处就是叶山另外一处入口了,她心中莫名地越发地虚悬,随后扯紧了缰绳再加鞭。

不一会,她和元泽便都远远地看见隐约的人影,她仔细一看,便发xiàn

是焰部的人,她心中瞬间一喜,她选了这条路虽然不好走,但却是最快接近叶山外围的地方,不想这么快就看见冬儿他们了。

但是当她飞驰而近,正要唤他们的时候,却发xiàn

冬儿和所有焰部的人有些奇怪,一尊尊雕像似地立在树下,正抬头看什么,她顺势抬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树上。

“小楼!”

树上那一颗挂着的瞪大着眼的血淋漓的人头,不是小楼,又是谁?

第七十四章 守谁无忧

“小楼!”

她忽然只觉得冬日的冰雪竟这般寒凉,直逼心肺,让人难以承受。

她手上猛然地一拉手上的缰绳,马儿高高地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

“四少!”宁冬和一干焰部的人也听见了秋叶白的声音,齐齐回过头来,人人眼底都泛出猩红。

秋叶白闭了闭,身形蓦然从马上跃起,袖底刀一横划出森冷锐芒,挂在树枝上的人头便落了下来,她直接伸手一捞就将小楼捞在手里。

“四少!”

看着秋叶白将小楼人头捞在手里,宁冬等人急忙围了过去。

秋叶白一点也不嫌小楼的人头可怕,只将小楼紧紧地抱在怀里,喑哑了嗓音道:“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那个活泼又机灵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冬看着她,沉默着微微红了眼,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随后她沉痛地闭上猩红的眸子,梭然单膝下跪:“对不起,如果当时我坚持跟着他们去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都是我的错。”

其余的焰部众人亦齐齐单膝跪下。

秋叶白苍白着脸,自嘲地轻声道:“不,不是你们的错,这是一个报复,是对我的报复!”

宁冬一怔:“报复?”

“他想要的是我的命,小楼不过是他报复我,或者警告我的工具罢了。”她缓缓睁开眼,含着水色发红的明眸异常森寒。

大概在梅家的时候,舒瑾已经先于她一步发xiàn

了她的真实身份,猜测到了她来这里所为何事,所以今天中午的时候他便令甄管事在午宴上一直拖延时间,为了的就是争取时间来到叶山阻止他们的搜捕行动。

若是她能早一步察觉不对劲,哪怕早半个时辰……也许小楼也不会……

秋叶白再次闭上眼,强行将眼中的涩意给抿了回去,微颤着将小楼紧紧抱在怀里。

“四少,我们听到响动过来查看的时候就发xiàn

了小楼,但是小扶却没有踪迹,他会不会还在那人的手里?”宁冬看向她沉声道。

“搜!”秋叶白闻言,立kè

喑哑着嗓音厉声道:“放出鸣雀,小楼和小扶身上有红绳,让鸣雀循红绳的味道追踪,咱们的人立kè

兵分两路,一路循着小楼给出的图纸继xù

进山搜寻私铸场,一路去寻小扶还有……小楼的尸身!”

鸣雀是他们藏剑阁专门饲养的雀鸟,以做通信之用。

“属下领命!”宁冬和焰部众人立kè

抱拳厉声应道。

看着鸣雀在空中掠过,尖利地鸣叫一声之后朝林中飞去,焰部追踪的小队立kè

隐入林间,宁冬迟疑了一会,上来问她:“四少,您是在这里等候老常他们,还是和咱们一起进山?”

秋叶白一边用帕子仔细地擦拭小楼脸上的血污,一边冷声道:“进山。”

“是!”宁冬应声,立kè

令人启程。

秋叶白小心地将小楼包进干净的包袱里背好,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进山。

元泽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立kè

策马跟上。

山路虽然崎岖,但是因为要经常运粮,所以还是有路可走,而一路上奇门遁甲的机关并没有如他们怀疑的那样被改变以困住他们,宁冬手上有图纸,又略通此术,于是一路都还算通畅,他们很快就逼近了第一个私铸场,也是最大的私铸场。

“看样子,他们大约在接到舒瑾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匆忙撤离,因为太过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变动机关和重新设流动哨,可见私铸场内的东西一定非常的多,所以他们只能如此,咱们必须尽快!”秋叶白对着众人沉声道。

她一甩鞭子策马加鞭地向对私铸场的方向而去。

宁冬有些担忧地在她身后道:“四少,慢点儿,虽然这里看图纸上标注没有机关了,可万一对方……。”

她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白影掠过她向秋叶白追去,速度之快不由让宁冬都是一愣。

那人居然直接放弃了骑马,而动用了轻功,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秋叶白正策马前行,忽然感觉到身后微微一沉,一双修臂便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肢:“慢点,若是你出事了,其他人怎么办?”

秋叶白感受身后宽阔的胸膛,她忽然觉得有些失力,身子微微地向后靠在他的身上,低声道:“阿泽,你觉不觉得我太残忍,即使在小楼和小扶都出事的时候,却还能冷酷地先想着自己的计划和任务?”

元泽抱着她纤细又单薄的腰肢,温然道:“小楼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

秋叶白闭上眼,一滴在人前强忍的泪水缓缓地从脸颊上滑落:“是。”

小楼的牺牲不能白费,即使……现在那私铸场也许早已经将人转移,但是她总要赌一赌,毕竟时辰上算,舒瑾到达这里大约也是她早了一个时辰左右,对方是大型私铸场,各种风箱器具都很沉重,转移不及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定要百里凌风为此付出代价!

前面的路越走越平坦,她甚至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私铸场,秋叶白的心不知dào

为何也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鸟鸣声。

秋叶白梭然扯住了缰绳,看向不远处,竟然见着另外一个方向的树林里也出现了一队人马,不是两刻钟之前派出追踪小扶下落的焰部人马又是谁!

很显然对方也看见了他们,亦是一惊:“四少?!”

随后,鸣雀在他们的上空飞旋了三圈之后,直接向铸剑场飞去。

秋叶白和赶上来的宁冬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和不详。

“小扶被他们带进了铸剑场。”宁冬眼底闪过疑色:“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管他们想怎么样,咱们先进去罢。”秋叶白神色微沉地看向那一片铸剑场。

对方不管要做什么,所有的答案或者陷阱都应该在里面。

“四少我第一次进去,你们在后面跟着。”宁冬看了眼她身后的元泽,目光落在元泽扶在她腰肢的手上,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

秋叶白点点头,她并没有逞强,宁冬比她更擅长于机关这一块,她一向奉行不擅长的事情交给擅长的人来做,才是最有效率的处置事情的方法。

元泽默不作声地继xù

跟在秋叶白身后,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神情有些僵木,而原本银灰色的眸子也渐渐地变深了许多。

他似有些困惑又难受地微微眯起了眸子,仿佛在忍耐什么一般。

众人皆刀剑出鞘,缓缓地向那铸剑场靠了过去。

铸剑场以木石所制的墙壁围圈着,占地面积极大,的大门安静地关着,仿佛一丝人气都没有一般。

宁冬看了身后的人一样,对方立kè

会意地领着十数人飞身而上,直接跃上墙头,而她则是谨慎又小心地缓缓去推门,却不想那大门竟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她这么一推,整个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

里面的情景瞬间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空旷而巨大的沙地上立着数栋房屋、还有不少巨大的风箱、炭火整整齐齐地在一边码放着,各种各样的锤子、凿子等工具零散地堆在箩筐里,附近还有晾衣绳,上面挂着许多男子的衣裳。

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宛如鬼蜮一般,气氛诡异。

众人警惕地互看一眼,随后慢慢地环顾四周,一点点地向那私铸场内而去。

“听到了么?”元泽忽然脚步一顿,秋叶白也立kè

顿住了脚步,因为她也和元泽一样听到了一座巨大的融铁炉后传来的声音,她点点头:“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宁冬等人的修为不如他们二人,便下意识地问。

“呻吟,有人在呻吟。”秋叶白微微颦眉。

“就在这炉子后,咱们走。”

她提着剑立kè

向那炉子后面走去,众人立kè

跟上。

而绕过炉子之后看见的景象瞬间让众人忍不住呼吸一窒,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小扶!”秋叶白忍不住唤了一声。

眼前的情景异常的残忍,两个巨大的挂剑钩垂挂下来,但上面此刻悬挂的不是剑,而是小扶,钩子直接穿透他的左右肩头将他如挂肉一般挂了起来,鲜血早已顺着他的身体滴落了满地。

听到有人叫他,原本已经呈现半昏迷状况的小扶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看向众人,目光停在秋叶白身上,瞬间声嘶力竭地叫:“不要过来,这里有陷阱,你们只要动了铁钩和我,这里就会炸掉!”

众人齐齐一惊,站住脚步,看向周围,但是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看出那巨大的熔炉里还有火在燃烧。

“小扶,你……。”秋叶白眸光一沉,忍不住想要说什么。

但是小扶却勉力打断了她,他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一笑:“副座,不要过来,我已经活不久了,弟兄们都在这里,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和冒险。”

秋叶白看着那满地的鲜血,心中一阵发颤,是的,在这个没输血的时代,失血若此,已经……已经是……几无可救,但是,她如何能不救。

“小楼他……他等不了你了……他说他原本想成为你的基石,守你百岁无忧,看副座站在再不用向任何人低头下跪的地方,可惜……他没有时间了,能替小楼看一眼副座,是我撑到现在的原因。”小扶虚弱地朝秋叶白一道。

“小扶,你等着,我们一定会救你!”秋叶白眼圈瞬间发红,咬牙道。

小扶笑了笑,清清浅浅:“副座,段玉楼和陈云扶再不能侍奉左右……就此……别过。”

“小扶,等一下……!”秋叶白瞬间厉声大唤,却阻止不了那少年咬破了舌尖,汹涌而出的鲜血,他的头软软地耷拉了下去,形成一个没有生命的弧度。

------题外话------

==对不起啊,更新晚了,让大家白等几个小时,我就不该写时间滴,对不住~

第七十六章 破局 上 一更

“不!”秋叶白下意识地就要向扶飞身而起,却被人一把抱住了细腰,元泽的修臂如铁箍一般将她牢牢扣住。

“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秋叶白咬牙切齿地怒道。

宁冬不忍,眼中满是清泪地拦在她面前:“不可以,小楼会自裁,就是为了不让我们以身犯险,四少三思!”

“主上三思!”所有焰部的人都忍不住齐声劝阻。

“让开!”秋叶白双目猩红,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怕的话,全部都退出铸剑场,我能将小扶带下来!”

如果不是她的失误,小楼和小扶又怎么会死,她绝对不允许小扶的尸体还有被毁坏的可能!

“四少!”宁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固执的秋叶白,怔然地看着她。

“他们是你的属下,主在仆在,小白,你的失误已经让你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还要因为你的愚蠢冲动让其他人付出更多血的代价么?”身后幽幽凉凉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异常地冷酷。

秋叶白瞬间一僵,看向眼中含泪的宁冬,宁冬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地道:“您一定要过去把小扶带下来,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属下亦然!”所有焰部的人齐齐单膝跪下。

元泽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小白,听话。”

秋叶白看着他们,慢慢地闭上眼,浑身僵硬地靠在元泽的怀里,好一会才蓦然睁开干涩却猩红的眸子,眸中寒光四射,她看着小扶毫无生命迹象的尸体,一字一顿地道:“舒瑾、百里凌风!”

她的声音异常地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语调冰冷坚硬,让人不寒而栗。

随后,她转身就走。

“撤出去!”

元泽这一回没有再强行禁锢住她。

“多谢!”宁冬看向元泽,却见他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他淡淡地道:“不必,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跟着秋叶白款步而去。

宁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优雅修长的背影,脸上闪过疑惑之色,是她的错觉么,为何她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一般,甚至连那走路的姿势都截然不同。

之前那人走路姿势端方气息清雅,但现在他走路的姿势却有一种奇异的风流之态。

若不是因为她一直确信此人跟在四少身边不曾离开,她几乎以为对方是易容的。

……*……*……*……

铸剑场外

“小楼,小楼!”

大鼠凄厉的叫声在树林间响起,哭泣之声异常的凄凉,让人不忍。

秋叶白在林外负手而立,她缓缓闭上眼,手握在身后紧紧地握成拳头。

“段玉楼,云中侯府旁支一族,父亲原为庆云县县令,早亡,家中只得母亲一人,姊妹一人,均在上一回您出事的时候被赶出府中,陈云扶,北平陈家旁支子弟,家中父母双亡,只得祖母一人靠着主家公中养活,按照司礼监的规矩,他们可支领抚恤金……。”老常在一边神色沉重地道。

“够了!”秋叶白抬手喑哑着声音打断他:“从今往后,他们家中所有的开支和赡养都从本副座的俸禄支取。”

老常看着秋叶白,迟疑了一会,才道:“大人,不是我老常心狠,只是老常在战场上送走的兄弟太多,如果每一个人都需yào

从将军手中支领安家费,一百个将军只怕未必够。”

秋叶白颦眉,拳头握得更紧,随后淡淡地道:“我知dào

。”

她顿了顿,眸光里闪过一丝寒色,唇角微扬,冷冷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过这笔银子会有人替我给,咱们兄弟的安家费,我一定会为你们都挣来!”

老常看着秋叶白的神色,她唇角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老常点点头,随后他有些不安地沉声道:“是了,大人,还有一事需yào

向您汇报,其余的两个铸剑场,我们都已经派人按着小楼的地图去查看了,但是皆如这个一样,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剩下。”

秋叶白的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地道:“我早已经料到了,这里都已经转移,其他的地方岂有不转移之理由,对了,那两个铸剑场有没有发xiàn

会引发爆炸的机关?”

老常摇摇头:“没有。”

“这就是了,舒瑾针对的人是我,他知dào

要么这里的陷阱要了我的命,要不了我的命,其他的地方更不可能要我的命。”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

“四少!”宁冬忽然走了过来,向秋叶白抱拳行礼,神色有些沉重:“要破除机关,就把必须损坏小扶的尸身,您看……。”

老常看向秋叶白,沉声道:“四少……。”

秋叶白闭了闭眼,指尖缓缓地嵌入掌心,随后,她睁开眸子淡淡地道:“动手吧,这个铸剑场一定要保全。”

宁冬点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主子到底要保全这个没了用处的铸剑场有什么用,但是四少松口了,便是一件好事。

“是。”她点点头,迅速地退了下去。

老常看着秋叶白萧然的神色,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试图劝慰:“副座……。”

“不必安慰我,舒瑾会设下这种残忍的机关,留着小扶一条命就是为了让我方寸大乱,不忍心让小扶流血而死,动手救人,如果我动手之前小扶已死,他赌的就是我不会让小扶尸身受损,他算计了一步又一步,只是他大概没有算计到,我和他一样都是残忍的人。”秋叶自嘲地一笑。

老常微微颦眉:“副座您不必太自责。”

天时地利人和,时不待我,并非只是副座不够谨慎。

“舒瑾,是个聪明人,能在百里凌风手下做事,必定不简单,去查查他的背景。”她眯起眸子打断他

“是。”老常点点头。

“我去看看小楼和小扶,你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就下山,速度一定要快,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秋叶白淡淡地交代完,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老常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声,但唇角却微微扬起近乎欣慰的弧度。

“所有人神色都很沉重,你的笑很容易让人误会。”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

老常一惊,转头看去,却发xiàn

一道白色的人影不知何时站在树下,正静静地看着山崖下皑皑白雪。

他认出了那人是秋叶白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和尚,似乎叫阿泽。

老常沉默了一会,轻嗤了一声:“也许在你们这些满嘴阿弥陀佛,仁义道德的和尚眼里,我老常这种手上染满鲜血的人确实残忍,但那是你们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人命如草芥的时候。”

“我不是不悲痛小楼他们的离开,我只是心中在悲痛之余,亦感欣慰,成大事者,除了勇与谋,还要有——残忍和杀气。原先的副座虽然有勇有谋,行事果决,但是她逍遥江湖,江湖和朝廷是不一样的,江湖之兴灭,不过一门一派,朝廷之中,却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四少身上却还是缺了那种权力场出来的残酷杀气。”

“但是如今她有了是么,你觉得那两个孩子是她的磨刀石?”元泽淡淡地道。

老常深深地叹了一声:“所谓一剑光寒十四州,王者如剑,副座是一把绝代好剑,只是好剑开刃,从古至今都要有祭品,见血封喉,小楼和小扶的血是开剑之血。”

小楼和小扶的牺牲会是四少心中真zhèng

意识到这条权力杀伐征途之上残酷的开端。

“小白身边不想还会有你这般清醒冷酷之人,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元泽垂着眸子,幽幽凉凉地一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常看着元泽,疑惑地问。

元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悠悠地道:“良禽择木而栖,你离开常家是对的,好好地呆在她身边罢,她会符合你想象中几乎所有‘明主’的想象。”

说罢,他转身向林中而去。

老常一震,微微颦眉看向他的背影。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看出来他心中所想所念。

……*……*……*……

平云殿

“殿下。”一名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对着正在花园里坐着赏雪饮茶的百里凌风行礼之后,将一封信交给了他。

百里凌风接过信件拆开来一看,瞬间面色异常阴沉了下去,蓦然将手上的信揉做一团抛掷于地,怒道:“废物!”

一众伺候着人全部都一惊,全部齐齐下跪:“殿下息怒。”

平宁身为百里凌风的心腹,在一边伺候着,见主子勃然大怒,迟疑了片刻便伸手去捡起了那张信纸打开来看,一看之下,不免也是惶然失色:“殿下,这……。”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看向天边,神色异常地复杂:“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待本殿再想一想。”

他没有想到,事情的情形竟然会脱了轨!

……*……*……*……*……

叶山之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秋叶白领着焰部众人齐齐下了山,到了山下,她看向宁冬:“我要回梅家一趟。”

宁冬一惊:“四少,叶城现在必定布下天罗地网,您为何要回去。”

倒是一直仿佛一边骑马还一边在打瞌睡的元泽忽然冒出来三个字:“我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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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 上

宁冬看了眼几乎是半闭着眸子,睡得眼都睁不开的元泽,微微颦眉:“你还是跟着大鼠回村里罢。”

这和尚这副样子,不成为四少的累赘就不错了。

元泽阖着眼,摇摇头:“不。”

宁冬不客气地道:“和尚,你会拖累四少。”

秋叶白正在吩咐老常回到叶城之后的事,听见两人的争执,便转过头看了看元泽,柔声道:“阿泽,你很困的话,就不要跟着我了。”

她看元泽在山上就开始打瞌睡,眼几乎就没睁开过,山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补充体力,估计他为了维持体温消耗有些大了。

元泽闭着眼,却还是摇摇头:“无碍。”

秋叶白看着他回答的简单利落,却一点没有放弃的意思,微微颦眉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边的老常道:“我看他应该无事,这位大师是个稳妥人,一路虽然见他困倦,但是策马如飞,并不见任何不稳当。”

秋叶白看着元泽那睡眼惺忪地垂着头,眼都看不见,身子却稳稳当当地,便也一时间无话可说。

百里初和元泽确实都不是能以常理断之的人。

她迟疑了片刻,便点点头:“好罢。”

没有人看见元泽长长刘海下的一双精致妩媚的眸子里不知何时纯澈的银色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片幽冷暗夜一般的魅沉。

众人安排妥当之后,齐齐策马自出发,向叶城疾驰而去。

……*……*……*……*……

梅家

“咚咚咚!”书房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阵砸门声。

“管事的,大管事的,不好了!”一道慌张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甄管事听出是自己底下的亲信管事,便搁下手里正在烧的账册,没好气地去开门:“蠢物,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么,什么叫不好了,你全家都不好了!”

但是门才一开,他一看见站在门口的人,便立kè

双手一合要将门合上,却不想那门才合到了一半便仿佛遇上了千斤顶,竟完全没法子合上。

他脸色泛红,使尽了全身力qì

去推那门,但下一刻一只长腿直接从大开的门缝之中毫不客气一脚狠踹了过去,直接踹在甄掌事的胸口之上,将他一下子踹飞了出去。

“啊!”甄掌事惨叫一声,直接撞上了墙壁,口吐鲜血地顺着墙壁滑落下地。

秋叶白款步走进书房内,看了眼火盆里燃烧的账册,她直接单手一拍桌子,桌面上的粉彩水壶顿时直接摔了下来,她足尖轻挑,那昂贵水壶就摔进了火盆之中,直接摔了个粉碎。

“滋”一声,火盆里冒出了一阵青烟。

甄掌事完全顾不上自己最心爱的名瓷被摔了,他勉力地撑起来身子,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而去,但是他还没有爬出两步,便一下子被人踩住了后心,原本就撞断了肋骨的伤处哪里经得住这样的一踩,他又惨叫一声,唇角渗出血来,动弹不得伏在了地上。

秋叶白低头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淡淡道:“甄掌事,你要去哪里,咱们的午膳还没有用完,现如今已经是晚上,咱们就改晚膳了可好。”

“秋叶白……你这个阉狗……杜家的走狗,你不得好死!”甄掌事痛不可言,断断续续地怒骂。

秋叶白低头看着他,讥诮地勾起唇角:“嗯,不错,看来大掌事还是很有精神的,那咱们就有空好好地谈谈了。”

她松了腿,身后立kè

进来两名焰部的人将起甄管事的拖死狗一样给架了起来,往外堂拖了过去。

宁冬随后进来,对着秋叶白低声道:“四少,一切都已经准bèi

就绪,老常他们都已经换好了衣衫,属下伺候您更衣。”

秋叶白看了眼宁冬手上托盘里的华美的飞鱼服,便点点头:“嗯。”

……*……*……*……

薄鱼如玉,彘片剔透,羊骨汤飘香。

书房边的花厅花梨木圆桌之上搁着涮锅子和不少令人垂涎欲滴的涮菜。

甄掌事被人按着做在了桌边,闻着涮锅子里飘出来的醇浓香气,但是面色却一片蜡黄,嘴角还有不少血渍,他的心中一片忐忑,只不知dào

秋叶白在卖什么药,竟然真的弄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过来,一副要开膳的样子。

不一会,花厅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四名气宇轩昂,头戴乌帽,身着交领暗青飞鱼服,腰束玉片带,跨绣春刀的厂卫率先走了进来,分列站好。

他们面无表情,气势威严的模样瞬间让甄掌事吓了一跳,心头直打鼓,看向门外。

一道头戴三山冠的宝蓝色修长身影负手款步而入,腰间同样挎着精致的绣春刀,一身云锦制成的飞鱼服,明亮的烛火将上面用金线勾勒的祥云、山川、海水和张牙舞爪口吐祥云的飞鱼映照出冰冷而华美的光泽来,腰间横拦一条金玉相织的玉带,肩头披着同样的银线立领绣飞鱼的华美披风,衬托得她眉目如玉,容色俊秀非凡,身姿秀逸修挑而威势愈重。

她身后亦同样跟着同样做厂卫打扮的宁冬和四名厂卫四名厂卫在她进门之后便分列两边在门口挎刀而立。

“副座。”最先到达的四名厂卫恭谨地抬手。

秋叶白点点头,优雅地一掀披风在桌边坐下,宁冬立kè

上来替她取了披风。

她看向一边有些呆愣而不自觉地露出敬畏之色的甄掌事,微微一笑:“甄掌事,咱们还没有正式地认识一下,容在下自我介绍,司礼监提督——秋叶白。”

甄掌事听着她这么自我介绍,虽然早已被她之前很辣和气势的手腕给震慑,心中气恨之外,更多的是忌惮,但却忍不住冷笑:“什么司礼监提督,谁不知dào

不过就是杜家的一条狗,不,司礼监都是杜家养的一群狗,谁要和你这卑鄙无耻的狗阉人认识!”

宁冬眸光一寒,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甄掌事瞬间吓了一跳,就想往桌子底下钻,却被宁冬一把揪住了领子,差点让他呼吸不过来,直翻白岩。

秋叶白摆了摆手,宁冬才放松了手,让甄掌事得以大汗淋漓地松了一口气爬上位子坐好。

秋叶白也不以为忤,伸手取了长筷条一边涮肉,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说的对,本副座现在是杜家的人,所以你也该明白,八皇子殿下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太后老佛爷很不高兴,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副座说了要请甄掌事用晚膳,可见诚意了。”

说罢,她将锅子里的肉涮好了,放在已经搁置好调料的碗里搁在甄掌事面前。

甄掌事低声咳嗽了几声,擦去唇角的血沫子,轻蔑地道:“区区一锅肉就想收买本掌事么,你也太小看本掌事了,阉狗。”

甄掌事只以为秋叶白这般精致如玉的容色,必定是宫中的公公。

秋叶白笑了笑,也不解释,一边优雅地继xù

涮食物,一边道:“哦,是么,那么甄掌事想要什么?”

甄掌事眼珠子转了转,只觉得面前这人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便矜冷地道:“你想要什么,不过不管你想要什么,本掌事绝对不会背叛殿下。”

秋叶白慢悠悠地涮了满满一碗食物,随后看向甄掌事:“本副座已经命人搜过了你的书房,除了你焚烧的那些东西以外,并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还是希望能你能交出所有的账册。”

甄掌事看着她,冷嗤了一声,一字一顿地道:“休想,呸!”

他说着,便朝秋叶白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宁冬和周围的厂卫们脸色都是一寒,就要上前动手。

秋叶白微微一偏头,避开了他的唾沫,抬手再次阻止了宁冬等人:“掌事的果然是好骨气,想必八皇子一定很是欣赏掌事的这般气节。”

甄管事虽然心中打鼓,但是见秋叶白似乎并没有动怒,他神色亦不见动容,只冷哼了一声。

她看向甄掌事笑了笑,忽然道:“是了,甄掌事是不打算吃这一碗涮肉了么?”

甄掌事心中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他仍旧鄙夷地轻嗤了一声,并不搭理。

秋叶白点点头,同时吩咐:“既然东西不合甄管事的口味,那也就罢了,宁冬。”

宁冬应言而来将那一碗涮好的肉端走。

秋叶白看向甄掌事:“既然东西不合口味咱们就换一道菜好了。”

“什么菜,都休想收买我。”甄管事冷笑。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摇摇头:“未必!”

说时迟那时快,她忽然一抬手直接揪住甄掌事的右胳膊,直接将他的右手直接按入了沸腾的涮锅子中。

“啊——!”甄掌事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浑身颤抖大力地挣扎,将桌面上的菜一下子都扫到了地上,但是身后两名厂卫上前,蒲扇大手一把就将他牢牢地按在桌子上。

他动弹不得,只能双目暴睁,痛苦地惨叫:“啊——啊啊啊——!”

秋叶白抬了下手,一名厂卫稍微松了下手,甄掌事方才能抬起自己快被烫熟的红肿并迅速气泡手,痛得泪流满面。

她站了起来,优雅地挽起了衣袖,一把将甄掌事的头毫不优雅地按在了沸腾涮锅子边,几乎将他的脸直接按进了锅子里,她微笑:“怎么样,甄管事,你可喜欢这一锅涮人掌,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本副座这里还有活涮人头,咱们司礼监向来以刑讯菜色之多闻名,多的别的菜色满足你的胃口。”

甄掌事看着自己的脸几乎埋进沸腾的锅子中,那热气蒸得自己脸上一片剧痛,惊惶地死命挣扎,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叫:“大人,大人,小人,不,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交出来所有还没有烧的账册!”

“很好。”秋叶白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让人松开了甄掌事。

甄掌事瞬间滑落在地,瑟缩起来。

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 中 (一更)

宁冬看着秋叶白容色温和,神色间闪过一丝讶然,那和尚竟然能让四少如此上心,莫非……

她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是!”

宁冬离开后,秋叶白便转身看向缩在地上的甄管事,眉目之中又浮现出冰冷之色:“带下去,拿不出东西,就直接上涮锅子,为甄管事上一道涮人肉!”

两名看风部的厂卫立kè

将瑟瑟发抖几欲昏迷的甄管事架了起来,往外拖走。

很明显,甄管事并不想吃涮人肉这一道大餐,所以未过多久,秋叶白面前早便出现了三本账册,她简单地翻阅了一会,却发xiàn

全部都是奇怪的字意,至少面上是看成不出来这些入账、出账的与私铸兵器有什么关系。

甄管事明显是怕了她的雷霆手段,还没有等秋叶白问,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其中的奥妙全部说了一遍,原来所有的大商号都有一套特殊的记账方式和暗语,梅家自然更严谨,而且各级别的商号管事们所能掌握的暗语和记账方式都是不同的,等级森严而分明。

以这种方式一来避免商业机密被盗取,二来避免官府查账。

听完在甄管事的解说,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秋叶白都不得不佩服梅苏的脑子和他手下这一套运行有效的体制。

秋叶白正命人将账册收好,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喧哗之声传来,她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锐色。

宁冬匆匆而入,神色微凝地向秋叶白禀报:“四少,舒瑾已经率领叶城外驻军将梅家团团围住!”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便是一凝,而快痛晕过去的甄掌柜瞬间清醒了过来,惨白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看向秋叶白恶狠狠地大笑:“哈哈哈哈……阉狗,看你还往哪里逃,司礼监副座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老夫等着涮你的肉!”

秋叶白根本没搭理他,只看向宁冬:“东西都准bèi

好了么?”

宁冬点点头:“老常是战场夙将,动作极快,已经将人都派到了梅府的墙头,墙头的工事已经布置妥当了,所有的一切都准bèi

就绪。”

宁冬的话让老常瞬间呼吸一窒,他不是个蠢物,听着宁冬这么说,便知dào

秋叶白对舒瑾的行动早有了准bèi



秋叶白淡漠地瞥了一眼甄掌柜:“把这个白痴驾到墙头上去,让他看看舒瑾是打算怎么救他。”

“秋叶白……秋……你……!”两名看风部的厂卫直接在甄掌柜嘴里塞了帕子,直接架了出去。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舒校尉。”她起身,让宁冬给她披上披肩,秀目之中寒光幽冷。

她一定会让这位舒校尉有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是!”宁冬领着一干厂卫们跟着秋叶白向门外走去。

这个夜晚是难得冬日里不下雪的晴夜,月明星稀,银盘月挂在天空之中,照得满地雪色极美,但是梅府内外剑拔弩张,无人去欣赏这月下雪景。

秋叶白刚刚走到院子里便能看见老常在指挥着人将各种家具堆在墙下,用特殊的方式搭成既能供墙头弓箭手站立又能躲避对方弓箭袭击的箭垛,院子里一干焰部和司礼监看风部的众人都只他的指挥下紧张却井井有条地忙碌着,不断地布置各种工事和甚至纵深陷阱。

秋叶白就算不是行内兵家,也能看得出这些布置是很出色的守城战法。

“老常,常家将你们赶出府邸,是常家的新家主脑子进水了,但朝廷却容你们流落在外,真是帝国不幸!”秋叶白忍不住感叹。

老常赶紧回过头,看见是秋叶白,他忽然想起今日那和尚说的那一番关于自己的话,顿时有些心虚,随后迟疑道:“见过副座,老常和常家那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罢。”

这不是什么好时机,他还是晚点再告sù

副座其实他们是用了计策才让常家将他们驱离,实jì

上是老常公死后,他们看不上新任家主,等于自行离开的。

她虽然觉得老常的迟疑神色有些异常,但是亦觉得此时并不是探个究竟的时候,便点点头:“老常,你觉得咱们的战斗力有可能抵挡外头的数百人多久?”

老常迟疑了一会,神色坚定地道:“至少一个时辰以上,虽然驻军士兵人极多,但是这里不是旷野,交战之时必定要顾及周围的民居,再加上焰部的诸位弟兄也都是高手,比寻常的士兵单兵作战能力要强悍许多,拖上两个时辰都不难,只是……。”

“只是对方受限制,本副座的人马也同样受到了限制。”秋叶白点点头,沉吟了一会道:“你们继xù

吧,我想登上城头看看如今情形。”

老常一愣,颦眉道:“副座,梅家虽然是高门大户,所以外围墙不但厚实而且立得很高,但终归不是一座真zhèng

的城,您一站上去就是一个活靶子,您是主帅,主帅岂能以身犯险?”

秋叶白笑了笑,淡淡地道:“给我一面盾牌就是了,这里凭借两支箭就能要本副座之命的人还不存zài

,何况一战之中,主将岂可不露面。”

老常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吩咐底下人给秋叶白准bèi

了一面盾牌。

梅家的地库之中还存了一些兵器,想来是百里凌风打算装备自己军队的样品,全部都是精刚刀剑遁甲和强弓。

秋叶白掂量了下手上颇为有点分量的盾牌,随后直接提着盾牌飞身直上墙头。

果然她才站在墙头之上,便立kè

有数道冷箭直射而来,但是她连盾牌都没用,直接神色一冷,披风一卷就将那些冷箭直接用强dà

的内劲反卷射了回了弓箭手之处,墙头之下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那些出手的弓箭手不偏不倚地全部都被自己射出去的箭穿了个透心凉,鲜血四溅。

他们震惊之中,只齐齐仰头看着那站在墙头之上的修长人影,绣金飞鱼服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银光,披风在寒风之中猎猎作响,宛如飞鹰宽大的羽翼在空中展扬,衬着那人容光如玉,皎美如月,却明眸森冷,似一尊夺命神祗,让人畏惧。

他们全没料到秋叶白这一手,瞬间便被震慑住了,一阵骚动之后竟没有人再放冷箭。

秋叶白仿佛全不担心还有人偷袭,只环顾四周,将周围的情形尽收眼底,见那些士兵们团团持着盾牌训练有素地将梅府围住,弓马齐整,摆出了攻城之阵势,可见并非没有见识过血火的正式军人。

她垂眸沉吟,看来,叶城的驻军已经被八皇子百里凌风悄然换过,如今这一支军队是他手中派出相对精锐的军队,目的只怕就是保护私铸场和这里的铁矿。

这矿脉于百里凌风确实颇为重yào



此时,一道冷冽阴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秋副座,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抬眼望去,便见舒瑾领着他的人站在梅府外的一处酒楼之上,她眼底瞬间闪过寒光,一字一顿地道:“舒瑾!”

舒瑾脸上那一道刀疤微微抽搐,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她冷笑:“秋叶白,你还记得我,托你的福,让我在淮南的时候日子过得如此‘舒心’,还得了脸上的这一道疤做礼物,作为回礼,本校尉送你的东西,是不是很有趣,那两个孩子才多大,有没有十四?”

此言一出,站在墙头下的焰部及看风部的众人神色都极度的愤nù

,皆低低骂了声‘畜生’!

秋叶白眯起眸子,只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但她那种冰冷得仿佛在看死人的目光,让舒瑾似感觉到心头似有寒风凛然而过,让他觉得极不舒服,随后,他索性不耐地冷道:“秋叶白,你若是识相最好乖乖地走出梅府,放弃抵抗,说不得本校尉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秋叶白的回答就是,她眸中寒光一闪,忽然抬手直接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就向舒瑾狠狠掷去!

绣春刀刀形修长,破空而去的速度极快,寒光四射竟似箭一般直接朝舒瑾的胸口插去。

舒瑾一惊,没有想到秋叶白闷声不吭,一下子就出手了,他是见识了那些射冷箭弓箭手的下场,下意识地就一把扯过身边的人挡在自己面前。

那侍卫惨叫一声,直接被绣春刀破胸而入,但是那刀子竟然没有就此止住了去势,竟直接就要在那侍卫胸口穿过再刺向舒瑾。

舒瑾眼疾手快地直接将那侍卫一脚踢下了楼,那侍卫惨叫着跌下去的时候,扭曲的身体恰好将绣春刀去势压了压,舒瑾便侥幸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他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他真是没有想到秋叶白的武艺修为竟然如此高强,江湖人真是……他差一点就……

舒瑾正暗自庆幸,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劲,随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见周围的人目光冰凉地看着他,有不敢置信,有震惊,有心凉,特别是跟随着他一起来的几个亲信侍卫。

他们似不敢相信自己跟着的人竟然如此残忍又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的弟兄。

“看什么,是秋叶白那个杜家的走狗害死了他,不是我!”舒瑾心中一虚,随后脸上肌肉一抽,恼羞成地阴沉着脸对着他们怒道。

随后,他转过身,神色懊恼地对着底下的士兵厉声大吼:“杜家的走狗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殿下,为了咱们帝国安危,咱们绝对不能让这些混账活着回去,害了殿下,斩草除根,杀!”

那甄管事还被架在城头,他嘴里的帕子已经被拿掉,原先还在那得yì

地骂骂咧咧,还指望着舒瑾来救他,却不想舒瑾这会竟然直接下令攻府!

他立kè

惊慌失措地尖叫:“舒瑾,舒瑾,我还在这里,救我!”

舒瑾冷漠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能为殿下效忠,是你的福分,我会记得向殿下为你请功的!”

随后他一挥手,士兵们便齐齐地向梅家发起了攻击,弓箭手们立kè

向梅家之内射出第一轮箭雨。

甄管事瞬间震惊了,惊恐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箭雨,声嘶力竭地怒骂:“舒瑾,你这条卑鄙的狗,老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就在他绝望地准bèi

看着自己被穿成个刺猬的时候,架住他的架子却忽然一倒,他整个人就直接摔下了墙头,直接摔得他去了半条命,只能伏在地上喘大气,却也因此避开了被穿成个刺猬。

“这就是你的好兄弟舒瑾,也是你效忠的好主子八皇子。”宁冬看着甄管事淡漠地道。

甄掌柜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宁冬冷冷地命人将甄掌柜架了下去,主子吩咐过甄掌柜要活着,他还有用。

墙头的攻防战已经开始了,月色之下,喊杀之声震天,一轮又一轮的箭雨直射进梅家之内,甚至还有不少沾了火油的火箭。

只是老常早有准bèi

,将所有的枯树和易燃之物全部都搬走了,并将后花园湖里的冰雪全部铲到了院子里,冰火相遇,以火箭熄灭为告终。

箭雨之后,同时还不断地有士兵爬上墙头朝着梅家冲去,又被墙头之上原本就武艺高强的焰部众人一刀夺了性命。

秋叶白直接下了墙头,冷眼看着如火如荼的攻防,又低声问了宁冬:“大鼠那一头准bèi

得如何?”

宁冬点点头:“估计最快在半个时辰内就能到。”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又吩咐了宁冬去准bèi

一些她要的武器,但同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周围似少了一个熟悉的背后灵似的人影。

“元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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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请君入瓮 下(二更求票)

宁冬一愣摇摇头:“方才送食物进去的时候,大师正在打坐,后来属下便没有再去查看,可需yào

属下现在去查看大师的下落?”

秋叶白迟疑了一下:“你就不用亲自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吩咐你,且派个人去看看就是了。”

她只是习惯了元泽几乎不分时间地如影子一般地跟在自己身边,陡然不见他,便不由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但是元泽虽然懵懂,但是他一身武艺修为高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宁冬立kè

点点头:“是。”

她交代完了事情,冷眼看向正在酣战的墙头,刀光剑影,杀声正酣,血光四溅,焰部的人武艺高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看风部这一次带来的纨绔们虽然人不多,但是胜在他们手段层出不穷,不讲章法,有时候甚至颇为卑劣,偷袭、设陷无所不用。

在老常的指挥下,众人齐心连续数次打退了叶城驻军的围攻,大部分人都没有受伤,就算偶有受伤却也只是略有轻伤,但是叶城驻军却不同了,他们虽然是正规军,善于配合进攻,但是单兵作战素质终归与武林高手有差距,所以在丢了几十条人命之后,终于还是狼狈地败下阵去,鸣金收兵,包围圈也退开了几十丈。

这一场交手,焰部和看风部众人都算是大胜,人人脸上都是扬眉吐气的神色,只觉得憋在心中的气得以发泄了去。

只是老常简单地清点了一番战损之后,神色却并不见太多喜色,走到秋叶白身边低声道:“大人,咱们的兵器耗损不少,对方可以补充,但是梅家兵器库里东西却已经不多,虽然焰部的弟兄们都是好汉,但是久战却终会力竭,大鼠他们可能赶到?”

秋叶白眸光微微沉,淡淡地道:“我相信大鼠,咱们只要再撑过一个时辰,到后半夜,就能将舒瑾擒下!”

老常闻言,方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再寻些能用的兵器来。”

老常领着他的人离开之后,秋叶白再一次登上了墙头查看战况,墙头之上已经满是鲜血,墙角之下这是堆砌了许多尸体,不少人残肢碎体,还有伤兵哀嚎着被自己人赶紧救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开来,让梅府周围如同鬼蜮。

她看着遍地血色火光和烟火之气,神色凝滞,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这是她第一次指挥近乎作战的攻伐,身临战境,方才觉得人命之卑贱,但是却容不得她仁慈,梅府里都是她在乎的人,她不能让,不能退,更不能心慈手软,她不想再有更多的小白和小扶,对方多流一滴血,便意味着她心中在乎的人少一分危险。

有人欢喜,自然另一头茶楼之中,舒瑾面色阴沉,眸子里闪过暴戾的目光:“都是废物,这么一个小小的梅家府邸都攻不下来,你们到底怎么取攻城略地?”

那驻军的游击将军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被司礼监那群娘们儿似的番子们占据了的府邸会如此的难以攻下,但是还是忍不住低声辩解:“舒校尉,这梅家的围墙原本就是用糯米涂汁的上好青砖石按照城墙的规格混制,司礼监的高手如云……。”

“够了,本校尉不想听你们的废话。”舒瑾暴怒地蓦然一拍桌子,随后看向不远处的梅家,目光狰狞地道:“我只想知dào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攻下梅家,将秋叶白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那游击将军原本就对舒瑾的颐指气使很有些不满,但是对方是八皇子的特使,他也只能听从命令行事,但是见识了舒瑾残忍自私地将他身边的侍卫推出去挡刀子之后,他心中对舒瑾就很是不以为然和轻蔑,这会子再见他这般暴躁和无礼,更是怀疑他针对那位司礼监副座实不是为了八皇子,而是为了一己私怨。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们这一场围剿行动便值得催商了。

“舒校尉,你和那位司礼监副座有过节么?”那游击将军冷眼看着他、

舒瑾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色,他才发xiàn

自己失态了,便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和愤nù

,冷声道:“与八殿下有过节的人都与本校尉有过节。”

他还是能感觉到游击将军眼中的将信将疑,便索性将话题引到战事之上:“曾将军,那些司礼监的番子们虽然一时间得逞,但是他们终归就是那点人,也就是那些物资,咱们加紧攻势,以车轮战消耗他们的力量,到了下半夜必定就能破门而入,擒下对方!”

那曾将军的注意力确实一下子就被转移了,看了看桌面上梅家的地图,颦眉道:“舒校尉说的有道理,只是对方现在还在势头之上,有没有可能从梅家别的薄弱处突破?”

舒瑾迟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梅家现在的人想必都被捆在府里,梅府也一向是以谨慎小心闻名,一时半刻只怕难寻突破口。”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曾将军:“我看他们都已经换上了厂卫官服,不知dào

他们会不会已经通知了外头的什么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咱们最好越快将他们清除掉越好,最好能在天亮之前结束战斗。”

曾将军闻言,神色微微凝滞:“嗯,我再派些人在叶城外盯着!”

说话之间,门外便忽然匆匆忙忙地冲进来一个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闻言,脸色瞬间大变,看向一边的舒瑾:“舒校尉,你猜对了,外城三十里外有不明大批人马正在赶来!”

舒瑾面色瞬间又更为阴沉:“马上派人前去拦截,一定不能让他们越过封锁线!”

谋既定,接下来便是行动。

……

喊杀之声再起的时候,秋叶白提着水袋喝水的手微微一顿,她抬头看了看月色,冷声道:“看样子舒瑾他们按捺不住了,只怕打的也是速战速决的主意。”

老常点点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没错,咱们能察觉的事情,对方想必也察觉了。”

新一轮的箭雨再次落下,雪亮的刀光也再一次划破了夜的安宁,喊杀之声重新响彻了夜空。

“杀啊!”

“冲啊!”

“拿下那些阉狗!”

焰部和看风部的众人又一次在墙头和叶城的驻军交手,还是迅速地高下立现,叶城驻军虽然死伤战损还是很大,但是却架不住人多,一人稍微受伤之后,便立kè

换新人顶替,不断地消磨着焰部和看风部众人的精力。

渐渐地秋叶白亦能看出看风部和焰部众人的动作明显没有第一次杀敌之时的利落了,毕竟距离第一次交战的时候连一刻钟都不到,对方又采取了这种车轮消耗战的模式,正正对了他们人少的弱点。

“卑鄙!”宁冬站在秋叶白身边,忍不住咬牙怒斥。

“兵行诡道,成王败寇,并不存zài

卑鄙或者不卑鄙之事,只看谁更高明罢了。”秋叶白神色却不见怒色,她是能料到舒瑾的这一步棋的,因为如果是她,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宁冬闻言一愣,看向秋叶白,见她神色从容淡漠,让宁冬忽然生出一种有些陌生的感觉,在小扶和小楼出事以后,四少似乎便有些变了,她身上那种闲散悠然之气仿佛瞬间消失了,而杀伐果决之气更甚。

秋叶白淡淡地看了眼宁冬:“可有大鼠的消息?”

宁冬摇摇头:“没有。”

秋叶白眸里闪过一丝幽沉,看这个时辰,已经快过了汇合的时辰,却还没有得到大鼠他们的消息,难不成他们被挡在了城外?

她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在一轮又一轮的人海战术之中又僵持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七十多人对数百人,硬是没有让对方跨过墙头一步,但是明显受伤的人却变得多了起来,而且还有人的伤不轻,老常不得不让他们撤下城头,即使如此他们却都不愿意退却一步,是被自己人强行架下城头。

“大人,大鼠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对方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亡都不肯撤下去,咱们外围的防线最多能再撑两刻钟了!”老常神色凝重地提着染血的剑走了过来。

“如果再无援军,咱们就要直接撤入内院的第二道防线,但是这最坚固的外围防线墙头一旦被攻破,第二道防线也很难持久,很可能会变成一片混战。”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中看向对面酒楼,忽然问:“老常,我记得你说过梅家的地库里有强弓是么?”

“您说的是千机弓?”老常一愣,看了看秋叶白比寻常男子都要修细的身材,迟疑道:“那弓箭制法异常的复杂,但确实杀伤力非常强,听甄管事说是八皇子准bèi

用装备他的神弓队,但是非臂力寻常之男子很难拉开长弓。”

“去拿来吧。”秋叶白淡淡地吩咐。

老常见状,也不再多问,便令人立kè

去将那长弓拿来。

秋叶白看着那厂卫吃力地提着一把银色的长弓过来,恭敬地呈给她:“副座。”

她看了看那长弓,点点头,也不试试拉弓,直接一握长弓就径自飞身而起,直接跃上房顶。

老常等人皆是一惊:“副座,小心!”

这时候正是箭雨如飞的时候,纵然秋叶白修为高,但是万一被流箭所伤可如何是好?

月色明亮,秋叶白方跃上房顶就被攻城驻军发xiàn

了,而舒瑾则是眼睛一亮,厉声命令:“放箭,所有的弓箭手瞄准房顶!”

他不信万箭齐发,秋叶白还能逃得过!

杀红了眼的士兵们哪里还记得方才秋叶白露的那一手,弓箭手们径自直接抬箭瞄准了秋叶白,无数飞箭如蝗一般‘蹭蹭’地直接向她射去!

底下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大惊失色:“副座!”

秋叶白明眸一凝,眉心之间杀气骤现,她足尖运足了气狠狠一踏,瞬间房顶发出一阵卡啦的轰鸣之声,整座屋子便震动了一下,灰尘恣意飞散,无数青瓦竟然瞬间飞了起来,直接向那箭雨迎去。

只听得‘蹭叮’瓦块碎裂之声不绝于耳,竟将大部分的飞箭全部都拦了下来,瞬间下了一场断箭碎瓦的雨。

士兵们被眼前的奇异的景象惊住了。

但是下一刻,烟尘散开之后,一阵厉风迎面射来,他们一怔之后,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却再来不及逃离。

原来灰尘四起的那一瞬,秋叶白手上披风陡然一卷,剩余未碎的箭矢再次被她狠狠地掷了回去。

“啊啊啊——!”啊——!

又是十数名弓箭手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被自己射出的箭直接穿了个透心凉。

原本还在攻墙的士兵们看着那修长的人影高高利于屋顶,灰霾四散之中,一轮巨大的圆月在她身后落下银辉迷离,将她的身影照耀得美丽而冰冷,似来自异世的杀神,抬手之间就挡住了箭雨如飞,收割了十数条人命。

他们心中瞬间生出恐惧来,不少人立kè

退了好几步,甚至吓得直接从墙头掉了下来,在墙头倍感压力的焰部和看风部的众人立kè

感觉到压力一松,便立kè

趁机反攻,将那些翻过墙头的士兵全部斩杀殆尽。

舒瑾一看,勃然大怒,立kè

冲到窗边来,对着士兵们大吼:“不准退,冲上去,给老子冲上去!”

士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容易战术初见成效,竟然就这么别秋叶白给毁了。

他恶狠狠地抬头朝秋叶白看去,却不想竟看见秋叶白修腿一跨,披风被风吹得烈烈飞扬,而她面色冰凉,手上银色长弓竟已经搭上了两支长箭直接瞄准了他所在地方。

舒瑾大惊失色,瞬间就往旁边躲。

但秋叶白此时明眸寒光一闪,足尖再次一踏,双指成勾,弓弯如满月,随后指尖一松,空气里瞬间响起一震刺耳的金属嗡鸣之声,两支重箭携着开金裂石之力,直接破空刺而去。

那重箭速度之快,让舒瑾避之不及,他惊恐万状,眼中狠色一闪,故技重施地一把抓过旁边错愕的曾将军直接朝那箭来的方向推去。

那曾将军躲避不及直接惨叫一声被射了个透心凉,直接摔下了楼去。

舒瑾才舒了一口气,但是却忽然觉得身后一凉,他只觉得的危险的凉风掠过肩头,随后,他立kè

就要躲,却不想,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去死吧,你这个害死了将军的混蛋!”

他却只来得及看见眼前寒光一闪,随后另外一只重箭直接就穿透了他的右胸口。

他惨叫了一声,瞬间被那只重箭给牢牢地钉在了墙壁之上,血光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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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魔归

主将一折,一重伤,所有的叶城驻军士兵全部都慌张了起来。

舒瑾剧痛无比,浑身颤抖,冷汗如雨,听着身边的人一片混乱奔走,心中又恨又恼,但是却同时也看清楚了不远处楼顶上的秋叶白,他握住胸口的长箭勉力抬起眼,厉声道:“天雷弹,用天雷弹!”

天雷弹并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梅家这里原本也只有几颗,还是他来的时候梅大管事为了讨好他这个八殿下的特使而送上的礼物,他原本想用在最后和秋叶白对决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了。

但是话音落下,舒瑾却发xiàn

自己身边没有人听令,他抬眼看去,却只看见一双双或者仇恨或者冰冷的目光,令他胆寒之中愈发地恼羞成怒。

“看什么,本校尉是八殿下的特使,一切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你们不听我的命令是打算反了么!”

一干原本曾将军身边的护卫们对着他怒目而视,狠狠地握紧了手里的的刀剑,但是因为那一声‘八皇子’却终归没有一个人动手。

舒瑾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嘶哑着声音道:“快动手,再不动手,若是杜家援军赶来,就来不及了,不能让秋叶白他们活着离开梅家!”

他身边的几名侍卫互看了一眼,虽然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对舒瑾的轻蔑,但是他们也明白舒瑾虽然卑鄙又无耻,但是他确实有指挥之能,何况事已至此,为了殿下的大计,一定不能让司礼监的人离开梅家。

他们沉默了一会,一转身便去准bèi

东西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将舒瑾从墙壁上弄下来。

舒瑾忍耐着剧痛,抹掉自己嘴上的血沫,看着一筐被搬到了自己面前的天雷弹,又看向站在房顶之上,不断地用箭射杀试图反击的士兵们的秋叶白,他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快,快点,趁他没有注意到咱们这里,把天雷弹用抛掷器抛掷过去,一定能把姓秋的炸成肉碎子!”

他如果活不成了,拖不成梅苏一齐下地狱,也要将这个姓秋的小白脸拖下地狱陪着他一齐死,凭什么都是庶子,那人就可以高高在上地做他的司礼监提督,接受所有人仰慕的目光,他却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他身边的侍卫们看着他那因为嫉恨而扭曲的面孔,虽然厌恶此人的丧心病狂,但是却也不得不依言行事。

秋叶白正用长弓不断地射杀试图组织手下士兵们的叶城驻军的下级军官,忽然感觉空气之中有诡异的硝火之味,女子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瞬间抬头,锐利的目光投向对面原本已经乱作一团的酒楼,却发xiàn

数道圈形黑影带着火星已经直接冲着她砸了过来。

秋叶白是吃过天雷弹的苦头的,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神色一变,天雷弹不同于箭,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触上,便可能爆开!

她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疾退,却不想脚下微微一绊,她差点滑倒,眼看看着那些黑影就要扑头盖脸地砸下来,她只得一咬牙就要打算用个千斤坠直接从房顶上坠下去,就算受点儿伤,但是可以不避开直接面对爆炸的危险,总是好的!

但是下一刻,一道冰凉阴柔的巨大劲风忽然从她身后飘来,直接将她向后一卷,同时那片阴沉大海一般的巨大内劲向前方一扫,竟生生如刮了一场大风一般将那些机括弹射出的天雷弹瞬间翻扫了回去。

酒楼里的人原本正等着对方火光四溅,哀嚎一片,然后便指挥着人冲杀进去,哪里想到那些天雷弹竟然不可思议地被‘风’吹了回来,但是他们同样避之不及,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那些火线燃烧到了尾。

‘轰隆’‘轰隆隆’!

巨大的爆裂之声伴随着人的惨叫之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叶城黑暗的天空。

酒楼和梅家砖石结构的坚硬围墙不同,本就是木竹结构,天雷弹的爆炸引燃了酒楼里的存酒和存油,一下子被炸塌了一半的酒楼摇摇晃地带着剧烈的冲天火焰向前倒去,正在试图撞门和爬墙的许多士兵一下子就被压在底下。

梅家大门的正面外围战场,一瞬间就变成了火与血的地狱。

而梅家虽然与酒楼只隔了一条街,也被波及到,但是好在那墙壁原本就高,所以看风部和焰部的众人立kè

躲在了家具堆置的掩体之下,几无大碍。

秋叶白站在房顶之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瞪大了眼,随后他蓦然转过头来看向身后之人。

冰凉的夜风夹杂着细碎的碎雪还有漫天的火星飞散而过,亦掠起他乌黑的长发,暗红色的衣袂展扬成巨大而妖异的羽翼,美丽巨大的圆月下,那人绝丽的容颜诡艳得似来自地狱的魔神。

他微微挑下精致上挑的眼尾,暗夜掠食者一般的诡异幽瞳睨着怀中之人:“小白。”

秋叶白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靡丽香气,他那仿佛永远冰凉的胸膛,莫名其妙地鼻尖有点发酸,眼睛泛红,心底竟生产出一种似怨似嗔的古怪情绪来,让她脱口而出:“你还来做什么!”

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尖,这种见鬼的怨妇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一定是疯了!

秋叶白转过身就要推开抱着她的百里初,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鸵鸟一般就要跑,便径自修臂一收,将她向后牢牢一带,直接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似笑非笑地贴着她耳边轻声道:“小白,小白,怎么了,一些时日不见,便这么想念本宫么,瞧你那哀怨的样子。”

百里初说话是从来不会顾及他人心情,给人留面子的,或者说他的恶癖除了极度的洁癖之外,就是爱戳人软处,踩人痛脚。

秋叶白脸皮差点挂不住,咬牙低声怒道:“谁哀怨了,你放屁!”

“啧,小白,嘴儿不干净可是也要被清洗的呢。”百里初一点不客气,扣住她腰肢的修手直接上一抚,掠过她胸膛,随后便暧昧地抚摸着她丰润的嘴唇,

秋叶白瞬间脸色涨得通红,一边别开脸,一边低声咬牙骂:“百里初,大庭广众之下,你要不要脸!”

这大庭广众之下,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他是疯了么!

百里初轻笑,却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小白是说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便可以了么?。”

说罢,他甚至直接将冰凉白皙的手指直接刺进她嘴里在她软嫩的粉舌尖上一点:“果然是让人想念的柔软温暖呢。”

秋叶白脸一阵绿一阵红,她照着他指尖就是一口咬下去。

百里初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到抽回了手指,秋叶白瞬间咬落了空,只能恼恨地瞪着他。

她几乎不敢去看房底下自己的人了,这种紧张的时候,这种哀嚎遍城,满天硝烟和人烧焦臭味的时候,主帅居然在房上和他人调情,不,是被人调戏,明儿这消息就会传遍朝野!

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快羞窘恼火得要晕过去了,却又挣脱不了他的禁锢,他方才觉得烦闷了数日的心情好了些,悠悠地道:“小白,你看看下面。”

秋叶白一僵,索性梗着脖子,把脸埋进他怀里,闷声恨道:“不看,百里初,我有时候真想揍扁你!”

百里初幽幽凉凉地道:“嗯,既然提督大人不想看底下的风景,不若趁着这花好月圆之夜,你我共赴风月可好。”

遍地尸焦,哀鸿一片,也是花好月圆?

秋叶白冷嗤一声,却还是抬起,迟疑了一会,她实在不想去试验这魔头华丽的真实性,还是转脸看向下看去,却发xiàn

——

她什么也看不见!

满满的烟尘翻滚而起,几乎把整个下面的情形全部都遮蔽住了,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

“可是不恼了?”百里初在她耳边轻笑。

秋叶白默然,这厮绝对是故yì

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泽呢?”她索性换了个话题。

但是话才从出口,她便能感觉到百里初身形微微一顿,她心中不免有些懊悔,早前他使性子睡了,让阿泽出来,就是为了阿泽,如今他不会……

但百里初只是淡淡地道:“他睡了。”

秋叶白点点头,一时间也不知要说什么,倒是百里初忽然抬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造型奇异的骨哨,随后他便直接吹响了那哨子。

那哨子发出一种奇异的宛如鸟儿一般的嘶鸣,好一会便听见那头有瑟瑟的风声掠过,秋叶白一愣,看向远处,便看见无数白影如鬼魅一般飘然而来,月下他们白衣翩跹,只是手臂之上的一把把造型诡异的巨大人脊骨形弯刀在月光下闪耀出冰冷的可怖的光泽。

而与此同时,他们手中也抛下许多奇异冒烟的小球,烟雾迅速地将整个梅府和附近的全部淹没

“你这是做什么?”秋叶白忽然有一种冰冷的预感。

“叶城参与此事的驻军,不能留了。”百里初凉薄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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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妹子们,改了下暧昧过度的地方~稍微延迟了

第八十一章 傀儡师之爱 (二更)

“斩草除根,叶城参与此事的驻军,不能留了。”百里初淡漠地道

“什么,这……。”秋叶白瞬间怔然,她看着那十八道白影瞬间飘然在附近的制高点上站好,一道道幽幽的白影,在月光下飘然美丽,却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扣在他们肩头的巨大骨莲弯刀慢慢地舒展开来,宛如漆黑乌黑色骨刺制成的恐怖羽翼,宛如降落世准bèi

收割人命。

秋叶白是见识过十八司的可怕屠戮手腕的,以一可挡百,如今叶城驻军死伤过半,神修改区区残存的几百人于他们而言并不在话下。

她忍不住颦眉:“叶城驻军虽然是百里凌风的属下,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军人,我与叶城驻军并无仇怨,更非敌我两国交战,要杀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能能得以脱身,并且达到我的目的即可,胜败输赢皆是兵家常事,怎能将他们就此全部屠戮?”

何况叶城驻军也是边军调派,于帝国及百姓而言都是有功之臣,如今这般情形也不过是各位其主罢了。

百里初看着她,没有一丝人气的冰凉黑瞳里闪过幽幽的笑意,指尖温柔滴地掠过她的嘴唇,仿佛极为宠溺一般温柔道:“妇人之仁,幼稚。”

但是他的话语却一点不客气,愈是低柔便愈见冰冷残酷:“叶城驻军原先乃是百里凌风旗下最精锐的龙卫分支之一,虽然其中战斗力最弱的,但是他们是百里凌风私下暗中调入京城,朝廷自古有令,边军未奉召不得入京,否则便是诛三族杀无赦。”

秋叶白一惊,叶城驻军是私调入京城的?

百里初负手而立,望着天边一轮圆月,似笑非笑地“朝廷中谁人不知dào

他为什么私铸兵器,也知dào

这是太后一党在拿捏他,暗中同情他的人并不在少数,这么多年他这忠君爱国的形象一直都经营得极好,就算是你把他的罪名坐实了,最终结果也不过是他被削权,软禁。”

秋叶白闻言,明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冷色,只是她半垂着眸子,百里初并没有留意道。

他声音凉薄地继xù

道:“但是一旦叶城边军事发,百里凌风必定下狱,我们那祖母得了这样好的把柄,会轻易放过他,证据确凿,南方边军若是敢反,便是师出无名的谋逆,百里凌风就是谋逆的千古罪人。”

秋叶白根本没有料到这期间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朝廷之中各种势力盘根错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虽然自负聪敏明睿,前世今生,有两世之命,比百里初都多活了几十年,轮回之中看透了太多东西,人世炎凉。

但是今日于权谋和朝局一道之上,她始终是初入者,还无得心应手,洞察幽微之能,根本比不得百里初这浸淫了多年的人魔。

但是……

秋叶白忽然狐疑地眯起眸子:“阿初……殿下,你怎么会忽然那对百里凌风有这般好心?”

面前之人虽然是她的枕边人,但是她从来就没弄明白过他那深沉而莫测的心思,但是她非常清楚的一点就是——摄国殿下绝对是无力不早起,更冷心冷肺,在他心中一块糯米糕都比他的那些血亲更值得温柔以待。

所以他身上绝不可能有什么兄友弟恭之请,或者说天家无父子,更何况兄弟呼。

百里初慢条斯理地温然一笑道:“因为本宫喜欢他啊。”

秋叶白梭然一惊,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居然用那种温柔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实在不能不让她想歪,不过她还是老实地道:“恕我直言,百里凌风可一点不喜欢殿下。”

百里初挑眉,把玩着手上嵌红宝石黄金护甲:“本宫话还没说完,着急什么,百里凌风可也算是本宫悉心栽培的人偶,本宫好歹也纵着他这么些年,给他兵给他权,他若是就这么废了,岂非浪费本宫的栽培,这戏还没有开演呢。”

他微微颦眉,起白皙修长的手优雅地压了压自己被吹得一片凌乱的发鬓,有些无奈地叹息:“可惜啊,聪明的人偶不多,一个个蠢如猪,真枉费了本宫最看好他,眼看着他就要把自己玩死了,还要替他擦屁股,啧,废物。”

秋叶白听得心中一阵发凉,他说起那些百里凌风的语气,让她想起许久之前她在定王百里凌宇家中看到堂堂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定王百里凌宇在他面前露出的那种窘迫而又悲凉的神色,想起她伏在房梁上,无意露了踪迹,被定王发xiàn

之后,他仿佛对着空气又似对着房梁之上的她说的那一番话——

定王却看门外皎洁月光,满脸讥诮地道:“不管你是何人,本王也不知dào

摄国殿下为何在这里做这一场戏,只是你既然已经看到、听到不该看的,又没死,便是他有意所为,既已经被他看在眼中,你便——好自为之罢。”

最后一句话却仿佛带了一丝自嘲的凉意。

定王说完,便也向门外而去,临出门前,却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嗤了一声:“被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干脆。”

她停止了回忆,只看着冰冷的月光照耀在那人似笑非笑的容颜之上,魅艳的容色,幽幽地几乎能吸食人心神智的幽眸,让他起如颠倒众生的神祗。但却是操控人心,引诱着凡人堕落,出卖灵魂,在他的网里喜怒哀乐皆被操控,最后痛苦消散的——残忍魔神。

确实,百里凌风终归比百里初小了足足六岁,如今也才过弱冠之年不久,他之前又是个不受宠爱的庶出皇子,母亲身份微贱,却在十三岁之后忽然崛起。

如今细细想来,百里凌风羽翼能丰盛到如厮地步,百里初怎么可能不知dào

,他是摄国殿下,早已操控朝野多年,不是他的纵容,甚至包庇,百里凌风又如何能在杜家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戏这么多年?

只是……

“殿下,你说你栽培百里凌风,他是不是不知dào

?”秋叶白忽然问。

她曾经言语之中试探过百里凌风,他对百里初的厌恶并不是虚假的,对百里初的看法就如朝廷之中其他人一样满是轻蔑却又敢怒不敢言。

“有些玩偶知dào

了自己取悦主人的使命,会让主人很满yì

,但是有些玩偶若是知dào

了他不该知dào

的东西,就只能败兴,知与不知,很重yào

么?”百里初看着她,温柔一笑。

是的,知与不知都不能改变傀儡玩偶的命运,徒增无奈和痛苦,所以定王百里凌风才会那么说罢——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干脆。

她忽然再忍不住,蓦然抬头看向他,眸色清冽:“那我呢,我于殿下而言是不是另外一种玩偶?”=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仕途虽然波折,但是每一次能得到的战果却相当不凡,几乎是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这其中有她的步步筹谋,拿捏人心,那么是不是也未必没有他在一边的保驾护航?

她问出这番话,却又忐忑。

秋叶白的话,让百里初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看向面前的之人,幽幽魅瞳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方才精致的唇角微翘起,温凉地一笑,干脆地道:“是的,你说的没错,你也是本宫的人偶。”

秋叶白瞬间只觉得心头蓦然一窒,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几乎一下子就呼吸不过来了,她甚至不知dào

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她身形微微地晃荡了一下,退了一步,眼底酸涩,闪过讥诮而自嘲的神色来。

果然,这就是所谓的报应罢?

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以风流洒脱的姿态,周游江湖,只道男儿都是木石之物,女儿才是花儿日柔软,更自诩比男子更了解和体贴女儿家,自诩才是解花语人,对她们极尽温柔以待,结下无数江湖女儿相思意,只道江湖女儿洒脱,爱恨分明,不纠缠。

却不知dào

自己是平白辜负了那么多的相思。

如今轮到她自己方才动了心,便尝试到了这动心之痛。

她是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终究不是真zhèng

的男子,心中女儿家的敏感计较并不比寻常女子少半分。

但是秋叶白终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入世多年,周游江湖,她最先从老仙身上学会的就是控zhì

情绪,一个上位者如果不能很好地控zhì

的自己的情绪就一定会被人利用这个弱点。

所以,她再退了一步,闭了闭有些泛潮的眼,再睁开眸子,神色之间已经是一片僵冷:“受教了,能让殿下入眼,还真是在下的荣幸。”

她讥诮地弯起唇角,到底能和帝国的皇子们并驾齐驱,也算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是不是?

只是她话音尚且未落下,便听百里初幽幽一笑:“小白,你可知dào

东瀛有傀儡师,最善于制作傀儡玩偶,玩偶精美异常,栩栩如生,技艺最高的傀儡师毕生之追求就是制作出一具代表着他毕生心血,与人无异的人偶,为此他们甚至不惜求助巫神女,将自己的灵魂甚至血肉分出一半来注入那人偶,让人偶有灵,有思。”

百里初伸手轻轻到底掠过秋叶白的脸颊,眸光幽幽如水,却偏生无尽的黑暗之中有一点子近乎妖异的火苗跳跃泽着,慑人心魄:“傀儡师为了的都那样的人偶,什么残酷的事情都可以做,甚至以血肉奉养人偶,成就人间的奇迹,因为灵魂的一半被封印在人偶其上,所以人偶一旦损坏或者消亡,他们也会跟着消亡,这样的爱,在东瀛被称为傀儡师之爱。”

他缓缓地低下头,轻轻柔柔地吻住她微微颤抖的唇:“你愿意么,我的小白?”

------题外话------

二更来鸟~

啊~话说果然改不了逗逼的暗黑属性,殿下黑化的一面彻dǐ

展露无遗,有点反人类~嗯嗯~

第八十二章 永夜

“你……。”秋叶白抬头看着他,却只能沉陷在那一双冰凉的眼眸之中,心中一片震撼,几乎反应不过来。

她前生身子不好,心脏有问题,不能随意出门,父亲怕她寂寞为她布置了几乎一个图书馆的书,所以她自幼博览群书,才能成为父亲的智囊团一员,自然是知dào

傀儡师是什么。

那些古怪而久远的东瀛传说里,顶级的傀儡师是拔尖艺者,在东瀛人间受到皇室一般的待遇和尊敬,拥有荣耀和财富,但只有天照大神才有造人之权,正如中土的女娲造人一般,但顶尖傀儡师一旦动了造人的心思,就成为篡夺了神权的人,为了造出真人无异的顶尖人偶,傀儡师可以不惜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与血肉,只为造出他心中完美的有灵有血肉的人偶,甚至不为他所控zhì

的人偶。

而只有人才是有血肉,有灵魂,不愿意为人控zhì



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傀儡师控zhì

操控人偶,却追求造出不被自己控zhì

的人,那才是终极的完美。

这是顶尖傀儡师的追求——神之权,只有神才能造出人。

那是一种属于顶尖的艺者近乎没有理智的偏执,痴迷和狂热。

那么他呢?

他操控着百里凌宇,不动声色便将百里凌风控zhì

在手里,也许还有许多其他的人,随心所欲地让他们在他布置的舞台上煎熬,悄无声息地控zhì

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欲望和平静。

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样才能在他那永远沉浸在非人的黑暗与悲伤的心中寻求到平静么?

直到今天,她才突然间发xiàn

面前之人,即使他看起来像个人,即使重返了人间十多年,但是他却仿佛永远都不可能再拥有和人一样心与魂,他的心和灵魂仿佛都永远留在了那一片如地狱之中,永远停留在了他年少的时代,留在这光明人间也许不过是他的一个倒影。

他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深深烙印上童年与少年时代的印记,即使他如此憎恨真言宫,想要摆脱真言宫的一切,但是行为模式却已经遵从了他们‘塑神’的教育。

神生来便是要操控人间,掌控生死。

何况他们塑造的是恶与善,毁灭与光明的——湿婆。

他的表达如此可怖,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却是他能表达出来最真实的心情。

如果不是她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女子,更不来自这个时代,这个世间大概永远没有人能洞察他话中深意和那些细微而不可见的悲凉。

这个人真是……像一个执拗的孩子。

秋叶白忽然觉得心中一阵莫名地复杂酸涩。

她忽然微微退开一点,伸手捧住他的脸,微微眯起明眸看着他:“你知dào

不知dào

,东瀛传说里顶尖傀儡师成就了他手中的人偶,让他的人偶变成人得到一切之后,他会被越来越贪心的人偶反噬掉灵魂血肉?”

传说里,这亦是神对篡夺了神权的顶尖傀儡师的惩罚,神权只能掌控在人的手里,没有人可以逆天为神。

即使他是被当成神塑造与养成的‘活佛’。

百里初一怔,似乎对于她听说过这样的传说,甚至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讶异,他并不指望她能听懂他的话,因为他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阻止。

看着她眼中仿佛能看透他心中一切的透澈与锐利,他忽然莫名地呼吸微窒,竟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

她目光中似有似无的悲悯,让他觉得面前之人似乎瞬间便让他充满了一种无法掌控的狼狈感。

但是这一回却变成了秋叶白咄咄逼人,她若是动了心,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除非对方亦是无心的,君若无情,吾方休,否则不会轻易地让所谓的‘误会’成为横隔在彼此之间的河。

她伸手一下子就固定住他的脸颊,上前一步,勾住他的颈项,清凌凌地看进他的眸子里:“百里初,若是我说我愿意,那么你呢,你可知dào

你要成就‘顶尖’傀儡所付出的代价?”

他非常人,他若愿意,要做出深情一片的样子,凭着这般风华绝代的容色,这般行事手腕,世间可有女子能拒绝他的温柔陷阱,但他选择了最冰冷和阴沉却也是最真实的表达,他从不打诳语,那是国师元泽的本心,也是摄国殿下百里初的骄傲。

如果这是他唯一能表达方式,她便用他的方式来表达。

谁让她动心的人不是寻常人,而是‘神’,她从另外一个世间而来,那些前生的记忆永不可以抹去,今生若是寻常人家却也罢了,偏生却又背负那样可笑又可悲的神谕,注定她要么屈服于命运,要么永不屈服地煎熬,她只能不停地告sù

自己,她不是这个世间的人,所以绝对不会屈服于皇权,不屈服于这个世间的礼法规则。

纵容逍遥江湖,寄情山水,游戏人间,都抹不去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一切。

所以她不动心,不动情。

但是她从前生就不是一个爱逃避的人,她早夭的年华,亦让她明白当下的可贵,既然难得动了心,就不会轻易退缩。

百里初一顿,他慢慢地抬起眸子,月光映照在那张美丽而英气的容颜之上,她语气如此的坚定,眸光清凌凌,似一道冰凉却温柔的月光,在他心中仿佛映照下一地斑驳的光影,让他眸光忽然有些迷离,第一觉不必拥bào

,只她触碰着自己冰凉肌肤的指尖传来的温暖,仿佛便可以让血脉里迟滞的血流加速甚至贲张。

他幽幽沉沉的眸光渐渐地变成痴迷,地看着面前的人儿,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她似乎能看得见他只能在永夜之中生存的模样,却并不嫌弃和甚至恐惧,而每一次他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就算是自地宫里一同陪伴他成长的控鹤监十八司,甚至双白和一白都会露出恐惧来。

让他日复一日地明白自己与常人不同的‘非人’。

而她给他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开始像一个人,虽然他如此鄙弃人这种贪婪的动物,却不能否认这种血液流动,身体会泛起温暖的滋味美妙得似罂粟,让人上瘾。

就如面前的人儿一般,让他想要一尝再尝,这般大费周章地得到她,就是知dào

她的味道一定好得让他痴迷。

她于他是一个特例,是刀口上的危险的蜜,但就算神魂消散又如何,他原本就非人。

他妖异的容颜上露出近乎虔诚的神色,一把自膝处托起她,抬头用鼻尖轻蹭她的下巴,随后吻住她柔软温暖的唇,呢喃:“当然,我的小白。”

他独一无二的小白,值得他用一切去成就她的美好,为她重批天命,让所有的世人都嘲笑那所谓秋家四女既定的命运。

风梭然而过,她精致的镶玉官帽瞬间被风吹落在地,满头青丝飘散开来,英气而美丽的容色瞬间多了几丝妩色,愈发地让百里初眸色迷离,只想将她吞噬入腹。

秋叶白得了自己想要的的答案,自然心情极好地任由他动作,甚至第一次热情地回应那勾魂的亲吻。

|月光下拥吻的一双璧人,修长的身形被月光倒影成迷离的光影,在一片迷离的烟雾和灰烬哀嚎之间,冰冷又温暖,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控鹤监十八司的人,却还是恭敬地垂下了眸子,不敢亵渎自己的主人。

……

秋叶白几乎喘不过气,百里初才放开她,见怀里人儿面色靡丽嫣红,不免食指大动,趁热打铁,就热吃食,他抬手就要下令让十八司清除掉底下剩余的叶城驻军以便他早点‘果腹’。

却不想秋叶白忽然道:“他们一定要死么,若是此事传出去,虽然都知dào

他们不该违抗圣旨,但只怕会寒了边军的心?”

百里初心情极佳,自然温声道:“不必担心边军将领对你不利,因为这事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秋叶白瞬间一怔:“什么?”

难不成他是想……

“这事儿是梅家和叶城边军的矛盾,八皇子收买了梅家在叶城的分支,私铸兵器,梅家之人不甘就此被拖下水,担上这个勾结的罪名,所以梅苏大公子大义灭亲,亲手将所有收集到证据交给了来查案的司礼监提督,并亲手命人抓获梅家叛徒,叶城驻军也为八皇子收买,试图毁灭证据,却不想东西大营士兵闻讯赶来,全力一战,叶城驻军无一活口。”百里初淡淡地道。

秋叶白闻言,瞬间想起了自己派去大鼠向东西大营请兵,她手上有太后赐给的查案凤令,对方不敢不听从,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赶来,难不成……

“没错,他们和叶城驻军在城外已经交手了,曾将军派人去阻拦东西大营的兵马,如今只怕战事已了,你觉得这一战之后,东西大营将领和士兵们都看见了叶城驻军的真面目,这些叶城驻军的真实身份还可能瞒住太后和梅家么?”百里初淡淡地道。

第八十三章 依偎 二更

秋叶白默然,确实,东西大营原本就是杜家的地盘,她自问没有能力封住他们所有人的嘴。

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的性质已经从舒瑾调动了叶城驻军参与剿杀他们的时候就已经不可收拾了,舒瑾太自信他们几百人能将她们几十人全部消灭,却没有想到猎鹰不成反被啄了眼。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就算驻军全灭,消息要传出去总会传出去的。”

死人确实不会开口说话,但是叶城边军忽然一夜之间全灭,一定会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龙卫的人迟早会得到消息。

“老八能走到今日,他不会蠢到将此事宣扬出去,自掘坟墓。”百里初唇角轻勾,眸色冰凉:“他是一个政客,然后才是世人周知的大将军王。”

秋叶白心中微震,没错,不管是百里凌宇,还是百里凌风,还有如今不在京中的五皇子都一样是政客,于政客而言,舍夺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仁义,而只有利益二字。

“小白,你是心软了,嗯?”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心软了,怜悯这些士兵,本宫或许可以尝试替你保下他们,收归你所用?”

秋叶白闻言,瞬间抬头看向百里初,见他眸色幽幽,似一片温柔的乌澜,将她笼在其间。

保下那些叶城驻军,收归她用?

她必须承认,在那一瞬间,她是心动的,为他的温柔,为这一句‘收归己用’的诱惑,但是下一刻,她看了看那一片茫茫的烟雾,随后眼底闪过不忍,消声片刻,还是轻叹了一声:“你何苦来试探于我。”

他在试探她到底有多任性,可以任性到不顾强行留下这些士兵的性命会惹来的无数麻烦,任性到让他为她的仁慈和悲悯去收拾烂摊子,甚至因此还有无数牵扯太广的后患去处理,这些叶城驻军受百里凌风恩惠多年,又岂会因为她饶了他们一命便轻易倒戈?

如果留下这些叶城驻军,那么东西大营必定就要有不少人被灭口,没有人合该是该为别人牺牲的。

虽然她知dào

她只要开口,他一定会为她尽lì

而为。

她转过身去看向天边的明月,却不再说话。

百里初看这她的背影,知dào

这是她默许了他的决定,眸光微闪,随后抬起手,比了一个优雅而残酷的姿势。

控鹤监十八司原本安静如鬼魅的身影瞬间便有了变化,他们肩头原本半展扬的骨莲弯刀瞬间全部地展扬开来,如同死神展开了他的镰刀。

秋叶白听着那“噌——噌——噌——!”空气里瞬间响起数到熟悉而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那是死神弯刀的低鸣,她望着明月,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手在身后握成了拳头。

她却忽然转过身,看向那一片即将变成修罗场的白皑皑的烟雾。

百里初似乎有些惊讶她会转过身来,他地走到她面前,温然地道:“不忍的话,就不要看了,他们不会误伤到司礼监的人。”

秋叶白看着控鹤监十八司手中造型奇诡的黑色雕骨火莲弯刀,蓦然被往空中一抛,随后那弯刀造型奇异森然的骨片在空中瞬间爆开一团呈圆形,厉射弹射向那一片靡靡的烟雾之上。

她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眼都不要眨一下地看着所有屠戮的过程

那些弯刀在半空中相互碰撞下,“砰!”一声厉响,瞬间爆开无数片光影,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蔓卷向那一片白皑皑的迷离烟雾之中。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间,原本已经小了许多的凄厉的哀鸣之声瞬间拔高而起,无数凄厉而茫然的惨烈悲鸣之声再次划破了夜晚的宁静,血腥味四溢。

秋叶白望着迷离的云烟,轻声道:“我相信十八司的能耐,我只是要自己清楚地看着上位者所有的不谨慎与鲁莽,所有的思虑不周会给信任自己的人带来怎样的绝望和灭顶之灾,就像……。”

她顿了顿,轻声道:“就像我给小楼和小扶带来的灾难。”

如果说小楼和小扶让她看见了权力杀伐之中失去亲信之人的痛,那么这些即将丧失性命,魂归地府的数百士兵冤魂,便是她手中染上的无辜之人鲜血的开端,是她真zhèng

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见识到政治权力斗争之中,那些动辄杀伐无算之中的残酷。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原来不是只一句词,而是漫漫尸山血海。

江湖的杀伐争斗与朝堂的残酷根本无法相比。

骨莲过处,寸草不生!

迷离的烟雾让她看不见烟雾之下那些残酷的画面,但是无数碎片光影不断地飞离又重合,随后不断地在那些烟雾之间不断地穿行,她能听见那些伴随着血肉破碎发出的一阵阵的凄厉悲呼,如此的绝望。

那一声声的悲鸣,让她几乎可以想见那些烟雾之中不断试图奔逃求生的士兵们惨叫着被割裂成碎片,血肉横飞的样子,烟雾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只能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他们越是慌张,越是想要逃离死亡却被死神的刀越快收割性命。

他们身后都有为他们伤心的人,就像她会为小楼和小扶的离去而痛苦。

十八司控zhì

骨莲弯刀控zhì

得极好,他们俊美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悲悯和痛苦,显见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精准的杀戮,连一点血花都没有飞溅上来,却让秋叶白觉得自己鼻吸之间都是血腥气。

她听着那些凄厉的惨叫,身形愈发地僵硬,指尖渐渐地掐入掌心,只有那细微而尖利的痛,仿佛才能让自己的呼吸稍微顺畅着。

伴随着骨莲弯刀的骨刀不断地旋回控鹤监十八司手中重合,再被抛出撞击出天女散花一般的死亡刀雨在烟雾之中穿行,的悲鸣之声渐渐地弱了下去,代表着一条条生命的消散。

而若有侥幸闯出烟雾的士兵,十八司之中便会有人直接飞掠下去,一招之内干脆利落地终结掉对方的的性命。

终于烟雾之中再也听不见悲鸣。

百里初看着她纤细却又倔强挺直的僵硬背影,他眸光微闪,轻叹一声,上前伸手将僵如木石的秋叶白抱在怀里,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脆弱。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耳边:“这就是朝野权谋,不管曾经本心如何,踏入此间,便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一切都只剩下对局势舍夺的权衡。”

秋叶白闭了闭眼,感受着他凉薄的怀抱,但是此刻却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温暖,让她可以依靠,她身形却慢慢地放松了一些,有些疲倦而茫然地靠在他的身上:

“我的手不是没有染过血,但是,从来没有这一次如此地感觉无力。”

也许是因为叶城驻军终归曾经为这个帝国的安宁付出过他们的生命,将士的归宿是马革裹尸,而不该这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权谋诡计之下。

理智明明知dào

有些决定于情于理虽然残酷,却是最明智的抉择,明白对方也曾想要剿灭她,如果他们得手,不会有人为她求情,但是那些属于人的悲悯和共情却让她依旧感觉窒息。

百里初指尖掠过她柔软的脖颈,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声音温柔而冰凉:“马革裹尸也好,权谋牺牲品也罢,终归不过是一捧黄土,小白,这不过是个开始,不管是朝政之争还是战场杀伐布阵,永远有舍有夺,从今往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更多,你只能顾全更多人,总有人会被牺牲和舍弃,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的牺牲有价值。”

秋叶白闭上眼,不再言语。

空气里飘散起焦愁的烟味,梅家之外原本那些快熄灭的火星在十八司洒下药粉之后再次燃烧起来,而且愈来愈大,熊熊大火从酒楼的废墟一路蔓延开来,只是这一次不是烧木头,而是燃尽所有的叶城驻军的残留的尸体和他们存zài

过的痕迹。

熊熊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结束以后,那些雾气方才散尽,所有的焰部众人和看风部的纨绔们仿佛才从瞬间清醒过来。

方才他们似乎有些迷瞪瞪的,不知dào

是不是被天雷弹爆炸的声音给轰得有点昏,众人互看了一眼,却没有发xiàn

彼此有什么异常,有人摇摇脑袋,闻着那空气里的焦臭,忍不住嘟哝道:“这他娘的烧什么呢,对面那破酒楼还没有烧完么,臭死了!”

倒是老常脸色有些凝重,这味道他在在战场之上闻到过不少,那是人肉烧焦,脂肪燃烧的恶臭。

随后他立kè

爬上墙头,小心的探出头去,瞬间震惊地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反应让底下的人愈发地好奇,焰部和看风部的人都纷纷上了墙头向下看去,亦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情景——尸横遍野,一片焦骨。

所有围攻他们的叶城驻军似乎全部都被那一场天雷弹的爆炸引起的大火烧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这样的结论看起来极为诡异,但是唯一能说得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了。

“是了,副座呢?”老常忽然那想起了秋叶白,转头看向宁冬。

宁冬一愣,才发xiàn

自己竟把主子忘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老常,你收拾一下这里。”

她脸色瞬间一白,丢下一句话,打算立kè

掉头就去寻,却不想她腰间忽然落下来一张条子。

宁冬顺手捡起来一看,神色一凝:“四少却接应大鼠他们了。”

……*……*……*……

那么秋叶白到底在哪里呢?

她此刻正窝在梅家后院一处颇为隐蔽的假山石上,或者准确地说窝在妖娆的红衣美人怀里。

“快天亮了。”百里初伸手轻抚着她的乌发,低头用下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蹭。

秋叶白看着漆黑的天色,有些疲倦地轻声道:“天还是很黑。”

梅家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叶城之中再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人,她接下来就要去接应大鼠他们,顺便探问去阻截他们的叶城驻军的如何了,只是她此刻心情沉郁,不想去看梅府正门外残酷的情景,便打算从交代一下老常之后,带着冬儿直接从后门离开。

舒瑾用天雷弹之前,把大部分的士兵都调集到了前门准bèi

炸死她和破了梅府大门之后,一鼓作气涌入踏平看风部和焰部的人,却不想反而直接方便了十八司集中收割他们的性命,后门至少没有太多残酷的景象。

只是不想百里初却要求和她一同去,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但是百里初对梅府内宁冬和老常他们下了尸香惑神,这种香气在短时间内可以令人神智昏沉,不会留意十八司的行动。

而百里初又不能这副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她也只好给宁冬留了一张条子,和他回房换回元泽的衣衫,却不想才换完了衣衫走到后院,‘公主殿下’却忽然道他饿了,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包点心来,她只好陪着这位殿下先寻个地方用点心。

只是这般亲密依在一起看着月色用‘点心’却是她没有料到的。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沉的,黄昏若是逢魔时刻,黎明之前便是暗夜之中妖魔恶鬼游荡的时候。”百里初幽幽地一边优雅地用将点心送进嘴里,一边低头嗅闻着怀中人儿的香气。

他感受着怀里人儿身上散发出暖意,百里初满yì

地微微弯起唇角。

于他而言,那些驻军被私下调入京城的时候,便已经踏上不归路,跟着什么主子,便有为什么主子尽忠的本份。

但是小白却不同,她就像老常说的那样,是一把刚刚祭了血的绝代名剑,锋芒初现,却还需yào

时间来适应她喋血天下的命运。

秋叶白看着后院结冰的湖面倒映着天空中即将落下的圆月,她心中轻叹,她如何不知他是见她心情抑郁,便想陪着她平静一会,那一番黎明论,并不似他这性子会说的话,亦不过是他的体贴罢了。

她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头,飞雪漫漫,这苍茫冰凉的人间,有一个人依靠的感觉,仿佛便是人世间最让人平静放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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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朝争

他们并没有在那假山上呆太久,秋叶白心中始终记挂着大鼠那边的情形,所以在百里初用完点心之后,两人便立kè

出发。

到了叶城附近,秋叶白才发xiàn

果然一切战斗都早已结束,东西大营的士兵们已经在扎营休息,大鼠手上受了点伤,随意地包扎着,忽然见她到来,眼中闪过惊讶。

“副座,您怎么来了?”

秋叶白奇怪地挑眉:“怎么,我不能来?”

大鼠不明所以地道:“您不是说城内之事已了,所以传令让我们在城外扎营么?”

秋叶白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百里初,却见他看着她微微弯起唇角一笑,她心中便立kè

明白了,看样子又是这位殿下私下做的安排了。

她没有再细问,索性一边跟着大鼠往营帐内走一边剪短地问:“嗯,我来看看这边情形如何。”

要知dào

没有修饰一件事情的经过,最好的方式便是以短问或者引语让对方自己说出来。

大鼠点点头,神色有些古怪:“您之前命我们来,说路上也许会有人阻拦,让我们一定要小心,速战速决,所以我属下用令牌领了人就奔了出来,确实也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有人阻拦,而且是化装成了山匪的士兵,他们训练有素,最开始的时候,东西大营的士兵几乎一下就被对方冲得溃散开来,不过……。”

“不过什么?”秋叶白坐下之后,看向大鼠。

大鼠神色愈发怪异:“不过东西大营到底人多,所以虽然乱了一阵,但是还是在黄将军的指挥下将对方给围住了,一片混战,然后……。”

他想了想,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但最终简短地道:“然后那些‘土匪’突然就死了。”

秋叶白一愣:“突然都死了?”

这个表述也实在奇怪,什么叫突然都死了?

大鼠点点头,神色之上没有半点作伪:“属下也不太明白,山里忽然飘来一股白烟瘴气,大伙一下子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等到烟雾散去之后,就发xiàn

那些‘匪徒’都死了,全部都是中毒而亡,但是我们一起闻过那烟雾的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叶城驻军全军覆灭。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她目光掠过在边上站着神色如常的百里初,心中轻叹了一声,随后点点头:“嗯,也许是因为他们之前都已经服下了某种毒药,有些人豢养死士确实会如此。”

大鼠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便也点点头:“东大营黄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随后他又忽然想起城内的情形,赶紧问:“是了,副座,咱们城内的人到底怎么样了,您让宁冬姑娘过来传令,宁冬姑娘急着赶回去,说得不明不白的。”

秋叶白瞬间明白了,这是控鹤监的人易容而成,她看了看依旧神色淡淡用帕子擦拭板凳的百里初,心中轻叹,能让大鼠这种混街头的奸诈老油条都会相信的命令,这个时候也只有百里初能做到了,不过这也提醒了她,也许她应该重新设计一套传令的方式了,否则若是以后被人加以利用可不妙。

她简单地和大鼠说了几句叶城梅家分号一战的情形,也没有多说别的,大鼠只听到敌人都死了,我方大获全胜,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高兴了一会又有些哽咽,随后恨恨地往地上呸了几口:“小楼和小扶的大仇得抱了!”

他高兴之余也没有多想,便只道要去准bèi

庆功酒。

秋叶白见他离开,便才看向百里初:“殿下,是你让人做的罢?”

百里初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擦了三四遍凳子和靠背,方才坐下,懒懒地把玩着她的柔荑:“本宫在来梅家之前,就让人先去了外城,城内之事,越少人知dào

越好。”

秋叶白神色有些复杂:“嗯。”

这是危机控zhì

,进入城内的人越少,叶城驻军的秘密就越少人知dào



不过从今日起,这个秘密也许只会被所有人都吞进肚子里,这一只军队从此就只能神mì

地‘消失’在世间。

……*……*……*……

七日后

皇帝陛下身体又再次抱恙,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所以军火私铸一案在朝上初奏之时,除了摄国殿下临朝听奏之外,就是太后老佛爷也被惊动了,亲自入了朝,垂帘听奏。

于是一干朝臣们在明光殿和永宁宫的二位操控生杀大权的主子面前展开了一阵激烈的辩论。

首先便是司礼监提督秋叶白奉皇命查军火私铸,以次充好一案归来之后奉上了多份账册,参了八皇子百里凌风一本,指认就是那个在背后私铸兵器,贪污银两的背后主使者。

朝中有不少原本看似五皇子一党的人不少都站了出来,据理力争,道是那些账册都是在梅家的府邸里搜出来的,上面来往盖章和盖的印鉴都是梅家的,其中道明的也是梅家才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虽然此话听着有些荒唐,毕竟谁人不知dào

梅家和杜家的关系,老佛爷有多照拂梅家,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大臣冷不丁地参了梅家一本,道是梅家垄断天下资财,其中一定有不少钱财是勾结朝中贪官污吏而赚取的民脂民膏,他们收买了工部和兵部的人,以次充好,也不是不可能!

太后老佛爷在帘后听得冷笑连连,倒是摄国殿下高坐庙堂却一副优哉游哉,神神在在的样子,让人看不出这位殿下到底站在谁的一边。

而此时又不断有人附议,竟道这天下之间,人人只知梅家富庶足以敌国,却不知dào

皇家才是坐拥天下,梅家掌控敌国经济命脉,必定是生出了不当有的野心,说不定并不只是勾结贪官,贪赃枉法,以次充好这么简单,甚至可能涉嫌——谋逆。

此言一出,朝野之中一片雅雀无声,但是下一刻,太后老佛爷已经是气得忍不住‘哐当’一声将她手上的茶盏给硬生生地往地上砸碎了,厉声道:“放肆!”

太后老佛爷原本就临朝听政过,她的雷霆之怒,让一干大臣瞬间都颤了一颤。

但是很快,便有那不怕死地直接出来‘附议’,竟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安慰太后老佛爷不要气怒,梅家这等白眼狼,自然是辜负了老佛爷的一番苦心栽培,不值得为梅家这等‘卑鄙小人’动怒。

有一就有二,陆续便有朝臣出来‘安慰’老佛爷,怒斥梅家为白眼狼,竟敢谋逆,必定要将他们下狱彻查。

甚至还有人建议抄了梅家,其中万贯家财用来补贴国库,定是能充盈国库三年不止,边军也不用为没有粮草打仗御敌而发愁,工部也不用为了没有银子修河堤担忧,户部也不用为了每年秧苗银子不足,修路银子不足而发愁,总之是将查抄梅家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仿佛查抄了梅家便能让天极帝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又有不少大臣附议,连原本中立一派的大臣们听见那白花花的银子,也都有些眼热,但是他们好歹还有点而心眼,没敢出来附议,但是在杜家一派大臣破口大骂荒诞,来用眼神寻求他们支持的时候,他们都默默地‘两耳不闻窗外事’。

太后老佛爷气得浑身发抖,茶盏也砸了好几个,直骂:“荒谬,荒谬,信口雌黄!”

她气急了,甚至忍不住看向龙椅上的百里初,却不想,这不看还好,她一看,差点气得吐血,原来看着太极殿吵做一团,摄国殿下百里初正优哉游哉地歪靠着龙椅,就差把他的‘绣鞋’也翘到龙案上去了,正低头聚精会神地一边看着一本华丽的画册,一边让伺候着的小太监帮他修指甲。

太后老佛爷原本以后他在看什么奏报,但一看那画册,她是直接差点厥了过去。

百里初手里一本华丽丽的西洋春宫十八式,里面各种‘名家美图’栩栩如生,西洋人物比中式人物的描绘手法更讲究形而非神,所以上面的一人物交欢之态更是纤毫毕现,让人看得眼热面红,唯独百里初却一副颇为认证翻阅奏折一般,直让太后老佛爷心中怒骂“好个不知羞耻的小贱人,皇家败类”无数次。

一边的董嬷嬷一边帮太后掐手腕的穴道,替太后舒缓愤nù

的血脉,一边默默地安慰太后要发作的脾气。

太后老佛爷怎么会不知dào

她虽然和百里初水火不容,但是百里初才是这儿有分量说话的人,所以她也只得强行耐着性子看向百里初:“初儿,你看这吵做一团成何体统?”

百里初好一会才意犹未尽一般地从画册中微微抬起眼,看向老佛爷,漫不经心地道:“哦,吵什么了?”

感情这位是一直子在研究他的淫画,根本没有听么!

太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嘴唇颤抖地直想伸手去挠花百里初那张漂亮得没人性的脸。

还是董嬷嬷使劲地掐太后的手腕,她才强行忍耐住了。

百里初这时候,方才慢悠悠地看向场内沉默了许久的秋叶白:“秋提督,你怎么看?”

第八十五章 荡漾 二更

百里初一句懒洋洋的“秋提督,你怎么看”飘过来的时候。

秋叶白正在边上冷眼看着两派人马唇枪舌剑吵得厉害,如今原本五皇子一派的人大部分分裂了出去,等于公开支持八皇子百里凌风了。

她都不得不佩服百里凌风这点能耐,人不在这里直面风波,却能操控整个朝议上的舆论风向,不知dào

太后老佛爷这回见识到了百里凌风的能耐之后,心情只怕抑郁至极,而那位巡视北疆的五皇子,只怕在老佛爷眼里都是废物一枚,才会引狼入室。

她心中正暗自琢磨目前的情形,百里初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那几十道目光里有疑惑,有警惕,有期盼,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些目光都锐利异常,秋叶白只觉得如果那些目光有实质的话,自己只怕要被戳上好几个窟窿,她款步出列对着上首一揖,悠然道:“回殿下,臣以为各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左骁骑将军李牧素来是个脾气烈的,闻言,便一点不客气地道:“哼哼,秋提督还真是有能耐啊,这一句话谁都不得罪,也不知dào

是谁先参了八殿下一本的,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厉害,不愧是司礼监的人。”

李牧这一番话阴阳怪气地,一下子就让也在朝上的郑钧等人也得罪了,郑钧冷眼看向李牧:“哦,李将军这话倒是稀罕了,咱司礼监这是得罪了您么,让您这般看不上眼?”

李牧是早就听说郑钧和秋叶白这两位司礼监最大的主子之间关系不和,却没有想到郑钧会来质问他,他发觉连着附近的小太监都拿眼偷偷戳他,方才想起来司礼监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内廷还是他们掌控着,主子们身边的近侍也都是他们的人多些,他便有些不知在,僵了僵才道:“我说的不是司礼监所有人,只是里面的一些信口雌黄,诬陷好人的败类而已。”

郑钧讥诮地扫了李牧一样也不再说话。

秋叶白看了眼郑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后她便再度开口:“本官是不是司礼监诬陷他人的败类,这要看本官有没有证据证明八殿下有没有私铸兵器罢。”

李牧和一边的八皇子一党的人交换了个眼神,李牧冷笑一声:“秋提督您说的不会是您交出来的那些账册罢,还有你说的那几个梅家的掌柜人证,那都只能证明梅家牵扯此事极深,他们的那些账册上的暗语自然是他们的人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随便拿一个词安上去就说是八殿下的代号未免也太牵强。”

秋叶白看着李牧,挑眉道:“朝中人人都说李将军心胸豁达,毫无城府,乃是一员悍将,今儿本官真是大开眼界,您这悍将真是心细如发,口舌凌厉得很。”

李牧闻言,只道她是讥讽自己,冷笑了一声:“秋提督,本将军是什么人,还不是您可以评价的,倒是您除了那些栽赃陷害的证据,可还有别的证据,信口雌黄,栽赃皇子可是大罪。”

说罢,他还刻意地看向龙椅上的百里初和边上垂帘之后的太后老佛爷。

百里初单手搁在扶手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秋叶白,也不说话,指尖在那本华丽的西洋春宫图上描摹。

不知dào

为什么百里初那近乎温柔的笑容硬生生地就让李牧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有点僵硬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百里初的脸。

而秋叶白也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同样是因为百里初的那靡丽的笑容和眸光,她只能从里面读到了两个字——荡漾。

这厮大庭广众之下,在龙椅上坐成那种姿势,又这样明送秋波,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是想作甚?

不过大约是因为摄国殿下‘风情万种’和他的‘阴狠暴戾’同样出名,伺候时日长久的朝臣们也素见惯了摄国殿下风情万种地下令诛杀某犯官九族,甚至风情万种地命阖朝上下去观摩凌迟犯人,所以他们都已经练就了立kè

眼观鼻鼻观心的功力,不去看摄国殿下的绝代风情。

秋叶白轻咳一声,略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诚如李将军所言,一切都需yào

证据,既然您认为那些人证和书面证据不足以证明此事的主谋的八殿下,那么如果人证、书证、物证三证合一的话,是不是就能证明本官调查的结果。”

李牧等八皇子一派的人再次彼此暗中交换了个忐忑的眼神,李牧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秋提督有什么物证?”

他们今日这一出戏原本就有点胡搅蛮缠在里面,但是因着八殿下那头已经传来消息,司礼监的人并没有拿到什么实质上的证据,而真zhèng

掌控生杀大权的明光殿那位与太后老佛爷原本就有嫌隙,所以必定不会偏帮对方,甚至有可能会帮着八殿下这般,所以众人今日皆拼着暴露他们为八王一派的真面目也要尽lì

一搏,将朝廷风论引导至了梅家谋逆上头,这秋叶白却一句话便将话题给扯了回去,难道此人手中真有什么证据?

她看着李牧的表情,明眸里闪过一丝幽色,随后淡然地道:“在叶山之中本官还发xiàn

了三处巨大的私铸炉,足以铸造装备东西南北四大营的武器!”

李牧等人闻言,瞬间心中就松了一口气,他脸颊微微一抽,轻蔑地道:“那私铸炉被发xiàn

,只怕也是进一步证明梅家准bèi

谋逆罢,听说那山中有奇门遁甲之阵,老夫可是曾经听说梅家现任家主梅大少爷精通奇门遁甲,据说还是师承当年的老国师。”

秋叶白闻言,瞬间心中一讶,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梅苏竟然会奇门遁甲,而且居然还和真言宫扯上了关系!

太后老佛爷到底和梅苏是什么关系?

她忍不住看向上首,眼角余光却发xiàn

周围不少大臣们也都明显无人知晓此事,亦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帘后的太后老佛爷。

帘后的太后老佛爷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此刻已经是一片铁青,她面无表情地道:“梅苏那孩子在哀家膝下长大,天下谁都可能谋逆,唯独他不可能谋逆。”

此言一出,分明就是一向最讲究‘礼法’的老佛爷算是抛开所谓的公正,支持梅家了。

一干朝臣们有些面面相觑,却也一时间无人作声,只怕太后老佛爷下一个茶盏就往他们头上砸过来。

唯独李牧却仿佛真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竟冷不丁地又冒出用一句来:“听说叶城驻军忽然全部一夜之间消失了,秋提督那夜在梅家遇到‘歹徒’袭击,这事儿真是凑巧了。”

一干朝臣们听着这接二连三的‘爆料’,都一愣一愣的,李牧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秋叶白勾结梅家,不知dào

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让也许知dào

真相的叶城驻军‘消失’了。

原本有些事情就是捕风捉影,但正所谓三人成虎,流言被传得多了,也许就会成为‘真相’,总之事情已经被摆在这台上了,梅家是脱不了干系了,当然……代表着太后一党的秋叶白自然是也被摆上了台,原本看似对太后一党有利的局面仿佛瞬间翻转。

太后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秋叶白身上,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一双因为终究上了年纪而略微耷拉的凤眼里近乎淬了毒一般的目光。

看来老佛爷是怪她办事不利,这罪证确凿的事儿也能被对方翻盘,还拖了梅苏下水。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目光,随后她看向百里初道:“下官回来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已经命人将叶山封锁,就算有人撤走了,但是终归会留下蛛丝马迹,属下恳请彻查山中!”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修白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书脊,随后目光掠过朝中道:“秋提督既这般提议,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朝臣们窃窃私语了起来,李牧等人也私下议论了一会,他倒是第一个爽快地出来应承:“启禀殿下,下官以为这自然是要彻查的,但是若查不出来呢?”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秋提督,如果查不出来呢,杜将军也说了诬陷皇族可是要有罚的?”

太后老佛爷闻言,用眼刀子狠狠地剜了眼百里初,她就知dào

这百里初这小贱人一直不说话是不安好心。

她被百里初那目光看得有点脸颊泛红,这厮什么口气,怎么听怎么古怪。

秋叶白垂下眸子,淡然地道:“若是查明真与八殿下无关,微臣办事不利,愿意领罚。”

百里初眼底闪过幽光,满yì

地点点头:“很好,既然秋提督已经这么说了,那么此事就是议定,叶山离京城不远,为公平起见,本宫就着刑部、大理寺并控鹤监一同派人前去叶山搜查。”

刑部尚书原本是五皇子的人,但方才他不遗余力地为八皇子站台,已经摆明了他和刑部的立场,大理寺卿却是姓名杜的,控鹤监这是明光殿势力,三方人马都有也算公平。

所以不管众朝臣们是谁家的人马都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连太后老佛爷也没有多说什么,于是此事定于第三日早晨朝议定夺。

但是李牧这个刺头儿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道:“梅家既然可能牵涉其中,难不成就这么放任他们,若是查明此案与他们有关,那梅苏闻讯逃了如何是好?”

太后老佛爷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砰’一声拍在案几之上,怒道:“李牧!”

简直是欺人太甚。

倒是百里初却摇了摇手里的纨扇,幽幽凉凉地道:“老佛爷且慢些发怒,若是在这朝上您就这么厥了过去,气得一命呜呼归了西,只怕您那小梅苏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一干朝臣们不管哪一派都习惯性地低头,秋叶白瞅着那奇景,他们脑袋低得恨不能学那鸡鸭鹅一样把脑袋夹进腋下去。

想来摄国殿下经常不给老佛爷面子发表这样‘不孝又大逆不道’的言论,才让朝臣们习惯性充耳不闻,而老佛爷当年终于舍弃了好容易得来的垂帘听政大权,除了她真的力有不逮之外,还是也省得日日被戳心窝子,真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便宜了百里初这个‘小贱人’。

太后僵在那里胸口起起伏伏了好一会,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她都快忘了自己胟àn

我?创沽碧?啵?倮锍跄切〖?司涂谖拚诶梗?看味既盟?虏焕刺ǎ?钌??仄?使?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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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嬷嬷欲哭无泪,死命地掐太后的虎口,小声道:“老佛爷勿气。”

……

当候朝大太监唱完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之后,一干官员们终于皆齐齐松了一口气,都各怀鬼胎地散去,但是与此同时,却有两道声音同时唤住了今儿朝议上的大红人——

“秋提督,且慢。”

“秋提督,留步。”

一道声音幽幽凉凉,一道声音阴沉稳重。

秋叶白看向身后,心中有点儿好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左右各自作揖:“老佛爷、殿下。”

太后冷冷地看向百里初:“秋提督是奉了哀家的命去查的案子,哀家还有事儿要询问,初儿可又有什么事,难不成又见着秋提督容色好,要召寝?”

秋叶白闻言有点错愕,又有点哭笑不得,太后老佛爷这是方才被气得狠了,竟不顾皇家脸面连这话都骂出来了。

百里初看着太后老佛爷,却一点不恼,只温温然然地一笑:“祖母说的是,您这样年老色衰,就不要和后辈争了罢,秋提督年龄可是能做您孙儿了,老牛吃嫩草可是要遭天谴。”

百里初这番话愣是不带一个脏字,口气温凉,竟似乎闲话家常一般,却字字句句狠毒,刀刀见血。

太后老佛爷当下就脸又白了,身子摇摇晃晃,但是神态依旧雍容,她在董嬷嬷的扶持下起身冷冷地看了眼秋叶白:“哀家在永宁宫等着秋提督。”

说罢,她转身施施然而去。

秋叶白都忍不住佩服,这皇家之人就是撕破脸了刻薄彼此,用词遣句难听到极点,却还能这般气度雍容优雅,实在是多少年的功力!

百里初款步下了台阶,看向秋叶白,眸光幽幽:“秋提督,你可知dào

若是后日朝议你拿不出证据,可是要受罚的,你想被怎么罚?”

秋叶白觉得百里初这样子总有点眸色含春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心底毛毛的。

他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o^)/~好啦~二更来也~冬天快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猫儿也到了那啥时期,咱们殿下也不能避免不是~

第八十六章 怪事儿

秋叶白看着他,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殿下想怎么罚,下狱,去官?”

百里初眸光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如是秋提督不能证实八殿下就是幕后主使之人,那也简单,也比不辞官,只是换个效力朝廷的地方罢了。”

她狐疑地看着百里初,这几天从叶城回来之后,她忙着整理证据,布置后情,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时间和百里初会面,这位殿下也只来寻过她一次,见她忙得脚不着地,便也只用了一顿饭就离开了。

今儿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戏,是卖什么关子?

“不知dào

殿下希望微臣去哪里效劳?”秋叶白挑眉,用两人才能看明白的目光询问他。

百里初一双如深涧一般精致幽深的眸子微微一挑:“控鹤监。”

秋叶白:“……。”

她就知dào

是这个答案!

随后百里初忽然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画册塞进她手里,低头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是了,昨日本宫让人将这画册送至司礼监,不知你昨日可看了,方才本宫问的秋提督,你怎么看,是问这画册你怎么看?”

秋叶白看着手上那装帧精致华丽异常的典型西洋画册,封册上面一双裸身的大秦帝国的天神正在激烈交缠,瞬间无言以对,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世面的小女子,却也没有完全惊世骇俗到在太极殿和人讨论这种问题,她忍不住微微红了耳根,神色不动地道:“殿下,大庭广众之下,请您自重!”

百里初冰凉森然的眸子扫了一眼子观戏中的朝臣们,一干朝臣们瞬间一惊,目光在秋叶白唇红齿白的面容上及秀挺非凡的身姿上一掠而过,皆摇摇头,迅速做了鸟兽散。

——可惜,又是一个要被染指的帝国青年才俊啊!

秋叶白看着朝臣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有点头疼,低声道:“你这是打算要做什么?”

百里初却眸子微弯,朝她露出一个浅浅幽幽的笑容,眸光似倒映了一片细碎月光一般,竟有些暗夜海波迷离之感。

“不做什么,小白,你且去忙罢。”

说罢,他就这么准bèi

离开。

秋叶白总觉得他状态有点而怪异,那样子怎么看那表情和那眼神,都和看风部院子里某只经常来偷肉吃的凶悍公猫儿……发情的时候的模样有异曲同工共之妙。

“微臣送殿下回宫。”秋叶白也顾不得这还是在太极殿,反正现在朝野上下都知dào

摄国殿下色心大起,看上她这个司礼监提督了,打算沾一沾她,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了。

何况他早就做了一场戏让永宁宫都只以为她会曲意奉承明光殿,那么送百里初回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你真要送我回去?”百里初被她扯住了袖子,转过脸来,眼尾一挑,看向她,里面一点子隐隐约约的妖火跳跃着。

她被他那靡丽荡漾又危险的眸子一看,不免有点窒息,何况他眼底那种目光让她看见了一个字——饿!

只是他想吃的是点心,还是人肉,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便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微臣……。”

“你且去吧。”百里初见她退开,竟一点也不恼,只伸手从她手里取回来那一本西洋画集。

随后,他似想起什么,吩咐一边此后的甄公公:“今儿李牧说得也没错,一会拟旨下去,为防梅家之人牵扯此事,着南大营精兵五百将梅家全部围上,一旦有人试图踏出梅家,格杀勿论。”

甄公公立kè

点头称是。

随后,他看着秋叶白莫测地弯起唇角,转身离开。

……

秋叶白看向老甄,却见老甄朝她摇摇头,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她方才放弃了究根问底的打算。

既然他现在不打算说,那么稍晚点儿,她再去寻他问个究竟就是了。

她拿定了主意,便往太后的永宁宫方向去了。

永宁宫的宫人一见她过来,便立kè

开门迎她进去

“大人快请,太后老佛爷等您许久了。”

秋叶白知dào

这必定是太后老佛爷已经坐不住了,才会这般主动,平日里老佛爷是能不见她便不想看见她的。

果然,进了内殿,她便看见太后正半依在黄花梨的软榻之上,满头乌发已经松散了下来,两边太阳穴各自贴着一记黑膏药,原本看起来一向美丽雍容的容色之间有些泛病态的黄气,加上眉宇之间的疲惫,竟然难得地显出五十多岁妇人的老态来。

一边的罗医正正用着银针在太后的手腕上扎针,同时吩咐药童赶紧去准bèi

一些清心降肝火又调补的药来。

秋叶白便知dào

老佛爷虽然在朝上维持而来风度,不动声色地离开,但是想必还是被今日的局势弄得极为被动而恼气,百里初却偏生不肯放过她,狠狠地激了她一回,只怕是被激出什么病来了。

“参见太后老佛爷。”秋叶白行礼。

太后陡然睁开眼,锐利的目光森然地刺向秋叶白:“百里初那贱人是看上你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也还是很老实地点点头:“是。”

太后见秋叶白并没有故作谦虚或者躲避她目光的的样子,便冷笑一声:“果然真是不知羞耻!”

秋叶白仿佛全没有看见太后眼底的厌恨,只淡淡地道:“老佛爷息怒。”

老佛爷虽然因为她被百里初给下了面子,心中不可能不憎恶她,但是此刻她还有用,太后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果然,太后似没了兴致跟她继xù

用上位者绕弯子的说话方式,单刀直入厉声问:“后日朝议你有没有把握?”

她可是看出来李牧那群老匹夫心中似胸有成竹,否则怎么敢应承?

秋叶白垂下眸子:“太后老佛爷且放心,微臣必定尽lì

而为!”

她说话并不很满,让董嬷嬷都有些担忧,但是太后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模样,却没有如众人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凤眸里闪过难以言喻的阴郁之色:“你最好尽lì

而为,否则休怪哀家心狠手辣。”

随后,太后揉了揉眉心,冷声吩咐一边的董嬷嬷:“去看看御膳房准bèi

得怎么样了?”

董嬷嬷点点头,立kè

吩咐旁边的宫女去查看。

秋叶白见状,便退到一边准bèi

告退,却见太后没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你留下。”

她心中有些惊讶,太后这会子打算留着她用膳,也不觉得戳心窝子?

“苏儿要见你。”太后冷淡地道。

秋叶白闻言,顿了顿,道:“是。”

梅苏这会子要见她,怕是为了今日朝议之事。

百里初下了朝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太后老佛爷只气急攻心了。

……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董嬷嬷着人来传,太后老佛爷身子不适,便不来用膳了,而此时一道人影款步而入。

秋叶白正独自一人在偏殿内坐着,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方才缓缓睁开眸子看向对方。

来人一袭凤仙紫直襟宽袍,发髻上一只青玉簪子,玉肤露鬓,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一双明眸依旧永远笼着江南葱茏的烟雨,只翘起的唇上一点子浅浅薄薄的粉,如缱绻水波之上一点子落英,却鲜妍无比。

“梅大少爷,许久不见。”秋叶白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水墨画一般美人片刻,淡淡地道。

梅苏款步而入,在她对面坐下,微微一笑:“好风借力上青云,秋副座这些日子只怕也忙得紧,还记得梅苏这故人实属不易。”

她掸了掸衣袖,唇角弯起冰冷讥诮的笑意:“孔夫子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恰不好,本副座二者皆占了,最是记仇,又怎么会不记得梅大少爷。”

梅苏闻言,一双美目里倒是闪过讶色,他微微挑眉:“秋副座在这永宁宫里,也敢这般恣意妄为,不怕隔墙有耳?”

秋叶白端起茶水,淡漠地道:“本副座只是奉劝梅大公子,这两种人您还是敬而远之地好。”

他既然知dào

她的真实身份,她又何必做戏。

梅苏闻言,略一顿,随后微微一笑,执起茶壶,走到她身边,半倾下身子,为她斟水,同时在她耳边温然一笑:“多谢秋提督的奉劝,只是梅苏一向忠于自己心意而行事,商场如战场,想要什么东西,就只能去争夺,遇上小人在所难免,只是这世间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秋副座既已身居高位,自然比梅苏明白。”

秋叶白看着梅苏递给她的杯子,她眸光微闪,随后伸手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能看见梅大公子这般小意温柔,倒也荣幸。”

不是百里初命人将梅家封锁了,这位梅大公子只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罢。

梅苏一向看似谦谦君子,风骨清雅出尘,只是那天生的商国霸主的骄傲和霸气,却是镌刻进他骨子里去的。

梅苏听着她讥诮的话语,他微微抿了下微冷的唇角,只是目光无意掠过她白皙优美的侧脸线条,清浅的眸子里闪过近乎着迷又冰冷的幽光。

……*……*……*……*……

平云殿

后殿避风亭

“你是说秋叶白主动要求全面清查叶山?”百里凌风手里握着拨炭炉的火棍一顿。

“没错。”李牧伸手在炭炉上烤了烤,这鬼天气还真是够冷的,也不知dào

殿下为什么会喜欢在这种地方坐着赏雪。

“舒瑾虽然罪该万死,但是他做事还是很牢靠的,叶山之上所有的首尾他都处理好了,殿下只管放心就是。”李牧温声道。

百里凌风看着狻猊铜炭炉里明明灭灭的火光,俊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沉色,手搁在有些隐隐作痛的膝头,沉思了许久,方才淡淡地道:“只怕这一次,京城防务大权还是保不住了。”

李牧闻言,一愣之后道:“殿下是多虑了。”

百里凌风靠向身后的虎皮椅,看向漫漫飞雪,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咱们的对手如果是别人,也许未必需yào

多虑,但是秋叶白……。”

他眸光幽冷儿锐利:“此人城府非寻常,要和提防百里初、梅苏一样提防这个人。”

李牧一愣,想起关于秋叶白的那些传闻全都是关于他如何钻营和讨好太后老佛爷才爬山今日的位置,今日朝上虽见此人气度不凡,但是也一副城府浅薄的样子,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同意了搜山,但是又听说朝后那一幕,更让人想起他以色相侍人的传闻。

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既然自家主子吩咐了,他还是点点头:“是,属下一定让刑部汪大人人谨慎行事。”

百里凌风知dào

李牧并没有将他的话真zhèng

听到心中,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漠地点点头,伸手烤起了火:“想起来,南方边境从来没有这么冷的时候,每年冬日都是在南方过的,如今竟有些不那么适应这京城的天气。”

李牧点点头,脸上也露出来怀念的神色来:“是啊,属下记得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殿下瘦瘦的,似火柴棍似地一个毛孩子,不想后来竟然能统领龙卫震慑边疆蛮夷。”

他方才说完,就想起自己说话实在有些冒犯了,他有些不安地看向百里凌风,却见他靠在柔软的虎皮里,淡淡地一笑:“还是靠着李叔你们的扶持,只是今后的路只怕愈发艰险。”

李牧见百里凌风还是一副淡然模样,并没有皇子架子,心中瞬间一松,看向百里凌风,沉声道:“微臣等必定逝死追随殿下!”

于良禽择木而栖,八殿下的隐忍和谋智才是这江山最合适之主,才会为黎民百姓带来福祉。

百里凌风抚了抚自己发疼的膝头,微微一笑,闭目养神。

……*……%*……*……*

且说秋叶白出了永宁宫的宫门,正想往明光殿的方向而去,却不想她才走到半道之上便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等在了那里。

“双白?”秋叶白看向那站在拐弯处的白衣人,挑眉招呼了一声。

双白自然是也看见了她,便立kè

妙目含笑地迎了上来:“见过秋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秋大人,双白是奉了殿下的口谕前来知会您一声,今儿和明儿殿下都不见客,您且先顾着正经事要紧。”双白道。

她闻言,瞬间怔然,这是天下红雨了?

那只妖竟然不见她?

“他在搞什么鬼……呃……殿下可是身体抱恙?”秋叶白想起今日百里初那眸里春情荡漾的模样,略有些担忧又很是狐疑。

双白叹了一声:“属下不知。”

秋叶白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摆摆手:“算了,他既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忙去了。”

那厮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就是不知dào

他在折腾什么了,又有什么人要倒霉。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双白看着她的背影,又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明光殿。

说实话,他也真是不知殿下把自己关在内殿里,还发出一种细细碎碎的呻吟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不让人进去,他们也没辙。

……*……*……*……

第三日

日头初升,朝上已经早早就站满了人,一干朝臣们神色都仿佛极为平静地按着平日的老规矩上朝,行礼,只是谁都能感受到空气里诡谲甚至焦躁的气息,似一碗满满的水,看似平静,但只一点,一晃,便会溢出来。

今日皇帝陛下依旧身体抱恙,所以老规矩仍旧摄国殿下坐于龙座之上,虽然按理只有天子方可就龙座,摄国殿下也没有资格坐于其上,否则就是谋逆,但是朝臣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依旧对着龙座跪拜下去,三呼千岁。

而太后老佛爷也依旧在龙座边上的垂珠璎珞帘后静静地坐着,还是精神似乎并不太好,半靠在凤椅之上,冷眼看着朝臣们在拜完了百里初之后,再来拜她。

一切上朝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之后,大戏也该开始了。

百里初神色似也有些倦怠的慵懒,他幽幽凉凉狄目光掠过众臣,停在秋叶白身上:“秋爱卿,不知你搜山三日可有什么结果了?”

秋叶白还没说话,一边李牧便跨了出来:“回禀殿下,秋叶白将我们派去的人在下山之后全部都囚禁了起来,简直是岂有此理,微臣等怀疑他想要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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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内幕 下

秋叶白并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在他面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天晚将欲雪,能饮一杯无?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寒冬飞雪竟还这般有兴致。”

百里凌风看着她,将手上就的火棍子一扔,冷淡地道:“平宁,送客!”

平宁一怔,随后立kè

点点头上前道:“秋提督,请。”

秋叶白却并没有动,而是悠悠地又品了一口茶:“殿下可是怪最后朝争定论的结果是梅家虽然倒霉,但是你也一样被剥夺了京畿防卫的军权,同时我也没有做到让你得以脱离软禁,返回边疆?”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幽幽冷冷地看着她:“看来秋大人的记性其实是很好的。”

秋叶白却忽然抬起眼,清洌冰冷的目光直接对上他的眸子:“正是因为记性好,所以到现在我都记得一切事情,背信弃义,八殿下,你真的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说这一句话么?”

说罢,她忽然一抬手,手里的热茶直接劈头盖脸地朝着百里凌风的头脸浇了下去。

百里凌风和在殿下内的平宁都不曾想她说动手就动手,百里凌风一下子就被浇了满头满肩的热茶,虽然是冬日,但是秋叶白手里的茶却是炉上的滚水才冲不久的,虽然不至于将人烫得皮开肉绽,但是却还是让百里凌风被烫得浑身一颤。

平宁倒抽了一口气,反应过来之后,神色大变,捋起袖子就往上冲,举起拳头就要揍秋叶白。

但是秋叶白仿佛全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一般,冷眼看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却厉声呵道:“平宁,退下!”

平宁额头上青筋毕露,不管不顾地又冲上前了一步,但百里凌风再次厉声呵斥道:“平宁!?”

平宁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愤nù

,忍不住转过脸看向百里凌风,红着眼眶道:“殿下,那个混蛋竟然敢这般侮辱你……!”

“平宁,你是打算连我这个主子的话也不听了么?”百里凌风最后有些不耐,直接一拍椅子的把手,打断了平宁为他抱不平的话。

平宁看着百里凌风,最终还是一咬牙,不甘不愿地收了拳头,恶狠狠地瞪了眼秋叶白,转身就往亭子外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开。

百里凌风一头狼狈,取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上的水渍,被烫到的地方传来的疼感,让他微微颦眉,目光森然地看向秋叶白,:“秋叶白,你倒是真大胆,如此冒犯皇族,以下犯上是死罪。”

“没错,我以为殿下早已经习惯我如此大胆了,否则当初我怎么敢给殿下留下那一把伞,传信给殿下寻求合zuò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淡漠地道。

她对三番两次要取她性命数次的太后和杜家没有任何好感,何况他们还和真言宫的势力纠缠不清,自然也根本就没有打算当他们手里一把安分守己的刀,更没有想过要真的帮太后和杜家继xù

守护他们的权势,所以当初太后命她想法子夺了百里凌风京畿防卫之权的任务之时,她就已经开始谋算后续之事。

百里凌风前些时日被她撕破了伪杜家自持者的面目,被迫露出自己夺嫡的真面目站到杜家的对面,而在三皇子和五皇子在的时候,百里凌风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得称帝,所以她相信百里凌风会是一个比较可靠的合zuò

伙伴,她助他脱困,他助她完成任务,并且得到京畿南北两大营的军务大权。

在秋府的时候,她就已经谋算好了后续之事,以伞为媒,亲自将消息传递出去,毕竟百里凌风是个谨慎的人,她的身份也太敏感,这种互通消息,坑瀣一气的事儿,自然还是自己去做保险些。

“本殿已经按照咱们商定之约行事,甚至为此引了杜小将军去南大营,让他出事,而让你有机会能插手东西大营的防务,舒瑾是擅自妄为,并非我授意!”百里凌风看着她,颦眉冷道。

“本殿早已在决定和你合zuò

的时候就舍弃了叶城,毕竟大部分兵器都已经让甄大管事利用梅家的渠道全部运到了南方,本宫派舒瑾去叶城,不过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只是走一趟过场,让杜家的人以为本殿心中牵挂叶城,朝内一切,本殿也都打点妥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舒瑾就毁了你我的布局!”

秋叶白闻言,却没有立kè

说什么,只忽然挑眉:“你说舒瑾身份特殊是什么意思,他也是老佛爷的人?”

关于舒瑾此人的身份,她查了许久都不曾查出什么来,一切都显示他不过是一个因为才智过人而得到上位者赏识的边军士兵而已,她虽然厌恶舒瑾,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她总觉得此人身上的气度绝对不可能是寻常人家出身。

百里凌风摇摇头,迟疑了片刻,还是淡淡地道:“不,舒瑾是梅家的人,他是梅家的二少爷,梅苏同父异母的弟弟。”

秋叶白瞬间微微睁大的眸子,有点不敢置信地道:“舒瑾是梅苏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百里凌风点点头,继xù

道:“舒瑾与梅苏在梅家之时有过节,舒谨作为庶出之子便被赶出了家门,所以便辗转流落到边军服役,后效劳于本殿。”

“本殿见他才华出众,尤其是头脑灵活,便提拔于他,当然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自从舒瑾跟着本殿下回京之后,梅苏便一直命人跟随监视于他,所以他不管做什么,一定会反馈到梅苏那里,梅苏是老佛爷的人,老佛爷自然会知dào

本殿为了保守叶城这个秘密,派出了亲信。”

百里凌风顿了顿,忽然抬头冷眼看向秋叶白:“本殿没有告sù

舒瑾你我合zuò

全部的实情,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这出戏更逼真罢了,倒是有一件事,舒瑾违背了我发命令,一心置你于死地,莫非你们之前有极大的过节么!”

秋叶白闻言,垂下眸子,伸手继xù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就算他和我有过节又如何,你是不是想说因为他和我有过节,所以我底下的人以那样惨烈非人的方式死去,亦是我自作自受?”

百里凌风看了眼她倒的茶,身体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挪,随后幽幽道:“本殿并不是这个意思。”

“朝堂商场虽然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合zuò

还是需yào

诚意的,百里凌风,既然你我坐在这里,你再摆出这幅模样,不觉得虚伪过了头么?”秋叶白注意到他的动作,讥诮地道。

“你使计炸伤了杜家小将军,目的可不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不过是你想毁了杜家年轻一辈最后能指望的才俊,舒瑾他再疯狂,再厌恶于我,如果不是你‘作戏’做过了头,他敢妄自动用叶城的驻军,又或者你根本不是‘做戏?’”

而是想要一石二鸟,既不愿意交出好不容得到手的京畿防务大权,又想利用她得以从如今的困境之中脱困,如果舒瑾能了结了她是最好,如果不能,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百里凌风抬起锐眸对上秋叶白的清洌冰凉的眸子,好一会,他方才淡淡地叹了一声:“不管你怎么认为,但是叶城驻军之事,实非我授意,他们终归是跟着我征战多年的老部下,若是我不信他们,又怎么会将他们私下调入叶城。”

秋叶白垂眸看着杯子里的冒着烟雾的茶水,仿佛能通过那袅袅烟雾看见那一双消失的稚嫩而忠诚的笑颜。

“如今舒瑾已死,你要怎么说也不过是随你,不管如果最终的结果就是我的人惨死,替你效忠多年,不计生死的叶城驻军从此彻dǐ

在人间消失,也许曾将军他们至死都不知dào

自己的主子早已放弃了他们。”

她顿了顿,自嘲地弯起唇角:“当然,这也是我太信任你我合zuò

诚意的愚蠢,才给了舒瑾机会。”

当初她发xiàn

如果不是京城有百里凌风的飞鸽传书过来,她也不会对叶城局势放松了警惕。

当初和百里凌风谋定的所谓做戏做全套,以便不露破绽,不引起太后的怀疑,然后将梅家拖入水,担了大部分的罪责,百里凌风只担一个察下不利的轻罪,同时交出京畿东西大营的防务大权,换取太后松懈防备,再助她得到东西大营的大权,他也可脱身离开京城,皆大欢喜。

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笑之极。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我从来没有舍弃过叶城驻军,舒瑾是一个意wài

!”百里凌风盯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

秋叶白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百里凌风再次轻叹了一声道:“但……不管如何,他们因我而亡,我会做好他们家中之人的抚恤,也要……。”

他顿了顿,再次有些艰涩地道:“也要多谢你没有将叶城驻军之事揭露开来。”

秋叶白轻嗤:“你是想感谢我将叶城驻军替你清理掉罢?”

百里凌风沉默着,神色略过一丝难忍的痛色,却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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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 二更

“你若是这般厌憎于我,又何必要帮我掩藏这个秘密,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我今日就不是坐在这平云殿里了。”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目光冰凉。

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讥讽的笑意:“那是因为一来,你该庆幸你有一群很好的部下,当年我随着师傅周游南疆,亲见龙卫军律严明,对待南疆各族并无欺压之行,甚至在天灾之年以军饷接济贫困的南疆民众;二来,虽然你没有将我在江湖的身份之事公之于众,是为了一己私心,但是终归你还是守住了这个秘密。”

“所以,这是投桃报李么?”百里凌风看向她,神色有些复杂。

秋叶白起了身,冷冷淡淡地道:“不是投桃报李,只是让你明白,我秋叶白的便宜绝不是谁都能占的,百里凌风,我不管绿竹楼里什么人和你’互通有无’,但如果日后再发生什么一些诸如我身份莫名泄露出去,导致绿竹楼的人出了什么事,那么也许那只消失的叶城驻军会再次出现也不一定,太后老佛爷一定很高兴为你准bèi

一个谋逆之罪的帽子。”

“你……。”百里凌风闻言,瞬间一怔,看向秋叶白,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难不成叶城驻军还有人活着,而秋叶白已经知dào

他安插在绿竹楼的内应是谁了!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一笑:“很奇怪么,你能安插人,我也许会暂时不知dào

那人是谁,却忘了绿竹楼始终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里面什么人是我的人,更是你所不知dào

的。”

百里凌风沉默了一会,薄唇弯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是了,是我忘了,秋副座并不只是司礼监提督,还是屹立江湖百年的藏剑阁阁主。”

秋叶白讥诮地地道:“今儿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八殿下,您就好自为之罢,比起谋逆斩首之罪,只是圈禁宫中十年不得入朝的结果并不那么难以接受,何况我相信你也有本事,过不了几年就能再复荣光,不是么?”

只是朝廷之上局势瞬息万变,也许再过几年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继位,那么百里凌风是个什么下场,那就未可知了。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微微拔高了声音,对着秋叶白道:“秋提督,若是你要为那两个死在舒瑾手里的看风部之人报仇,我无话可说,但是这不过是个开始,你和我的目的虽然未必相同,但是路却是一样的,所以在未来你会因为踏上这条路失去更多,而你不可能为每一个人去讨回‘公道’。”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答,只是继xù

向前而去。

平宁见她离开之后,立kè

匆忙进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百里凌风一遍,确认他没有再受到伤害,只是神色有些苍白而已,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立kè

去取了大氅上来劝慰道:“殿下,你不要和那姓秋的一般见识,还是快点进殿换一身衣衫罢,咱们得保重身子,才能再图后续。”

百里凌风看着她窈窕背影消失在拐宫道的拐角,神色之间闪过一丝深沉,忽然问:“舒瑾呢?”

“已经是没了的。”平宁肯定地道。

百里凌风微微颦眉,随后叹息了一声,随后有点疲倦地闭上眸子:“叶城驻军的家属每人拨金二百两,把善后做好。”

二百两白银?

平宁闻言,瞬间吃了一惊,最近军费如此吃紧……但他还是立kè

默默地点头,毕竟叶城驻军虽然不是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部队,但是已经跟着殿下多年。

……*……*……*……*

“四少,那百里凌风也不是第一次算计咱们了,你为何要保住他,何不……?”宝宝陪着秋叶白出了平云殿后,便一路在殿外慢行,等着秋叶白出了殿,他才低声询问,直接做了个杀的手势。

他是从四大营回来之后,才听说了秋叶白此行的惊险,知dào

了小楼和小扶之事,在小楼心中自然将百里凌风和梅苏一样列为最让他厌恶之人。

秋叶白垂下眸子,一步步地在雪地里漫行,忽然道:“宝宝,你可怀念咱们在江湖里的日子,刀口虽舔血,却快意恩仇,策马长风,谁若是让咱们不痛快了,就揍他们的日子。”

宝宝虽然不明白秋叶白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事儿,却忍不住点点头,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是啊,还记得当年参加武林大会,那青城派的人对老仙评出武林魁首是嵩山云中大师不服,出言不逊,咱们上去就揍得他们爹都不认识他们是谁,少林的大师们给咱们炖了一大锅狗肉,咱们揍完了人就吃肉喝酒,真是痛快呢!”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有些明白了,神色微微一敛:“四少,你是这里不是江湖,是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秋叶白淡淡地一笑,抬头看向天空慢慢飘落的雪花,轻声叹息:“庙堂之高,岂是江湖可窥,进退之间,多少牵扯,多少玄机,多少顾虑,多少人命。”

宝宝沉默了下去,若有所悟,他眼底闪过一丝忧伤地看着秋叶白:“四少……。”

当年那个翠林远江之上踏歌挥毫,恣意风流,名动江湖,眉宇之间皆是洒脱风流的夜四少仿佛正一点点消失,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秀逸非凡的眉目之间沾染了点点碎雪,更显大气深沉,眸色清冽锐利,似沙漠之上盛开愈灿烂的荆棘花,我花开后,百花杀。

但是这样的四少……让他心疼。

秋叶白似看出了宝宝的心思,她伸手轻轻地握住宝宝的手,温然道:“每一个人都会变的,我也不例外,你要知dào

虽然杜家一手遮天,外戚横行,税负严苛,杜家门生圈地无数,天下人只知杜家,不知百里皇族,百官和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还不至于陷入敌国侵略的战火,流离失所,尸横遍野,而百里凌风虽然卑鄙,但是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帝国军人,他的龙卫守护住了南疆之广阔领域不能乱。”

这也是为什么百里初要替百里凌风收拾首尾的原因,所有人都以为摄国殿下目中狂妄无人,恣意妄为,目空一切。

她前生饱读诗书,对于一些医学书籍也有涉猎,如百里初这种缺少对人的同情心,用后世发达医学的形容就是缺少‘共情’,典型的反社会病态人格,年少的残缺可怕的经历塑造了‘神性’或者‘兽性’而缺乏‘人性’的他,他不能感知寻常人的痛苦与爱恨。

但是这种人也通常异常的聪明和敏锐,能以绝对冷酷的视觉去看事情,用寻常人想不到的方式去‘完美’解决事情,而不被个人情绪立场所影响,大局观和细微之处的体察感比任何人都强悍。

他选择了百里凌风作为傀儡对抗杜家,不管百里凌风或者说任何一只傀儡对他有所冒犯或者与他为敌,但是只要对方对他的‘戏’还有用,他就会留着那一只傀儡,除非他觉得那一只傀儡已经没了用途。

这些长久日子的相处之中,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那个男人已经习惯了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无之中,即使他看起来似乎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但是实jì

上他和这个世间从并没有什么真zhèng

的联系。

他与世间的众生格格不入。

神和人永不同道。

而她和百里初能走到今日,也是阴差阳错,也算是……上天的庇佑。

她无意间成为百里初连接烟火人间的桥,让他感知这世间的温暖。

秋叶白想起那日在屋顶月夜之下的拥bào

,忽然觉得心头一片温软,又想起百里初这几日举止有些奇怪,下了朝他就走了,她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来,盘算着不管那厮为甚不见她,她潜进明光殿都要去看看他在做甚!

“四少?”宝宝看着她神色之间多了一抹奇异的柔软,甚至可以说妩媚,他身为易容者,最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知dào

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人,也大约只有那一人了。

他心中一涩,随后看着她一笑:“四少,明光殿离这里并不算远,你若是想去,这个点上宫里的人都在准bèi

膳食,想来人不多。”

秋叶白闻言,也不曾多想,便伸手揉揉他的头,含笑点点头:“嗯,好,你先回去罢。”

宝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之间闪过酸楚,但是漂亮的眸子里的那些复杂,最终还是渐渐化为无尽如水的温柔,他轻声低喃:“白姐姐……白姐姐……。”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宫巷里,细细碎碎的雪花落在他身头上、肩头,他却无所觉一般,只静静地站了许久、许久……

仿佛那宫巷里的还有那窈窕而英气的背影。

……*……*……*……*……

明光殿

“秋大人,抱歉,殿下今儿不见客!”一白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有点僵硬。

秋叶白眯起眸子危险地看着一白:“一白,我是问你为什么殿下不见客,你总是重复这一句是要做甚?”

“抱歉,秋大人,殿下今儿不见客!”一白神色再僵了一分,他怎么知dào

殿下为什么不见客,只有老甄那个老家伙才知dào

,但是此刻他正和殿下关在殿里也不知作甚,却点明了谁来了都不见,包括秋叶白。

秋叶白忽挑眉问:“是你家主子专门嘱咐你不要见我的?”

一白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打发秋叶白,又不得罪她,听着秋叶白这么问,想也没多想地就点了点头:“没错。”

话音刚落,他就知dào

自己说错话了。

秋叶白点点头:“很好,非常好。”

说罢,她就开始解自己的披风,还有捋袖子。

“秋大人,你这是作甚?”一白瞅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

秋叶白笑了笑,干脆地道:“不干什么,打架!”

一白脸色瞬间变了变,倒退三步:“为什么!”

不说这位的身手仅次于自家殿下,他未必能打得过,就算是十八司真能打得过她,但是别看这位心机手段不输男子的狠辣,却是殿下枕边的娇人儿,有点寒毛损伤,自家殿下绝对会拿他去泡酒喂猪。

“不为什么,就是想揍人。”秋叶白继xù

微笑。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她不爽的时候,还是习惯地来江湖上那一套,最干脆了!

“且慢,且慢,秋大人!”

双白不知dào

从哪里一路匆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暖炉,一见秋叶白,他一双妙目含笑地将手里的暖炉递到秋叶白手里:“您何必这般恼火。”

秋叶白瞅着他那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像绿竹楼的礼嬷嬷迎客的样子,便愈发狐疑地挑眉,冷笑道:“你家殿下不见客,莫不是在给我偷人罢?”

还不见客,不见也得见!

双白闻言,脸色绿了绿,这是要捉奸么?

看她又捋袖子要揍人,心中无奈怎么自家殿下看上这么个男人婆,便只能赶紧没奈何地道:“您说的,在下这就带您去见殿下可好?”

秋叶白这才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白神色有点错愕地目送着双白一路将‘客人’领了进去,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摸摸下巴。

“殿下,秋大人来了。”双白在门前恭敬地道。

“嗯,进来罢。”百里初懒洋洋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秋叶白一进内殿,便感觉一股子暖意迎面而来,一团暗红的影半伏在内殿的软榻之上,雪白的长发拖曳在红毯之上,他只穿了宽松红色长袍,歪歪松松的袍子半敞着,露出一片线条优美的肩头和胸膛,竟然连里衣都没穿,仿佛颇为倦怠的样子。

她目光再在地面上一扫,便看见满地都是华丽精美的西洋春宫图。

她瞬间脸色微微一变,僵住……这位高贵的公主殿下干的事儿不是她想的那样罢?

压抑自我情绪异常发泄另行管道,俗称自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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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论公主殿下青春期成长之秘

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儿……

“殿下……?”秋叶白瞬间风中凌乱,呆立当场。

双白替秋叶白开了门之后,见她呆呆怔怔的样子,便有些奇怪:“秋大人?”

他很少看见秋叶白这般失态的样子,难不成殿内出了什么事?

双白心中一紧张于是便下意识地凑过来,想看看殿内的情形,却不想秋叶白忽然往殿内站了一步,然后忽然一甩手,只听‘砰’地一声,殿门便被甩上了。

双白秀挺的鼻尖差点被瞬间撞扁了,他立kè

捂住自己的鼻子,妙目含泪地就蹲下了。

跟过来的一白幸灾乐祸:“谁让你老是让我去应付秋大人,呵呵,这就要人贱遭雷劈!”

他可是差点被那男人婆打了一顿!

……

秋叶白才不管门外的人怎么样,只伸手利落地将门反扣好,她可不打算让人看见自家男人那副‘丢脸’的样子,否则岂非说明她自个没能耐!

让某人宁……撸也不肯见她、

“小白。”身后传来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嗓音,还带着三分倦怠,似焦尾琴被拨动之后发出悠悠远远之音,异常靡丽惑人。

秋叶白心情有点儿复杂,到底她和他也算是一对儿,那么自己是该检讨一下自己不能让情人满足的过错呢,还是该上去揍他一顿,然后慈祥地抚摸着他漂亮的脑门,温柔表示常撸有害身体健康,教育一下这位从没有经历过正常生理教育的‘公主殿下’,青少年儿童应该有健康积极向上的追求和生活态度,不要整日沉默于不健康的图片和书籍。

连上朝都没精神,那可是大事!

她很是迟疑,但还是转过脸看向百里初:“殿下。”

百里初半支起身子,似并没有注意到秋叶白复杂的情绪,只倦怠地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嗯,过来罢。”

她想了想,一咬牙,后世某位伟人说教育为本,治病救人,所以她还是决定过去先拯救一下失足青年,从某种意义上讲,怎么说她也比他多活了千来年罢,当一当导师还是可以!

于是,秋叶白一挺胸,一边迈着步子过去,一边暗中快速组织语言,一般小孩儿,嗯,不,小年轻被长辈发xiàn

了这种事儿,一定是很羞愧的,如果她要是横加指责,对方万一青春期逆反心一上来如何是好?

或者是当成兄弟一般大马金刀地往他边上一坐,然后拍着‘公主’殿下的肩头,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撸一撸十年少,只是要注意分寸?她其实也撸……好吧,她没那工具和功能!

又或者……还是要慈祥一点,走温柔大姐姐路线?

秋叶白犹豫了,只觉得自己脑仁疼。

但是她才走到百里初身边,脚还没站稳,就忽然被他一伸手,拽住胳膊向下拽去,她直接一个踉跄就跌入一个满是靡靡之香的幽凉怀抱里。

明光殿的内殿地龙一向烧得比寻常宫殿要热了许多,虽然温暖,却让她略感窒闷,而他的胸膛宽阔而微凉,他衣襟半敞,所以她的鼻尖便蹭过他的胸前光洁细腻,肌理分明的肌肤,她瞬间僵了僵,随后只觉得一股子诡凉战栗瞬间沿着鼻尖爬上了脸,然后,她便脸热了起来。

“你……。”她攀着他的肩头,好容易才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脚还着地,就被百里初修臂揽住了腰肢,头顶传来他凉薄的声音:“别乱动,本宫饿着呢。”

她感觉到了身下坐着的硬物,顿时便脸上一热,身形僵住,完全忘记了自己原先‘教书育人’的打算。

百里初抱小姑娘一样把她摆弄了一下,将她抱在膝头坐着的修臂环过她的纤腰,胸膛靠着她的背,顺带将头搁在她肩头,摆弄好了后,才在她耳边懒懒地道:“小白怎么忽然闹着要见本宫,可是寂寞难耐了?”

寂寞难耐?

秋叶白瞬间无语,她没好气地道:“寂寞难耐和的是你好么!”

她有点不太自然地动了动。

这姿势亲密异常,而身后这魔美人又衣衫不整,还贴着她耳边说话,简直是……造孽!

往日里,她对他心存戒备,这种时候多半难熬,只想着用强dà

的意志力抵抗对方的刻意蛊惑,但是如今彼此已经是情人,她有点儿矛盾,自己的抵抗还有意义么?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却还是想逃!

不过百里初似一点不觉得自己在造孽,只继xù

抓了她的柔荑把玩,悠悠道:“嗯,是,是本宫寂寞难耐,所以小白那么坚持地要见我是来为本宫一解寂寞的么?”

她一边试图避开他在耳边那香馥软凉鼻息的撩拨,一边正色道:“其实我是来揍你的,你信么?”

她真是不该离他坐得那么近的,她是来谈‘严肃’的事情的,不是来让他占便宜,然后亲亲我我的!

身后之人闻言,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凉薄而意味深长:“本宫这几日博览群书,翻阅中外古籍今撰,其中可见有述,床笫之欢中有异人喜拳脚相加、烛油滴蜡、皮鞭玉势皆用之,能达欢愉之秘禁,莫非小白竟是其中同好者?”

秋叶白听他文绉绉说了一堆,中心意思不过一个——哦哟,原来小白是个变态,真是幸甚!

她脸色变了变,忍不住转头伸手就要捏他:“百里初!”

这厮生来便有一种能让人羞愤恼火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能耐。

但是转过脸去,却正巧对上他睫羽纤长,幽幽含笑的深目。

她手伸到一半,便停在半空之中,只有些怔然地看着他漆黑而硕大的眸子,往日里只觉得那比寻常人都要大的黑瞳诡谲异常,令人不敢直视,但此刻看去,却只觉得如窗外迷离寒夜星空,有细碎浮光飘荡其间,让人心悸而沉迷。

她呆怔了好一会,直到百里初眸子里笑意渐深,忽收紧了手臂扣着她细腰拉向自己,让彼此亲密得一点嫌隙都没有。

“本宫是不是生得很好kàn

?”

秋叶白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便又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暗自唾弃自己,美色误人!

她鄙视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会子竟觉得披着美人画皮的食人魔也成了普通众生的仙佛。

百里初淡淡地点点头,顺手从边上雕花西洋珐琅梳妆台桌上取了一面纯金西洋手镜,对镜子照了照自己,温然一笑:“本宫也觉得自己生得极好,所以小白看见本宫会发情也是自然地。”

秋叶白默然片刻,咬牙道:“……你才发情,你全家都发情。”

她有点手痒,想把那镜子拍上他那张漂亮得没人性的脸,让他鼻尖一扁,眼泪汪汪,好好尝一尝双白刚才尝过的那酸爽透彻如上京白虎门外张老三家招牌老坛酸菜面的味道。

百里初并不以为意,他搁下了纯金手镜,懒懒地看向怀中之人,拉回了话题:“小白,你到底来寻本宫所为何事?”

秋叶白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可不是在这里任他调戏吃豆腐,便有些无奈,但还是顺手抓回那把西洋手镜一翻,把镜后有画的一面对着百里初:“殿下,你上朝没精神,下朝不见人,莫不是就躲在房间里研究这些西洋画,研究得走火入魔了罢?”

手镜后面一幅西洋天神赤身于云端缠绵,旁边还有鲜花飞鸟助阵,真真个也是纤毫毕现,精美异常。

百里初闻言,支着脸颊,半侧了脸看她,漫不经心地伸出指尖掠过镜子后的画册,轻叹:“若本宫说是为日后交配着想,你可信?”

交……

秋叶白差点把镜子拍自己脸上,大囧,她前生生活在开放的时代,男欢女爱皆寻常,今生又接管了绿竹阁,什么男女不曾见过,但是这位半人半神,或者半魔半人,只随性而为的公主殿下,实在是没辙,他冷不丁就能冒出两句‘懵懂天真’又内涵异常‘丰富’的话来,让你噎个半死。

“殿下,以后就不要用那个……那个词了,我们到底是人,不是兽。”

“兽又如何,这人间多的是人形走兽。”百里初懒洋洋地把玩着秋叶白的柔荑,顺手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性感的胸口上,那种肌肤相触带来的温暖触感让他舒服地眯起抹嘴。

“不管是人形走兽,还是衣冠禽兽,总之起码看着是人,就得说人话。”秋叶白挑眉,用另外一只手有点不耐地戳戳他胸口。万一大庭广众之下,他再来一句小白,今天天气真好,本宫要和你交配,那么她可以去死一死了!

“嗯。”百里初正舒服,便也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可置否地应了她。

秋叶白没注意到发xiàn

自己的柔荑被悄然移动在某人的胸膛间游走,只觉得自己又被他带跑思路了,顿觉有点无言,只好继xù

把话题又转回来:“殿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不会真的……真的……。”

以前对着绿竹楼的任何一个公子,她说多么大胆的话,都不会眨眼,但如今看着他那张脸,莫名地觉得要说的话难以启齿。

“嗯,小白,咱们就不要商量这个问题了,你既然来了,不若咱们讨论些其他正事儿罢。”百里初却忽然打断她,低头不客气地吻住他早已觊觎许久的她的柔软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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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章 论公主殿下的青春期 下 二更

“……。”她微微睁大了眼,有点呆滞地看着他令人嫉妒的近在咫尺纤长的睫羽,黑孔雀翎一般华美,还能看见上面泛出华丽的光泽。

似乎察觉了怀中人儿的目光,百里初抬起眸子看向她,正巧见着她圆圆的眸子正怔然地看着自己,眸光清清浅浅之中带着点儿奇异的迷离和柔软,全不似平日大气清冽的机变沉冷的模样。

让他实在是…食指大动!

百里初伸出修长的手扣住她的后脑,薄唇抵在在她唇间轻喃:“专心一点,小白,你这么看着本宫,本宫会忍不住吃了你!”

他的呼吸掠过她的鼻间娇嫩的肌肤,亲昵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带来一阵战栗酥麻。

“阿初……。”她忍不住低吟,双颊泛红,身子发软地靠在他怀里。

柔软的娇容和轻呼,唇间的温软甜蜜,似撩拨起百里初心底最原始的掠夺欲,何况掌心下的人儿如此芬芳,他径自启唇,近乎粗暴地再次封吻住她的丰润嘴唇,掠过她的呼吸,同时顺手扯下她的乌纱官帽,让她漫头青丝披散下来,如瀑一般洒落软榻。

“初……嗯……。”她只觉得唇间一片靡靡香凉,却如此令人战栗。

以吻封缄,情欲比理智更直白,呈现出彼此最真实的模样。

等到秋叶白快喘不过气来,快窒息了,百里初才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和修白的手指,瞳孔微竖:“啧,味道真好。”

秋叶白虚软得只能靠着软枕直喘气,只觉地龙烧得太热,呼吸之间全是让人丹田内气血奔腾的靡靡之香,加上男子身上特有的极富侵略性的雄性气息,大冬日里,让她只觉得自己快热晕了。

她下意识地想靠近唯一冰凉的源泉——百里初的身体,却又似觉不妥,只好勉强维持着残余的理智,半支起身子道:“殿下,开一下窗,好热。”

说着,她便顺手去解自己的衣领的盘扣,却不想一摸领口,才发xiàn

自己的衣襟早已大敞,甚至束胸扣子都散开来。

她瞬间一呆,什么时候……

百里初看着身下人儿衣衫不整,衣襟间雪色绵延,峰峦温柔,她青丝披散,双颊嫣红,明眸怔然之中似隐隐含着柔软透明的水光,似骄傲冷冽的大漠荆棘花王卸下锐刺,在月下展露出娇嫩花蕊中的柔软露光,带着罕见的柔软清甜,芬芳迷人。

正似他前些日子看得那些艳词里的道的——兰麝细香闻娇喘,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

只是书中万千情态,尚不能及身下人儿半分。

最蛊惑人心的不是寻常女儿娇媚,而是如身下人儿这般清冽之人无意识地露出这般柔软迷离情态,不可方物,诱人却尚不自知。

他只这般看着,瞳色便愈发深沉,幽深诡美的眸子渐渐被黑色占据,他微微侧脸,眯起眸子,眼瞳如兽见到美味的猎物一般,诡异地眨了下,随后伸出指尖慢慢地掠过她光洁肩头:“小白,你很热?”

他的声音莫名地低了几度,令人有一种那凉薄的声音似从极远的暗夜里飘来的错觉,幽幽迷迷。

秋叶白哪里知dào

自己的情态,只是看着面前的百里初,不知为何有点不安。

她几乎很少见到百里初银发披散的模样,他和元泽最明显的区别便是一双眼眸的颜色,原本他们应该都因为长期在地宫不见天日的漫长时光和尸香的作用下身体温度变成尸温,出现白化症,才会有银发银灰瞳。

但是百里初后来用了烈焰蛊等各种药物控zhì

体内的尸毒,他多半是现身的时候才服解毒药,天长日久,瞳孔因为副作用会变黑,甚至随着情绪的而变化,气血诡异地扩散到整个眼睛,但银发却是染的,才会变成乌色。

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银发的模样,总是时时用大食帝国进贡乌云叶将银发染成墨色,只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没有用乌云叶染发。

银发如丝在元泽的身上只见夺目出尘,银光圣洁,平添不可侵犯的纯彻银光,但是在百里初的身上却莫名地显得他容色异常的魔魅,乌瞳之中不见一丝白,更不见一丝光泽,只一片几乎能吞噬人魂魄的诡魅幽漆,似无边幽冥地,但眼尾却挑成近乎妩媚的弧度,眉梢之间都是魅色天成,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在这般的情形之下,她只觉得那目光冰凉幽魅,就如他掠过她肩头裸露肌肤的指尖,却莫名地带来灼人的火焰。

“嗯……地龙烧得太旺了。”她轻咳了一声,有些无措地想拢起衣衫,就算是有了对方是情人的心理准bèi

,但是在那样冰凉又诡谲地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下……她却依旧忍不住不自在。

只是她的柔荑还没有碰到自己的衣衫,就被百里初一把握在了手里,随后,他握住她雪白的柔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嗯,那本宫让小白舒服一点罢。”

他言辞说得暧昧温柔,亦让她忍不住想入非非地耳根发热地别开眼。

百里初见她不自在的样子,一笑,起身一挥衣袖,长榻旁边的窗便一下子被他袖间的劲风刮开了半扇,冰凉的风夹着细碎的雪花一下子灌了进来,将一室靡靡热气瞬间吹散了一半。

她一下子被凉风吹着,打了个寒战,但是也立kè

清醒了不少,这才发xiàn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

而且天色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黯淡了下去,竟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

“可舒服些了?”百里初伸手在窗外接着雪,转头看向身下的人儿。

秋叶白下意识地又往地龙热处靠了靠,点点头:“嗯,热闷散了些。”

但是就是突然开窗,灌入了凉风飞雪,又有些太凉了。

“嗯,可还要再散散热?”百里初眼眸里闪过一丝魅色,随后忽然一转手,将手中接下的纷纷雪花忽然在她领口胸前一撒。

胸口柔软娇嫩又温热的肌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秋叶白瞬间被冻了得浑身一抖,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就要往外跳起来。

她忍不住低声尖叫,要拍掉自己胸前的雪:“百里初,你疯了么,冷死了!”

这厮又在做什么怪,跟个小孩儿似地恶作剧。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公主殿下从不恶作剧。

百里初忽然一伸手就将她给按住了,另外直接把她手腕一转折在她的身后,低头在她耳边凉薄地轻笑:“凉着了大人,是本宫的不是,所以让本宫伺候提督大人,让大人热起来可好?”

说罢,也不容她拒绝,径自直接俯下身子吻去她颈项间细细的飞雪,秋叶白倒抽一口凉气,鼻尖瞬间冒出细细的汗珠,她浑身一颤,忍不住软声道,试图挣扎:“阿初……。”

只是不管是神与魔都不会放弃享用自己甜美的祭品。

百里初感受到身下人儿的战栗,他满yì

地弯起幽诡的眸子,然后一路蜿蜒温柔的吻下去,品尝属于他的美味,同时点燃无数欲念的火苗,亦燃起一室春色。

秋叶白指尖几乎掐入他肩头,迷离之间,望着窗外飞雪,冰凉与炽热交替缠绵,身上那恣意放纵的魔几乎硬生生地将她的神智全部拖离人间。

佛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是因为佛骗了众生,地狱之妙,令佛流连,不舍成佛。

……*……*……*……*……

云雨风流,谁愿早醒忘春意绵绵,但见檀郎阮浓意缠缠。

秋叶白也不知dào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雪落了,又停,迷迷离离之间似又见飞雪翩翩时,方才沉沉在百里初臂弯之间睡去。

醒来之时却是在热水里,她有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却听见纱帘外头传来声响。

“旺财,我家四少呢?”宁春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响起。

“秋副座在内殿,他若是醒了,一会子会传你进去,还有我不叫旺财,你要是不记得我的名字,就叫我白十九罢!”白十九有点怨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宁春沉默了一下,才道:“知dào

了,我先去准bèi

端吃食,旺财你且帮我看着殿门,若是四少唤我,便请四少再等等!”

白十九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尖利地道:“我不叫旺财,旺财是宫门守门老太监养的母狗!”

宁春似走远了些,声音有些远,只不耐烦地回道:“行了,发达,知dào

你是公的那只!”

白十九哽咽了:“……老子不是公的……不……老子是公的……呜呜……十七,那个臭女人欺负我,我能不能像割上次杜家世子的舌头那样,把她舌头割下来风干喂狗!”

白十七赶紧安慰:“那你会惹秋大人不高兴,秋大人不高兴,殿下也会不高兴,然后你的舌头就会被割下来风干喂狗。”

白十九:“……呜呜呜……。”

秋叶白坐在大澡盆子力,听完整个旺财被欺负过程,有点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宁春最近脾气有点不好,欺负人的本事见涨了。

她只觉得盆子里的水虽然还热着,但是坐久了,她运动过度,还是有点头晕,正迟疑着要不要叫被欺负的旺财或者发达先去把宁春个叫回来。

“那个……。”

只是她才开口,便见一块大帕子落在头上,随后便被一双修臂从桶里捞了出来。

“别洗太久,没有用晚膳和早膳,小白还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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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一)

秋叶白瞬间一惊,但是熟悉的声调,让她虽然有些僵硬,但是并没有拒绝地任由百里初将自己捞出浴桶,虽然她自觉自己总不至于两餐没用用,但还不至于虚弱得需yào

人将自己报出浴桶,何况她一向脸沐浴更衣都不太让宁春和宁秋她们伺候着,更不要说让人这么抱着自己出浴。

但是……他们是情人不是么?

百里初直接拿着大丝绸浴巾裹好了怀里的人儿,将她抱到床边搁下,随后便去为她取来束胸和官服。

秋叶白下意识地揪住浴巾,轻咳了一声,有点木木然地道:“那个,我比较习惯自己穿衣衫。”

百里初见她发丝潮湿柔软地半贴着脸颊和雪白秀美的肩头,脸颊粉润娇融,清美眉宇之间都是承欢之后的微倦温软,脸上却下意识地还是摆出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倒是别有几分娇人的倔气儿,颇为诱人。

他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压抑自己欲望和喜好的人,已经恢复正常乌瞳大小的瞳子,又有点微微扩散了点,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在她还有些肿的红唇上轻舔了一下:“本宫没伺候过人,提督大人是嫌本宫伺候得不好么。”

秋叶白瞬间间又红了脸,这位‘公主殿下’伺候起人来,实令人招架不住,折腾了一宿,如今见他又有些意动的样子,便立kè

一僵,但是她亦明白自己若是直接拒绝,面前的‘饕餮’亦是初尝情欲未久,说不得还以为她是欲拒还迎,未必能忍住。

所以,她亦不推不拒,只任他如大兽圈着小兽一般地在她唇间、颈项之间厮磨啃咬,只强忍着酥麻战栗,在自己理智消失前,轻声道:“阿初,我有点难受。”

果然,她只这一句,百里初便停住了动作,低头看着她,嗓音里还是渐起情欲的喑哑:“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御医?”

秋叶白赶紧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一时间也不知dào

要怎么说,只有些微窘地道:“我……我是累着了,腰麻腿酸。”

百里初闻言,似有些不解地微微挑眉,随后忽然伸手搁在她腿上,微微一捏,秋叶白瞬间便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腿部经脉处传上来,那股凉意入了她体内之后,似瞬间勾发她丹田之中的热流内气,竟交缠在一起蔓延向四肢百骸,她一下子就觉得身体松快了许多,虽然腿间还有酸软,但是那些倦沉也少了不少。

她闭上眼,才微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忽然膝头一凉,然后就被人毫不客气地直接分开了腿。

“让本宫看看小白哪里还有不舒服的。”

她一僵,迅速睁开眼,正见着他低头盯着自己浴巾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瞬间脸色涨红,慌乱地下意识地一脚踹过去:“放手!”

却不想百里初眼明手快,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脚踝,就要把她腿儿再拉开大点。

“阿初,你再这样子,我就再不进宫了!”秋叶白挣了两下,只得忍住羞窘低声尖叫。

这个……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百里初手上动作顿了顿,方才放开了她,不以为然地轻嗤:“小气。”

“小气,那你怎么不让我看看你裤下的风光!”她赶紧一边伸手拉扯丝绸浴巾将自己裹紧。

“小白要看么?”百里初闻言,幽眸染上笑意,伸手便去解袍子。

“不要!”秋叶白立kè

干脆地道,她才没这只魔不要脸。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挑眉道:“本宫的身子,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小白那是什么表情,嫌弃?!哼!

说罢,他径自束回腰间玉带,颇有点既然秋提督你不识货,那本宫也不会再给你机会的模样。

秋叶吧见他那模样,心中只哭笑不得。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够……傲娇!

她有点无奈地伸手抚了下他的银发,似安抚不悦的漂亮大兽:“阿初,我饿了,有些头晕,你可要陪我一起用上。”

百里初顿了顿,还是点点头,这回没有再折腾别的幺蛾子,只道:“你换了衣衫再出来罢。”

说罢,他便绕到了屏风之后去了。

秋叶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立kè

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衫全部穿好。

等到她出现在花厅之后时,便已见台上已经布置下一台清淡好入口的饭菜,她年少时分多半时日是跟着老仙在南地渡过的,是以她喜好的饭菜也略偏南地口味。

“可是‘壹’的掌柜告知殿下我喜南地口味?”秋叶白一边擦着潮湿的发丝,一边坐下道。

“他素来是个嘴儿多的,本宫也没奈何。”百里初神色淡淡。

秋叶白见他似还有些小别扭,也不以为为意,含笑坐下用膳,他的细致足以让她觉得心头微暖浅甜。

两人对坐用完了膳,她擦了擦唇角,对着百里初温然道:“阿初,下此到司礼监来,我亲自下厨可好?”

投桃报李,何况情人小意温存,她自然是要鼓励。

百里初一怔,唇角亦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但他沉吟了片刻,还是道:“过些日子再说罢。”

秋叶白闻言,心中不免又生出狐疑来,上回他为了一道菜,宁愿被她扔下湖,今儿怎么似有些不同?

两人用完了膳,百里初圈着她亲昵磨蹭了一会,差点又滚到软榻上去,才令人将宁春唤了进来,重新伺候她整理一番,然后才着人将她们送出去。

秋叶白出了明光殿门没多久,一拍额头,有点挫败地叹气儿,她方才想起来——对了,她今儿进宫的目的是看看百里初最近形迹诡异到底在作甚,结果没查出什么诡异之处来,反而和他勾着厮混了一夜!

宁春瞅着自家主子那样子,也摇摇头:“四少,我很久没看你目色倦怠,神情疲乏的样子了,简直像说书里被妖魔吸了精气的书生,您离开明光殿远些罢,那是个魔窟,全都是阴阳怪气的的魔怪。”

比如那旺财还是发达,一见她就老是神叨叨地跟在她后头念叨他不是旺财,不是旺财,还不是公的……不是母的……瞎念叨,跟魇着了似的!

她听着宁春这么一说,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宁春的说法其实是对的。

昨夜勾魂摄魄的不是那只明光殿里的魔是什么?

她尚未和宁春一起走到宫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太监的声音:“哟,这不是秋提督么,太后老佛爷正着咱家去司礼监宣你,不想你已经在宫里,那正好,就跟咱家走一趟,去见老佛爷罢?”

宁春闻言,忍不住低声道:“四少,这……。”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迎过来,淡淡地对宁春道:“没关系,既然是老佛爷宣召,自然是要去的。”

昨日朝上,老佛爷直接在殿内被最终的‘审案结果’气得肝火上升,怒极攻心地厥了过去,今儿才好些,便迫不及待地要召见她,可见梅家或者说梅苏在她心中果然不同。

……

永宁宫

袅袅的烟气在宫中缭绕,秋叶白才在太监的引领下踏进宫门,便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在宫中弥漫,宫人们人人低眉垂目,面无表情,原本就沉稳轻盈的脚步愈发地小心,不要说说笑了,就是穿行之间几乎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让人差点以为这里来往的都是一抹抹幽魂。

进了内殿,她便看见太后老佛爷歪在床上,披散着头发,又是左右各自贴着一块狗皮膏药,神色之间除了恹恹之色外,还多了一些蜡黄灰败来,愈发地显得老态了。

董嬷嬷在一边神色忧愁地指挥着宫人们侍奉汤药,但是却并不见总是时时陪伴老佛爷的罗医正。

“参见老佛爷。”秋叶白抱拳行礼。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老佛爷忽然‘砰’地一声抬手就将一边宫娥手里的药碗给砸在她脚下了,滚烫的药水飞溅出来,她眼底寒色微微闪,只屈膝不动声色地一踢袍子,便让袍子承了那些药水,避免被烫伤。

“跪下!”老佛爷嘶哑着嗓音,怒道。

秋叶白倒也干脆,只一掀袍子单膝着地:“老佛爷息怒。”

“你可知罪?”老佛爷看着她,凤眼中一片森然冷厉,皆是威压。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是微臣无能。”

朝议之上,最终案件被定性为梅家有买办心生邪念勾结兵部冶铁司之人,以次充好,利用皇商身份将好兵器换卖给了正为武器损坏难以补充发愁的八皇子,乃是贪佞之案,与任何‘谋逆’无关。

梅家因此失去了独家皇商买断权,罚银五百万两以赎罪,八皇子软禁平云殿,十年不得踏出一步,交出东西大营和龙卫兵权,兵部尚书及一应官员去部降职,罚俸,牵扯贪佞一案之人全部下狱。

这是各方势力平衡之后的最终结果,若是要扯上谋逆,那么就是双方都得一起陷入这个泥沼脱身不得。

“废物,拖下去,斩了!”太后仿佛勃然大怒,厉声道。

“是!”说着左右宫卫便如狼似虎地冲上来要架走秋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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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卑劣的提督大人

秋叶白尚未及反应,便见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蓦然扑了过来挡在她面前,尖声道:“不可以!”

那窈窕纤美的身影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竟将那些宫卫全部都推开了来:“放手!”

“安乐,你疯了么,来人还不快把安乐公主拖下去!”太后老佛爷和一干众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她勃然大怒地蓦然一拍桌子。

话虽如此,但是并没有一个宫卫上前,只皆做面面相觑的模样。

董嬷嬷似白着脸道:“安乐殿下,您还不快快起来,莫要再惹得老佛爷生气。”

“不!”安乐抬起脸,哀求地看向太后老佛爷:“皇祖母,秋大人已经是尽lì

而为,他两次赴叶山,九死一生,不都证明了谋逆之人是八皇兄,也让八皇兄把京畿防务大权交了出来,只是最终做决定的是大皇……不,是摄国殿下,除了父皇,谁能违逆摄国殿下的意思!”

老佛爷闻言,似是一怔,颦眉看向安乐:“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说着,她又目光森然地扫了眼秋叶白。

若是目光真能化刀,秋叶白相信自己一定被割裂成了无数块。

安乐却一脸勇敢地拦住秋叶白面前,咬着唇道:“回老佛爷,没有任何人教导安乐,但安乐不是没心之人,安乐只是直言不讳而已。”

老佛爷冷笑一声:“就算是你说得再有道理,但他总归是办事不利?若是哀家不喜欢你的直言不讳,坚持要斩杀这个办事不利之人,你待如何?”

安乐小脸之上瞬间浮上不可置信和绝望来,最终她一闭眼,脸上的泪水缓缓滑落:“若是如此,那么安乐愿意以身殉秋提督!”

此言一出,满堂之内皆震惊。

秋叶白一怔,看着面前泪盈盈的少女,神色瞬间闪过一丝古怪。

“放肆!”太后老佛爷最先回过神来,似被安乐忤逆言论气得难以呼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厉声道:“安乐,哀家看你真疯了,你这是要气死哀家和你父皇么,竟为了一个外人忤逆哀家,还要殉葬,他是你什么人,你能为他殉什么葬!”

董嬷嬷赶紧上前抚着太后的胸口劝慰:“老佛爷,千万别动怒,罗医正说了您不能动怒啊!”

一干宫人全部都‘噗通’一声全部跪了下来,对着太后磕头:“老佛爷息怒。”

倒是安乐似已经全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只咬着唇转头盈盈美目含泪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秋叶白,随后露出一个涩然迷离的笑来:“老佛爷,皇孙女不孝,安乐幼承庭训,也知dào

礼义廉耻孝,最是敬重那些重义明睿的少年英雄,秋提督惊才艳绝,安乐早已仰慕秋提督许久……。”

“公主皇孙常有,而能安邦定国之能臣罕见,安乐知dào

秋提督是有才华又忠心之人,只是他运气不好,遇上了摄国殿下,无力回天,若是皇祖母真的要将他处斩了,安乐愿以身相许,做秋提督的妻子,从此陪他长眠地下,也算是还了皇家欠他的一滴血。”

一番话说得楚楚动人,气节之高,史书里殉国殉君的美人虞姬,也不过如此,无不令人动容感慨,一时间气氛异常凄美动人。

就是当事人‘项羽’——秋叶白秋提督却半垂着眸子,唇角紧绷,仿佛因为太过震撼,所以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应答。

“老佛爷,息息怒,安乐殿下只是年纪还小,这般耿直的性子却可见其贞烈。”董嬷嬷立kè

软声相劝。

太后一掌拍在台上,吓了众人一跳,她冷眼看向一边单膝跪着的秋叶白:“秋叶白,别以为安乐为了你以死相逼,哀家就拿你没办法了。”

秋叶白唇角微抿,才要开口,却见安乐一下子膝行了两步跪在太后老佛爷面前:“安乐求老佛爷成全安乐!”

秋叶白神色异样地看着安乐楚楚可怜的背影,随后垂下眸子,又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

太后看着秋叶白沉静的神色,又与董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眼底寒光四射,揉了揉眉心:“你这般护着他,只怕人家并不领情!”

安乐似身形僵了僵,随后仿佛惨然一笑:“安乐所为与秋提督无关,秋提督每次见到安乐都谨慎守礼,一切都是安乐自为,安乐无才无德,从来没想过能配上秋提督,一切不过是安乐自愿,皆与旁人无关。”

老佛爷终于抬眼看向秋叶白,冷声道:“秋叶白,你怎么说?”

秋叶白叹了一声,只漠然摇头,却并不说话。

反正她说什么,这儿演戏正演得上瘾的几位大约都不会搭理她,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让她开口认了这一段‘拔山力尽霸图隳,那堪回首别虞姬’的霸王虞姬‘佳话’罢了。

不过她的表情自动被一干永宁宫众人认为是‘感念金枝玉叶情深一片’,以至于‘震撼不能言’。

董嬷嬷低叹了一声:“太后老佛爷,您最是菩萨心肠,安乐殿下说得不无道理,何不成全了这一段佳话,想来秋提督也会感念皇家恩德,尽心尽lì

效忠您的不是?”

皇家恩德和效忠太后老佛爷似是两码事儿罢?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如果她再不说话,是不是今晚就要被老佛爷送入洞房,和安乐公主殿下比翼双飞了?

所以,她还是开口了,沉声道:“公主一片赤城,微臣岂能不感动,只是微臣出身卑微,公主却是皇家嫡出,微臣如今使君俸禄,却不能解老佛爷之忧,如何担当得起惊才艳绝这四个字和公主厚爱,老佛爷愿意如何处罚,皆尊老佛爷懿旨,微臣无话可说。”

说罢,她对着安乐一拱手,又对着老佛爷拜了拜。

空气里的气氛瞬间冷凝了起来,老佛爷神色一片阴沉,皆是风雨欲来之色,董嬷嬷等人皆瑟缩了一下,忍不住看向秋叶白,这真真是不识抬举了!

“你瞧瞧,人家这是看不上你呢,安乐,枉费你还认为他忠心耿耿,求哀家让他接管京畿大营。”太后老佛爷气急反笑,眼中怒色涌动,蓦然一拍桌子厉声道:“来啊,将秋叶白拖下去,关入牢房,让他好好地想清楚明白了。”

而安乐早已泪盈于睫,眼中厉色一闪,却还是委屈模样,泪水涟涟,却依旧娇柔美丽,只让周围宫卫们都忍不住暗恨秋叶白竟舍得这般金枝玉叶流泪,果然不识好歹。

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凉意,心中一片了然,原来如此,太后老佛爷这是看着她要接管南北京畿大营了,只怕是急了,兜了这么大圈子,就是要她娶了安乐以表忠诚。

可惜老佛爷不知dào

是不是心情太过烦躁,竟失了平日里的分寸,现在见她油盐不进,竟直接打算动用手腕逼她娶安乐了。

两边的宫卫们这回真有点儿面面相觑了,方才老佛爷可是说了要敲打敲打这位当红的秋提督,如今是真要锁拿他进私狱么?

太后见他们没有反应,顿时愈发恼恨,伸手蓦然一拍扶手,厉声道:“一个个都聋了么?”

寒意威压逼面而来,宫卫们一个激灵,立kè

上前就要拿下秋叶白。

她眼底寒光一闪,正待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冷喝:“且慢。”

那声音虽然是冷喝,尾音里却带着一股子江南小语的侬软温润,而秋叶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参见大公子。”宫人们看着来人齐齐行礼,虽然梅苏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谁人不知dào

他的身份特殊,太后眷顾更胜自己亲孙儿,便都尊梅苏一声‘大公子’,似乎对于他忽然闯入有些惊讶,却并不见怪。

“苏儿,你怎么突然来了?”太后老佛爷看着来人,森冷神色瞬间柔和了一些,而且秋叶白明显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心疼,那神色宛如慈母,让秋叶白看得心中暗称奇。

只怕是真对自己病在床上的亲儿子,老佛爷这般的铁血娘子也不见心软半分,怎么地对着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人竟这般温和?

“梅苏参见老佛爷。”梅苏一袭雨过天青色锦地簇金绣长袍,腰束玉带,肩头披着鹤羽氅,清浅葱茏的眉目之间不若平日里见到似总带着浅浅温润明媚的江南风情,而是略显疲乏的冷凝,仿佛温柔江南天笼着冰雪之云。

“苏儿,到哀家这里来。”老佛爷见他眼下微微泛青便知dào

他这两日都因为被牵连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梅苏眸光落在秋叶白窈窕修挺的背影之上,见她单膝跪在那里,他清浅修目之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森凉。

但随后他便似全没有看见秋叶白一般径自越过她上前,走到老佛爷身边,但却也没有坐下,而是一拱手:“老佛爷,拘禁秋提督之事,可否听梅苏一言。”

太后闻言,瞬间眉间一颦,神色冷淡了下去,似闪过怒色,但还是强压着怒火,冷笑了一声:“秋叶白,你倒真是好本事,竟能让被你办事不利害惨了的苏儿也来为你说话。”

秋叶白:“……。”

她能赌一个铜板,梅苏为她说话绝对没有好事。

太后见她神色虽然恭和,但是面上依旧淡漠不为所动,她心中怒火愈发炽烈,憋闷了几日的怒气几乎让她一下子命人斩了秋叶白,但是却又不能。

梅苏却忽然道:“老佛爷不必动怒,秋提督虽然有些不识抬举,但她这般人物在梅苏眼中看来倒是很有些气节,正所谓君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若是秋提督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人挟制之人,岂非谁人都可收买,那么又何足以为老佛爷效力?”

老佛爷闻言,脸上闪过沉吟之色,看着秋叶白眼中怒火竟散了一些,看着她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但还是冷哼了一声:“只怕他心大了,认为我皇家的公主都配不上他。”

秋叶白正一边暗自思量梅苏对老佛爷的影响力,却忽然听梅苏为自己说话,她不免挑了眉去看梅苏,却见他正清眸冰凉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莫名地想起了百里初看自己的时候,但是却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只微微颦眉,淡漠地别开脸。

梅苏看着秋叶白,淡淡地道:“秋提督虽然担当得起惊才艳绝这四个字,但是他到底是庶出,安乐公主殿下到底是嫡出的公主,确实不甚般配。”

此话一出,不但安乐瞬间脸色一变,原本温柔凄然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扭曲,她狠狠地瞪着梅苏,这个男人竟然敢来搅合她的事!

而董嬷嬷等人真是面面相觑。

太后看了秋叶白一眼,又扫过安乐怨怒的面容,才看着梅苏挑眉道:“哦,是么,难不成你有更好的人选?”

梅苏垂下清浅眸子里幽光微闪,他上前了一步,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太后瞬间一愣:“什么,此言当真,相子她竟然……?”

梅苏点点头,太后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她颦眉看着秋叶白好一会,才冷声道:“行了,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都跪安罢,哀家乏了。”

说罢,老佛爷便闭上眼,似不会再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情势急转,让永宁宫内众人皆面面相觑,这一场戏就此落幕了么?

不管如何,既然老佛爷有了懿旨,他们自然是要遵照执行。

“是!”

安乐盯着梅苏和秋叶白离开的背影,原本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虽然老佛爷方才话没有说完,但是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相子……

除了梅相子,还有谁能叫这个名字,凭什么她一句话,便搅合了她所有的安排!

董嬷嬷看着安乐眼底的寒意,她忽然眼前有一花,似看到了刚刚进宫不久,在残酷的宫斗笠流产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后的太后的模样。

她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老佛爷之后,便立kè

走到安乐公主身边,将她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道:“安乐殿下,您要放宽心。”

“放宽心,本公主怎么放宽心,你告sù

我!”

安乐扭着手里的帕子,漂亮清秀的面容上闪过狞色:“明明皇祖母说了让我努力一些,没有一个男人看见美人温柔倾心以待,并无怨无悔的样子不会心软的,秋叶白没有心软也就罢了,皇祖母也说了可以将他关在私狱里一些时日,本公主可日日给他送饭,或者‘共患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流言传出去,他不管如何都娶定了本公主,现在呢?”

现在梅苏一句话,一个梅相子就坏了她的事儿,她怎么放宽心!

董嬷嬷看着安乐公主的模样,一时间哑口无言,方才有人来报八皇子传了信给摄国殿下,竟然亲自举荐秋叶白接管南北大营,摄国殿下也点头初步同意了,让太后和国公爷原本既定的计划让自家亲信接管的计划泡汤了,是以不得不想法子将秋叶白拉进杜家的核心之中。

国公爷首先的计划就是让安乐公主成为秋叶爱的红颜知己并救命恩人,来一出‘虞姬为霸王殉葬乌江’的大戏,只要是个男人,就很难在面对这样的深情美人的时候不心软。

只是没有想到秋叶白油盐不进也就算了,还没有将秋叶白关进私牢实施第二步的谋划,梅苏就这么横插一杆子。

董嬷嬷偷眼看了眼闭目养神,神色灰败的太后老佛爷,却见她毫无反应,令董嬷嬷也很是头疼,最终只得随意说了几句安慰安乐的话。

安乐咬着嘴,眸光冰凉森寒,一言不发地看着秋叶白和梅苏消失的宫门,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

且说秋叶白这一头和梅苏一同出了永宁宫门,她看向梅苏,淡淡地道:“梅大公子,你今日是怎么了,更年期到了,还是月信期到了,内分泌失调,竟然会我解围?”

这位不是神经搭错线,就是他吃错药了。

梅苏虽然不明白更年期是什么,但是月信期是什么,他还是明白的。

秋叶白的直言不讳瞬间让他差点噎到,但是随后,他冷淡地睨着秋叶白道:“秋叶白,你除了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之外,还口无遮拦一点不似一个女子。”

除了百里凌风之外,这是这几日第二个这么说她的人,秋叶白亦勾起唇角讥诮地道:“没错,本副座是小人也是女子,孔夫子说的最难养而最记恨的那两种人,恭喜梅大公子今儿重新认识了我。”

梅苏挑眉,倒是惊讶于她这般干脆地承认她的女儿身,他眸色闪过一丝复杂,嗤了一声:“隔墙有耳,一逞口舌之快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秋叶白淡漠地道:“不牢您费心,直说你为何要帮本副座解围罢?”

梅苏看着她,忽然抬手就将她推到宫墙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冷声道:“舒瑾,不,我那二弟虽然是个废物,但是他当初将叶山早就搬空了。”

“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百里凌风是此事主谋的证据,是我配合你连夜赶造出印有龙卫的兵器运入山内,以作为‘证据’‘构陷’百里凌风,还给了你万两黄金为你看风部牺牲之人筹建抚恤金,转过背你却背信弃义将梅家也拖下水,秋叶白你真是够卑鄙无耻的!”

第九十四章 因为她丑 一更

“卑鄙无耻?”秋叶白并没有立kè

急着推开他,就着这个仿佛居于弱势的姿态,抬起头懒洋洋地看着他,笑道:“梅大公子,梅大少爷,我且问你,百里凌风是此案幕后主使,是否朝中人人心知肚明,搜出账本历历在目,舒瑾既是你梅家之人,为何他会投靠百里凌风,不遗余力地对付你们,或者说……。”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或者说他要对付的人是你,而本副座只是运气不那么好,被他视为你们杜家和梅家的‘帮凶’了,否则他和我并无深仇大恨,又何至于一定要取我性命?”

百里凌风虽然没有告sù

舒瑾她和他合zuò

之事,知dào

舒瑾和她有过节,却还派他前来,有放纵舒瑾和她一博,看鹿死谁手他都可以摘得干干净净的盘算,但是他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失控。

而从他的角度来说派出舒瑾,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毕竟舒瑾曾经是梅家的人,对梅家的各种情形更了解,当初说服甄掌柜背叛梅家投靠百里凌风,舒瑾在其间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舒瑾虽和她有过节,但那种丧心病狂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对劲,她回来之后彻查了舒瑾的背景,再加上百里凌风那里得来的消息,已经足以让她得出一个结论——

“堂堂一个梅家二少爷,竟然敢背叛梅家,甚至调转枪头对付梅家和以老佛爷为代表的杜家,他如果不是和某些人有深仇大恨,又何至于连大好前程和性命都不要了,你说是不是,梅大公子?”秋叶白定定地看着梅苏,神色淡淡,只是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直戳重点。

梅苏在她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竟下意识地眸光微闪,就像避开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但是毕竟他在商场上征伐多年,又与朝廷百官打了多少的年的交道,早已老辣非常,只片刻之间就稳住了形色。

他一双清浅的眸子定定地睨着秋叶白,片刻之后,冷嗤了一声:“舒瑾早已不是梅家之人,你何必为自己的卑鄙无耻找借口!”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道:“梅苏,本副座不是在找借口,只是告sù

你两个事实……。”

“第一,谁都知dào

私铸兵器一案确实是百里凌风为幕后主使,我并没‘构陷’于他,只是让‘证据’更完美一点,免得有人嚼舌根。”

“第二,我的人惨死在你家二弟手里,你二弟是条咬人的疯狗,你梅家没有道理不知dào

是为什么,本副座要你点赔偿再合适不过了。”

“第三,私铸兵器一案,总归是你梅家的人参与了整个过程,不管那人是不是你梅家的叛徒,都是你身为家主监管不力,所以梅家会受到质疑和惩罚,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若非你们梅家和杜家的关系,换成其他商家的主子说不得早已被下狱了。”

说罢,秋叶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雪,微笑:“梅大公子,以为然否?”

她一番话,条理分明到咄咄逼人,竟让梅苏瞬间哑然,而她说话之时,不卑不亢,唇角含笑的模样,更让他莫名地……着迷。

梅苏清浅的眸子渐渐笼上一层迷离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他眼中波澜。

海东青除了神俊非凡之外,最让人喜欢的便是它锐利的爪子,一抓紧了猎物,便几乎没有什么猎物能逃开。

而面前这只漂亮凶狠的海东青的利爪这一次更是狠狠地给他抓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只是痛楚之余,却更让人想要捕获她。

毕竟,要猎鹰,自然是要承担被鹰啄眼睛的风险。

“秋提督,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梅苏眯起眸子,忽然伸手捏住秋叶白的下巴,略微粗粝的指尖掠过她柔软的嘴唇。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温柔得让秋叶白忍不住颦眉,只觉古怪非常。

她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以一个轻巧的姿势向下一折,梅苏见她出手,下意思地就要避开,但是手腕却一下子就被她捏在手里,他瞬间只觉得一股子剧烈的酸痛就势蔓延上来胳膊,逼得他差点就要单膝跪下。

他微微颦起精致的修眉,脸色微微发白,却硬生生地挺直了膝盖站着。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梅大公子,如果你不想在这里的雪地不小心‘摔’得老佛爷都认不出你,最好不要对本副座动手动脚。”

他眼底的那种光芒虽然若隐若现,但是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行走江湖多年,她这会子离他那么近,还看不出来他的心思,看不出来,他那种分明是男人对女人流露出占有欲的目光,那她就是白活了这些年,也白当了绿竹楼的掌柜了!

梅苏微微苍白着脸,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忽倾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秋叶白,你我终归都效力于太后老佛爷,而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装成一个男人,秋家四女!”

长久没有听见的那个词,让她秋叶白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她讥诮地道:“干卿何事。”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轻咳声:“秋提督。”

在墙边仿佛‘亲密’相对的两人顿了顿,便立kè

分开来。

秋叶白看向不远处,正正见着一顶华美的轿辇正停在不远处,前后簇拥着白衣黑云冠的鹤卫,方才出声的双白正一脸抑郁地模样看着她。

仿佛在说,大爷,不,姐姐,您这偷人,也得偷得有点技术含量,在这大宫道上就卿卿我我算怎么一回事?

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她当然知dào

自己方才和梅苏那姿势有多暧昧,她捏着梅苏的手,外人看去只觉得亲密异常,当然这‘外人’指的是那些知dào

她是女儿身的人。

梅苏看着来人,清浅的眸底闪过一丝阴沉,他拢了拢自己的鹤氅,行礼:“草民参见摄国殿下。”

秋叶白也依样行礼:“参见摄国殿下。”

心中多少有点不安,步辇上那位今儿出门前才消了那小脾气,这会子不会又发作起来罢?

鲛珠纱后面坐着的人,片刻之后才抬手挑起了自己面前的纱幔,一身暗红如雪的华美锦袍衬得那半张露出的精致的脸异常的白,他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轻勾起唇角:“本宫听说安乐为了救秋提督,甘愿以身挡老佛爷的怒火,甚至殉葬,差点促成一段项羽虞姬的佳缘,如今看来似要和秋提督缔结良缘的人并非安乐,怎么,如今这妹夫和妻兄便在这儿先行交流起来?”

秋叶白一听百里初这把含笑的声音,竟一点火气都没有,便心中暗觉不妙。

她可不觉得百里初是这么大度之人。

而梅苏也不知怎么了,竟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温然道:“摄国殿下说得是,舍妹和秋提督是有一段前缘,他救了舍妹一命,所以舍妹倾心相许,小儿女情长,当初下江南之前,草民便有意与秋大人谈婚事的细节了,只是秋提督从江南回来之后,一路甚忙,也没甚机会详谈,今儿难得遇上,自然也该商量一番这换贴和六礼之事。”

秋叶白听着梅苏说的话,瞬间微微瞪大了眼,这位梅大公子,梅大少爷,睁眼说瞎话的能耐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她几乎都要相信自己和梅相子倾心相许了!

不过他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像百里初挑衅的意思。

“你……。”秋叶白愣了半晌,才要说话,却被百里初打断了,他讥诮地勾起唇角:“梅苏,你过来。”

梅苏闻言,不免一怔,他是知dào

摄国殿下似也觊觎着秋叶白,所以他原是打算帮着秋叶白断了摄国的‘无耻妄想’,心中已经有准bèi

摄国会对他冷嘲热潮,却不想对方却忽然叫他过去。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款步向百里初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了百里初的步辇边,才站定了抬头,却见百里初的帘子慢慢地被挑高,露出百里初那张诡艳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步辇幔帐之下半明半亮,在他面容上烙下幽影,愈发显出一种神mì

夺人的魅色来。

即使梅苏和杜家一系所有人一样对明光殿那位手握生杀大权,恣意妄为,身为女儿身却摄政夺权多年的‘公主’殿下,没有一丝好感。

即使梅苏并不是第一次看见百里初,而且早见惯各色美人,但都忍不住微微一窒。

“梅大公子,你觉得本宫美么?”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幽幽凉凉地问。

梅苏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自然而然地道:“摄国殿下风华绝代,岂是一个‘美’字能形容的。”

百里初闻言吗,看着梅苏,忽然勾起唇角:“那么本宫和你那妹妹,谁更美?”

梅苏迟疑,他不知dào

百里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警惕地颔首道:“我家妹妹不过是养在江南的菟丝花,怎么能与殿下这开在金堂之上的金枝玉叶相媲美?”

百里初闻言,点点头:“嗯,既然如此,着人下去,把梅家大小姐押入天牢。”

梅苏瞬间瞪大了眸子:“为什么!”

百里初拢了拢衣袖,靠在软榻上,看向宫道边的秋叶白片刻,方才干脆地道:“因为她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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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谁的欲望

因为她太丑,所以要坐牢——!

不说梅苏瞬间呆滞,就连秋叶白都被摄国‘公主’殿下这般‘振聋发聩’的声音被震撼了!

这是何等的理直气壮!

秋叶白记得梅相子那时在漫天花影之下一跃入水之后,在水中盛放如水中花的姿容,令自己惊艳到了,所以夜四少那一刻习惯性地怜香惜玉,下意识道:“梅大小姐算是在下平生仅见的美人,还不至于丑得要坐牢……。”

但是话才出口,她就感觉控鹤监里那群白衣‘美人’阴森森的目光齐齐斜了过来,双白的脸色简直跟吃了屎一样臭,妙目却全是哀怨。

秋大人……你这是找死的节奏,还是拖着咱们跟你一起倒霉的节奏!

秋叶白也才后知后觉地发xiàn

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顿时有点后悔口快。

果不其然,红纱幔帐之后阴寒之气愈盛,摄国殿下美艳而阴沉的面容愈发地恐怖,他勾起潋滟的唇角,凉薄地一笑:“哦,原来梅大小姐是秋提督平生仅见的美人,那么本宫呢?”

众人顿时都齐齐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原本盘旋在华美步辇之上的阴冷黑暗气息仿佛凝成实质的黑雾一般从步辇上浸润流淌到每个人身边,让人只觉得窒息。

秋叶白立kè

面不改色地道:“殿下自然是在下三世三生,天上地下之中仅见过的绝代美人!”

这马屁拍得,还算顺溜,控鹤监的众人默默地想着。

步辇内的人似也还算受用,片刻之后,方才把玩着自己手指上华丽的翡翠扳指,慢条斯理地道:“三生三世,天上地下,本宫看秋提督这张嘴真是会哄人,难怪如此多痴男怨女,为得秋提督青睐,宁愿殉葬。”

酸,实在酸!

这回不光秋叶白和鹤卫们闻着味了,就是梅苏也嗅见了不对。

这位摄国殿下一向出了名的暴戾,好淫,这回是真的看上秋叶白了么?

他想抬头看向步辇之内那反手云雨之人的表情,但是下一刻,就对上一双诡谲冰冷如黑暗中掠食猛兽的可怕瞳子,那瞳子几乎不是人所能有,没有一丝人的情绪,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毛骨悚。

他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垂下眸子避开那双恐怖的瞳子,但是很快他就暗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怎么可能有活人的眼睛,瞳子会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眶。

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想再看个清楚,却见那鲛珠纱已经遮盖了百里初的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那种恐怖和疑惑却深深地烙印在梅苏的心底。

“殿下,您不觉得你的这个‘罪名’实在是让草民之妹难以承担,今日舍妹因丑获罪,明日是否朝廷诸臣也会因言获罪?”梅苏冷冷地看着那步辇之上的人道。

“出言无状,诋毁君上者,自然当因言获罪。”百里初讥诮地道。

梅苏瞬间噎了噎,正待还要说什么,却见百里初忽然伸手挑起梅苏的下巴,淡漠地道:“不过本宫看梅大公子既然如此怜惜舍妹,真是让本宫甚为感动,本宫给你一个选择,三日之后,要么你在本宫的明光殿里恭候招寝,要么便换成你妹妹在明光殿里恭候下狱。”

梅苏这一回看清楚了百里初的眼睛,方才看见的一切确实是他的幻觉,殿下的眼睛除了瞳孔虽然只是比一般人更大一点罢了,但是却黑冷,幽暗得令人窒息。

“殿下,你……。”

“怎么,不愿意,本宫不是那么残酷的人,给你再多一个选择。”百里初睨着他唇边弯起一丝诡魅的笑,同时凉薄目光掠过他落在了不远处的秋叶白身上。

“天下人皆知本宫一向甚爱美人,只是明光殿的鹤卫们什么美人都有,只缺了梅大公子和秋提督这样特殊的美人,你来选,要么你在明光殿伺候本宫,要么就让秋提督伺候本宫,如何?”

什么?

梅苏错愕地睁大了眸子,这是什么选择!

他眸光一沉:“殿下,在下只是区区草民,无权替秋大人抉择。”

“没关系,今天本宫就把这个机会交给你,要么你现在上了本宫的步辇,要么你亲自去请秋提督过来。”百里初似笑非笑地道。

梅苏瞬间呼吸一窒,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面前这个人分明是在逼迫他亲自将那只漂亮的‘海东青’送给‘她’糟蹋!

而若是他亲自去向秋叶白说了这种话,那么按照‘海东青’的性子,即使知dào

此事乃是他逼不得已,只怕从此要将她纳入笼中,只会更困难,此事一定会永远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

正如凶禽猛兽,只会与堪称对手的人相斗,却还是有机会被驯服,但是若被它们鄙夷了,只怕它们宁死也不会愿意收敛翅膀,收起爪子栖息在他的架子上或者笼子里。

那一瞬间,梅苏垂下的眸子里闪过阴沉的杀意。

空气里一片冰凉,鸦雀无声得令人窒息,天空上似乌云又开始蔓延,有冰凉的雪花渐渐飞落下来。

百里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懒懒敲着扶手,冰凉的节奏,似催促人性命的鼓点,在这样冰寒的天气里,梅苏浑身僵硬地站着,鼻尖却一点点地浸润出汗珠来。

“殿下政务繁忙,刚刚从皇帝陛下的寝宫出来,梅大公子如果再无法决定的话,就请上步辇罢。”双白妙目含笑,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地冰冷。

梅苏一握拳,却没有转身,也没有答话,最终他有些艰难地双膝一曲,跪在地上:“草民对殿下如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但是草民姿容鄙薄……。”

“来人,请梅大公子上步辇。”百里初忽然淡淡地打断他。

梅苏一惊,看向那些冲着自己走过来的鹤卫,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秋叶白:“秋……。”

秋叶白一直默不作声地站着,见梅苏转头看向自己,她垂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光,真是任性又奸诈的家伙。

不过没法子,谁让她动心的是人是他!

随后她便径直向百里初走了过去:“殿下,微臣也已经许久没有得见镜湖之美,若得幸与殿下同行,实为荣幸。”

梅苏在秋叶白走过自己身边的那一瞬间,下意思地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

秋叶白看了他眼底的痛色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秋叶白微微颦眉:“放手。”

梅苏清浅的眸子一片冷凝,却并没有松手。

她直接一伸手,指尖凝了气,淡漠地直接一挥,内气为剑,直接划断了自己衣袍的一角。

随后,她径自越过梅苏,迎着双白欣慰的眼神,扶着他的手臂上了步辇,撩开厚厚的华美幔帐,走进那一片幽暗和冰凉的空间里。

栖在软枕之间的红衣魔美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上来,随后伸手一把将她拉下来,顺手撩下幔帐。

“起驾!”双白扬声道。

华美的布辇在一干鹤卫们的簇拥下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地前行,消失在宫道的远方。

只余下一道宣旨太监冰冷的声音:“梅苏冲撞摄国殿下鸾驾,身虽负过,却不知自省有负皇恩,失礼人前,且在宁巷跪上三个时辰,静思己过。”

秋叶白听着外头小太监那把尖利的声音,她忍不住摇头轻笑:“刻薄寡恩。”

“怎么,心疼那位江南烟雨一般的美公子了?”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有些没奈何地微微向后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方才觉得他拦在腰上的修臂没有紧到让自己没法呼吸:“殿下这醋吃得没道理!”

感觉怀中的人儿这般‘主动’,百里初的心情似才好了些,他抓了她的柔荑来把玩,似笑非笑地道:“本宫若是不讲道理,你以为梅苏今儿还有命出宫门?”

她也懒得挣扎,反正这幔帐垂下来,外头也看不见,便道:“殿下不过是想让他痛苦罢了,看着手上的偶人痛苦又无力的模样,认清楚自己的无能。”

对于梅苏这般看似谦逊温柔,实jì

上心比天高的人而言,方才那样的‘抉择’无异于是一种巨大的折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如果不是方才她忽然察觉他眼底那种占有欲几乎和百里初早前看她的时候如出一辙,她也许未必明白百里初忽然来这么一出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就算殿下不如此,我也不会接受其他人的。”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不说她和梅苏之间原本就隔着仇,只她既心中已有人,除非百里初背弃于她,否则她不会接受任何人。

百里初闻言,眸光幽幽莫测:“小白虽然不接受,总有人会用法子让你不得不从。”

这就是竞争的规则。

他了解梅苏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因为他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和他相似的影子。

那就是——欲望。

他能用了手段,让小白接纳他,那个男人未必不能,虽然他相信小白的坚贞,但是他更相信男人的卑劣。

“不若在小白你心里放一根针,让野心者永远都没有希望。”百里初轻笑,扣着她的细腰,逼着她半躺,伸出舌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舔。

指尖掠过她的腰间玉道,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也随之探入衣袍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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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上 (二更)

说罢,指尖掠过她的腰间玉道,轻轻一扯,便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手也随之探入衣袍之间。

她梭然睁大了眼,只是嘴唇被他封着,只好一边承吻,一边伸手拦住他的手:“呜……。”

百里初稍微松了点对她的禁锢,秋叶白立kè

捏住自己的衣襟,脸颊泛红,喘息着小声道:“阿初,你疯了,这是步辇之上,昨儿折腾了一晚上了,还不够么!”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今儿上了他的步辇之事,只怕明日便要传遍内廷,若是再来个步辇之欢,她直接挂冠而去罢了!

“虽然对于小白怀疑本宫的胃口不甚满yì

。”

百里初支着脸颊看着她,慢悠悠地道:“不过本宫只是见小白的衣服脏了,替小白换一件罢了。”

脏了?

秋叶白一愣,忽然想起方才梅苏抓着她衣袍的瞬间,她瞬间有点无语,是因为梅苏摸了她的官服,所以脏了么?

“我不是断了他扯着的那一角袍子了吗。”

百里初挑起她的衣襟,淡淡地道:“所以才更需yào

更换,不是么?”

秋叶白默然,这倒是,无故损坏官服,视为对朝廷的大不敬,尤其是飞鱼服,代表着皇家近卫,君恩浩荡。

于是,她便没有阻止百里初的动作。

当然,公主殿下亲自伺候,她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

所以虽然步辇之内安安静静,但是当双白奉上新制飞鱼服,秋提督换好了走出步辇的时候,面色绯红,步伐虚浮,如凌波微步之态,倒也算美妙。

只是她腿软差点栽下去的时候,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伸出来扶住了她的柔荑。

“提督大人,仔细些。”

秋叶白有些恼地瞪了一眼神清气爽,似刚刚享用美食完毕的公主殿下,一甩袍子,‘蹬蹬’下了步辇。

老甄站在殿门前,摸着自己没毛的下巴,满yì

地微笑,开始暗自思付,照着自家小祖宗开窍的程度,不知dào

啥时候就能‘嫁’出去了,然后很快也会‘怀’上小小殿下才对。

……

宁巷之中

冰凉的雪花纷纷扬扬,携着凉风落下。

偶尔有路过的宫人,好奇地看一眼那远远跪着的人影,又不敢多看,便匆匆离开。

梅苏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失魂落魄地握着自己手里华丽的飞鱼服一角,手背上青筋毕露,仿佛握着什么珍贵却又扎手的东西,一直微微颤抖。

他知dào

自己不该在最后的那一刻回头。

他也相信以秋叶白的谋智,定有有脱身之法。

但是……心中那些羞辱与痛楚,加上之前朝堂之上种种桩桩,堆积叠加,都让他几乎难以忍耐,只恨不能当时拔刀而起,力斩百里初于步辇之中!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即使一个荒淫无道的女人也能恣意将他这个‘草民’践踏于脚下!

他清清浅浅的眼眸里渐渐笼上森冷的黑云,唇角紧抿。

……*……*……*……

永宁宫

“如何,苏儿可安置好了?”太后闭了闭眼,有些倦怠地揉揉眉心。

初听梅苏被罚跪雪中足足三个时辰,她立kè

着董嬷嬷去示意梅苏装晕,但是梅苏却只做未闻,面无表情地、直挺挺地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他被抬回永宁宫中的时候,她看得心如刀绞,却无可奈奈何。

董嬷嬷立kè

点头:“回老佛爷,医正大人已经替大公子处理了腿上的冻伤,大公子已经饮了去寒的药物歇下了,医正说了,这个月只要大公子在床上好好养着,不会有什么事儿。”

太后闻言,眉目之中闪过阴厉之色:“总有一日我会让百里初那个贱人用命来偿我们永宁宫受的屈辱,还有苏儿身上遭的罪!”

董嬷嬷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随后太后低头嗅闻了一下盒子里的香粉,倦怠疲惫的神色方才舒泰了些。

“是了,你是说秋叶白上了百里初的步辇?”

董嬷嬷点点头:“没错,听宫人们说摄国殿下原本是令大公子上步辇的,但是秋大人为了保护公子,自上了步辇替了大公子。”

太后闻言,蓦然睁开有些迷离的眼,神色狰狞地道:“那贱种肮脏污秽,怎么敢觊觎哀家的苏儿!”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您也不是不知dào

摄国殿下素爱美色,连国师都险些遭了毒手,大公子的姿容不说在我帝国,就说在咱们上京吧,也是独一份的。”

太后捏紧了手上的银色雕牡丹脂粉盒,脸上浮现出又悔又恨的神色来:“宸妃那贱人生的贱种,就跟她一样是个祸害,当初哀家怎么会一时心软,让那贱种活了下来!”

但随后,她又轻嗤了一声:“不过也算秋叶白识相替下了苏儿,也不枉哀家栽培他,还打算给他一门好亲事。”

自家的孩子便觉得宝贵,别人的孩子自然是可以随便作践的。

董嬷嬷默默地叹了一声,但是既然秋叶白想要平步青云,那么这一步还是做对了。

“老佛爷。”董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轻声道:“老佛爷,老奴想着既然大公子卧病在床,那么安乐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儿,您可得拿主意了。”

太后闻言,瞬间又颦了下眉,不耐烦地道:“也不知dào

那秋叶白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能让安乐和相子都看上他了。”

连珍澜那个丫头都动了春心!

“红妆爱少年,平心而论,那秋大人年少聪明,心思缜密,确实是有几分能耐又有野心的,否则老佛爷也不会用他,何况秋大人生得确实也好,不怪公主殿下和相子小姐都看上他。”董嬷嬷仔细地给太后倒了一杯茶,然后上去一边替太后揉肩头一边道。

太后闻言,眯起凤眸:“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并非良人佳配。”

男人太有野心,又能钻营,又不甚爱惜名声,还有一副好皮相,绝对不会将女人捧在心中的,在对方眼中只有权势。

这么多年,她眼中看过的悲欢离合太多,秋叶白这样的男子,她看得太多,太会钻营!

董嬷嬷闻言,叹息了一声:“老佛爷,皇家公主、官宦富贵大家的小姐里头,又有几个能嫁给心上人,还会将对方捧在心中。”

太后闻言,一向精明的凤眸之中闪过悲哀之色,仿佛又老了几岁一般,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许久,方才轻笑:“是,这深深宫墙里,容得下算计、容得下卑鄙、容得下杀伐、容得下怨恨,但最容不下的,就是——真心,尤其是男人的真心。”

董嬷嬷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知dào

她又想起了先帝和如今的皇帝陛下,心中一酸,便立kè

调开话题:“老佛爷您还没有说安乐殿下和相子小姐的事,要如何打发?”

太后回过了神,微微颦眉:“安乐是嫡出公主,该另有前程,原本秋叶白就没有资格尚安乐,只是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相子容貌冠绝京城,本是极好的筹码,哀家原本也另有打算,又怎么能让她胡来。”

董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太后老佛爷到底是老佛爷,方才那个伤感的太后,也不过是一时间有感而发罢了,说到底利益才是第一位。

不过在这宫中朝里,谁人不是如此?

就算秋叶白那样看似清高敏睿之人,不也屈服于摄国,上‘她’的绣床,不光是女子能出卖色相,男子也一样可以的。

“那您的意思是……。”董嬷嬷轻声询问。

“传哀家的口谕去罢,秋家四子,德才兼备,克赞恭勤,宅心仁厚,尚安乐公主。”太后低头又轻嗅了一口受里的粉盒,脸上出现一种近乎飘然的享受神色。

“是!”

……*……*……*……*……*……

这个消息,没有多久就传遍了内廷。

太后懿旨初下,朝野之中顿起议论之声,这位秋家庶子,短短两年之内不但混得风声水起,爬到了从二品的位置,接手京城防务这般敏感事宜,便是入了老佛爷的眼,还准bèi

迎娶皇后的嫡女,简直是羡煞旁人。

消息传到明光殿的时候,据说明光殿的那位直接把宫里的瓷器都砸了。

而永宁宫的主子听到明光殿的主子不悦之后,心情大悦地大冬天去游了湖,并开始着手准bèi

种种嫁妆。

……

“还得往外倒瓷器渣子么?”秋叶白刚刚站在明光殿的门口,就见老甄正在指挥一群小太监把瓷器往外送,不免挑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瓷器可都价值不菲。

老甄一看来人,瞬间一愣:“秋大人。”

“甄公公。”秋叶白看着他一笑,便要踏进内监。

老甄赶紧抬手阻止她:“等等。”

随后,站在门口的两名鹤卫便一抬手,直接挡了秋叶白的去路。

“这是什么意思?”秋叶白挑眉。

“这个啊,是因为殿下此刻不在殿内。”老甄眼珠子一转,笑咪咪地一甩拂尘。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房内‘哐当’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

秋叶白挑眉看向老甄,却见他脸色一僵,随后又笑道:“那是新进来的小太监不懂事,手脚不利落。”

她点点头:“是么,这是我第三回来寻殿下,殿下不在了罢。”

自从太后下了懿旨,除了上朝之外,他就对她避而不见,上朝了也是一副懒洋洋公事公办的样子。

太后虽有懿旨,但是百里初身为摄国殿下,手握批红大权,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他要驳回亦是不难,何至于天天在明光殿里摔瓷器?

“这,只能说是不巧了。”老甄也有点无奈地一摊手。

她看着老甄:“那好……。”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内殿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老头子,瓷碗砸完了,再去给本宫弄点儿来。”

老甄:“……。”

秋叶白:“……。”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秋叶白勾起唇角:“刚才说话的……。”

“是鬼!”老甄斩钉截铁地道。

秋叶白:“……。”

这可真是个好借口。

众小太监:“……。”

秋叶白眸光有点儿莫测,但最终还是笑了笑:“好罢,那么记得多请两个高人驱鬼才是,否则殿下若是撞了邪,在太极殿上当着朝臣的面裸奔,那可不妙,告辞。”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那厮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形迹诡异,如今种种更是怪异莫名,他既然不愿说,也就罢了。

老甄看着秋叶白远去的背影,神色也有些怪异,裸奔……是不穿衣服的疾行么?

随后,他不知dào

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殿下要裸奔也只会在您面前,不过比起裸奔,只希望殿下干的事儿,您不要被吓到就是了。

“老头子,你耳背了不成么!”远远地又传来那道冷冰冰的声音。

“来了!来了!”老甄无奈,只得赶紧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麻溜地,把瓷片倒出去,让大伙都看见殿下的‘杰作’,尤其是永宁殿的人!”

“是!”小太监们恭恭敬敬地道。

而就秋家四少和安乐公主的婚事传遍后宫和朝野的时候,另外一位公主,悄无声息地从天牢里出来,被人抬回了秋家

……*……*……*……*……

一个月后

壬辰年癸丑月庚辰日

十二月初三

宜:祈福、求嗣、那征、开市、安床

忌:斋醮开光赴任

秋府

“恭喜,恭喜。”

“贺喜,贺喜秋府再迎皇家公主。”

“同喜,同喜。”

今日是黄历上的好日子,秋家上下一扫前些日子因为摄国殿下被刺一案的晦气,上上下下喜气洋洋,虽然不说批红挂绿,但也因为临近年关,早早就装扮了起来,原本避而远之的达官贵人们再次方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般,笑盈盈地提着礼品,携家带口地上门庆贺,冷落门庭之前再一次车马如龙,宾客盈门。

只因为今儿是秋家为庶出四子——秋叶白向安乐公主纳征的日子,不过秋家四子如今已经在族老的见证之下,正式过到了秋家主母襄国公主的膝下,已经是嫡出了。

如今这襄国公主正坐在堂上接受一干贵妇人们的庆贺,只是她似因为经历了牢狱之灾后,整个人精气神儿都没有之前那种贵重矜傲了,削瘦的脸上神色淡淡地,身上也只一件玫红蜀锦丝棉袄子配着秋香色绣吉字吉祥草纹的马面裙,头上甚至都没有戴凤簪,只简单一套南珠紫金头面,这头面虽然也昂贵,但是珠子色淡,喜庆日子里戴着,便显得素淡了,而手上更只一只翡翠包金的镯子,连戒指都没有戴。

“如今这是十二月初三,想来本月便可以走完了六礼,等正月十五过完了,便该是准bèi

公主下降的大礼了,想来大夫人又要忙碌起来了。”定国公夫人含笑道。

因为是尚皇家公主,这纳征之礼,自然不能向宫里抬,只意思一下向皇帝陛下的九霄殿和老佛爷永宁宫递了庚帖,准bèi

下的各种要给安乐公主的贵重礼物全部都放在了秋府,同时邀请了各家高门的夫人、公子、小姐们前来观礼。

便是安乐公主也降尊纡贵地在永宁宫董嬷嬷的陪同前来,虽然这样并不合老规矩,但是天极民风开放,倒也算不得什么了失礼的事儿。

大夫人淡漠地道:“忙碌不忙碌,终归和年节在一起,总归要操心。”

定国公夫人脸上原本喜气的笑容瞬间僵了僵,但还是笑了笑打圆场:“也是,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该享点福,有些事儿就让旁人多操心些。”

大夫人取了一杯茶,淡漠地道:“再大了,根也在秋家,嫁过来的到底是嫁过来的。”

大夫人这近乎呛声一般的回答,让定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只低头喝茶。

房内一干原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的贵妇人们皆噤声,定国公夫人都这般遇到冷言冷语了,她们还是识趣些。

身为秋家大夫人的襄国公主明显是并不很在意这一桩人人看好的婚事。

不过也是,再出息,在能耐都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听说今儿府里的几位少爷和小姐都各自称病或者有公务都不曾来,只七小姐还陪在边上,只是见七小姐也是个神色淡漠,不见一丝喜气的。

哪个主母能看见庶子这般能耐,还心气儿顺的?

贵妇人们皆暗自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只彼此低声交谈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儿。

唯独跟在杜珍澜身边的秦大姑姑眼中闪过凉色,她自然是知dào

自家主子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毕竟肖想许久的鲜肉就这么被人夺走了,还是自家表侄女儿,做姑姑的心气儿怎么能顺?

“四少爷到。”门口忽然传来管家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堂上,顿时变得雅雀无声,毕竟关于这位四少爷的各种传言太多了,他短短两年从默默无闻的一介高门庶子先是在叼兽大会之上夺魁,然后便突破了嫡庶藩篱,在最重视嫡庶的老佛爷跟前一飞冲天,成了司礼监从二品的提督,经手的差事儿虽然不多,但是件件都是动摇国本的。

更不要提起他那俊美的外表,和那些风流韵事。

绯闻对象包括了有安乐公主、梅家大小姐、摄国公主,甚至还有龌龊的流言,道是他‘侍奉’得太后老佛爷极好,所以才能蹿升得如此之快。

所有夫人小姐们都翘首以盼。

片刻之后,便见一道秀挺削瘦身影款步而来,只见那人身上披着一件精致的鹤氅,到了门边,便随意地将那华贵的大氅扔给身边的随从,踏入房内。

来人秀眉飞扬,明眸融金,眉宇之间清冷淡漠,一张白皙的容颜隽秀无双。

一袭窄袖云锦缎绣翠竹的的圆领袍子贴合地包裹在他身上,修腰间横了一条全无刺绣翠色的腰带,腰间全无挂饰,只配着一把精致的小剑,便是这样朴素简单装扮在他的身上,却只有一种闲云野鹤、散漫却暗藏优雅的气息。

只让人想到八个字——玉骨做神,翠竹为魂。

哪里有半分传言之中蝇营狗苟,钻营奸诈之臣的模样,分明是魏晋之时腰系长剑,击鼓而歌,明媚风雅又高洁的贵公子,丝毫不输名满京城的梅家家主,而且身份更加高贵。

在场的一干小姐们几乎瞬间芳心沦陷了大半。

秋叶白早已习惯了女儿家恋慕的眼神,自然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对着上首一揖:“叶白见过大夫人。”

一边的定国公夫人笑道:“怎么还叫大夫人,该叫母亲了。”

有些庶子是没有资格唤身份过于高贵的主母母亲的,但是过到了主母膝下,自然不同。

但是她话音才落便见大夫人冷冰冰地横了她一眼,她瞬间变觉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尴尬地笑笑。

杜珍澜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百味杂陈,鼻尖有点儿发酸,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最终还是含笑道:“不要拘礼,快坐罢。”

秋叶白点点头:“多谢母亲。”

说罢,便在一边的八仙椅子上坐下。

而此时,门口又响起管家的声音:“安乐公主殿下驾到。”

堂内所有的人除了大夫人之外,皆是一愣,这位公主殿下动作还真是快,男方才到,那么快就追了过来,方才这位公主殿下可是在另外的屋子里歇着,不屑与她们共处一室。

但是公主凤驾既然到了,她们全部都起了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片刻之后,便见一华服少女在浩浩荡荡的宫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安乐公主今儿一身玫红色掐腰宫装,大冬天里还露出了半片雪白的胸脯,头上、颈项、手腕上一套齐齐整整的赤金红宝石的首饰头面并璎珞圈,华美异常,闪耀夺目到让人看了只觉得眼晕。

她受了众人的礼后,也自然感受到了那些贵族小姐们看向她未来‘夫君’的眼神,她看向上首,笑吟吟地行礼:“安乐参见姑母。”

杜珍澜几不可见地眉目一冷,目光落在她衣衫的颜色上,又冷了两分。

眼尖的人都看见了杜珍澜身上的衣衫和安乐身上的衣衫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这媳妇儿和婆母……竟然这么有默契,难怪婆婆脸色不佳。

安乐却无所觉一般,见杜珍澜不叫她起,她也不以为意地径自直起了身子,就向一边秋叶白坐的地方走了过去,羞涩地看了秋叶白一眼:“四少。”

她是听过秋叶白身边近侍这么唤秋叶白的,想着如今她和秋叶白身份非凡,自然也跟着这么唤。

秋叶白听着她那一声刻意娇软亲昵,却分明在向周围的少女们宣示所有权的‘四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好歹她早已经历多了这种争风吃醋的场面,自然面不改色地淡淡一笑:“安乐公主殿下。”

这种狗血的场面,她还是交给这里其他的女人们处理罢,她只观望就好。

安乐闻言,娇羞一笑,便径自在秋叶白身边坐了下来,半边身子几乎都贴着秋叶白坐。

室内一干众人皆面面相觑,这位公主殿下果然是出身皇家,还真是有点摄国殿下恣意大胆的风范,虽然说是未婚夫妻,但是没有行同牢合卺之礼前,这般亲昵地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在男子身边坐着,也实在是放肆了些。

“安乐,你过来姑母这边坐着。”杜珍澜见状,神色又阴沉了两分,径自拔高了声音道。

安乐公主出身皇后,虽然皇后如今不大管事儿,整日在佛堂里不出来,但是她始终很得老佛爷疼爱,几乎没人敢对她这般近乎训斥。

杜珍澜并不姓百里,不过是因为皇祖母疼爱自家人才让她封了公主,但在她这个正牌皇家面前又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

她笑颜瞬间便僵了僵,嫡公主的傲气便上来了,她笑着只当着没有听见,看向秋叶白道:“四少,听说你们府上梅花开得极好,你可愿陪安乐走一走?”

秋叶白看了看杜珍澜的脸色,又看了看安乐,不可置否地道:“好。”

她确实不喜欢在这种女人多,是非多地方呆着。

杜珍澜闻言,脸色又白了白,却只能看着秋叶白对她简单地行礼之后,便陪着安乐离开了。

看着那一对堪称‘璧人’的身影,她神色愈发地阴沉,恶狠狠地捏紧手里的帕子。

安乐这个小贱人!

此时,秦大姑姑见杜珍澜的表情,眼珠子一转,忽然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珍澜闻言,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地冷色,随后便低声在秦大姑姑耳边道:“很好,既然梅府派了梅大小姐来观送贺礼,四哥儿自然是要亲自谢过的,让人领着梅小姐去寻四哥儿吧,让他们单独见一面。”

既然安乐这般不知趣,那她就给安乐一点教训xùn

好了,她是听过梅相子和秋叶白之间隐约有事儿的,而梅相子她也在老佛爷那见过几次,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足够让安乐喝一壶!

秦大姑姑眸光莫测地一笑:“是。”

……*……*……*……*……

明光殿

“准bèi

得如何了?”坐在窗边的红衣美人一边那对镜梳妆,一边问。

老甄摸摸鼻子,微笑:“一切准bèi

妥当了。”

红衣美人对着镜子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起身,唇边弯起诡魅凉薄的弧度:“那咱们给本宫的小白纳征送份大礼去罢,今儿可是上戏的高潮呢。”

双白恭敬地道:“殿下,瓜子和零食都准bèi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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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秋提督的婚事 中

“四少,秋家的后院还真是大啊。”安乐看着面前广阔的花园,忍不住微微吃惊。

这是安乐第一次到秋家,这里的花园和人工湖泊,几乎可以和后宫的御花园媲美,京城之中如果有这样的地方,除了司礼监就是梅家了。

秋叶白看着银装素裹的庭院,淡淡地道:“是啊,很美,也很大。”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大的庭院花园,幼年食不果腹的时候,她也不会有各种食材可以在这里寻到。

安乐看了眼和自己保持一着一臂之距的秋叶白,心中有些不悦,她是金枝玉叶,就要下降于他,但是对方没有一丝喜悦之情也就罢了,还这般冷淡。他真的觉得生得好kàn

,她便非要嫁他么?

如果不是因为祖母的吩咐……她嫡出公主也不会需yào

嫁给一个庶子,不过能让摄国和其他小姐们嫉恨,倒是这桩婚事里最值得开心的事儿。

安乐眼角余光掠过不远处偷眼望着这里的众家小姐们,她眼底闪过冷光,随后走到秋叶白身边,抬起头温柔地一笑:“四少,你帮我摘那只腊梅花可好,太高了,我摘不到。”

秋叶白一看安乐那表情,便知dào

她想干嘛,这种事儿在江湖上的时候她遇到不少,只是安乐要求并不过分,秋叶白抬头正巧见着头顶的那一枝梅,便伸手直接攀了下来,递给她,顺带说了一句:“这是黄腊梅,依照在下看,公主更合适鲜艳的红梅。”

安乐接过花,似能感觉到身后其他少女们羡慕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虽然自己屈尊了,但是比起嫁给丑陋粗鄙的其他官吏,至少嫁给面前之人,还是很不错的,他也不敢对她不敬,必定要捧她在手心才是。

“没错,公主殿下更合适红色的梅花,腊梅这种花确实不合适公主,不若奴婢带公主去取些红梅制成花球戴上,必是独一份的漂亮,可比金银俗物要好,想来四哥儿也一定喜欢。”秦大姑姑含笑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秋叶白转脸,看了秦大姑姑一眼,明眸里是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这位秦大姑姑可是杜珍澜身边的亲信之一,杜珍澜怎么会忽然这般‘好心’?

安乐闻言,心中一动,没有女子不喜欢美丽的,她便含笑看向秋叶白:“四少,本宫去去就来。”

说罢,便一转身随后扔了秋叶白摘给她的腊梅,领着婢女们跟着满脸含笑的秦大姑姑一起离开。

秋叶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看了下被她扔在地上的腊梅,唇角讥诮地微微一勾,这位安乐公主,还真是放心得太早了,现在就开始不打算扮演对自己这个‘霸王’痴情的‘虞姬’了么?

随后,她俯下身去准bèi

捡起那腊梅的时候,一只雪白的柔荑忽然抢先一步,捡起了那一枝梅。

秋叶白只以为是哪家小姐经过,正要致谢,抬眼却忽然见到一张白皙细致的瓜子脸来,杏眸粉腮,五官眉目丽色浓稠,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娇美,少女披着一身雪白的貂绒披风,愈发衬托得她亭亭玉立,恰似满树芬芳落做人形,灵气而妩媚。

“梅大小姐?”她微微挑眉,忽然有点明白方才秦大姑姑将安乐引走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四少,许久不见,身子可好?”梅相子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亦浅浅一笑。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必须承认的是,安乐虽然容色也好,但是在梅相子这样江南水乡里长大的美人而言,还是缺了一份灵气韵致,安乐身上那些浓丽的脂粉,对比梅相子的清丽脱俗,顿时便显了下乘。

只可惜,这些美人们,全都心怀叵测。

她微微一笑:“多谢梅大小姐关心,许久不见,在下身子还行,只是梅大小姐却似有心事了。”

梅相子虽然看似神色淡然,但她眉宇之间有一层淡淡的愁绪,愈发地显得她容色娇美,楚楚可怜,让人恨不能伸手抚平了美人的眉心。

梅相子一顿,看着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四少您在淮南的时候,一声不吭便将相子弃在了李家,您叫我怎么能没有心事?”

秋叶白对于此事,虽然她已经命小七回去处理,但是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歉疚,便道:“在下有危急公务在身,实在不方便与……。”

“相子知dào

秋大人,不,该改口叫秋提督了,确实有要事在身,相子不敢耽搁,何况后来哥哥他们还是找到我了。”梅相子浅浅地一笑。

“嗯。”听到梅苏的名字,秋叶白眸色微微一闪,随后淡淡地道:“那么梅大小姐此时来寻在下有什么事么?”

“相子此来,是希望能与秋提督说几句话。”梅相子看着秋叶白,软声道。

秋叶白一怔,随后淡淡地道:“梅大小姐,我与你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罢?”

这种时候,梅相子突然出现,总不会是因为对她余情未了,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罢?

梅相子闻言,神色一黯,美眸之中隐隐含泪:“相子只是有一件事相求,只是此处人多,不知dào

秋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说完我就走。”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极低,目中之见为难忧伤,却并不见低声下气,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秋叶白看着她的表情,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周围那些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心中略一思索,还是点点头:“好。”

她倒是想看看梅相子和梅苏两个人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不过不管折腾什么幺蛾子,能让她和安乐的婚事出岔子,她都是乐见的。

毕竟,现在百里初没有什么动静,她宁愿娶了宁春或者宁秋、宁冬也都不愿意娶安乐这么一个大眼线搁在房里,何况安乐虽然有些心机,但还是太过骄纵,若是日日和她厮磨起来,做事儿更是缚手缚脚。

梅相子看着秋叶白,破涕为笑,倒是真心感激的模样:“多谢。”

随后,她便转身向一处梅林里走去。

秋叶白跟着她,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布置给贵人们歇脚的小暖亭里。

小暖亭的周围并没有一个人,暖亭四面都落在竹帘子,亭子里隔着两个精致的银丝炭炉和吃食,四周的坐处也都放着暖垫子。

梅相子进去之后,便在一张暖垫子上坐下,一边伸手烤火,一边招呼秋叶白:“四少,进来罢。”

秋叶白看了看亭子,并不见有什么异常,才走进去坐下。

“四少,请。”梅相子递了一杯茶给秋叶白。

她看了下梅相子手里的冒着烟雾茶,并没有接过去,梅相子笑了笑,神色坦然:“是怕我在里面下药么?”

说罢,她低头喝了一口那一杯茶,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她又原样倒了一杯递给秋叶白。

这一次,秋叶白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淡淡地道:“说吧,你有何事?”

梅相子抬眼瞥向秋叶白,仿佛用温柔的目光在临摹秋叶白的眉眼,这样的目光,秋叶白在许多女子眼中见过,她只淡淡地垂了眸子,不与梅相子对视。

随后,梅相子却忽然轻笑了起来,用银铃一般的声音道:“其实相子年幼的时候,一直就想着长大了的夫君一定是如四少一样的眉目隽美,英气风流,年青有为的少年郎,不想后来真能遇见四少,也算缘分。”

秋叶白只静静地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却没有说话。

她可不觉得梅相子是来给她告白的。

果然,梅相子继xù

痴痴地盯着秋叶白道:“可惜造化弄人,最早得到相子的人却不是你,为什么你出现得那么迟,四少,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出现,你可知dào

相子从桥上看见你站在杏花天影、水波迷离之间的时候,相子就想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必定是相子此生幸事。”

秋叶白看着梅相子的状态有点奇怪,却也不曾多想,只淡然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梅相子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低头一饮而尽,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问:“四少,你愿意娶相子么?”

秋叶白一怔,挑眉道:“梅大小姐,是不是令兄给了你什么任务?”

譬如说要嫁给她,或者阻止安乐和她婚事。

梅相子忽然抬头看着秋叶白一笑,笑容古怪而凄迷:“四少和我兄长也许可以成为知心挚友,竟能知兄长之意。”

秋叶白见梅相子脸色绯红得不正常,说话之间娇喘微微,似动了情的样子,便心中生出警惕来,只是她还没有来得站起来,就见梅相子忽然伸手在她自己胸前一扯那披风的带子。

披风瞬间飘然落地,一下子就露出了梅相子里面的衣衫来,或者说露出了梅相子只穿着肚兜的雪嫩娇躯来。

她里面的锦衣竟然跟着那披风是连在一起的,梅相子只伸手一扯披风的带子,里面的锦衣瞬间就跟着散落的披风一起落地。

随后,她便径直向秋叶白身上倒了下去。

“你——!”秋叶白是见过江湖上的女儿家大胆地自荐枕席,但是这般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家闺秀这般模样,简直是让她震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梅相子。

触手生温的肌肤,明白地告sù

她,梅相子的体温不正常。

秋叶白看向那一壶茶,她眉目瞬间一冷:“你在茶里下了药!”

“不是毒药。”梅相子喘息着,笑得有点凄厉,手却紧紧地抓着秋叶白:“你且放心就是了,只是对不住了,四少!”

秋叶白听着外头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有些无奈,这种‘抓奸’的拙劣的伎俩,简直让她无话可说。

“你何必要听梅苏的话,毁了你一身清白。”秋叶白扶着梅相子,神色有些凉薄,她是无所谓‘抓奸’与否的,只要能让婚事不成,但是对于梅相子来说,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她何至于对梅苏和梅家忠诚若此。

“只要是哥哥的心愿,我都……会……不遗余力地为他达成。”梅相子靠在秋叶白的身上娇喘连连,身上的火热让她不舒服地想要死死地蹭着秋叶白。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震,随后看向怀里泪眼迷离的绝色少女,莫非梅相子她和梅苏……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思,便见帘子一下子被掀了起来,安乐和秦姑姑等一干众人满脸震惊地看着亭子里的一切。

尤其是安乐,立kè

气得浑身发抖,死白了脸,愤nù

尖叫:“你们在做什么!”

秋叶白闻言,微微颦眉,随后扫了眼秦大姑姑,却见秦大姑姑脸上没有一点心虚之色,而是迎着她微微一笑。

那表情莫测得让秋叶白心中警惕起来。

她扯了自己的披风将梅相子裹在怀里,冷淡地看了眼安乐:“出去!”

安乐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秋叶白,你不想活了么!”

秋叶白看着她,再次淡漠地道:“我让你们都出去!”

安乐瞬间忍无可忍地尖叫,同时伸手就朝梅相子抓去:“你这个无耻的贱人,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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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秋提督的私生子?

秋叶白一时间哑然,这位殿下还真是让人不省心,但是,虽然为假凤虚凰,可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这个念头,让她忽然觉得心头蓦然生出微暖乍甜来。

看着面前之人凝望着自己的眸子,幽幽深深,似乎无边夜色温柔。

她看着他,点点头,唇角不自觉地绽开浅浅笑意来,忽然在微微屈身,单膝着地,反手握住他修白的手,抬头看他:“殿下想要‘嫁’给微臣么?”

前生福缘浅薄,今生背负甚重,前途未卜。

她从决定踏入这权力浑水圈中后,便从未曾想过一生孤凉,前途艰难,还能有人相伴执手,虽是对阿初动了情,但是彼此身份束缚重重,她不是寻常女子,既已经走上这条路,便再无可能如寻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白首不相离。

她既不愿如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安守天命’,自然亦不屑将此生束缚在高门大院之中。

注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去计较前程如何。

但是不想他从来不按牌理出牌,他既敢‘嫁’,她为何不敢‘娶’?

他和她,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这背德忘俗,欺君犯上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多做一次又何妨。

百里初见她忽然单膝跪下,神色温暖而坚定,一双明眸之中有清浅柔光,似夜色之中一轮明月之光。

百里初幽深眸子之中如暗海起风,波澜起伏。

谁说不是呢?

她原就是属于他的明月,照亮属于他的无边永夜。

他的直觉没有错,她和别人不同,只要接纳了他,不因他是‘神’而畏,不因他是‘魔’而惧,在她的眼中,他只看见自己,属于‘人’的自己。

所以他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留在身边,如今终成正果。

佛,也许并不尽欺他。

他看着她的姿势,挑眉:“你的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有些悠远:“西洋的一种求婚仪式,男子向女子求嫁,便单膝着地以示诚信,愿护她终生。”

既然是他‘嫁’,她‘娶’,那么自然是由她来求婚。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手上一用力,便将她一下子拖了起来,另外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肢,轻巧地将她抱坐在腿上,温柔含笑:“好,看在小白这般诚心的份上,我应了。”

秋叶白闻言,低头看着他纤长的睫羽轻闪如蝴蝶羽翼,她忽然心中一动,低头在他绒薄的眼帘上亲了亲:“多谢‘公主’殿下厚爱。”

百里初瞬间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地主动亲近他,那种温软的不带一丝情欲的触感,却让他觉得冰凉的心中一片温软。

秋叶白见他怔然的样子,正想说什么,他却忽然收紧胳膊,抬起头看她,轻笑:“右边也要。”

他中意这种温软的感觉。

她一愣,方才明白,是了,方才自己亲了他左边的眼儿,这回他是让她亲右边。

这会子他容色温润,眉目之间皆是温存柔光,抬首含笑,竟似纯澈少年一般,忽然让她有一种错觉,抱着她的人是元泽。

她有一瞬间恍惚,再细看去,却对上他幽幽深瞳,她心中微动,阿初,或者阿泽,终归不过是一个人,是能让她拥bào

的人。

秋叶白不再犹豫,低头用唇在他右眼也轻轻地触了触。

百里初抱着她的修臂又紧了紧,头正贴着她胸前,两人安静地享受这难得温存的时刻。

但不过片刻,百里初忽然抬头在她颈项之间轻轻地嗅了嗅,眸色一冷:“梅相子给你用了药!”

秋叶白抱着他肩头,手一顿,随后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喝得少,她用的多,只怕此刻正难受。”

梅相子终归是一个大家闺秀,她手里的药物烈不到哪里去,无非是闺阁里头的东西,何况她有内力,压制着药性不难。

百里初却忽然抱着她的纤腰放下她起身向外走。

秋叶白脚趾头想都知dào

他这是要去收拾梅相子,她只是一把扯着他拉开门的手臂:“殿下,算了,梅相子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不过是梅苏野心的牺牲品,也不曾真的伤害到自己,同为女子,她对那痴情少女还是多一份怜悯的。

去不想百里初忽然转头看向秋叶白片刻,轻嗤:“人说夜四少风流倜傥,怜香惜玉,知情达意,不知是多少江湖女儿梦里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秋叶白瞬间风中凌乱。

公主殿下,又开始乱吃镇江老醋了。

她有点无奈,扯着他的手腕:“你明知dào

那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不是……。”

“本宫不知dào

。”百里初打断她,眸光幽幽,却不知在想什么,眯起眸子睨着她道:“不过……。”

她看着他那莫测的目光,心中有点惴惴,这厮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幺蛾子。

“不过,本宫倒是不介意为小白解毒。”百里初目光里燃起一点火光,危险地微笑:“既然提督大人不想浪费时光在那无关紧要之人身上,那么咱们就来做点正事儿可好?”

秋叶白:“……大白天的,你想干嘛?”

你的正事儿就是精虫上脑了,只想白日宣淫罢?

“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太岁头上动土,本宫还是去收拾某些不长眼的人好些。”百里初优雅地颔首,然后继xù

转身。

秋叶白无奈,伸手便扯住他的衣袖:“是,那就请殿下解毒罢。”

百里初微笑:“大白天的,小白,你想干嘛?”

秋叶白:“阿初……。”

这个锱铢必较的家伙!

百里初:“本宫看日头还早,不若让人看看梅家大小姐的风情,也是不错。”

秋叶白恼了,索性一把拽住他衣袍将他狠狠一扯,咬牙切齿怒道:“老子想上你!”

门外的老甄、一白、双白并其他鹤卫们:“……。”

秋提督果然是一条好汉!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她一拽百里初,百里初拽着门的手没有松开,一下子就把门给拽开了,瞬间露出外头正在门边守着的一干人等。

她和老甄、一白等人大眼瞪小眼呢,她瞬间僵住,脸色有点发绿——该死的!

百里初倒是很无所谓,只随手一拂,宽袖拂出一道气流‘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顺带将那些‘敬佩’的眼光全部关在门外。

他方才转身,一点不客气将秋叶白拦腰抱起向她的床走去,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起来,他还没有在小白少女时代的房间占有过小白,这种感觉仿佛小白从幼年开始身心都是属于他的。

百里初满yì

地眯起眸子。

秋叶白哪里知dào

某只兽脑子里的龌龊思想,仍旧沉浸在她到底要怎么面对明光殿那一群见证了她彪悍的汉子宣言的家伙的窘迫心思里。

……

门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老甄笑眯眯,继xù

摸着他的下巴,顾虑长远地为自家小祖宗‘怀孕’打算,而一白则是摇摇头,不敢苟同地嘟哝:“啧,啧,殿下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婆,床地之间岂非毫无雄风可言?”

双白白了他一眼:“你雄风招展,怎么不见你那小情人风奴理会你?”

一白俊美阴柔的面容一僵,燕子是有些日子不肯到他房里来了,见面了也是客客气气的,也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双白看了他那样子,神色微凉:“殿下就要大婚,你最好kàn

牢风奴还有神殿,不要让那边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些日子真言宫的人太安静,燃灯师太也太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一点存zài

感,虽然说是因为‘国师突然感悟佛旨,即刻进秋山静修’而让神殿安静下来,但是燃灯她们并没有离开,他并不认为她们在宫里滞留太久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

傍晚,雪停

秋家正堂

“四哥儿,本老爷就要从外放之地回来参加你的婚事,你且说说看,咱们这是要怎么办?”杜珍澜坐在上首,神色有些郁郁冷冷地看向一边坐着秋叶白。

秋叶白眉宇之间微有倦怠之色,但依旧神色淡然地道:“大夫人,叶白与梅相子姑娘并无苟且之事,这是其一;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下旨,那正月十六要娶的人自然是摄国殿下,您一切照旧,月内行完了六礼就是。”

百里初今儿折腾了她一下午,如今他在床上好生歇着,她却还要得来应付七大姑八大姨这一摊子烂事儿,主持大局,‘男人’果然也不是好做的。

但是这事儿不处置也不行。

梅相子在另外一边默不作声地坐着,神色之间也都是疲倦,脸色也有些苍白,愈发地显得楚楚可怜,听着秋叶白撇清了和她的关系,脸上便挂了一串泪珠儿来。

而周围坐这着的都是各家夫人,今儿中午的香艳之事,自然是都知dào

的,如今安乐公主早已哭着回了宫,再听着秋家的这位四哥儿却把梅相子撇得干干净净,不免也摇头,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她们不耻梅相子的行径,但是这秋提督的凉薄还真是让人心寒。

杜珍澜地狠狠地扫了梅相子一眼,这些小贱人就知dào

装可怜,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女罢了,如何能配得上她的叶白?

她看向秋叶白,神色柔和了些:“但是那摄国殿下是个什么名声,你还不知dào

!”

杜珍澜原本就只是利用梅相子来给安乐添堵,却不想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她也不知dào

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安乐不会嫁进来给她添堵,梅相子的名声坏了,叶白也不要她,忧的是万一真的是摄国那个魔星嫁过来,只怕日子更不好过。

秋叶白岂会不知dào

,只是淡淡地道:“大夫人,不可妄自议论摄国殿下,咱们遵照皇命便是,至于相子小姐,她只是身子不适,叶白将她带回屋子里歇着罢了。”

梅相子蓦然抬首,看向她,仿佛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自己的衣襟,泪光盈盈地道:“四少,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我的腹中可是有了你的孩子,你今儿不是还答yīng

会娶我为妻的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人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片沸腾。

什么,梅相子有孕了?

“梅相子,休得胡说八道!”杜珍澜震惊之后,脸色一白,厉声道。

秋叶白闻言,搁下自己手上的茶盏,看向梅相子的眸光瞬间一凉。

梅相子被秋叶白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虚,别开脸,只是愈发地显得委屈,泪如雨下,仿佛后悔自己说错了话:“是,我是胡说,四少……我没有四少的孩子……。”

那模样仿佛是秋叶白在逼迫她不得不承认一般。

堂内的贵妇人们皆神色诡谲,看着秋叶白的眼神里多了鄙弃。

这般凉薄心性的男子,实非良人。

秋叶白目光深深地看着梅相子,淡然地道:“梅大小姐,你真的有了我的孩子么?”

她竟然能让梅相子怀孕,还真是有趣。

“听说有人怀了本宫驸马孩子,本宫且来瞧个稀奇。”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似来自无边黑暗之中的一阵凉风,掠过众人心头,让人心头发寒。

众人齐齐看去,却见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鹤卫,而一道暗红如血的身影款步而入。

“参见摄国殿下。”众人大惊失色,立kè

齐刷刷地跪下行礼。

秋叶白站了起来,也随着众人行礼,却被百里初单手托了托:“驸马不必多礼,坐。”

她看着一副餍足模样的红衣美人,脸色难免浮现怨怼之色,为什么她会困倦,他却精神奕奕,果然是男女不同?

她只点点头,此时并不方便表现亲昵,退了一步,坐下。

不过她的表情自动被众人解读为——因为和安乐公主婚事被取消,被迫娶恶名昭彰的摄国公主的郁闷。

百里初早已习惯了众人敬畏的眼神,他优雅地在鹤卫搬来的八仙紫檀暖椅上坐下之后,看向那坐在下首的梅相子:“你的肚子里真的有了驸马的种?”

梅相子感觉到百里初那冰凉幽诡的目光,莫名地让她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一咬牙就跪下了:“是。”

百里初眯起眸子轻笑:“很好,本宫还从未见过女子腹中的婴孩,一白,你将梅大小姐带下去,剖出她腹中的婴孩呈上来,给咱们开个眼。”

一白立kè

应声,领人上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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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大婚 上

此言一出,众人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凉气。

在内院的毕竟都是女子,也只是听过摄国殿下荒淫的名声,并不曾直面他的手段,有些贵夫人们闻言已经腿上一软,跪都跪不住地瘫软在地。

剖腹取子……

妲己在世也不过如此!

就算是杜珍澜也脸色白了白,看了眼场上抖索做一团的人,又看了眼几乎晕厥过去,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梅相子,她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殿下,不若咱们去个御医来,验一验?”

若是真的在秋家把梅相子给剖了,老佛爷和梅苏那边,她还真无法交代。

百里初忽然抬起眸子看了杜珍澜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哦,是么?”

杜珍澜被他那幽幽沉沉的目光一扫,瞬间就是一阵寒颤,想起在天牢之中那些恐怖的日子,立kè

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

秋叶白看向梅相子,淡淡地道:“梅相子,你的腹中真的有我的孩子么?”

她知dào

百里初的说法听起来恐怖,但不过是想让梅相子自己承认她在撒谎。

但是梅相子虽然汗出如浆,却依然咬着牙,抚着腹部,坚持道:“没错……。”

百里初轻轻地敲了敲扶手:“来人,将梅大小姐请下去,也好让咱们开开眼。”

两名鹤卫上来就将梅相子往外拖,他们只负责执行任务,至于任务多残忍于他们而言无差别。

梅相子恐惧地瞪大了眼,直接就朝秋叶白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膝盖,颤抖着流泪。

“四少,救我!”

百里初看了眼秋叶白,似在嘲笑她的识人不清,早前竟还为此人求情,他抬起手,正要示意人将梅相子脱下去教训xùn



却忽然见一道削瘦的人影匆匆忙忙地进门来,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拉住梅相子的手腕将她一把从秋叶白的腿上扯开:“相子,你这是失心疯了么,你哪里来的孩子,早晨不是才与我一起做了晴晚香,你要有孩子,这会子也早没了。”

秋叶白一眼看过去,怔然了一会,才认出来面前那虽然衣着整齐,却看得出很旧,面色蜡黄如三十岁妇人的女子是谁。

她挑眉看向那女子:“三姐姐?”

没错,突然闯进来的正是那早已‘得了重病,神志不清’的秋善京!

晴晚香是一种西域香,最近流行于京城贵女之中,制法简单,香气隽永,所以很多贵女们都以亲手制作以为风雅之事。

其中最多最重的一味香料便是麝香,这种香料最容易让女子滑胎,嫁做人妇的贵女是不用的。

众人听着秋善京这么一说,不免皆狐疑地看向梅相子。

秋善京对着百里初、秋叶白和杜珍澜恭恭敬敬地福了福,随后轻言细语地道:“摄国殿下,相子心中爱慕四哥儿,只是心中一时蒙了,才会这般臆想,否则只需yào

请来女医为相子验身即可,快到正月您和四哥儿的大喜之日了,见血实为不吉,您也就看在相子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她则个。”

秋善京说话有条有理,端和温顺,倒是让场内诸人都觉得有理。

秋叶白能感觉到杜珍澜和场内诸人近乎哀求和畏惧的眸光,甚至梅相子也只低头一味低泣并没有坚持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了,她也实在觉得应付这些闺阁内院的小手段实在是令人腻味,便淡淡地道:“也好,就依三姐姐罢了。”

说罢,她看向百里初,却见他似笑非笑地垂着眸子在用双白端着的点心,仿佛丝毫不关心场内之事。

……*……*……*……*……*……

谎言,总是会被戳穿的。

虽然梅相子做的准bèi

不可谓不充分,她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让脉象看起来仿佛真的怀上了。

但是真的有心留意细查,出色点的女医就都能查到其中的猫腻。

所以梅相子的谎言自然很快便水落石出,她根本没有怀孕,同时因为她在此事上的作假,众人自然认为她早前说与秋提督有一腿的事儿,似乎看其里便也不再那么可信了。

更何况,她这一次面对的对手不再是安乐公主,而是摄国殿下,就算是她真的怀上秋提督的孩子,那么下场也只有死,而对婚事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这件事儿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为未来京城的贵妇人们茶余饭后多了点儿谈资,也让秋提督的风流美名传遍了上京。

而此时深夜,秋家之中,依然有人未眠。

“三姐姐,许久不见,我看起来身子好了许多。”秋叶白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身形有些佝偻的女子,搁下茶盏淡淡地道。

秋善京低垂着臻首,温温顺顺地道:“托了四哥儿的福,这些日子姐姐我也渐渐清醒了些。”

她说话虽然温驯,但是怎么听着似都有点讥讽的味道。

秋叶白看着她,忽然微微勾起唇角:“是么,既然三姐姐清醒了,那咱们就来谈谈罢,你是打算要与我秋后算账呢,还是打算跟我坦白一下,当初指使你三番两次陷害于我的人是谁?”

她可不认为秋善京今日会忽然来参和这趟浑水,是为了让她这个‘弟弟’从窘境之中脱身。

只怕是还有后手才对。

秋善京沉默了一会,忽然‘噗通’一声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地给秋叶白磕了三个头。

秋叶白微讶,但是却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秋善京磕头完毕之后,抬起脸看向秋叶白的时候,已是泪如雨下:“当初是我对不住四哥儿,只是三姐姐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不堪言,今日所为权当三姐姐一点弥补之意,虽然三姐姐知dào

这样无法挽回当初的错,但还是希望能求四哥儿一件事儿。”

秋叶白看着她,随后低头品了一口茶,淡漠地道:“你且先说说什么事儿罢。”

她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这位三姐姐上来就要开口求人,是太看得起她自己的,还是太看得起她秋叶白了?

“三姐姐只求四哥儿你能给八皇子殿下一条活路!”秋善京咬着唇颤声道。

“百里凌风?”秋叶白低头看着面色蜡黄的秋善京,有些不敢置信:“你是百里凌风的人,你怎么证明?”

秋善京点点头,哽咽着软声道:“我知dào

四哥儿是绿竹楼的主人,也是我将这个消息告知八殿下的,当初我曾经无意撞见过绿竹楼的人私下唤四哥儿你主子。”

秋叶白瞬间默然,沉吟,是的,百里凌风到底怎么能知dào

她是绿竹楼的主人,这一点原本就很让她费解,如今若是按照秋善京说的,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但是百里凌风当初到底怎么会想要对她动手,彼时她不过是一介寻常贵族人家不打眼的庶子。

秋善京只颦眉,梨花带雨地摇头:“三姐姐只是遵照八殿下的旨意去做的,至于殿下的旨意为何,我并不知dào

,因为我……因为……我早已经……。”

她迟疑了一下,面色微绯:“我早已经是八殿下的人了,四哥儿既然是摄国殿下的驸马,可否请摄国殿下对八殿下网开一面?”

秋叶白看着一脸羞涩的秋善京,默然无言,好半晌,才淡淡地道:“八殿下触犯的是国法,不是我能左右的,也不是摄国殿下应该左右的。”

“四哥儿……。”秋善京有些慌张地抬首看她,却见秋叶白已经转身离开。

她看着秋叶白的背影,眼里瞬间闪过诡谲森然的笑意。

……*……*……*……*……*……*……*……*……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

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夜阑人静,明光殿外空无一人,而明光殿内,一片幽幽烛光,随着冰凉的风轻轻晃动,在地面上烙印下幽幽光影,似有女子细微柔软带着忍耐的轻吟和男子性感的喘息之声轻轻飘荡,伴着空气里弥漫着欲香渺渺,勾魂摄魄。

亦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细微的声音全部归于寂寥。

云消雨散,风雾初停。

而安静并未持久,不过一刻钟,忽然门外便有匆匆的杂乱无章的脚步之声传来,似有不少人正匆匆忙忙地往明光殿内殿而来。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内殿华美的金丝楠木雕花大门便被人大力推开:“百里初,你给哀家出来!”

太后在董嬷嬷的搀扶下,领着郑钧等一干宫卫气势汹汹地直闯内殿,董嬷嬷在一边仔细地搀扶着脸色泛白的太后,一边小心地四下打量,毕竟明光殿这些身为摄国殿下禁脔的鹤卫们,并非只是在床笫之间伺候人,他们平日并不与其他宫人有所往来,但是却凌驾于宫禁的规则之上,死在他们手中的妃子,甚至皇子皇女也不是没有的。

虽然说今儿郑钧趁着深夜领着人护着老佛爷鸾驾,同时将明光殿给围了,但是这些鹤卫们他们却忽然放了他们一行人进来,任由她们闯入了摄国殿下的寝宫,董嬷嬷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只是气头上的太后老佛爷明显并不如她这么想。

“来人,给哀家搜!”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屏风忽然“吱呀”一声打开来,一道暗红色的人影款步而出,随后那屏风便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皇祖母这是做什么,大半夜的不歇着,走夜路也不怕撞着鬼么?”百里初慵懒地合上衣襟。

几名小太监和鹤卫立kè

上前为他整理衣袍和伺候着他在一边的华丽软榻上坐下,同时迅速地奉上各色茶水点心。

那一番自然而然的威仪和派头,分明如此慵懒,却仿佛高高在上的幽冥神祗或者人间帝王,让人不由主地下跪行礼。

“参见摄国殿下。”郑钧和董嬷嬷等人似乎早已习惯了百里初对太后这般出言无状,皆行了礼,让一边的太后老佛爷脸色微微发青。

因为明光殿的人至始至终都不曾向她行礼,更不要说百里初了。

百里初懒懒地一摆手:“起吧。”

随着太后老佛爷进来的人方才起身。

“百里初,哀家问你,你今儿下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太后老佛爷实在不想再忍耐,疾言厉色地斥道。

安乐回了宫好一会,董嬷嬷才赶紧回来传消息,她一听简直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往日里百里初虽然一直和她对着干,也曾做过不少让她堵心堵肺的事儿,但是这般直接地用手中披红大权宣布她懿旨作废的事儿毕竟是不常见的!

明日消息出去了,朝臣们若是知dào

了,要怎么看她这个太后老佛爷,她的威仪何在!

董嬷嬷赶紧地伸手捏住太后老佛爷的手腕脉门,低声劝慰:“老佛爷息怒。”

明光殿这些人从来不与宫中其他人交往,但是每一次出手,必定掀起腥风血雨,一向是凌驾于宫禁规则之上,百里初又是个喜怒无常,没有人知dào

他会做什么来,若是一旦激怒他,只怕他们救驾都来不及。

百里初品了一口茶,看都没有看太后老佛爷,只淡漠地道:“老佛爷,您真的想让这些人听本宫和你说话么,若是如此,本宫劝你最好宣罗医正在边上候着。”

太后闻言,瞬间脸色变了变,她是知dào

百里初这个人口无遮拦的,从来对她没有半分尊敬,她眸光寒了寒,最终还是一摆手:“除了郑钧、董嬷嬷外,所有人都退到门外。”

董嬷嬷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看向太后:“老佛爷,使不得,万一……。”

老佛爷冷冷地打断她道:“退出去!”

郑钧倒是一言不发,示意众人离开。

片刻之后,内殿之中便只剩下百里初和他身边伺候的人,及老佛爷三人。

“百里初,你不觉得该给哀家一个交代么?”太后看着那坐在上首的人,竟连个座都没有给她布置的意思,心中更是愤nù

,冷声道。

百里初终于抬起眸子看向太后,半倾了身子,魅眸幽幽含笑:“皇祖母,你想要一个什么交代?”

腥红的灯笼在空中晃晃荡荡,在他面容上烙印下鬼魅的影子,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太后只觉得心头一寒,竟隐约地觉得面前是鬼,不是人,但是多年宫禁生涯的磨练,让她还是很有胆量里厉声道:“什么交代,你竟然亲自下旨将安乐的婚事作废,将你自己嫁给秋叶白,你疯了不成!”

百里初直勾勾地看着太后好一会,直看得太后浑身寒毛直竖,他忽然轻笑了起来,那幽幽凉凉的笑声越来越大,在空中回绕,异常地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

太后和董嬷嬷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着尖利的笑声,她只觉得刺耳之极,气血翻腾,异常地难受。

而明光殿内伺候百里初的人却仿佛如雕像一般,毫无所觉,木然地看着地面。

百里初似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笑了好一会,他蓦然地站了起来,款步向太后老佛爷走去:“老佛爷,难不成您不知dào

本宫素来以你们的苦为本宫的乐,这天底下您看重什么,本宫就要把那东西夺走,或者毁了那东西,不过区区一个您看中的棋子,您就这般来兴师问罪,不觉得小题大作了么?”

他顿了顿,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点点头,慢条斯理地一笑:“本宫送大哥和二哥归西的时候,您也没有多么难过,倒是皇后娘娘撑不住疯了,啧,到底是不如您心狠呢。”

太后和董嬷嬷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太后不敢置信地颤抖地伸出手:“你……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明儿和天儿是你……。”

“天花这种东西,不也是您用来处理您看不惯的妃子、孙儿常用的手段么,至于我那二哥从祭台上滚落,您竟不觉得眼熟,您不记得宸妃从城楼上被人推落下去,肋骨断裂刺进肺里,早产生下一对双生子的惨叫声和二哥濒死时很像么?”百里初挑眉,黑瞳幽幽地看着她。

太后看着一步步款步朝着自己而来的人影,他腥红的袍裾似翻滚的血,携着令人逼窒的血腥森冷气息一步步朝着自己而来,她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凤眸腥红地看向百里初:“你这个贱人,就算是你怨恨哀家,只管向哀家动手就是了,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哥哥,他们不曾欠你的……。”

百里初似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抬起掌心,精致的眼角挑起轻浮的弧度:“怨恨,本宫可是您和某人一手塑造出来的‘天命’和‘神迹’,怎么会恨您,只是让你们感受‘命运’的‘神迹’罢了,感受那种苦心孤诣,但一步步看着所有希望都破灭,不管怎么努力都会在触碰到希望的瞬间,亲眼见证希望的破灭的美妙感受,呵呵……。”

既然他们一手塑‘神’,那么凡人的命运,便是被‘神’操纵在掌心,不管是多么努力地挣扎,不管是多么奋力想要守护的东西,认为人定胜天,或者认为上天必定会庇佑自己的时候,却一次次地从高处栽倒,希望破灭,然后不断地在命运之中挣扎着,最后绝望地消沉,疯狂或者死去。

永无救赎的绝望,这才是真zhèng

的神迹!

“呼——!”一扇窗忽然被寒风吹开,冰冷的风瞬间灌入,吹得宫内所有的人都仿佛置信寒冰地狱。

太后看着那站在殿内的人,宫灯疯狂地摇晃着,幽幽明明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成仿佛融入窗外无边黑暗的羽翼。

冰冷的寒风吹起他红色宽大的衣袍和,黑色发丝恣意地飞扬,似暗夜中的神魔,甚至那一双眼,都没有一丝人气,令人一望便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惧。

所有内殿的人,连着伺候百里初的鹤卫和太监们都安静地跪伏在地,无人敢抬头,一窥‘神像’。

偏生,那‘神’已经做到离她不足三寸之间,半垂着那双不带一丝白色的可怕黑瞳睨着她。

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眼睛。

太后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实质性的黑暗之气,几乎令她窒息,但是她却不能动弹半分,只能死死地捏着一边早已瘫软在地的董嬷嬷的手,也不知是她拽着董嬷嬷,不让她昏迷过去,还是董嬷嬷撑着她。

太后虽然不是完全能明白百里初话里的意思,但只觉得她的心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她脑海之中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从多年前到现在,杜家培养的许多最亲近的得力门生和干将瞬间一夜被摘掉人头,十之去八九,杜家元气大伤;此后杜家的势力不断地为争夺权力内讧;杜家血缘皇子的死去;皇后疯癫不得不送入庙宇;剩下有杜家血缘皇子们的内斗不断……

她每一次的努力,每一次地为杜家殚尽竭虑的谋划,似乎得到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但是却又不完全没有希望,只是这种希望,都伴随着痛苦的思虑,却几乎没有人可以为她分担,即使如此,杜家的颓势,却似乎大厦将倾,不可挽回。

她忽然不敢再想。

太后老佛爷浑身颤抖着,一把拽着董嬷嬷的手,勉力站住,看着百里初,尖利喑哑地一笑:“百里初,你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能耐,那么这个天下早就是你的了,哀家也早就死在你手里,杜家也早就崩分离析了,哈哈哈哈……。”

“是,杜家还在,老佛爷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老佛爷,呵。”百里初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异常的温柔,仿佛一瞬间似冥河边的彼岸花皆盛开。

他神色诡魅地弯起潋滟的红唇,柔声轻道:“皇祖母,孙儿爱您,非常,非常地爱您……还有父皇,所以舍不得啊。”

说罢,他亦不再靠近老佛爷,而是慢慢地后退,忽然收敛了所有的黑暗气息,转身回到上首属于‘神’的‘王座’。

太后浑身僵硬地看着他,如果她还足够清醒,便会听见方才百里初的自称为‘孙儿’,但是她心中早已一片翻江倒海。

只看见方才面前那‘神’或者‘魔’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百里初仿佛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慵懒而矜傲的模样,伸手接过侍从奉上的黄金酒杯,慢条斯理地品酒。

董嬷嬷不知是不是被方才恐怖的情景吓傻了,尖叫一声,就死白着脸,手忙脚乱地往外爬。

跪伏在一边的郑钧瞬间脸色也跟着一白,立kè

扑过去就想按住董嬷嬷,不让她发出声音。

但是终归是迟了一步。

百里初修眉都不抬,只漫不经心地一抚袖:“吵死了。”

不知哪里忽然来的两条红菱悄无声息一下子卷上董嬷嬷和郑钧的脖子,将他们忽然吊了起来。

两人瞬间一声都吭不了,双眼暴凸地在半空中死命挣扎起来。

太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百里初却温然一笑,单手搁在曲起的长腿上,凉薄地道:“是了,本宫还要给您一个交代,您挑上的秋提督,实在是个妙人儿,本宫不会动她,老佛爷想要让她做什么尽管做,也许,她会是皇祖母最后的希望也未可知。”

他顿了顿,唇角弧度愈发地诡谲妖娆,幽瞳深深:“当然,那是因为本宫也很希望看看您最绝望的模样。”

说罢,他起身,撂下酒杯,款步向屏风走去。

屏风悄无声息地打开,然后再次合上。

浑身僵硬的老佛爷站着,一脸木然地看着百里初原本坐着的地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两名亲信已经快被吊死,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

屏风开启之间,有凉风幽幽,烛火将靠在柱子边的窈窕人影拖曳得愈长。

百里初刚踏屏风之中,便顿住了脚步,他垂着眸子,淡淡地道:“看来小白的精神极好,折腾了一日竟没有歇着。”

秋叶白靠在墙边,乌发未挽,只是垂落在身后,而她身上只拢着一件属于百里初的暗红宽袍,柔软华美的袍子衬托得她高挑的身形显出一种娇美的纤细来,更勿提她胸前隐约露出的雪白沟壑,似雪山隐隐,有一种奇异的冷艳之美。

“我在等你。”她静静地看着百里初。

“嗯,歇着罢,本宫手上还有些奏折。”百里初的目光在她窈窕诱人的身姿上掠过,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后他点点头,转身就向书房而去。

秋叶白微微挑眉:“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百里初的眼角余光掠过香炉里已经湮灭的青烟,又看见不远处端着茶水站着面无表情的宁春,他微微眯起眸子,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丫头是会医术的罢。

他还是大意了些。

小白身边的人,有些还真是令人讨厌。

他垂下眸子,微微一笑:“小白,有什么明日再说,咱们还要准bèi

大婚之礼,咱们婚礼提前些,便可以一起过年。”

“殿下……。”秋叶白微微颦眉,想要唤住他。

只是,百里初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边,径自越过她,向书房而去。,

只是他越过秋叶白的时候,却听她轻叹了一声,随后一道柔软的身子便向他靠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环住她的身躯,却不想那柔软的躯体才靠近他的身体,便忽然一伸手,左手蓦然钳制住了他的手臂一折,右手直接托住他的颈项向下直接一按。

“你……。”百里初毫无防备,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她一记手刀狠狠地砸在后颈,让他瞬间眼前一黑,便半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但是他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人一下子托住,随后便被拦腰扛了起来……

……

所谓兽,便是神经与肌理反应都比人类要强悍许多的那一种生物。

百里初很快就恢复了神智,不过他发xiàn

自己已经被拉开手脚干脆利落地在床上被呈‘大’字形捆了起来。

而那个捆住他的人,正在加固捆住他右手的绳索——一段鲛珠纱。

这玩意儿轻薄柔软,价值千金的原因之一就是足够牢韧,刀划不破,火烧不坏。

有什么比这玩意儿捆住人,更合适的呢?

秋叶白似感觉到他清醒过来了,便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阿初,醒了么,我用力不大,应该不是很疼才对,当然,你体质和野兽差不多,恢复也很快。”

百里初微微颦眉,美眸之中闪过困惑:“……小白。”

“不必担心,我会温柔一点的,通过你方才的表现,我只是觉得也许你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话,你要提前大婚,没有问题,但是在咱们大婚前,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所以我只好用这种方法了。”秋叶白利落地打好结之后,满yì

地点点头,随后慢条斯理地在他身边侧卧,同时在他唇上安抚一般地亲了亲。

百里初一愣。

不知dào

为什么,这样的秋叶白,让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凉意。

------题外话------

==那啥~手残党,还是没弄完,唾弃俺罢,不过十二点前还有一更,一定会够万更的,或者说万更以上,今儿更新一万一~·弥补大家!小白也一定会娶,放心~嗯,来点婚礼前奏的恶魔小情趣吧~公主殿下不能总是牛逼得一往无前,

第一百零一章 大婚 下

秋叶白示意宁春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宁春迟疑了片刻,便冷冷地瞪了百里初一眼,随后便转身出了屏风。

百里初动了动手腕,却发xiàn

对方绑绳结的方式很特殊,越是挣扎,越是束缚得紧。

秋叶白似有所感地转过脸,看着他:“这种结叫水手结,是海中航行的水手束缚物品所用的结,可承受大海波澜之力,除非用正确的方式,否则你解不开。”

床上的红衣美人一僵,随后便不再试图挣扎。

秋叶白微微一笑,直入正题:“阿初,你在香炉里下安神香,是怕我听见你和老佛爷说的话么?”

如果不是宁春过来伺候,忽然发xiàn

那香有问题,给她灭了,她此刻大约早已因为和他缠绵之后‘倦极’而眠,两耳不闻窗外事。

百里初僵了僵,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你是料定了今儿太后老佛爷会来,是么?”秋叶白似也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回答,只半支着身子在他身边伏着,淡淡地道:“没有你的允许,十个郑钧也进不来明光殿。”

他忽那缓缓抬起眸子看着秋叶白,温柔微笑:“小白,你可想看看本宫准bèi

的嫁衣?”

秋叶白看着他有些固执的眼眸,心中微动,忽然弯起唇角:“阿初,你觉得我还会嫁给你么,在听到方才你和太后的那一番对话之后。”

百里初瞬间浑身一僵,原本温柔的笑意瞬间扭曲,他伸手举要去抓秋叶白。

却忘了自己被束缚着,一下子又躺了回去,因为用力过度,骨骼都发出‘吱吱’之声。

秋叶白看着他,挑了下眉,直接摸了一条绑着床帐子的绳索出来,在他脸颊上敲了敲:“别那么激动,好好说话,否则我不介意在你嘴里也塞一块布。”

百里初眼底幽色波澜起伏,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只是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一边用指尖慢条斯理地挑开他的衣襟,一边道:“阿初,你在香炉里下安神香,是因为不想我听见你和老佛爷的对话,而你不想让我听见老佛爷和你的对话,是因为担心我认为你一直以来不过是在利用我去对付老佛爷?”

百里初薄唇微启,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噤声,只是眸中幽凉却让她莫名地心中微微一疼。

秋叶白有些无奈:“阿初,你并不信任我。”

百里初再次一僵,眸光里闪过一丝隐约的茫然,随后他垂下眸子。

秋叶白轻叹着挑开他的腰带,露出他线条优美而结实的胸膛:“你并不希望我看见你最狰狞的一面,是因为你不相信我会看见你最狰狞的一面之后,还能心无芥蒂地和你成亲?”

百里初同样沉默着,只是他愈发僵硬的身躯,却泄露了他的心绪。

秋叶白见他不应自己,索性支起身子来,在他身边坐着,忽然捏着他精致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阿初,你不是‘神’,至少在我这里不是!”

那是她第一看见那样的他,虽然早已见识过他心中的黑暗,只是从来未曾见过他如此清楚明白地绽开自己最黑暗的一面。

谁人恨,谁人怨,杀人不过头点地,到底不过一刀毙命,了断前生后世。

他不恨,不怨,端坐高堂,搭建一个台,俯视众生,让那些曾经操控他命运的人,供他成‘神’的人在台上上演一切悲欢离合,苦苦煎熬,不过是为了证明,那些人的‘成功’,他们成功地塑造出了‘活佛’,塑造出了——‘神’。

只是世人多痴狂,向神祈福,祈求国泰民安,祈求万事如意,祈求福禄双全,祈求荣华富贵。

与其说那是悲天悯人的神佛,不如说是人心欲望所成的‘神佛’。

无穷无尽的欲望塑造的‘神’,所能给予信众的‘庇佑’,便只有无穷无尽的挣扎与煎熬。

但她不希望自己拥bào

的是一个残酷的‘神’,至少在她这里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小白,你自幼逃离了秋家四女的命运,才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罢。”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片刻,忽然弯着眸子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一种异常古怪的狰狞:“但如果我不是那个从所有‘灵童’里活下来的‘神’,你以为我可以躺在这里和你说话么;如果我不是‘神’,今儿跪在那老女人面前的人就是我,如果我不是‘神’,你会看我一眼么?”

她看着他,怔然,面前的人似有些异样的陌生。

百里初看着她眼中异样的神色,艳丽的面容愈发地扭曲,笑得更冰冷森然:“你可知这世间,最敬神的人在何处,就是在这帝王家,每个人都指望自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每个人都在祭坛之下向阿泽‘活佛’跪拜祈福,祈求无上的荣耀和帝王之命,所以本宫才会赐给他们每个人这样‘命运’。”

他轻笑出声,仿佛似忆起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生在皇家,这就是命,不死不休,这是他们的命,也是我的命。”

秋叶白到底忍不住挑眉道:“你若是无情至此,这天下早已烽烟遍地。”

上位者一个决定动辄便牵连百万性命,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叶城之时他说的那些话——边疆不能乱!

能说出这样的人,怎么会以天下苍生为刍狗之人?

百里初淡漠地挑了下眉,不以为然地轻嗤:“作为‘神’,满足信徒的愿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们要‘天下太平’,本宫便给他们一个‘天下太平’,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成为最高的权力者,所以……。”

“所以你也满足他们每一个人的愿望,你让每一个人的恶和欲望都在其上绽延到最大。”秋叶白心中蓦然一震。

两年前夜晚三皇子百里凌宇那古怪的一番话、太后老佛爷处心积虑的扶持杜家,大皇子和二皇子接连身亡,她不得不纠结于有杜家血统三皇子和五皇子内斗的激烈,以至于多年不敢立太子,再至八皇子百里凌风的崛起,甚至也许还有苟延残喘的皇帝陛下,朝廷之中无数殚尽竭虑的大臣……也许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不自觉地上演面前之人安排的一出出折子戏。

偏上戏台之上人人都以为自己高明,在台上辗转反侧,苦苦煎熬,却终不过是台下之观戏之‘神’眼中可笑的傀儡。

就算如三皇子百里凌宇那般知dào

自己不过是个傀儡,可是谁又拒绝那至高无上的的天子冠冕?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求之不得,而是知dào

求之不得,却永不能放弃。

百里初抬首看向极为遥远的虚空,眯起眸子轻笑:“众生都如此诚心,本宫便赐给他们在台上一段‘天命’,至于是生是死,是湮灭是荣耀万世,那就各凭本事,本宫每每看他们那般苦苦煎熬,自相残杀,恨本宫入骨,却不得不跪在本宫座前求本宫顾怜的样子,便觉得极有趣。”

他顿了顿,转眸看向秋叶白,眸光凉薄到妩媚:“小白,你不知dào

我多寂寞,虚无的永夜里实在太冷了,但却见世间众生多妖娆,这人世间不过短短几十载,若是不看戏,本宫如何打发在地狱里的漫长时光。”

他那诡谲的眸光瞬间让秋叶白震住了,她微微张了张唇,却不知dào

要说什么。

“呵,小白,你在害pà

。”

看着秋叶白的神情,百里初再次漫不经心地轻笑了起来,声音极为温柔到残忍:“你也和他们一样虚伪,现在杀了我,你可以逃出生天,但若是本宫还有一丝气儿,你下半辈子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秋叶白看着面前之人,心头微颤,他身上诡谲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从不打诳语。

她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仿佛在沉吟。

百里初看着她的容颜,缓缓地垂下眸子,幽幽黑眸里闪过深不见底的讥诮悲凉。

不想,她忽然伸出手,指尖缓缓地掠过他的胸膛上冰凉的肌肤,最后停在他的左胸口心房之上。

她的声音温存却又冰凉:“阿初你相信权势,相信你的谋智能得到一切,但是你终归还是不相信我,不是么?”

百里初一震,随后看着她,淡漠地弯了下薄唇:“小白,你凭什么让我信任你?”

她低头,平静地和他对视,点点头:“也对,你相信了你自己的‘神迹’十几年,凭什么让你信任我,万事开头难。”

随后,她挑开他所有的衣带,伏身而上,亦撩开自己衣衫的下摆,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地在他身上坐了下去,喑哑地道:“我可以接纳你的全部,但你看了那么多西洋画,你可知dào

西洋人成婚的时候,有一句誓言是——。”

“我接受你成为我的合法伴侣,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我都会爱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百里初闻言,浑身一震,看向身上神色苍白,隐含忍耐而目光坚定的人儿。

没有任何前戏的欢爱,谁都不好受。

她闭了闭眼,忍耐下痛楚,随后静静地看着他,俯下身子,额头抵着他的额,轻声道:“阿初,那是西洋人的说法,我只这一句,人间多风雨,你可愿与我执手共行,死生不弃?”

他在人间一向是那样我行我素之‘神’,他的意志便是一切,可是如今他会开始彷徨,会在意她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将她放入心间,又如何会如此?

他只是在幽冥之中呆了太漫长的时光,那些漫长的岁月,让他已经习惯不用心,而是用权谋舍夺去处理一切事情,所以他的用心看起来才这般的笨拙。

可她有心,这么些时日,他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她何能不知?

就是方才,他和太后之间剑拔弩张,他亦未曾忘了给她铺路,让太后只以为他就是因为要让太后不痛快,才要‘嫁’她。

百里初怔然地看着她,一向冰凉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出茫然而迷离的雾气,许久,他方才薄唇轻启,闭了闭眼,喑哑着声音:“小白,小白,我想抱抱你。”

他知dào

她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温暖,他以为自己截了这世间最美的月光,却不想,原来他占有的是属于他最温暖的日光。

这日光,耀眼和温暖得让他忽觉得睁不开眼,一片酸涩。

仿佛他所有的那些迷茫与阴暗的心思都不过是如此荒唐而鄙薄的妄念。

秋叶白额上浸润出细密的汗珠,却只是低头一点点地吻住了他潮湿的眼睫,轻声道:“这一次,便让我抱你罢。”

也许是她的回应总是太过单薄,才让他潜意识地不安,她愿意用行动来让他有安全感。

百里初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秋叶白看着身下被束缚的衣衫半敞的美人,美眸迷离,薄唇微启的样子异常的诱人,她强自忍耐着身下的不适和羞耻,微微绯红了面容,手中握着的粗粝的绳子轻轻地顺着百里初的胸膛一路向下划过,引诱初他的战栗,随后轻声道:“阿初,咱们有很长的时间,不相信本楼主的人品,可是会有惩罚的。”

说起来,总是他在占据主动,而她这个绿竹阁的阁主真是从来没有发挥过自己的手段。

何况,如阿初这般的极品美人,从品相上来讲也是极为难得。

她微笑的样子,瞬间让百里初从感动中清醒了过来,他一下子也想起了秋叶白的另外一个身份,瞬间脸色有点发绿,危险地眯起眸子:“小白,你想做什么。”

秋叶白舔了舔嘴唇,微微挺了挺纤细的腰肢,声音潮湿而微哑:“嘘,留点儿体力罢。”

这倒是她第一次亲身上阵,实在是难得,虽然她也有点……嗯……不那么好受。

她这么一动,敏感处的传来的战栗令人两人都同时低低地倒抽一口气,空气仿佛都渐渐燃烧。

“小白……。”

……

片刻之后,屏风里瞬间响起了男子有点变了形,带着喘息的含怒之声。

“小白……!”

“本宫……呜……总有一天拆了你的绿竹楼!”

再下去,便是一片压抑而旖旎的近乎低泣的喘息声。

时隔两年,秋楼主,终于再次展现了她绿竹楼完美的阁主手段。

……*……*……*……*……*……*

正月十六

甲午年,丙寅月。丁已日

宜嫁娶、开纳财、纳畜、入宅、移徙、安床

鞭炮之声隆隆,敲敲打打的送嫁鼓乐队,并着无数华美的嫁妆足足绵延了半个上京。

所谓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

‘名满天下’的摄国殿下终于在‘她’二十八岁的高龄正式嫁人了,嫁的也是风流之名满上京的司礼监提督,秋家四公子。

皇帝陛下特赐摄国府,却不知dào

为何‘公主’二字直接省略了去,却更见皇恩浩荡。

皇帝陛下甚至顶着不适的身子出来亲自送了嫁,虽然他也只是皇宫城墙上站了一站,赐了吉物,却也足见皇帝陛下对摄国殿下的恩宠,绝对不会因为‘她’嫁人而少半分。

今日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摄国府了。

一干重臣们全部都到了公主府去贺喜,县官不如现管,摄国殿下可是他们正宗的顶头上司,何况这位上司虽然私生活并不那么检点,喜用严刑酷法,还是个女人,但是‘她’处理政事的大方向却还是没有什么值得太多非议的。

虽然这个驸马是摄国殿下‘抢’来的,但新任驸马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摄国殿下的华丽十六人抬步辇绕城一周,他神色之间却不见众人心中期待的冷漠,伤怀和忧愁,这就不免愈发地让人心理不平衡了。

毕竟这桩婚事,没有一个人看好,秋叶白是永宁宫的人,和明光殿是死对头。

但是正主儿似乎对他未来异常尴尬的处境一无所觉,只满面含笑,仿佛他娶的是‘心上人’,这更让人心中嫉恨。

男人的嫉恨除了动刀子解决,自然就是酒桌之上见真章了。

没有人打算让摄国殿下和秋叶白有一个满yì

的新婚之夜,用尽一切法子给秋叶白灌酒。

秋叶白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她明白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众人的围攻下不顾一切逃之夭夭的。

她想了许久,终于想了个法子,借着尿遁,让宝宝替她把酒量好的一白给易容成她的模样,也不管一白是不是比她高太多,看起来有点奇怪,便将一白丢进了敬酒的百官‘狼群’之中。

她赶紧换了身鹤卫的衣衫在宁春、宁秋的陪同下回了房内。

虽然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自己的酒量虽然也不算差,但是对手太多,她可不想在自己的新婚之夜,便吐了个人事不省,然后第二天发xiàn

自己赤条条地被‘新娘子’吊着吃干抹净。

这就是那日她和自己未来新娘子‘甜蜜蜜交心’之后的后遗症。

她得防着某位有点伤了自尊的‘公主殿下’心情不好地随时想要反咬她一口。

但秋叶白才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却见一道修长的的人影已经等在门口,见她过来,双白便看着她微微一笑:“驸马爷,请跟在下来。”

秋叶白一楞,看了眼房门:“怎么了,殿下不在里面?”

“不是,只是殿下有东西要送给您。”双白妙目含笑,看不出什么异常。

秋叶白沉不疑有他,便跟着双白转身到了附近一处房间。

她才进房间里,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就愣住了

“这是……。”

“这是殿下送给您的东西,希望您今晚能穿上。”双白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套华美的女装和一只精致的首饰盒子,微笑道:“这是殿下准bèi

了许久的礼品之一。”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她是记得百里初并不喜欢她穿女装的。

“但是你们殿下似不会喜欢我这么穿罢?”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百里初看见她穿女装之时,那种无法容忍的表情,打击得她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穿女装丑不可耐。

“您不必担心。”双白笑了笑,退了出去,同时体贴地替她关上门。

秋叶白转身了看那暗红色的华美女装,伸手轻轻触着迟疑了许久。

还是宁秋看不下去,径自上前道:“四少,你不必担心,秋儿来替你妆点。”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点点头,伸手解开自己身上鹤卫的袍子。

……

一刻钟之后,宁秋收回自己手中的眉黛,眸中都是惊艳地看着面前的之人,有点回不过神来。

秋叶白看着宁秋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怎么,很难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颦眉,暗自沉吟,这该说不上丑罢,难不成像男人穿女人的衣衫?

宁秋看着她,立kè

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道:“很美,真的很美。”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四少穿女装,而且是这样的女装也会如此的令人心悸。

宁春也盯着秋叶白看了半天,才道:“比宁秋漂亮。”

秋叶白失笑:“不想春儿都嘴甜若此,且说今儿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宁秋无奈地道:“四少,不管您信不信,您再磨叽下去不肯出门,天色就要亮了。”

秋叶白:“……。”

果然,身边有太聪明,太了解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宁秋目光瞥见一块与衣服放在一块的,还有一张精致的鲛珠纱帕子,便立kè

取了过来道:“您要是怕自己个像个男人,那么就盖着盖头好了。”

也不知dào

到底摄国殿下怎么打击自家主子了,让一向干脆利落的她这般犹豫。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让宁秋给她戴上那帕子,方才起身出门。

双白在门边,听见有人出来,便含笑迎过来。

鲛珠纱帕子轻薄而半透,隐约之中,还能看见帕子之下,那张姣美异常的容颜,让门外准bèi

领路的双白都忍不住怔然了好一会,才垂下眸子,立kè

道:“请。”

秋叶白自然是也将双白的模样看在了眼底,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安静地跟着双白一路前行。

不一会,她便又转到了自己新房门口,双白推了门引她进去。

秋叶白款步而入,老甄早已在门内笑眯眯地等着,见她进来,立kè

去迎了她过来:“丫头,你到底来了,殿下可是等久了。”

新房颇大,卧房外还有一个花厅,以屏风隔断,老甄便引着她一路到了那华美的屏风边,含笑道:“进去罢。”

她的心不知为何有些失速,仿佛穿了女装之后,便也跟着沾染了小女儿的那种优柔寡断和羞涩,仿佛真成了初嫁的小娘子,她暗自嗤笑自己,跨入房门之内。

正月里,天气异常的冰凉,所以房内都烧了地龙,当是温暖入春,只是秋叶白才踏入房内,便感觉到迎面一阵凉风而来,直让穿着单薄华美嫁衣的她打了个寒战。

待她定睛看去,方才见房内开了一扇窗,窗外月光映照着满园沾了细碎白雪的梅花,凉风夹着细细的梅花花瓣飘落进房内,满室梅花暗香,房内红烛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异常的美丽。

但是……

房内却空无一人。

秋叶白怔然,有些不明所以,随后便走到了窗边,正打算关上窗,却不想又是一阵凉风吹来,径自吹落了她头上的鲛珠纱帕子,亦让她看清楚了那梅林之中是有人的。

抬首之间,便见那梅林中长身玉立的青年,手执一枝暗红含苞待放之血梅,宽肩窄腰,一身玄色深衣,深衣之上绣着精致华美的蟠龙纹,腰束玉带,下坠长剑,及膝长发以金冠束在头顶,再顺着头顶垂落腰间。

听到窗边动静,他转头过来,但见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面容之上,只衬托得他容色如玉,眉目如画,精致非常,那一双原本如无边子夜一样的黑瞳,也倒映了月光,似流光溢彩,隐约似坠了满天星河。

苍白的容色,此刻也越发显出一种淬冰碎玉似的白,但就是这种不似凡人应有的白,让他看起来似因着满园的梅香绽放,便踏着月色临凡的天君,姿容逼人夺目。

她愣了,几乎疑心自己看花了眼,那张面容如此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你是谁?”

他精致的薄唇微微扬起,上前一步,看着窗边的女子,方才夜风寒凉卷了她柔软的帕子,才露出帕子下的姣美容颜。

她原本就生得好颜色,此刻秀眉明眸之上染了绒薄的粉黛色,明丽而柔软,秀鼻之下的红唇因染了蔻色愈发地显得丰润诱人。

满头青丝长发并不挽以复杂的发髻,而以金簪水晶莲花冠挽起,挑出两缕顺着脸颊边垂落,饰以细小南珠,其余长发间坠以水晶珠,垂落在身后,英气之中更见一种奇异惑人的妩媚。

透柔软轻薄而昂贵的鲛珠纱裁成贴身的嫁衣,没有多余的绣饰,却极为贴合秋叶白的娇躯,愈发地显得她腰肢纤细异常,不盈一握,简单而优美,细致的肌肤若隐若现,异常地诱人。

而她总是并不自知她自己令人着迷惑人之处。

他看着她,眸中星光渐隐,瞳色渐深。

“小白。”

秋叶白一怔,明眸微睁:“殿下?!”

随后,她忍不住轻摇臻首,暗自嘲笑自己,真是糊涂了么,此刻,能距她如此近的人,除了百里初又还有何人?

只是……

“你这身打扮,我都认不住来了。”她忍不住抬眼又看向面前之人,不同于元泽的纯澈温柔,素衣僧袍,不同于素日百里初的靡艳不可方物,此刻百里初的神态姿容之间皆是一种属于男子的英气勃发。

他一身高贵皇子装扮,气势风姿丝毫不输给百里凌宇和百里凌风等人,姿容风华甚至更胜一筹,让她心中不免感慨,若是他的人生不被扭曲,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罢。

百里初站在窗边,看着她,微微一笑,眸色幽幽:“小白的这身打扮……。”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揪住嫁衣的衣袖,冷冷盯着他,他又要说她丑了么?

却不想百里初轻温然地道:“是本宫最美的新嫁娘。”

她一愣,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赞她的时候,莫名其妙便觉得脸颊发热,她轻嗤:“谁是你的新嫁娘!”

百里初微微一笑,忽然抬手将手里的梅花递给她。

她亦不曾多想,便伸手接了过来:“怎么这么冷的天……。”

她话音未落,便已然仲怔地看着那单膝点地,跪在窗下的百里初,他反手握住她握梅花的手腕,抬首微笑:“此生路漫漫,人间多风雨,小白,你可愿嫁我,与我执手共行,白首不相离?”

秋叶白一怔,微微睁大了美眸。

“你说过,西洋人若是要娶妻,便会单膝着地,以示诚心。”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淡淡一笑,抬头目光一片静水深流,却似有细碎的温柔花瓣在黑暗中的水流淌过。

月光落在他优雅的身姿之上,镌刻成永恒的光影,仿佛虔诚的信徒看着自己的神祗。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一日,她是女子,并非没有想过能披上嫁衣,十里红妆。

只是,人生从来都如天中月,总有盈缺,她既选择背离自己原有的命运轨迹,便自知命中未必有女儿娇命。

但是……

这是属于她的嫁仪,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秋叶静静地站在那里,垂下眸子,眼眶泛红,水雾迷离,唇角不可自抑地上扬,极轻,极轻地道:“我愿意。”

他梭然起身,足尖轻点,轻巧地越过了窗棂,伸手将她一把拦腰抱起,低头在她唇角烙下温柔轻吻:“成交,小白。”

你终于是我的了。

如此的名正言顺,我的新娘。

……

鸳鸯对枕,宫灯摇曳。

囍字成双。

窗外残雪依旧,窗内红烛摇曳,这一折戏,是假凤虚凰,这一折戏是你我的天作之合,我越过漫长千年的时空,遥远光年,背负沉重天命,原来不过是为了听你说一句,你可愿意嫁我,白首不相离。

然后,应一句——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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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能过,一宿没睡,有点难码,手残党想着,昨儿亏欠了大家地,码了整个带今天的章节,算是弥补吧,让大家看了有个好心情,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一百零二章 蜜月 上

罗衣轻解,缠绵鸳被。

婉转郎肩头,十指扣相交。

生世不相离。

窗外飞雪漫漫,房内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地面上散落交织着未及挂起的衣衫、绣鞋和靴袜,甚至一地珠玉琅嬛,金冠玉饰,绣剑配饰,红色幔帐安静地半垂在华丽精致的雕花大床前,双鱼纯金账钩上半插着一支盛放的红梅。

红梅开到荼蘼,散落了些花瓣在床上酣睡的人儿乌发及雪白的肩背上,红白相映,一如她肩头上细碎的红痕,异样的诱人。

让静静坐在床边欣赏着美人春睡图的人,原本温沉的眸光渐沉。

秋叶白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虽然酣睡,但依旧敏锐地感觉到投落在身上的炽烈目光,她闭着眼下意识地就往枕头下摸去,那里总有一把她搁着的袖底剑。

但是随后,肩头传来温软潮湿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松了握剑的手,转而懒懒地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轻哼:“天亮了……但昨儿大婚,不是可歇七日不上朝么。”

好困呢!

她这么一拱香肩,细细的腰肢和臀儿便拱成诱人的曲线,百里初眸色更深,眼前不自觉掠过她在身下婉转承欢时隐忍的诱人模样,低头在她精致的蝴蝶骨上轻吮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小白,起罢,我饿着呢。”

秋叶白只觉得肩头痒痒的,不得不睁开眼,看了下窗外,却见天色依旧昏暗,她眯着困倦的眸子,再看不远处新进贡的西洋座钟,忍不住嘀咕:“我不饿,你自己用宵夜罢。”

难怪那么困,他们这才云消雨散了一个时辰,比起吃宵夜,她宁愿睡大觉。

百里初用秀挺的鼻尖在她肩头蹭了蹭,顺带舌尖一卷,将她腰肢上的红梅花瓣给卷进唇间,一边品尝着艳香,一边眯起眸子温柔地道:“小白,咱们出去玩罢。”

秋叶白直接向后一伸手,不客气地推开在背后骚扰她好眠的俊颜,丢出两个字:“不去!”

大半夜,这厮又折腾哪一出?

“啪。”百里初这回直接在她臀儿上拍了下,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威胁:“再不起身,本宫就用小白果腹了。”

秋叶白身子僵了僵,只好不甘不愿地起身,一脸郁猝地猛扒拉头发:“阿初,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他和阿泽一样,整天就是饿、饿、饿!

吃肉也吃人!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一脸起床气,也不恼,只忽然倾了修长的身子在她不着寸缕的雪软左胸房上轻轻一吮:“衣衫都准bèi

好了,我伺候你,嗯?”

说罢,便起身去给她拿衣衫。

秋叶白瞬间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捂着光洁雪软的胸口,只觉得他那亲昵而私密的一吮,似吮到了心头上,心上受不住地一阵乱跳,人也清醒了许多,亦恼不起来了,起床气全化了莫名的羞意,还有……轻甜蜜意。

不一会,百里初便端着一盘衣衫过来了,见秋叶白有些呆呆的样子,便轻笑:“小白?”

秋叶白这才立kè

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我自己来。”

百里初不可置否地将衣衫搁下,便坐到不远处的暖榻上等着。

她原想着让他出去等着,却忽然记起他们已经成亲,再亲密的事儿都已不是第一次,便迟疑了片刻,撂下床幔,自己在床上换衣衫。

只是她并不知dào

,这般朦胧的遮掩,只平添了诱色罢了。

百里初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托着脸颊,欣赏着活色生香的美人更衣图,眸色幽幽。

小白虽然身形比寻常女儿家修长秀挺,但是解了衣衫,该有的,一样不少,几乎可称楚腰纤细掌中轻,粉臀圆翘若香桃,只是平日里被长袍男装遮了去。

往日里只觉得女子皆让人作呕,但是在小白身上,却都成了让他难以自持的美好诱人之处。

也许,正如老甄说的——

因为是那个人是小白,无关男女,不管是她,还是他,都能让他意动。

秋叶白哪里知dào

自己方才做了他人眼中的‘风景’,只换好了衣衫之后,才发xiàn

自己身上是一套典型的女子衣衫,走出来看向百里初,不免有些奇怪地道:“为何是女装?”

她才对上百里初的眼眸,瞬间便是一窒,他的眸光幽沉之中似带了一点子灼人的火,凝视着她的模样,让她想起之前缠绵时,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女装……不太方便。”

百里初起身向她走,弯起唇角:“虽然京城贵族多有好男风者,但是若摄国殿下大婚第二日即有驸马深夜抛下新嫁娘,与男子亲密同游街头的事儿传出去,总归不好罢。”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也是一身男装,长发以白玉发冠挽在头顶之后自然垂落身后,额上横拦一抹镶玉抹额,一身暗蓝色绣飞云麒麟暗纹的束腰锦袍将他的身形包裹得异常修长,腰系长剑,足踏乌云长靴,臂弯里还搁着黑貂大氅,真真儿眉目如画,丰神俊美的佳公子。

她看着有点愣神,直到他眼中似含了笑地看着自己,她立kè

转过脸,暗自唾了自己为美色所迷,随后便转过身往梳妆台边走去。

宁秋早在门外候着,听着里头唤人,便立kè

进来,为秋叶白梳妆。

秋叶白见她眸中的笑意味深长,有些不知在地轻咳了一声:“别弄得太繁琐,轻便些。”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女子发式,满头珠玉,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会移动的琅嬛树,打架、跑路都不方便。

宁秋立kè

点点头:“四少放心就是。”

宁秋手巧,不一会,便帮她妆点完毕。

秋叶白看了看镜中人,也还算满yì

,碧娜起身看向百里初:“好了。”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她眉目之间轻扫脂粉,唇点兰花脂,柔和了眉宇之间的隽英之气,乌黑长发并没有挽起发髻,也只是用玉扣扣在头顶,长发垂落身后,头顶饰以点翠兰花华胜,然后从头顶挑出四束乌发挽了四条个辫子自耳边绕向脑后,此外不再用任何首饰,这是这段时日在京城贵女之中很是风行的一款赫赫贵女发型。

衬着她隽秀明媚的五官,别有点利落大方又不失妩媚的异国风情,再加上她一身领口袖口都镶着白色狐绒的丁香紫云锦窄莲花纹袖束腰裙,倒是异常的合适,似亭亭雪中绽放的天山紫莲。

百里初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轻叹道:“嗯,到底像个女人。”

秋叶白一顿,看着他,也扯了扯嘴角:“嗯,到底像个男人。”

宁秋:“……。”

……*……*……*……*……

火树银花不夜天,流光溢彩映今朝。

秋叶白撩开窗边珠帘,看着已是三更时分,却还是热闹非凡,灯火流丽的的上京,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今儿是不宵禁么?”

“朝上封笔之后,一直到正月三十都不宵禁,你这司礼监提督竟不知dào

么?”百里初把玩着怀中之人的发辫,懒懒一笑。

她这才想起来,是了,她竟忘了这一出,天极民风开放,于民束缚也宽松不少,天子脚下但逢节假都是不宵禁的,尤其是以正月为最,整个正月都不宵禁。

“年幼的时候留意年节是因为年节便能吃上点好东西,后来一直不在上京,所以都忘了上京与别地不同,回来以后哪里有心思去注意这个。”秋叶白淡淡地一笑,看着窗外热闹闹的街景。

百里初点点头,温然道:“正月十六的人少些,不若正月十五人潮太凶,所以今儿带你出来游街,光景也能看得舒服些。”

她闻言,唇角微微扬起,心中亦浸在温水之中,一片暖柔。

他的用心总在无声息之间,这大约是属于‘神’难得的温柔。

不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里是最热闹的西市,只允许步行,不允许任何马车通行。

百里初便率先下了马车,她习惯性地跟着就要利落地跳下马车,却忘了自己穿着裙子,一脚踩在裙摆上,就大头下,直接朝着雪地里栽去。

她一惊,暗自诅咒了一声——该死的,丢脸丢大发了!

百里初眼明手快地直接伸手一托,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优雅转了半个圈卸了她摔下来的力道之后,轻巧地放了她下地,在她耳边轻笑:“小心。”

一边路人看着,也笑了起来:“小娘子小心,夫君真是好身手!”

秋叶白瞬间耳朵一热,有些尴尬,扶着他的手站稳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低声应道:“嗯,没事儿。”

她果然还是不合适穿女装。

百里初这回竟未笑话她,只是替她系上雪狐披风,执了她的柔荑,含笑道:“娘子,前路湿滑,牵着手,便不怕摔了。”

秋叶白听他温言轻语,不知为何,竟似语带双关,她抬首看他,但见他眸光温柔,幽幽眸中似倒映了满城灯火流丽,正静静看她,让她心中温软,便也轻轻一笑,伸手与他十指晶扣:“嗯。”

这一次,她不会再如在淮南之时,放开他的手,任由人流冲散彼此。

两人便一路携手向西市而去。

身后一白、双白和宁冬、宁秋等人俱远远地跟着。

……

------题外话------

希望能过~阿弥陀佛

第一百零三章 蜜月 下

西市一向是最热闹的地方,虽然不至于如正月十五一般拥挤得几乎动弹不得,但满街仍旧是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的人群。

正月灯节,每个小摊上都还挂着有一盏精致的花灯,就算是平日里出门不多的妇人和少女们也可以借着赏灯的名义,通宵达旦地在街上游玩。

难得的喜庆年节,众人出手都大方,小摊小贩们和两边开门做生意的商户都笑颜逐开,摊子上都是各色精致的年节小物和点心,街头开阔处还有卖艺杂耍的西域艺人,连着边上的金水河撑船的船夫都通宵地领着游人在河上游玩。

秋叶白一路在人群之中穿行,看着明媚灯火,游人如织,人人面上都是喜笑颜开,也不免心情飞扬愉悦起来,挽着他有些冰凉的手,便要加快步子:“咱们也去游河可好?”

却不想她一转头,便见有人仿佛因为太过拥挤,直直撞了过来,看着那撞过来的人贼眉鼠眼,她明眸微凉,闪过一丝讥诮,这年节上趁机掠食的小偷也不少呢。

她伸手便要将百里初拉一拉,护在身后,却不想身后之人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随后似漫不经心地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弹。

那贼眉鼠眼的偷儿一下子便一个踉跄直接往旁边一个卖秋水仙小贩的大水缸子里栽去。

伴着‘噗通’一声,那偷儿人摔进水缸,而身上也瞬间掉出了好几个钱袋子。

原本吓了一跳想要去捞人赔礼的小贩一看那些钱袋子,立kè

下意识地大叫:“这是个贼,抓贼啊!”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抓贼声,而不远处有巡捕模样的人匆匆赶来,百里初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揽住秋叶白的细腰一路向前漫行,同时低头在她耳边轻笑:“小白想坐小船,还是画舫?”

秋叶白怔然,看了看那揽在自己细腰的修臂,还有贴在自己身后的宽厚胸膛,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平日里她已经习惯了以男儿身的身份去护着身边的人,甚至是春、秋、冬三婢,亦多得她怜爱庇护,只因为她是女儿身,更知dào

在这样的时代女儿多不易,未必是刻意处处留情,而是对认识的女子多三分怜惜,所以才多得女子倾心。

江湖上才有倜傥风流名满江湖的夜四少之名,她亦不愿多解释。

习惯了护花,怜花,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她当做纤柔的女儿家对待,她原本以为这一辈子,自己都不会有这种体验,何况她亦自觉自己并非娇软草娇花。

但是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似乎……并不坏,甚至因为是自己的意中人,所以这种奇异的感觉,几乎可以称之为甜蜜罢。

她低头,忍不住唇角弯起浅浅的笑来:“画舫太大,一白和秋儿他们只怕都要上来跟着,岂非太扫兴?”

“好,那就乘坐小舟好了。”百里初深邃的瞳之中闪过一点子柔软笑意,拢着她向河边走去。

两人才走到河边,方才发xiàn

码头上也已经候着不少人,百里初正要看向身后不远处一白,手却被秋叶白握了握,她环顾周围,侧脸小声道:“不必,咱们等一等就是了,你看多少寻常夫妻不也是这么等着的么?”

百里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在等候的人里也有不少夫妻模样的人,还有人携家带口齐齐等着,皆是有说有笑的模样,他心中微微一暖,亦点点头:“都依你。”

夫妻?

他幽眸微闪,忽然倾了身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地道:“虽然我喜欢‘夫妻’这个词,但是更喜欢情人二字。”

秋叶白一顿,鼻息间都是他靠过来时唇间的靡靡香气,直撩得她敏感的耳朵边有些痒痒的,只觉得那‘情人’二字被在他口中说出来,有一种百转千回的暧昧,令人酥软入骨。

她微僵,垂了眸子,想别开脸:“为什么?”

百里初见她虽然神色淡然,但是粉颈已经微微泛红,他眸中闪过幽魅笑意,环住她细腰的修臂微微收紧,又刻意贴着她耳边温柔呢喃:“夫妻不过尘俗一生,尘缘断了,便无缘再续,但就算是下地狱小白也永远都是本宫的人,所以情人似合适些。”

“你……霸道!”秋叶白原本耳根子就敏感,只觉得身子直发酥,他的声音在耳边虽然很低,但她却觉得清晰明亮到肆无忌惮。

她环顾四周,轻咳了一声试图微微拉开点距离,只觉得他们似太过放肆亲密,周围的人的目光仿佛都落在他们身上一般。

百里初淡笑不语,不多言,只扣紧了她的细腰和柔荑。

她原是还有些僵着,但是又不敢动作太大,只怕动作大了愈发引人注意。

不过她很快发xiàn

,自己确实没有弄错,周围确实有不少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甚至窃窃私语。

“那位公子生得好……好俊。”

“嗯,我倒是觉得漂亮得不像话呢,看那身绣麒麟的华衣,也不知是哪家王孙公子。”

“他边上的那个姑娘……是夫妻?”

“这……没有挽妇人髻,很高挑呢,不过那种漂亮好奇异,可是像西域人?”

“听说最近王公贵族们喜欢被卖来的西域美人,出身西域贵族的姑娘一个能卖上大价钱,莫非……。”

“不知dào

多少钱能买一个呢,瞧那细腰长腿,扭起来一定销魂,所以公子哥们才趋之若鹜,哈……。”

秋叶白原先还是抱着兴致听一会别人对百里初的议论,却不想最后竟然议论到她身上来了,她才想起自己的身量高挑,而容色自然与西域美人的英美媚气有些相同之处,自己又结了赫赫贵女的妆头,也无怪别人这么想过。

窃窃私语之声,寻常人未必能听到,但是在他们这些修为高强的人耳朵里便异常清晰。

果然,她立kè

明显感觉百里初身上的气息森冷了下去,她立kè

握了握住他的手,将他往边上带去。

“阿初,这会子船还没有来,咱们就看看旁边有什么卖的罢。”

百里初原是不动的,但最终还是任由她拉了过去。

她抬头看着百里初正侧着脸眯起眸子睨着那最厚两个议论她的男人,目光阴冷森然。

她轻叹了一声,伸手将他的脸调了过来对着自己,看着他幽深阴戾如乌沉大海的眸子道:“阿初,帝王亦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何况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议论呢?”

说起来,朝内对她的议论可是更难听,这世间的非议众多,若是事事入耳,多宽的心都装不下。

百里初看着面前人儿明媚的眼里,一片坦荡荡,他眸中阴暗的波澜渐渐平息,冷哼了一声:“小白是我的。”

秋叶白看着他不爽的俊美容颜,心中好笑,哄孩子似地道:“是你的,都是你的。”

因为是他的,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去多看她一眼么?

百里初反手握住她搁在自己脸颊边的柔荑,在唇间轻吮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却有一道怪腔怪调的声音插了进来:“两位客人,你们站在这里是要买我的东西么?”

两人顺着那声音看去,方才发xiàn

原来他们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个小摊子面前,把摊子面前的地儿都占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西洋人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秋叶白先是一囧,他们居然当着人家摊主面前亲亲我我了半天!

但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之后,她瞬间有些诧异:“西洋人,你是……。”

她顿了顿,迟疑道:“你是来自大秦么?”

大秦便是丝绸之路的彼端之一,后世称之为罗马帝国之处。

那人一愣,想了一会,才继xù

操着蹩脚的中原话,一边摆手一边道:“不,不是罗马……我来自英……英……。”

秋叶白一顿,挑眉看向他:“英格兰王国,你来自大洋彼岸?”

她和老仙游历中原、西域、南疆,西域虽然去的少,但是见过些来自的大秦帝国的人,也是这般金发碧眼,或者褐色蓝眼,京城里也有些来自大秦帝国的商人。

据说周家的第一代家主便是金发蓝眼的大秦帝国之人,破格得到真武大帝的提拔,不过时光荏苒,她倒是没有在周宇的脸上看出来混血儿的痕迹。

虽然天极帝国并不禁海,但是海运苛税不少,海运并不算太发达,最远也多去南洋运些香料珠宝来,来自大洋彼岸的那些人很少

那人瞬间瞪大了眼,惊喜地道:“对的,对的,小姐……您真是天使一般的聪明!”

说着他一把就握住了秋叶白的柔荑,上下摇晃:“我是艾维斯神父。”

但是下一刻,他立kè

便被人一把捏住了脖子,他立kè

瞬间两眼充血暴凸,舌头外伸,差点呼吸不过来,仿佛一只被人捏住了脖子的公鸡,可他却连挣扎都挣扎不了,浑身发软。

秋叶白一惊,立kè

伸手握住百里初的手腕:“殿下,你快掐死他了,那只是他们国家的礼节!”

她见百里初看了她一眼,眸光森寒,却不松手,只好伸手环住他的腰肢:“阿初,松手。”

百里初被她这么一抱,手上微微一震,方才松开了手,却还是眸光幽森地盯着艾维斯。

艾维斯逃过一劫,赶紧大口地呼吸,惨白着脸,恐惧地盯着百里初,嘶哑着被捏伤的喉咙道:“地狱……地……狱的魔鬼,撒旦!”

魔鬼,撒旦?

秋叶白琢磨着,这个形容倒也不过分,但见艾维斯平白差点被掐死,连喉咙都被百里初捏伤了,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只得随意地将目光扫了一眼艾维斯的摊子:“抱歉,我们帝国的风俗是不能随意握女孩子的手,这样好了,你卖什么,我向你买一些罢。”

艾维斯原本正想卷着东西赶紧远离‘恶魔’,但随后忽然听见秋叶白说要买东西,顿时耳朵就竖了起来,畏惧地看了眼面色阴冷的百里初,但是他实在不想再饿肚子了,还是咬牙操着蹩脚的中原话道:“美丽的小姐,您要买什么,我这里有很漂亮的首饰。”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艾维斯简陋的小摊子上堆着不少精致的玩意儿,全部都是西洋风格的物件,有首饰和各种手镜、十字架、音盒等等物件。

但是很明显,他在这样热闹的夜晚也没有卖出去什么东西,大约是因为他蹩脚的中原话,还有那金发碧眼的样子,多少都有点阻碍了他的买卖。

当然,很快还有一个最重yào

原因,秋叶白很快就知dào

了。

“这个多少钱?”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一对精致的红宝石戒指上,那红宝石镶嵌在蔓藤之上,似绽放在荆棘之上的一点殷红之花,红宝石如血一般,深邃惑人。

艾维斯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天使一般的小姐,这我国的女王陛下登基之时用的荆棘花圣戒,不贵,一百两银子。”

秋叶白愣了愣,随后便讥诮地挑眉:“你怎么不去抢?”

原来这才是这家伙东西卖不出的原因,他把别人都当成呆子了,而且中原话虽然怪抢怪调,但是居然顺溜了!

还女王陛下登基时的圣戒,这个路边的小贩逮着人就说他手上有皇帝陛下手里的玉玺有什么区别?

百里初却忽然开口:“你说这个东西是谁的?”

艾维斯一愣:“我们的女王陛下。”

“女王?”他微微眯起眸子,睨着艾维斯。

秋叶白淡淡地替艾维斯道:“没错,在他们的国度是有女王的。”

艾维斯见百里初一说话,瞬间又一副恐惧到极点地模样,又想去拉秋叶白,但是伸出去的手在百里初阴幽冰凉的目光下立kè

缩了回来,只能压低了声音道:“天使小姐,那是恶魔,您身边跟着撒旦……就是……就是阎王?”

他想了想,有点苦恼:“不……阎王是正义的审判者,你们中原人管恶魔叫什么?”

秋叶白瘪着笑,看着艾维斯:“艾维斯,他不是什么恶魔,他是我的……。”

她顿了顿,反手握住了百里初的手,对着艾维斯淡淡一笑:“他是我的情人。”

艾维斯惊恐地瞪大了眼:“什么?”

百里初眯起眸子,这个西洋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听不明白,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而且竟然敢碰他的小白,要不要一会让一白他们拿去练刀呢?

说起来,控鹤监的人有些时日没有拿人练刀了。

她感觉到身后之人似乎很有点想弄死艾维斯的欲望,她便立kè

转开话题:“好了,艾维斯,你东西到底要不要卖,如果再这样,我相信你永远都卖不出你的东西。”

艾维斯畏惧地瞄了眼百里初,心中不断地划十字,随后摇摇头:“不,神的子民不卖东西给魔鬼。”

秋叶白:“……。”

这家伙脑子有病罢。

她一颦眉,正打算牵着百里初离开,却忽然无意间瞄见了艾维斯小摊子上的一艘模型船,随后她又留意到艾维斯手腕后一枚黑色的骷髅刺青,她瞬间眯起眸子,目光莫测地看向艾维斯:“你是神父?”

艾维斯被她看得有点不安,随后点点头:“是的。”

秋叶白正想说什么,忽然见百里初扔下了一张银票,随后直接从艾维斯手里轻巧地一挑,就将那对戒指握在了手里,然后优雅地笼着她折身就走:“船来了。”

秋叶白被百里初拥着带走,她只得转过头看向艾维斯道:“你若是要饿死了,可以到司礼监去寻一个叫小七的人。”

艾维斯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动作,手里的东西就没了,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对璧人离开。

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票,瞬间一呆……一千两!

他瞬间兴奋地瞪大了眼,但是他碧绿的眼里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一道奇异森然的冷光。

这个中原帝国,果然是富饶啊!

不过他的好运气没有维持到一刻钟,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他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含笑的妙目。

面前的美人和蔼和亲,他下意识地道:“你要买什么吗?”

双白含笑摇摇头,只是宽袖在他面前一拂:“我是来取回东西的。”

随后,他飘然而去,消失在人海。

等到艾维斯回过神之后,摸摸脑门嘀咕:“中原人好奇怪。”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时,才发xiàn

自己手里的一千两银票不知dào

什么时候只剩下——草纸一张!

“啊——该死的窃贼!”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响彻了河边。

不过,无人怜悯。

……

宁冬看着双白手上的银票,微微颦眉:“这不是殿下给出去了么?”

双白含笑将银票收回袖子:“没错,也是殿下让收回来的。”

宁秋不解:“为什么,明光殿缺钱?”

一白嚼着一根草叶子,懒懒地道:“因为殿下癖好之一就是喜欢欣赏贪婪的人得到了又失去之后的悲伤模样。”

宁秋和宁冬:“……。”

说白了就是因为摄国殿下心眼小,又爱吃醋,容不得人得罪罢?

看着不远处自家的两位主子上了小船,几人立kè

也跟着上了一艘早已准bèi

好的画舫,远远地跟在那小船后面。

他们并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一道奇异地注视着他们的目光,见他们上了画舫之后,那人便立kè

钻出了人群,溜到一处卖灯的几个小贩那儿轻声道:“我发xiàn

了一件奇事儿,刚才好像看见了控鹤监的奉主,并着秋提督身边的两名新侍女,不知怎么大半夜地出来游湖。”

那卖灯的几个小贩迟疑了一会,便压低了声音道:“好,你先去跟着他们,咱们马上去禀报平公公。”

那人迟疑了一下:“但是今夜八殿下好容易趁着宫备松懈出宫散心一趟,咱们要拿这些事儿去烦殿下么,到底不过是摄国殿下和秋提督的底下人罢了。”

也许他们不过是趁着主子大婚出来偷懒呢?

那看起来似为首的小贩颦眉:“你忘了么,八殿下说过,但凡是和摄国殿下及秋提督相关的消息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人一惊,似才想起来这一茬,立kè

一点头,就立kè

往金水河边,寻了一艘小船立kè

跟了上去。

而其他小贩则是立kè

派出了人潜入人群之中。

……*……*……*……*……*……

满天星辰印河汉,飞雪渐散,春初临,人间正是好时节。

秋叶白和百里初坐在船头,船夫撑着小船悠悠荡荡地顺着金水河慢慢地飘荡,飘荡过了繁华的喧闹的窄河,渐渐行向宽阔之处,两边岸上皆是灯火明媚,河面上灯光点点,悦耳的丝竹之声渐渐飘荡开,冰冷水气荡漾开来,越发让河面显得迷离美丽,

幽幽远远,天上人间,仿若幻境。

秋叶白靠在百里初肩头,微微眯起眼儿:“好漂亮,难怪大伙都等着坐船呢=。”

百里初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动了动。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个东西,抬起手一看,精致的蔓藤红宝石银戒正安静贴合地圈在她的无名指之上。

她瞬间一愣,心潮瞬间翻涌:“为什么戴在这根手指上?”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如暗夜之水一边深邃幽沉,也同样温柔而冰凉:“很合适小白。”

在第一眼看见那戒指的时候,他便也发xiàn

那戒指确实很漂亮,也很合适小白。

秋叶白心中一悸,看着他默然无言,是的,有什么比这一句话更合理的解释呢?

他不知dào

那个关于西洋传说里,无名指的血管直通着心脏的说法,不过是直觉地合适罢了。

不管戴在哪里,都是——合适。

只因为那是他予她的。

这是最甜蜜、最贴合的解释。

她唇角不可自已地弯起,忽然反手握住他修白的左手,将随后从他右手里拿过另外一枚戒指,松了下上面的活扣,然后同样为他套上了无名指。

随后,她握着他的手,十指绞缠,温然微笑,明眸柔亮:“以戒指为信,此生你不摘下,我便永不摘下,若是真有无间地狱,若你先行,我凭此为信,于无间地狱再握你之手,若我先行,你也可凭此拥我入怀,莫失莫忘。”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幽幽迷迷,许久,许久,他忽然轻笑了起来,指尖慢慢略过她的脸颊细腻的肌肤。

“小白,我有个更好法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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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和殿下所在时代是杂合了唐朝和明朝的朝代,火器已经出现。

但神圣罗马帝国(大秦),中英格兰王国时代,法兰西这几个中世纪的欧洲国家存zài

的时间其实在我们这个世界都有一定的时间差,但这毕竟是发生在平行时空的事情,所以我设定为这几个国家同时共存,但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始,但到达中原的人还不是很多

第一百零四章 殿下的甜言蜜语

“嗯?”秋叶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密教有密法曾记,若想要拘束自己宿仇者之魂魄,便可将其焚烧为灰之后,以己身血练符毒浸入骨烬之中,那么便可拘其魂魄,生生世世受咒怨所束,令其永不得离。”

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小巧的下巴,垂眸凝视着她,瞳孔悄无声息地渐渐扩散成诡异的无边暗色:“小白若先行,便让人焚做白烬为小白做一碗汤羹,伺候小白如此用下,方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骨肉相容,莫失莫忘。”

直到,他精致的薄唇靠上她的柔软的丰润的唇:“如何?”

她闻言,浑身一震,抬眼静静地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却几乎瞬间沉没在他冰冷又温柔的奇异眸中,鼻息间都是他身上靡靡惑神香,呼吸都仿佛慢滞。

“如果,是我先行呢?”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如深海漾起波澜:“当然不会浪费,血符入骨,把小白也吃掉,就像这样……。”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低头温柔又粗暴地吮住她柔软丰润的唇,似在品尝罕见的美味。

他永远不会让他独一无二的光离开他

如果不曾得到,便无执念。

若是曾经触碰到这样的温暖,便似蛊毒成瘾,何以能戒?

秋叶白几乎瞬间便不能呼吸,心中一片震撼,唇间都是他味道,面前魔美人似想要真的将她拆吃入腹一般,掠夺着她唇间的温软甜蜜。

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扣着,几乎有些疼痛。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般阴冷的温柔,森凉的甜蜜,惊世骇俗的誓言,也只有这位殿下才能说得出来罢……

她性好自由,原想着挚爱一人,便是与其无边的自由,从来鄙薄于这般沉重之爱。

只是今日方明白……

爱恨到了极端,不过殊途同归。

相思入骨,刻骨摄魂。

“小白,小白,你应了我罢,嗯?”他微微抬头,在她唇间喘息轻喃,声音依旧幽凉,却让她听出了近乎任性孩童一般的软哝。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间的精致面容还有一双幽瞳,其间一片荒芜空寂,似有祈求之色,她眼角微微泛起潮润,原本虚软搁在他肩头的柔荑有些微颤地抬起,忽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颈项,反手近乎凶猛地拉下他,有些无奈又讥诮地轻笑:“痴儿。”

随后,抬头吻住他的薄唇,干脆利落地应了:“好。”

为什么不?

阿初也好,阿泽也罢,他们原来到底不过是一个痴儿。

死后元知万事空,这世间有几个男儿能如他这般执念成痴,不被妄念所扰,若非他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过往,只怕鲜衣怒马,红粉无数,烈火烹油,一如百里凌风、百里凌宇等人一般,纵然帝王情深如玄宗皇帝,却敌不过万千权钱羁绊,总有万万千千的不得已。

佛法无边,不破不立,她背负天命,他一生永夜,许不过是为了得以在此时此刻成就此情此景。

他微微睁大了眸子,精致眼尾挑起,似因为她利落霸道的动作眼中一片空白怔然,难得一见呆呆怔怔的幽眸,竟有一种猫儿眼一般的妩媚柔软。

她眯起眸子,学着他的样子,嘴唇抵在他唇间喑哑轻笑:“阿初,闭上眼,否则我就吃掉你了,嗯?”

百里初在那一刻,眼中瞬间潮润,似有波澜惊天,暗潮翻涌,最终却低头安静地闭上眼,似虔诚的信徒等候神祗的亲吻。

她抬头,再次吻上他冰冷的薄唇。

冰凉潮湿的河风迎面吹来,两岸的丝竹之声渐渐远,幽幽河水似从无尽的虚空流淌而出,河上点点船灯幽光似黄泉冥火,又似银河星辰,九州皆虚化,人世红尘,繁华落尽。

只愿这一段迷离水路永无尽头。

……

许久……

“咳咳咳……咳咳咳……。”伴随着喘息声渐起,一道古怪的咳嗽声渐渐地大了起来。

原本依偎而坐的璧人原是毫无动静,但随着那声音咳到撕心裂肺,最后一道修长的人影蓦然抬起身,幽幽森然地吐出两个字:“滚!”

打扰进食者,死!

……

那被忽略到地老天荒的船夫龟缩在船脚,一边发抖,一边几乎泪流满面:“殿……殿殿殿殿殿殿……下下下……到到……到……了……到……了……了……了……。”

他真的不想打扰殿下‘进食’,谁不知dào

殿下进食的时候,不管‘吃人’还是‘食物’,敢打扰者都没有好下场。

他真的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或者‘滚’或者‘死开’!

可是他一不会水,二怕自裁的时候会发出响动,一样影响了殿下‘进食’。

秋叶白瞬间清醒过来,先是低头一瞅自己的衣襟已经开了,一只修白的手毫不客气地探在里面,她瞬间耳根子一热,抬头瞪人,却见百里初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仿佛那只爪子不是他的!

“拿出来!”秋叶白眯起冷睨着他。

他笑了笑,优雅地抽出了手,顺带温柔仔细地替她扣上盘扣,把衣服给她整理整齐利索,一点春光都不透。

她有些虚软发麻地坐起来,看了眼船夫,瞬间微愕地瞪大了眼:“旺财?”

她跟着宝宝久了,多少也能练就一双透过表皮看真相的眼,何况对方只是换了身船夫打扮,戴了个假胡子而已,按照宝宝的话说就是这种易容一点诚意都没有。

‘旺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抖抖索索地道:“见过驸马……属下不是故yì

惊扰,只是咱们再往前走就都是人了。”

虽然这么称呼有点奇怪,但是他也想不到别的更合适的称呼。

秋叶白一扫周围,方才发xiàn

,他们果然已经又进入一处狭窄的河道,周围的小船和画舫渐多,再往前几乎可以称之为拥挤。

如果不是旺财‘冒死’在那咳嗽,他们说不定就直接在人前上演一出活春宫!

旺财哽咽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白十九,属下叫白十九。”

不是旺财那条狗!

然后,旺财,不,白十九想了想,又指了指身后:“殿下、驸马,你们要上船么?”

秋叶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他身后不远处,只见一艘华丽的大画舫正在不远处东游西晃,尤其是在她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急急忙忙地调转船头,却差点撞上一边的其他的小画舫,惹来他人大骂,那画舫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只继xù

匆忙地转了一个方向开过去。

那欲盖弥彰的样子,让她瞬间明白了点什么,百里初其实一定是早已安排了游湖之类的玩耍项目,只是见她‘与民同乐’的兴头高昂,方才决定顺着她的意思,但是……

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自个儿可完全没有打算在船上亲热给别人看,若是陌生的船夫也就罢了,不过是被当成贵公子与西域姬妾肆无忌惮的取乐,这和熟悉之人面前这种出位的亲昵可不一样。

“上岸吧!”她僵了一会,叹了一声,罢了,反正她这尊‘驸马’也在这群私卫面前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了。

……

画舫上头,双白撂下竹窗帘,揉了揉眉心:“白十九那个爱哭鬼是谁教出来的笨蛋?”

从一到十八属于十八司,是当初在地宫里优胜劣汰,跟着殿下闯过八年生死关活下来的顶尖者,但是十九到五十,手段丝毫不差,差的只是那些历练和心性罢了。

明明也在地宫地活下来的人,爱哭成那个蠢样子,简直丢尽了他们控鹤监的脸,而且一点节操都没有地直接在主子们面前出卖同僚!

一白冷哼哼了一声:“单数隶属你刑堂,双数属于我,除了你,还有谁能带出来那样的娘腔儿!”

双白手中的窗棂突然被捏断,同时额上爆出一根青筋:“本堂主那是斯文,是品味!”

随后他没好气地转身往船首而去,对着控船的鹤卫冷声道:“主子上岸了,咱们立kè

靠岸。”

“你们说双白那样子,娘不娘?”一白忽然挑眉看向宁冬和宁秋。

宁秋和宁冬两人互看了一眼,默默地起身,准bèi

下船。

对于这种内讧,她们这些外人还是不便参与。

一白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也准bèi

下船。

不一会画舫便靠了岸,四人刚利落地下了船,就看见不远处白十七正在捞在小船上不知dào

为什么没坐好掉水里的白十九。

白十九湿淋淋地被白十七扯上岸边,看着一白和双白等人过来,然后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地道:“奉主、堂主……。”

一白和双白:“……。”

怎么没有发xiàn

这家伙以前那么爱哭?

双白有点头疼地道:“行了,你先回去歇着罢,这里事儿交给其他人就好。”

白十九明显是被殿下给扔进水里的,也算是‘因公负伤’。

白十九却坚定地摇摇头:“属下换身衣衫就好。”

一白见他那鼻头红红的样子,像个委屈的娘们儿,愈发地看不顺眼,不耐烦地道:“行了,让你歇着,这是命令。”

白十九闻言,愈发委屈地点点头:“是。”

随后他转身离开之时,忽然发xiàn

了跟在一白和双白身后的宁秋和宁冬,他停下脚步看了她们一眼,忽然问:“那个很粗鲁的女人呢?”

粗鲁的女人=宁冬?

这里一身英气,沉默配剑的人也就是宁冬了。

宁秋看了眼宁冬,宁冬颦眉,一脸莫名的样子:“我认识你?”

白十九摇摇头:“不是你,是另外一个……。”

然后他简单比划了一番。

“宁春?”宁秋总算是听出来了。

白十九立kè

点点头:“就是她!”

宁冬挑眉看向一脸哀怨的白十九:“她欠你钱了?”

这个家伙怎么看都有点像讨债的。

白十九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她道:“请这位姑娘告sù

宁春,我叫云起,或者叫白十九,不叫旺财。”

“……。”宁秋和宁冬两人瞬间无言。

旺财是个好名字。

白十九看着她们:“请记得,不是旺财,是云起或者白十九。”

宁秋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地逗他:“好,但宁春性子倔,有时候不太通情理,如果她认定你叫旺财呢?”

白十七有点看不下去,尤其他偷偷瞄见不远处站着的一白奉主脸色愈发地不耐烦,便伸手偷偷地拉白十九的衣服:“十九,你快点回去换衣衫罢。”

白十九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好一会忽然才正色道:“如果宁春姑娘不记得我的名字,那么我就娶她,她总不会叫错夫君的名字了罢?”

这会子不光是宁秋、宁冬,就算是白十七都瞬间目瞪口呆,这……这是何等奇葩的嫁娶理由。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但是白十九认真地说完之后,似才放下心,便同白十七点点头,又向宁秋和宁冬两人点点头,客气气地道:“我先回去了,这里的事儿有其他人会来接替。”

说罢,他又跳下船,继xù

摇着船桨慢悠悠地晃荡离开。

只留下满脸惊诧的宁秋和宁冬二人面面相觑,而白十七只得干笑了笑:“二位可是要去跟上主子们?”

宁秋和宁冬只得默默转身朝着双白和一白走去,免得时间拖久了,跟丢了百里初和秋叶白。

只是她们心中皆不由自主地感慨,这控鹤监里全都是稀奇古怪的人!

一白和双白站的远些,没有听见白十九的对话,只是见宁秋和宁冬脸色有些古怪,双白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们问:“怎么了?”

宁秋和宁冬二日相视一眼,却异口同声地道:“无事。”

控鹤监怪胎太多,她们可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因为某种奇葩的原因‘被求婚’。

不过后来宁春知dào

此事之后,只面无表情地从牙缝挤出冷笑了两声:“这是那个家伙赤裸裸的威胁罢,旺财真是好狗胆!”

宁秋和宁冬两人恍然大悟,心中对宁春也甚为佩服,只是有些不知dào

她到底是思维也奇葩,还是想得太深。

且说这头四人很快便不远不近地跟上了秋叶白和百里初两人,正巧见着他们在一处卖糖画的摊子欣赏老翁的糖人画,他们便也不再跟上去,只是远远地看着。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本依照着一白等人的修为,也都该能察觉有人监视,奈何今日人潮如织,而监视之人又没有表露恶意,只远远悄无声息地缀着他们身后,也跟着上了岸,同时悄无声息令同伴为信使去向自家主子报信。

那去报信的人匆匆忙忙地在人群里钻绕着,避开太过拥挤的人潮,准bèi

钻小巷子抄近路,却一个不小心忽然撞上了人,立kè

就被人一把推开。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没有长眼么!”

那信使心中也有些恼火,抬头一看,却见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没好气地瞪着他,他身后大约十数名护卫正簇拥着一顶精致的轿子,看着也是非富即贵的模样。

他眼珠子一转,便好声好气地道歉:“抱歉,抱歉,实在是小人家中有事儿,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那管事看着他那怂包样子,也没好气地摆摆手:“罢了,快走,快走,今儿真是晦气!”

那信使作揖之后,立kè

退出巷子一溜烟地跑了。

管事打发了人走之后,便走到轿子边,恭敬地低声道:“家主,前面也是西市,似封路了,待属下去寻人开路,您在此稍事歇息。”

华丽的蜀锦帘子被一只雪白的小手掀开,里面露出一张美貌俏丽的典型江南美人的脸,她看了看天色,方才冷声道:“你怎么办事的,大少爷身上不舒服才去了吴神医那里回来,大半夜地在这里等着冷着了,病又犯起来可怎么好!”

那少女是主子身边通房丫头,也是贴身侍婢,说话也算是得了主子的意思,那管事瞬间红了脸,一脸愧疚地道:“青莲姑娘……。”

此时,轿子里一道温润男声打断了那管事的话头:“罢了,既然前面是西市,那咱们就去西市寻个地儿坐一坐罢,今儿……。”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莫测:“今儿是正月十六啊……。”

家主的语气有些奇异,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有些古怪,仿佛又似有些惆怅。

青莲默然,倒是轿子边骑在马上一直没说话的停云忽然翻身下马,对着梅苏道:“大少爷,我这就去安排,前面空云阁便是咱们的产业,位置极近。”

“空云阁?”青莲一愣,低声道:“可那是青楼!”

梅家产业之大,涵盖各行各业,自然包括秦楼楚馆,其中空云阁是旗下相当知名的乐坊,或者说青楼,姑娘们卖艺也卖身,和小倌馆绿竹楼齐名。

“嗯,就空云阁罢。”梅苏靠在软轿深处,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青莲忍不住撅嘴道:“大少爷,咱们不去……。”

停云冷冷地瞥了眼青莲:“青莲,别忘了你的身份。”

青莲瞬间一僵,方才呐呐不言,只垂下了眸子,心中暗伤,大少爷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可是为何宁愿去青楼,也没有宣她侍寝。

停云着人换了一顶精致的小轿过来,将梅苏搀扶上了小轿之后,便向西市的空云阁而去。

……

且说那信使几个钻突,便很快地绕到了西市附近的一处食肆,那门口的小二一见他,便立kè

迎了过来:“主子等你许久了。”

那信使抹了把额头的薄汗,立kè

跟着小二往食肆一处包厢去,不一会便见着一名高挑的玄衣男子正静静地在窗前看着窗外街景,身边数名皆做布衣装扮,气息森然的护卫安静地站着,一身铁血气息,细看站姿便能察觉他们军人的身份。

那玄衣男子似听到身后有动静,亦未曾回头,只淡淡地道:“可确定是司礼监和控鹤监的人?”

那信使立kè

道:“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今早小人在宾客随从里混着进了摄国府,看见了那两名侍女,确实是秋提督的人。”

“哦,那倒是有趣,难不成今儿摄国殿下大婚,所以秋提督贴身的侍女与控鹤监的鹤卫头儿们都出来混荡么?”百里凌风精致的唇角微扬,神色有些莫测。

随后,他忽然道:“后半夜上了,西市这会子人会少些,倒是可以去走走,瞬间瞧瞧热闹罢。”

……×……×……×……×……

且说西市这头,百里初和秋叶白两人看完了糖画,她又拽着他一起去看街头的杂耍,东买买,西买买,只是因为两人容貌风华皆出众而特殊,这一路都免不了招人瞩目。

百里初有些厌烦男男女女看着他那种异常惊艳的眼神,更有大胆的女子给他抛媚眼抛手帕和花果,若不是因为他一身华服佩剑,还有一身冰冷寒气,让她们不敢靠近,只怕便要上来挨蹭了,若是在宫中,他早命人给这些冒犯之人一些永生难忘的教训xùn



尤其让他更觉得不能忍受的是有些同样穿着华贵的贵族公子哥儿经过秋叶白身边时,那种贪婪异常又猥琐的目光,西域胡女,尤其出身高贵被拐卖来的胡女一向极为珍稀,他们真将气质特殊、身材高挑的小白当成被卖来的高价胡女,竟有人来问他能否割爱!

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动手拆了小白那赫赫贵女的发髻,和擦掉她脸上美丽的妆容,只觉得那就是罪魁祸首。

但秋叶白却不是很有所谓,她虽然也不喜欢女子被物化,询问价钱,但这就是现实,何况她也不过是今夜这般打扮罢了,她喜欢这身贴合自己气质的装扮,也没因此少块肉,再加上——

虽然她能应付那些登徒子,但她更喜欢百里初或拢她入怀,或站在她身前为她挡掉那些男人龌龊的视线时候的感觉,总让她觉得心头温软。

只是看着百里初愈发阴沉,似山雨欲来的面容,她看了看四周,心中有了主意,便牵着他到了一处卖面具的摊子前,笑着抬头看那些面具:“阿初,咱们选两个面具戴上可好?”

百里初眸光微微闪,他哪里不知dào

她的用意,迟疑了片刻,便点点头:“好。”

只要摆脱令人讨厌的目光,他也并不想在今夜扫了彼此的兴致。

那小贩看着有客人来,立kè

笑嘻嘻地道:“这位爷,可是要给这位夫人选面具?”

秋叶白没有梳汉人的妇人髻,所以他们买东西的时候,没人会称她夫人。

卖面具的小贩是第一个,她听得一愣,而百里初却忽然唇角微弯,竟难得好心情地道:“选几个你这儿最好的罢,价钱不论。”

那小贩一脸惊艳地看着百里初,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男人笑起来,也能如此让人失神!

但随后百里初忽然神色一敛,一双幽诡冷眸阴沉沉地盯着他,瞬间吓得那小贩浑身一毛,只觉得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低头不敢再看,同时立kè

道:“好,好,客官稍候!”

随后,他连续挑了好些出来递给秋叶白,秋叶白看着手上的面具,迟疑了片刻,便伸手挑了一只有些狰狞的半张鬼面往百里初脸上一套,语带双关地轻笑:“你瞧这面具像不像兰陵王的鬼面,可是遮了美貌,还吓得人魂飞魄散。”

百里初心情瞬间好了些,忽然抬手连着她的手和面具一起握住,唇角勾起邪肆的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倒也算是情趣,只要不是在春榻上吓着小白就好。”

秋叶白耳根一红,对他翻了个白眼,随后又看向那些面具:“阿初也帮我选一个罢。”

百里初挑选了一番,便挑了一只精致而奇特的蝴蝶面具出来,那面具也是半张,几乎全是纯白之色,但是在眼角眉梢勾勒出精致的花纹,同时在眼角边有插着木雕染色五彩斑斓的蝴蝶翅膀,仿佛蝴蝶是从白色的面具之中飞出来的。

她接过面具看了看,觉得很有点奇特的异国风情,便立kè

含笑点头:“就是这个罢。”

百里初替她付钱和亲自为她戴好面具之后,便牵着她的柔荑转身向前继xù

闲逛。

今日天凉,雪晴,虽然无月,但是秋叶白与他一齐行行走走,又买了些东西,她看着街面上游人似乎渐渐地少了,便知已经是下半夜。

她环顾了一会四周,对着百里初道:“咱们也该回府了罢?

说起来,她也是撑着眼皮儿才能起床,只是因为一时间与他同游,所以便觉得兴奋了起来,但是这会子也游荡了快两个时辰,手上也提了不少小玩意儿,着实也有些困乏了。

百里初看着面具之后她眼儿有些疲倦地泛红,便点点头,温声道:“好,只是游逛了这么久,可要用些东西再回去?”

此时,秋叶白才感觉腹中还真是有些空荡荡的,她今儿可也就是喝酒比吃饭多,被大臣们灌了好些酒,还是她用了功力把酒催发了去,才舒服些,如今游逛了一晚上,还真是有些饿了。

她握握百里初的手,笑道:“也好,想来你也是饿了罢,先就近用些东西再回去罢。”

他虽然用了些东西,只是也不多,按着他身子的消耗量,这会子也该饿了。

百里初点点头,四下看看,随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栋华丽的楼阁:“就那儿罢,虽然有些嘈杂,但是也有清净之处,最重yào

的是味道还能入眼。”

秋叶白抬头看去,却见那楼阁上三个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空云阁。

她瞬间挑眉:“空云阁,这可是青楼。”

她若是没有记错,空云阁的名声可与绿竹楼一拼高下,姑娘出了名的美貌,多才多艺,最重yào

的是,她们有清高的,也有不清高愿意接客的,任君挑选,而且里面装修异常的奢华,饭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包厢靠着金水河,景致也极好。

“你去过?”

“你去过?”

他们忽然看着对方,忽然异口同声地问,声调都有点意味深长。

两人又齐齐默然,随后秋叶白首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干脆地承认:“我是去过。”

空云楼如此有名气,就算是为了绿竹阁的生意取经,她怎么可能不去光顾?

不过既然他也去过,他们算是打平了,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罢?

却不想百里初看着她片刻,轻嗤一声:“这里的厨子是以前壹出去的。”

秋叶白抬头看了看天:“哦,是吗,呵呵呵呵呵……。”

他莫测地睨着怀中一脸无辜的人儿,忽然轻哼一声:“是,本宫怎么忘了夜四少名满江湖的风流之名。”

说罢,他便转身向空云阁率先而去,只是却也没有忘了拽着她的柔荑。

秋叶白只感觉手上被拽得紧紧的,都有些疼,心中不免暗自咂舌,若是这位‘醋’殿下知dào

她不光是在这里吃了几次花酒,而且还结交了花魁娘子仙儿,他会不会吐血?

这么想着,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面具还在,只要不摘下面具,想来也不会被花魁娘子仙儿认出来。

……

两人才进楼,便见有龟奴热情地迎了过来,他似乎对一男一女都出现在空云阁并无异色,只是笑咪咪地道:“两位贵客里面请,是要大堂坐着,还是包厢,是要听曲还是要用饭?”

百里初淡淡地道:“用饭,不听曲,最好的包厢。”

他回答的简洁利落,一句废话没有,声音冷冷的,并着那狰狞的鬼面具,让那龟奴有点发毛,立kè

点点头,继xù

赔笑:“好,这边请。”

两人携手在龟奴领着下走进空云阁。

空云阁与绿竹楼的布置有些相似,装饰都极为奢华,进门并非就是用膳听曲的地方,而是一处精致的庭院,不同方向的长廊通向不同的几处阁楼。

而他们吃饭的地儿便是一处靠金水河的阁楼,里面还有些人在用膳,而且亦是男女皆有,不少还是携家带口的。

这也是空云阁的经营之道,虽然是青楼,但是也不会让人觉得低贱或者低俗,而是一处极为高档风雅待客之地。

“客官,请稍后,靠近河边的好包厢还在打扫,二位且在大堂坐一坐,先点些菜式,一会就给您送上去可好?”那龟奴笑吟吟地递来菜品牌子。

秋叶白和百里初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便研究起了菜牌。

那龟奴赶紧先去招呼打扫的人快些,却不想门外忽然来了一个跑堂的,匆匆跑到那龟奴那压低了声音道:“掌柜的让我通知你赶紧收拾一下,把最好的包厢腾出来,家主已经到了,一会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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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本王包夜

那龟奴一愣,脸上瞬间浮现出为难来,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选菜的秋叶白和百里初,随后压低了声音对那来通报的小二道:“但是方才两位客人可是已要了那最好的上房。”

那小二拉着龟奴没好气地低声道:“你疯了么,咱们家主多久才能来一次,客人换间房就好,得罪了家主,咱们都别混了!”

那龟奴想想也对,便道:“你且先去迎接家主,我去打发客人。”

两人议定之后,便分头行事。

那龟奴满脸堆笑地跑到秋叶白和百里初面前道:“抱歉,抱歉,二位客人,那上房已经被人预定了。”

百里初在宫中朝内素来一向是有什么好东西都首先享用的,何况他是什么人,在一眼就看穿了龟奴在撒谎,他抬起头阴沉沉地睨着那龟奴:“撒谎。”

那龟奴被他幽冷虚无的诡眸一看,瞬间就觉得仿佛被黑暗里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一般,背脊上立kè

起了一层白毛汗,下意识地道:“抱歉,抱歉,客官,但是我们家主来了!”

说完之后,他差点想扇自己一耳刮子,他疯了才把实话说出来了!

随后,他立kè

补充:“那上房原本就是家主的包厢,只是他平日不在,才开放给客人使用的。”

这句倒是实话,他完全没有撒谎。

秋叶白见那龟奴吓得两股战战的样子,便伸手拉了拉百里初,轻声道:“算了,你在‘壹’不也有自己的包房么,咱们也就是用点东西就走了。”

这种规矩一点也不奇怪,何况她也乏了,没甚兴致去欣赏河景。

百里初看了看秋叶白,随后转头眸光幽冷地睨着那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发抖的龟奴:“带路。”

那龟奴瞬间如蒙大赦,立kè

一溜烟地往楼上去:“多谢客官,多谢客官,这边请,小人给你们安排个位置也很好的厢房。”

百里初便牵着秋叶白的手跟着上了楼。

那龟奴安排的房间虽然不是景致最好的,但是也算是很不错了,布置也极为考究,但只能看见一部分的河湾,更多的是对着空云阁精致的内院,或者说对着欣赏歌舞的香舞阁阁楼和楼里的舞台,舞台上正有美人随着丝竹袅娜起舞。

倒也别有另外一番情趣。

秋叶白挺满yì

的,河景她和阿初一起游览过了,不若坐在这儿欣赏免费的美人歌舞。

她顺手给了那龟奴一串钱,微笑道:“这儿不错,有劳快点儿上菜。”

那龟奴接了钱,赶紧千恩万谢地离开:“一定,一定。”

等着退出去了以后,他方才抹了把汗,就看见大堂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坐着轮椅的华衣公子进来。

他一看自家掌柜恭恭敬敬地一边伺候着,便知dào

这就是家主了,立kè

也立kè

迎了上去:“恭迎家主,房间已经准bèi

好了。”

青莲笑盈盈地道:“准bèi

伺候大少爷上楼。”

大少爷没有去香舞阁,让那些低贱的花魁伺候,这让她心情很好。

停云却忽然看了那准bèi

退开的龟奴一眼,忽然挑眉狐疑道:“你脸色不好,怎么有什么事儿么?”

寻常人见了主子,都是满脸谄媚,只是此人却满脸苍白,神情之间惧色未退。

停云这一问,立kè

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龟奴身上。

他瞬感压力倍增,立kè

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道:“回管事儿的,那是因为方才有一名贵公子带着他的姬妾过来用膳,因着没用上家主的包房,有些着恼,属下方才应付完毕了。”

停云闻言,知dào

上京贵人多,开店里这种事儿少不了,便不再多问,只看向梅苏:“公子,咱们上去歇着?”

梅苏淡淡地点头。

随后停云便上前,弯腰轻巧地将梅苏抱起,直接往楼上的包房去了。

众人也齐齐跟着上楼,头先进来通知龟奴的小二忍不住偷偷问那龟奴:“那人刁难你了?”

那龟奴掂量了下自己手里的钱,神色有点诡秘:“那戴鬼面具的公子一点活人气都没有,老吓人了,但是他身边的胡姬倒是个大方的!”

两人又议论了两句,又各自去忙自个儿的事儿不提。

……

且说这头龟奴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很快就送上了秋叶白和百里初各种菜色。

东西点了不少,都非常精致,她替自己拣选了几样清淡的,剩下精华制的都放在了百里初面前,百里初也没有拒绝,优雅地卷了袖子开始用餐,这些食物还能入眼。

“嗯,入口即化,软糯不腻,清香入口,果然是壹原先大厨的东西,味道不错。”秋叶白品了一口莲子粥,含笑道。

百里初淡淡地道:“本宫记得有人说了几次要为我下厨,但是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一次。”

秋叶白手搭凉棚,转头远目:“哈哈哈……阿初,你看那边跳舞的姑娘身段真柔软,人也好漂亮是不是。”

她虽然兴趣是下厨,但是奈何抵挡不过身上的——懒虫作祟。

百里初倒也没有继xù

追究,倒是一边用餐一边慢条斯理地看了眼那香舞个:“嗯,确实比某个粗鲁又没信誉的女人要美貌,身段也好些,不知性子是不是也柔顺。”

她握着勺子的手背上瞬间冒出一根青筋,冷哼一声:“怎么,你喜欢,可惜仙儿虽然容貌身段都妖娆,手感也很好,但她可不喜欢一些浑身冷冰冰,长得比她还美貌的客人,只温文尔雅,知柔情达雅意的人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百里初闻言,正在金蟹钳和刀子分切盘中闸蟹的手顿了顿,他转过脸看向秋叶白,眸光幽幽莫测地看着她:“身段妖娆,手感很好?”

秋叶白一顿,忽觉不妙,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她若无其事地道:“难道不是么,我看着便觉得那台上的美人确实如此。”

百里初唇角微勾:“哦,看着,不想原来小白有读心术,远远地看着人,便能知dào

那女子名叫仙儿。”

秋叶白立kè

低头喝粥:“我猜的,花魁嘛,无非花花草草,仙女美人之类的名儿。”

百里初轻嗤出声:“呵,还能猜测到那女子是花魁,西湖那温文尔雅,知柔情达雅意的宾客做入幕之宾,既然小白会读心术,不若猜猜本宫现在想什么?”

‘我’都变成了‘本宫’,很明显她的‘公主’殿下心情不是太好。

秋叶白瞥了眼他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螃蟹,螃蟹被‘五马分尸’,不时间地发出骨壳碎裂的凄惨声音,她便顿觉四肢有点疼。

他不是在脑海里把她碰过别的女人的手脚给切割了罢?

她是抱过仙儿,不过也是仙儿主动坐上她的腿,不关她的事儿,何况那时她是夜四少,习惯性怜香惜玉罢了。

“咳咳,吃饭,吃饭,再看歌舞便要天亮了。”她轻咳了几声,低头大口喝粥。

百里初看着她,随后又转脸看向台上歌舞的女子,微笑:“嗯,良辰美景奈何天,也许本宫是该请那位仙儿姑娘来陪咱们饮酒,你说是不是?”

“咳咳……。”

秋叶白差点呛着,瞅着他那模样,实在不相信他会去请仙儿来饮酒,倒像是要‘秋后算账’,一会子他是把仙儿给切了或者把酒楼给掀了怎么办?

“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一会让仙儿姑娘看见了,岂非要笑话你,何况不小心呛坏了,本宫可是会心疼的。”百里初搁下手里的蟹刀,伸手温柔地为她擦拭掉唇边的粥水。

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凉,掠过她唇角,带来一阵微微酥凉。

秋叶白有些无奈:“阿初,你要怎么样呢?”

这厮心眼忒小,今儿她算见识了了,不让他心气儿顺了,他一定会想损招子阴她。

百里初看着她,眸色幽凉,微微一笑:“怎么,小白不想赏歌舞么,但本宫想看。”

秋叶白:“这个……。”

百里初没有等她说完,便收回了手,继xù

优雅地继xù

将他盘子里的螃蟹分尸:“既然小白不想让仙儿姑娘上来,那么小白便跳给本宫看好了。”

“什么?”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百里初看着她,幽幽凉凉地一笑:“怎么,不愿意,也是,小白身手打架极好,跳舞只怕是不能看的,那么本宫还是请仙儿姑娘上来罢?”

秋叶白揉着眉心:“阿初,你一定要这样玩儿我么?”

她就知dào

这厮心眼小,会阴她,但是要不要这么阴,明明刚才还柔情蜜意的!

“本宫玩儿小白,一向挑地儿,这里怕不合适罢。”他淡淡地道。

他肆无忌惮的话语让秋叶白脸色一红,咬着唇有些无奈:“阿初,仙儿是女的,我也是女的……。”

她原想瞎糊弄过去,但却见百里初唇角笑意凉薄,他盘子里的螃蟹被切得那叫一个‘粉身碎骨’,便索性闭嘴了。

秋叶白一气把粥喝光,抹了嘴,搁下碗筷道:“在这里么?”

百里初倒是无所谓:“小白要是喜欢在大马路上跳,倒也无所谓。”

她嗤了一声:“好,好,好,我去去就来,反正你别后悔。”

不就是跳舞么,反正她这个当‘夫君’的,就当为‘娘子’献丑好了,她没学过跳舞,南疆跳大神,她倒是凭着兴趣学了好些把式,一会子非膈应死他!

百里初看着她起身就要比划,却忽然悠悠道:“去换身衣衫罢,既然跳舞就有跳舞的样子,小白身手那么好,在这空云阁里取一件舞衣不难。”

秋叶白低头瞪着他:“你别得寸进尺”

百里初抬头,凉薄地问:“本宫得寸进尺了么,嗯?”

她被他看得顿时气短:“行,行,你等着。”

她知dào

今儿不让这个霸道的小气包把气儿泄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也怪她,嘴不牢,认罚罢,无非就是让他看看笑话罢了。

说罢,她便向门外走去,却不想又被百里初拉住了手腕。

“还有什么要求啊,公主殿下!”她有些没好气地转头瞪他。

却不想,他站了起来,将她搁在桌上的面具替仔细地她戴好,又将披风替她癖好,眸光幽幽似含笑:“好了。”

秋叶白方才想起这里是终归是青楼,她在街头都会被人误以为是贵公子买来的胡姬,万一等会她出去偷舞衣,被纯来逛窑子的人以为是这里卖身的女子就麻烦了。

他指尖的温凉,让她心中微痒,便点点头,转身出了包厢门。

她一出门,便见着隔壁包房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不少侍卫打扮的人,连掌柜也在门边站着,她想大概就是酒楼的主人在隔壁包房了。

那掌柜见她出来,便客气地朝她问道:“客官好,可有什么吩咐的么?”

她摇摇头:“请问解手之地可在楼下。”

掌柜点点头:“是的,出门右拐,在庭院右侧。”

秋叶白笑了笑:“多谢。”

随后她便转身下楼去了。

而她并不知知晓包厢之内,梅苏忽然转过脸,看向大门,眼中闪过狐疑之色,随后便问:“方才是谁在外头说话?”

他觉得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极像他记忆力某只鸟儿的声音,但却更明亮柔软些,倒是愈发像女子。

停云见主子有疑,便直接召了那掌柜进来询问。

掌柜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道:“回家主,是隔壁客人带来的西域胡姬。”

胡姬?

梅苏不知dào

为什么心中忽然一动,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停云:“带我去看看。”

停云点点头,便扶着梅苏到了房门边。

梅苏腿脚才好些,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疼,好在门并不远,他站定在门边,垂下眸看向楼下,正巧见着一道窈窕的人影款步出了阁楼的大门。

他看着那修挑的背影,眯起眸子:“那是西域胡姬?”

那背影虽然也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他却觉得莫名地的有一种熟悉感。

那掌柜的点头道:“没错,那胡姬身量颇高,梳着发式也是赫赫贵女的发式。”

香舞阁里有被卖来的赫赫女子,所以他自然认得。

梅苏没有说话,目光掠过隔壁的门,若有所思。

……

秋叶白出了门便直接向香舞阁而去,她若是没有记错,姑娘们的房间里都有专门放舞衣的地方,以前她来的时候,就发xiàn

这里的赫赫舞娘身形倒是和她很相似。

时间已经是下半夜,空云阁的客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已经沉醉在温柔乡里了,所以她很顺利地摸进了香舞阁附近,左右看看,她见无人,直接足尖一点,轻巧如燕子一般跃上了香舞阁最高的一层楼。

只是她只顾着留意这空云阁里有没有其他人,却没有留意阁楼外,一行人正靠近空云阁。

……

“主子,您看那楼上。”平云忽然靠近自家主子低声提示。

百里凌风顺势抬眼看去,正巧看见不远处的阁楼上,一道窈窕的人影轻灵如蝶一般掠进了一处黑暗的阁楼里。

如果不是他是习武之人,目力又佳,他也不会留意到那转瞬即逝的影子。

他眯起眸子,看了看那门楣之上的几个大字——空云阁,随后又看向不远处正在一处小摊子前状若闲聊和用宵夜的一白、宁秋等四人,唇角勾起莫测的笑意:“啊,秋提督和摄国殿下大婚之夜,还真是有不少趣事儿发生。”

按着永宁宫和明光殿水火不容的局势而言,秋叶白怎么看也像是被迫娶了百里初,百里初也不过是为了膈应太后老佛爷和杜家,才要毁了安乐的婚事,嫁给秋叶白,但是今儿晚上控鹤监这两位倨傲的头儿竟然与秋叶白身边的侍女在这里有说有笑地用餐。

这是秋提督安排的美人计?

又或者……

他转脸看向空云阁的牌子,沉吟起来。

这空云阁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呢?

不知dào

为什么,虽然那一道黑影看起来像小偷,但是属于出色军人的敏锐直觉却他却莫名地觉得这两件不相干的事儿之间必定有什么古怪的联系。

“这般良辰美景,莫要辜负,咱们去欣赏一下这空云阁里的美人也是妙事。”

百里凌风微微一笑,率先向空云阁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侍卫们亦随之鱼贯而入。

门口的龟奴心中不免又有些纳闷,今儿都后半夜了,咋那么多客人?

但还是立kè

笑脸相迎。

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

有时真不过一个巧字罢了。

……

且说这头,一白等人正在小摊子边坐着等馄饨宵夜上来,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宁冬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空云阁。

双白留意到宁冬的目光,见她目光有些空凉,一直没怎么说话,便随意一笑:“宁冬姑娘这是怎么了,莫非舍不得你家四少?”

他见宁冬寡言少语,原本不过是凑个趣儿,却不想宁冬闻言,忽然身形微僵,神色一冷,垂下眸子,并不答话。

双白是一个心细如发之人,见宁冬这般表现,忽然若有所思,秋叶白男装扮相风流倜傥,俊美隽秀,在江湖上这位藏剑阁主还是在做少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风流。

难不成,秋叶白早年隐藏身份的时候,连她身边的婢女都不知dào

她是女儿身?

因此宁冬也曾对自家少主倾心?

宁冬似感觉到双白的异样的目光,她忽然起身,淡漠地道:“我去旁边看看。”

宁秋见状,便起身道:“我陪你?”

宁冬摇摇头:“不必。”

双白看着宁冬的背影,忽然似闲聊一般与宁秋道:“是了,宁秋姑娘,你们与秋提督一同长大,她年少时便这般扮相俊美如少年么?”

宁秋不疑有他,又有些担心宁冬,便不经意地道:“四少被老仙带回来的时候便是幼小少年的样子,后来老仙便带着四少游历修行去了,我们也算不得一起长大,我是十一岁才被调到四少身边,直到老仙过世立四少为阁主的时候,咱们这些亲近之人才知dào

四少竟是女子,说起来,四少对我们极好,当年我还倾心于四少……。”

随后,她似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便立kè

住了嘴,起身道:“我去看看冬儿。”

但是她方才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不免暗自叹息,宁秋似早已放下,倒是宁冬这个沉默寡言的也许心底多少还有些惆怅罢。

一白摇摇头,忽然轻嗤道:“啧,驸马如此风流,双白,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得防着有女人打上?”

双白懒得理他:“馄饨好了,我去让老板端来。”

他在卖馄饨的老板那里端了馄饨折回去的时候,见宁冬虽然跟着宁秋已经回到了位置上,但是她的神色还有些淡冷,他想了想,便走了过去,将一碗馄饨搁在她面前,微笑道:“天气冷,咱们既然不打算进去打扰,在这里坐着,也要寻点暖意让自己舒服些,你说是不是?”

宁冬目光从自己面前的馄饨掠向双白,却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含笑看着自己,一双妙目似蕴着浅浅暖光,她沉默了一会,心中微动,随后点点头,拿起碗里的勺子舀起馄饨送进自己口中,慢慢地咽下去。

双白见状,微微一笑,也一同用起了馄饨。

但是这般平静并不久,忽然一道人影匆匆过来,在一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一白原本闲适的神色一冷,看向双白:“方才咱们有人看见八皇子往空云阁去了。”

双白脸上的笑也是一敛,按下身边就要站起来的宁冬,随后迅速地看向空云阁,妙目之后总闪过一丝寒光:“稍安勿躁,且等等。”

一白、宁秋二人也点头赞成,这个时候确实不合适那么早地打草惊蛇,毕竟也许这只是个巧合。

宁冬则是一僵,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了双白搁在自己手背上的修掌之上,神情微动,但是又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

且说香舞阁里,秋叶白顺利地寻到了赫赫舞娘的房间,随便地偷了一件红色的舞衣换上,然后便披了披风按照原路返回。

离开香舞阁倒也顺利,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准bèi

穿过庭院折回自己用餐的赏景阁,便忽然听见一声男子清冽的冷喝:“站住。”

她瞬间一僵,自己自然是认得这把声音的,虽然她和在声音的主子交流不算太多,但是每一次都剑拔弩张,让人印象深刻。

百里凌风——他明明被软禁宫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么巧,竟然是今夜!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站住了脚步,她若是这般匆匆离开,只怕那人一定会命人追上来,更麻烦。

此时,她身后又传来那道冷冽的声音:“转过身来。”

秋叶白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确定完好地扣着,便索性落落大方地转过身来,只是她习惯以男子的身份行事,忘了寻常女子见着陌生人多少都有些害羞,会低头含胸。

百里初见她就这么落落大方地转过身来,坦荡地看着自己,他上下打量了下她的装扮,隐约可见那披风之中的亮红色,他修目之中闪过兴味的光芒:“赫赫女子?”

不想这个小偷竟然是个女子,倒也落落大方,只是那种身手未必是寻常小偷能有的,莫非是赫赫探子?

他愈发地感兴趣,便一边向秋叶白走去,一边对身边的龟奴道:“用不着其他姑娘伺候了,就点她作陪罢,包夜。”

平宁等人不免有些错愕,自家主子不太近女色,以前在军营也就是偶尔点召些被流放的清倌侍寝,一年难得几回,今儿竟然对一个赫赫女子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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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宦妃天下》的广播剧预告和宣传曲已经出来了,有兴趣的妹子可以去看,并且在下面提意见呗,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个人听了觉得还好,但不保证能满足每个人对九爷和茉莉的想法~只是这些妹子的兴趣所制,如果无法复制,可以去土豆和网盘搜索宦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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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秋提督跳大神

一边的龟奴立kè

堆笑点头,他也是隐约看见了秋叶白是从香舞阁里出来的,但是等他看清楚秋叶白脸上的面具之后,不免一惊:“怎么是姑娘你?”

秋叶白朝他点点头,并不说话,她若是说话,照着百里凌风的能耐,说不得会听出些什么来。

那龟奴立kè

转头,尴尬地对着百里凌风道:“对不住了,这位爷,这位姑娘是另外一位客官家中的姬妾,并非咱们空云阁之人。”

百里凌风闻言,顿了顿,挑眉看向秋叶白,锐目之中闪过冷光,唇角却弯起浅浅笑容:“是么,那倒是有趣,观这位姑娘身姿不凡,出身不低,不知你家主子这般运气,可否见一见?”

秋叶白心思敏锐,见百里凌风笑容依旧如朝阳一般绚丽,但是他眼中却不带一点笑意和欲望,便知他见着自己便要‘包夜’,怕是方才撞见了自己一些不妥。

若是再纠缠下去……

她抿了抿唇,也不理会百里凌风,转身扯紧了披风就走。

百里凌风见她那样子,轻嗤一声,举步就跟着她一路而去。

那龟奴见他似有跟着秋叶白不放的意思,便暗自道了声晦气,不过这些事儿,他在空云阁呆久了,也不是没有遇过见色起意找麻烦的客人。

他立kè

往百里凌风面前一站,满脸堆笑道:“这位客官,香舞阁可不在这里,那是单纯用膳的地儿。”

只要他拖上一拖,让那女子快点回了她主子的包房也就好了。

但是不想百里凌风看都没看他,直接伸手就拨开了他:“爷今晚不看舞。”

他身边的侍卫立kè

伸手就抓住了龟奴,急的那龟奴满头汗,但是又苦恼于对方只道是去用膳的,自己没有理由阻止,只好使劲地叫:“爷……台儿都给您定好了。”

平宁跟在百里凌风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爷,那女子也许真的只是哪家贵人买来的姬妾呢?”

百里凌风眸里闪过锐色,扯了扯唇角:“家里那位五哥,在北方边境呆了些时候,借着边境互市,打压赫赫人,私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还弄了些贩卖人口的生意,不过那女子虽然出身不低,但步伐轻盈,行路无尘,身手可不像是能被卖掉的人。”

“您怀疑赫赫的奸细潜了进来?”平宁一惊。

百里凌风莫测地弯起唇角:“嗯,也许咱们上京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客人也未可知。”

他顿了顿,忽然又问:“是了,这空云阁掌柜是哪家的?”

平宁想了想,道:“一直是周家的产业,不过前些日子才转手给了梅家,但是这个消息暂时还没几个人知dào

,奴才也是前日查账时,发xiàn

咱们银庄里周家有大笔进账才知dào

的。”

梅家?

百里凌风心思不免又深了一层,难不成梅家被私铸兵器一案打击之后,生出了异心?

他看着前方女子隐约窈窕的背影,眸子里闪过幽光。

不知为什么,他隐约地觉得那女子面具之后的眼神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对此人生出兴趣来。

秋叶白哪里知dào

自己突然成了‘梅家勾结的赫赫奸细’,却明白百里凌风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信步闲庭地缀着,她眉心微颦。

这个百里凌风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可不想大婚之夜最后剩个尾巴的时候被无趣之人毁了。

只是不想她才踏进赏景阁,便见掌柜忽然迎了上来,笑盈盈地道:“这位姑娘,咱们空云阁这几日新换了老板,有些新菜色请各位光临的客官免费试吃,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试试。”

秋叶白闻言,不免有些奇怪,她若是没有记错这空云阁原是子非家的,她倒是未曾留意这几日竟卖了么?

那么这家主是谁?

那掌柜见秋叶白没有立kè

应是,又继xù

热情地道:“咱们家主今儿在这里,也想听听各位客人的意见,您可愿意上包厢去试菜,若是能留下好意见,您今儿的菜式全部免单。”

她顺着那掌柜的示意看上去,正正对上那包房窗边一双清浅似笼着江南烟雨的眸子。

她瞬间一惊,有些不敢置信,今夜后半夜她运气真是‘好’到见鬼!

除了遇上百里凌风,竟还撞上梅苏!

空云阁竟然卖给了梅家,梅苏出现在这里,还请她上去试菜,莫不是发xiàn

了什么,或者一切都是个巧合?

但不管是百里凌风还是梅苏都是那应付的货色,她只能谨慎行事!

此时她身后百里凌风和他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令她没有时间再去细想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心中略一沉吟,便计上心来。

她镇定对着掌柜点点头低声道:“好,那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便径直匆匆向楼上而去。

那掌柜见她动作如此快,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姑娘也太猴急了,不过贪小便宜就好。

自家主子对这赫赫女子生了兴趣,想要看看她的模样,用这个‘酬宾’的借口倒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了,否则这看他人姬妾,万一动起手来,只怕难看。

梅苏坐在窗边,见那女子低着头上来,干脆地直奔他的厢房,倒是微微一怔,这赫赫人倒是大方利落,也许是他多心了,或许只是早年经商之时在何处见过这女子罢。

他吩咐停云将门打开,又准bèi

上座,青莲在一边看着那低头奔来的高挑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平,却还是乖巧地站在一边将门打开,同时吩咐其他侍卫们让开些。

却不想那女子行至他们的门口,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抱歉,我要先回房间取点儿东西,我家公子在楼下等着。”

说罢,她足下不停,直接越过梅苏包房的门口进了隔壁的包房,同时‘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令门口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就连包房里的梅苏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她家公子不是在隔壁没出门,怎么又到了楼下?

但是对方如此无礼粗鲁的行为让梅苏唇边笑意一敛,清浅漂亮的眼里闪过冷色:“去隔壁看看怎么回事。”

事有反常即为妖。

停云才应了才要动身,却忽然听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爷,您……您要不香舞阁罢,那儿吃东西还是风景都很好。”

“不必了,就在这里。”

那一道冷冽的声音异常的熟悉,瞬间就让梅苏清美眸里闪过锐利之色,他立kè

低头看向阁楼的出口,果然看见一道修长沉冷的玄色人影领着数人负手而入,那人眉宇之间藏秀含蕴,隐现兵气。

“百里凌风!”梅苏看着楼下之人,轻缓地吐出四个字,但是却异常冰冷。

而楼下之人似也感觉到了什么,蓦然抬头,目光如电,同样将梅苏看在眼中,随后他眯起眸子,微微弯起唇角:“梅——苏。”

两人四目相触的瞬间,似有寒光冷芒交汇,燃烧着地龙的房间里仿佛掠过寒风瑟瑟,令观景阁内的众人皆浑身一寒。

王见王,便是如此。

……

而另外一头,祸水东引完毕的秋叶白一进门,便轻‘呼’了一声,放松了些。

“门外怎么了?”百里初坐在房内,正握着一瓶镇江老陈醋调姜蓉,他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秋叶白瞅着那瓶醋,唇角微抽,几步上前扯了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公主’殿下,快和驸马我回府,否则你我今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梅苏和你那八皇弟都在外头。”

都是这个醋精儿,如果不是这厮乱吃飞醋,她何至于撞上那两个难缠的家伙。

百里初闻言,眼中闪过冷光,随后略一沉吟:“嗯,当初本宫放出去的那厨子是在周家,但双白前几日似提过周家似转手出去了一些产业,其中便有空云阁,如今的家主确实是梅苏。”

这些小事,他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今夜会如此巧合。

秋叶白叹气:“别计较这些疏忽了,走罢。”

否则不管最后彼此的身份有没有被人撞破,今晚闲逸的好心情都要坏了去!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喧嚷之声渐大,分明有人直冲着他们的包房而来。

百里初眸色一闪,忽然伸手径自将秋叶白拦腰抱起,足尖一点,一个青鸟展翼,便抱着怀里的人儿直接从窗上跃出,如轻鸿一抹,乘风疾驰,速度极快地掠过空中,消失在夜色里。

“姑娘,你在里面么,可否开个门?”

停云嘴上虽然客气,但是手上却一点不客气地直接大力推开了房门。

但是门开之后,却只看见满桌残羹,房内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神色一冷,随后领着人几步上前,冲到雕花大窗边向下张望,却见窗外景致流光溢彩,远处丝竹渺渺,但是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关门,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踏出空云阁,此事只怕另有蹊跷,待我禀明家主之后再做定夺!”

停云下令之后,周围的梅家侍卫们立kè

齐齐应道:“是!”

随后他们便立kè

齐齐下了楼,依照命令分头行事。

……

寂寥静夜已长,天色渐沉,歌台之上歌舞却未曾眠歇。

这空云阁依池而建的舞台,为求好kàn

,便临水悬空而建,底下蓄青砖池,引入金水河水活水,但是这会儿是春冬枯水期,上京府早已经有布告,冬日不许各家各户再引蓄河水。

是以此刻的舞台底下青砖池子水早就退到下头去了,露出了不少能容人站着的地儿。

秋叶白侧耳细听了一会外头的动静,还可见不远处异常的人声动静,随后靠在百里初的怀里,压低了声音道。

“这地是楼里姑娘们挂花灯、放河灯的偏僻角儿,寻常无人来,他们应当不会那么容易搜到这里,等着人从楼上走后,咱们便可以翻到楼上去顺着另外一个小门离开。”

空云阁的姑娘们在上元佳节都喜做挂灯,过了正月十五之后,不舍得抛了那些灯,便都挂在了舞台底下。

满满悬挂了整个舞台底下的灯、舞台、池子都形成了一个视觉死角,除非是对方也跟着钻下舞台,否则很难发xiàn

这儿有人。

“小白果然是熟门熟路。”百里初凉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颇有些闲逸的样子。

秋叶白无奈,轻捶了下他胸口:“还吃醋么,嫌事儿不够多么?”

不是这位殿下多事儿,他们此刻只怕早已回府洗洗睡了,何至于躲在这舞台底下!

百里初听着怀里的人儿有些恼了,轻笑了一声,见她不自觉地抿着唇,睫毛轻闪,心中不自觉意动,便低头用薄唇在她额上印了印:“那又如何,小白和我在一起,今夜这一折波澜,也算趣事。”

秋叶白感觉额上微凉潮湿的触感,只觉得那柔软的潮意似一路蔓至心底,让她心底也似生出如水池里柔软的青荇来,那点恼意也化做了虚无。

她顿了顿,慢慢地靠近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应了声:“嗯。”

是,和中意之人在一块,仿佛一切都是趣事,万般不悦,见他一笑,软语轻言几句,便也做了绕指柔。

见怀里的小豹子化成了乖巧的猫儿,百里初心中乍起一种陌生的情绪,柔软而轻悠,不自觉地伸手慢慢地顺着她柔软的发丝。

凉风掠过,怀中的人儿经不住打了个小喷嚏,他借着灯光发xiàn

她披风内一抹嫣红,才想起她应当是换了衣衫的,便忽然伸松开了她,然后取下自己的貂皮大氅将她一裹,再将她揽回怀里。

他见秋叶白睁着明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便淡淡地道:“这里没有地龙和炭炉,我身上凉,你靠着只会更凉。”

她心中一暖,只觉得唇角不自觉地上翘,伸手环住他的修腰肢,脸儿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比寻常人都要缓慢不少的心跳,轻喃:“阿初……。”

于是冰冷无情者的温柔,愈让人易醉。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句,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换着她手臂微微紧了点。

她看着那一盏盏的七彩灯笼挂在房檐下随着冰冷的风飘飘荡,荡漾开一地一池迷离光影,亦掩了他们依偎的一双璧影,将那些喧嚣远远地隔开,她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若能一世相依,不离不远,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都快在他臂弯之中睡着,不远处的池水上却忽然发出一声‘噗通’之声。

秋叶白立kè

敏锐的睁开眸子,警惕地看向池面。

“无事,只是楼上的客人嬉闹时扔下的杯子。”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秋叶白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百里初似乎一点都不担忧他们的处境,不温不火的样子,让她有些猜不透。

她沉吟道:“咱们这么久不出去,一白、双白和宁秋、宁冬他们只怕会等急了。”

她沉吟了一会,打算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我还是先去上面看看情形。”

她感觉百里初似没有松手的意思,便抬头看着他,柔了声音道:“我熟悉空云阁些,一会儿就回来,这点不被发xiàn

的能耐都没有,还做什么司礼监的提督?”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到底还是松了手:“小心些。”

她笑了笑,点点头,随后便退下大衣,戴上面具,轻巧地转出了舞台底下。

歌舞声依旧没有停歇,而原先那些骚动却似乎少了不少,她悄悄地上去之后,正打算绕到香舞阁去,却不想忽然见香舞阁前站着一道熟悉修长的人影,他一身玄色衣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香舞阁,不是八皇子百里凌风又是谁!

她在树丛里潜伏了一会,见百里凌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他的侍卫时不时地过来与他低声说着些什么,她只得无奈放弃了从这条路出去的打算,便折回头去,打算另寻它路。

只是她才下了台阶,绕过七七八八的杂物,便看见百里初正站在各色七彩的灯笼下,静静抬头地看着那些灯笼,眼神有些悠远,各色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橘色的灯光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烙下柔和的光晕,柔了他脸上的冰冷与莫测,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温柔,精致的唇角似也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似觉得那些灯笼下缀着的穗子和摇晃着发出清脆响声的铃铛有趣,便伸手去轻触那些穗子和铃铛。

那种温柔和笑容,令他仰头轻触铃铛的模样看起来像一幅隽美亘永的画,让她移不开眼,亦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不想去惊扰那样美丽的画面。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近乎可以用温暖一词来形容的百里初,也让她恍惚之中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站在灯下的人是元泽。

远远地有歌女柔软的歌声隔了水,伴着琵琶声轻轻地飘荡而来。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百里初虽然半侧着身子,却仿佛知dào

是她站在拐弯处,他看着那飘荡的灯笼,忽然轻声道:“宫中曾有老人道,当年宫中一名江南秀女初入宫中,中秋月下,一曲《眉妩》折腰舞,柔若无骨,艳惊四座。”

“……从此她深镌帝王心,更制得一手精美好灯,可飞天不堕,年年月月为君王制新灯,向上天祈愿年风调雨顺,帝心永驻,又为腹中孩儿制新灯,祈孩儿平安,一家和乐。”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灯火摇晃,他眉宇间神色似有些迷离,心中微疼。

她知dào

那秀女是谁。

初时她视他为平生大敌,自然想尽了法子去查各种宫闱秘闻,只想能拿着他的弱点把柄,其中秘闻里便有提到宸妃性情柔顺,是江南绝代美人,多才多艺,其中一曲折腰《眉妩》和能飞天不堕的祈福灯是她和皇帝定情结缘之起,宸妃宠冠六宫,从此这一曲《眉妩》也流传到了民间,为女子传唱。

只是如今数十年后,楼台之上歌女仍在歌《眉妩》,轻歌曼舞,但是当年绝代佳人却早已黄土白骨,而她所做的那些祈福灯,早已不知散落在哪里,被一代代新佳人手中华美新灯所取代。

这是阿初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娘亲。

她原以为他憎恶女人与太后、宸妃有关,所以从来不提自己的娘亲,但是如今看着他迷离幽远的眸光,便知他心中永远有一处空缺给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哪怕他和阿泽都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温柔的手指和温暖的目光。

她眸光微闪,沉默了一会,随后轻叹了一声,抬手轻扯,直接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随后慢慢地朝灯下之人走了过去。

百里初似有所感一般,转头看向她,却见她戴着面具,一身暗红色贴身的轻薄异国舞衣款步而来,红衣裹着她酥胸半露,雪白的纤腰楚楚,露出一点香脐小窝,灯光之下,明丽不可方物而神mì

,似来自异国的妖娆神女,勾魂摄魄。

他不禁一怔,随后眸光慢慢地深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走到他不远处,忽然停住,足尖一踏,随着台上渺渺歌一跃而起。

“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

她跃在空中,揽住一盏小灯,身躯轻软若无骨,但是忽然手腕一折,便是一把寒光四射的袖底短剑出鞘,在空中呈破剑势,若轻鸿飞横,寒光如晦,掀起厉风阵阵。

“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

她看着他,忽然软腰一曲,手腕一转,手中短剑翻折出无数光影,一记雁落平沙,似雏雁展翼落于江面,又似蛟龙落海,烟波四起。

“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桂花旧影……。”

莲足点地,足跟再踏,她看着他近乎妩媚一笑,再次折腰而起,翩若惊鸿,手中短剑,忽然携破山开水之势,千钧之力竟直劈百里初的面门。

百里初纹丝不动,淡然而立,仿佛没有看见那把直取自己眉心致命之处的利剑。

但是那剑光携着凌厉杀伐之气在触碰到他眉心之时,忽然顿住,仿佛时空瞬间静止。

而最后,落在他眉心之上的,不是夺命的寒光,而是一记温柔的美人吻。

而他也极为自然地伸手一托,将那落下的‘舞姬’稳稳地托住,唇角弯起幽凉的笑意。

秋叶白直接落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用柔软红唇压他眉心,轻声道:“抱歉,不会跳舞,只好舞一套惊鸿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我可也算是践诺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穿成这个样子跳舞,大约也会是最后一次。

百里初眸中幽光莫测,波澜顿起,他抬首看着怀中人儿,轻笑:“你是在安慰本宫么,小白?”

她看他,挑眉:“你需yào

安慰么?”

他轻笑,笑容里一片温柔:“当然,但这样子不够呢。”

说罢,他忽然扣住她的后脑,用与他温柔幽凉语气不用的皆近乎凶猛地动作,狠狠吻住她柔软嘴唇,修长的身躯挤入她的腿间,将她牢牢地抵在墙壁上,。

如此,这般,才够。

……

他的吻,凶猛而冰冷,却让她觉得有莫名的隐约的痛意和奇异的悲伤,她伸手轻轻圈住他的颈项,任由他紧紧地抱住自己,几乎将她镶嵌入他身体里一般。

她却喜欢这样的拥bào

,真实、疼痛,却让她觉得可以彼此取暖。

许久……

他方才平静了下来,把脸靠在她的颈窝里,喑哑地道:“小白,小白……我的小白。”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时辰不对,他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定在这里要了她。

秋叶白抱着他,像在抱着一个大孩子,只是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发丝,直到他放松下来。

她方才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远处响起一声爆炸声。

“轰隆!”

拥bào

着的两人忽然一顿,齐齐看向不远处的火光吗,与此同时还有刀兵相交的嘈杂声。

百里初仿佛因为这样的时光被打扰很不悦,眼底瞬间闪过阴戾,随后小心地放下她,沉声道:“我去,小白在这里等着。”

秋叶白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直接从水面上掠过,消失在夜色中。

她轻喘了一声,才要捡起披风,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子温淡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倒是叫我好找。”

秋叶白手上一僵,背着他,只听那把清雅温存的声音,她都知dào

那人是——梅苏。

------题外话------

彻头彻尾的甜蜜蜜就要~咳咳咳,准bèi

告一段了~嗯嗯呢~么么哒,甜了好几天了不是~

第一百零七 章

秋叶白手上动作顿了顿,并未回头,只是再将披风批好,随后捡起了百里初掉落在地的面具。

梅苏看着她背影,淡淡地问:“早年我曾往北方边境经商,所以知dào

赫赫贵族女子成年之后都会在手背之上纹下他们国花——鸢尾,你手上却没有那种印记,所以你不是赫赫人,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搭理他,径自起身之后,就背对着他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但是梅苏仿佛也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你的《眉妩》很特别。”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神色瞬间一冷。

他看见了?

不,不可能,她和阿初的武艺尚且不至于有人靠近五十米之内都不知dào



但是……

他忽然出现在这里,她确实在这之前没有任何感觉!

“空云阁虽是周家所有,但当初替她们设计建造图纸之人是我。”梅苏微微一笑,仿佛他知dào

秋叶白在想什么。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空云阁的构造,包括这台下,还有这里的暗道。”

她心中波澜微起,却还是继xù

背对着他准bèi

离开。

不管梅苏到底看见了多少,她脸上戴着面具,阿初虽然没有戴面具,但他一身装束,即使是她乍看之下,还瞬间迷了眼,何况这里灯火迷离,她并不认为梅苏就能认出来。

梅苏却忽然再次开口,似叹又似有些讥诮地吐出了三个字:“秋、叶、白。”

他的声音很轻,但于她而言却似晴天霹雳。

她瞬间再次站住了脚步,眸光里杀意顿显,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不远处坐在木制轮椅之上的男子。

梅苏见她转过身来,清清浅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果然是你。”

在门内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他还当做自己疑心生暗鬼,但是后来,两次看见她的背影,他心中便愈发怀疑。

直到方才,在暗道之中,见她一曲剑舞《眉妩》,惊艳极至,亦终于确定真的是那只海东青。

梅苏眸色微凉,讥诮地道:“大婚之夜,秋提督你不在公主府,与公主洞房花烛,就不担心摄国殿下会追究?”

“不过当初我看你身陷与安乐婚事的困境,让相子去替你解围,你却并不领情,还招惹上了百里初,又或者你又用了什么法子连摄国殿下都迷惑了?”

“让一个深爱你的妹妹用那种自毁名誉的方式替我解围?”秋叶白看着他,手腕轻转,握紧了袖底剑,忽然轻蔑又不屑地讥诮道:“我还没有和你一样下作到那种地步,梅苏,你身手平平,身子骨不适习武,倒是生就一双利眼和一颗多管闲事的心。”

当然,还有一副好用的脑子和玲珑心思,倒也堪称惊才艳绝,只可惜,这种惊才艳绝让她只想除掉这样的威胁。

更何况这样利用女子一片痴心的男人,实在让她不耻到了极点。

秋叶白的讥诮,并没有激怒梅苏,他淡漠地一笑:“人皆有所长,只靠着杜家和太后老佛爷,你以为这天下泰半金银能为我所控,我能活到今日坐在这里,让手握权势的皇家贵胄都要遵我一声公子?”

他顿了顿,眸光渐寒:“至于管闲事,我从不管与我无关的闲事。”

她是入了他眼的海东青,夜里无数次丹青绘过的身姿,便是化了灰,他亦认得。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般高傲的海东青,竟已经被人染指!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梅苏看着她窈窕玲珑的身姿,想起方才那是个男人都会血脉偾张的一幕,清浅的眸子里一片阴霾,心中的怒意让他眼中已隐有风雷。

秋叶白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他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梅苏厉声道。

秋叶白眼中寒光一闪,她一抬手,手中袖底剑突然凝气,抬手便直弹梅苏耳边。

“噌!”

停云瞬间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推开梅苏,却没有想到梅苏反手一推,却硬是将停云反手一掌击开。

任由那那剑qì

瞬间擦过自己的脖子,在他的颈项右侧溅开一抹细细的血色。

“主子,你……!”停云几乎觉得心脏的跳动都要停止了。

秋叶白倒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怔了一刻。

梅苏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痛色,但随后又恢复了平常清冷的样子:“叶白,那个男人到底哪里比我强?”

随后她冷冷地道:“梅苏,这是最后的警告,不要试图去沾染你不该沾染的东西,要么你就把你知dào

的都说出去,要么你就闭嘴,离我远点,也离我的的人远点,否则下次,这剑光就不会只在你的脖子上蹭破皮。”

随后,她撤了剑,转身就走。

“叶白……秋叶白,你站住!”梅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原本清冷的面容都变得阴沉异常,他眼中闪过腥红的光。

他的海东青,他的海东青怎么可以被别人沾染,怎么可以属于别人!

此时,梅家的侍卫们立kè

全部提剑而出,向秋叶白围去。

秋叶白听着身后繁杂的脚步声,有些不耐,正准bèi

足尖一点,直接和百里初一样从池面上飞掠离开。

却不想此时,一道修长人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领着人飞掠过水面,亦向台下飞来,刚好截断了她的去路。

她顿住脚步,眼中寒光顿现,看来梅苏的人不少,对方是早有准bèi

了!

今儿她原本是不想在她和阿初的好日子里剑上染大红,看来也是不能够了。

她手中袖底剑一转,挽了个剑花,正准bèi

出手,在对方落足之前,先发制人。

但是下一刻,寒风掠过,灯笼摇曳,让她借着朦胧的灯光瞬间看出清楚了对方那一身略有眼熟的玄色衣袍,竟然是他……

她瞬间一顿,明眸微闪,忽然转身收了长剑,手中握紧了方才百里初的那个面具,但是身形未退,在那玄衣人飞掠至台下时候,径自提着裙摆就往他怀里冲了过去。

百里凌风掠过近了那水池,看清楚了场内剑拔弩张的情形,眼中锐色顿现。

果然一如他命人探听来的消息一样,此地有些异样,梅苏似往这里来了,却不想非但让他看见了梅苏,还让他看见方才那神mì

的赫赫女子!

只是他才落地,还没有开口,却见那戴着面具的女子如一只青鸟一般忽然一声不响地朝着自己怀里扑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鼻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气,不免一愣神:“你……。”

但不过片刻,那女子却迅速地从他怀里一下子绕到了他的背后,只低着头,还是不说话,却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仿佛很有些害pà

地看向前方。

百里凌风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正正对上一双阴沉沉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眼眸。

“百里凌风……是你,竟然是你!”

又或者,果然是你!

联想起今晚他在楼上看见秋叶白身后跟着的人,确实就是百里凌风,这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合。

百里凌风凭什么能得到他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海东青!

梅苏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海东青,在看见百里凌风来到的那一刻,忽然收起了剑,‘热情’地‘投怀送抱’,梅苏心中原本压抑的愤nù

几乎瞬间难以压抑,他脑海里几乎全理智全失。

梅苏的目光掠过百里凌风腰间垂挂着的那个鬼面具,一想到方才二人缠绵的样,想到她栖息在他身下承欢的模样忽然轻笑了起来,他指尖几乎一点点地陷入而来自己的掌心,极轻,极轻地道:“你唯一比我强的,也不过是你的身份罢?”

“所以,你可以轻易地得到无上的权势,得到别人努力许久都得不到尊荣,甚至想要许久的东西……。”

百里凌风看着面前梅苏,全不明白面前之人喃喃自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梅苏的样子虽然看似平静,却有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让他心中瞬间警惕起来:“梅苏,羞休得无礼。”

“把你身后的人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活着离开空云阁。”梅苏看着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百里凌风就算如今于朝内进退为难,但他心中一直都是骄傲的,何曾允人这般与他说话。

他眼底寒光一闪,冷笑一声:“梅苏,你配么?”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百里凌风身后,淡漠地看着梅苏,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容。

就是那一点笑,让梅苏心中的最后一根冷静的弦瞬间断裂开来,他伸手一下子扣住了自己轮椅的扶手,几乎生生地将那扶手捏断。

愤nù

的烈焰早已燃尽了理智。

他抬起眼,冷冷地看着百里凌风,神色平静到可怕:“那么,你就去死罢!”

说罢,他忽然一拍轮椅。

“轰隆!”一声响,整座台子忽然猛烈地颤抖起来,随后地面上竟然瞬间裂开数条地道,涌上来无数持剑的黑衣人,将百里凌风等人团团围住。

第一百零八章 情敌之争

“梅苏,你疯了么,上京之中,天下脚下,你敢对皇族动手!”百里凌风神色一凛,有些震惊地看着台下裂开的那些地道,那些机关精密的结合看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秋叶白看着那些台下裂开的地道,眼中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却是深思,梅苏不过一介商贾,竟然能制出如此精密的机关,蓄养了如此多的死士!

这个男人的野心,也许比所有人都大。

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是么?

梅苏抬起清冷的眸子看着百里凌风,唇角勾起一丝淡漠的笑容:“被圣旨禁足于深宫、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不得与任何朝中大臣联系的八皇子殿下,竟然在深夜之中,私自潜逃出宫,试图联系外臣谋反,只是很不巧地被在空云阁饮酒的司礼监之人发xiàn

,最终潜逃失败,八殿下负隅顽抗,被司礼监厂卫们乱箭射死,八殿下觉得这个罪名如何?”

“大胆!”百里凌风身边的平宁等人瞬间神色微白,随后皆齐齐厉声怒叱梅苏。

百里凌风看着梅苏,修眸之中瞬间闪过厉色,讥诮地道:“梅苏,倒是本殿小瞧你了,不过且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话音才落,他已经瞬间足尖一点,如离弦之箭一般地提剑直射向梅苏。

擒贼先擒王!

他的攻势没有一点前兆,说动手就动手,让涌出来的梅家死士们瞬间都怔了怔。

眼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就要袭上梅苏的面门,但是在逼近梅苏的瞬间,他却看见了梅苏眼中闪过嘲弄的冷光,一种军人出生入死多年的直觉瞬间让他径自弹身而起。

“蹭!蹭!蹭!”一片冷光忽然从梅苏的轮椅前激射而出,直封百里凌风面门、胸腹和下盘。

百里凌风反应敏捷地立kè

反手舞出一团剑光在自己面前挡住那些冰冷的夺命寒光,但是终归由于他冲靠得太前,挡住了脸上和胸前的暗器,但是下盘却还是暴露在暗器的袭击的范围之内。

他原本可以瞬间拔身而起,勉强避开,但是脑海之中忽然瞬间记起身后不远处还有一道窈窕的身影,若是他一旦避开,那些暗器便会全部朝着那她而去,只这么一迟疑。

他腿上避之不及,旧伤之处瞬间又被两枚暗器破肌而入。

血色顿现!

“殿下!”平宁等人正在与其他黑衣死士纠缠,陡见自家主子受伤,都瞬间惊叫起来,竭力朝着百里凌风这里冲来。

他容色瞬间一白,但是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继xù

维持着手中剑光的速度弹开剩下的那些暗器。

但是腿上的伤终归还是拖慢了他的速度。

“八殿下既然如此怜香惜玉,那么就好人做到底罢。”

梅苏唇角微勾,一抬手,比了冷酷而优雅的手势。

“咻!”一声锐响,便有数名黑衣人提着刀朝他下盘逼卷而来,专门冲着他的伤腿砍去。

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而地方又太小,不时间还要应付冷箭,他只能不断地急退。

但是感受着森冷的锐风逼近,他心中苦笑一声。

身为战将,他的好容易在战场之上捡回了一条腿,如今却要折在自己的京都和‘自己人’手里么?

若是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在战场上丢了这条腿倒还甘心些。

“殿下!”

“殿下!”

平宁等人却也都看见了百里凌风的处境,几乎肝胆俱裂,但是梅家的死士们训练极为有素,手中的长刀无所不在地将他们逼得密不透风,让他们完全无法靠近救援。

就在百里凌风自眼中寒光顿现,准bèi

舍了一条腿,另祭舍身杀招也要将梅苏拖下水之时。

却不想忽然一道纤白修长的手忽然自上而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一把勾住他的下巴,向上轻巧地一提,随后他就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竟然一下子朝着池子斜斜飞了出去,瞬间脱离了无数刀锋的包围圈和断腿的险境。

他震惊地看着那只单手一勾灯笼的女子,轻盈如飞鸟,竟几乎是悬空在空中,还能单手托住他的腰肢,将他送离包围圈。

如果不是轻功已臻化境,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听见梅苏温和又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暴雨梨花箭何在?”

空气里瞬间响起一种古怪的机关启动的声音——‘咔咔咔’,令人毛骨悚然。

百里凌风身在军营,虽然不曾听说过什么暗器,但是这种声音响起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却还是知dào

的。

而秋叶白却是明白的,梅苏曾经被自己挟持过,他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么可能再次轻易地重蹈覆辙,他纵然武艺不佳,但却是暗器和机关方面的天才,一定会备下各种机关暗器对付这种近身威胁,譬如刚才那些弹向百里凌风的暗器。

譬如——暴雨梨花,这种原本是属于唐门绝世暗器,只是原本唐门的暴雨梨花是一种细如牛毛的针,而梅苏化作了暴雨梨花箭,威力必定异常惊人。

在听到机关启动的霎那,她原本打算平缓将百里凌风送离险境的平托之掌,立kè

瞬间凝气十成,反手就将他狠狠地往前方一拍。

百里凌风尚未及反应,瞬间就一下子直接如泥球入水一般‘噗通’一声,直接狠狠地砸进了水池里,水花四处飞溅。

而与此同时,黑衣死士们手中的武器已经瞬间弹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夺命短箭。

那些箭矢密密麻麻,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浓烈的杀伐之气果然如暴雨一般向原先百里凌风所在的位置射去,或者说铺天盖地如密密麻麻的毒蜂。

若非秋叶白反应快,此刻他早已经是一之插满了短箭的箭靶子。

而尚令人庆幸的是那池子虽然干涸了一半,但是因为要引金水河的河水进来,又要保持水池的清澈度,所以越靠出水口,池子便越深,百里凌风落水之后,水也减缓了利箭的冲杀之力。

看着自己接二连三的杀招都在秋叶白的插手下失败,梅苏神色终于维持不了淡然,却也并无愤nù

,他脸色肌肉微微抽了一下,却浮现出一种近乎哀伤和不解的表情来,着向她,目光复杂地道:“你就那么在乎他,嗯?”

秋叶白看都没看他,手中长剑一横,随意地挽了个剑势,却瞬间将她周围几个试图偷袭的黑衣死士也给直接扫进了水里,随后干脆利落地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不远处从水池里冒出头的百里凌风也看见了她的动作,心中忽然有点复杂,也许方才他真是自作多情,那女子武艺修为比他高不少,哪里需yào

他保护。

梅苏眼中寒光顿闪:“你越是护着他,我就越是要让你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她讥诮地冷哼:“你可以试试看。”

如果不是百里凌风这个笨蛋竟然不留人在外接应,梅苏的机关和人马又太强,她还得顾着他性命,自己早就脱身而去了。

她倒不是非要帮着百里凌风那个难缠的政敌,但是对方毕竟身系南方边境安危,阿初还没打算动他的时候,自己自然也不能让他呜呼哀哉。

何况方才她这个‘妻弟’还算有点良心,他腿上会受伤也算是为了她。

今儿,她原本是不想对梅苏动手的,毕竟此人现在身份特殊,暂时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如果非要在两个她都不喜欢的家伙里选一个留下来。

那个人自然不会是梅苏这个威胁最大的人!

梅苏看着秋叶白眼底渐渐浮现的杀意,他的心中不知为何一阵的冷,一阵的痛,眼中愈发的恨,才要示意其他人上前拿下她。

却不想,忽然半空之中忽然又一次响起古怪的‘嗡嗡’之声。

梅苏一听见这把声音,瞬间脸色一变,蓦然抬头,便见一道银月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在黑暗的天边。

但是随着那一道弯月渐渐地越来越亮,越来越明显,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散开,所有人都散回密道!”

在众人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瞬间厉声大喝。

但是却到底迟了。

那一道弯月瞬间在空中爆开成无数道‘弯月’,“砰!”一声厉响,在空中不断无序地碰撞着,又散落成几百点‘银星’挟持着冰凉的死亡之风瞬间席卷向场内所有的黑衣人。

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

“啊——!”

“啊啊啊——!”

霎那之间,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划破夜晚的幽静,血腥味四溢。

而这一次,惨烈的尖叫者换成了原本的围猎者。

避之不及在最前面的黑衣死士们瞬间僵住,仿佛齐齐被点了穴,随后瞬间如破掉的人偶一般齐齐落地——肢离破碎,满地腥红,血雨漫天。

而与此同时,连着巨大的木质舞台,都仿佛瞬间被那些光影劈开,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

“控鹤监!”平宁‘有幸’见识过控鹤监杀人的手法,此刻瞬间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而站在舞台中央的秋叶白却仿佛天生有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一般,那些光点竟然全部都绕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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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陪我家小肉团子去玩了,这两天被婆婆念叨了~想想确实~不管是不是奋斗买尿布但总归人家看见你就是陪娃儿时间少~妹纸们,奋斗要趁早啊~么么~这两天写少了,俺也不好意思要月票,等着周一俺会多更点,加快情节的进度。

第一百零九章

看着那楼台就要倒塌,连着台上全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歌女和在包厢里观赏歌舞的客人们都发xiàn

了问题,看着那渐渐坍塌的舞台发出阵阵惊惶的叫声。

秋叶白一边闪避着身边那些飞溅的血肉,看着这般残酷的景象,暗自叹了一声,得,自家那位‘公主殿下’怕是又恼了,才令人出手如此重。

但梅苏为了避免自己损失太过,迅速地命人寻找到了舞台的支撑点,勉强以刀剑卡入其间,减缓了木质舞台的下坠速度。

确定了百里凌风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后,她趁乱直接足尖一点,扯着灯笼弹身而起,迅速地向舞台上翻去,掠进舞台之上后几个跳跃,直接混进正四散逃离的舞娘之中钻进了香舞阁。

她若是在那里等着摄国殿下驾临,实在太容易露出破绽,这种时候,只能先行离开。

她随着那些惊惶的舞娘们躲入进入香舞阁之后,便立kè

避开他们往人少的偏僻地方而去,判定了人流的方向和可能被注意的地方之后,她选定了一处颇为偏僻靠着黑暗小巷子的下人房离开,只是她才推开窗跃出去,一条细长的黑影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那影子仿佛有生命一般,陡然在她腰上一卷,竟将她卷到半空之中!

秋叶白避之不及,一下子便被卷到半空之中,她瞬间大惊,正要握住手中长剑动手碎了那袭击自己的鞭子,却不想一道修臂替代了那条鞭子,将她一扣,整个人都扣入一个冰凉宽阔的怀抱里。

熟悉的香气,瞬间让她松了一口气,直接转身,反手扣着那人的肩头,让他抱着自己落入一处华美的软轿里。

“可有受伤?”百里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儿,幽幽凉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秋叶白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腿上,调整了一下在他怀里的坐姿,点了点头:“还好,外头的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一白见你我许久不出来,百里凌风进了空云阁之后未过多久,空云阁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所以他就命人直接拿了天雷弹来把空云阁的两个偏门给炸了。”

她瞬间有点无语:“果然是你手下的人。”

够霸气!

一白能想到用这种法子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以便其他人混进来接应,也真是够狠的。

“小白也果然是小白,本宫才离开你身边不过一刻钟,便引得我那八弟和梅苏两人为你大打出手。”百里初在她耳边幽幽地道。

秋叶白神色微滞,她就知dào

她家这位‘公主’殿下今儿醋喝得不少。

随后她狡猾一笑:“谁说是为了我,分明是为了你。”

百里初闻言,挑了眉,一边把玩着她的头发,一边把脸儿搁在她肩头:“哦,此话怎讲?”

秋叶白轻咳一声,正色道:“因为他们都想知dào

那个在我身边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这话可说得没错,百里凌风和梅苏都想知dào

他是谁,不过一个大约认为他是来自赫赫的奸细,一个认为他是‘姘头’。

不过她略施小计,暂时让梅苏以为她的‘姘头’是百里凌风罢。

百里初闻言,抚摸着她柔软如缎一般的乌发,弯起唇角:“嗯,小白说得也有道理。”

“是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秋叶白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悠悠地道:“你身上有尸香,只要有尸香,不论你在何处,我都有法子能找到小白。”

“呃……?”秋叶白一听尸香二字,瞬间有点儿发毛:“尸香,你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弄到我身上来了?”

虽然知dào

麝香之类的东西,也有来自于某些海洋动物的呕吐物或者分泌物,但是一想尸香那东西愈是靠近腐败的东西越是香,就算再珍贵罕见的香料,她就觉得实在有点毛骨悚然。

百里初见她睁圆了眸子,粉润的嘴唇微启,看起来别有一番俏丽的样子,幽眸微闪,意味深长地抚轻嗅着她耳边轻道:“第一次,你我缠绵之时,你身上便有了我的味道,每缠绵一次,那味道便深一点。”

她闻言脸色微红,随后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却并没有闻见什么和百里初身上一样的味道,便挑眉道:“我怎么闻不见。”

他低头在她唇角上舔了一下,似在品尝美味:“尸香乃活香,类如养蛊,活佛授香大成,便为万香之源,可随着内息调动,香气可收放自如,可吸纳百香,未必就是你能闻见的独一味道,譬如我喜欢这味道,阿泽却不喜欢尸香太浓郁的香味,所以他素来宁愿收敛内息,压制尸香,并燃檀香覆于尸香其上。”

“所以,那时候,我在阿泽身上闻见的檀香味不过也是尸香中的一味?”秋叶白抬头在他唇间闻了闻,想起阿泽身上那种好闻的清幽的香气,她若是没有记错,那日在淮南的船上,阿泽身上的檀香味道是有些变了,浓郁得都不似檀香味。

也就是,其实在船上初次与她说起授香之人,其实已经变成了阿初么?

百里初见她小豹子似地凑上嗅闻自己的味道,柔软的发丝撩得他有些发痒,便顺势躺了下去,伸手懒懒地抚着她柔滑细腻的纤腰。

“嗯,尸香染上之后除非隔水,入体便轻易不散,真言宫门人身上皆有此香。”

秋叶白闻言,一下子从他身上撑起身子,挑眉:“若是如此,那岂非燃灯师太、甚至你身边的雪奴他们都能知dào

我和你的关系。”

百里初懒懒地闭上眼:“蓄养蛊王,自然只见蛊王控zhì

万蛊,何曾见万蛊能反控蛊王的,小白身上的香气是我亲自下的,寻常宫人如何能闻见你身上的异样?”

随后,他顿了顿,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至于雪奴他们,那是阿泽的人,不是我身边的。”

秋叶白见他的样子,心中略一转,便低头看着他,仿若漫不经心地道:“阿泽和你,到底没有本质的区别,她们总归是伺候过你这具身子的,不是么?”

百里初忽然睁开美目看向她,眸光幽冷:“这么说,小白你心中到底还惦记着阿泽么?”

秋叶白看着身下之人那双漆黑幽远却隐现阴霾的瞳子,有些无奈:“阿初,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初看着她,随后再次慢慢地闭上眼,淡淡地道:“嗯,本宫知dào

小白心中中意的人自然只有本宫而已。”

秋叶白看着身下美人闭着眼眸,仿佛已经睡着的样子,只抿着的嘴唇,很有些偏执的样子,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低头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唇角上轻吻了一下。

百里初却静静地闭着眼,没有睁开眼的意思,她便索性在他身边坐了起来,伸手撩开软轿边的轻纱,才发xiàn

八名鹤卫正扛着他们的软轿,鬼魅一般轻飘飘地在一溜房顶上掠过,正往摄国府的方向而去。

她看了看已经翻出鱼肚白的天,微微颦眉:“你在这里,那空云阁那头怎么办?”

身后之人才淡淡地道:“一白在那边替我理事,不必理会他们,歇着就是了。”

秋叶白点点头,今儿折腾一宿了,她也困了,没心思去操心那些事儿,便索性也靠在软轿,闭目养神。

等到回到摄国府,两人便各自沐浴了一番上床歇着。

秋叶白见他背对着自己,伸手一触他的背,便觉得他身子还是凉凉的,想了想,便起身把汤婆子又多塞了一个进被窝里,再伸手想把百里初往怀里揽。

他的身子起初还有点儿僵,她发xiàn

自己拉不动,却一挑眉,不但没有松手反而直接用力,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硬是将他给扯翻过来,强抱在怀里。

看着怀里闭着眼不动仿佛已经睡着的的大美人,她唇角弯起无奈的笑来,她的‘公主’殿下还真是别扭又骄傲,让她觉得最近私下相处时,他愈发像是一个倔强又傲气的少年。

这会子,八成还介意着她试探他的那些关于‘阿泽’的话。

即使‘阿泽’不过是另一个他,‘阿初’负责黑暗杀伐与处理一切血腥的事情,‘阿泽’负责站在神圣的高台之上接受一切膜拜,不必去顾虑一切。

‘阿泽’得到的认可,从来都比‘阿初’多太多,所以他虽然不屑于‘阿泽’的愚蠢,却终究还是介意阿泽在她心中的地位。

怀中之人心中那些弯弯绕绕,比她这个女子还多些。

不过想想,自己上辈子活了二十,这辈子二十好几,算起来加一块的年龄比阿初大了一轮,还真有点……怪姐姐的感觉。

秋叶白想到这里,唇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罢了,后世有一句话说得也是极好,每个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都是一个少年。

她陪着宝宝长大,对付这样的‘大孩子’多少有些经验的。

她也不多话,只伸手轻轻地为他一点点地理着乌发,将他发鬓耳边的碎发一点点地都别在耳后,不时伸手轻揉他的耳垂。

百里初原还是半僵着身子,只是身边强抱着自己的人掠过他发丝的柔荑指尖太温柔,她怀中染了他味道的馨香太暖,一点点地融了他僵硬的身子,让他心中所有的介意都在这样的怀抱里一点点融化。

终究忍不住伸出手臂圈住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把脸在她柔软的胸膛埋得更深。

“小白……。”

“嗯。”秋叶白温温淡淡地应着,依旧慢慢地抚着他的乌发。

他眸光幽光明灭,随后慢慢闭上眼。

轻嗤,罢了——

不管小白心里到底有没有阿泽那个笨蛋,她拥bào

着的人是他。

……*……*……*……*……*……*……

第二日,秋叶白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光已经是偏西,竟又到了傍晚。

她低头看着百里初,他还是半蜷着的姿态在她的怀里睡着,修臂揽着她的腰肢,长腿也硬插在她腿间,像一只霸道的大猫咪搂着枕头一般,当然也只是睡着的时候如此。

早些时候,她尚且未曾认清自己的心意,也曾被迫与他同床共枕,彼时,只觉得他睡着了的样子看着也是冷酷又莫测。

何曾似如今他安静睡着的容颜,一片宁和,眉宇间的宁淡然透澈,让她丝毫看不出来他和阿泽的区别。

她暗自自嘲地轻笑,不过是换了一种心境,便觉得人的模样的也变了,这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

“小白醒了么?”百里初似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睁开幽幽魅眸,只这一睁眼,怀中之人便似瞬间从元泽变成了阿初。

秋叶白见他眼里清醒无比,不免有些疑惑:“你早醒了么?”

百里初却又微微眯起眼,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又把脸懒懒地埋回她胸口柔软上,顺带蹭了蹭:“没有,睡着。”

秋叶白被他弄得脸上耳根一热,但却见他似又睡着了一般,不免有些好笑,伸手揉揉他肩头:“阿初,你且自己睡罢,我要起来了。”

“理由。”百里初却一动不动。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揉上他白玉似的耳朵,温温柔柔地道:“’公主’殿下,人有三急,你驸马我尿急尿频了,再不起来就尿失禁了,可成?”

百里初:“……小白,果然不是个女人。”

秋叶白挑起他精致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得过分脸儿微笑:“我要是个女人,还会娶你?”

虽然大婚之夜,他向她了求婚,但是皇家玉碟之上记载的可是摄国殿下下降给了她秋叶白。

百里初被迫从自己的温柔乡里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得yì

洋洋的女子:“……。”

他娶了个男人婆,还娶了个得瑟的笨蛋么?

……

好在不需yào

上朝和议事,两人在床上又厮磨了一阵之后,方才起身穿衣。

等到两人坐在桌前用餐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黯淡了下来的掌灯时分。

双白和老甄分别指挥着小太监们上菜和收拾房内,而一白则向百里初报gào

昨夜事情处理的情形。

“禀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八皇子押回宫中软禁,梅苏则交由大理寺关押,待您复朝之后,再行定夺。”

秋叶白闻言,不由迟疑道:“大理寺,似是杜家的势力范围罢。”

把梅苏交给杜家,是打算重拿轻放么?

一白正打算回话,百里初忽然一边用餐,一边问:“小白,很讨厌梅苏么?”

秋叶白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让自家这位公主殿下知dào

梅苏八百年前就看见了她女儿身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片背,但后果估计也会不那么美妙。

所以,她立kè

干脆地道:“是。”

“不着急,他还有点用处。”百里初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

她一看他唇角那点幽冷入骨的笑意,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和阿初在一起久了,她也能知dào

但凡他这么笑的时候就代表他又要令人敲锣打鼓,张灯上一场新戏。

------题外话------

==~嘿嘿,其实还算甜蜜的了,对啦,10点半,到1830~,俺还有第二更哟~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带小屁股+忙碌地上班~俺也会努力滴~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章

因着他们在正月十六那日夜游惹了些首尾出来,他们便都失去了在外闲逛的兴致,皆只在摄国府内闲暇相伴,也不知他是不是自从那夜开始贪恋上在她怀里睡着的感觉,能躺她怀里,绝对不坐着。

她兴致起时便洗手作羹汤,撩拨他的胃口,有时还逗弄得他恼了,再上去轻言细语地诱哄猫儿似地诱哄一番,见他吃得优雅又满足的样子,便觉得像在调戏控鹤监那只高傲又漂亮的野猫儿,她也觉得极为得趣。

不过不那么得趣的就是,她新喜欢上的这个‘消遣活动’的度一旦掌控不好,真惹起他的性子来,他就会在优雅地填饱了胃以后,不顾时辰地、地点,魔兴大发地要‘吃人’。

她自然不会肯这么让魔化的某只兽逮着,若是被他抓着,定要折腾得她腿软腰酸,他才会舔着精致薄唇尽兴离开,去处理即使婚休也不能忽略的紧急公务。

若是他偶尔当场抓不着她泻火,便会整日端着脸,冷冷淡淡地不搭理人。

当然,夜晚他还是要睡他的小白怀里的,只是若他的小白撩拨几下,温存软语几句,若是再忍不住小白的诱惑巫山云雨,他便将‘摄国殿下’的高傲自尊,抛到巫山不知何处去了。

第二日起来,见秋叶白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漂亮的薄脸皮有点挂不住,径自又闷恼去了。

秋叶白只当这是自己‘娇妻’的小性子,一点都不嫌恼,倒是莫名地乐在其中,让后来百里初就算看出来她故yì

调惹自己,他除了摆点高傲的冷脸,逮着她便往香榻上去‘吃掉’,倒也没别的好法子,只能不理她。

宁秋和一白等人看在眼里,只能暗自感叹,摄国殿下就算威势再重,手段再狠辣,到底在情一道上还是个

雏儿,被‘驸马’调戏美人的手段折腾得只能心里窘闷,却也没别的法子。

当然他们是不敢上去说什么的,一白某次自以为是地去献策,不知怎么踩到兽尾巴,被百里初修理了一顿,好不凄惨地滚蛋之后,众人皆乖巧地不去多言。

百里初忍了几日,终于忍不住私下问老甄怎么振兴他的‘夫纲’,只可惜老甄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真没成过亲所以没辙,还是因为乐得见有个不像丫头的俊丫头让自家主子愈发地有人气,便彻dǐ

地‘叛变投靠’了‘驸马爷’。

总之对着自家小祖宗的问题,他只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句话——老奴不知,换来自家小祖宗的白眼和冷冰冰的一句‘见风使舵的老东西’。

如此这般‘甜蜜’的小日子过得极快,尤其对她和百里初而言,只觉得这样的时光快如弹指。

不多久,摄国殿下开朝之日便再次来临。

秋叶白精神奕奕地去上朝的时候,让一干等着看热的朝臣们皆有点呆怔。

这秋叶白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被摄国殿下‘日日驾驭’之后,动辄打骂的,奄奄一息的驸马爷。

他们原本还私下幸灾乐祸的戏谑,要等下了朝之后,提点儿老山参或者别的什么去看望‘可怜’的秋提督。

却不想今儿看见,秋提督精神之好,如饮用了十全大补汤,倒是皇座上的摄国公主殿下看着有点恹恹慵懒的模样。

一干朝臣们面面相觑,心中齐齐暗羡慕。

听说这秋提督学了一身江湖人的武艺,莫非是也学了话本里江湖上那些采阴补阳的大法?

因着秋叶白是太后一党的身份,自然有人觉得百里初嫁她,就是为了给永宁宫添堵,就像早前第一任驸马还是襄国公世子,没有成亲之前就被摄国殿下寻了个借口鞭笞至死,更或者摄国殿下就是要削弱永宁宫的力量。

于是便有那不开眼的想要讨好百里初,上来启奏,按照惯例,驸马不得在朝中任实职,理当从司礼监提督一职之上退下去。

百里初才幽眸一冷,才要准bèi

发作,却已经有人替他了事儿。

大理寺卿便已经立kè

有条有理地逐条反驳了那官员的奏报,一听便知dào

不知打了多少腹稿,让人听不出一点不合理的地方。

其他杜家一派的官员纷纷附议。

他除了略端了一回架子,便准奏了,秋叶白便顺理成章地继xù

当她的司礼监提督。

秋叶白原本等着下朝了以后,永宁宫必定有召见,却不想在议事阁更衣处喝茶的时候,便从小太监那里接了来自永宁宫的条子,大意就是让她这个‘驸马’好生凭着好容貌,好‘手段’,把摄国殿下伺候得好好地,如果能下点儿毒什么的,一了百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就打入‘敌人内部’,以为内应。

秋叶白看着那条子,只想叹气,看样子是被百里初逼急了,太后老佛爷这是病急乱投医么?

好歹也在宫闱朝堂上打滚了数十年,竟然会如此信任她这么一个非嫡系出身之人?

因为连着罢朝七日,百里初只处理十万火急之事,但还是有些事务堆积,所以便不能出宫回摄国府,而是继xù

住在他‘出阁’之前的明光殿。

作为新婚驸马的秋叶白,按理说定然是不能住在宫里的,但是摄国殿下一道旨意下去,驸马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就算于理不合,谁又能说什么?

毕竟控鹤监全都是实打实的男儿身,不也都居住在宫内么?

于是秋叶白便理所当然地也住进了明光殿。

“嗯,这条子倒真是老太婆的笔迹?”百里初枕在她的腿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条子,却没有伸手去碰那条子一下。

她习惯性地伸手理着他发鬓边柔软的发丝:“太后这是被你逼急了罢?”

百里初懒懒地闭着眼,唇角弯起一抹诡凉的笑意:“当然,不,她若是如此容易就急了,便不是那个私下有铁娘子之称的女人了,等着罢。”

……

果然,三日之后她便明白太后为何如此放心她这个非嫡系之人了。

这日下朝之后,她便接到小太监的传话,宫门之外有人等着见她。

秋叶白闻言,便跟着小太监出了宫门,只是她才刚出宫门便看见了一顶软轿里出来了一个一身华衣光彩照人的妇人。

“母亲……姨娘?”秋叶白看清楚来人之后,忍不住惊讶地道。

一名跟在她娘亲身边的脸生的嬷嬷,立kè

笑嘻嘻地道:“哎呀,四哥儿,如今可不是什么姨娘了,这是二夫人,老爷已经抬了您姨娘做平妻了,您该叫一声二娘了。”

二夫人看着秋叶白,眼中隐有激动:“孩子。”

虽然她的小叶儿不能直接唤她一声娘,但是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唤自己的孩子了!

她看着自家娘亲眼里的激动,心中却微冷,但还是含笑上前握住了道:“二娘。”

她当然知dào

母亲心中激动什么,母亲是如此谨小慎微的人,虽然有不输给宫嫔的美貌,但连一件好衣服都不敢穿,一件首饰都不敢戴,这么多年夹着尾巴做人就是因为自己这个秋家四女的身份。

但是她成为司礼监提督日子不少,娘亲这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个节骨眼上却忽然提了平妻……让她不得不多想。

而下一刻,她在看到母亲身后之人,便很快明白了,一切确实都不是她多想。

“快来见过你父亲。”二夫人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浮现出少女一般的红晕,立kè

转头看向身后的另外一顶轿子。

轿子里走出来一名高挑修长的中年男子,秋叶白一看他那张依旧堪称俊美的容颜,便立kè

知dào

明白,这位确实就是她那位在她出生之后,就几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了。

女儿肖父,她的眉目几乎全遗传自父亲。

面前的男人唇上两撇修须,只平添了他成熟男子的迷人气息,一双明亮锐眸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云上,这是咱们的……儿子。”二夫人看向男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有些激动地笑道。

当年的秋家大公子,风华无双,更是才名满天下,诗、词、书、画、算、术、骑、射,皆是一绝,为人又爽惬,交游天下,宛如云端之上令人仰望的谪仙,加之他的小字亦为云上,便得了个云上君的妙号。

时日长久,众人连他本名都不记得,只知秋家云上君——秋云上,他亦无所谓。

只是在她出生之后,这位原本的工部一品尚书便长期被派遣在外,测量帝国的山川河流,几乎不曾回朝,云上君的美名便渐渐淡了去

男人看着她,微微一笑:“叶白。”

秋叶白看着他冰凉莫测的眸子,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父亲。”

她对这位父亲没有任何情感,所谓有教无类,他是无教无养,更无庇护,于母亲,他又何曾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她这位父亲这般品貌,多年不回家中,连杜珍澜都忍不住打野食,他身边又岂会没有狂蜂浪蝶?

秋云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俊美的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后温然微笑:“叶白,多年不见,你已经这么大了,能庇护你母亲了,真是让为父惭愧。”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一笑:“为人子女,理所当然,大禹过家门而不入,您如今忽然出现,现世大禹可是完成了宏伟大业?”

她尖刻的话语让二夫人神色一僵,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又看看自家夫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住了秋叶白的手紧了紧。

“测量之事已经接近完工,为父很快便会将图纸上呈陛下。”秋云上微笑点头,仿佛一点都没有听出秋叶白话里的讥讽。

“父亲今日回朝等在这里怕不是只为了见我罢?”她看着秋云上似笑非笑地道。

秋云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顿了顿,温然道:“太后老佛爷有懿旨,你如今已经尚了摄国殿下,身份不同,所以要提你母亲为平妻,我们今日便是进来谢恩的,燃灯师太算出你二娘是个有佛缘的,所以想着过两日便送你娘亲进真言宫祈福修佛。”

秋叶白眼底寒光顿现,目光掠过自家娘亲有些无奈凄楚的神色,又看向秋云上,冷笑:“所以呢,你就是来将自己身边的女人送去给人做人质的,嗯?”

她就知dào

,这个男人回来绝对没有好事。

秋云上看着她,眼中眸光微闪,示意身边的人都远远地退下,方才看着她,淡淡地道:“我早已经算出你命格破煞,牵连杀破狼三凶星,又有荧惑之厄,除非你再不踏入京城一步,所以才让人将你远远送离京城,让你在乡间长大,命人永不得接你回京,只是不想阴差阳错你还是回来了,女身,男命,这一切都是命数。”

秋叶白闻言,脸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看向秋云上,这个男人……他知dào

她是女儿!

一边的二夫人一脸无措地看看自己夫君,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忍不住低泣:“叶儿,你父亲……你父亲在你出生的时候就知dào

你是女的,我区区一个小妾,怎么可能瞒住所有人让你这般长大,你不要怨他,他也是为了你!”

为了她?

秋叶白看着秋云上冰冷淡漠的眸子,轻笑起来:“父亲,您真是让我感动。”

不,这个男人,眼睛里可没有一点是属于父亲的慈祥和温情,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寻常的陌生人,一如她看着他一样陌生而淡漠。

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冒着全家抄斩的风险,没有溺死她这个身负不祥天命的秋家四女,也没将她送入宫中交给神殿的先代国师教养成神妓呢?

这可真是个有趣又让人的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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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二更)

永宁宫

空气里弥漫着西域玫瑰茶的暖香,人人脸上含笑,似一派和乐融融。

“哀家听珍澜说过,秋二夫人素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安分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董嬷嬷,且领着燃灯师太和二夫人去哀家的佛堂看看,二夫人喜欢什么,便算哀家给她的赏了。”太后慈眉善目地含笑示意董嬷嬷将秋二夫人扶起来。

等着秋二夫人怯怯地行了礼,千恩万谢地走了,她方才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一边伺候着的郑钧和在下首坐着的秋云上。

太后看着面前似唇角含笑,眼神却一片清冷清矍的男子,轻叹:“云上,你到底肯归朝了。”

秋云上看向太后,淡淡地道:“不是太后用了凤令么。”

“哀家以为你忘了当初对哀家的承诺。”太后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秋云上唇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来:“云上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素来是诺行一致的,既然答yīng

了老佛爷您的凤令一出,云上定会归朝,自然会回来。”

太后闻言,保养得宜的雍容精致面孔之上浮现出黯然之色,但是片刻之后,她还是看向他,神色恢复了一贯的精明冷酷:“那么青鸾临终前,你承诺必定若哀家有难,你必定会助哀家一臂之力,你亦不曾忘了罢?”

秋云上清冷的眼底瞬间因为听到‘青鸾’二字闪过痛色,看向太后冷冷地道:“不曾。”

“就算要你牺牲你的妾室和你的儿子,也可以?”太后神色之间皆是咄咄逼人。

秋云上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太后,几十年过去了,你依旧和以前一样冷酷无情,杜家对你就这么重yào

,或者说,权势对你就那么重yào

,可以让你牺牲一切?”

太后眼里闪过森然,疾言厉色地道:“你只要答哀家可以或者不可以。”

秋云上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太后唇角忽然弯起一点温然笑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云上,甚至包括你的儿子,他虽然是庶出,却比你任何一个儿子都有出息,若是他好好地为哀家效劳,你们一家都会永远其乐融融的,就算是珍澜,也不会成为你们一家和乐的阻碍。”

秋云上讥诮地弯起唇角:“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阻碍,在你非要将她嫁入秋家监视我的时候,她对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说罢,他搁下手里的水杯起身就走。

太后看着他清冷的背影,仿佛透过他的背影看见了什么,忽然忍不住唤了一声:“云上……。”

秋云上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在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掠过,他讥诮地道:“凤姑姑,你真是老了,也丑了。”

一声凤姑姑,瞬间就让太后浑身一僵,她不自觉地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随后看向他,却仿佛一点不计较他出口不逊,只木然地道:“是,我老了,几十年了,你不也老了么?”

她从艳绝京城的杜家大小姐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再成了冷酷铁腕的皇太后老佛爷,他也从一样从跟在她身后叫姑姑的稚儿变成了名满天下,俊美无俦的云上君,再到如今一身素衣满面尘埃的工部尚书。

秋云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是啊,我们所有人都老了,包括皇帝陛下,大约只有青鸾和宸妃,她们永远都不老。”

看着太后陡然大变的脸色,他轻嗤一声,转身挥袖离开。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在隐忍什么一般,闭上眼,眨去眼眶里苍凉的泪,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郑钧看了她,又看了看已经消失在远处的秋云上,眸光叵测地垂下眸子。

……

秋云上刚刚踏出太后的寝殿,正准bèi

离开的时候,转弯角却忽然走出一个人来。

他看着来人,不免一愣,随后微笑地唤二夫人的乳名:“卿儿,你不是跟着燃灯师太去佛堂了么?”

此刻的二夫人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更多的还有不可置信:“云上,就算你心中从来不曾有我,可叶儿是你的骨血!”

秋云上神色有些莫测地看着面前的二夫人:“卿儿,你都听见了。”

二夫人手里紧紧地搅着帕子,眼中闪过泪光和隐忍:“是。”

秋云上低头看着二夫人,有些无奈似地轻叹一声:“何必呢,卿儿,我不希望你听见太多肮脏的事情,你也听见了只要叶儿好好地替老佛爷办事,她和你都会平平安安,你也能好好做你的秋家二夫人。”

二夫人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眼圈有些泛红地哀求:“云上,叶儿她是个女孩子,不要让她搀和进来,求你看在咱们当年的情分上!”

秋云上看着二夫人,伸手抹去她的眼泪,有些讥诮地看着指尖的泪滴:“就是因为看在当年你我的情分之上,所以我才没有让人溺死她,也没有将她送到神殿,我让她庄子里好好地活着,甚至纵容了她跟着你父亲游历天下,没有将她抓回来圈禁,唯一的要求就是她永远不能踏入京城,我给了她比任何一个秋家女儿都没有的‘自由’,但是你和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二夫人闻言,瞬间哑然,她扯着他的衣袖,哀求道:“我不是故yì

的……我以为自己快病死了,只是想临终前见见自己的孩子,是叶儿带回了父亲的药救了我,叶儿那么懂事,那么贴心,我……舍不得她再离开我身边才没让她离开,我现在就让她走,让她辞官走得远远的,让她永世都不踏入京城!”

秋云上看着二夫人,抚摸过她温柔美丽的面容,他脸上的神情温柔又冷酷:“卿儿,你温柔又懦弱,老仙太宠爱你这个唯一的老来女,让你生得美丽又懦弱,没有一点像一个果决的江湖女子,你连你的女儿都比不上,现在才后悔,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各安天命,你就祈祷她会乖乖地听老佛爷的话罢,否则没人能救她。”

“云上……我风绣云真后悔,后悔怎么放弃一切,与父亲断绝关系,至死不见,甚至宁愿做妾都要嫁给你!”二夫人看着他冷酷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咬着嘴唇颤声道。

秋云上听见她这句话,眼中苍然之色一闪,随后轻笑:“瞧,卿儿,你总是这么轻率,在老佛爷的地盘也不怕而墙有耳,爱也好,悔也好,都是你选择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二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下子便似全无气力一般靠着柱子滑落在地,茫然地将捂住脸,泪如雨下。

她错了么?

哪里错了?

她独守空闺是数年不过是想像寻常人家一样夫妻团聚,女儿绕膝,一家和乐罢了。

……*……*……*……*……

明光殿

“今晚我要回神殿一趟,处理些事,你早点歇着,你父亲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担心二夫人。”晚餐之后,百里初沐浴完一边让双白伺候他更衣,一边看着在床上盘膝打坐的秋叶白淡淡地道。

秋叶白顿了顿,看向百里初,点点头:“我知dào

你会处理好这些事的,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罢了,母亲为人软懦,她心中始终只有秋云上一人,如今你我和永宁宫尚且没有撕破脸皮,但是若有一日,再有宫变,母亲怕是又要伤心了。”

百里初对真言宫的掌控,她相信他能保护好她的娘亲。

她只是有一种奇特又古怪的自觉,她那位父亲必定不会站在她和娘亲的这一边。

一旦百里初不想再留着杜家碍眼的时候,秋家必定会成为杜家的同盟,百里初真的动手的时候不会对任何敢反抗他的人手下留情,即使那人是她的‘父亲’。

百里初抚了抚自己的高领口,轻描淡写地道:“人间多劫,有几人能一世看穿爱恨嗔痴,笑口常开如弥勒,就算是弥勒,也不过是大肚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强笑于世罢了。”

秋叶白闻言,一直以来她心中都感觉古怪的东西便浮现了出来,她顿了顿,看着他,忽然道:“阿初,我想问你一件事。”

百里初见她认真的神色,便示意双白离开,微笑看向她:“怎么了,小白这么认真?”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道:“阿初,你……你如果想毁了杜家,是不是并不算太难?”

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看着永宁宫和明光殿势均力敌,但是她总觉得凭借百里初在朝内的势力,他要是真想将太后和杜家连根拔起,也许会有些伤元气,但是似乎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相持的局面,他似在有意无意地纵容着杜家的起起伏伏。

百里初顿了顿,伸手轻抚过她细致的脸颊,幽幽凉凉地道:“小白说得没有错,本宫是在纵容着杜家。”

“为什么?”她不解。

百里初淡淡地道:“一来,时机未到,杜家天命未完;二来,本宫有私心。”

时机未来到,天命未完?

这个说法虽然玄乎,但她尚且能够理解,毕竟梅苏手中的商业势力不小,轻易动不得,但是……

“私心?”她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猫捉耗子?”

她可是记得那日他在明光殿和太后的一番让人心惊的冷酷对话。

他要的就是逼着老佛爷和杜家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让他们以为希望总在地平线之上,他们筹谋着挣扎着,却最终只能一次次地看着希望破碎,只剩下无处可逃的彻dǐ

绝望,而在这之前,他们一定会竭力反扑。

这是属于‘神’的狩猎游戏,所需yào

的时日和精力都异常的漫长。

一旦开始,便不可能停止。

这个游戏的结果,要么是‘凡人’彻dǐ

沦为‘神’游戏里的祭品,要么是‘神’彻dǐ

的‘寂灭’。

百里初笑了笑,眸光幽幽邃邃,让人难以看透,他低头在她唇角上轻啄了一下:“那是本宫原本的初心之一,不过如今需yào

加点儿别的。”

“别的?”她挑了下眉,忽然一翻身将他按在床榻之间,看着身下一身红衣的美艳魔神,她低头蹭上他的鼻尖,似笑非笑地道:“是为了我么?”

百里初伸手轻抚着她纤细的腰肢,漫不经心地轻笑:“你总会知dào

的,我的小白,我的女王。”

小白的腰肢总是这么纤细又柔韧得勾人。

“女王?”她唇角微勾,沉吟一笑。

嗯,这个称呼好,她喜欢。

尤其是这个她将他压在身下的姿势的时候,他说出来尤其妙,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看着身下的美人,见他睫羽纤长,在苍白的脸颊上落下优美的阴影,心中漾开一片缱绻温柔,指尖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清浅一笑:“女王有旨,爱君今晚别去神殿了,侍寝可好?”

百里初抬起幽眸看向她,将她的柔荑搁在自己刚刚束好的腰带上,微笑:“遵旨。”

伺候他的女王到底有趣些,至于有些令人厌恶的人,见不见倒也不那么要紧了,总归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一些时日,也陡增笑料罢了。

……*……*……*……*……

神殿

燃灯师太忽然睁开眼,看向前来禀报的风奴,目光冰冷:“你说什么?”

风奴恭恭敬敬地道:“回宫主,摄国殿下今晚不会来神殿了,一白奉主已经来传令了。”

燃灯师太闻言,眼底闪过阴冷烦躁之色:“这是第三次本宫主让你去摄国殿下那里请人,你却请不到人了,到底有没有将本宫主要传达的旨意传达给出去!”

风奴见她发怒,头更低了:“有。”

“有什么有,本宫主说的是本宫已经知dào

秋叶白那厮根本不是男的这个秘密了!”

燃灯神色之中闪过愤nù

之色,顺手‘砰’地一声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那杯子瞬间碎裂无数块,细碎飞溅起来的瓷片瞬间将风奴的脸颊划破,她却仿佛无所觉一般,继xù

恭谨地将额头抵在手背上:“回宫主,风奴已经将这个消息明确地告知了一白奉主,但是殿下确实不肯过来。”

燃灯原本一派慈和的面容闪过焦躁厉色,但最终她还是闭上眼,手中迅速地拨动念珠,好一会才沉静下来,随后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眼看向风奴:“风奴,我问你,你真的怀上国师的孩子了?!”

就算是太医已经确定风奴肚子里有了孩子,但是她还是总有些莫名的疑心,也许是因为元泽平日里都实在太过冷淡,让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风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点点头:“回宫主,已经三个月了。”

燃灯忽然低头看向风奴,眼神凌厉,但是脸上却堆起而来虚伪冰凉的笑容来:“风奴,你很好,雪奴她们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等你安全地养下这个孩子,你便是咱们真言宫的功臣。”

这个孩子一定会有大用处的。

“宫主,咱们要不要将秋提督的这个秘密告知太后?”风奴似有些迟疑地道。

燃灯师太神色瞬间一冷,厉声道:“当然不!”

她见风奴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便立kè

柔了神色,一边拨动念珠一边温和地道:“风奴,你要知dào

,你入了真言宫,就是咱们真言宫的人,虽然真言宫和杜家关系匪浅,但是真言宫就是真言宫,到底不是杜家,你的主子也是本宫主,而不是太后。”

燃灯师太顿了顿,凉薄地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dào

,而你只需yào

知dào

本宫主另有打算就是了,你的父兄如今也已经调到了淮南的商行去,那淮南的产业可是咱们真言宫,不是杜家的。”

风奴垂着眸子,脸上的神色一片恭谨,全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只恭恭敬敬地道:“是。”

“去吧,本宫主要清修了。”燃灯师闭上眼,在一尊华丽又狰狞的佛像面前盘膝而坐

风奴行了礼之后便起身退了出去。

门外已经有数名侍女手捧着鎏金暖炉和狐裘等着伺候她,为首的人正是雪奴。

雪奴见她出来,眼底闪过怨毒的嫉恨之色,讥诮地道:“风奴姐姐,真是让妹妹羡慕,国师虽然临时出宫闭关了,宫主却还是很照拂您呢。”

风奴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让的侍女为她拢上狐裘,又接过了暖炉:“若是你能怀上孩子,想必宫主也一定会照拂你。”

风奴虽然是四婢之首,但素来的谨慎而自持的人,如今忽然变得这般冷漠而尖利,一下子让雪奴很不适应,瞬间被噎了噎。

“你……!”

风奴没有理会她,径自向自己的房间而去,一干真言宫的婢女们立kè

跟上。

“什么东西,不就是爬了国师的床么,若是你没了这个孩子,看你还能这般放肆!”雪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咬着下唇。

风奴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打发了其他人离开,方才关上门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揽。

她先是一惊,随后挣扎开来,看向身后的高挑健硕的人影,神色淡淡地道:“你可以回去禀报殿下,风奴一切都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燃灯宫主还是没有打算将秋大人的秘密告sù

太后老佛爷,她还是要等着见殿下。”

一白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之上,目光炽热又迟疑:“孩子,还好么?”

自从正月十七之后,他才得知风奴怀上了他孩子的消息,心中瞬间百味杂陈,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些日子风奴总是对他爱理不理,亦不让他碰的缘故。

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和她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风奴立kè

捂住小腹,警惕地看着一白。

一白见她那样子,心中亦有些莫名地不悦:“燕子,那也是我的孩子,难不成我会对他不利!”

风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我不知dào

。”

这个孩子是她和一白奉命怀上的,她不知dào

殿下要这个孩子来做什么,但是她怀上了孩子之后,才觉得肚子里的这个生命绝对不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工具!

那是她的血脉,是她生命的延续!

一白见她削瘦的身子微微颤抖,心中微痛,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沉声道:“你放心,殿下早已经答yīng

我了,这个孩子不会有事的。”

“我……可以相信你么?”风奴抬眼看着他,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日日夹在这些煎熬之中,甚至愿意委身给一白,就是为了家人,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被牺牲!

“燕子,相信我。”一白轻叹了一声,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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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原工部秋尚书回朝之后,献出了他测绘的帝国山川河流之图,此举堪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皇帝陛下甚至挺着病体,破例上了朝,当庭嘉奖他三千亩良田并三千金,同时加封忠信伯。

因为他长期不在朝内,工部尚书早已另付他人,而此时兵部尚书因早前渎职贪污一案被撤职查办,大理寺卿便以无人比忠信伯了解边境地形和民情为由,提议让云上君任兵部尚书。

秋家一向是永宁宫的势力范围,所以这个提议由杜家一派的大理寺卿提出来并不奇怪,明摆着是往八皇子一派里安插人,李将军和虎威将军等人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提出忠信伯从未涉及军防,不合适担当兵部尚书。

但是一向不甚有精神理会朝事的皇帝陛下在挡风帘后一边咳嗽一边询问摄国殿下对此事的看法,言下之意却多有赞同云上君任兵部一职的意思,而一向与永宁宫水火不容的摄国殿下闻言之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竟也同意云上君任职兵部尚书一职。

百里凌风一派的人铩羽而归,一片颓靡之相,却又不敢再据理力争,只因为自家八皇子在摄国殿下大婚之夜,竟然违背禁令,不顾自己在圈禁之中的处境,私下潜出宫去‘游玩’。

在梅家的酒楼空云阁和梅家家主梅苏两人为了抢一个赫赫舞娘撞上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大打出手,伤及无辜,最后惊动了被摄国殿下派出去巡查的控鹤监,将双方都给逮住了。

摄国殿下听说有人在‘她’新婚之夜闯出如此祸事,简直是当场大怒,梅苏和百里凌风都下了狱,一个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一个关在天牢。

百里凌风无冕的大将军王的名声瞬间跌落谷底,他们这些八皇子一派的人为了营救自家主子,这会子焦头烂额,哪里还敢太明白地惹怒皇帝陛下和摄国殿下,只好闭嘴不言。

而一干朝臣们听到云上君的封赏,都眼热得不行。

这秋家简直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一门三父子在朝为官,最次的嫡长子也是个四品将军,四子更是司礼监提督,还从百里凌风手里得了京畿南北大营的兵权。

而八皇子如今势微,朝中相当关键的位置如今都在永宁宫杜家一系手中,摄国殿下虽然掌控着朝政批红大权,却似乎一时间屈居了下风。

唯一让永宁宫添堵的就是,秋家四子尚了摄国殿下。

但是谁又知dào

这不是一种对摄国殿下的牵制呢?

只是,朝局之诡谲永远不会像面上这般看起来清浅,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知dào

越是烈火烹油的荣光之下,潜藏着是令人夜不能寐的危机,大厦将倾,令人煎熬。

而一手撩起风云者却静静地蛰伏着,看着自己手中的新台子渐渐搭成,各路人马皆齐齐登台,摩拳擦掌,大戏将唱,这番热闹令他心情很是愉悦。

……*……*……*……*……

御花园里百里初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枝头雪融后,枝芽之上冒出的那一点点新绿,虽然不算茂盛,但是一片冷白荒芜之中看着便让人觉得舒服。

“殿下,信和东西都已经让人带到燃灯师太那里去了。”一白走过来在百里初身边恭敬地道。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点头:“嗯,很好,她怎么说?”

一白沉声道:“燃灯师太仍不知您的真实身份,只以为秋提督是被您收买了的钉子,她愿意保守秋提督是女儿身的秘密,并且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但是需yào

殿下呈现一些诚意。”

百里初闻言,幽幽深眸之中闪过冰冷慑人光芒,凉薄地轻笑:“很好,她既然愿意疯一把,本宫如何能不助她一臂之力呢,她提什么要求,只管同意就是了,怎么说,她也‘教养’了元泽那么多年。”

一白几乎不敢直视自家主子森然的笑容,只恭敬地道:“是!”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看了一白一眼:“你要是担心风奴,只管看着她就是了,宫库里的药材,你尽可以用,只不要露出任何破绽来。”

一白心中一动,隐感激的心情,立kè

抬手道:“是!”

殿下虽然看着冷酷无情,但是从来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从地宫里就跟着他的人。

百里初看着枝头的新绿,微微挑眉:“小白离开上京多久了?”

“回殿下,秋提督去京畿南北大营已经七八日有余了。”一白想了想道。

“这么久了,她还不回来,是南北大营遇到什么麻烦了么?”百里初微微挑眉。

一白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平日里八皇子下去南北大营巡视少则十日,多则一月,毕竟那里驻防之军皆关系京城大局,自然是极要紧的。”

不过七八日而已,殿下这些日子行事便有些烦躁的样子,怕是新婚燕尔就分离,让殿下心头不悦。

“也是,京畿大营驻军当然是要紧的,老八接手之后悉心经营,处理他的人也是个麻烦事儿,本宫也该亲自走一趟才是。”百里初沉吟到你。

一白眼角微微抽:“遵命。”

您找如此道貌岸然的借口,这无非是想要去看秋大人罢。

也是,新婚燕尔嘛……自家主子才尝了女人的甜头,这会子应该是正食髓知味的时候,嘿嘿……

一白才心中暗笑,他边上便传来一道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殿下,四少说了,若是她无法收服南北大营之人,您一去等于强行以威压逼迫军中之人臣服于她,但人服心不服,终是不妥。”

百里初目光落在一直默不作声的,开口就敢忤逆他的宁春身上,幽眸微微眯:“宁春丫头,你说什么?”

当初宁春将他给小白放的安息香给灭了,又去将奄奄一息的董嬷嬷和郑钧给放了,虽然也是小白的意思,但他这丫头看着就不讨喜。

宁春被他幽幽冷冷的目光一睨,便背脊一寒,微微退了一步,却还是一脸固执地道:“四少说了,您要在京城等着她回来就是了。”

一白看着宁春就觉得头疼,这丫头不知是不是太固执,总是会说些不讨喜的话,干些不讨喜的事儿,直来直去的,但是这宁春却是秋大人身边的贴身婢女,颇为得秋提督器重。

“秋提督让你跟在殿下身边,是让你照顾殿下的,不是让你给殿下添堵的。”一白见自家殿下不悦,便低声对着宁春劝诫道。

当初‘驸马’离开的时候,特意留了这丫头给主子,道是她医术极佳,让她定时给主子把把脉,调理身子。

不过他看着秋提督还不如不留人在主子身边好些,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秋提督留下宁春总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宁春却似全不觉他好意,虽然不敢直视百里初,嘴上却还是干脆地道:“奴婢是四少留着照看公主殿下月经不调的,自然不是给殿下添堵。”

月经不调……

“啪!”百里初一下子就折断了那支刚冒新芽的树枝。

一白和其他鹤卫们瞬间想要笑,但是瞥见自家主子有些发绿的脸,便都硬生生地将那笑意憋了回去。

“小白是这么说的?”百里初幽幽地睨着宁春。

不知dào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丫头对他有敌意。

或者说他家小白身边是个雌的都对他都有敌意,看情敌的那种敌意。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宁春感觉到眼前之人身上散发出来阴森森的可怖冷气,便立kè

退了几步,才点头:“是,四少说公主殿下喝了一白大人和甄公公送的虎鞭、鹿鞭十全大补汤喝太多,容易肾亏,心火虚旺,易怒上火,导致月经不调,鼻血横流,所以然奴婢要定时出现给您降降火气。”

感情这宁春就是秋提督专门派来给自家主子添堵浇冷水的。

一白听着宁春一个劲地‘月经不调’,‘肾亏火旺’地念叨,顿时脸也跟着绿了绿,瞬间不自在地干咳了几声,呃……这个男人嘛,雄风要紧,进补进补也是必要的。

不过他每次和甄公公进贡这些汤药都是偷偷摸摸地以调理身子的名义送给主子喝的,秋提督是怎么知dào

的?

百里初的身形一僵,耳尖上瞬间冒出一点红晕,冷冷扫了眼一干目光瞥向他下半身,憋笑憋得面部僵硬的一干鹤卫们,转身拂袖就走。

他一路边走边把花木们好容易长出来绿苗儿揪得七零八落,边美目含怒地咬牙冷哼:“臭小白,你给本宫等着。”

等他逮着她,好让她知dào

什么是心火虚旺,月经不调!

只是他才走没两步,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掠过那夜秋叶白台下剑qì

跃起,雪腰纤柔的样子,瞬间鼻尖一热,他下意识地抬手一蹭。

脸色大绿,僵硬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抹鲜红。

鼻血!

一白等人跟在身后瞥见自家主子指尖上的那点红和他僵木的背影,顿时倒退数步,只想装死当没看见。

只宁春却不怕死地凑上去,一脸了然地样子:“殿下,没错罢,你真的月经不调了嘛!”

百里初一握拳头,一边使劲地擦鼻子,一边眼冒黑光,咬牙道:“一白,一白,把这个臭丫头关到柴房里去,然后关门,放白十九!”

他就不信他这个正房嫡夫还收拾不了小白身边这些‘狂蜂浪蝶’了!

看着宁春被鹤卫们强行扛走,他一把拍开端着帕子上来伺候的几名惶恐的小太监,眯起眸子再下令:“收拾一下,不,不必收拾了,出发去京畿南大营,现在、立kè

、马上!”

……*……*……*……*……

京畿南大营

校场附近的树木草地也长出了绿苗儿,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

“不知阿初有没有着恼。”一身戎装的秋叶白抹了把脸上的汗,看了看草地里浅浅的绿意,自言自语地轻笑。

一身士兵装扮的宁秋如今有了小七,倒是看开了许多,一边替秋叶白擦剑,一边好笑道:“您也是的,明知dào

宁春那丫头性子不好相处,因着上回殿下给您下药的事儿,就看殿下不顺眼,还将她放在殿下身边,教她说那一番话,殿下不恼才是怪事儿呢。”

秋叶白一边掂了掂手里寒光四射的剑,一边挑眉嗤道:“一白那臭小子和老甄给他上供那些‘XX鞭’汤药,他也来者不拒地见天地喝,出门巡视前瞎折腾,差点害我连马都上不了,只是让宁春给他泼点儿冷水罢了,可算是便宜他了。”

宁秋闻言忍不住脸上一热,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道:“您收敛着些,只男人才这么说话肆无忌惮呢。”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略粗的声音:“副座,哪家小娘们让您腿软得上不了马啊,哈哈哈,不会是摄国殿下吧?”

秋叶白和宁秋齐齐一僵,转头看去,便见一名三大五粗豹威将军打扮的虬须汉子提着刀领着数名校官模样的人走来,老常和常萧何也跟在他们身边。

“鲁将军,你们不是正在列阵么,怎么过来了?”秋叶白清冽一笑,将话题带过去。

百里凌风当初一有机会接受京畿防务,便将南北大营原先杜家一派的领军人物不动声色地换了一遍,这三品豹威将军原本姓鲁,本就是个埋头干事儿的,没甚心眼,但是这么大浪淘沙之中,他却留下来了,因为他当初也是出身边关战将,百里凌风也没有撤换他。

秋叶白觉得他就是根老油条。

如今她来接手防务,便从此处下手,这鲁将军是个只认得手上真本事的,所以她派了老常和他的那几个子弟亲信和鲁将军的人过了几回招,不管是排兵还是布阵,老常他们都大胜而归,让鲁将军心服口服,所以也算是打开了南北大营的人脉路子。

“瞅着您刀剑擦好了没,弟兄们都准bèi

好了,就等着您呢!”鲁将军凑过去,看着她手上的长剑嘿嘿一笑:“不想原来副座在讨论您的另外一把枪。”

秋叶白脸上的笑顿了顿,随后轻描淡写地一笑:“呵呵,男人嘛。”

鲁将军见她不愿意提,便只当她脸皮薄,呵呵笑着转了个话题:“是了,副座,秋尚书来了,也在外头等着您呢。”

秋尚书?

秋云上?

秋叶白闻言,原本含笑的眸子瞬间冷了冷,那个男人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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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更

秋云上出手又快又狠,速度快得几乎让周围的人都看不清楚,秋叶白尚未站稳,抬剑已经是来不及,足跟一顿,她眸光一凉,直接伸手双掌蓦然合十。

“嗤!”一声轻微摩擦之声,她已经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打下来的竹剑,不偏不倚。

以不备胜有备,稳、准、狠,更见手下功夫的真章!

周围的武官们不论强弱,但都算有格斗基础,他们齐齐忍不住发出一声赞来:“好!”

她接住了秋云上的竹剑之后,他脸色不变,却微微一笑,却忽然松手,蓦然一拍那竹剑,竹剑立kè

就翻了个个,向秋叶白的头上狠狠地敲去。

她冷嗤一声,手肘一抬,就朝那竹剑狠狠撞去,竹剑一下子就被撞飞,但是下一刻,她顿觉肩头一阵寒风袭来。

秋叶白瞬间一惊,脚下疾退,但是到底慢了一步。

一股锐痛瞬间从肩头迸发出来,她整个人瞬间就不受控zhì

地飞了出去:“唔……。”

“啊!”

一干武官们都忍不住惊呼,这要是身体落出划定的圈子之外,秋叶白就算输了!

秋叶白若是输了,不用说,南北大营百里凌风一派的人都会更小看,就算是杜家原来一脉的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说话之间必定少了敬意!

“小白!”不远处正策马而来的人影正巧看见这一幕,瞬间忍不住喉间一紧,低唤一声,身形一动就要从马上跃去,但是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同时忽然伸手一把拉住跟过来的一白。

“等一下!”

一白一愣,看向自家主子,他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会能忍住不出手。

虽然秋提督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殿下对秋提督的在意,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百里初神色阴沉地看着前方:“再等等,这时候过去不是帮她,是给她添乱!”

他相信她能处理的!

一白瞬间明白了什么,立kè

转头一看,果见不远处秋叶白在忽然软腰一折,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在半空中转了声屈膝一折,单膝落地,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圈子里,还顺手将脱手的竹剑也抄回手里。

这般精彩的转折,又让武官们齐齐爆出一声欢呼‘妙!’

秋叶白落地之后,抬眼冷冷地看着秋云上,却在他眼里看不见一丝情绪,那双和她几乎一样的眼睛里淡漠得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揉了揉自己肩头,站了起来,眼神冰冷地嗤了一声,足尖一点,提着竹剑就朝秋云上袭去。

秋云上长剑一横,唇角一勾,亦抬剑迎战。

双方竹剑一触便发出有些刺耳的‘砰’一声,杀气凛冽,交错瞬间便过了十数招,让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看着场上交缠的‘父子’二人,秋叶白姿态轻盈如燕,手中竹剑角度刁钻狠辣,招招皆是刺杀对方软肋,而秋云上手上竹剑大开大阖,如流云舞风,姿态优美却又极为恰好地封住了对方所有的杀招,颇有剑宗之态。

高手过招,让众人看得津津有味,鲁将军却忍不住低声跟着身边的老常道:“哎,这两父子出手可真够狠的,简直跟仇人决战似的,平时父子间动手也不讲情面,难怪能在朝上这般风光,秋家这一代倒是真出息咧。”

自从老常打败了他以后,两人又把酒言欢,鲁将军便觉得老常很是对他胃口,将他当做知己。

但是老常看着场上这一幕,眼中闪过深思,却只是摇摇头:“我瞅着倒是有点怪。”

这两人就不像寻常的交手,简直是像真zhèng

的刀兵相向,就差你死我活!

场上之人一番交手下来,周围兴奋的呼喊声、下注声此起彼伏。

大部分五官们还是更看好云上君,他看起来更从容不迫,更像一个稳操胜券的将军,而秋叶白虽然招式狠辣,但是却并不大气,这种交手下去,她迟早会落败。

但就在云上君的押赢面达到最大的时候,场上的情势却起了变化。

秋叶白忽然抽离剑离开数步,看着云上君,眸光讥诮地看着他:“不想父亲的武艺也是绝佳,真是让孩儿佩服。”

秋云上看着她,眸里闪过锐光,淡淡地道:“老仙也把你教得不错,只是太浮躁了些,缺乏大气,难成大事。”

“所以父亲是来教导我怎么大气的么?”她忍不住讥诮地低笑而来起来,手上的竹剑忽然挽了剑花,平胸抬起,足尖一点,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握住剑柄向秋云上劈砍而去。

“就像这样?”

她的这个劈砍没有任何华丽的姿势,纯粹是提着重剑劈人的姿态。

秋云上看着她这个动作,却脸色微变,抬手横剑去抵挡。

“砰!砰!砰!”

三声闷响之后,是竹剑断裂的刺耳‘吱嘎’声,几乎刮得人耳膜生疼。

而秋云上只感觉每一次相触,剑身上传来巨大的撞击和压迫感,让他不得不一退再退,以减轻秋叶白砍下来的那种冲击力。

但是在她最后一击之时,他脸色大变,忽然一咬牙,就要将自己手里的剑脱手扔掉,只是却已经太迟了。

他手中的竹剑在承受不住重击之后彻dǐ

地断裂开来,而秋叶白手中的竹剑虽然也同样因为巨大的撞击力度而断裂掉,但是因为他的剑先断了,所以她手里的竹剑在碎裂之前,顺着惯性落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头。

“呜!”秋云上也立kè

就感觉到了自己肩胛骨上也随之传来一阵锐痛,他一下子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场内众人都不敢置信地长大了嘴,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忽然改变了招式和风格,忽然变成这般直来直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劈砍。

但就是这么简单招式,已经让方才从容自若如一代宗师的秋云上招架不住,直接给劈跪在了地上。

甚至连剑都给劈断了,那竹剑虽然不比钢铁剑,但却是一种从东洋人那里传来之后,又经过特殊改形和制作而成的极度坚韧的一种官兵们对战时候的练习之物,为了避免过大损耗,这些竹剑之中都束以极韧之牛筋。

若非名刀宝剑,寻常刀剑相交,也做不到三招之内不用内力就能将竹剑损毁。

如果不是一种巧合,那就是秋叶白手上剑术造诣极高才能做到,总之已经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秋叶白扔掉自己手里的断剑,随后上前几步,向秋云上伸出手,仿若颇为关心地道:“父亲,您可还好?”

她不等他回答,便微笑着继xù

道:“父亲武艺一向高强,都是家中兄弟们的榜样,想必定是让着我了,来,再继xù

罢!”

秋云上只觉得自己肩头一阵酸,一阵麻,一阵痛,他下意识地明白自己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周围的武官们在听到秋叶白的话之后,似乎也觉得他不过是‘承让了’,所以便立kè

鼓噪了起来。

“秋尚书,快快起来,您可不能偏袒!”

“就是,云上君,咱们可都是押了你赢呢!”

“一点小伤,您就不要装了,秋副座有孝心,但是您可不歪心眼!”

秋云上一咬牙,还是握住了秋叶白递来的手。

秋叶白眼中冷光微闪,轻笑:“父亲,您可站好了。”

说罢,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秋云上刚要就势起来,立kè

觉得肩头、肩胛骨胡传来‘嘎啦’一声,随后便是令人忍无可忍的剧痛从肩头蔓延身体,让他忍不住低低地闷哼一声,站都站不住地往地上狼狈跌去:“呃!”

该死,肩胛骨,或者说他的琵琶骨,一定是在他方才用力的时候裂开了!

众人见他跌倒都忍不住笑嘻嘻地道:“哎呀,云上君,您这是作甚呢?”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便立kè

走了过去,一副担忧地样子弯下腰:“父亲,您这是怎么了,站都战不住?!”

秋云上脸色惨白,背上里衣已经出了一身的水一样的汗,但是他的目光依然冰冷地投在她的面容上:“看来老仙除了教你武艺,让你强身健体意wài

,还教给了你一副狡诈狠辣的心肠。”

她一定是故yì

的,首先是三下重击,就已经击断了他的锁骨,那时候虽然断了,虽然让他感觉并不影响琵琶骨,但是但是他却不知dào

这一次锁骨受力之后,直接牵连的就是琵琶骨。

他方才还握住她的手,试图靠着自己站立起来,让肩头承受了大力,等于是他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琵琶骨拉至骨裂!

而琵琶骨却是一个武者的性命,一旦破裂之后,便手中无力,再不能轻易动武!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森凉讥诮,她轻声道:“原来您也认识我的师傅,多谢您的夸奖,如果不是师傅悉心教导,对于无耻之人,用无耻的手段,我又怎么能活到如今,有今日所成,父亲,您说是不是?”

“你……。”秋云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隽秀面容,他眼底闪过复杂而翻腾的情绪。

这一局,毫无疑问,秋提督胜了。

……&……*……*&

“小白。”秋叶白才起身,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幽凉声音。

她一愣,随后转头去,便看见了不远处静静站着的人。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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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二更(求票)

其他武官们正一边骂骂咧咧地哀叹自己押错了宝,一边沉浸在方才那一场酣畅的高手过招的场景中,忍不住赞叹这秋家父子果然是‘父慈子孝’,铁血家风。

忽然听见秋叶白一声‘殿下’,转头愣楞地看过去,见百里初那一身高领宽袖的玄色华衫,又瞥见他身边的那一溜白衣乌金冠面容俊美却如死人一般毫无表情的鹤卫、

他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齐齐单膝着地:“参见殿下!”

百里初只淡漠地道了一句:“起罢。”

随后,他看了眼秋叶白,又看向秋云上,神色幽凉地道:“本宫担心秋尚书大人初接兵部,不甚熟悉,便决定与他一起来边境巡视京畿四大营,不想才来便看见小白与尚书大人这一出精彩之戏。”

秋云上眼中闪过狐疑之色,摄国殿下什么时候决定要与他一同巡视京畿大营?

但是百里初锐冷阴幽的目光之下,他亦识相地沉默下去:“参见殿下。”

“不知尚书大人可有什么大碍,若是您无大碍的话,还是起来罢,都是一家人,不必行礼如此久,您且回帐篷里歇着。本宫还有事要与小白交代。”

百里初目光幽冷地看着他,说完话之后,便示意两名鹤卫将他强行搀扶起来,往外半架着他离开。

秋云上神色亦是一冷,想要甩开身边的鹤卫,自己走,但是鹤卫的手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他的试图挣扎只是让他自己徒增痛苦罢了,最终还是这么被架着离开了。

经过秋叶白身边的时候,她似要聆听秋云上教诲一般微微侧脸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父亲,您是不是也认识老仙,只是您从他那里学来的东西,始终就像你的人一样,是个花架子。”

秋云上身形一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任由两名鹤卫人将他搀扶离开。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神色莫测地道:“走罢,驸马?”

说罢,他转身离开。

秋叶白轻咳一声,立kè

跟了上去,宁秋也默默地将自己刚刚收了满满一袋金银的袋子收好之后,也跟了上去。

其余人见着,也没有什么人热闹好kàn

了便也都做了鸟兽散。

……

摄国殿下驾到,鲁将军这些人自然是要赶紧跟着上去伺候的,他们倒是听说了这位殿下的洁癖,立kè

将营地里最好的营房让了出来,又准bèi

了新的木桶澡盆子,用最快的速度烧上了热水给端进房间。

百里初让双白伺候着他洗干净手了以后,便提着一只华美的黄花梨木盒子,款步走向一边坐着喝茶的秋叶白淡淡地道:“可以了,脱吧。”

秋叶白一愣,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脱什么,衣服?”

这位公主殿下不至于罢,来这里就是要找她泻火,还要用上‘工具’?

宁春给他浇的冷水还不够?

百里初一眼就看穿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精致的飞眉顿时一颦,一边打开搁在桌上的黄花梨木盒子,一边不耐地道:“你肩上不是受伤了么!”

秋叶白这才看见他手里的的黄花梨盒子里全部都是瓶瓶罐罐。

“咳。”秋叶白轻咳一声,耳根子略热,尴尬地道:“哦。”

她想说让宁秋来就好,一抬头却发xiàn

宁秋早就不知dào

躲到哪里去了,顿时心中忍不住暗自骂了声没义气的丫头,随后她迟疑道:“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凉薄地道:“不要让本宫再说第二次脱衣服。”

“你已经说了……。”面对‘恶人’的威胁,她低低地嘟哝,最终她还是乖乖地自己解铠甲的带子,去衣除衫。

免得万一某人一用强,让外头人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房间里头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儿!

秋叶白衣衫全部解开之后,便可以看见雪白纤细的肩头上一片青紫几乎蔓延到她的束胸上,看着一片触目惊心。

“你这个蠢女人,作甚不杀了他!”百里初看着她肩头一片青紫,眉间一拧,差点把他手里的金创药盒子给捏扁。

“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兵部尚书,还是我名正言顺的爹,才是蠢女人罢?”她本有点不爽,但是看着百里初紧紧抿着的唇角,泛白的骨节,她还是叹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他敬我一尺,我不是已经还了他一丈么?”

她得提醒百里初秋云上可是伤得比她重多了。

“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受伤!”

百里初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脱掉,去把自己洗干净了。”

说罢,他在药箱子里选了几个药瓶子便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秋叶白:“……。”

最后这话可真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不过她只犹豫了一会,见百里初进了屏风之后,就立kè

极为干脆地把裤子一扯,束胸利落地扯下来,再利落地扯了大丝绸澡巾往身上一裹,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过分暴露之处后才立kè

往屏风后去。

她一进屏风后,就闻见一股子奇异的香气,刚想说味道真好闻,但一低头看见那桶里浑浊的红色、黄色混合成的不知dào

什么如同汤羹一样的东西,瞬间就想起了某些在茅坑恶心的玩意儿,她的脸绿了绿,立kè

转身轻手轻脚就要离开。

却不想澡巾的尾巴拖在地上,被人一脚踩住,她差点一个跟头栽倒,澡巾也跟着落地,春光毕露。

她大窘,手忙脚乱地扯着澡巾遮身时,却听见身后穿来百里初冰凉的声音:“小白身上有哪里是本宫没有看过的么?”

秋叶白见他完全没有抬脚的意思,只好朝他白了一眼,背过身去,喃喃自语:“殿下身上有什么是我没有看过的么,怎么殿下不在寝殿里光着身子走来走去?”

就算他们成亲了,但是她还是不习惯在人面前袒胸露背,何况他的眼睛和眼神,总让她莫名地觉得似有一把火,或者一斗冰,既凉得人发抖,也炽热得人心发颤。

“小白有这种嗜好的话,本宫倒是不介意。”

他冰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到了她身后,他的手也搁在她另外一边细腻粉润没有受伤的肩头,轻轻抚过,另外一只手则环上她柔韧纤细的雪白腰肢,将她拢在怀里。

秋叶白一僵,背脊敏感的肌肤感受到他衣服上那些精致而华丽的刺绣凸起摩擦过来带来的微痒酥麻向尾椎爬去。

这种自己一丝不挂,但是对方却衣着齐整的拥bào

,让她微微战栗了起来。

“又不是变态,谁有这种嗜好!”

身后的人在她耳边轻笑了起来,指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转,却换了个话题:“小白,你是想我把你扔进桶里去呢,还是想自己爬进去。”

秋叶白:“……我自己进去。”

每次这厮用这种温柔如水的语气说出来的话,都让人想要捏死他。

不过她还是习惯就好了。

罢了,罢了,泡‘屎’,就泡‘屎’,起码这一泡‘屎’嗯,还是挺香的。

“这到底是什么,闻着还是挺香的,但是怎么看都有点像月事血和拉肚子的混合物呢?”秋叶白一边往桶里面爬,一边决定要和百里初分享一下她的直观感受。

恶心,不能只恶心她一个罢。

不想百里初在听到‘月事’二字的时候就僵了僵,随后一抬手毫不客气在她撅起的白屁屁上狠狠一拍。

“噗通!”刚准bèi

整个人都翻进桶里的秋叶白一下子就整个人直接掉进那一桶黄红混合物里。

“啊——呸呸呸!”

秋叶白迅速地从桶里冒出头来,绿着脸趴在桶边上往外吐那些红黄混合的有些粘稠的水,恶狠狠地瞪着他:“百里初!”

这桶里粘稠的水闻着香,但是味道太古怪了,让她彻dǐ

恶心到了。

但是百里初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却心头似舒服了不少,一边继xù

往水里倒药物,一边微笑:“这是药,活血化瘀,专治月经不调。”

秋叶白:“……。”

这小气的家伙绝对是在报复!

……

桶里的水虽然看着粘稠,但是她浸浴完毕起身的时候,却发xiàn

原本想象中会在自己身体上留下的那些红黄交错的痕迹却全没有一点痕迹,而她肩头的那些淤青却似真的散了些,至少已经不疼了。

她方才不得不感慨:“这药别看这像‘屎’,但是真的很有些用处。”

“这是大喇嘛配置的东西,自然是好的。”百里初看着她肩头似真好些的样子,方才一边收东西一边道。

“大喇嘛?”秋叶白忽然想起第一次他驱毒时候的那两个奇奇怪怪的喇嘛,便有些疑惑地道:“你说的是大喇嘛是那日……。”

“是,他们是藏北密宗的活佛。”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秋叶白一惊,藏北密宗,藏地秘境,如通天境,但是高原之上异常艰险,寻常人都进入不了,何况密宗活佛更是轻易不会见人,更不要所出山救人了。

但是想起他的身份,也和密宗发源地天竺牵扯不清,所以倒也可以理解,也只有藏北神mì

的密宗的手段才能与真言宫一较高下了。

百里初展开大丝绸澡巾,看着她,淡淡地道:“出来罢。”

秋叶白看着他没有一点容许自己拒绝的样子,轻叹了一声,一握拳头,索性干脆里站了起来,扯下了头发,用青丝掩了窈窕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翻出桶外,靠进浴巾子里。

“好了。”

百里初看着她雪白微僵的肩头,眸中闪过幽幽沉沉的笑意,他的小白,唯独这点儿像个纯粹女子——到底还会害羞。

他用大丝绸澡巾将她一裹,随后径自打横抱起,抱上了床。

……*……*……*……*……*……*……

鹤卫将秋云上押送到了他的房间之后,点表情都没有地转身离开。

中年管家模样的男子领着两名仆人恭敬地送走人之后,刚将门关上,一转头送看见秋云上白着俊脸,身子摇晃欲坠。

他大惊失色,立kè

冲了过去,扶住秋云上:“主人,您这些怎么了!”

主子出门之前尚是好好的,怎么到校场走了一圈便成了这个样子。

秋云上在他的搀扶下坐在了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他脸色虽然惨白,但是却没有一点颓色,只是闭了闭眼,随后面无表情地道:“老朱,我的琵琶骨裂了,行李中有金色的药丸,拿一丸在一碗水里化开先拿过来。”

老朱闻言,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琵琶骨裂了,那岂非终生都不能再动武,确切地说就是即使动武,也不可能使出原来的三分本事。

这对自己风姿凛人,而内心骄傲的主人而言,简直是……

老朱不敢再看秋云上惨白的脸色,一边扶着秋云上,一边立kè

命令那两个仆人:“还不快去把药端来。”

不一会仆人们将药水端来之后,老朱立kè

伺候着秋云上喝下,见他脸色稍微好些了,才让仆人们退下。

老朱在秋云商身边半蹲下,一边帮自家主子诊脉,一边愤恨地道:“到底是谁,是谁如此狠毒竟然……。”

“叶白。”秋云上闭着眼,一边运气调理内息,一边道。

“什么,是叶白小姐!”老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云上君……她怎么能……对您出手,她不知dào

当初您放她一条生路,您担了多少风险么,这是忤逆啊!”

秋云上闭着眼,片刻之后,他唇角才弯起一丝复杂的笑:“是,忤逆,谁能想到我流放在外的一个女儿,竟然是我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像我的一个,只可惜,她是一个女孩。”

只可惜啊……

“叶白小姐,她眉眼与身上的气息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您,我那天在宫门随着您进宫,看见她一身男装走过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还以为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您,只可惜……。”老朱迟疑了片刻,还是道。

“……叶白小姐命不好!”

秋云上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睁开眼,看向天边慢慢落的夕阳,轻笑了一声,目光冰凉:“是,只可惜,她命不好,遇上我这样的父亲,若是她平庸些,安分些,倒也是福气,但是今儿我是没有看错,她就像我一样,只怕不是那么安分的人。”

这一趟南北大营之行,他兴许还真没有白走。

“嗯?”老朱,有些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

“摄国殿下日突然驾临,忽然道是与我一起来巡视四大营的,而且命人将我架了回来,却带走了叶白。”秋云上眸光微闪,似在思考什么。

老朱闻言,一边接过仆人们递来的银针为秋云上施针,一边颦眉道:“明光殿和永宁宫一向是死对头,您也不是不知dào

,按着如今的局势,将来双方必定是不死不休,否则老佛爷也不会按捺不住要召您回来助阵了,她明知dào

青鸾殿下当年说了不希望您再回朝,希望您走得远远的,甚至连京城都不要再回来,只怕老佛爷是怕了。”

老朱说着,自己便是一惊:“摄国殿下今天这个举动是不是有什么古怪,难不成‘她’发xiàn

叶白小姐是女儿身?”

秋云上看着扎在自己手腕上的针,眸色微沉,沉吟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摄国殿下未必不知dào

她是女儿身。”

老朱跟在秋云上身边长久,自然多少都了解自己的主人,听着他这么一说,瞬间睁大了眼:“您是怀疑摄国殿下以小姐的真实身份为要挟,逼迫她明面上为永宁宫效力,实jì

却是为明光殿效力?”

秋云上眼前闪过秋叶白那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冰凉锐利的漂亮眼眸,微微勾起唇角:“也许,未必是要挟,也许只不过是有些人的野心和有些人的利益交换罢了。”

比起卿儿的美丽和懦弱,叶白的坚韧,更让他欣赏。

叶白是他的女儿,却也不是接受秋家传统教育上长大的女儿,所以不能用寻常女子的心态去度量她的思维方式,一定要用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去衡量她的想法。

比如——某些野心,某些不愿意被既定命运左右的不甘。

而比起女儿这个身份而言,他如今的心情,倒觉得她更像是他的作品,一个他无意中创造出来最完美的作品,却也是最危险的作品。

秋云上看着自己插满银针的修长结实的臂膀,轻叹了一声。

比如今日,他不过是想试探和让她臣服,却不想,差点被她反噬。

那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很多。

老仙也许是吸取了当年将卿儿教导得太多软弱多情的惨痛教训xùn

,完全是用了一种培养领袖的方式在培养叶白——敏捷、睿智、冷静甚至冷酷,崇尚谋智和权力,但是却也很明白武力好处,并且会恰到好处地使用武力。

老仙甚至至死都没有告sù

过叶白,他是她的亲外公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来老仙的用心匪浅。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如今的叶白,是不是老仙对自己夺走了他唯一女儿的报复。

秋云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让咱们在司礼监里的人好好地盯着叶白小姐。”

老朱闻言一惊,那是他们在司礼监安插了多年的暗桩,云上君已经退出朝野多年,现在是真的怀疑叶白小姐和摄国殿下勾结了,而他又要真的继xù

帮着老佛爷么?

但是看着秋云上沉静地闭上眼,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

自从和秋云上一番交手之后,她再南北大营的巡视颇为顺利。

老凌并没有再来挑衅她。

虽然老凌当天并没有能够亲自下场和秋叶白战一场,但是秋叶白和秋云上那一场几乎不留情面令人屏息的交手,让他惊叹之余,也非常明白他自己的斤两。

真的动手,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何苦丢这个脸?

老凌对秋叶白多了一份敬意,自然意味着八皇子一派的人不敢再随意的滋事挑衅,甚至有了服气的意思。

在军营中,除了绝对的权势有话语权,剩下就是绝对的武力让人臣服。

恰好如今秋叶白这两样都有,所以不管是百里凌风一系的人物,还是原先杜家一脉的人物都算是正式接纳了她这个新的指挥官。

秋叶白算是很顺利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藉此机会——将老常和他带出来的那些背弃常家的子弟们如常萧何、常蓝玉等人全都安插进了南北大营。

在军营之中初步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所以,她便准bèi

和百里初一同返回了上京,毕竟留在这里太久,意义已经不大。

是夜,宁秋等人也利落地收拾起了行礼,顺便应付前来送行,要和秋提督喝一杯的各路人马。

而秋叶白则懒懒地趴在床头,让百里初给她上药,享受美人的伺候。

这些初殿下虽然每次为她上药都冷着他不可方物的漂亮脸蛋,但是动作却还是很到位和轻柔的。

百里初从药箱里取了一只精致的瓶子过来,往手里倒了点儿里面油脂一样的东西。

秋叶白知dào

他要帮自己上药,便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地,自动松开了澡巾,让他替自己受伤的肩头上药。

“会有点疼。”百里初在她身边坐下,将手搁在她的肩头,将药物抹匀。

“嗯。”秋叶白轻应了,她自然是知dào

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上药了。

不一会,她就感觉那药物敷上自己的肩头,一阵异常的冰冷,仿佛冰水敷上来一般,让她瞬间打了个寒战,整个肩头一片麻木。

但随着百里初的推按,那冰寒似又慢慢变成了火焰,烧在皮肤上,让人难以忍受。

“嗯……。”她忍不住握住拳头,轻吟了一声。

百里初见她身体紧绷,便知她必定是觉得疼的,手上便停了停,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zhì

,在看见她难受的那一刻,便完全无法按下去。

他垂下眸子,还是按下了手,为她推药,同时淡淡地道:“疼么?既然当初婆婆妈妈地还顾忌着‘父子’之情,舍得让他打你,你怎么不让秋云一竹剑劈上脑门呢?”

他相信秋云上虽然武艺不差,但是绝对不可能将小白肩头伤成这般,如果不是她的生死玄关被他打通之后,她的丹田内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动催发罡气护着筋脉,那么那日骨裂的人除了秋云上,必定还有她。

秋叶白忍着肩头的不适,咬着嘴唇,沉声道:“我也不是故yì

让他伤着的,只是我彼时没有想到他出手会如此狠辣而没有一点犹豫。”

百里初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伸手慢慢地帮着她推肩头的伤处:“是么,那以后呢,你还会犹豫他是你父亲,是你母亲的心上之人,而不出手?”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眼中闪过讥讽的光芒:“从那日我伤了他的琵琶骨后,就算我还顾忌点别的,只怕我那位父亲也不会不出手。”

他们之间本来就单薄的名义上的情分,只怕从以后连这些情分都不会留下半点。

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从那个男人能将娘亲送进真言宫做钳制她的人质开始,她就永远不会认那人为父亲。

百里初似乎还算满yì

她的回答。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道:“我一直很奇怪,他到底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出手那么狠,他当初既然容我活下去了,今日才想起要除掉我,不觉得晚了点,也费劲点了么?”

百里初一边帮她上药,一边似随口一提般,幽冷地道:“总之,永远不要相信秋云上那个人,就好了。”

他会替她把这些不必要的‘家人’都清理干净的。

“阿初,当初秋云上,为什么会离开京城,你可知dào

些什么?”她点点头,同时试探地问。

她的直觉告sù

她,阿初必定知dào

一些她不知dào

的东西。

“当初么?”百里初眸光微闪,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地道:“也许和青鸾姑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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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一更哟求票

“老佛爷的女儿?”秋叶白一愣。

“不管是杜珍澜还是安乐,都没有人如青鸾皇姑一般受宠,她自幼虽然不是所有公主里最美貌的,但却是最伶俐和早慧的,断文习字极早,是宫中人人都爱的解语花。”

百里初一边慢慢地帮她揉按肩头的淤青,一边道:“听说当年父皇和先帝都非常宠爱她,老佛爷与先帝不睦多年,但是先帝在时,她还能勉强维持皇后体面,就是因为青鸾皇姑存zài

。”

秋叶白被他捏得肩头开始发热,便觉得舒服了不少,思维也活跃开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你皇姑不会和我那便宜爹有一腿罢?”

有一腿?

“虽然小白这个说法很粗俗……。”百里初顿了顿,弯起精致的唇角,神色有些奇异:“不过你说的没有错,他们是有一腿,而且是挺深的一腿,当年青鸾皇姑会死也是因为云上君,云上君离开朝内去测绘天下,也是因为青鸾皇姑。”

秋叶白微微颦眉,有些轻蔑地嗤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看来我那父亲倒是挺风流的,仗着自己的脸和家世,便四处沾花惹草。”

既然如此,又何必叫什么云上君,遇见了女人不也一样沦落为只会用下半身支配脑子的嫖客无异,嫖客还与妓女银货两讫,各不相欠,有些男人却在招惹了良家女子之后,拍拍屁股就离开,只让女儿家自己承担和面对一切压力,连嫖客都不如。

还美其名曰风流!

百里初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颇有点新鲜地挑眉道:“小白这说法虽然粗鄙,但有点意思。”

他的小白,很多想法都颇为惊世骇俗,却又发人深省,是因为她完全不在世俗礼教中成长么?

她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趴着:“对了,你皇姑是怎么死的?”

她觉得这个问题颇为关键,说不定以后会对秋云上能起到牵制的作用。

百里初见她趴在床上之后,原本拢在蝴蝶骨处的毯子便一下子滑落到了腰臀之处,露出一大片雪白滑腻的脊背,他盯着她优美华丽的曲线,黑睫羽一闪,幽瞳之中冒出一点子妖异的火焰。

“她啊,这事儿说来话长……。”百里初指尖染了红色药油的指尖慢慢地顺着她的肩头向她背后的雪白脊沟滑落,慢条斯理地道:“当年父皇发动宫变,联合宸妃的家族和宫中势力要铲除杜家,你父亲可是父皇手里最利的一把刀子。”

秋叶白觉得自己背脊上被他撩拨得痒痒的,倒也没有太在意,因为她肩头养伤的这些日子,百里初一直都很‘乖’顾忌着她的伤处,夜里都只是同寝而已,不曾动她,所以此刻她只是颇为震惊地看向他:“你是说秋云上他……他当初是保皇派?”

这简直匪夷所思,全力帮着杜家的男人,当年竟然是保皇派!

“嗯,他非但是保皇派,还是保皇派年轻系的中坚力量,当初在外联络各地驻军勤王,并且联络天下可用之力的人就是他,这也是他一身武艺的由来,说起来……。”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当初他似乎也曾经拜在江湖某门派中宗师手里习武,今日本宫第一次看他施展武艺,倒是觉得和小白你的路子有些像呢。”

“……。”秋叶白怔住了,回想起来,确实秋云上的武功套路确实和藏剑阁的某些剑法套路很像。

宁冬最初就被老仙作为侍剑婢来培养的,她比原先的自己剑术更强,老仙说宁冬下盘很稳,适合练习如男子一般大开大合的套路,如今细细想来,她觉得对方的套路和宁冬尤其像。

那么说秋云上是认识老仙的?

而后来老仙却又将她收为关门弟子,却从来没有提过她的‘父亲’和他有一段渊源。

她心中莫名地似有些一起诡异的直觉,有什么东西似乎隐约浮现出来,却又让她一时间抓不住。

她摇了摇头,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继xù

道:“如果当初他是保皇派,那么他最后能在政变失败之后,还活下来,没有被杜家追杀,老佛爷也留了他一条命,莫非就是因为青鸾公主?”

“没错,云上君当年名满京城,风流倜傥,倒也堪称……。”百里初顿了顿,指尖下贴,手掌温柔覆在她柔软的细腰之上,一路上移,在她雪背和腰肢间轻抚,似在把玩一块上好的滑腻羊脂玉。

“倒也堪称色艺双绝,才能引得如此多女子青睐。”

他的手一向戴着手套,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去掉那些薄如蝉翼几乎看不见的手套,所以异常的柔滑,带着一点凉意,力度合适地抚过她的肌肤的感觉很好,秋叶白被他‘把玩’得有点发软,但是却觉得很舒服,那种感觉让她舒服地眯起眼儿。

但是随后又听他一句‘色艺双绝’,差点笑了出来,便歪头看着他:“阿初,你这是夸小倌么?”

听他将当年的秋云上‘夸’成了一个‘小倌’,实在是让她觉得好笑。

“总之青鸾皇姑以死相逼下,在朝廷中保皇派被老佛爷血洗了一遍之后,老佛爷却留了他这个保皇派的中坚力量一条命,但是后来逼他再娶杜珍澜,也是为了控zhì

秋家和秋云上。”百里初淡淡地道。

“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秋云上已经有原配发妻,而且已经为他生下大哥了罢,他就算再惊才艳绝,老佛爷怎么可能让掌上明珠嫁给他,难不成又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份么?”秋叶白懒懒地问,无意识地弓起腰肢去迎合他的手。

他见手下的人儿像被顺了毛的小豹子,主动地蹭着他的手,却不知她的姿态简直像在求欢,眼中幽凉的光明灭不定,慢慢地俯下身去:“当初秋云上的原配是秋家过世的老爷子指的,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嫡小姐,老佛爷确实不会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他,但是奈何……。”

他低头地在她雪白的肩头上轻吮了一下:“奈何秋云上和青鸾早已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结,孩子都生了,又能如何?”

秋叶白浑身一震,蓦不敢置信地转脸看向他:“你说什么,他们有了孩子?”

她那爹简直是……让她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皇家金枝玉叶他竟然也敢随便上手?

不过他和青鸾公主的事,让她忍不住往另外一个方面想,他该不会是做两手打算罢?

如果保皇派政变不成,那么青鸾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保住他不死?

“谁知dào

呢,不过小白的思维方向真是典型的阴谋家。”百里初见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她一激动起身,身前的毯子也滑落下去,只剩下乌黑的长发在那柔软隆起的玉山凝绯上无甚效果地半遮半掩,反而平添春色诱人,他眸中那点子幽焰瞬间燃得更盛。

“谁知dào

他是不是有阴谋?”秋叶白不以为然,她对秋云上可一点好感都没有,怎么想那个男人都不过分。

只是她此刻满腹思绪,全没有注意到某人眼中的神色已经变了,只继xù

颦眉沉思道:“是了,那孩子也死了,还是活着?”

他漫不经心地在手上又倒了点凝香的药油,然后继xù

覆上她的腰肢,一路慢慢地在她雪腰上往推移:“青鸾姑姑的孩子,太后老佛爷再无情狠辣,也会留着的,而且青鸾姑姑已经去了,临终托孤,她当然要好好地养着那个孩子,说起来,你也认识他呢。”

“什么,我?”她又是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认识那人?”

到底是谁?她脑海里迅速掠过一遍,她认识的王公贵族里认得的年轻一辈的子弟,却没有任何结论。

“当然,而且你和他很熟。”百里初看着她眸子猫儿一样圆睁的样子,别有一番可爱之处,似笑非笑地俯下身子,将她细腰向上一扣,在她眼上轻舔了下:“那个为了小白你和老八打起来的商业霸主,此刻他可是才刚从大理寺的大牢里关着呢。”

“什么,是他,不可能?!”秋叶白脑子里瞬间空白了,下意识的否认。

这个消息简直如同一桶冷水一般在她脑门上当头浇下,让她彻dǐ

僵住了。

梅苏……那个难缠的死对头,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而且那家伙,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他分明在和她的交手过程之中,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某种雄性对雌性之间才有的欲望和怪异的若有若无的情愫!

她一出生,好容易活下来,终于有了个上辈子没有的健康身体,却又得背负那莫名其妙的恶毒‘天命’已经给郁闷和倒霉的了,但她姑且当做这是需yào

付出的代价吧

后头才发xiàn

自己还有个便宜爹四处播种,然后等着‘赐’给她更狗血的遭遇!

她是上辈子无意得罪了什么大仙儿,然后这辈子开启了还债的模式么?

秋叶白震惊当中,自然没有注意到百里初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她的小毯子全拉开了,正低着头在她颈间如嗅闻晚餐一般地轻嗅着自己的美味‘食物’。

“怎么,小白在心疼你的小哥哥么?”百里初魔魅地轻笑了一声,伸出舌尖在她细腰上轻舔。

嗯,洗干净的小白好香,他精心用各种药物养了她好些天,让她几天没动武,肉质似又软了点,舔起来嫩嫩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秋叶白敏感地察觉到他那句问话里有不怀好意的味道,她摇摇头,想要坐起来:“我和他原本就没有任何兄妹情分,只是乍听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些。”

但是百里初却径直在她敏感的腰眼上一按,让她腰间麻软,一下子就软回榻间,被他按住:“别乱动,在疗伤。”

她忍不住道:“你明明在舔我!”

舔得她毛骨悚然的,觉得自己像块肉饼!

“哦,这是特殊疗法。”百里初淡然地笑了笑,理直气壮地伸手又在她身上推起药油来。

秋叶白揪住毯子想把自己盖起来:“阿初,你太无耻了。”

这是无耻疗法!

“呵——。”百里初指尖轻拂,就把那毯子给扔到屏风上挂着了,悠悠道:“治疗的途中,不要随便扯别的东西盖着,仔细影响了疗效。”

“……。”

秋叶白看了看那毯子,只得气馁地一把揪住枕头抱在身下,聊胜于无,掩耳盗铃一下也是好的。

百里初见自己手下的小豹子还算乖巧,便心情颇好地一边仔细地她抹油,一边道;“是了,说起秋云上的先夫人,她虽然是奉媒妁之言嫁过去给秋云上的,秋云上似并不喜欢她,但倒是对她还算有三分情义,相处如寻常贵族夫妻,后来和青鸾皇姑的事儿发了之后,太后曾经逼着秋云上休妻或者将她降为平妻,以便迎娶青鸾皇姑,但是秋云上并没有同意,而且还纳了你娘亲进门,这激怒了太后。”

她讥诮地嗤了一声:“秋云上如果不是顾忌着先大夫人的家族势力,就是并非真的喜欢青鸾殿下罢。”

“谁知dào

呢,但是青鸾姑姑不愿意为难那个大夫人。”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看着那些凝香的药油滑过她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异常的诱人,他瞳孔微微竖了竖。

“不过按着太后老佛爷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所以秋家大夫人必须死。”

秋叶白的注意力立kè

被吸引了过去,她微微一惊:“难不成先大夫人是被太后赐死,或者想了别的法子弄死的?”

她可是记得当初秋凤雏那家伙对她怨恨,三番两次地要向她下毒手,原因就是他认为是她娘亲害死了他的亲娘。

不想原来其中内幕竟是如此。

“不得而知,总之她死了,没有人关心一个寻常贵族女子的死活,何况很快太后老佛爷的掌上明珠就要嫁给秋叶白了,但是青鸾皇姑心中却很是过意不去,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总之身子越来越虚弱,后来她没能等到秋云上来迎娶和她的十里红妆,生下孩子便去了。”

百里初看着那些柔润的油慢慢地浸润进她雪白的皮肤里,只是让肌肤更显柔然和光泽,摸上去一点都不油腻,手感极好。他方才满yì

地用指尖在她皮肤上按了按,无意识地舔舔嘴唇:“嗯,差不多要熟了。”

秋叶白忍不住转过脸看着他,警惕地道:“你说什么?”

什么熟了?

她么?

“阿初,你确定你不是在给一块肉上油?”

她怎么老觉得他在准bèi

烤肉,这种感觉实在太怪异了。

百里初看着她,笑得一脸中正平和,风轻云淡:“小白在说什么呢。”

“嗯,是了,那时候秋云上和太后老佛爷都在青鸾皇姑的病床前,谁也知dào

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秋云上并没有抚养那个孩子,而太后一党的梅家却多了个少爷,说起来……。”

百里初悠悠地道:“江南商道之金银占据天下商道金银三分之二,梅家原本不过是江南商道的寻常商户,之所以有今天,成为首屈一指的皇商,掌控天下商道,除了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太后老佛爷和杜家的支持之外,更重yào

的原因就是他们得到了原先江南第一行商的所有家财和掌控了他们所有的商业脉络。”

原先江南第一行商?

各种她原先都不知dào

的内幕不断地从百里初口中缓缓道出,让她几乎应接不暇,所以此刻她的注意力又立kè

被吸引了过去,又忘了追究百里初的怪异行为。

秋叶白沉吟着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当初宸妃的家族起源就在江南,而且是江南织造出身,按理说江南织造必定是由首屈一指实力非凡的大商人担任,难不成……宸妃家族的一切被查抄之后落到了梅家手上?”

“小白,看起来一副很美味……嗯,是看起来便是一副聪明相的样子。”百里初似觉得有些燥热一般,伸手优雅地将他琵琶高领上的盘扣给解开了数个颗。

秋叶白抬头看着他,眸子里闪过温柔怜惜的光芒,伸手抚着他的胸膛,柔声道:“阿初,你想要回原本属于你母亲的东西么,我帮你?”

他每一次看见梅苏,想必都会想起母亲而感到会难过罢?

百里初笑了笑,垂下眸子,似有些忧郁的模样,伸手将她的柔荑下拉,搁在自己的腰带上,轻叹了一声:“小白想要帮我的话,就帮我解开衣衫罢,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穿着这衣衫热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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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二更

秋叶白不疑有他,温柔地道:“好。”

她低头伸手替他解开衣带,全没有注意到面前之人眼里诡谲的笑意。

百里初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儿天真地替他宽衣解带,愈发地觉得看起来又‘蠢’又美味,让他腹中愈发地感到饥饿,低头在她耳边道:“小白,和秋云上对战之时,最后那横劈猛砍的招式是跟本宫学的罢?”

秋叶白一边替他将华丽复杂的穗子解下来,一边点点头:“嗯,武学之中,一力破十会,有时候再华丽的技巧和招式,在绝对的暴力,或者说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所以在这种交手时候,以这种方式破对方的招式,会让对手心中造成巨大的压力,彻dǐ

地打击对方的士气。”

那时候和百里初交手,她确实被打击的不轻,而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明白即使自己打通了生死玄关,但与对方武学修为上的差距,她只怕终生难以超越。

毕竟百里初的骨骼肌理清奇,就是为了格斗而存zài

的身体,千万人挑一的天生人形杀器。

“说起来也是上天的玩笑。”秋叶白轻叹了一声,手掌不自觉地探入他半敞开的衣襟里,贴着他凉凉的肌肤,感受着他肌理起伏如优美蜿蜒的山脉。

“你这样的身体条件若是长久地一直伴随着青灯古佛,也许某年某月,我会哪一次武林大会上遇见你,见你一身红色袈裟,手持禅杖代表南北禅宗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成为一代宗师,然后亲手将武林盟主的令牌交给你也未可知呢。”

阿泽天生通透的心性被老甄教导得极好,当年也是要送去五台山更好地修佛,五台山和少林关系密切,他这般资质十有八九会被少林的大师们看上,还是会入武道,修佛习武,普度众生。

而她若是没有入朝为官,继xù

逍遥江湖一世,也会在每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以藏剑阁阁主的身份主持大会,并为获胜的武林盟主加冕。

以她的性子,交游遍天下,说不定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她和少林方丈及几位护法大师的关系一向都不错。

她摸了摸他的胸膛和结实的腹肌,忽然弯着眼儿轻笑了起来:“想想,也许你我二人,不管走的是哪一条道,都会遇见,算不算天定之缘?”

“当然……算。”百里初的声音略有点沙哑,听着竟有点想要哽咽的感觉。

她有点好笑地抬头:“阿初,至于那么那么感动么?”

只是不想她才抬头就僵住了,面前的人的脸上确实颇有点感动的样子,但是那种感动,怎么看都很让人心惊——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瞳不知dào

什么时候又慢慢地扩散开来,诡异地占据了大精致的眼眶,他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边无意识地伸出腥红的舌尖舔着嘴唇:“想到不管走的什么样的命定,本宫都一定会吃到小白这么美味的宝贝,真是让本宫非常、非常的感动,呵呵……。”

秋叶白瞬间僵住,只有一个感觉——娘哟喂,面前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时候她的公主殿悄无声息地成了魔化人形肉食兽!

而他的目光简让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块已经烤好的小母鸡,或者烤全小肥羊之类的食物,香喷喷,也该被肢解上餐盘了!

她一边屁股不动声色地往床下挪,一边微笑着试图去捞枕头挡在自己胸前:“阿初,那个最近你在军营里,应该没有再喝老甄和一白给你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虎鞭龙威汤,鹿鞭雄壮丸子之类的东西罢,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人,龙精虎猛,喝了那些东西小心爆血管呢。”

……*……*……*……*……*……*……

一白在厨房后院里往羊圈饲料槽里倒药渣,突然莫名其妙的鼻尖发痒,陡然打了个大喷嚏:“哈秋!”

他揉揉鼻子,又看看不远处正在一只母羊背上奋斗的公羊,他有些奇怪地嘟哝:“哎,殿下最近真是挺耐燥的,这大公羊最近都在没日没夜地播种,他喝了这么多十全大补汤,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难道老甄给的药失效了莫非在修炼什么大法?”

但是他拿了这些药物的渣滓偷偷去喂了鸡、鸭、牛、羊,甚至鲁将军养的的那条心爱的大黄狗,都发xiàn

效果极佳,听说那天大黄狗都差点骑到喝多睡着的鲁将军脑袋上去了,被鲁将军暴揍了一顿。

怎么在殿下这里效果似乎平平?

他想了想,又略有点忧郁地低喃:“哎,老甄这种法子到底能不能行,殿下这身子里头的毛病,真就能这么好了,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

他觉得自家殿下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他发xiàn

殿下有时候在秋提督不注意的时候,看她的那种眼神,简直是让他一个大男人都发毛,让他想起以前第一次在地宫里见到殿下‘进食’之前的可怕样子。

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娇呵。

“一白,你在这里看什么,鬼鬼祟祟的,还去不帮殿下收拾东西么?”宁秋远远地就看见一白趴栏杆上似看什么东西,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有点奇怪地唤了一声。

如果不是殿下的东西,她们不敢轻易动,她也不用到处找一白这个家伙。

一白身形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看着她淡淡道:“嗯,好,这就来!”

他立kè

手上一翻,将碗里的药渣全部倒进了羊食槽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向宁秋走了过去。

……*……*……*……*……*……

房内

“阿初……你等一下!”秋叶白被堵在床角,只得抱着枕头,试图抵挡面前逼过来充满压迫感的魔魅人影,她急中生智立kè

将受伤肩头的乌发全部拨到另外一边,指着自己的肩头,很忧伤地道:“我伤还没好。”

她是疯了,刚才才会主动地帮他宽衣解带,还伸手在他胸口和小腹上撩拨,自己如此小清新地体贴他心中的‘忧伤’时,这只兽眼里根本就在对着她这只蠢肉羊流口水!

百里初一点不客气,微笑着直接一手抓着她纤细的脚踝将她强行拖过来,一双幽黑的一点都没有的诡瞳低头凝视着她,温柔地一笑:“乖小白,本宫精心饲养,不,调养了小白那么些日子,日日替你推拿揉油,就是为避免食物……嗯,不,避免小白你身上的伤会影响进食的口感,方才那帮你推按的时候,药油产生的疼痛对你已没什么影响了,那就说明,你的伤快好了。”

进食口感……

秋叶白心中暗自骂了声——呸!

这个家伙就差明白地说他饲养的病小肥羊终于病好了,而且养的油光水滑的,可以上架子开烤了!

他方才确实在她身上抹了不少药油,就差撒孜然刷蜂蜜和放辣子盐了。

不过油……

她明眸闪过一道精光,叹了一声:“我身上油着呢,擦了很多药油,摸着便难受。”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忽然握住她的柔荑,将她的柔荑放在她自己的腿上轻抚:“油么,那是鬼云果油,对治疗筋骨外伤效果很好,若是用来擦在各种肉类之上,也会很快吸收,增加肉质的弹性和光滑程度,并增香,食用多了有强身健体的好处。”

“是不油,但是客官……。”秋叶白伸手试图推开他,没好气地道:“厨房在门外直走一百丈右转再左转!”

她真的不是什么食材,能不要把她当食材处理么?

“怎么,小白不喜欢让本宫吃掉,不,亲近么?”百里初看着秋叶在他身下,目光四下乱飞,分明在筹谋逃跑的样子,便伸手在她雪白诱人的腰沟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滑。

秋叶白耳根一热,随后垂下眸子,脸颊微热,只迟疑道:“这倒不是了……。”

他们是夫妻,敦伦之事,也是自然的。

但是他看起来实在有点可怕,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掠食者的气息,让她总有一种乖乖就范,顺从下来的话,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感觉。

何况去京畿大营之前,她就领教过了一回,明儿回京之前,她还要一大早去校场训勉一番,如果起不来或者腿软的话,岂不是要被军营里的弟兄们嘲笑!

“我以为小白不喜欢我抱你。”百里初轻叹一声,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用鼻尖在她雪白的肩头轻轻地磨蹭。

陡然放大的俊美容颜,让她呆了呆,随后她有些不知在地翻过去身子,背对着他轻咳一声:“不是,啊——!。”

她低叫了一声,侧身一看,自己后腰上一个圆圆深深的红紫印子,不免又羞又恼:“阿初,你作甚?!”

“抱歉。”他轻笑,笑声里却没有什么诚意,倒是不小心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

他指尖在她雪白的背上轻抚,上面还有一道鞭印没有完全褪去,是当初她挨了郑钧的鞭子留下最深的印子。

他专注地看着她背上的鞭痕,眸色幽沉,忽然低头对着那印记上舔了下去:“还疼么?”

她只觉得腰上肌肤传来潮湿而粗粝的触感让她瞬间浑身一紧,一种古怪的战栗顺着那一处湿润蔓延开,她无意识地抓着身下的枕头,按捺下心中的不自,淡淡摇头:“早就不疼了。”

“嗯,那就好。”百里初微笑,突然支起上半身,顺手将额发拨到脑后,l露出他靡丽得不可方物的面容,一下子逼近她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眸子。

秋叶白见那一爽陡然放大的眸子,瞬间呼吸一窒,微僵,却见他在她唇间轻嗅,然后慢慢地顺着她的脸颊,一路轻嗅到她雪白的颈肩,凉薄地一笑:“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小白。”

说罢,他抬起她的细细腰肢向他结实的小腹一扣,薄唇轻启,一口轻咬住她没有受伤的那一边的雪肩,顺带扯下床帘。

美味烹煮完毕,用餐时间到。

一只雪白的纤手慌乱地拽住了垂下的床帘,呈现出逃离的姿态,却又被另外一只更苍白修长的手扣住,一点点地将她拖进床帘之内,似蛛丝缠住了猎物拖向洞穴深处。

空气里飘荡开近乎女子近乎呜咽的柔软轻鸣。

……*……*……*……*……*……*……

第二日清晨惯例的点兵台上长官训话,因为主官秋提督昨夜偶感了风寒,发烧,起不了身,所以改由了老常替代。

当然,这是官方说法,非官方的说法就是,昨夜主官的房间里灯火通明直到天亮,要了好几回热水,第二天一向强壮的秋提督便起不了身了。

也许是因为风寒,也许是因为摄国殿下实在太‘妖娆多姿’,毕竟控鹤监里头可是养了三千精壮的美男,才能满足殿下的胃口,身为驸马的秋提督应付不来殿下的‘妖娆妩媚’也未可知。

总之士兵们看着秋提督脸色略苍白地慢慢地上而来马车,而不是骑马,然后看着那远去的车队,他们皆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

嘿嘿……

也许秋提督该喝点十全大补汤,金枪不倒油了!

……

不过士兵们想到的,长官们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呢?

老鲁一干人等送秋叶白离开的时候,除了寻常的京郊的一些特产,还神mì

兮兮地松了她一份礼盒。

“这是什么玩意儿?!”秋叶白靠在软枕堆里,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礼盒,臭着脸看着礼盒里面的东西。

百里初正盘膝而坐调息打坐,闻言,漫不经心的地看了眼她手里的盒子:“成年三岁雄东北虎鞭。”

秋叶白眼角微微抽搐:“你还真是了解,呵呵!”

这是得吃了多少这种玩意儿,才能有一眼看出来这是什么品种、什么年龄的老虎的物事。

“他们倒是挺舍得的,这品相不错,虽不过五十金一只,但是有市无价,一会子给双白处理就是了。”百里初懒懒地闭上眼。

秋叶白脑门爆出一根青筋,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道:“休想!”

这是嫌弃喝这些破玩意儿还不顾祸害她的么?

说罢,就要把那盒子给随手丢出窗外。

按理说以她的修为,扔东西必有准头,却不想此时,马车忽然压到了一处凹陷的坑,瞬间颠了起来,那盒子就从一下子‘咚’地一声撞在了窗户上,随后朝秋叶白反弹回来。

她一楞,下意识地偏身避开那盒子,却不想她忘了自己的腰闪了,这么一扭身子,她的脸瞬间就绿了,整个人直挺挺地朝一堆软枕里头躺去。

“呜……。”

随后,那盒子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那一根华丽丽的虎鞭一点不见客气地砸在她脑门上。

她瞬间恶心到了,赶紧伸手去拍掉,却发xiàn

自己维持这个姿势要爬起来实在难受。

真是有够倒霉的!

百里初看着她那扭曲的样子,挑了下眉,伸手直接将她从一堆枕头里捞了出来,轻笑:“既然扭了腰,何必还要作怪,浪费食物,可是要遭受天谴的,嗯?”

秋叶白闻言,神色微凝,这是阿泽的口头禅,她瞥了眼百里初,却见他神色之间却没有别的异样,方才借扶他肩膀慢慢地调整姿态,慢慢躺靠在软枕之中,顺带冷笑:“是啊,要遭天谴的,但是折mó

食物的人,也是要遭天谴的!”

也不想想哪个混蛋把她折腾成这副该死的样子的,她以后怎么去见老鲁那些人!

一想到老鲁和老凌几个那种意味深长的怪眼神,她就无力到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百里初等着她躺下之后,在她腰后又塞了个枕头,方才漫不经心地道:“若不是小白昨日总想着大半夜下床,也不会扭着腰。”

“你不那么狠,我能跑么!”秋叶白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乌黑头发一扯,咬牙切齿地道:“你是这辈子没吃过那些东西么,见天地喝,也不怕喝吐血!”

“小白不喜欢么?”百里初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道:“但是小白昨晚不是也很舒服地叫本宫别停么?”

“闭嘴,闭嘴,闭嘴!”秋叶白涨红了脸,直接拿了枕头朝着他的脸砸了过去。

两人正说话间,却忽然听见前面起了一阵骚动。

“尔等还不速速让开,你们知dào

你们挡住的是谁的车架!”

“停下,车队里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我们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一道尖利的叫声瞬间响起,而与此同时整个车子也震颤了一下,然后便停了下来。

“对,停下来,咱们可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不是犯人为什么要怕检查!”

“放肆!”

秋叶白听着外头的动静,心中暗暗称奇,居然有人敢拦住摄国殿下的车架?

虽然他们回程之时,为了不惊动太多百姓,没有插上皇家专属旗帜,但是车架上却还是有摄国府的标志。

就算是寻常百姓不认识摄国府的骨莲标志,但是也该知dào

除非京城世家贵族,一般的车架之上是不会有家徽的,他们怎么敢随意拦住全副武装的贵族车队?

“什么事?”百里初敲了敲车壁。

一名鹤卫立kè

走了过来,在窗边恭敬地道:“回殿下,前面有数名不明身份的家丁打扮模样之人拦住了车架,道是因为他们家小姐在这一带上香失踪了,要搜查所有人的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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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有女子上香失踪?”秋叶白扶着腰肢坐了起来,顺手掀了帘子,看向吵闹之处,就看见不远处鹤卫们策马挡在那些穿着灰衣的家丁前面,还有两名家丁被鹤卫扭按在地上,正不停地挣扎。

周围的家丁们也颇为激动,附近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民众。

“干甚,干甚,你们快放人!”

“他们一定有问题,否则他们为什么不让查车!”

“放手……放手!”

秋叶白观察了一会,微微颦眉:“让鹤卫们算了罢,我看那些家丁倒也不是真闹事。”

那些人的脸上的焦灼和烦躁之色是货真价实的。

百里初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小白,你的腰好了,所以才有闲心管闲事么?”

秋叶白一僵,随后扶着酸痛的细腰地靠回了软垫之中,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如果不是因为某人把下官折腾得闪了腰,下官想早点回京好平躺着不受这路途颠簸之苦,殿下以为我愿意管闲事么?”

百里初眸光幽幽地看着她,凉薄一笑:“腰闪了,但小白依旧牙尖嘴利,下次是不是要让小白嘴儿也说不出话来才好。”

不知dào

为什么,他看着自己嘴唇专注的眼光,让她一下子就想歪了,耳根子一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百里初到底顾及着自家‘驸马爷’的小腰,隔着窗吩咐了鹤卫去示明身份,将对方驱赶开后,好方便车队通过。

果然,在一白出示了腰牌表明了身份之后,对方大惊失色,但是却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立kè

退散开来,反而竟齐齐跪在地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敢拦住殿下车架,莫不是真嫌命长了么!”一白提着长剑,冷冷地看着在他们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鹤卫们亦齐齐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凛然黑暗的杀气瞬间让众人吓得瑟瑟发抖。

此时,一名华服的妇人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踉跄着冲了过来,满脸泪痕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臣妇乃是户部员外郎刘振之妻郭氏,参见殿下,臣妇并非有意惊扰殿下,只是臣妇独女在附近天宁寺上香之后不见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求殿下为臣妇等人做主啊。”

一白颦眉冷道:“京城治安事宜,当是五城兵马司或者大理寺管辖。”

“臣妇已经报了官,但是这附近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不见了,都没有找回来,若是报官有用,臣妇也不想如此。”那郭氏虽然哽咽,但说话还是有条有理,倒是很有几分大家夫人风范,并无撒泼的迹象。

一白神色稍缓,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还是请速速离开再往官府,不要因此牵连了你家老爷和家中亲族。”

那郭氏闻言,如遭雷击,最终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地示意众家丁散开,她则是半瘫在了自己的婢女身上。

一白翻身上马,一挥手:“起驾!”

随后车队便继xù

浩浩荡荡地越过人群继xù

向前行。

华丽宽阔而舒适的车内,秋叶白半躺在软枕之内,一副沉默的样子。

百里初结了个手印,调息完毕,随后看着她,微微一笑:“怎么,是不是想去做戏文里的青天大老爷?”

如果小白喜欢这样的游戏,他倒是不介意满足她的兴趣。

秋叶白一怔,随后轻叹了一声,看向窗外:“阿初,你真当我还是那个在江湖上仗剑而行,行事恣意随心的江湖客么,若是人人都如郭氏一般拦住你的车架要求做主,你就要去做青天大老爷断是非曲直,你便不必去当什么摄国殿下,只管当大理寺卿即可。”

生活就是生活,那些拦住御驾官爷叩头烧纸,以诉求自身冤屈,最后沉冤得雪不过戏文罢了。

现实之中,民告官,哪里是这么容易,前朝严苛,民众若是要告官,还需yào

滚钉板,以示决绝。

帝国虽然因为有司礼监的存zài

,倒也算是一个接受密告的机构,但之中程序之繁琐,取证之复杂,令她都咂舌,自下而上的‘忤逆’永远都是最困难,甚至世所不容。

“哦,是么?”百里初闻言,有些兴味地挑眉:“本宫原是以为江湖人都喜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杀贪官豪强,怎么小白入官场两年有余,便已经改了初心么?”

秋叶白顿了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方才淡然地道:“如果我告sù

殿下,我是个懒人,只喜欢游山玩水,人生得yì

须尽欢,早已没有什么喜欢打抱不平和行侠仗义的初心,你可相信?”

“哦?”他闻言,轻笑了起来,见她伸手够不到茶杯,便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秋叶白接过茶水,看着天边的眼神有些悠远:“殿下想必也知dào

帝国如今的情形并不算太乐观,早些年我甚至参与过蜀地的白稻之乱,如今想来真是年少轻狂。”

“你参与过白稻之乱,那个陈逆贼领导的乱军打下了整个蜀地,甚至半个江南的白稻之乱?”百里初闻言,抬起头看着她幽冷的眸子里瞬间闪过异样的锐芒。

她看着百里初,露出一丝轻渺的笑来:“没错,你说的是陈巢罢,算是我的故交,他不过是一个会些武艺的教书先生,能掀起那样可怕的风波,也是他的能耐。”

蜀地被誉为天下粮仓,陈巢会造反,是因为蜀地白稻可一年三季,但是朝廷大量收购蜀地白稻,给出的价格极低,强行官征,而且必须卖给官府足够的粮食之后,稻农才能卖给商户,否则私卖者要轻则罚没家财,重则连坐下狱,甚至绞死。

其中还有贪官酷吏收购白稻之时短斤少两,稻农苦不堪言,遇上天灾之年,缴纳不足,卖儿卖妻,家中满仓的白稻,却有人活活饿死。

“我在蜀地看见的贪官酷吏令人发指,这也是当初我之所以会加入他的阵营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所谓的‘天命’。”秋叶白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讥诮的笑容。

何况从知dào

自己那至死方休的‘天命神妓’之命,她就对百里皇族没有任何一点好感,后来知dào

帝国如今的情形,很有那位十几年不上朝的皇帝陛下的功劳,她就对百里一族更没有好感了。

“本宫曾听说陈巢身边能人不少,其中一名神mì

的少年军师在蜀地和官兵的对抗中出了大力,但是后来又神mì

消失了,有人说是战死,有人说是陈巢嫉恨于他,令人除了他。”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莫非那少年军师就是你?”

她闻言,似有些无奈地样子:“哈,居然在朝廷里传成这样么?”

她也不过是在几场战役里,嗯,算是参和了一脚,出了点主意,又年少气盛地仗着自己背景,私下调动藏剑阁一等一的高手潜入一些官邸,实施了‘斩首计划’,把一些官府大员的脑袋们摘掉了,让官府的指挥中枢瘫痪掉罢了。

说起来,她的所为和刺客没有太大的区别。

“后来老仙知dào

我干了这些事儿,倒也没有怪我,只让我继xù

跟着陈巢,但是后来我发xiàn

他这个人和他身边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官府说的那么残忍,但也是个刻薄寡恩的人,这样人没有全局观,不过是重一时之快和欲,走不长久,而且我会不再搀和这事儿,最重yào

的一点就是……。”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凉薄:“我发xiàn

,就算白稻起义,或者说白稻之乱就算能成功让你们百里皇族下台又如何,也不过是另外一个‘陈氏皇族’再上台,未必能带来所谓太平盛世,也许还没有现在的局面好,反而烽烟遍地,需yào

付出更多更惨烈的代价。”

如此一来,她参与的意义何在?

为了一己私心,一己复仇的痛快,让更多不是‘命定为妓’的女儿家在乱世里和她一样殊途同归?

为了求一口饭吃,出卖自己的身体?

“小白,倒是挺清醒的。”百里初搁下手里的杯子,淡漠而轻蔑地道:“陈逆那种不自量力的虫子,妄图染指江山,痴蠢。”

秋叶白看着他精致幽沉的眸子闪过的轻蔑光芒,她暗自轻叹了一声,虽然她家殿下一直也不喜欢百里皇族,但是那种积淀数百年皇族之骨,还有皇族之傲却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他的骨子里。

对庶民有一种天生的不屑,当然,他对谁都不屑的。

除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和实力,更主要的是他几乎没有人类的感情,更不要说同情这种建立于对他人的怜悯共感之上的情绪。

他是真言宫费劲心机,万里挑一培养出来最完美最冷酷和残忍的‘神’。

哪怕是对她,当初也不过是因为她于他有药人之效,才让他感了兴趣,他们能走到今日,几乎是她当初想都没有想过的。

当然,现在的百里初,已经越来越接近人了。

秋叶白忍住嘴角勾起一丝近乎骄傲的笑意,这种‘人生意wài

’,还是让她颇有成就感的。

“小白,为何笑得像老鲁养的那只贼狗儿?”百里初看着微笑的秋叶白,狐疑地挑眉问。

秋叶白笑容在脸上僵住,随后一点不客气地甩手就将自己手里的杯子朝着他砸了过去:“滚!”

百里初指尖一抬,白皙的指尖在半空结了个莲华印,优雅地一弹,那杯子便滴溜溜的落回了黄花梨小茶台,一滴水都没有落出来。

“小白是因为这件事以后,就没有了‘行侠仗义’的兴趣了么?”

她本也没有想能真砸到百里初,不过是不爽了顺手就干了砸他的事儿,见没砸中,她虽然略有遗憾,但是也没有太在意,反正那厮长了漂亮精致的嘴唇,品尝起来味道不错,但却不讨喜已经是她早就知dào

的事儿了。

她懒懒地靠着软枕,翘着二郎腿,仰起头看向窗外开始发芽的树木,慢吞吞地道:“殿下,微臣走过帝国许多山川河流,自觉帝国如今的情形,也就是温水煮青蛙,离死不远,却又一时间死不了,崩溃不掉,随意地行侠仗义能有多大的作用?”

她嗤笑了一声,眼神有些空冷:“是图一时之快,再带来更多的惨痛教训xùn

,就像白稻之乱后,朝廷的报复来得如此狠烈,蜀地尸横遍野无人收,还是像彼时江南那样明明在富饶平原之地,却卖儿粥女?”

如果不是她看见陈巢贪图享受,贪恋金银,屠戮异己与贪官无异,离开陈巢离开的早,也许藏剑阁都要被她拖累。

“老仙其实早知dào

最后跟着陈巢的结局会变成这样,他没有强行阻止年少轻狂的我,大概就是为了让我看明白愚蠢地正义,不会正确判断局势的鲁莽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她一入朝廷之后,就立kè

启动阵法将藏剑阁的本家隐藏起来,将门人散入江湖之中的原因。

何况她入了朝才知dào

朝廷的情形比江湖复杂多了,却也不是没有能人,比如百里凌风、比如百里凌宇,还有那位她还没见过的五皇子,似乎多少都是能耐人,绝对不是她以前在江湖之中以为的那样一无是处,更不要说自己身边掌控着朝政大权的这位可怕的摄国殿下了。

没有人是省油的灯,她入了朝才知dào

,才知dào

朝内是另外一番更险恶而复杂的江湖,治国不是真的有明君和决心就能轻易治好的,帝国这算是沉疴缠绵,难以治愈,却又一时间死不了。

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就算真的从头到尾参与了那次轻率的起义,最终大概也会因为失败要么被送上断头台,要么就只能潜逃于江湖,惶惶地担忧着朝廷的追杀,同时自责于无数人为她的轻率死去。

“水。”她讲了一番话,颇觉得口干舌燥,摆摆手,大喇喇地朝他示意。

现在就让摄国殿下来伺候一下她这个曾经的谋反‘逆贼’也实在是一种很不错的感觉。

仿佛她的‘起义’是成功的。

“藏剑阁主是难得一见的明白人。”百里初幽眸里闪过一丝幽光,随后颇为温柔地又倒了一杯水,亲自端到了秋叶白的身边,递给她:“小白,你腰可疼,要不要本宫替你揉揉腰?”

秋叶白一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变得这么‘贴心’?

“怀疑么?”百里初看着她眼底的疑惑,便淡淡地点点头,无所谓地起身又准bèi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要!”秋叶白立kè

一把揪住他的宽袖,利落地应了,如此难得有‘娇妻’伺候她的机会,她怎么可以放过,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能享受到了。

而且不是‘娇妻凶猛’,她这个‘驸马’哪里会闪了腰。

可惜这里没有汇源肾宝这种他好,她也好的玩意儿。

她一边惋惜,一边准bèi

翻过身子趴在软枕上,却不想百里初却忽然伸手一挡,将她直接捞进他的怀里,将她上半身搁在他半曲起的长腿上:“就伏在这里罢。”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干脆地趴进了他怀里,自动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地趴在他怀里,然后点点头:“好了。”

她的初殿下,最近果然是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像人了。

百里初精致的眼眸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凉笑意,伸手轻轻地在她的腰肢闪到的地方上运了内力轻按。

“如何?”

腰肢酸涨的地方,感受到绵柔温和的力度和一股凉气顺着经脉推进入,舒服得她眯起眼睛,连连点点头:“很好。”

“是了,小白,你还未曾说你觉得为何不需yào

青天大老爷?”百里初忽然又道。

她眯着眼儿享受美人的服wù

,悠悠地道:“嗯,这个比较复杂,也比较惊世骇俗,以后再说罢。”

这种享受的时候,她脑子里可不想转太多和享受无关,让人心烦的政念。

而且她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太惊世骇俗,她可没有忘了他的身份,他未必能接受,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和他聊罢。

百里初倒也没有继xù

追问,只忽然道:“是了,你说白稻之乱后,朝廷的报复很猛烈,手段很残酷是么?”

秋叶白点点头:“恩,而且一直在追杀与此有关的人。”

还好她闪得早。

“那你可知dào

当年处置白稻之乱的人是谁么?”百里初忽然问

第119章

“现在,我就在这里,小白打算怎么整死我,嗯?”百里初伸出冰凉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掠过她纤细的脖颈,随后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秋叶白僵了僵,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明眸,居然是他?

她抬头看着他,迟疑道:“你……那个在幕后指挥镇压起义军的人,居然是你?”

居然是他,不过也是,如今想想那些雷厉风行的反击,阴狠的焦土政策,还有不死不休的追杀起义军将领和他们的家人的行事风格,确实和他的行事风格极为相似。

“但是……虽然在蜀地起义发源地实施了焦土政策,但是后期也曾经有检举可以换命,换银的政策,甚至在江南也只有起义将领诛九族,其余的人皆可幸免之政……。”秋叶白有些怔怔然,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起义事败之后,起义将领们一旦被捕,下场同样都极为惨烈,但前期对待起义军的高压政策和后期的宽松政策不像是一个人的风格。

“很简单,只有血流成河,焦土遍地,才会让人感激你后来的仁慈,而一旦身边之人开始不遗余力地出卖自己曾经的朋友甚至亲人,这种虫豸一样的队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摧毁所有的信任和信念,没有了信任和信念的所谓起义军,不需yào

外人插手,他们自己就会自相残杀。”

百里初淡漠地道,指尖慢慢地在她的脸颊上轻滑。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易守难攻,而焦土过后,至少蜀地百年内再无能出第二个陈巢,无需朝廷动兵戈。”

他温柔的指尖,和残酷冰冷的话语形成巨大的反差,让秋叶白心中一片冰凉。

是的,再无第二个陈巢,人心散了,根散了,信念再无,百年之内不过第三代人,他们会记得自己的母亲出卖父亲,记得哥哥出卖弟弟,记得孙子检报爷爷,记得那些烽火连天血色蔓延的一切的一切。

无骨无根,何以团结一心抵御外。

……

他的是残酷的,但是,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腕冷酷却极为有效。

百年之前的血流遍地,尸横遍野,他是那个时代蜀地百姓心中的魔,是他们心中最恨,但是百年之内若无兵戈,可否算是后世福祉?

但是不会有人这么认为的,所有人和所有的史书都只会记载他的冷酷和残忍。

“阿初……。”她看着他有些犹疑,忽然发xiàn

,原来人站在不同的情景,不同的角度,去想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就会有不同的结论,甚至不同的心境。

她竟然开始为‘一个残酷的统治者’担忧!

百里初似乎早已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忽然那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凉薄而淡漠:“百年之后,黄土白骨,在意史书记载什么,黎明百姓想什么,那是帝王。本宫非君非臣,本宫只做了该做之事,无谓正,无谓邪,无谓对,无谓错。”

秋叶白一震,是的,他早已被剥夺了继承帝位的可能,他拥有帝王的权力,行帝王之事,却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得到他应该得到荣耀。

何况如今的他是‘神’,自不屑史书的记载如何,也并未曾真心想要去拯救谁,成就什么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统治者,所作所为,不过是依照他的需yào

罢了。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看着这样阿初,她却会心疼……

不管他做这些事的初心是什么,手段多残忍,而世人受痛也好,受庇也好,却永远只会记得他是的残忍。

“阿初……。”她伸手轻触他的脸颊,却被他抬手握住,捏在手心。

他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白,本宫和你多年前原来还有这一笔账未算。”

秋叶白一顿,明眸微凉,轻嗤:“殿下,你记错了,咱们可不光是有这一笔账目未算,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差点死在你手里,你可记得?”

百里初一顿,微微挑眉:“本宫记得有一只小虫子潜入本宫的休息的客栈意图不轨。”

不轨你个头!

秋叶白冷笑:“明明就是有人自己洁癖症发作,半夜自己脱得半裸洗花瓣澡,被人偷袭,然后草木皆兵地把路人从墙角射下来,结果被路人发xiàn

自己是个带把儿的秘密,所以才要杀人灭口罢?”

百里初睨着她,眯起眸子,微笑:“伶牙俐齿也不能改变你是乱臣贼子的真相。”

说着,他垂下脸,几乎贴上她的面容,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几乎如一片乌黑的丝缎将她和他笼在其间,隔开外界明亮的光芒,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危险幽诡的香气。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白,本宫要怎么处置威胁本宫之人?”

还有什么比将她拆吃入腹,更完美的处置和惩罚?

秋叶白看着他幽深如子夜的瞳子,微笑:“哦,这是要新帐旧账一起算么,也许本阁主还是需yào

先下手为强?”

说着,她忽然抬手勾住他的后脑,干脆利落地一压,抬首吻住他精致潋滟的薄唇:“如此这般替天行道,才最合适。”

她让他从神成人,最后成为她的男人,便是她的行侠仗义,伸张正义。

又或者,有什么比狡诈卑劣的谋反逆贼和封建残酷治者,在一起方,不去祸害他人,更彰显正道的呢?

……

……*……*……*……*……*……

一个月后

京城

“四少,咱们先吃饭,再继xù

看这些卷子罢。”宝宝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案卷扔下。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看向周宇:“饿不饿,先吃饭?”

她最近忙着稳固京畿大营的人心,和往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手,没有什么时间去处理司礼监的事,而周宇却已经渐渐地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能手,妥帖而悄无声息地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得妥当。

但是有些需yào

她去亲自拟决之事,却还是必须等着她去处理。

再加上太后老佛爷自以为拿了她秋云上和她娘亲便可以禁锢于她,便也放心下来,没有三天两头地宣她,安乐更是躲在宫内不出来。

没有了这两位作怪,她又和阿初新婚燕尔,阿初比她还要忙,所以她进宫伴驾的时间更多了不少,手头上的事儿更是耽误了下来。

周宇看着她,微微一笑,摇摇头:“无事,属下也不过是在协助主子你理事罢了。”

秋叶白见他清秀俊逸的眉宇之间虽然有疲倦之色,但是也算精神,便点点头:“辛苦了,咱们还是先用餐罢。”

话音刚落,便见宁冬领着小颜子也一前一后地端着餐盒进来了。

宝宝看着宁冬,挑眉道:“怎么今儿是冬儿姐姐送餐,秋儿姐姐又被小七那家伙拖去哪里了?”

宁冬和小颜子一边一起布菜,她一边淡淡地笑了笑:“宁秋有些忙,和小七一起出门采买去了。”

宁冬虽然性子偏静,但是一向行事沉稳,宁愿避重就轻或者不说话,也不喜应付说谎,

宝宝和秋叶白便知dào

宁秋和小七两人今日大约又躲到哪里甜蜜去了。

“看来咱们司礼监大约不久之后又要能喝上喜酒了。”周宇一边用餐,一边笑道。

宁冬神色平静,但是宝宝的脸色却微微一僵,沉默了下去。

周宇留意到宝宝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悲戚寂寥,但是随后又恢复了寻常模样,他心中微动,下意识地道:“怎么,宝宝你喜欢宁秋么?”

若是不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但是他话才出口,便陡然有些后悔,就算是宝宝真的对宁秋有心,他也不该如此口无遮拦。

果然,这一句说出来,不光是宝宝脸色微沉、连秋叶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只宁冬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桌上的气氛似乎瞬间沉冷了下去。

周宇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想张口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欲言又止地看着宝宝。

倒是宝宝忽然笑了笑,淡淡地道:“是的,周兄不必自责,我心中确实有人,只是这世间有情千万种,有些人注定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也得不到,倒是不若视为亲人,相互扶持。”

周宇闻言,一震,看着宝宝,他一直都觉得宝宝年纪不大,对人间情事也不过是浅尝辄止,却不想他一番话却更有深意,让他都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得点点头:“是。”

秋叶白看着宝宝,神色有些复杂。

宝宝……

没有人比她更知dào

宝宝的心事,但是这些日子她都只顾着和阿初在一起,或者顾着上任之后的种种琐事,宫中朝内的勾心斗角。

只看见他在她成亲当日,一如寻常的微笑着为她忙前忙后,却忘了宝宝也许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而她却不能再如曾经年少时那般做一个陪伴他的白姐姐。

虽然后来宝宝主动找话题将谈话岔开来,但是饭桌上的气氛却还是变得有些怪异。

饭毕之后,秋叶白主动地在院子里散步时唤住了宝宝:“宝宝,我有事想与你说。”

宝宝转脸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后看着她,微微一笑:“四少,不必担心我,我今日说的那些话,就是我心中所想。”

秋叶白走到了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小五,不管你心中怎么想,但是白姐姐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于我而言,永远都是最不同的那一个。”

当年宝宝从重伤之中醒来,她问他叫什么,他伸出了一只手掌摇晃了一下,便没有再说话。

所以她便给他取了第一个小名——小五。

后来才知dào

,他伸手摇晃,是表示不知dào

,他不知dào

自己的名字。

而后,她照顾他,直到他能够独立地在藏剑阁生活不和她同榻而眠,而她也离开了藏剑阁随着老仙游历山川大河,他才改了名,尤其是学会易容术后,他兴起时每做一个人皮面具,就改一个名字。

她偶尔回藏剑阁的时候,他都有了不同的脸和名字,可在她心中,他永远是那个靠在她怀里才能睡着的小五。

宝宝听到秋叶白这么唤自己,神色瞬间一震,眼中波光流转,他似乎想要伸手抱住她,秋叶白亦一如既往地张开手,但是宝宝却忽然顿住了脚步,最终却还是收回手,看着她,露出一个笑来:“我知dào

的,白姐姐。”

他当然知dào

,可是他更知dào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这么抱着她了,她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人,那个真zhèng

的男人,才有资格这么拥bào

她。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开,却不想此时,忽然听见小颜子匆匆而来,远远地就道:“四少,殿下召您进宫,快,出大事了!”

第119章 (一更)

太极宫上书房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个失踪的案子了,微臣已经派人四处巡查,但还是没有什么结果。”五城兵马司的梁指挥使低着头有些不安地道。

不远处的常爵爷,脸色一片阴沉,正冷冷地盯着他。

在场的众人都知dào

常爵爷家这位嫡女很是得宠爱,又刚刚和礼部尚书的嫡子定了一门颇为不错的婚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常爵爷、礼部尚书都在背后盯着他。

礼部那位倒也还好些,毕竟媳妇儿未过门,但是这常爵爷虽然没有老常公在朝内武将之中的影响力,几乎算是借着父辈荫蔽才在朝内吃得开,但是朝内有不少武将都是老常公带出来的,所以他还是有些分量的,又是个有脾气的,万一出宫门就打他一顿,就麻烦了。

梁指挥使心头正打鼓,一边面色苍老的户部右侍郎忽然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点不客气地道:“启奏殿下,微臣要参刑部尚书、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各一本,妙龄少女失踪案已经发生了一月有余,而且不光是朝内王公大臣们家中贵女,连平民百姓家中的女儿也有失踪,但是这二位大人却尸位素餐,办事不利,以至于如今朝内上下,甚至平民百姓皆受其害!”

这话说得很是严苛,一边原本默不作声的刑部尚书瞬间也和梁指挥使一样脸色大变,他忍不住立kè

出列:“殿下,刘侍郎是因为他的爱女失踪,才如此刻薄,此事微臣早已经收到奏报,也早已经和梁指挥着人彻查,如今咱们刑部的捕快都还在那天宁寺里驻守查案呢!”

“刻薄,如果你家独生子没了,一个多月,什么消息都没有,生死不知,你刻薄不刻薄,京城治安是你和梁大人的管辖地,出了这种掳人的破事儿,你他娘的居然说老子刻薄?”刘侍郎突然抬头,腥红着眼瞪着刑部尚书,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冲上去就扯着刑部尚书的领子要动手。

“你干什么,刘振,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刑部尚书原本就是八皇子一派的人,此时自家主子的事儿还没什么着落,整日里被人奚落就够让他窝火的了,此时一个低于自己品阶的官员竟然敢以下犯上,他心中也恼火起来,也不客气地伸手就揪住了刘侍郎的衣领。

一干相关大臣们哪里想到这样的场景,两人竟然上书房上演全武行,皆纷纷上前劝架,于是书房内瞬间乱作一团。

秋叶白自动站开一点,忽而一转头,发xiàn

郑钧也和她做了一样的动作,也正巧看向她,随后他轻嗤一声,转开脸。

她挑了下眉,这一位郑督公最近是越来越内敛了。

随后,她扫了眼混乱的场面,发xiàn

鹤卫们似没有阻止的意思,让她心中略感奇怪,便看向上首百里初那里,却见他靠在龙座之上,单手支着脸颊,半阖着眼,原本天生苍白的面容似有一种奇异的透明感,整个人似冰雪砌成的人一般。

她心中瞬间‘咯噔’一下,这五六日因为太忙她都歇在了司礼监,只是几日不见,他怎么看着似病了的样子?

她心中不安,正想说什么,却见百里初忽然抬了下手。

在上书房的鹤卫们忽然皆从四周围站出一步,同时手中长剑齐齐出鞘。

“铮!”兵刃摩擦的冷酷响声和鹤卫们苍白如鬼魅的冰冷面容,瞬间让场内一干大臣们僵住了,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喧哗若此成何体统,殿下有旨,若是尔等觉得这里打起来不够热闹,大可以去羽林卫校场一试,不分输赢不出宫门,不死不休!”老甄一甩拂尘,尖利着嗓子冷冷地扫了底下的大臣们一眼。

大臣们瞬间吓了一跳,狼狈地皆齐齐跪下:“殿下恕罪,臣等不敢。”

刘侍郎和刑部尚书两人形容最是狼狈,这会子吓得更是不轻,仿佛都彻dǐ

地清醒了过来,齐齐跪在地上,面色如土。

“行了,此事交给司礼监、大理寺彻查,五城兵马司、刑部协力,一月之内,本宫要见到一个合理的结果。”百里初缓缓睁开眸子,淡漠地下达他的旨意。

被点到名的相关官员们皆齐齐出来领旨:“遵旨!”

而此时,郑钧却忽然开口了,他恭恭敬敬地出列:“微臣有事,请殿下容禀。”

百里初点点头:“说罢。”

郑钧继xù

恭敬地道:“回殿下,微臣这些日子旧腰伤发作,太医说微臣不能久站,更不可骑马和坐轿,只能趴着,微臣担心自己会拖累查案进度,因此特请告病假。”

秋叶白听到这里,心中略一些异样。

果然,郑钧随后即道:“司礼监之中也非微臣一人能主事,秋提督如今也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他为人更是细心,谨慎,所以微臣举荐此案由秋提督主理。”

此言一毕,刑部尚书等人倒是没有什么意wài

之情,司礼监换谁主事,都是太后的人。

但秋叶白心中自然明白他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这老太监不知dào

又要打什么主意了。

在她继任司礼监提督的这些时日,他和陈贺两个暗中也没有少给她找麻烦,只是因为如今太后看重她,所以不敢太明目张胆罢了。

太后老佛爷也是个通晓权术制衡的,对于他们这种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忍让了两回之后,见这种状况,她索性也不再客气,和周宇并着看风部的纨绔们狠狠地还击。

看风部的纨绔们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对于来自其他部的挑衅和为难,自用他们的‘痞子法’狠狠地还击,直把司礼监折腾得鸡飞狗跳,很是打击了郑钧和陈贺两人的气焰。

而司礼监的人原本就是最惯会见风使舵的,见秋叶白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气势和手段,甚至主子们的宠信都已经隐隐有超越郑钧的趋势。

而郑钧年事已高,熬了多年才坐上这司礼监督公之位,而秋叶白却风华正茂,年纪轻轻便已经坐上司礼监二把手的位置,还能在永宁宫及明光殿这两处水火不容的势力之间之间游刃自如,明眼人都知dào

这绝对不可能只是靠着一张漂亮的小白脸能做到的事。

所以司礼监其他司和监的主事大太监或者司掌们都隐隐有分成派别,各自在二人身后站队的趋势。

如今秋叶白锋芒毕露,几乎已经渐覆过郑钧。

只是她亦明白,郑钧绝对不是一个肯轻易退却之人,所以这一回他忽然举荐自己,让她心中不免存疑。

莫非这案子还有什么隐情,特别难破么?

但是郑钧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能一味推辞,只能简单说几句自己年纪尚轻之类的话,但周围的朝臣们有的以为她也不过是故作清高推辞,亦或是多少知dào

这个案子棘手,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轻松的,也想看她出风头再狠狠栽跟斗,纷纷皆道她年少有为,可担大任。

百里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秋提督以为如何?”

秋叶白知dào

他是不愿她为难,给她选择权,但是瞥见郑钧冰冷的眼神,她唇角讥诮地微扬,拱手道:“既然督公如此举荐,属下自然总要替督公分忧,更要替陛下和殿下分忧,若有何等疑难不解之处,再与督公同商议,督公只管好好养病,外头奔波之事交给属下来也就是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巧妙,连自称都不是‘微臣’而是‘属下’,等于将郑钧和她隐约地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郑钧也跑不掉一个连坐之罪。

毕竟,她已经隐约指明郑钧会在幕后‘指点’。

郑钧脸色微僵,他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样狡猾,竟让他一时间说不出太多反驳之话来,毕竟他只是腰伤了,不是脑子伤了,何况除了司礼监的人知dào

他们面和心不合,外人只知dào

他和秋叶白同属太后一旦,名义上他还是秋叶白的上司。

百里初见秋叶白应了,眸光闪过一丝幽沉,随后道:“行了,此事议定……。”

他话音未落,便见常爵爷、刑部尚书并着刘侍郎齐齐出列叩首:“殿下,此事一定要有一个期限,否则若是都如梁指挥一般拖延不决,无果而终,又有何用。”

常爵爷、刘侍郎这两个是亲女儿失踪了的苦主,如今颇有点豁出去的感觉,尤其是刘侍郎,腥红着眼,仿佛百里初若是不应,他就一头撞死在殿前。

其他的大臣们也纷纷点头,按照惯例,遇上大案,都会有个侦破期限,若是不能侦破必定是要受罚的。

百里初在朝多年,早已看惯这些戏份,冷冷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秋叶白自动道:“殿下,微臣愿意以一个月为限,若是最终不能侦破此案,司礼监愿意领罚。”

百里初见她神态自若,便点点头,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本宫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众卿退下罢。”

秋叶白跟着众人一起退下,出了太极殿便准bèi

往明光殿而去,郑钧看了她一眼,讥诮地嗤笑了一声:“看来秋提督与殿下还真是琴瑟和鸣呢。”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宝宝在一边候着,看着郑钧离开,眼中闪过寒光,传音入密道:“四少,郑钧是不是知dào

了什么。”

他总觉得郑钧话里有话。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地一笑:“郑钧老了,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司礼监督公身上的气势足以令人震服。”

当初她一直觉得郑钧这个人让她不太看得透,但是不管这个人如何能耐,若是已经沦落到如今放空话恐吓人的程度,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转身想明光殿而去,忽然又转脸看了宝宝一眼,有些迟疑:“宝宝,我……。”

“四少只管去就是了。”宝宝看着她,平静地点点头。

秋叶白也不再多想,百里初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担忧。

到了明光殿,宝宝径自跟着一白去偏殿喝茶等候,秋叶白则是跟着双白一路往百里初的寝殿而去。

“殿下可是病了?”秋叶白忍耐不住,径自问双白。

双白神色微凝地点了点头:“您去见了殿下便明白了。”

才进了殿门,她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心中顿时一急,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里走。

果然,百里初正靠在软枕之上,一头长发散在身后,由老甄伺候着用汤药。

看着百里初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似乎冰堆雪砌,她心中一紧,几步上前坐在他身边,伸手往他颈项上一探,果然如她预料的一般,入手皆是冰冷一片,比平常的温度更低,就是真zhèng

的尸温。

她也没有问百里初,径自看向老甄,单刀直入地沉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几日不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百里初见她着急,便将手里的碗搁在一边伺候的小太监手里,随后握住她的柔荑,轻描淡写地道:“无事,只是老毛病犯了,一年总有那么几回。”

秋叶白一愣,挑眉:“老毛病?”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后世那部传奇巨著里病弱的女主人公林妹妹才会说的。

“什么老毛病,我不是都有定时采血么!”

她忍不住看向老甄,颦眉道:“我记得你说过只要阿初和我在一起,加上我身子里的赤焰蛊,再定时服药殿下的身子会越来越好么!”

她老早就知dào

自己的身子对阿初而言就是最好的炉鼎,当初他强抓着她的时候,就没有瞒过她。

只是当初是被迫,如今她却是庆幸自己能做他的炉鼎!

老甄闻言,有些惭愧和焦虑地低下头,迟疑了好一会才道:“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让殿下吃那些补阳元的东西,是老奴太急于求成了!”

如今却变成了事倍功半。

“你是说那些十全大补汤,虎鞭鹿精?”秋叶白脸色有些怪异,随后轻咳了一声:“这个……这个东西,殿下吃点下火的药……。”

“老奴让殿下服用药物,功用并非只是精壮身子……。”老甄又迟疑了好一会,看了看百里初淡漠的神色,却没有继xù

说下去,神色之中却闪过几丝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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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新书就印刷出来上市了~但是遇到了一个问题~4本书,还是5本,4本会删减很多,5本的话就需yào

出版社放弃他们的一部分利益……唉——

对了,妹子们到3120,俺今天二更到一万+以上~

第121章 二更

秋叶白见他们之间气氛很有些古怪,心中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阿初!”

百里初看了眼老甄,淡然道:“老甄,你先出去罢。”

老甄迟疑了片刻,还是朝着百里初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两人之后,他看着她,眸光微凉:“小白,你喜欢孩子么?”

秋叶白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眸子,沉默了下去。

她知dào

自己这个年龄在后世还是青春正盛的时候,但是在这个女子及笄就嫁人,二十出头通常至少一子——两子傍身的时代,她这个年纪上一个孩子都没有,就属于‘大龄无子’,必须准bèi

考虑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了。

但是她又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有孩子,她如今看似‘前程似锦’,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箭靶子,多少眼睛盯着她,若是不能确定给孩子一个安全稳定的未来,她又怎么能自私地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跟着她受罪?

可是,阿初……阿初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总归会想要一个孩子的。

如果她和他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阿初,会不会比现在更有一些人气?

可这个问题,他没有问的时候,她可以不答话,但是他问了,她并不想欺骗他。

她心中一番挣扎之后,还是抬起眼看向百里初平静地道:“还不错,但是咱们的现在的身份,只怕不合适……。”

她话未说完,便被百里初给打断了:“我知dào

你一直都在服用宁春给你准bèi

的避孕汤药。”

秋叶白微微一震,抬起眸子,有些惊讶又地看向百里初。

他知dào



百里初见她明眸微睁,便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目光幽凉而专注:“小白,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dào

?”

一个好的狩猎者必须关注猎物所有的动向,所以从一开始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但却从一开始纯粹的狩猎和欲望,到最后不再满足只能拥bào

你的身体。

想要得更多,更贪婪。

即使明白猎人对猎物不该有别的要求,否则便会万劫不复。

却仍旧控zhì

不住自己的贪念。

那如此的愚蠢而固执。

就像他的舞台上的芸芸众生一样。

……

“阿初。”秋叶白看着他,莫名奇妙地心中微颤,鼻尖微涩,她忍不住伸手扶住搁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心,却只能感觉他修长手心冰冷得没有一点人气。

“小白应该知dào

在地宫中染香的过程,其实不过是一种不断中毒,然后再服药,或者说再服下更剧毒的药品,让身体调整适那些毒药,再辅佐以特殊的内功法门,催发身子潜能的过程,身子潜能被激发又会令尸香修炼到更好层次,直到尸香可以成为‘活佛’随性所欲地使用控zhì

人的一种武器。”百里初凝视着她,悠悠地道。

她点点头,她也是习武者,在和他一起呆久了,多少也隐约地知dào

尸香其实本质就是一种以人的身体为承载的武器。

百里初继xù

神色平静地道:“天道循环,修炼这种违反常理的武器,总是需yào

付出代价的,历任活佛年纪最长的终年也不过三十七,年纪最短的甚至刚成为或活佛便承受不住身体的折mó

早夭,所以灵童总是在地宫中常备的,新的活佛继任……。”

“等一下,阿初你说什么!”秋叶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整颗心瞬间如坠入无边的冰窖当中,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终年最长不过三十七……

她眼眶一下子变得腥红,咬着唇角,一下子就起身,将他按倒在床上,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一手捏住床柱,一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捏住他的肩头,以控zhì

自己身体不要颤抖得趴下,空气仿佛亦一下子变得稀薄到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骗我的是不是!”

百里初一愣,仿佛料不到她会激动到直接把他按倒了,看着身上人儿的激动,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小白,你是忘了你的存zài

么?”

他仿佛感觉不到肩头被掐住传来的疼痛,只用另外一只手抬起她苍白的脸,柔声道“我一直都在寻找解毒的方法,你的存zài

便是我最好的解药,还记得么?”

秋叶白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那是说……那阿初你可以……可以活……活……。”

她的心头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捏拽着,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拽着他的一只手腕。

“我相信阿泽会是真言宫有史以来最长命的活佛。”百里初看着秋叶白苍白异常的容色,和她微微颤抖的肩头,幽瞳之中闪过怜色,他轻叹了一声,索性修臂一展将她整个人全部按在自己的身上,抱着她的腰肢和窈窕的脊背。

他轻幽地叹息声在她头上响起:“我跟小白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小白你难过的。”

“我知dào

你他娘的只是在阐述一个该死的事实……。”秋叶白揪住他的衣襟,忍不住爆粗口。

说罢,她忽然推开他,径自从他身上坐起来,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腰带。

百里初一愣,有些不知dào

她是要做什么。

直到她三下五除二地扔下官帽,又解了官服,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之后,又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你这是做什么?”百里初终于忍不住狐疑地挑眉。

他怎么瞅着她像个女霸王一样,打算对他这个病人‘图谋不轨’?

秋叶白头也不抬,见他的腰带打的结太过精致复杂,索性直接就一把扯着他的衣襟一扯,径自袒露出他一片线条结实优美的胸膛。

“不做什么,办事儿,给你用药!”她很干脆地道,同时直接伸手就去脱他的裤子

百里初算是明白了,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幽凉低柔。

“你笑什么?”秋叶白到底人不住脸上一热,但一想起他的身体,便又一点不客气到地拨开他阻拦的手继xù

粗鲁地伸手撕扯他的裤子。

“小白,虽然我喜欢你这般主动,但老甄前些日子给我用的药太过虎狼,若是这些服用调养药物的日子太过血脉偾张,并不合适。”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同时将她的柔荑放在他的胸膛之上,眸光幽幽地看着她,薄唇微勾出一个惑人的弧度。

秋叶白瞬间僵住,最终还是咬了唇好一会才有些泄气一般地,直接又趴会他的胸口,这一次她索性将整张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之上,眼眶却莫名地一片模糊。

她只闷闷地咬着嘴唇,不让他察觉自己竟如寻常女儿家一样没用地哭泣。

这么多年,她看得太多,更明白对于女人而言,最没用的便是眼泪。

眼泪改变不了任何既定的事实和悲剧。

只是,她又何曾想到,明明曾经忌惮和憎恶这个男人,憎恶到想亲手砍下他的头,如今却会在听见也许他没有法子在人间长久陪伴而落下她最不屑的泪。

她自诩的冷静和看开通透仿佛瞬间全部都烟消云散,只余下心悸和忧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sù

我!”她闭了闭眼,眨去泪光,喑哑地道。

“若不是这次病了瞒不住,我原也不打算将这些事告sù

你,我相信大喇嘛和小喇嘛的医术,又何必说出来让你平白担忧。”百里初的声音低柔幽凉,一如他轻轻抚摸着她秀发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毫无芥蒂地提起元泽,就是希望她宽心,她如何不知?

秋叶白忍不住再次支起身子,看向他的眸子求证:“阿初,你方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么?”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之后,无声地而幽凉地笑了笑:“地下太冷、太黑,我从那里来,好不容易捕获了属于我的小太阳,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准bèi

。”

秋叶白与他对视了许久,方才俯下身子,把脸埋在他的颈项间,轻声说:“阿初,不要骗我,要记得你在金水河上曾经的许诺,若是你骗我……。”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你若你骗我,我便将你葬在最黑暗、最冰冷的天山冰渊里,让你永远都与光和热无缘,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百里初一怔,眸光幽转,她知他其实最不喜冷,亦不喜黑暗,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惩罚’他的不守信诺么?

他轻笑了起来:“小白,你真够狠的。”

她嗤了一声:“人说无毒不丈夫,却忘了世间还有最毒妇人心。”

她虽然是一身男装,却不但是妇人,而且还是非常记仇的小人。

百里初再次无声地轻笑,伸手将她细腰揽得更紧,声音低柔喑哑地轻唤:“小白,小白……。”

他的小白,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两人静静地相拥躺在床上,静静地呆了一会,她忽然道:“是了,你还没有告sù

我这个毒妇,你这次发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他一直都有按时服用药物,也……嗯,也又她这个炉鼎护身,怎么还会忽然间身子一下子不好了。

百里初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地道:“长期各种药物和毒物的作用,我的身子可能没法让女子受孕。”

什么?

秋叶白一呆,她下意识地支起身子看向他:“你是说……。”

他平静地看着她,眸光幽深莫测:“本宫是说,小白,你可能永远无法拥有属于你的孩子。”

秋叶白与他的幽瞳对视了许久,她忍不住摇头松了一口气,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只是没有孩子而已,没有也就没有了罢,那又如何呢?”

他才是她选定的伴侣和一生一世的情人,孩子是情感的结晶,她又不是为了孩子才和他在一起。

孩子固然重yào

,但若是不是他的孩子,她一点都没有这时代的女子一定要给男人传宗接代的想法。

百里初闻言,幽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点来。

“我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我逃离不了这秋家四女的命运,也许注定此生都不会有孩子的。”她轻叹了一声,低头看着他。

“阿初,你和老甄他们是不是打算用那些虎狼之药做调理?”

“命里有时终须有罢了,既然受不起,原也就罢了,可是小白,你终于是我的了。”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伸手探入她的衣襟之中,抚过她平坦滑腻的小腹,一向凉薄淡漠的眼神变得柔软而深沉,甚至还有一丝隐不可见哀冷。

“所以我想要……想有一天能有一个像你的女孩儿,温暖柔软,就像人世间最温暖的光芒。”

百里初的神情让秋叶白瞬间怔然,神色微沉:“阿初……。”

明明是尊贵的皇子,明明是天之骄子,明明比谁都合适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明明被皇帝寄予了继承者的期望,也手握大权。

但是他却早早失去了继承皇位资格,皇子的尊荣与骄傲,健康的身体,甚至以真zhèng

身份站在阳光之下的资格,还有……一个普通人所有能得到的温暖、应有的未来与幸福权力。

她忍不住心疼,伸手按住他搁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随后伏下身子靠在他身上,让自己温暖的皮肤贴上他冰凉的肌理,轻声道:“会有的,阿初,我们都会有的。”

你和阿泽都值得被这并冷残酷的人间温柔以待一次。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等待漫漫长夜过去,等待窗外天明,冰雪初融,春意初现。

……*……*……*……*……*……*……

司礼监

“副座,所有的资料都已经在这里了,我已经整理过了。”

周宇一边指领着大鼠将一叠整理好的资料搁在桌面之上,一边沉声道:“确实如刘侍郎所言,除了三起贵女失踪的案子之外,还有三宗平民少女失踪的案子,只是因为平民少女失踪的地点都非常分散,遍布整个京城,甚至京城周围的县城,五成兵马司和周围县城的主官都只作为寻常失踪人口案来查。”

秋叶白和宝宝分头查着手上的资料,果然看出来不少问题。

她正在看案卷,宝宝却忽然问她:“殿下身子好些了么?”

秋叶白顿了顿,随后点点头,神色又有些无奈:“嗯,他可能需yào

调养一段时日,暂时不会上朝,要闭门调养。”

实jì

上是,阿初那日还吐血了,所以最近陷入沉睡的时间比原来要长,不过大喇嘛说这倒是个好事,他的身子在自我修复。

调养两个月就好了。

------题外话------

虽然没有到3120~但是俺好开心月票君的小屁屁好软,俺明天不管又多少月票,俺都万更!

第122

她让宁春为阿初把脉,宁春把了脉后,面色古怪异常,只道若是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脉象下还活着。

她认为百里初是个死人,活死人。

宁春表示她这个藏剑阁小神医只会医治活人,是不会医治死人的。

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无能为力。

不过她的结论被大小喇嘛颇为激动地用藏地语给反驳了,老甄翻译过来,表示大、小喇嘛认为宁春这是大不敬!

殿下这是‘神脉’,神当然和人不一样!

如果是在藏地,大不敬之人就要被拖去祭神!

宁春表达了她的不以为然,这是在大中原的地盘上,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活死人哪里是神,明明是魔!

还是个月经不调的魔头!

当然,这话她是趁着百里初泡药浴的时候说的,不敢当着百里初的面说,因为她再也不想忍受被关进柴房和旺财呆在一起的酷刑,太惨无人道了!

他能一刻钟都不停地强调他不叫旺财,叨逼叨逼得她想掐死他,偏生他武艺比她高强太多,只有他掐死她的份儿。

不过他没有掐死她。而是直接点了她的哑穴和麻穴,然后坐在她身边念经一样从早到晚地翻来覆去地念两句话。

“春姑娘,你好,我叫云起,你可以叫我白十九,不叫旺财,那是条狗,谢谢!”

“春姑娘,你愿意嫁给我么,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的名字,我不叫旺财,旺财是条狗,谢谢。”

最后,她是从柴房里爬出来的,躺在床上修养了半个月,见天地做噩梦,闭上眼就看见旺财一脸认真地在她耳边叨逼叨逼。

从此,她就是认定了百里初是魔王,领着控鹤监一帮妖魔鬼怪在人间为非作歹。

自家主子就是来降妖伏魔的,普度众生的。

如今‘魔王’的脉象更坚定了宁春的想法。

秋叶白很无语地看着三人鸡同鸭讲地、比手画脚地在那里争论,老甄在一边时不时地插嘴当翻译,还要注意一下双方不要搞得太激动、太僵。

她看了一会,便直接默默地离开,去伺候百里初出浴,她才不管他是活死人的魔,还是冷酷的神祗,阿初是只她的男人而已,她只想他快点儿好。

想到这里,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又埋头继xù

翻手上的案卷材料。

“四少放心,殿下会好起来的。”周宇见她神色有些疲倦,便也温声安慰。

虽然他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分明是被迫娶了摄国殿下,这会子为什么看起来却似真心在为摄国殿下忧心,仿佛和明光殿也很熟络的样子。

但是既然是秋叶白想要看顾的人,或者是对秋叶白有利的人,他亦愿意支持。

宝宝看着她,还是习惯性地在桌子下握了握她的手。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的,淡淡一笑;“总之,咱们这会把手上的事儿做好就是了,别的都不必管太多。”

做好自己本分内的事儿,她不想让阿初病着还要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人的精血心力毕竟是有限的。

“嗯,言归正传,属下觉得既然从贵女们出事的地方没有任何结果,那么就该从平民少女失踪的地方开始查起,所以已经让大鼠带着兄弟们去这些出事的地点探查了。”周宇轻咳一声,继xù

道。

大鼠也点点头,正色道:“没错,属下领着人去那些出事的地点盘查了,咱们看风部的人对这些女子失踪的街道其实熟。”

这就是混混儿的好处,这上京的十里八巷,烟花柳巷,就几乎没有他们的触须触及不到的地儿。

就算他们在那里不熟,也必定有当初一起混着的混子是熟的,总能找到关系。

谁说猪朋狗友没有用?

有谁比混混们最能探听各种小道消息了,譬如当天有没有什么脸生的人在那附近转悠,出事之后周围人有没有异常的反应。

“干这种掳成人的事儿,比拐孩子风险更大,对于不熟当地环境的人,风险是很大的,担心人撞见,所以属下觉得要么就是那些女孩儿出行规律的熟人干的,要么就是陌生人在那儿踩点一段时日了,所以属下让老黑子他们在查。”大鼠道。

秋叶白听着大鼠的分析,若有所思地点头:“大鼠分析的很有道理,这种事儿临时起意犯罪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能悄无声息掳走人的,也许还有可能是江湖上的人。”

宝宝立kè

敏感地道:“一会我就去联系咱们焰部的人,还有通知礼嬷嬷,让绿竹楼的人都仔细着。”

她一听绿竹楼,便微微颦眉,随后微微勾起唇角:“礼嬷嬷和天棋那里可以通知,但同时让他们分别留意一下最近楼里的人有什么动静。”

百里凌风和梅苏最近都被放出来了,虽然都没有受什么罪,但是‘争名声’这个消息传出去,面子算是丢得彻dǐ

的了,两边人马如今都是安安静静的。

但是按照她对那两个野心家的了解,这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罢了。

如今,她已经知dào

绿竹楼里有人是八皇子百里凌风的人,这件事虽然和百里凌风扯不上关系,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能藉此抓住那个奸细,也不错。

“是。”宝宝点头。

“咱们现在既然已经圈定了调查的方向,也是该来判断这些贼人为什么会抓人的时候了。”秋叶白道。

周宇闻言,取了一幅地图,将地图在桌面上铺展开,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圈和一个很大的圈:“若是按照他们最后一次犯案的时间来判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这些人如果抓了人就跑,东西方向是中县和宁山,这两处都相对较为穷,根本没有青楼能买得起贵族少女,而只有继xù

北上往律方,或者南下往苏杭,这些地方才有人能花大价钱买人,属下认为按照常理就该派人快马加鞭,联系当地官府设卡盯梢。”

秋叶白闻言,有些惊讶和赞许地看着周宇:“继xù

。”

周宇微微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但是这只是一种相对合理的推测,不光是属下能想到,五城兵马的人和刑部的人也想到了,也派了人去抓人和盯梢,不过属下却认为这未必能起作用。”

“为什么?”

秋天白挑眉:“子非觉得他们有问题么?”

“没错,他们一开始抓的人都是平民少女,此后却忽然转向了更难得手,并且可能引起官府重视和极力追捕的贵族少女,这种作案目标的转变是非常巨大的,从常理上讲不通。”

周宇微微颦眉,沉声道:“如果抓人是为了赎金,但是没有人提过要赎金,如果是贩卖人口,那么能出得起大价钱买下贵族少女的青楼,楼主何不如去买那些犯官之后,就像绿竹楼不也是买犯官之后么,何必要担上如此大的风险!”

众人都陷入沉思,没错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那么这些人抓了人又不是为了赎金,又不是为了拐卖人口的话,他们抓人来作甚?

众人不断地提出自己的看法,甚至在一边伺候的小颜子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又会不断地被推翻,最终大伙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

秋叶白坐在上首,看了看天色:“好了,大家先散了罢,等着周围调查的消息,子非和大鼠这些日子还要多辛苦去一下大理寺和刑部了。”

大鼠一边收拾案卷,一边笑道:“不用副座吩咐,千总这些日子在刑部和大理寺混得如鱼得水,那些老手们都说千总胆大心细,为人缜密,眼睛又厉害,脑子想事儿的方向不走常路,很多断案多年的老人都未必能比得上呢!”

秋叶白闻言,看向周宇,再次惊讶地看了看周宇,随后拍着他肩头笑道:“很好,咱们看风部真能人越来越多,越发地像样子了,子非,真出息了!”

这些日之他越来越沉稳,气象渐成,就如她当初判断的一样,子非眉清目秀,天生敏锐聪明,若是去了那些浮躁和油滑之气,如现在这样沉静下来,非但是浊世佳公子,更是个堪当大任的人才!

周宇闻言,到底是有些脸皮薄,何况秋叶白的目光看得他心头微颤,随后别开脸,以拳挡在自己唇前轻咳了几声:“大人谬赞了,若是能侦破了此案,才好说出息二字,何况这一切也不过属下本分。”

是的,他的本分,他想帮着副座,不想再如在淮南的时候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副座一个人用‘他’原本就削瘦单薄的肩膀为所有的人扛起挡风伞。

‘他’为他们这些纨绔们做得够多了。

她看着他脸颊微赧的样子,只以为他不过是不禁夸,便也没有再多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对他和大鼠道:“等着此案侦破,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众人皆笑着点头,随后散去。

周宇看着秋叶白远去的背影,又不自觉地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肩头,那里还有‘他’留下的体温。

……*……*……*……*……*……

上一回的私铸兵器案,扳倒了堂堂的大将军王八皇子和梅家大少爷,不但报了当初在淮南被这两位交替追得狼狈不堪,甚至差点就呜呼哀哉,家人也被牵连的大仇,更让纨绔们精神大振,信心振奋之极。

他们已逐渐成为一名成熟的厂卫,早已非当日吴下阿蒙,这次他们又一次参与侦破大案,人人皆摩拳擦掌,自动自发地凑在一起研究各种方案,迅速地散入了京城各个角落刺探消息。

虽然与过往的那些狐朋狗友往来少了,但是人脉却还在,他们主动地请混子们吃个酒,赌几把,或者给点儿铜板碎银,原本熟得自不必说,原本不熟悉的地头蛇们,也很快与他们熟络了起来。

混子们都是地头蛇,消息来源皆是一手,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是不知dào

在民间查探消息,但是混子们平日就和官府的人不对付,这会子怎么会有心思替他们查案子,能躲都躲了。

但是看风部的这些人,谁都知dào

他们是纨绔,都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的事儿,又岂有不上心的?

所以,三日之后,大鼠领着大壮和油菜带来了更多的卷宗。

秋叶白看着那些卷宗,露出了欣慰的笑:“很好。”

她当初训练他们的目的到底是达到了。

看着自家副座赞许的笑,几人心中都是雀跃,油菜还很得yì

地道:“嘿嘿,咱们的卷宗里还有很多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最初的原始案卷,叫他们不给咱们看,咱们看风部的人想要查的就一定查得到!”

周宇闻言,轻咳嗽了一声,油菜方才发xiàn

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顿时有些不安地看向秋叶白。

却不想秋叶白只是怔了下,随后忍不住笑着揽住小油菜肩头,拿着手中的卷宗一敲周宇的脑门:“干得好,查人所不能查,刺探侦查,先斩后奏,这就是咱们司礼监!”

宝宝看着他们,心中终有所悟,看样子是当初刑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为难了一下周宇,周宇索性直接和纨绔们一合计,盗!

当初纨绔们训练得极好的科目里就有这一项——鸡鸣狗盗!

彼时,他还很看不起这些纨绔训练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如今才发xiàn

,这些出色技能对于一个专职刺探侦查,收集消息的厂卫而言,是非常必要的。

大鼠和小油菜、大壮等人见秋叶白这般表态,也感受到了宝宝难得赞许和惊讶的眼神,心情也都大好了起来。

整理和分析卷宗也愈发地卖力,而周宇更是善于从中提炼出要点。

他们很快地发xiàn

了许多要紧的疑点。

周宇指着手中的卷宗道:“副座,你看,这三宗贵族少女失踪的案子,线索都非常少,贼人动手谨慎又利落,到目前为止,这三个贵族少女失踪的相同点,就是或多或少地和天宁寺有些关系,刘侍郎家的小姐和另外秦将军家的小姐失踪前一个月都去天宁寺参拜,但常家小姐却没有去过,常家是请了天宁寺的主持来家中做法事。”

“天宁寺香火鼎盛多年,京城之中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几乎都去参拜过,这个会不会有些牵强?”宝宝微微颦眉。

周宇点点头:“没有错,这就是我说线索很少的原因,我们都不能确定,但相对的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指尖点了点桌面上刑部偷来的另外三份卷宗:“这三个平民少女的案卷线索却非常多,刑部的人也多少得了一些,但是咱们的人探听到的消息更明确。”

那几名少女失踪的时候,都有人目击了她们活动的地方有陌生人出没,而且那些陌生人有男有女,看衣着打扮虽然普通,却都是好料子,她们是普通人家,都是外出帮着家中父母做些针线活或者卖点别的什东西之时失踪的。

而且其中一个少女失踪的时候,还有人看见有陌生人抬了小轿子出没在附近。

“带走人的工具是轿子,而且衣料不错,这就说明这些掳人的贼子并不那么缺钱,但是手法利落,说明不是第一次掳人,步伐轻盈,说明会武功,而会被人目击到破绽,大约是因为这些人觉得这些平民少女抓起来简单,而又不会有官府会下大力qì

去仔细追查,是以不像抓贵族少女那般仔细,却不想会成为他们最大的破绽。”周宇分析完毕之后,目光锐利地道。

“咱们只要留意京城之内,什么人会符合这些条件,又有动机去做这些事,同时也许和天宁寺多少有点联系,便能查出犯人。”

周宇说到最后,忽然轻叹了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以前觉得的太平盛世,如今看起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和刑部、五城兵马司打交道下来,才发xiàn

这些机构做事流于表面,官老爷的架子太大,对着他们这些朝廷内部的人尚且如此,那么对着鸣冤的百姓又会如何?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完之后,场内一片寂静。

等他注意到,有些奇怪地看过去的时候,便见秋叶白率先带头赞许地拍起了手。

“子非,果然厉害。”

连宝宝眼中都闪过赞许的目光,更不要说大鼠、大壮和小油菜了,皆是钦佩又兴奋地鼓掌。

“咳,这只是属下的推测,若是真能查到犯人,再说厉害二字罢。”周宇再次轻咳了一声,微笑道。

查人所不能查,刺探侦查,先斩后奏,也是需yào

底气和实力的。

秋叶白点点头,也含笑道:“子非不必过于谦逊!”

随后又吩咐了下去,让纨绔们再次细查,这一次得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和线索更多,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去整理和剖析。

大鼠和小油菜甚至领着人几次悄悄潜入天宁寺打探,虽然没有探出什么异常,却查到了天宁寺建寺之初的许多史料和庙志。

而周宇强悍的逻辑推理能力再次展现,他甚至还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和大鼠一起将各种线索理清楚之后,慢慢地嫌疑人便浮出了水面。

周宇神色微微凝:“符合那些条件,又与天宁寺有牵扯的,有一些人,包括一些江湖黑道组织,和某些世家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真zhèng

让属下怀疑的却只有一个。”

他的指尖敲了敲桌面上的一张拓印的纸卷,纸卷落款处有三个模糊却能隐约看见的字——真言宫。

“一百多年前天宁寺建寺的时候,真言宫是最大的捐建人。”

周宇说完之后,众人瞬间悚然,有些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

“但是真言宫……算是圣地罢,也许只是巧合?”小油菜有些迟疑地道。

真言宫的大名在京城谁人不知,不要说京城了,就是在帝国之内,真言宫的地位都非同凡响,极为神圣,甚至皇帝陛下的登基大典,都要得到国师的祝福。

甚至选择继位人选,国师的影响都非常大。

所以众人面对周宇的结论,也都纷纷迟疑了起来,若还是只凭借这些就怀疑真凶是真言宫,未免太大胆了些。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来,真言宫么……

周宇看向秋叶白,神色微微凝:“副座还记得不记得当初在淮南的时候,你告sù

过我真言宫的事情,你说真言宫的灵童都是从各地甄选而来的孩童或者少年,所以我去查了查,发xiàn

其实真言宫甄选来的儿童和少年大部分都是他们掳来的,而不是和他们说的那样是自愿甄选的。”

他顿了顿,又颦眉道:“而最奇怪的事就是他们掳了那么多的灵通吧,除了其中一位灵童成为国师,其他的孩子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看风部的众人瞬间哗然,光这一条就已经让众人觉得惊悚。

再一细想周宇之前说的那些符合的方面,果然让众人都心生疑窦。

但是真言宫地位特殊,只凭这些推测,他们根本不可能上门去搜查。

宝宝作为秋叶白的心腹是知dào

内情相对较多的,便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她。

秋叶白搁下手里的茶盏,看向周宇,肯定了他的说法:“子非说得没有错,其实真言宫掳走孩子当灵童已经是惯例了,符合zuò

案贼子是惯犯的这个条件,咱们既然没有办法去搜查真言宫,却不代表不能对天宁寺动手。”

她没有想到周宇能查到那么深入的地方,让她不得不感慨他确实成长的速度快到超乎她的预计,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如今听了周宇的推测,她心中几乎已经肯定这个犯人一定是真言宫。

但是真言宫到底为什么要掳走这些少女?

大鼠迟疑了一会,也道:“属下有两个疑问,第一、他们掳走孩子是为了做灵童,那么掳走少女难不成用来做圣女或者婢女?第二、刑部早已经派人在天宁寺驻守,并没有什么进展,咱们也有人潜入天宁寺盗取庙志,但是除了那些和尚都长得眉清目秀之外,也并没有发觉里面的和尚们有什么问题。”

周宇闻言,目含精光地道:“这可未必,刑部的人查不出东西,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怀疑是寺庙的问题,而是怀疑是香客的问题,咱们这一次细查下去,说不定就能知dào

真言宫抓走那些少女是作甚用的了。”

秋叶白点点头,弯起唇角:“好,咱们马上就开始准bèi

,周宇你负责拟订计划,大鼠协力。”

周宇一愣,有些迟疑:“副座,我怎么能拟订计划?”

大鼠也愣住了:“副座……。”

她看着他们一笑:“我相信你们,子非、大鼠。”

上一次的大案,几乎都是她亲手策划了所有的计划,但是这一次,她想看子非和大鼠他们能走多远。

两人互看了一眼,随后皆齐齐抬手:“是,属下定不辱命!”

……*……*……*……*……*……

而就在周宇和大鼠一同制定和完善侦缉计划的时候,小油菜却忽然传回来了消息。

一个纨绔在金水河畔青楼画舫里的相好向他反映附近一只破落的画舫最近似乎都不怎么开张了,到了夜里虽然偶尔还会挂灯笼,但是每次都是挂黄灯笼表示客满。

她觉得有些奇怪,那画舫里只住着一个半老徐娘和船夫,她年老色衰,只琵琶弹得不错,但是她经常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可能忽然天天客满?

而且她还留意到那船夫最近采买的时候却大方了很多,一点都不像以前那种抠门的样子。

这个消息原本不是什么特别异常的,但是小油菜听到之后,立kè

上了心,便派人去盯梢那画舫,盯梢了两日果然发xiàn

了确实如此,而且他们每日采买的东西足以满足至少三个到四个人食用,船夫和那琵琶娘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也就是说那画舫之上必定还有其他人,却没有露面。

直到小油菜打算打道回府将消息告sù

秋叶白的时候,就忽然发xiàn

那画舫里丢出来一件有些破旧的小衣。

小油菜立kè

让人捞了上来,猛然发xiàn

上面赫然绣了一个花鸟形的‘常’字。

秋叶白拿到了那小衣,心中微沉:“难不成那画舫里关着的人是——常姑娘?”

常清欢——常公最疼爱的孙女,也是常伯爵的嫡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最初认为真言宫是犯人会不会有误,连带着一切推理都错了?

这种关在画舫里的低等手段怎么看都像是寻常的掳人贩子才会做的。

众人犹豫了起来,秋叶白想了想,又和周宇、大鼠几个一合计,她下了决心,一握小衣:“不管如何,画舫还是要查的,在这种时候什么可疑的都不能放过。”

若是能找到常清欢这个当事人,所有的一切疑惑必定能引刃而解!

秋叶白既然下了决定,周宇立kè

放下了手里原来的计划,改成了围捕计划。

他和大鼠将一切意wài

都推算过了之后,立kè

开始布置。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行动的时间定在第二日晚。

或者确切地说是黎明。

事关重大,为了保密起见,这次行动只有最近参与这些事儿的秋叶白、周宇、大鼠、大壮和小油菜等几个人,并没有通知其他纨绔们。

第二日。是夜。

月色渐渐西斜,天边渐渐地泛起了一层灰蒙蒙光。

黎明时分,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连更夫走路都有些摇晃了。

金水河畔也已经陷入了寂静,最热闹的画舫都已经收工,而在金水河中断的河道上,一艘有些破旧的小画舫静静地停靠在岸边,里面一片乌黑,没有一个人影。

所以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一阵冷风刮过之后,小船附近忽然多了几个隐约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向那小画舫摸了过去。

小油菜看着那小画舫,握紧了手上的刀和大鼠打头枕,手心浸出一层薄汗,微微地发抖。

大鼠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后挡在了他的前面,小油菜看着他不算宽厚的背影,忽然手就不再抖了。

他一咬牙,几步上前和大鼠一起小心地摸下了船,小船只是微微摇晃了几下,却并没有发出原本担心的水波不正常的声音,他瞬间放松了一口气,看向大鼠一笑。

大鼠还没有来得及点头,就忽然脸色大变,一下子伸脚就踹在了小油菜的肚子上,一下子就将他踹进了水里。

小油菜全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儿,直到他落水前看见他方才站的地方一把刀子在月光下寒光四射。

“噗通!”小油菜落水的声音在暗夜之中异常响亮,瞬间终结了河面的平静。

“当!当!当!”大鼠踹下小油菜之后,抬手就和那个突然从画舫里窜出来的蒙面人过了三招。

但是每过手一招,他就发xiàn

自己和那人的实力差距,那人砍下来的刀子直接震得他虎口发麻,几乎崩裂开来!

他连退了几步,眼看着对方闷神不响地横刀就再次朝他头上劈砍过来。

如果他不能接住那把刀子,或者跳进湖里,那么他很可能当头就被劈成了两半。

大鼠一咬牙,忽然直接丢了刀子,直接躬身,像只大老鼠一样就朝那人撞了过去。

如果他稍微受伤能够擒拿住那人,那么就受伤好了,总之他一定不能让那人有机会钻进船舱里抓着那被掳走的姑娘当人质。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那人手里的刀原本可以狠狠砍在他的肩头,却瞬间迟疑了一下,换成刀背敲向他的头。

但是这一次,刀子也一样没有能砸下去。

一道锐光‘叮当’一声弹在那人的刀子上,那刀子瞬间就从蒙面人的手里飞脱出去!

那蒙面人见势不好,就要往船舱里蹿,却不想大鼠哪里能让他跑,立kè

用尽了全身力qì

一把抱住那人的腰,大腿一蹲,就是个抱摔。

那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是船上地方狭窄,大鼠又是个不要命的打法,他一下子施展不开,就‘砰’地一声和大鼠一起重重地摔在了船舱甲板之上。

而大鼠虽然也摔得不轻,痛得咧嘴的同时,动作却还如老鼠一般灵敏,趴在他身上一蹭,伸手就拽住了他的面巾狠狠地一扯,一下子就将他的面巾给扯了下来。

此时天边已经渐渐亮起,足以让人看清楚那躺在甲板上蒙面人的面孔,他甚至连躲都来不及躲开。

只是不管是正飞身而来的秋叶白、宝宝、还是一只脚已经跨上船的周宇都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了那躺在地上蒙面男子那张还算俊秀刚毅的脸。

“萧何……常萧何,这么是你!”周宇不敢置信地低低叫了一声。

“老常的侄儿……你居然是那个采花贼!”宝宝也忍不住颦眉。

这个常萧何,他是认得的,也算是年轻一辈颇有军事才华的青年才俊,和老常一起被‘赶出’了常家,但是他应该和老常在南北大营任职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掳走常家大小姐为了报复?

那常萧何瞬间一僵,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去挡住脸,却在看见秋叶白冰凉的眼神那一霎,仿佛自暴自弃一般摊开了手躺在了地上。

但是下一刻,船舱里忽然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冲过来就一把将大鼠给撞开,大鼠不防备,咕咚一声,被撞了一个跟斗也就掉进了河水里,顺便把准bèi

爬上船的小油菜再次也撞进了水里。

小油菜和大鼠齐齐骂了声:“我艹!”

随后常家大小姐抬起头来,手里还拽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警惕而凶悍地盯着船上的众人,厉声道:“不准你们伤害萧何,不准,谁敢动他,老娘和你们拼了!”

秋叶白和宝宝、周宇两人互看了一眼,皆是无言。

悍妇啊,悍妇……

……*……**……*……*……*……

司礼监看风部

秋叶白看着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她面前如同犯错小孩子一样沉默的常萧何,还有依旧很警惕和凶悍地四处环顾周围的常家大小姐,她忽然觉得很有点心塞。

常家大小姐没有事,这很好。

但是这说明她和这个少女失踪案件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又要回到原来的轨道上继xù

查天宁寺,而同时自己手下的人,诱拐了一个刚刚定亲的贵族小姐,这简直就是把脸伸出去给常家和其他朝臣打。

看风部这些家伙,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秋叶白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对着一边的周宇道:“得了,你和宝宝来来审问吧。”

她看见这两个家伙就有点堵心堵肺,还是回宫去看看阿初的漂亮脸蛋比较舒心。

周宇见她那模样,也谅解,随后点点头,也有些无奈:“行,副座去罢,这里有我就好。”

秋叶白实在连理都懒得理会常萧何,她不是没有看见他那欲言又止的痛楚目光,不过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去安慰这对小情人。

为了这个破案子,为了抓他们,她可是三天没有回宫见阿初了。

秋叶白实在懒得和他们说话了,转身就掀了帘子出门,同时吩咐宁冬:“冬儿,备马,进宫。”

宁冬立kè

点点头。

……*……*……*……*……*……

明光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有些奇异的药香。

“阿初,可感觉好些了?”秋叶白看着半靠在床榻上的百里初,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似乎比上次摸到他的额头要暖了些,心中微微地放心了一点。

“嗯,看起来大、小喇嘛的药还是有些用的。”秋叶白含笑看着他苍白的面孔

百里初将一只药碗搁在一边的小几上,方才看着她微微一笑:“若是再不好点,岂非这几日睡成猪都白费了?”

他难得说些逗趣的话,秋叶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会说笑,看来是好转了些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看了她好一会,才轻叹了一声:“我好不好,心里自然是知dào

的,你也不必忧心太多,只是我看你精神并不好。”

她眼下的乌青可是骗不了人。

“怎么最近很忙,案子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么?”他拍了拍床边,示意她爬上来。

秋叶白也不客气,径自脱了外面的袍子,踢掉了鞋子,三两下就爬上了床,然后自动在他腿上趴了下去,有些疲倦地闭上眼:“也不是,就是有大进展了才觉得累。”

“哦?”百里初闻言,挑眉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人儿,似笑非笑地道:“什么大进展?”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常家的大女儿找到了,不过犯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看风部的小子,那小子带着常家大小姐私奔。”

“呵,倒是很有些勇气。”百里初颇为有些意wài

,低头看见秋叶白脖子上一片雪白,便伸手在她雪白的颈项上轻抚,挑开她的衣领,探了进去。

虽然他的手一直捂着暖笼,但是小白这种触手生温的感觉还是让他更欲罢不能,百里初舒服滴眯眼。

秋叶白已经习惯了自己一来,他就会抱着她‘轻薄’,只是动了动身子,自己也不客气把手探入他的衣襟触过他劲瘦的腰肢,随后无奈地弯起唇角:“大胆得很。”

虽然她欣赏这种大胆,但是带来的麻烦也够让人头疼。

百里初笑了笑:“怎么,除了这个就没有查出别的么?”

秋叶白摇摇头,神色微微冷:“不,查出来了,真言宫可能是幕后主使。”

百里初闻言,手上忽然一顿,眸中魅冷的幽光一转,随后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是么,怎么说?”

------题外话------

==嗯嗯嗯~30点~俺虽然慢了点,但是好歹没食言

第122章 大逆不道

等着秋叶白把案件的推断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之后,百里初沉吟了片刻:“确实很有道理,看起来似真与真言宫脱不了关系。”

随后他又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那个周宇倒也是个断案的人才。”

“嗯,不光断案,许多事情处理得也极好。”他手掌凉而不冰,抚在头上感觉很舒服,让她忍不住没什么形象地懒洋洋弓了下腰。

百里初见她猫儿一样弓起来,露出一片纤软雪白的楚楚细腰,眸光微凝,停在那一片雪白之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嗯,若是有人能帮着小白,小白也可以歇着舒服点。”

秋叶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便点点头,把脸埋在他小腹上蹭了蹭他结实的腰肢,忽然道:“阿初,如果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掀了真言宫,你觉得可行否?”

百里初的手顿住了,幽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小白,你有把握么,真言宫根基深厚,与杜家牵连甚深,若是你动了真言宫,等于和太后翻脸。”

秋叶白支起身子,抬起眼看他,正色道:“所以,我才要来问你,阿初,我不知dào

你有什么计划,有什么打算,但你一直留着真言宫和杜家,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她相信这个世间没有谁比他更憎恶杜家和真言宫。

她顿了顿,继xù

道:“所以如果你觉得我不该动手,我可以……。”

但是,一根骨界优美而修白的手指搁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继xù

说下去。

“小白,想要做什么,便去罢,不管有什么麻烦,我在你身后。”百里初看着她,微微弯起精致唇角的。

那一句‘我在你身后’瞬间让她心中某处柔软被击中,似甜又似酸软,她看着他幽凉温柔的目光,忽然抬首上去就吻住了他的薄唇,顺道轻喃。

“永远在我身后么?”

百里初因这突如其来的吻微微挑眉,随后便含笑应了她的吻:“永远。”

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却又舍不得他唇间的凉薄与带着点药物涩香的柔软味道,随后闭上眼,伸手扣住他的肩头,有些笨拙地加深这个吻。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渐渐地被靡靡的奇异香气覆盖过去。

那香气儿让单膝支着床榻,原本支着身子半跨在他身上的秋叶白只觉得身子发软,腿一抖便忍不住一下子坐在他的腿上,只觉得身子发热,x血脉酥软。

随后,她退开了一点,轻喘着,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了些,绯红着隽秀的脸儿看向他,却见百里初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正垂着魅眸轻喘,轻启的精致的薄唇染了一层方才亲密时留下的水色,看起来愈发的潋滟诱人。

只是扣着她腰肢的手却不肯放松,似还眷恋着方才的亲密

这一场病唯一的好处就是阿初身上那种阴郁诡冷的气息淡薄了些,苍白的脸颊似因为她的亲近而微微染上有些生气的淡绯,倒是多了些让人怜惜的病美人的味道。

让她有点……嗯……心焦地蠢蠢欲动。

她知dào

那香气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意味着他动了情。

她迟疑了一会,轻咳了一声,随后干脆把手臂环上他肩头,有些喑哑地轻声道:“阿初,你什么时候好?”

百里初闻言,抬起染了欲色的幽幽深眸看着她,挑眉微笑:“小白是欲求不满在求欢么?”

秋叶白轻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阿初不想么?”

说着她刻意往他小腹坐了坐,难不成他以为她感觉不到么,他的身子比他嘴上诚实多了。

百里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展臂将她抱入怀里:“真是抱歉,小白且先忍忍了。”

往日里他有多讨厌别的女人的放肆勾引,现在就有多喜欢她的直率和大胆。

秋叶白闻言,有些闷闷地摸摸鼻子。

那就是说还是不行了?

罢了,罢了,如果他们真的‘破戒’了,只怕对他真不好。

她有些无奈地靠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叹了一声:“公主殿下既身体抱恙,身为驸马自然是要体谅的。”

百里初伸手轻抚过她的背脊,安抚他的小豹子,意味深长地轻笑、

“若是好了起来,你又受不起了!”

秋叶白噎了噎,随后轻哼一声:“听过老话儿么,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百里初哪里听过这些别有深意的‘三俗’俚语,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掐着她的小腰,又低下头,似笑非笑地道:“知dào

你就不像个女人,只是堂堂藏剑阁主,风流公子什么时候变成街头的俗痞子?”

她嗤笑了起来,眼儿清亮:“嗯,不但是俗痞子,我还下流呢。”

说罢,她便也伸手去掐他的腰。

但是百里初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勾着唇角懒懒地躺回软枕之中,一手扶着她的细腰,随她折腾。

秋叶白见他没什么反应,自觉无趣地又趴下了。

她可忘了这位从小在地宫里憋着,哪里知dào

什么夫妻情趣,更不要说他必定造就练就一等一镇定忍耐的修为,否则怎么可能熬过去?

百里初指尖穿过她柔软的乌发轻抚,声音幽凉低柔:“小白,我会好的,咱们日后还很长,很长。”

秋叶白趴在他腿上,眸光一动,随后闭了闭眼,喃喃自语:“阿初……。”

他知dào

她的,知dào

她的‘热情求欢’是担心他体内的那些余毒。

知dào

她终是有所担忧,想要替他去毒。

“别想太多,我就是欲求不满了。”秋叶白懒懒地哼了一声。

百里初见她不认,也不再多说,只是依旧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秀发。

她趴了一会,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忽然道:“阿初,你累不累,睡一会,我守着你,你睡着我再走。”

这些事儿不少,如果要动真言宫,须得仔细筹谋,这些日子只怕都只能这般来去匆匆。

百里初笑了笑,随后闭上眼:“嗯。”

一个时辰之后,秋叶白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百里初已经沉睡,呼吸清浅而匀薄,整个人安静得如同冰凝雪砌。

她眸光微漾开温柔的涟漪,轻轻地在他额上轻吻,随后为他拉好被子,方才转身出门,吩咐了门外的鹤卫不要随便放人进去吵着百里初之后,她方才离开。

而当殿门关上的瞬间,床上原本安静睡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眸子。

“来人。”

门便被人推开来,随后双白走了进来:“殿下。”

百里初坐了起来,冷冷地道:“一白合在?”

双白想了想,道:“他陪大喇嘛去买药了。”

百里初眸光幽冷:“他到底是怎么看着燃灯那老东西的,竟让她着人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双白一楞,随后想起方才秋叶白来过,立kè

明白了:“殿下,您是说最近京城那些失踪的人皆是真言宫和燃灯所为?!”

那老太婆抓那么多姑娘作甚?

他看着百里初冰凉讥诮的幽眸,在里面看不到一丝笑意,只有无边的幽沉,心中微微一颤,主子虽然对他们很是纵容和护短,也从不吝啬。

但是对于办事不利之人,处罚也极严。

双白立kè

道:“属下这就立kè

带人……。”

“不必。”百里初却冷冷地打断他:“这事本宫自有决断,你让人去传百里凌宇过来。”

双白立kè

低着头恭敬地道:“是。”

他才要退出去,却忽然发xiàn

自己面前多了一袭雪白的袍子,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掠过他的咽喉。

“告sù

一白,没有下次,本宫一向不甚有耐心。”

双白只觉得那寒气几乎要蔓延进自己的血管之中,随后他木然地应道:“是。”

他再抬头的时候,那一袭袍子已经不见了,而床帘轻轻晃荡,缥缥缈缈掩去帘后那一抹幽暗不明的诡冷身影。

双白有些木然地退出了殿外,一阵凉风掠过,他方才清醒了些。

“双白大人,您怎么了?”门外的鹤卫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双白摇摇头,苦笑转身着人去传三皇子去了。

有人惹怒了殿下,看来又要变天了。

……*……*……

永和宫

春日已到,万物苏醒,浅绿初长。

百里凌宇难得好心情地屏退了左右,此时正专注地在案几前临画,忽然一转脸,便看见了面前多了一张鬼魅一般苍白冰冷的面孔,精致的黑帽白衫,瞬间让他一僵。

“主人有旨,让你去一趟,立kè

。”

百里凌宇神色微白,只觉得所有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但还是搁下了画笔,不动声色道:“好,我换身衣服就去。”

那鹤卫依旧站在窗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百里凌宇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种隐忍而痛苦的神色,随后他一握拳,便自去取了外衫重新换上,整理了一番之后对着那鹤卫淡淡道:“好了,走罢。”

……

“参见摄国殿下。”百里凌宇在床帘帐外对着里头的人影恭恭敬敬地行礼。

鹤卫们则主动退下,只留下双白在一边案上磨墨。

“何必多礼,三弟,你我皆是自己人。”百里初幽凉的声音在帘子后响起。

百里凌宇恭敬地道:“听闻您最近身子抱恙,不知您召见臣弟是为何事?”

“凌宇你一手好画好字,黑市上你一个山水先生的笔名所绘所写便可炒至千金。”

百里初悠悠地道:“本宫也有些时日不曾见你作画了,今日精神好些,忽见窗外新绿,便想看你作画。”

百里凌宇听他竟然知dào

自己在外头用的笔名,瞬间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是他顿了顿,心中忽又一片了然,这个宫里对那个人而言又有什么是不知dào

的?

他心中苦笑,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地道:“您谬赞了,那不过是他人随意捧起来的罢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笔墨已经备下,就请山水先生为本宫作一幅春日图罢。”

百里凌宇看着搁在窗边的长条坐案,还有双白呈上的笔墨和颜料,微微握拳,那种被人当做画师的感觉让他甚至都不像提笔画自己喜欢的画。

但是,他更知dào

自己永远无力也无法拒绝帘子后的人。

“是。”他点了点头,盘膝坐了下来,静了静心,随后挽起衣袖提起笔开始在纸上作画。

窗是被推开的,有冰凉的春风灌入,带来潮湿的气息,他虽然看不见身后的场景,但是闻见那些清冽而芬芳的气息,便让他心神宁和了下去,抬手在纸上专心地轻描淡绘起来。

帘子内的人影静静地坐着,似已经沉眠,而双白则是垂着眸子静静地站着,毫无存zài

感一般,空气里只有柔软的鼻尖染了颜料掠过上好宣纸的声音。

柔软华美的鲛珠纱飘荡时候轻轻的拂动,似美人青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百里凌宇悬空的手腕一抬,看着自己的画卷下意识地微笑道:“好了。”

双白立kè

上前接过桌上的画卷,直立抖开,展现给帘内之人观看。

画上近处是一处半露的古朴简单的寺庙,庙边青柳三两株,树上隐约有雀鸟轻鸣,飞絮缥缈,而不远处一片青青草色的原野,更可见雁归。

并不复杂的画面,古雅朴拙,却令人观之,心生宁远之意。

片刻之后,帘子内传来百里初幽凉的声音:“皇弟这画造诣果是妙,令人观之似临其境,果然不愧山水先生之名。”

百里凌宇心中对于这一点还是颇为自傲的,他谦逊地道:“摄国殿下谬赞,雕虫小技罢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帘后之人精致的薄唇弯起了冰冷幽魅力的笑:“算不得雕虫小技,皇弟有这样的笔力才不枉本宫费了人力物力地在黑市捧你。”

百里凌宇梭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帘后的人,却只能看见他优美而冷酷的身形,似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每一次那个人看着他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蛇盯着的猎物,浑身不舒服,无力逃脱,但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样的意识到自己的软弱,软弱到让他觉得……窒息。

双白看着坐在长条案前一脸茫然和苍白的百里凌宇,眼底闪过淡薄的怜悯,只要主子想要控zhì

的人,几乎逃不出主子的手心,这也是为什么今日知dào

燃灯那老尼姑竟然是京城大案的幕后主使之后,主子勃然大怒的原因。

主子唯一一次把他自己也控zhì

进了‘圈’的,大约就是面对秋叶白的时候。

但秋叶白只得一个。

今儿百里凌宇算是倒霉撞上枪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这一点点的自尊都要剥夺……。”百里凌宇垂下眼忍耐着什么一般,手里紧紧地握着笔,手背上青筋毕露,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华美的皇子服袖口被墨色染成一片。

他引以为傲的才华,让人尊崇的一切,竟不过一切皆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一切不过都是个笑话。

“白发生来如有信,青春归去更无情。便当种秫长成酒,远学陶潜过此生”帘后之人似在全没有将床榻下之人狼狈而凄然的模样看在眼中,只幽幽地一笑。

“三皇弟手中的这一幅画倒是让人想起这首暮春诗,怎么能不让为兄担忧,担忧你胸无大志,只想做那陶渊明阮籍隐于山林之中不问世事。”

听百里初自称‘为兄’,百里凌宇身形瞬间一僵,他知dào

百里初的身份从来是个大忌,控鹤监如此多人,却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多年,可见百里初的手段,如今他竟然主动提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争皇夺位,结党营私,打压监视五皇弟和八皇弟,去争太子之位,老佛爷整日忧心咱们兄弟阋墙,操碎了心,为什么你连我最后这一点点喘息之处都要剥夺,为什么!”百里凌宇蓦然地抬起头,冠玉一般的面容近乎扭曲地来盯着帘子,忍无可忍一般伸手就‘咣当’一声将台面上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扫落在地。

“放肆!”双白眼神一冷,就要上前拿下百里凌宇,百里凌宇倔强地抬起脖子,盯着帘子红着眼颤声道:“你干脆杀了本宫好了,反正你杀了大哥、二哥的时候也一点不手软,为何不干脆给本宫一个痛快!”

这么多年,他真是受够了这种如履薄冰,日日在人监控下傀儡一般的痛苦日子,就算原本他也曾认为他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但是在那个人的强迫下去争权夺位,现在的他只觉得这个皇宫就像一个牢笼,让他窒息,他再也受不了夜夜噩梦的日子!

原本只想寄情山水之间,只有在画中他才觉得如鸟儿一般的自由,只有他的画让他觉得骄傲,是那个男人无法控zhì

的,可如今那个男人连他这一点点栖息和骄傲的地方都要剥夺,残忍地逼迫他去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说够了?”百里初慵懒地靠在软枕头之间,随后伸手撩起帘子。

百里凌宇跪坐在地,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冷如尸体一般的手抚过他的脸,头顶上传来他低柔幽冷的轻笑。

“三弟,或者按着排行,本宫该叫你四弟,本宫怎么舍得杀了你,你忘了当初你对本宫说过什么?”

“我……。”百里凌宇丰神俊朗的脸孔瞬间更苍白了。

“本宫回宫的第一年,你就到本宫的寝殿来说你爱我,愿意为我做一切,那一年,凌宇你才十四岁罢?”百里初仿佛有些感慨地轻叹。

“我……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女子!”百里凌宇狼狈不堪地咬牙道。

头顶幽冷低柔的声音含了三分讥诮:“对自己的‘姐姐’说那种话,便不是违背伦常么?”

百里凌宇仿佛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那时年少,他还是上有两个皇兄,不需yào

背负继承人重担的天子骄子,最得母后和老佛爷疼爱。

皇宫之中是美人云集之地,母后替他甄选出教他人事的宫女也是百里挑一,他早早识得情欲滋味,却不知情为何物。

只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美丽的少女,就算是最美丽的妃子都及不上那少女的一半,如冰雪一般冰冷,又似天下间所有的殷红血梅凝成的精魄。

于是动了心,明知dào

有违仑伦常,却根本没有法子将这个十四年都没有见过的‘少女’当成‘姐姐’。

终于渐渐控zhì

不住自己,在某个春日的夜晚,拿着他偷偷临摹绘了许久一幅美人春日图悄悄去了明光殿。

却不知dào

,自己从此踏上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他遇见了从地底重返人间的魔。

“你的一向做得很好。”

百里初看着百里凌宇那狼狈颤抖的模样,乌瞳之中一片冰冷的虚无幽暗,他轻笑:“当初你大哥和二哥死的时候,本宫都让你亲眼看见是本宫的手段,你却并没有去向老佛爷和父皇揭穿本宫的真面目,不是么?”

百里凌宇闻言,痛苦闭上眼,痴痴怔怔地低笑:“我真后悔……。”

曾经以为‘她’是对他有意,所以才让他看见了‘她’做出的那些残酷而可怕的事情,害死了大哥和二哥,却不舍告发‘她’,最后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过是百里初刻意让他看见的,而知dào

所有真相的时候,他却已经再也不敢去告发百里初了。

他知dào

他还没有说话,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或者如母后一样生不如死。

“为什么?你恨我们占了你的皇位,恨母后害得宸妃娘娘惨死,你只管杀了我报仇,只管去坐上你的皇位就是了,反正也没有人可以争过你,为什么要我做这些事?”百里凌宇抬起头看向百里初那张依旧不可方物却让他痛苦的面孔,惨然地道。

“皇位,呵。”百里初幽瞳里闪过令他心惊的讥诮和冷酷,声音却依旧低柔:“四弟,你若是真如你说得那般淡泊名利,你可以去死,本宫控zhì

不了死人,又或者……。”

他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在他跟前的人:“又或者你还有当年一样的贪念,嗯?”

听着百里初的话,百里凌宇忽然明白人人欲夺的皇位在百里初眼里什么都不是。

而自己呢……

自己的贪念又是什么?

“至本宫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如果你命够长,活到那一日,总会知dào

的。”百里初似懒得再和他兜圈子,微微弯了下唇角,指尖强行挑起百里凌宇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现在,你只需yào

按照本宫吩咐去做就是了。”

百里凌宇听着他的话,微微睁大了眸子,心不停地下沉再下沉。

百里初手上会戴着薄如蝉翼的手套,但是就算是隔着手套,自己依旧能感觉那个人的手上的冰意几乎瞬间将他整个人冻结成冰。

……*……*……*……*……*……*……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刚出了明光殿,看了看天色,大约已经是下午快傍晚的时候,宫门就要落锁,她便加快了步伐准bèi

出宫,却不想一转弯撞上一行人也要从这条宫道过。

她抬头一看,不由一怔,挑眉看向来人,眼角余光又掠过跟着面前之人的宫女装扮,分明是永宁宫的人,她随后讥诮地道:“父亲,这是要进宫见太后么?”

来人不是养伤养了许久不曾露面的秋云上又是谁。

只是如今秋云上的人看起来削瘦了许多,眼下也隐约可见乌青。

秋云上看了眼面前之人,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冷色:“时辰不早,你该出宫了。”

说罢,他准bèi

越过她继xù

前行。

“父亲。”秋叶白却忽然叫住了他,幽幽一笑:“您还是不要强行练功的后,琵琶骨穿透了,若是再强行练功仔细经脉被毁。”

她一看他手背上的经脉暴突,便知dào

他必定在休养的日子里强行运功。

秋云上顿住了脚步,跟着他的宫女明白他们有话要说,便乖觉地退得远远地。

秋云上见那婢女退开之后,方才转身冷冷地看着她:“叶白,你别忘了,《礼记》有言,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过,我就算不曾教你,但是却到底让你活了下来,而不是让你和历代秋家四女一样连看这个世间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养了你到七八岁上,才让你有机会遇见老仙,成就今日的你。”

他看见秋叶白便觉得心头郁窒而复杂,这个他近乎抛弃的女儿,成长为比他所有子女都要出色的人,也算是他欣慰之处。

但是她的不可控和叛逆,甚至不可捉摸及至上次她出手就穿了他琵琶骨,明白地昭告她对于他没有一点父女亲情。

虽然说他对她也没有太多父女之情,但是这种被忤逆和否定让他心中还是多少有些窒闷。

再加上他试图重新练功,却发xiàn

哪怕自己的肩头伤已经愈合了,但是这么一动,却肩头剧痛,仿佛又一次被人穿透了琵琶骨,原本明明就已经好了的伤口地方再次裂开。

他心中不安而烦躁,怀疑日后自己是不是真的再也不能动武,又去寻了京城的名医和宫中的太医。

只是每一次抱着希望而去,却只能更失望而归,所有的大夫都明确地告sù

他。

以后他非但不能轻易动武,甚至提重物亦不可。

这让秋云上怎么能受得了,心中烦躁闷窒,如今看见秋叶白这般挑衅,他心中更是恼火,却又强行按捺着不发作。

秋叶白听着他这么一说,忽然冷冷地一笑:“《礼记》是什么,抱歉,本副座从来就没有读过那种和《女戒》《女德》一样满篇糟粕的玩意儿,所以您亦不必跟我提孝道二字,父慈子孝原本也不是你我之间当有之情。”

秋云上总归是大家高门出身,受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教诲,哪里能听得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脸色一寒:“秋叶白,你母亲就教导得你这般不识好歹么!”

秋叶白不耐地摆摆手,冷声道:“你不配提我母亲,既然你提到秋家之事……。”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四周,确定周围的人听不见他们说话,方才上前一步,冷声道:“既然你和青鸾公主郎情妾意,珠胎暗结地生了梅苏,按着时辰算下来,他比秋善京小上两个月,那么他才是秋家四子,而我是秋家五女才对,你为了他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活在世间,将秋家四女这倒霉的身份套在我的身上,让娘亲惶惶不可终日二十多年,你还觉得我该怎么识好歹?”

她不知dào

秋云上到底和那青鸾公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却没有在一起,但是梅苏如今能好好地当他的商业霸主,而她却成了个该死的‘秋家四女’,便可知梅苏的娘亲才是秋云上心里的那个女人。

秋云上闻言一震,似有些惊讶于她知dào

的事情,神色变幻莫测,好一会才淡淡地道:“怎么,你觉得你不是秋家四女,为父让你平白担了这‘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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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给我投地月票~今天又有meilinda梅妞儿升解元~\(≧▽≦)/~啦啦啦,至今为止本书11个状元妹子,2个榜样姑娘,3个进士,12个贡士,53个解元,还有298个举人~啊哈哈哈~忽然觉得可以构建一个华丽丽的王朝,并且所有的官员都有人任职了~

第124章 终结真言宫 一更

“怎么,难不成我有算错么,别告sù

我梅苏不是我的‘哥哥’?”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

她说出的‘哥哥’二字咬字极为用力。

秋云上看着她,神色有些莫测:“叶白,你还是很介意秋家四女的身份,是么?”

“会有人喜欢这种身份么,无时不刻地担忧自己身份会曝光,会给自己的亲人带来灭顶之灾,战战兢兢的日子很有趣?”

她看着他,露出个冰冷的微笑:“我甚至曾恶毒地想为什么这个秋家四女不是秋善京,甚至不是你最疼爱的秋善宁。”

就算如她这样自认坚韧的人,拥有前生记忆的人,也要靠不断地告sù

自己,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绝对不认这种扭曲的‘神妓’天命,才能坚持着走到今天。

秋云上闻言,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叶白,你必须明白,有些东西就是命。”

“命?秋云上,你让我活下来,不也在违背天命么?”秋叶白看着他,讥诮地低笑。

随后她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逼视着他:“又或者你根本就知dào

这一切就不是我该背负的‘天命’!”

他只是想要利用她来保护梅苏而已!

秋云上俊容微冷,看着面前那张和自己颇有几分神似,眉目却又更隽秀精致的面容,明眸渐深。

许久,方他才抬手轻抚过她的发鬓,垂眸轻叹:“当年我与卿儿认识不比和青鸾认识晚,亦能算青梅竹马,如果当初卿儿也被老仙养成和你一样,有这样的明睿、坚韧和勇气,我未必会对青鸾动心,从此铸成大错,甚至有了苏儿,而你也许真的不该是秋家四女。”

他说的这番话,让打算原本厌恶他触碰,正打算给他点教训xùn

的秋叶白瞬间怔住了,手僵在半空之中,冷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心中松了一口气,已经放下的包袱,却发xiàn

这个该死的包袱从来没有离她远去的感觉让她忽然很想拗断面前这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的脖子。

秋云上见她眼中迸射出的寒光,他轻笑,眼底的哀绝一闪而过,随后又平静了下去,仿佛他的脸上从来没有那种古怪的神色出现过。

“你说得对,我在违背天命。”

秋叶白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他,咬牙道:“你他娘的到底什么意思?”

随后他负手转身:“你不是很厉害么,秋提督,既然如此,你便自己去查出真相罢。”

秋叶白心中一片混乱,什么叫没有梅苏,她就不是秋家四女?

梅苏是真实存zài

的人,方才他也亲口承认了梅苏是他的私生子,而她明明就不是他排行第四的孩子!

哪怕是按照其他世家大族正常的子女分开排序,而不是秋家这种古怪地按照出生次序先后排序,她也是排第二,而不是第四!

难不成……

“难不成有人给你戴绿帽子了!”秋叶白看着他渐远的背影,一点不客气地大声吼了一嗓子。

这次她说话可没有压低声音,大老远路过的宫人都一脸惊诧地看过来。

秋云上原本前行飘逸的背影瞬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冷冰冰地继xù

加了一句话:“不知父亲听过一句话没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似有些恼火地扶住墙壁,僵了半刻,却没有转身,只是继xù

跟着一脸古怪的宫女离开了。

……

“哼。”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冷嗤一声。

她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家伙了,既然秋云上能这么说,她一定会将事情查出来的,这种破事儿要查也不难。

秋云上能风流,就有人能够他戴绿帽子,杜珍澜都已经不知dào

给他头上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就是不知dào

前面那四位到底谁是外头人的种。

反正肯定不是娘亲的,当初娘亲被他一路下降成为地位最低的姨娘之后,也只生了秋善宁。

难不成是秋善京?

秋善京那个死了的娘是先夫人的陪嫁,也是除了自己娘亲之外唯一生下孩子的姨娘。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随后摇摇头,罢了,这事儿不急。

只是……

她垂下眸子轻叹了一声,讥诮地弯弯唇角。

她还是‘秋家四女’……

不过这倒是也无所谓了,秋家四女就秋家四女罢,反正她都当了这么些年的四女,继xù

当下去,也不过是个身份罢了,日子照样过。

照样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要弄人,她就把这天捅出个窟窿来好了。

反正,她身边那厮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她想通了,洒脱一笑,抬手看了眼阴沉沉的老天,拍拍衣襟上的灰尘,负手向宫门慢悠悠地走去。

……

秋云上神色有些沉冷地刚刚走到永宁宫的门口,便看见董嬷嬷早早地领着人等在宫门前,见他进来便含笑领了他进门:“大人快请,太后老佛爷已经久候多时。”

秋云上闻言,神色一冷,淡漠地颔首:“有劳嬷嬷。”

董嬷嬷似全没有看见一般他神色疏冷,只笑着将他领进了殿门,却没有向内殿而去,而是领着他去了小花园。

小花园里,一名身着墨绿色织锦妆花缎子褙子并白色撒花牡丹裙,脑后挽着翻荷髻,妆容素淡,只脑后别着一根翡翠簪子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亭子里。

秋云上一看那背影,瞬间一怔,眼前竟然一片恍惚,似透过了久远的迷离光阴,看见了遥远的曾经,不由自主地轻喃:“凤姑姑……。”

那女子闻言,转过身来,看着他微微一笑:“云上,你来了。”

秋云上看着她那虽然保养得宜,却依旧能看出岁月痕迹的面容,忽然间便觉得所有的光阴幻影瞬间破碎消散。

他看着太后片刻,淡淡地道:“参见老佛爷。”

太后原见他看见自己的第一眼,神色迷离,她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只是她才开口,他却又恢复了淡漠的样子,又一下子让她觉得好心情散了。

但是她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容:“云上,你还记得这身衣裳么?”

秋云上看着她的那一身崭新的锦衣裙,神色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后道:“自然记得,当年老佛爷当皇后的时候便喜欢这样素沉的颜色。”

太后当年初嫁进皇家不过十五,虽然容貌之艳,名动京城,但是毕竟年纪太小,先帝前面又已经有了些贵女嫔妃,而且地位都不算低,皆来自世家,所以为了震慑这些出身高贵的嫔妃,她一向拣选一些墨绿、靛蓝、暗红、深黄之类比较老成的颜色穿上。

但即使是这样的颜色,穿在当年的小杜皇后的身上却依旧难掩她风华容貌之盛。

“可惜,不管哀家穿什么颜色,什么式样的衣衫,做什么装扮,先帝永远都不会多看哀家一眼,永远如供佛一样供着哀家,就因为哀家是杜家的女儿。”太后垂下有些耷拉的凤眸,无奈地苦笑。

“哀家这样日子过了好些年,若不是后来你几个小孩子进宫陪伴太子读书,时常在哀家的永宁宫里玩耍陪伴,哀家这寂冷的永宁宫和冷宫或者庙宇又有什么区别。”

秋云上见太后说话,却一直没有多言,只是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带着一点涩然、一点痛。

他没有抬眼,淡漠地道:“凤姑姑是看着我们几个长大的,不过凤姑姑下手除掉飞廷、子威他们几个的时候也没有多手软。”

“你以为我想杀他们么,他们都是我看大的少年,你觉得我狠毒,但是我为什么不搬去慈恩宫,而是名不正言不顺地住着以前的宫殿,你就没有想过么,到现在,你们在永宁宫的厢房,我都还留着!”

太后脸上一冷,不再自称哀家,看着他的眸光随后慢慢地变得冰凉而温柔,软了声音道:“云上,难不成你想看着凤姑姑去死么,你舍得?”

秋云上瞬间浑身一僵,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握紧了拳头,随后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太后:“不舍得,因为青鸾不舍得,如果太后是寻微臣来追忆往昔的,那就不必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身后传来太后近乎无奈而忧伤的声音:“云上,云上,你可还记得你的这个字是我给起的,那时候的你明明对哀家……?”

秋云上忽然转过脸,看着太后,眼眸之中似有冰凉苍凉的火焰,他一字一顿地打断了太后的话:“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都不曾入宫陪伴太子读书,也希望永远没有遇见过青鸾,更没有遇见过凤姑姑,这样便不用煎熬一生!”

说罢,他便往门外而去,但行到门边,他忽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太后:“凤姑姑,云上早已不是那个在你照顾之下长大,亦爱慕着你的少年了,而这身绿裙也不是当年你照顾我们时常穿的那套衣衫,你已经不合适这身衣衫了,因为,你我都已经——老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

“云上……。”太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颤了颤,最后无力地落下。

董嬷嬷一惊,立kè

上前道:“老佛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云上君只是一时间没法……。”

她噎了噎,一时间也不知dào

要寻个什么说辞。

太后对着她摆摆手,苦笑:“不必说了,哀家知dào

,哀家都知dào

,他会恨我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哀家逼着他做了太多的事情,如今又想利用他和他的女人去牵制他的儿子,要他们帮着哀家和杜家,却穿着这一身衣服,装扮,希望他念旧情不要怨恨哀家,多帮着哀家一点。”

“云上君只是觉得对青鸾殿下太过愧疚,所以才会对您这般态度,他终归是答yīng

了青鸾殿下会帮着您的,您也不必放在心上,云上君说到就会做到的。”董嬷嬷一边抚着太后的胸口,一边安慰。

太后有些茫然地道:“董嬷嬷,哀家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女儿早亡,母子离心,子孙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就连苏儿,苏儿也一直都怨着哀家不告sù

他父亲到底是谁,不与哀家亲近,哀家身边似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董嬷嬷赶紧道:“您别想太多了,您不是还有杜家么,还有老奴和罗医正……。”

太后闻言,眼中微亮,随后立kè

道:“镜子,镜子呢?”

董嬷嬷赶紧让伺候的宫女取了镜子递给她,太后接过了镜子,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董嬷嬷,你看哀家脸上是不是细嫩了些?”

董嬷嬷立kè

笑道:“那是自然,不是咱们身边这些人夸捧着老佛爷,方才云上君来的时候不也是看着您都愣住了么,想必看到了当年风华正茂的您。”

太后一喜,但随后又蓦然抓着镜子,颦眉怒道:“可云上方才还说哀家老了,燃灯那老货是不是在骗哀家!”

太后一怒,她身边的宫人们都战战兢兢,这位老佛爷最近脾气越发地喜怒无常,恼起来打杀了身边伺候的宫人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董嬷嬷当机立断地道:“那是云上君在说气话呢,您如今看着也就是三十多的模样,燃灯师太给您用的都是好东西,没有效果,她也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给您送上养颜膏和血燕窝了。”

太后一顿,迟疑了一会,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也还算满yì

地点点头:“嗯,吩咐燃灯那老货千万不要让人抓到她的把柄,她最近说风奴怀上了,去哀家的库房里挑些好东西送过去,以后咱们有了新‘国师’,元泽那个不听话的二愣和尚就不必存zài

这世间了。”

一个白毛怪和尚竟然也敢给她这个一国太后脸子看,不过是一个要死的工具罢了,竟以为自己真是什么‘活佛’么,生得再好kàn

,也让她忍无可忍。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屏退了左右,还是鼓起了勇气对太后低声道:“老佛爷,您想要新国师,难不成是想……。”

她总觉得太后要立新国师的目的,并非只是元泽不受她们控zhì

,而是别有一番深意,而那种深意让她瞬间不寒而栗。

太后看着她,眼底有些阴沉:“哀家知dào

你想说什么,你说的对,母子离心,就等于哀家已经没有儿子了,既然没有儿子了,哀家还有杜家,还有你们,还有老罗……。”

董嬷嬷瞬间睁大了眼,有点恐惧地看向太后。

太后却完全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只是揽着镜子自照:“自从云上回来,哀家就没有召见过老罗了,你去把老罗唤来,对了……。”

她似想起什么,又道:“让燃灯再多进贡些养颜膏来,哀家可不能这副样子让老罗看见。”

“但是最近秋提督似查得很紧,燃灯师太不太敢再去抓人了,万一查到了那燃灯师太的头上,怕是不好。”董嬷嬷有些迟疑。

“要不要让那秋提督不要查了?”

太后看着镜子,漫不经心地微笑:“不必了,要查就查罢,若是查到燃灯的头上,那就赐燃灯一盏牵机好了,死人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何况这一切都是燃灯幕后主使,与哀家有很么关系!”

董嬷嬷瞬间大惊失色:“您这是打算……弃了燃灯师太了?”

太后搁下手里的镜子,阴沉地冷笑:“燃灯那老货,她一直不让哀家见风奴,也不让哀家把风奴接回来,还把风奴的父兄都送走了,真以为哀家老糊涂了么,不知dào

她生了二心,那老货是当宫主当太久了,忘了当初她是咱们杜家最下贱的私生庶女,如果不是哀家,她能有今天?”

董嬷嬷瞬间不知dào

要说什么,只是呐呐道:“但是您不需yào

燃灯师太的那些养颜膏和血燕窝了么,还有真言宫怎么办,谁主持?”

太后有些不耐地道:“她的方子不是都已经交给雪奴了么,雪奴如今投靠了哀家,有方子了,还怕什么,等燃灯一死,查案风头一过,要做养颜膏和血燕窝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至于真言宫……。”

她顿了顿,冷嗤一声:“风奴怀了国师的孩子,有谁比她更合适当真言宫的宫主,她是咱们杜家的仆人,就永远都是仆人,不必担忧她会背叛!”

风奴有了孩子,不能理事儿,真言宫的一切权力就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燃灯一死,两全其美,有什么不好的?”太后微笑。

董嬷嬷只微微发抖,眼前一片陌生,似全不认识面前的人,但想起太后老佛爷曾经的那些手段,她却忽然明白了。

当初能对先帝不手软,对儿子都不手软,甚至明明知dào

燃灯师太送来的那些‘养颜膏’和‘血燕窝’是用什么伤天害理的手段做出来的,却照样能用和能吃的太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闺阁里的凤娘小姐了!

太后没心思去理会董嬷嬷的表情如何,她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只金色的小盒子,打开来,低头嗅闻了一下里面的白色粉末,脸上露出飘飘欲仙的神情来。

“嗯,很快,很快,一切都会如哀家所想,盛世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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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觉得太后戏份多~这章节其实很重yào

的~最近算是大高潮了,小白要虐人了,很多当年的真相和谜团,相信大家都看得挺过瘾的,今天是一更~晚上会有二更的~么么,有错别字的地方~俺会很快改的~放心~谢谢大家,我又收到了好多小月票君,软软嫩嫩,好香,好Q~啊哈哈哈,快月底了,月票君真是太可人了

125章 终结真言宫 2 二更求票

“是……。”董嬷嬷有点困难地点点头。

不知dào

为什么,她却觉得一切似乎未必会照着老佛爷说的那样顺利。

如今唯一让她觉得心头微微松快的就是风奴了,如果她能上真言宫宫主,对无依无靠的她而言总归是好事。

董嬷嬷轻叹了一口气。

……*……*……*……*……*……

三日后

“东西准bèi

好了么?”秋叶白抬头看了看渐渐变暗的天色。

宝宝和周宇皆一身劲装,齐齐点头道:“所有人都准bèi

妥当了。”

她点点头,又看向另外一边站着的高大沉默的年轻人:“萧何,常家大小姐你安置好了么?”

常萧何沉默地点了点头。

秋叶白看着他,又瞥见附近大鼠、大壮、油菜还有其他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站得离开他远远的,就连他本家的另外一位没有去南北大营,在看风部留守的子弟常蓝玉也没有搭理他。

听宝宝说这些日子以来常萧何一直都被看风部其他人孤立。

秋叶白便微微颦眉,还是决定在行动前把一些事说开来,她清了清嗓子:“我知dào

大伙觉得萧何背叛了大家伙的信任,但是他到底并非投敌,这一次参与行动也是为了戴罪立功。”

说起来,那位常家大小姐——常清欢还提供了不少天宁寺主持和天宁寺的一些情况,包括在她还没有和萧何私奔前,她也曾经见到一些陌生人,在她每次出门的时候就在她身边可疑地转悠。

大壮闻言,冷哼一声:“副座是好心,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时候有人做出这种事儿就是给副座找麻烦,如果不是小油菜发xiàn

了不对劲,只怕就算此案破了,咱们也永远找不到常大小姐,副座和咱们明明有功,却还要背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就是,如不是副座上次抓人时吩咐不要让太多人知dào

,免得打草惊蛇,只怕有人很快就能听说这次围捕的消息,直接跑了。”小油菜愤愤不平。

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副座!

常萧何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他咬着牙道:“我……我只是……。”

他只是想要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长相厮守,哪里曾想到此后会留下如此多的麻烦,会影响那么多人。

秋叶白看着他年轻的面孔上满是羞愧和难过,心中估摸着点儿到了,再下去,就是反效果了,她拍了拍常萧何的肩头,淡淡地道:“萧何,我知dào

你和常大小姐是青梅竹马,也知dào

你是对自己感情,对自己女人有担当的汉子,不然也没胆子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带着常大小姐私奔,但是有些事儿你需yào

想得更深远,才会免于将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死地,才能真zhèng

为你和你的女人负责,你明白么?”

常萧何愣楞地看着秋叶白,却见她一笑:“比如你和常大小姐的事儿也该和咱们一块商量,咱们看风部的纨绔们什么不多,就是鬼点子多,你怎么知dào

咱们不能帮着你和常大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常萧何闻言,眼中都是不敢置信:“副座……你是说……你会帮着我们?”

秋叶白扫了一眼看风部的诸纨绔们,微笑:“你们说呢?”

老黑和大鼠互看一眼,两人上来就两拳头砸在常萧何胸口上,大鼠笑骂:“你以为咱们为什么恼火,你小子真是个锯嘴葫芦,真没当咱们是你的兄弟么!”

“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你小子不把为难的地方告sù

咱们,你是把咱们当外人么!”

“你不说,咱们怎么知dào

老常家里的人这么可恶要拆了你们小两口?”

众人七嘴八舌地笑骂和抱怨,但是常萧何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渐渐红了眼眶,忽然对着秋叶白‘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副座,是属下对不住你、对不住弟兄们,若是副座能帮我和清欢一把,我一生为副座做牛做马都愿意!”

说话间,一道女子的窈窕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一起跪在秋叶白面前也磕了三个头,脆生生地道:“秋副座要是能帮着清欢顺利嫁给萧何,清欢不但这一次帮着您闯天宁寺,且只要清欢在,常家的一脉,在朝堂之上都是副座身后的助力!”

秋叶白闻言,看着常清欢,挑眉笑道:“常小姐,你口气也未免大了些,若是你有这般能耐说服你家常爵爷帮着我,又何必要和萧何私奔?”

常清欢却蓦然抬起眼,目光锐利而明亮:“清欢从不无的放矢,若是您能让我名正言顺地嫁给萧何,那么清欢会践诺,当然,如果您做不到,那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常萧何闻言,有些不悦地扯住常清欢的胳膊:“不得对副座无礼!”

“击掌为誓,若是常清欢做不到,便与常萧何一生夫妻不和,子孙不肖!”常清欢不理会常萧何,只固执地伸出小手来。

秋叶白看着常清欢坚定明艳的小脸,忽然觉得自己很欣赏这个干脆利落很有武将世家之风的小妞,何况常清欢提出来的条件确实足够诱人,她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和常清欢‘啪、啪、啪’三击掌。

“成交!”

击掌之后,常清欢站了起来,又拉着常萧何站起来,看着秋叶白干脆地道:“好,清欢和天宁寺主持多少熟悉,有清欢在,天宁寺主持一定会卸下防心,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证据,解救更多的人!”

“清欢,不要胡闹,今晚很危险!”常萧何一把将她拉开,厉声道。

秋叶白看着常清欢,却笑着问:“常小姐是会武功的罢?”

她记得那个夜晚常清欢冲出来保护常萧何的时候,那握住匕首的姿势绝对不是一个不会武艺的女子能做出来的,就是下盘不太稳。

常清欢立kè

点头:“我的拳脚功夫是拜在常遇春叔父手下学的,叔父经常赞我不比萧何差多少!”

“胡闹,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只能自保!”常萧何怎么会愿意让她冒险。

“这是我答yīng

了副座的,你不让我去,我爬也要偷偷爬去!”常清欢更固执,明艳的小脸上一片狡黠。

常萧何瞬间无言:“你……。”

秋叶白却笑道:“够自保那就够了。”

随后,她似笑非笑地道瞥了眼常萧何:“你倒是很有些眼光,这样的小妞儿,够味道。”

常萧何脸上一红,腼腆地摸摸脑门:“嗯”。

不想常清欢看着秋叶白,却忽然正色道:“副座,虽然你长得比萧何俊,身手比萧何好,脑子也比萧何好使,但是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秋叶白:“……。”

这个小妞儿除了悍,还是悍!

众人:“哈哈哈哈哈。”

常萧何:“……。”

他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么?

……

因为常清欢的加入,让秋叶白心中有了新的计划,便又与周宇几个骨干商议了一番,完善了细节之处后,准bèi

出发。

却不想才准bèi

从司礼监后门出发,便见着门外站着几道熟悉的人影,老甄、一白、双白皆是一身便装,边上还站着一名一身黑色劲装,头戴着黑纱斗笠的江湖少侠。

“你这是……。”秋叶白一看那‘少侠’,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她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随后眸光一沉,转身示意周宇和宝宝立kè

带着人先离开。

“我们在京郊十里坡处会和。”

周宇自然是认得一白和双白还有老甄的,知dào

是秋叶白的私事,便点点头,立kè

示意纨绔们跟上离开。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知dào

主子身子不适,还要带着他出来吹风!”秋叶白冷冷地瞪着双白和一白。

双白和一白轻咳了一声,只觉得这秋提督真是越来越像自家主子了,那目光简直让他们觉得要自己身上生生地被挖出来两个洞,他们不敢去看自家主子,便齐齐看向了老甄。

老甄被他们看得直翻白眼,暗自骂了声两个没用的小兔崽子。

但他还是无奈地笑了一下,对着秋叶白道:“殿下是担心副座,这才过来了,何况真言宫的事儿,您也该明白,还有几个人比咱们在这里站着的几个真言宫之人更了解,若有突发状况,有咱们在也是个接应不是?”

秋叶白看着老甄冷嗤一声:“我要去的天宁寺,不是真言宫,甄公公,你一惯能说会道。”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不能反驳老甄的话,天宁寺到底隶属真言宫。

她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衣‘少侠’,笑了笑,干脆地道:“好,老甄你们可以去,但是你家主子在身子不好,他就不能去,省得拖累咱。”

好容易才养好了些,这位殿下就算想要兴风作浪也得给她好点了再说。

一白、双白和老甄顿时词穷,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会做了这个听起来如此‘合理’的决定。

倒是那位江湖‘少侠’终于出声了,他幽凉低柔的声音也很干脆:“没关系,你不让我去,我爬也要偷偷爬去!”

这回秋叶白瞬间无语,这厮刚才一定就在潜伏在司礼监里头听见了她和常清欢的对话。

“学个小妞儿耍赖,也不嫌臊得慌。”秋叶白翻了个白眼,却明白他做了的决定,就没人能轻易更改。

老甄见状,眼珠子一转,立kè

笑眯眯地道:“您且放心就是了,咱们和这位少侠绝对不参与您和看风部弟兄们的行动,我们也会好好地照顾这位少侠的。”

秋叶白嗤了一声,转身去牵马:“走罢。”

却不想她才翻身上马,身后便感觉一沉,又一道人影坐上了她的马背,那‘少侠’一点不客气地直接伸手就环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轻笑:“在下身子不适,那就劳烦提督大人了。”

她一僵,耳根微微发热,却没好气地道:“不适还骑什么马,行了,抱紧点。”

好在她的追风原本就是百里初送给她的神骏宝马,驮两个人的速度也不会减弱。

话音才落,她便觉得自己胸前多了一对魔爪,她瞬间咬牙:“少侠,你抱错地方了。”

那‘少侠’在身后含笑:“嗯,抱歉,副座的腰肢很细,‘胸肌’却很是发达,果然是膀阔腰细必有力。”

秋叶白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微笑道:“你再多手多脚,我就把你从马上踢下去。”

身后之人低笑了一声,终于老实地把手环在她的细腰上。

身后的另外三人见着前面马上的两位主之中间终于停止了‘暗涌’,方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策马追上去。

……*……*……*……*……*……

天宁寺地处京城郊外,原本也只是一处小小的破败庙宇,只住着两个穷困的游方和尚,后来不知怎么地忽然有一天传说天上落了一只硕大的莲花下来,让那庙宇顿时散发出万道金光。

于是便有流言道落在天宁寺的那只硕大莲花是菩萨的宝座。

不多久后,天宁寺便得了贵人的大笔捐助,重新破土新建了数座新殿宇,从一开始的只是供奉释迦牟尼,到后来随着香火旺盛,各种新翻修和新建殿宇的渐多,便供奉起了十方菩萨。

满足了京城和附近的人们对各种不同菩萨的需求。

求财、求子、求平安、求仕途。

总归是应有尽有,任君选择,而且据说还颇为灵验。

于是香火更为旺盛,每逢初一十五,善男信女挤满了山内,这寺庙不是预定还未必能进去参拜。

不过近日并非十五,便没有那么忙碌,守门的两个和尚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线落下,其中一个便打了个哈欠:“永信,关门吧,没有人了,今儿主人可是会来,咱们得早点收拾收拾。”

叫永信的和尚嘟哝道:“庙里那么多人,未必轮到咱们去沾上那点荤腥,永明你也别想入非非了。”

永明清秀的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来:“说实话,那老尼姑一身老皮老肉的,谁稀罕,倒是她身边跟着的那几个身子销魂得紧,上次可要了我的命了。”

永信左右看看,有些紧张地道:“可别乱说话主子的是非,让其他人听见,你我都活不成!”

两个和尚嘀咕了一会,正要离开,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大师……救命……大师……救救我们……呜呜。”

女子的声音如泣如诉,在这样的夜晚里异常的扎耳。

两个和尚一惊,都看见彼此眼里的那一点担心,所有的信女香客都已经在天黑前下山了,这样的夜晚,怎么会有女人在门口?

不会是……花妖狐鬼罢?

门外少女又低低地哭泣了起来:“有没有人……小女乃是常伯爵家的嫡女,与精元大师有数面之缘……小女被贼人抓走,好容易逃出来……落难到此,求大师们发发慈悲吧。”

两个和尚闻言楞了楞,随后互看一眼,这有名有姓的,狐狸精和鬼怪再厉害也不至于如此。

落难到此的京城贵女……么?

两人迟疑了片刻,皆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古怪又邪恶的光芒,随后永明立kè

去通知住持,永信则整理了一下表情,又变回了一脸温和的沙弥去打开门:“来了。”

门刚刚一打开,便见两道衣衫褴褛,浑身狼狈的人影瑟瑟发抖地站在他们的大门前,其中一个矮点儿的,衣衫依旧能看出来是极好的料子,裙摆上还缀着闪光的珠子,看得出就是那位常家大小姐,而另外一个高点儿的满头乱发,衣衫一看就是高门人家的大丫头。

永信立kè

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们:“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快请进来罢。”

两个少女便点点头,仿佛终于得救了一般赶紧进了门。

而永信关上门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得yì

的邪光。

呵呵,今晚上得了两个,全不费功夫,他一定有份享用主身边的那些丫头了。

而他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女子眼底也闪过同样的近乎得色的锐芒。

“两位女施主,这边请。”

……*……*……*……*……

住持禅房

一向飘荡着佛经的房间里,此刻皆是男女交欢的淫靡呓语。

床上颠鸾倒凤不知折腾了多久,云雨初歇。

“宫主,今儿怎么有空到贫僧这里来了?”光头的和尚年约三十多岁,生了一张桃花脸,倒也算好kàn

,只是此刻脸上看起来多了几分淫邪。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燃灯师太,笑得一脸讨好,哪里有半分早慧得道高僧的样子。

燃灯师太一边穿肚兜一边,冷哼了一声:“还不是太后老佛爷,前几日竟然又让我去给她准bèi

养颜膏和血燕窝!”

“什么?”精元和尚一下子坐了起来,桃花脸一冷:“最近司礼监的人查得那么紧,这不是找死么,说起来老佛爷也是的,司礼监不是咱们自己人么,也不松些来?”

燃灯师太冷哼,眼底闪过寒光:“什么自己人,那个老贱人从来就没有当我是她的自己人,是她的妹妹,只当我是她的奴才,不过……。”

她冷笑一声:“她得yì

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我一定要看着她跪在我脚下求饶!”

等她完成摄国殿下交代的任务之后,摄国殿下答yīng

会把老佛爷交给她处置,还让她成为太妃,取代老佛爷的位置。

两人正说话,忽然听见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并着男子压低的兴奋的声音:“主持、主子,有‘药材’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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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两人闻言瞬间对看一眼,皆在对方的眼底看见微惊的神色。

“永明,进来罢。”燃灯师太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之上,连衣袍都懒得拉。

门外的和尚立kè

推门而入,陡见昏黄灯光下一玉人半裸靠在床上,满室皆是靡靡的香味,顿时面色生绯,但再细细看还是可见原来不过半老徐娘。

他垂下眼,暗自叹息,就算师太再会用各种‘药’保养,她到底是老了。

随后他恭恭敬敬地将方才山门之外的事情说了一遍。

“哦,你真的看见那是常家的小姐,莫要放了不该放进来的东西?”燃灯师太挑眉。

那永明一愣,迟疑了片刻:“属下看着,应当没有错。”

他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附近的精元。

精元想了想,沉吟道:“当时常爵爷着人来让我去做法事,在常家见到了他的嫡出小姐,确实叫常……常清欢,这个常家大小姐不是个安分的,总往外头跑,所以原本我们也将她定为目标,但是准bèi

动手的时候,却发xiàn

她拳脚功夫不弱,所以临时放弃了。”

精元看向燃灯谄媚地道:“宫主,您看您可真是福星,您一来,立kè

就有猎物送上门了,得来全部不费功夫,也刚好能给老佛爷那交差。”

燃灯师太却眯起眸子冷哼一声:“若是按照你说的她会拳脚功夫,你都不敢下手,她又怎么会被一般劫匪悄无声息地劫走?”

“莫不是有什么猫腻?”精元顿了顿,有些迟疑。

燃灯挑了下眉,随手扯了一件衣服扔在他身上,冷淡地道:“是不是常家大小姐,你总归认得,有没有猫腻,你去看看就是了。”

精元笑嘻嘻地光着膀子爬下床,还伸手摸了一把燃灯师太的腰:“是,是,我这就去。”

两人皆各自收拾了一番,燃灯直接隐入了禅房的密室里,等着精元将人带回来。

……

“阿弥陀佛,常施主莫要伤心,住持正在修晚课,一会就过来咱们达摩院了。”永信取了两件僧袍过来搁在桌子上。

“若是常施主不嫌弃,这是小僧的两件袍子。”

常清欢接了过来,又擦了擦眼泪:“多谢。”

随后她将手里的僧袍子递了一件给身边低着头,蓬头垢面的高个侍女。

此时,达摩院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来,一道沉稳高挑,身着僧袍袈裟,手持禅杖的三十多岁,眉宇沉静的和尚走了进来。

“见过精元住持。”永信立kè

起身。

常清欢也立kè

站了起来,似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住持,你可……你可还认得小女?”

房内灯光明亮,精元看清楚了她的脸,心中的怀疑便放下了一半,便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吩咐永信:“去给常施主和她身边的女施主准bèi

热水和厢房。”

永信贪婪的目光在常清欢和她丫头身上一掠而过,随后立kè

点头:“是。”

永信离开后,精元看着她眸光微闪,似很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常施主,你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京城上下都在寻你,连我们这化外之地都知dào

你失踪了?”

常清欢闻言瞬间就忍不住,泪如雨下:“我见这些日子春暖花开,便和丫头一起去游湖,谁曾想却撞见人贩子在骗两个船家的女儿,我看不过去,便出声阻止,却不想他们见我撞破了他们的破事,便着人动手将我们也抓了。”。

那一头乱发脸都看不清楚的丫头也跟着抹眼泪。

精元看着她,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叹息了一声:“贫僧记得常施主出身武将世家,手上也有些功夫,怎么就会轻易着了道?”

常清欢闻言,脸色变了变,却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精元见她那模样,心中狐疑起来,便道:“常施主?”

常清欢终于似极为窘迫一般,掩住脸,哽咽道:“我是将那些该死的贼子给打了……后来那贼子挟持了那船家女儿,我见她可怜,便想要救她,却不想反而着了贼子的道,我报上父亲的名号,他们却还要杀我灭口,如果不是有一个说要我把我卖到扬州去换大钱,只怕我也没有命逃出来了。”

精元见她泪眼汪汪,不似作假,说话之间似颇为伤心,再想了想她说的那些话,倒也有些道理。

没有见过世面的世家小姐一时间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却不想报出了父亲的名号却更让人忌惮,索性杀人灭口也是有的。

不过……

他眼珠子一转,随后看着常清欢道:“常施主,你勿要再伤心了,能逃出生天到咱们天宁寺也是佛主在庇佑你,不过话说回来,这司礼监最近查得那么紧,那些人贩子怎还如此嚣张?”

常清欢抹了把泪,也点点头道:“正是因为司礼监查得风声紧,所以那些人贩子都将我们塞了嘴,绑在船舱底下,今日有人来艘船,他们仓促之中将我们转移,没有检查好,我早已和丫头偷偷松了绳子,等着他们靠岸送饭,便趁机逃了出去。”

“他们一路追赶,小女发xiàn

已经到了天宁寺附近,是小女熟悉的地形,便躲了起来,等着他们搜不到人离开了,才敢摸黑上来求救。”

一番话下来,几无破绽。

精元虽然心中有些存疑,但也一时间没能再想出疑点,便起身道:“那些人贩子着实可恶,以后佛祖必定会将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您也不要太难过,不若随贫僧先去沐浴一番,贫僧这里有几个人是通晓医术的,不若为您诊断和治疗一番伤势。”

常清欢立kè

点点头,就要起身。

精元却忽然有些迟疑地道:“贫僧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毕竟若是此事……也许贫僧该去山下请女医较为合适。”

常清欢一听,便知dào

精元说的是什么了,顿时涨红了小脸,背对着精元不说话,肩头耸动。

那婢女见自家小姐的样子,似非常心疼,低着头轻声道:“小姐和我都尚是……完璧,他们原本是也动了淫心,但是因要把我们卖大价钱,是以没有动……动我们。”

精元在听到‘完璧’二字之后,顿时心中惊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略带歉疚地道:“阿弥陀佛,是平僧唐突了,贫僧将贫僧的禅房空了出来,两位施主这边请罢。”

那婢女看向精元,感激地道:“有劳大师了,还劳烦大师一会子去通知我家爵爷,小姐平安无事。”

“自然,自然,贫僧这就着手安排。”精元微笑点头。

随后,他便领着二人去了自己的禅房,同时道:“两位女施主这边请罢。”

常清欢和大婢女进了房间,便看见除了屏风后已经摆上热水桶,桌子边也摆了几样斋饭。

“常施主你们净身后用些斋饭便可入睡,明日常爵爷就会来接人了。”精元微笑道。

看着常清欢主仆二人千恩万谢地进了房间,精元眼底闪过淫邪阴冷的笑,随后一转身进了旁边一处禅房。

“怎么样,是不是常家女儿?”燃灯师太已经换了一身衣衫,正襟危坐地在黄花梨的八仙椅上饮茶。

“正是,精元不会看错的,而且我几番试探,因该并无问题。”精元向燃灯汇报了常清欢主仆的说辞。

燃灯颦眉,沉吟了一会:“听着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哪里不妥。”

她说罢,精元便笑了:“宫主不必太担忧,精元着人去山里巡视了,不曾有发xiàn

不妥之处,两个小丫头,能翻出天去么,太后老佛爷催得急,咱们又不好出去抓人,这自动送上门最合适不过了。”

燃灯想了想,倒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没有错,送上门的鸭子,自不能让她飞了,何况常清欢的失踪原本就被朝廷归到了咱们头上,咱们也不能平白担了这个污名不是?”

“好,那等一会她们洗完了,吃上两口饭菜,就送她们下去罢。”精元笑道,似觉得完成了大事一般地伸了个懒腰。

“是了宫主,我看那两个小娘们也是细皮嫩肉的,能不能……。”他迟疑了一会,嬉皮笑脸地凑上去。

“能什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还不知dào

么,我只说两个字——休想,制作这些养颜膏和血燕窝要的必须是处子血,你不知dào

么!”她森然地睨着他。

“或者,你是真的对本宫很不满,所以才想要对那两个丫头起了歪心?”

那精元赶紧摇头,桃花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哪里敢,我哪里敢!”

燃灯冷冰冰地睨着他:“你最好是不敢,否则本宫主饶恕不得那些吃里扒外的!”

精元心中暗自骂了声‘老妖婆’,随后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咱们看看那两位到底怎么样了?”

说罢,便立kè

向厢房的另外一边墙壁走去,那墙壁上装了从西洋来的一种昂贵而特殊的镜子,推开来便可以看见厢房内的情形,但是厢房内的人却看不见这头的情形。

精元一看,瞬间楞了楞:“宫主,她们已经昏了过去。”

燃灯一愣:“这也太快了罢?”

连洗澡带吃,一刻钟都不到?

说着她便走了过去,果然透过镜子能看见两道换了僧袍的女子身影伏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地面上则是洒了不少米粥,一看便是吃了混有蒙汗药的米粥之后昏迷了过去。

燃灯颦眉:“行了,走罢,去两个人,把她们两个拖进地下。”

精元立kè

点头:“是!”

两人进了禅房之后,精元看了看两人的衣着忍不住嗤笑起来:“这两个丫头大概是饿得狠了,草草擦了擦便忙着吃起来了,难怪那么快。”

可惜他还想看美人出浴呢。

她瞥了眼常清欢的脸,冷哼一声:“倒是个明艳的小美人,难怪你那么痴迷。”

随后她又去看另外一个婢女的模样,却不想那婢女是被翻趴着抬走的,让她没看清楚模样。

只是……

她看着那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怎么她觉得那背影看起来如此眼熟。

“嘿嘿,哪里能比得上宫主您才是仙姿态卓雅?”精元讨好地笑道。

“行了,动作快点,咱们要采集原料血和制作东西都需yào

时间,明儿香客一多,说不得要有麻烦。”燃灯不耐烦地道。

精元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摸摸鼻子,去扭动附近的一座灯台。

灯台一动,他的床便整个儿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随后便直接唤了永信和永明一起来将常清欢和她的婢女一同拖下了地下室。

秋叶白微微睁开眼,看着那漆黑的天花板,感受着自己不断地被往地下深处抬,门口已经迅速地闭合上了,她心中微冷。

难怪之前小油菜和大鼠他们把整个天宁寺都摸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异常之处,原来关人的地方在地下。

到时候要怎么通知外面的人?

还有……怎么让阿初不要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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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 章 二更

渐渐地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子浓烈的香气,秋叶白闻着那味道,虽然和百里初身上的味道不同,却也知dào

香气一贯是真言宫用来掩盖丑恶之气的东西。

果然,那香气多闻一会就能闻出里面还有一股子血腥味。

香气愈浓,那味道便愈浓,让人作呕。

不一会,她感觉抬着她的人停住了脚步,随后将她有些粗鲁地一丢,扔在了什么地方。

背部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担心起来,自己可以忍耐做丝毫不知,那常清欢呢?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被扔在她身边的常清欢也并没有任何反应。

秋叶白心中顿生佩服,这个小丫头倒是颇能忍耐。

此时燃灯开始发话了:“好了,把她们扔在这里就是了,永信去准bèi

燕窝和香膏花粉,永明去准bèi

工具。”

“是!”两人分别去行事了。

随后燃灯的脚步声又远了点。

她开始留意自己耳边的声音,她可以隐约地听见附近有低低的呻吟声,并着滴答、滴答的水声,隐约还有些闷闷的不知是什么活物发出的声响,和柴在火焰里烧裂发出的噼啪声音。

不过不管是什么声响,她都能感觉到这间密室颇大,但是关着的人并不多,若是按照目前已经报官的人数看至少该有五名少女,加上她和常清欢、燃灯、精元等人算下来至少有十一人左右,但是她只大约听见了八人左右的呼吸声。

难不成其他女孩子并没有关在这里,或者已经死了?

秋叶心中微紧,如果按照后世的刑事侦缉的经验而言,绑架掳夺而不提出赎金要求的民间刑事案件失踪超过二十四个时辰,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她迟疑了一会,决定稍微睁开眼看看自己的情形处境如何。

只是不想她才睁开眸子,几乎瞬间就被眼前的可怖情景惊得叫出声来。

入目便是距离她们不过一丈之处,浸泡在大桶香花精油里的一丝不挂的少女,只是那少女上半身被吊在大桶外面,双目发白,明显已经是死去多时,脸部因为痛苦而扭曲出可怕的表情,嘴唇大张,做呼号状,舌头却没有了。

但她的皮肤虽然因为失血而苍白,却柔光华亮,但是身体上却遍布细小的口子,却不见一丝血色。

这场面瞬间让她想起了当年在苗疆看见蛊王用活人练蛊的恐怖情景。

她硬生生地咽下了自己叫声,但是却没有料到躺在她身边的常清欢也偷偷睁开了眼,她再悍,也是个没有见过血腥恐怖场面的小姑娘。

“啊啊啊啊……。”常清欢才偷偷睁眼,便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炸了毛,尖叫了起来。

她这一叫,秋叶白心中就咯噔一下,暗自道,糟了,坏事儿。

常清欢一边尖叫,一边试图往后退的过程中忽然看见了站在那具精油女尸边上的精元,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阴森森,直勾勾盯着她,目光之中含着淫猥,让她硬生生地将尖叫声吞了回去。

她眼珠子一转,便立kè

做惊讶状:“精元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常小姐醒得挺快的,既然如此,也省得贫僧再浪费清醒香了。”那精元看着她,嘿嘿一笑。

秋叶白看着她的演技,倒也算自然清新,那精元也不像是有所怀疑的样子,便默然地把准bèi

运气点晕她的手搁下,改成仿佛害pà

一般地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常清欢想起秋叶白在自己身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有些发抖的肩头似放松了下来,但依旧状若惊恐地看着他:“精元大师,这里是哪里,你想要作甚,我爹呢?”

那精元看着她不耐烦地摇头嗤笑:“啧,每一个被抓进来的女人都会问这种无趣的问题,你这常大小姐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没有长一个好用的脑子呢。”

他摇摇头,露出个古怪而狰狞的笑容:“贫僧记得常大小姐是和刘侍郎家的大小姐是认识的罢,你看看你面前吊着的那个美人,眼熟否?”

常清欢原本不敢去看那具尸体,只是精元一说,她立kè

下意识抬头就看了过去,片刻之后,她惊恐而愤nù

地瞪大了眼:“筱雨?!”

筱雨是刘侍郎独女的闺名,常清欢虽然与她不算熟络,但是也算是在各家夫人小姐的茶话会上有过几面之缘,记得那是个腼腆善良的少女,从不参与小姐们的是非。

如今看着相熟的人死得如此惨烈,常清欢几乎瞬间就愤nù

,一下子坐起来就扑向那精元:“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啊!”

秋叶白眼明手快地一下上前去就将常清欢拦腰抱住看了,低声道:“小姐,不可!”

说罢,她掐了常清欢的腰肢一把。

常清欢终于勉强忍耐了下来,只狠狠地瞪着精元:“你这畜生,不得好死。”

精元被她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的凶悍吓了一跳,想起那常清欢是有武艺的,但是见她又没有扑过来,只以为她是身上有伤,或者被人贩子关了多日,已经疲惫无力。

“哼,常大小姐,你的正义感还真是稚嫩又可笑,怎么连累了你身边那忠心的丫头还不吸取教训xùn

,你还想见到你父亲,呵呵呵……。”精元面目狰狞又得yì

地冷哼一声。

“你看看这里,进了地狱,还想出去么?”

秋叶白和常清欢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这密室确实非常宽阔,隔断成了四间牢房,但是牢房里的人形都一动不动,若是仔细看去便知dào

那些躺在牢房稻草上的全部都是尸体。

而看起来活着的只有两人,一个同样一丝不挂地被吊着,手腕上、大腿上全部都是刀子割破的伤,一看那刀口短而深,秋叶白就知dào

,那是多次采血之后留下的伤口,那少女几乎可以说是遍体鳞伤,脚尖不时地抽动才透露出她还活着。

还有一个被关在一个大陶缸里,只露出头和手,不知dào

泡着她的是什么东西,她的脸上表情极为痛苦,时不时地用身体撞击着那大陶缸。

秋叶白发xiàn

自己方才听见的那些古怪的声音原来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而在附近三口大锅不知在熬制着什么,味道腥浓又古怪,冒出一阵阵的白烟。

还有一袋袋的鲜花和各种昂贵的香料在一个靠着墙壁的五斗橱上隔着,另外一个博古架上着摆着用昂贵的西洋玻璃樽装着的各种颜色的奇怪脂膏和秋叶白都不知dào

是什么动物的器官和尸体。

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个阴沉黑暗的庞大地下室看起来像足了地狱。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这个畜生,不,你们这些畜生!”常清欢何曾看过这样可怕的场景,苍白了脸,咬牙怒道。

“贫僧想怎么样,你还看不明白么,你们是贫僧手里最珍贵的原料,很快你们的身体的一部分就会变成装在瓶子里的上等原料啊!”精元看着常清欢,越看心里越是痒痒的。

那些女人被抓来之后,除了哭就是哭,有些吓得屎尿齐流,而这位常家大小姐竟然还记得来骂他,倒是一件稀罕事儿。

这个小辣椒,不知dào

床上浪起来是什么销魂的样子。

常清欢哪里知dào

他脑子里都是龌蹉的事儿,咬着嘴唇,颤声道:“原来京城里失踪的姑娘都是你们干的,你们这些畜生到底要干什么,竟然连贵族官宦家的小姐也敢动,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爹一定会抓到你们,将你们这些贱民碎尸万段!”

精元闻言,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常清欢狞笑:“你爹,你爹不就是个靠着你爷爷庇佑的废物么,你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敢将老子碎尸万段,你以为老子是为谁效力,让你抄家灭族都不难,你还是乖乖地受死,不要牵连你爹好些!”

秋叶白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又暗中捏了捏常清欢的手心。

常清欢虽然彪悍,却是个机灵的,立kè

会意,继xù

一脸轻蔑地道:“贱民就是贱民,你能为谁效力,无非也是那些低贱卑劣的人贩子,或者说是什么更恶心的东西,你看看你做的这些畜生事,还有你那卑贱的样子,难不成还能为摄国殿下或太后老佛爷效力么!”

常清欢原本不过就是一个随口比喻,只是她一口一个卑劣贱民,一口一个恶心,彻dǐ

地踩了精元的痛脚,他原本就是不得不装成和尚去看人脸色过日子,自觉颇为窝囊,见惯了那些世家官宦的奢侈和富贵,还有妻妾成群,皆是他求不得的,心中愈发地自卑。

再加上他自觉面前的这两个女人都是必死的,自然更不放在心上了!

精元狞笑着一步步地逼近她们:“嘿嘿,小婊子,算你有眼,老子还就是为太后老佛爷效力的,专门要抓你们这些小婊子做成养颜美容的圣品献给太后,像你们这样越是出身高贵的小婊子做出来的东西效力越好,就让贱民来把你这个高贵的小姐给剥光蒸熟罢……。”

他话音还没有落,便听见身后燃灯师太一声厉呵:“精元,你闭嘴!”

精元的脚步一顿,瞬间才发xiàn

燃灯师太已经领着永明和永信端着东西从另外一个入口进来了。

想起刚才他吼出来的话似确实不妥,他立kè

心虚地朝着燃灯师太谄媚地一笑道:“宫主,我……。”

“啪!”他话音未落,桃花脸上已经挨了燃灯狠狠的一巴掌。

“你要犯蠢,不要随便拖累本宫主!”燃灯看着他,神色阴冷地叱道。

“但是她们都是死定了的人,知dào

不知dào

又有什么关系?”精元捂着脸,眼底满是不甘心和羞辱感。

燃灯师太才懒得理会他那模样,而是看向一边坐着的常清欢和她低着头的‘婢女’,神色异常地阴冷:“贫尼不管你们二位听到什么,总归你们都走不出这个地牢,既然如此,何不乖乖地不要反抗,也不会那么疼,现在立kè

把你们的衣服脱了。”

常清欢是不会相信精元说的那些说辞的,只以为他是随口胡诌,见燃灯师太那保养得宜的,却看起来更加阴森叵测的脸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是秋叶白却在听到了精元说的那些话后,瞬间眼底便闪过了无尽的森寒。

她相信精元的话。

毕竟他没有必要去在她们这些将死之‘材料’说那么大的谎。

太后……

居然是太后老佛爷,那个老女人真是疯了么,竟然能做出这般阴损狠毒的事儿来!

不过女人对青春和美貌的追求,与男人对金钱和年轻的追求是如出一辙的。

燃灯师太下了命令之后,从永明手里接过一只装着黄色油脂的盒子,便去照看几个大锅子,往里面倒那些油脂。

秋叶白这才明白方才自己觉得那刘侍郎家小姐的尸体看起来有些古怪,便悄悄地在那尸体身上轻捏了一把,发xiàn

那尸体皮肤下面已经空了。

原来那些油脂是女子皮肤下的脂肪。,

她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而燃灯师太转过身见她们竟然没有动,倒也不意wài

,冷冷地命令:“永明、永信,去把她们两个小贱人给我剥光了。”

那两个淫和尚自然是求之不得,立kè

撸起袖子就朝常清欢和秋叶白走去。

燃灯看着二人似‘害pà

’地后退,便恶毒又傲慢地冷笑:“你们这些仗着自己青春美貌就会勾引男人的小贱人,能被本太妃做成养颜膏和血燕窝都是你们的福分了,也好让你们的青春美貌永远都不会衰败,感激本太妃罢。”

她最是憎恶天宁寺里的和尚们,明明是她养活的,虽然他们在她面前甜言蜜语地侍奉,但是转过背还是嫌她老,喜欢偷看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子,甚至与别的女子偷情。

所以更喜欢看这些年轻的少女悲惨呼号的样子,还有她们眼中满是恐惧和痛苦的模样,那大大地满足了她的报复欲。

太妃?

秋叶白一边拉着常清欢后退,一边立kè

注意到了这个词。

不过她没有太多时间多想,永明和永信已经逼到了她们的面前,伸手就朝她们抓来。

“来呗,小美人!”永明淫笑着伸手就朝着她胸前一把抓来。

她把常清欢拉到角落之后,忽然一抬手直接掠过了永明的手,扣住了他的咽喉。

她出手快如闪电,永明连看都没有看清,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卡住了,而他却连叫都叫不出来。

秋叶白看着他抓向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冷笑一声,直接又握住了他的那只手,狠狠地向后一拧,那永宁的手腕瞬间就崴折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

“永明师傅,嗯?”她嘴上却温柔的轻哼了一声,

永明的脸瞬间一阵铁青,折断的手腕的巨痛令他直翻白眼,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永明师傅,你怎么了?”秋叶白抬起头看着他微笑。

永明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忽然变成这般冷酷的模样,想要挣扎,但是却不能动,只能无助而惊恐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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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一更

“永明?!”永信跟在永明身后极近,最先发xiàn

了永明的不对劲,便立kè

伸手去拉他。

却不想他这么一拉,永明便直挺挺地向后倒了过去。

永信差点儿被他压到,下意识地就避开:“你他娘的在作甚!”

只是不想他才移开身子便见永明已经直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双眼暴凸,舌头不停地往外吐,使劲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似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一阵抽搐之后,再没了声息。

燃灯和精元也惊住了。

永信慢慢地伸手在他鼻间一探,手瞬间一抖,又往永明的脖上一模,他惊恐地道:“喉咙碎了,永明死……死了?!”

“我这个人动手的话,一贯不太喜欢把场面弄得太血腥。”一道人影从黑暗的角落里款步而出,一边随意地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束在头顶,一边淡淡地道。

说罢她一抬脚直接将自己脚边的一只锅子踢了出去。

“咣当!”那锅子直接撞上试图偷偷溜走的永信后脑,永信直接一个踉跄倒地,吐了一口血,也没了声息。

她可没有百里初那种变态的嗜好,喜欢那种血肉横飞的杀戮场面,她更喜欢干净利落,连血都不见的杀戮方式,但是也不喜欢自己的猎物跑了。

“你……你是谁!”精元看着秋叶白,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丫头’还是那个‘丫头’,但是此时他方才发xiàn

她露出来的隽秀无双的面容甚至比常清欢更吸引人的目光。

有一种交织着男子凌冽英气和女子柔美隽秀的雌雄莫辨的迷人气息

而她身上的气息却仿佛全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凌冽而莫测,让精元看得心头蠢蠢欲动,但一想起她片刻之间就捏断了永明的喉咙,直接砸得永信生死未卜,他又心中生出忌惮和不安来,慢慢地退后。

“我是谁?”她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僧袍,随后微笑了一下,随后看向一边站着的满脸震惊的燃灯师太。

“燃灯宫主,许久不见,不想你我竟是这般见面了。”

“你……秋叶白,你怎么会在这里!”燃灯脸色变得异常地难看。

秋叶白挑眉:“本副座是司礼监提督,司礼监主职责之一就是刑事侦缉,我难道不该出现在这里么?”

燃灯盯着她,神色有点古怪,却没有什么畏惧之色,只冷冷道:“秋叶白,不管是从任何一个方面说,这都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秋叶白轻嗤,似笑非笑地道:“哦,不该我插手?是因为你是帮着太后老佛爷的缘故?”

燃灯想要说什么,但是目光掠过她身后的常清欢便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了,颦眉不耐烦地道:“总归你身后的人和贫尼身后之人皆是一人,贫尼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秋叶白,你不要多管闲事。”

秋叶白看着燃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只以为她是说她们都是为了永宁宫效力,便淡漠地勾了下唇角道:“那真是抱歉了,这闲事本副座还真是管定了。”

说着她突然一抬修腿,没有任何花俏的招式,也没有任何征兆到底直接踹在了一脸淫猥地盯着她的精元身上,精元瞬间便直接撞在了墙壁之上,惨叫一声,落地之后,便吐出一口鲜血,直接脑袋一歪,也没有了声息。

“你……你居然杀了他!”燃灯师太大惊失色地扑过去扶住精元,她脸色一片惨白,恶狠狠地瞪着秋叶白:“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精元伺候了燃灯也有些年头了,虽然一直都花心,背着她偷腥,但是对燃灯师太而言还是忠心耿耿地,一下子就被秋叶白给废了,精元燃灯怎么能不恼恨和痛心。

秋叶白看着她轻嗤了一声:“放心罢,他还没死,至少现在没有死。”

她还要留着这住持做污点证人,否则怎么能证明太后老佛爷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早已经不是这个国度曾经母仪天下的国母了。

“秋叶白,秋叶白,你以为你很聪明么!”燃灯被激怒了,她盯着秋叶白,忽然露出个古怪而狰狞的表情来:“你最好留下你身后的这个臭丫头,否则……。”

燃灯顿了顿,站起身恶狠狠地睨着秋叶白,压低了声音:“否则贫尼就把那你和你身后的这个丫头、甚至我,还有这里所有的制作香膏燕窝的‘原料’都是一种人的事情宣扬出去!”

秋叶白闻言,眼底瞬间闪过冷凝之色:“你说什么!”

一种人?

她唯一和这个残忍又畸形的老尼姑,还有这里成为原料的女子相同的就是——皆为女子。

燃灯见了她的表情,仿佛以为自己已经拿住了秋叶白的致命软处,便一步步地逼近她,意味深长地狞笑:“秋提督,你没有听过秋家的诅咒么?”

秋叶白眸光一寒,忽然一转抬手就在常清欢身上一点。

常清欢躲在角落,她正不明所以地看着秋叶白和燃灯,却忽然身上一僵,随后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燃灯看着秋叶白的动作,脸色方才好些,讥诮地哼了一声:“早这样,贫尼也不必费那么多功夫了。”

秋叶白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知dào

了什么!”

“我知dào

什么,我知dào

秋家有个四女,而不是有个四少。”燃灯得yì

地看着秋叶白,见她脸色阴沉,想起秋叶白方才不过两招之内就废了永明、永信,击晕了精元,自己虽然也有些武艺,但就是因为自己也有武艺,才能看出来自己绝对不是秋叶白的对手。

这里是地下,也是天宁寺的禁地,除非她和精元带路,否则庙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打开地下牢室的门进来。

也就是说如果秋叶白要杀她,也许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

所以,她立kè

又补充了一句话:“但是既然贫尼能为你保守秘密那么久,自然是因为你我皆是一派的人,我知dào

你是摄国殿下的人。”

秋叶白听到‘摄国殿下’四个字,她不由微微眯起了眼:“哦,你知dào

的事还真不少,你还知dào

什么?”

阿初和这个恶毒老尼姑之间有什么她不知dào

的事情么?

燃灯见她似动摇了,没有动手的打算,便眼珠子骨碌一转,然后一脸诚挚地道:“自然,秋提督,你以为我愿意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么,还不是为了殿下的大计。”

为了殿下的大计?

秋叶白看了看燃灯,又看了下那恐怖的地狱一般的场景,莫测地道:“帮着太后滥杀无辜,不满足寻常少女的肉身为养颜原料,又冒险去捕猎身份高贵的少女,用她们的血制成人血燕窝,身体制做成养颜膏,进贡给太后,试图让她返老还童,这就是殿下的大计。”

“是你疯了,还是殿下疯了,嗯?”

燃灯见秋叶白不信,她眼珠又转了转,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您这就不懂了罢,太后老佛爷和杜家一直把持朝政多年,老佛爷更是多年声威不堕,皇帝陛下不把朝政交给任何一个皇子,而是让身为女子的殿下执政,就是一种对抗,但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殿下,他们若是要扳倒老佛爷就是不孝。”

“天极以儒家立国,儒家最讲的便是孝道,您入了朝,又跟随殿下,想必也该知dào

当年的辛酉政变罢?”

秋叶白闻言,瞬间凝着燃灯:“辛酉政变……。”

当年的辛酉政变皇帝一派的人几乎都被太后全部清除,此事更是大忌讳,连史官留下的史料也不过缪缪一句——帝为妖妃奸佞挟持,太后老佛爷辛酉日携众臣勤王,清君侧。

她所知dào

的一切都不过是从老甄那里知dào

的只言片语,其中多少内幕,连老甄也未必知dào

,毕竟他在辛酉政变之时,还不过是一个在小庙里念经的和尚罢了。

“没错。”

燃灯见秋叶白似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也信了她几分,便得yì

地继xù

道:“皇帝陛下的辛酉政变失败,很大的原因就是还有很多朝臣和将领是支持太后的,认为皇帝陛下为宸妃娘娘蛊惑,变得昏庸而大不孝,竟与辛苦抚养和辅佐他长大的太后老佛爷反目。”

“然后呢?”秋叶白挑眉。

“然后就是殿下当然不能再重蹈覆辙,如果要干净地除掉太后,那么必定要先毁了她的名声,如果一国太后,曾经的国母,变得暴虐无道,荒诞残酷,用人血、人脂来养颜美容,以求永生不老,返老还童,朝廷和臣民们会怎么看待这样的太后?”燃灯嘿嘿一笑,眼底还有很是痛快得yì

的笑容。

“尤其是让太后‘吃’掉和‘用’掉的少女们,还有不少是朝廷大臣们的爱女的时候?”

秋叶白微微眯起了眼:“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刘侍郎的独女和其他几位只有女儿或者最疼爱嫡出女儿的大人家里女儿为下手目标的原因?”

“没错。”感觉秋叶白看着自己的目光冷而有刺,燃灯立kè

又低下头,掩盖掉眼底狡诡的目光道:“你看,这就是殿下交给我的任务,毁掉太后多年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和威望。”

秋叶白闻言,唇角勾起了一丝讥诮的笑容,意味深长地道:“看来,您真是为了殿下做事,本副座真是错怪你了。”

燃灯师太立kè

点头,做坦然状:“那是自然,不过贫尼可以谅解你。”

呵,她说得可也算是实话,当初百里初和她确实有这样的交yì

,不过……。

她又叹息了一声,仿佛很是无奈的样子:“只是你这一切看似残忍,实jì

上都是为了殿下的大计,为了天下万民。”

秋叶白看着她那义正言辞的样子,不动声色地道:“是了,师太,既然你知dào

秋家四女的诅咒,那么你到底知dào

不知dào

为什么秋家四女会承受那样的诅咒?”

燃灯师太似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瞬间僵了僵,随后神色有些叵测地看向秋叶白:“你想知dà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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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

“自然,既然燃灯师太也是为殿下效力的人,是不是可以告知我此事?”秋叶白淡淡地道。

燃灯犹豫了一会,便轻哼了一声:“怎么,摄国殿下没有告sù

你么?”

她顿了顿,又似自言自语地道:“不过也是,此事除了杜家之人,外人又怎么会得知内情?”

“当年的国师到底为何会留下下那样的预言,难道真是因为天象显示秋家四女会惑国殃民?”秋叶白再次追问。

燃灯迟疑了片刻,露出个古怪的笑来:“说起来,你可知dào

当年秋家始祖是姓白,乃是光武大帝的开国大将白起,也是武将世家,第五代白家家主在战场上救了两次定文帝的性命,身负重伤,因此被定文帝赐姓秋,意指白家在便可守护天极千秋大业之意?”

她闻言,点点头。

这事,整日里被秋家的人拿来说,她早已耳熟能详。

“其实天极史上,你们秋家或者说白家出的皇后并不比杜家少,只是不如杜家这般每一任都皇后都姓杜而已,而且白家被当成皇后教导的女儿一向素有贤德,换个说法就是极为普通,和寻常皇后没有区别。”

燃灯有点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但是男人绝对不是看到你温柔贤惠,便会把一颗心放在你身上的,哼。”

她有些讥诮地看着秋叶白:“男人要尝惯了顺从、温柔、贤德之后,口味就会变成需yào

明艳和鲜丽。”

秋叶白听着燃灯说着这些话,只觉得千百年来关于男人口味的这事儿似乎都不曾改变过。

红玫瑰和白玫瑰的选题罢了。

“但是这和我们秋家四女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我们秋家出了个明艳动人如妲己一样的四女,然后蛊惑帝心?”

燃灯闻言,讥诮地笑了起来,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呵呵,说起来,杜家和你们秋家还是有点儿渊源的,杜家原是你们秋家的门客,或者说是秋家的家将,甚至与秋家有姻亲之谊,其中定武帝的元皇后和当年继皇后,也就是第一代杜皇后还情同姐妹呢。”

秋叶白闻言,不免一愣,她确实不知dào

这些过往渊源,不过她在秋家呆的时日不长,一直以为杜家是为了控zhì

秋家,将杜珍澜嫁入了秋家以后,两家才站在了一个阵营里。

看着秋叶白惊讶的目光,燃灯颇有点布道的满足感,继xù

道:“当年还不是杜皇后的杜小姐其实还在莲戒山之中修行,如果不是因为秋皇后的举荐,杜小姐也不会遇上定武帝,后来还在秋皇后病殁后,被定武帝擢升为继皇后,并且成为当年已经空了三代主人的明光殿的新主人。”

明光殿的新主人?

秋叶白是知dào

明光殿的传说的,那华丽如仙宫的殿宇,是当年开国皇帝送给自己挚爱的女子——当年的开国元宸皇后的宫殿,帝后二人一直在明光殿如寻常夫妻一般居住到真武大帝退位,与元宸皇后归隐大漠,成为一段美丽的传说。

同时明光殿也成为宫中圣地一般,代表着帝皇的至高恩宠。

从此如非皇帝陛下心头深爱之人,非正妻永不得入住明光殿,但若是皇后娘娘没有得到皇帝陛的圣旨,也一样不得入住明光殿。

是以明光殿经常深锁,并不是每一任天极帝国的皇帝都会去开启它。

而秋皇后没有得到的恩宠,落在了杜皇后的身上,还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尼?

秋叶白一点不客气地冷笑了起来:“想来杜皇后在莲戒山修的也不是佛,而是《素女经》、《爱经》或者《阴阳和合经》之类的天竺异经罢?”

她终于明白真言宫是怎么兴起的了,十有八九和这位杜家的初代皇后脱不了关系。

“呵呵,得不到男人的心也只是自己没有本事罢了,杜家也不是每一位皇后都能让皇帝陛下开启明光殿,至今五任杜皇后,也只有初代杜皇后娘娘得以入住明光殿,如今的老佛爷就算再机关算尽,就算手段再厉害,先帝也没有为她开启明光殿,可先帝却答yīng

了我,若是我……。”

燃灯说得一时得yì

畅快,却忽然想起自己竟然说了些不该说的,她立kè

下意识地住嘴,然后警惕地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却已经听出来了燃灯话里深意,只怕是意味着另外一种含义,她心中一转,随后便看着燃灯微笑道:“师太比太后老佛爷要年轻,容貌也不比太后差,想来当年先帝对您也是动了心的罢?”

燃灯师太见她竟然这么不遮不掩,直白地说出这话来,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向四周围看去,见到漆黑的石头墙壁时,才想起自己在地下室,能听到不该听到的事的人都已经没了神智,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她方才放松了下来,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女人若是咄咄逼人,就不招人喜欢了。”

“但是不管是杜皇后也好,还是秋皇后也好,这与‘秋家四女惑国’这个可笑的诅咒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且怎么听着,杜皇后才更像那个祸国殃民的灾星罢?”

秋叶白看着她在那兜了半天都没有到重点,按捺不耐的逼问。

这才是她关心的问题,她可一点不关心什么女人更受男人欢迎,她可不想被百里初抓去在他的醋缸里做成腌黄瓜。

燃灯见她没有耐性,自己索性也不再绕圈子,也干脆地道:“第一代的国师来自真言宫,而初代杜皇后是真言宫的建立者,或者确切地说是捐助了真言宫里来自天竺异域的修行人和高手……。”

“你的意思是杜皇后建立了真言宫,并且让天竺异人做国师,让他去诅咒推荐自己成为皇后的先皇后的家人?”秋叶白一听,便忍不住颦眉。

这种宫廷秘辛无非是谁得罪了谁,谁背叛了谁,谁掌握大权之后施以报复。

只是如果说是秋皇后和杜皇后之前并不如史书记载的那样关系亲密,而是有仇的话,那么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杜皇后给秋家下了这样古怪的、绵延不绝的‘诅咒’?

杜家和秋家也从此决裂。

而且不合理的事还有一件,按理说杜家和秋家既然有这样的一段渊源,那么杜家和杜皇后按理该将秋家给灭族以绝后患才是。

既然杜皇后能有能耐让定武帝为她开了明光殿,后来她成为皇太后之后,要灭了已经成为宿敌秋家,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燃灯听了秋叶白的疑问之后,也是哑然了半天,迟疑着:“这……这……。”

她也不是很明白,因为按照她们杜家女子的精明和眼里容不得砂子的性子,在蛊惑了帝王之心后,一定会对当年的仇家赶尽杀绝。

秋叶白见燃灯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就知dào

这老尼姑大概也不知dào



不过,目前她已经知dào

了足够的内幕和秘辛,那么……

“多谢燃灯宫主大方告知我这么多东西,不过我有一件事还需yào

拜托师太。”秋叶白看着燃灯师太微笑道。

“你我皆是为殿下做事的,不必客气,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燃灯师太见秋叶白好声好气的模样,以为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关于制作血燕窝和养颜膏的说辞,回应起来倒也干脆。

“只一件事,既然你我皆为殿下效力,那么咱们必定要为殿下分忧,您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污点证人,只要你指证太后,那么朝臣们一定会更相信太后的为人如此可怕和恶毒。”秋叶白慢条斯理地道。

“那怎么可能,若是我出来指证太后,那岂非连问我真言宫都要被拖下去,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更不要说在朝中还有立足之地了。”燃灯师太还做着自己要成为太妃的美梦,自然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事情。

秋叶白却睨着她,露出鄙夷又轻蔑的笑容:“难道真言宫不是早就该人人喊打么?”

那种可怕的毫无人伦和人性的黑暗地狱,早就该被送回地狱了!

说着她出手快如闪电,瞬间向燃灯师太抓了过去。

燃灯师太大惊失色,但是她到底是会些武艺地,立kè

身子向后一躺,也不顾自己这把老骨头会在地上摔个八瓣,似只求避开秋叶白对着自己颈项的一抓。

但是秋叶白却敏锐地察觉她手上瞬间朝着自己弹了什么东西,那红粉末状的东西在幽暗的地下室里也泛着诡异的华光,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亦立kè

收手,打算避开那些粉末状的东西。

以她的武艺要做到这点轻而易举,但是下一刻,她忽然想起自己身后还躺着常清欢,如果自己避开,那么遭殃的就是常清欢了。

她眼神一冷,索性一抽自己腰间的衣带,同时转身将身上的僧袍一翻,向那红色的诡粉卷去,试图将那些诡粉全部卷在衣服里。

虽然运气之后的僧袍确实如同一个包袱布一般地将大部分的红色诡粉卷入,但是事发仓促,地方又过于狭窄,所以还是有少量的粉末落在她的身上和脸上。

一股子浓郁的异香扑来。

秋叶白只觉得头一晕,她方才暗叫了一声不好。

而燃灯师太见秋叶白还是着了道,立kè

躺在地上不顾剧痛地得yì

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这个无耻又卑鄙的小贱人,就凭你也想对本宫主不利?”

秋叶白微微颦眉,没有做声,也没有动。

燃灯师太方才那一摔算是豁出去了,一下子摔个结结实实,痛得半天爬不起来,只得一边勉力地拱起身子,一边阴森森地看着秋叶白:“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打着这种要坏我真言宫,出卖我的主意,谁给你的狗胆?”

她使劲地挣扎了好一会,终于勉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眼秋叶白,随后四处看了看,扶着腰肢,去那多宝阁上取了一把锐利的剥皮刀后,一瘸一拐地向秋叶白走了过去。

“你不仁我不义,等着我把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划花了,再把你身上嬉皮嫩肉一点点地划破,取出血脂做成养颜膏。”

燃灯狞笑着,走近秋叶白在她脸上比划着:“那么多年了,你们秋家女都是废物,永远都是我们杜家女的卑贱的奴仆,等着你变成了养颜膏,就永远不用担心你秋家四女的身份被发xiàn

了。”

秋叶白算是听出来,这位燃灯师太也是杜家女,她讥诮地挑眉:“是么,那还真是多谢师太了。”

燃灯一愣:“你中了我的尸香,怎么还能说话?!”

秋叶白微笑:“我不光能说话,还能揍人,师太。”

说罢,她直接单手抓住了燃灯的衣领,忽然一个过肩摔,狠狠地将燃灯师太摔在地上,再一个折肘、拧腕、锁喉、压膝,一招少林三十六路小擒拿,将燃灯师太给狠狠地压在了膝下。

“呜呜……痛!”燃灯师太惨叫一声,原本她刚摔了一次,还全身疼痛,这会子更是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给摔散了。

“救命……!”

秋叶白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如同一滩烂泥,直翻白眼的燃灯,她有些抱歉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师太,真是不好意思,晚辈一向尊敬老年人,方才的动作是不是太粗鲁了?”

燃灯师太这时候也顾吧上骂了,甚至顾不上喊疼,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嘶哑着嗓音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会中了我的尸香,毫无反应……这怎么可能……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秋叶白看着膝下浑身颤抖的燃灯师太,眼底闪过讥诮地轻笑。

看来阿初真是没有欺她,他这个尸香蛊王亲自在她身上‘中香’之后,其他人的尸香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难道你和国师……你和阿泽有了肌肤之亲?”燃灯忽然竭力地转过头来,目眦欲裂地盯着秋叶白。

“说,是不是元泽!”

秋叶白看着她那张狰狞的脸,淡漠地道:“师太,你知dào

的不少,真是让晚辈佩服,不过你这张嘴还是叫痛好听点,别的就暂时不必说了。”

说着她直接用特殊的手法在燃灯师太的大脊椎上点了数下,直接用上了分筋错骨手。

所谓分筋错骨就是用特殊手法扭曲人的经络骨骼,乃武林大会之上公开惩罚罪大恶极的罪人,密不外传的刑罚。

一旦施以此刑,能让人一品错骨、分筋之痛,而且永不停歇,如果不是施刑之人亲自解刑,被施刑者连咬牙自尽的力qì

都没有。

果然,燃灯师太瞬间眼珠暴突,浑身痛得发抖,一阵阵地出冷汗,脸色铁青,却愣是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如软泥一般地瘫软在地抽搐,不一会嘴角就流出白沫来。

秋叶白处理完燃灯,起身之后,看向附近的那些残酷的场景,微微颦眉,立kè

走到那两个还活着的少女身边,一探那吊着的少女的脉搏,她脸色微微凝,随后再掀开了那大瓮的盖子一看,便忍不住别开了脸,同时心头的怒火飙升。

那被温水煮着的少女已经是身上全无好肉,明显已经是没有救的了。

她正打算将那被吊着的少女解救下来,却忽然听见空气有一种奇异的风声,似一点风掠过狭窄的门缝,极轻。

但是这对她这样无感敏锐的人而言,已经是足够了。

秋叶白头也不回地,忽然伸手抓了挂在梁上的一条铁链猛然地向身后甩去。

“啊!”铁链击中了人,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秋叶白一转身就从旁边的多宝格上也取了一把造型奇特的片骨刀,就向那试图拖走燃灯师太的蒙面黑衣人飞身劈去。

“什么人!”

那蒙面黑衣人一边指挥着另外的黑衣人将方才被秋叶白打得吐血的手下和燃灯师太拖走,一边抽刀接住秋叶白砍来的片骨刀。

“当!”一声清脆的兵戈交织声,让秋叶白瞬间感觉到那黑衣人内力不差,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而接下来两人一交手就连续过了数招,都让秋叶白发xiàn

对方果然也很强,而且武功路数皆是阴柔狠辣一派,竟和百里初有些相似,但是却比不得百里初的招式精妙和他手上那些排山倒海的内力压迫。

“真言宫的杀手么?”她忽然后退了一步,有些兴奋地眯起眸子。

她和百里初的几次交手,除了那一次百里初让着她,每一次,她都在他手下走不过百招,虽然她也是女儿家,对能够征服自己的男人有天生的好感。

但是作为一个武者,这种事情多少都让她颇感觉挫败。

今儿忽然来了一个和百里初武功路数差不多的家伙,瞬间激起了她某种古怪地好胜心。

“啧,真难得,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和你们宫主作伴罢,何必要离开!”秋叶白轻笑了一声,又顺手从墙壁上挑了把片骨刀过来,直接朝那黑衣人的首领袭去。

“当、当、当!”

秋叶白的刀刃再次和黑衣人手里的刀剑撞上的时候,她忽然改换了招式,直接用了一套老仙专门教给她的灵活刁钻的分水刺剑法。

这种片骨刀本来就短小轻薄,和分水刺差不多一样大小,所以她一缠上那黑衣人,就用灵活的身法将手里的两把片骨刀舞出一片银光,织成致命的刀网笼向那黑衣人首领。

那黑衣人手里的本来是长剑,原本该是占优势的,但是此时却只能手忙脚乱地抵挡秋叶白手里的片骨刀。

但他始终抵挡不过秋叶白那种不安牌理出牌的招式,他永远防不住那神出鬼没削刺过来的片骨刀。

不过交手十招,他身上一下子就多了四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片骨刀,果然是片骨刀。”秋叶白冷冷地睨着他,轻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缓下来,继xù

快如闪电一般地在那黑衣人身上继xù

制造伤痕。

那黑衣人首领狼狈不堪,只能使劲地用眼神附近的人求救。

可惜这密室虽然大,但是燃灯师太躺下的地方却在常清欢的牢房门口的狭窄处,秋叶白和那黑衣人首领交手的时候,刀光剑影武做了一片,其他的黑衣人根本就没有法子过来拖走燃灯师太,更不要说救人了。

他们只能焦灼地提着刀剑,眼巴巴地看着。

最终那黑衣人首领身上又多了七八道血痕之后,他似再也支撑不住了,厉声道:“放袖箭,杀了燃灯!”

那黑衣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秋叶白就瞬间手上一顿,微微睁大了眸子看向他。

那把声音太特殊,她不会不认得。

那样尖利的、特殊的音尾上扯的调子,不是太监,还有什么人?

而且还是她非常熟悉的太监!

“郑钧,郑督公!”秋叶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被自己几乎削成个血葫芦的狼狈黑衣人,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直接甩出一把片骨刀,直接将那首先试图放袖箭的黑衣人给钉了个透心凉。

“啊——!”

那偷袭者惨叫一声,便没了声息,而其他人却顿时被秋叶白狠辣的手段给吓住了。

“不过我也许不该惊讶的,咱们之间迟早有这一日!”秋叶白恢复了平静,只身挡在郑钧面前,一边取了身下被她敲晕的黑衣人的面罩布巾擦自己手上片骨刀的血,一边冷冷地道。

那第一个被她一铁链砸得头破血流的黑衣人,正是周宇的姐夫——杜千总。

那么那些黑衣人想来都是司礼监捕风部或者听风部的人了!

看样子这位燃灯师太算计太后老佛爷,而太后老佛爷也一直都防着她,如今派出心腹来灭口了。

郑钧见她发xiàn

了,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而古怪的光芒,似有些感叹,又似有些无奈,随后他索性也扯下了脸上的布巾,露出脸来。

但是他却没有回答秋叶白的话,而是忽然厉声道:“太后有令,燃灯师太手段残酷,伤天害理,以活人炼制药物,格杀勿论!”

“还不行刑!”

那些黑衣人也不再犹豫抬手就朝秋叶白和地上的燃灯师太激射袖箭!

只是他们才抬起手,便忽然齐齐僵住了。

片刻之后,他们的脖子后瞬间爆出一蓬蓬的血花,然后便一声不响地步齐齐地向地面倒去。

十数道血花迸射,一下子溅了郑钧满脸满身,让他瞬间僵住。

秋叶白早有所觉,立kè

退了数步,远离那些方才还准bèi

行凶,此刻却已经变成一具具尸体的黑衣人。

同时,她心有所觉一般地抬头看去,果然见一道同样是穿着黑色劲装的修长人影款步下来,身后还跟着几道她也很熟悉的人影。

那黑衣少侠手上比了个优雅的手势轻轻一收,一团诡异的红雾便瞬间消失在了他的手心里。

“你不来,我也能处理。”秋叶白看着他,摇摇头。

这种袖箭的威力,还不如之前燃灯师太的手上那些尸香对她有效。

那黑衣少侠看着她轻笑了起来:“我知dào

你能处理,只是我怕黑,所以下来寻你护我。”

此话一出,原本凝重血腥的气氛似一下子就变了味。

那跟着黑衣少侠的几个人都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来。

怕黑?

一个在地狱里生活了十多年人,怕黑?

自己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撒娇’了?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有点窘,她摸摸鼻子:“哦……。”

她也不知dào

要回答他什么,词穷了。

自从百里初犯病之后,他似乎变‘温软’了,说这些古怪的‘甜言蜜语’也比从前顺口了许多,让她这个‘情场老手’都有点不知如何应付。

“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我闻着头晕。”黑衣少侠淡淡地道。

“嗯,那我陪你上去。”秋叶白立kè

道。

左右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还需yào

她处理的了,老甄、双白或者一白都在,定能将一切处理妥当。

百里初点点头,向她伸出了手。

秋叶白看着他莹白的指尖在空气里似乎能发光一般,便不由自主地上前数步,伸手握住了他的修手。

他从一白手里接了一盏灯笼,随后对着她微微一笑:“走罢。”

她点点头,又想起什么,简单地交代了一下那常清欢的事儿,便跟着百里初一路上了楼梯台阶。

……*……*……*……*……*……

很快,他们便顺着那黑暗的楼梯出了一堵墙,墙壁之外就是天宁寺的后院。

后院里大鼠领着看风部的纨绔们和那些拿着刀剑的淫和尚们战成了一团,但是很明显,那些和尚们虽然武艺都不差,但是看风部的纨绔们手段却更是‘有效’和‘狠辣’。

从不讲究打法和招式套路,而是各种卑劣的手段和陷阱荤素不忌地都用上,目的就是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大鼠、大黑他们打得不亦乐乎,明显占据了上风,淫和尚们被追得狼狈地到处跑,而墙壁之上还有小油菜几个人拿着弩,看见谁敢翻墙,一点不客气地就是一弩箭射过去,墙根下已经放躺了好几个哀嚎的淫和尚。

秋叶白看着那热火朝天的场面,先是一怔,这里并不是她被抬下地下囚室的那个入口。

但是随后,她便明白了,这里地下囚室确实有很多入口,方才那燃灯和永明等人去搬药物便是去了别的出口。

“走罢,有他们在这里,这些‘东西’跑不掉的。”百里初淡淡地道。

秋叶白点点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这一次她没有跟着他们行动,但是他们都做得非常地好,她不在的时候,在周宇和大鼠的指挥下也能顺利地完成任务!

于是她放心地跟着百里初一路向僻静之处而去。

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一处放生池,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倒映着满池子月光的池子和一处精致的小亭子。

百里初和她分别在亭子里坐下。

他取下斗笠,抬起魅眸看向她,忽然淡淡地一笑:“你为什么不相信燃灯的话?”

秋叶白抬眼,看着他,亦淡淡地问:“你觉得我应该相信她的话么,或者说她说的是实话么?”

百里初看着她明丽的眸子,眸色幽魅,似笑非笑地道:“燃灯说的话是真的,我和她确实有交yì

,我让她想法子毁了太后老佛爷的声誉,作为交换,我会让她成为太妃,取代太后的位置。”

秋叶白一愣,看向百里初,却见他并没有说笑的样子,

片刻之后,她有些不可置否地道:“哦,然后呢?”

百里初看着她如此平静,目光倒是有些奇异:“你不觉得我很卑劣,很残忍?”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道:“不,我只是觉得你没有那么蠢而已。”

百里初一愣,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眸色幽幽:“本宫小白果然是不同凡响。”

他微微弯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轻笑,继xù

道:“不过本宫想听听小白对此事的见解。”

“你对燃灯说的事情是真的,只是依照你的性子,能对着燃灯说一句话已经能让你恶心许久,所以你最多只是会告sù

燃灯,让她想法子毁了太后老佛爷的声誉。”秋叶白看着他,悠悠地道。

她太了解他,这世间有谁比他更憎恶真言宫呢?

那些残酷而下作的手法,是他经历过的地狱,他连触及都不愿意再触及,又怎么会让燃灯师太再次去重现?

如今真言宫自从元泽成为国师之后,没有再出现一个灵童,这是阿泽不愿意有人再重蹈他的噩梦,想必更是阿初的心愿。

而且……

“你那么骄傲,更善于光明正大地玩弄和利用人心的弱点,而不是用这种手段。”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看着面前之人倾国倾城的容颜,轻叹了一声。

“这是属于神或者魔的骄傲。”

“小白,我的小白……。”百里初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儿,眼底闪过莫测迷离的幽光,伸出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轻笑了起来。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秋叶白抬眸看着他,挑眉:“你说呢。”

百里初低低地笑了起来,却忽然道:“小白,说得都没有错,我是只让一白去交代燃灯做这件事,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用这种手段。”

随后,他顿了顿:“不过,我的目光并不是只让她毁了老佛爷的声誉,而是让她和我亲爱的祖母品尝一下相互算计和被血亲背叛的好滋味罢了,顺带让真言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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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一更

“让太后和燃灯尝尝被人背叛和自相残杀的滋味……。”秋叶白一愣。

想起了燃灯说的那些话,她分明在算计着太后,而在那郑钧的出现,昭显着太后更在算计着她。

“那燃灯到底和太后什么关系?”秋叶白有些疑惑地问。

“燃灯是上一代杜家家主和一个青楼女子也生下的孩子,一直不被杜家承认。”百里初唇角弯讥诮的笑容。

“但是只有杜家未来的皇后,也是天之骄女颇为顾怜这个不被家族承认的庶女。”“

“太后那种重视身份、地位权势的女人能对一个私生女好?”秋叶白也明白了。

太后当年对燃灯好,只怕是另有目的才是,却不想这燃灯师太也是个有野心的。

皆是杜家女,彼此也皆往死里去算计对方。

却原不过是被人摆了一出棋局。

“这里的事儿也了了,接下来小白有什么打算?”百里初指尖轻勾将秋叶白的手握进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她柔荑,享受她手心温暖。

秋叶白想了想:“阿初,既然你将太后老佛爷也算计进去了,想必不会这么轻易就收手罢?”

百里初这人向来出手极狠,既然这出戏将太后老佛爷也算计了进去,绝对不可能点到即止。

“台下的事儿你来,台上的事儿便交给我。”她看着他微微一笑。

人年纪越大,便越固执。

她和他一样都讨厌杜家,尤其是老佛爷,在活人制养颜圣品的事之后,让她觉得老佛爷简直丧心病狂。

就算年轻时候再能耐、再伟大的统治者,到了年老之后,多半也会因为恐惧时间的流逝,和身体不可抗拒的老化,做出许多错误的决策。

历代许多明睿皇帝到了年纪,也会恐惧死亡,而去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做出许多劳民伤财的事。

前朝的皇帝是因为贪恋长生之术,才大权旁落于九千岁之手,最终亡国。

所谓老糊涂、老糊涂,便是这个意思。

太后老佛爷这个老女人也早该退出朝廷的舞台了。

在她看来太后根本不是一个很好的统治者,老佛爷做的一切事情,不管是对或者错,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巩固自己的权势,和杜家的权势。

这种人才是比她这个背负‘惑国之命’的秋家四女更需yào

担心的,真zhèng

祸国硕鼠。

只是阿初有他的想法和筹谋,她要为历代屈死的秋家四女正名,为她自己正名,并不急于一时。

何况好风借力上青云。

早前她不知与他是否一路人,更不愿为人胁迫,她宁愿选择自己踟蹰独行,步步为营。

但如今他既与她有白首之盟,她非不知变通的固执者,而是绝对的实用主义者,并不介意站在他这个封建统治者的肩头,省时省力上青天。

百里初看着她,见她眸光狡黠,似有隐隐流光于其间,如天光月华。

他眯起幽眸,低头以薄唇触上她唇,似在品尝什么美味一般,轻舔了下她的薄唇:“小白,想要司礼监,是么?”

秋叶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魔魅俊颜,微笑:“司礼监迟早是本副座的囊中之物,本副座好歹也是这两年来朝中新贵,殿下左右若是缺了我这般能人,岂非可惜?”

百里初轻笑:“大言不惭,且让本宫看看秋提督有什么能耐罢伺候本宫罢?”

说罢,他略推开一点,靠在栏杆上,拍了拍自己的腿。

秋叶白一愣:“嗯?”

百里初弯起唇角,幽邃魅眸含着戏谑的笑:“官场之上,无非是权钱交yì

,或是权色交yì

,既然秋提督想要司礼监,就展现你的诚意罢。”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挑了下眉,这位身子才好点就又开始想玩心大起了么?

她轻嗤一声,随后起身靠近他身边,忽然一掀身上的僧袍,长腿一跨,就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单手挑起他精致的下巴:“殿下想要本副座怎么伺候,在这里么,以天为地,以地为席?”

百里初看着面前大马金刀霸气地跨坐在自己腿上的秋叶白,并不如自己现象中会侧腿在他腿上而坐。

不由也微怔了下,随后强自忍耐下心中的笑意,伸手扶住她的细腰,一边摩挲,一边轻笑:“秋提督,原来这般大胆放荡,倒是让本宫惊讶。”

“面对挑衅,本副座当然要主动出击。”秋叶白学着他以往调弄她的样子,亦低头伸出粉嫩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她轻笑:“何况这不是殿下要本副座展现诚意么?”

百里初见她隽美的容颜上满是挑逗之色,坐在自己身上的身子也极为柔软温暖,那暖意直接通过两人接触的部位一点点烧了一把火起来,他眸色渐深,瞳孔微缩,抬起手就打算拉下她的臻首,再次吻住她粉润的唇。

却不想秋叶白忽然伸手抵在他的嘴唇上,挡住了他的吻。

他眯起精致的眸子,有些危险地睨着她。

秋叶白有点遗憾地叹了一声:“虽然本副座很想伺候殿下,不过殿下的身子不适,要遵医嘱,可不能动欲伤身,真实是可惜。”

看着百里初脸色微冷,身体一僵,眼底闪过危险恼意的样子,她心底一阵暗爽。

欺人者,人恒欺之!

反正他又不能将她怎么样,这会子大伙都在前院收拾那些淫和尚,老甄他们则是在处理地下囚室,她一点都不担心会有人看见她‘欺负’他的样子。

百里初眯起眸子看着她,随后目光又似不经意地掠过她身后不远处,然后顿了顿,眸光闪过一丝轻笑,随后忽然下巴一收,低下了头,脸颊半靠进她怀里,同时扶住她纤细腰肢的手往回一按,将她按在自己身上,然后轻声道。

“小白……。”

秋叶白看着‘小鸟依人’地靠在自己怀中的百里初,不免有些惊讶,这位骄傲的殿下竟然会这般对自己投怀送抱,还真是稀罕。

她有点警惕,但是想起他病了之后,愈发温柔的模样,她倒也不觉得很奇怪了。

“怎么了,阿初?”她从善如流地顺手环住他的肩头,学着他往日里抚摸她头发的样子,轻抚过他染成墨色的发丝,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口气。

她这人,最是受不得美人的温柔小意了。

百里初低柔幽凉的声音带了一点凉薄而古怪的笑意:“你会后悔的。”

秋叶白很不以为然地冷嗤了一声:“等殿下你康复了,再想着报复本副座罢。”

但是下一刻,远处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下地的闷响声,瞬间让她警惕了起来,伸手就拿过帽子一下子套回了百里初的头上,随后,她立kè

看过去。

竟发xiàn

院子外稍远处的一座小佛塔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好几个看风部的纨绔,他们手提长刀,还抓着两个和尚,估计是上佛塔搜人。

但是此时他们抓了人,却没有走,正站在远处的佛塔上呆呆地看着她这里!

秋叶白瞬间就觉得——轰!

晴天霹雳!

她只顾注意周围的院子有没有人靠近,却忘了远处还有好几处佛塔,那佛塔说近,并不近,说远也不远,却是景观最好的地方。

今儿是每月的十五,一轮硕大的明月当空照,将夜晚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她和百里初所在的这个小花园,周围根本没有什么遮蔽,在那塔上目力不差之人,都能将她这里发生了什么看得一清二楚!

就算脸看不清楚,但是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背影和轮廓,他们也不认得。

而很明显,百里初这厮能说出方才的话,就说明看风部的人是刚出现的,没有看见他的脸,却看见——她粗鲁地抬头跨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不,应该说她这个‘男人’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大腿,抱着个陌生的男人在这种打扫战场的时候,躲在后院亲亲我我!

明儿整个看风部的人都会知dào

她是个——断袖分桃爱好者!

双方都僵了片刻,还是塔上的纨绔们忽然不小心反应过来,似乎不小心撞破了主子不该撞破的秘密,赶紧匆匆地低头就钻回了塔里下楼。

秋叶白僵如木石,好半晌,才忍住要掐死怀里之人的冲动,低头睨着他,咬牙切齿地恶狠狠道:“百里初,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告sù

我!”

难怪这厮会对她‘投怀送抱’,一来是他用她来挡住脸,二来顺便进一步地‘陷害’她,‘报复’她!

居然还敢威胁她,她会后悔!

百里初一边享受着鼻尖之前的温香软玉,一边理所当然地凉薄道:“本宫为什么要告sù

小白,有什么好处么?”

秋叶白:“你这个磨人的男妖精……。”

她一定是之前伤了江湖太多美人心,终于遇人不淑,娶‘妻’不贤!!!

……*……*……*……*……*……*……

平宁九年

素有护国之寺的真言宫宫主燃灯以少女活人做血燕窝及养颜之案事发,司礼监在短短一月之内迅速侦破,并且将一干主犯全部缉拿归案。

此案一经公布,朝野一片哗然,众人皆是不敢置信,此案闹得沸沸扬扬,甚至隐约有流言牵连上了永宁宫德高望重的太后。

------题外话------

==太不容易了~终于搞完了

第131章 二更

“咣当!”

永宁宫内碎了一地的瓷器,亦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宫人。

“废物,都是废物!”太后气得心脏几乎一阵阵地绞痛,脸色铁青地坐在桌边。

“……!”一干宫人们已经战战兢兢,只静静地站着,连话都不敢说。

董嬷嬷看着太后的脸色,也知dào

这几年接连而来不利让太后已经是怒极攻心,她迟疑了片刻,看向罗医正。

罗医正站在一边收拾着药箱,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正巧对上董嬷嬷求救的眼神,他随即温淡地对着太后道:“老佛爷息怒,仔细身子。”

“注意不注意身子哀家这把老骨头,反正也都快没了,何必呢?”太后闭上眼,冷笑了一声。

罗医正见她如此这般恼恨,便轻叹了一声,径自伸手握住太后的手腕:“老佛爷,微臣替您诊脉罢。”

底下人似早已经对这种有违宫规的怪异行为早已习以为常,一句话不敢说。

老佛爷被他这么轻轻一握住了手,他的手温暖而带着一点粗糙,让她忽然觉得仿佛气也消了点,便深呼吸了一口气,喑哑地道:“所有人都出去,老罗和董嬷嬷留下。”

宫人们瞬间只觉得如蒙大赦,立kè

恭敬又迅速地退了出去。

太后终于似极为疲倦,也顾不得仪态了,直接往医正怀里一靠。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郑钧那个老东西一点用都没有,哀家身边怎么会跟了那样一个废物!”

董嬷嬷诺诺不应,心中却苦笑。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只是太后老佛爷最近是越来越容不得人有丁点的错,何况郑钧这一次失手,后果严重。

罗医正并不说话,只是温柔地伸手为太后揉太阳穴。

太后闭着眼,忽然那冷声道:“董嬷嬷,立kè

拿哀家的凤令去召见云上和襄国公。”

董嬷嬷见太后终于开始想对策而不是一味地发脾气了,便立kè

点点头:“是。”

随后她立kè

退了出去,对着门口静候的

太后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疲惫地抬眼看向罗医正,握住了他的手,略迟疑地道:“老罗,你会不会介意哀家在云上回来的日子冷落了你,却又在这个时候希望你陪伴在哀家的身边?”

“老佛爷多虑了。”罗医正依旧温和地轻抚了着她的发鬓,却并不再多言。

“几十年了,你陪伴在哀家的身边,你我之间距离越来越近,但是你的话却越来越少,是不是你已经不知dào

要和哀家说什么了?”太后握住他的手,闭上眼苦笑。

罗医正淡淡地道:“多虑伤神,伤神即伤身,老佛爷您还要撑着杜家。”

老佛爷闭着眼,没有说话,好一会,她方才讥诮地轻嗤了一声:“是的,杜家,当初父亲将哀家嫁入皇家的时候就说过,娘家再不好也要撑着,只有娘家在,哀家才会好,几十年过去了,只怕是哀家在,娘家才会好罢,一个个若是都成器的,哀家何至于此。”

罗医正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给她肉按太阳穴。

两刻钟之后,董嬷嬷便带了一个人进来。

正是太后之兄长襄国公。

“微臣参见老佛爷。”那须发几乎白了大半,却颇为高大的一身玄色绣麒麟深衣的襄国公恭恭敬敬地给太后行了礼。

“来人给襄国公赐座!”

太后直起了身子,淡淡地吩咐。

等着襄国公坐下之后,太后看向董嬷嬷的神色愈发地冰冷:“云上君呢?”

董嬷嬷有些无奈地回道:“回老佛爷,云上君道是他已经感了风寒,不应当来参见太后,以免将病气过给太后。”

太后闻言,脸色一阵铁青一阵发红,抬手就想砸了自己台上的杯子,却忘了自己早已砸了杯子,只得换成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台上:“混账,秋云上他是忘了当初他对青鸾的承诺么,他说了他会帮哀家的!”

董嬷嬷见状,只得赶紧上前道:“老佛爷喜息怒,云上君没有忘记对青鸾殿下的承诺,是带来了几句话的。”

虽然她很怀疑这话说出来,太后老佛爷大概只会更加愤nù

和气恼、

但是……

“什么话?”太后冷冷地盯着董嬷嬷。

董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老老实实地道:“云上君说,您必须和真言宫划清界限,并且最好自请去秋山为那些惨死的少女修佛一段时日,方能平息此事,也平息朝野上下的愤nù

。”

“划清界限,他是疯了么,真言宫是咱们杜家的根基所在,若是哀家放弃了真言宫,你以为杜家还有机会出下一个杜皇后么!”太后果然勃然大怒,立kè

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董嬷嬷苦笑:“太后老佛爷,这是云上君的计策,他说此事,需得壮士断腕。”

真言宫的名声如今已经全毁了,太后老佛爷如果能够当机立断,说不得以后还有回转之机。

太后还没有发话,襄国公已经摸着胡子冷笑一声:‘“断的又不是他的腕,秋云上当然可以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太后看着襄国公,微微颦眉:“怎么,哥哥可是有什么好建议?”

襄国公看着太后,摇了摇头:“此事说复杂也方复杂,简单也很简单,最简单的就是想法子灭口。”

“若是如此简单,哀家早已动手,你当百里初那小贱人是吃素的么。”太后冷冷地道:“若是这种废话,哀家不想听。”

太后如此不给面子,襄国公老脸瞬间涨红:“老佛爷您也不必迁怒于微臣,您身边养的那些狗,如今一条都不顶用,秋叶白还是个坏事儿的,如今还不是咱们娘家之人一齐来想法子读过难关么?”

太后一想起这案子是秋叶白破的,她就脑仁疼,既恨自己当初怎么会将那么个人招揽入麾下,又恨为何自己不听董嬷嬷的劝,让秋叶白不要再查此事。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董嬷嬷见老兄妹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便立kè

安抚太后道:“老佛爷,国公爷也是想要为您分忧罢了。”

太后狠狠地瞪着襄国公,冷笑:“娘家人,哀家倒是想知dào

哥哥有什么好建议才是。”

那襄国公心中知dào

自己家族还必须靠着这个能耐的妹妹维持到下一任的杜皇后上任,便只得按捺下怒气道:“还有一计,您要立kè

去寻国师,国师如今威望还在,您需yào

借他的口一用,你我都是明白真言宫绝对不能倒!”

没有真言宫,就没有国师,没有国师,在选择继承人和控帝王之上,他们就会非常地被动。

“哀家还不知dào

么!”太后闭上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个元泽,看似与世无争,但是燃灯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去寻新的灵童来培养,他若是那么好控zhì

的,哀家又何必打着那样的主意,如今还与燃灯反目!”

如果不是因为国师这个位置实在太重yào

,她也不会想着赶紧再制造出一个新的国师继承人来。

元泽是摆明不会完全按照她们的意志来行事,往年的国师虽然都授过香,但是授香之后身体皆大大虚弱,必须靠真言宫的药物来续命。

所以,就算他们不愿意受真言宫和杜家的控zhì

都不可能。

但是这个元泽却是一个奇异,或者说是一个异类,他授香成功的程度几乎堪媲美初代来自天竺的大师,但是天竺的大师是尸香的发明者,而且天生异香。

而元泽却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虚弱的迹象,哪怕燃灯偷偷停了他的药,他也能好好地活着,而不知是不是因为燃灯停药或者停止供应食物,试图逼迫元泽屈服,激发了元泽体内的魔性,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

真言宫的木柱和许多建筑上面,还能看到当初那些被元泽硬生生地按入其中的人体的痕迹,让人不寒而栗。

当初那种地狱一般的场景,更是不用说有多恐怖了。

最终,身负重伤的燃灯领着真言宫的长老们恭恭敬敬地奉上了许多美味食物,方才令元泽回归了平日里安静木讷,不爱多言的本性。

“太后真是太草率了,既然国师如今是毒也毒不死,杀了杀不了,您又何苦还要端着架子与国师的关系如此僵木?”襄国公忍不住直摇头,他实在无言以对。

那元泽授香成功之后,几乎百毒不侵,他们又不能在还没有培养出新的国师之前,除掉元泽,竟还与元泽关系闹僵,简直是愚蠢。

女人就是女人,只会意气用事!

“够了,襄国公,哀家是太后,你是臣子,你如此无礼,就不怕哀家砍了你的头颅么!”太后似乎完全无法再忍耐襄国公对她的无礼,再次一拍桌子,恶狠狠地盯着襄国公,如果不是董嬷嬷拉住了她,她就要向襄国公冲过去了。

襄国公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却见她双目腥红,原本保养得宜的面容因为愤nù

一片狰狞,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冷静地、喜怒都让人难以揣测的太后老佛爷,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般。

襄国公看着太后的那个样子,只能想起一个词——疯婆子。

“国公爷,太后老佛爷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身上不舒服,日日头疼,您就不要再与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求您赶紧说个办法罢!”董嬷嬷看着太后那样子,拦住她的时候,立kè

又从自己的袖子里取了一只精致的小金盒子递到太后鼻间让她闻了闻。

太后似一闻那盒子里的粉末,身子便一软,随后脸上露出一种古怪地介于平静和飘飘欲仙之间的表情。

“太后?”董嬷嬷小心地一边观察着太后的反应,一边问。

好一会,太后才睁开有些耷拉的凤眼,慢慢地清醒了过来,看着襄国公,神色也平静了不少,她叹息了一声:“罢了,老哥哥,咱们就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襄国公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手上的那盒香粉,随后才道:“太后老佛爷,您若是真想要能保住真言宫,那就请您走一趟神殿罢。”

他见太后虽然颦眉,却没有阻止他说下去,于是他便继xù

道:“您要去神殿,自然是去寻国师的,若是他不肯就范,您就告sù

他,真言宫在,国师才在,若是真言宫没了,国师自然也没了,想必他一定会明白这个意思。”

真言宫是国师的出身之地,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管国师再怎么不受控zhì

,他是国师一天,就与真言宫息息相关。

“国师不要妄想他能从摘出去,唇亡齿寒!”襄国公看着太后意味深长地道。

太后迟疑了片刻,随后眼中立kè

冒出锐光来,她脸上露出了笃定而阴冷的笑来:“没错,若是哀家的真言宫保不住了,那么这位国师的日子自然会一样到头,为真言宫陪葬。”

……

襄国公出的时候,终于略微松了一口气,他回眸看向永宁宫的宫殿,叹息了一声:“凤娘,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一边送他和罗医正出宫的董嬷嬷闻言,苦笑了一声,也就是这位国公爷,才敢这么说太后老佛爷。

但是,谁又能否认不是呢?

“是了,太后老佛爷用的那药是什么东西?”襄国公是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总觉得太后的那个状态有些古怪,而她闻着的香粉,看起来也更古怪。

“那是燃灯师太奉上的东西,道是有定惊安神的作用,太后老佛爷很是喜欢。”董嬷嬷见襄国公问起,便知dào

他怀疑什么,笑着道:“您如此关心老佛爷,她一定很欣慰,那东西是天竺进贡的好东西,罗医正早已查过,确实是上好的药粉,没有什么问题。”

“嗯,若是没有问题,那就好。”襄国公看了眼罗医正,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虽然他一直不屑贵为太后的妹妹竟然宠幸一个家奴,简直是自掉身份。

但是如果不是从杜家出去的家奴,有一手顶尖的医术,又怎么会对自家人忠心耿耿?

罗医正垂着眸子,淡漠端方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

神殿

一盏幽黄色的灯在墙壁上挂着,烛火轻轻晃荡,照亮一道修长地提着青灯的雪白人影。

白衣、白发、原本是看起来纯洁无比的装扮,在这样的夜里看来特别地渗人,而他脚步行进之间如行云流水,白色的袍子掠过地面,轻盈之极。

仿佛他根本没有动过脚,便已经飘然掠过了幽深向下蔓延的长廊,然后一步步地向地底深处走去。

片刻之后,那长廊的走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那是一处宽阔的地下室。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xiàn

前些日子天宁寺爆出来血腥秘闻的那间地下室的布局与此处一模一样。

墙壁上同样挂着各种可怕的诡异刑具,泛着冰冷森然的光芒。

而不同的是,几处对列的牢笼里,只管着一个人。

站在门前看守的鹤卫见了来人,恭恭敬敬地抬手一揖,随后便退开,也不知哪扇墙壁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扇门,守卫们便隐没入了其间。

地下室内便只剩下了他和她两个人。

牢笼里的人不断地抽搐着,仿佛极为痛苦和难过,抽搐的畸形角度几乎是人肢体不应当扭曲到的角度,让人毛骨悚然。

“蹭蹭!”那白衣人指尖一转,几道劲风就瞬间射进了牢房里之人的身体。

“啊啊啊……!”那人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之后,又抽搐了好一会,却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里面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低唤:“元泽……或者说,本宫主该唤你一声摄国殿下?”

百里初顺手将提着的灯挂在了牢房边上,让它照亮彼此之间方寸黑暗之地。

“燃灯,你倒是出乎本宫想象的聪明。”

“聪明?”燃灯干咳了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盯着他一边咳,一边笑:“如果……本宫主真的聪明又怎会被你骗到今日,百里初,你对比自己也够狠的……咳咳咳。”

他也根本没有打算瞒着她罢。

燃灯并不是愚蠢无脑之人,她被人带到这间地下室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所以她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带进来了神殿,看见了鹤卫,她再忍着剧痛翻来覆去地细细一想,便明白了一切。

尤其是当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呵,多谢宫主这般高的评价。”百里初在她的对面坐下,桌面上不知何时搁上了一盏精致的茶杯。

“你……到……为何要如此,放了本宫,本宫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燃灯盯着他,虚弱地一动都动不了,所以只能动嘴皮子。

如果不是秋叶白那贱人对她用了那狠毒的分筋错骨手,硬生生地让她品尝了错筋分骨之痛足足三日,她痛晕了数次,又醒来数次,屎尿失禁,而鹤卫不知喂了她吃了什么,让她还能保持这种古怪的中气,而没有直接痛死。

只能活生生地忍受这种折mó



分筋错骨手,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解开禁制,那么就真的会筋脉逆转,筋脉逆转之后,也会强行拉扯得骨头扭曲断裂。

那种筋脉慢慢地扭转,拉扯着身上骨头慢慢变形的可怕的疼痛已经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能摆脱这种残酷的痛苦,她愿意做一切事情。

“呵呵……。”百里初轻笑了起来,笑声幽凉而冰冷,仿佛来自最深的地底。

“你配么,燃灯,你真的以为你配为本宫效力?”他的语气淡漠而平静。

却让燃灯只决定的心头一片冰冷,甚至生出恐惧来:“你是什么意思……。”

“地狱。”百里初优雅地搁下了手里的茶盏,凉薄地道:“如燃灯公主你这般的人,就该和本宫一起呆在地狱里。”

“对于贪婪之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在求而不得,得而失,辗转反侧,那是便是地狱里慢慢地煎熬,却又觉得希望永远在地平线之上。”

百里初眸中幽邃如无边冰凉的暗夜:“这就是你该呆的地方,地平线就是你看的见,却永远触摸不到的之处,就像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杜家的承认,不可能打败你的嫡姐,即使是先帝的枕边人,也不可能成为先帝的太妃。”

他垂下眸子盯着燃灯,微笑:“你便愚蠢地什么都不想,就做出了那些事情来,卑贱愚蠢如你如何配与本宫合zuò

,嗯。?”

“闭嘴……闭嘴……你闭嘴!”燃灯听着百里初不断地戳着她此生最痛的一处处,心不停地紧缩,最终只觉得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断了,

她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凄厉嚎啕。

“不要说了……求你……。”

百里初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摇摇头:“你的姐姐,太后永远都会骑在你的头上,与先帝生同裘死同穴的人,永远都是她……呵呵。”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那燃灯忍不住蜷缩成一团哭泣起来,泪流满面,整张老脸上都是狼狈又肮脏的鼻涕眼泪,偏生眼睛一片赤红。

“太后有杜家、有司礼监、有朝臣无数门客,你有什么,燃灯宫主?”百里初轻嗤了一声,淡漠地起身。

“太后已经不需yào

你了,很快你就会成为一捧白骨,继xù

成就她的太后之位。”

燃灯想起了最近被带走的郑钧,他原本是关在她的隔壁,而她也知dào

了太后下的命令,她瞬间暴怒,心底长久的恨和压抑几乎让她再也不能忍耐。

“国师……国师……求你……你想知dào

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告sù

你,可以为你做!”

她喑哑着嗓子,浑身颤抖,尖利地道:“只要……只要你杀了凤娘那个老贱人!”

百里初诡异的幽瞳睨着她,唇角弯起凉薄的弧度:“若是本宫将这个机会赐给你呢,你真的可以做一切么?”

那燃灯闻言,眼睛一亮,竟仿佛忽然多了力qì

一般,瞬间爬起来,勉力地一步步爬到了百里初面前的栅栏:“什么都可以为您做,国师,不殿下!”

面前的男人,不,魔唇角缓缓地弯起一点诡异森冷的笑。

“成交,那就请师太,好好地享受罢,享受当年你给元泽的那些‘享受’,相信你应该还觉得你对他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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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一更

那燃灯陡然瞪大了眼,看着百里初:“我……我……。”

她做过什么了?

百里初看着她茫然的眼神,眼底一片无边的黑暗,暗到泛了红,看得燃灯莫名地恐惧。

“呵……居然不记得了啊。”

他轻叹了一声,诡凉地笑了起来,仿佛自言自语地道:“亏他痛苦了那么久,居然不记得了……不过没有关系,你很快会想起来的。”

他缓缓地抬起眼来,那双眼尾上挑的精致魅眸里的瞳孔此刻早已散开成一片漆黑,似无边的黑夜,不见一点亮光。

燃灯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睛,喃喃自语:“神之瞳……湿婆之瞳……居然真的有这样的眼睛……本宫居然真的见到了初代国师的眼睛……成了……哈哈……成了。”

百里初睨着她似畏惧又似狂喜的样子,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这种恶心的眼睛,也就是你们才会喜欢。”

随后,他轻拍了下手,墙壁上便又再次开启了一扇门,甄公公便领着四五名老年太监走了进来。

百里初看着燃灯,唇角弯起森然的微笑:“你想要活下去,想要向你的嫡姐复仇的话,那就熬过这一个月罢。”

说罢,他便转身向那一扇门走去。

“等一下,殿下,殿下,饶了我……。”燃灯虽然不知dào

到底等到自己的会是什么,却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立kè

继xù

不顾自尊地求饶。

甄公公走近栅栏,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燃灯师太,原本一向温和又狡黠的眼里闪过一丝狰狞,他走到了栅栏边上,低头看着她:“燃灯宫主,您还记得我么?”

燃灯一脸茫然地看着甄公公,心中虽然有不妙的预感,却不知为什么。

她努力地看着老甄的脸,好一会,却仍旧没有什么印象:“我认识公公?”

“啊,我忘了燃灯宫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大概不会记得我这真言宫的小小诵经官了,死在您手里的人太多了,您自然也不记得的。”老甄叹息了一声。

燃灯呆愣了好一会,脑海中似有浮光掠影,她忽然瞪大了眼:“你……你是……那个试图放跑灵童的诵经官,你没有死!?”

“看样子,您有印象了,那么您还记得不记得当初为何我要放跑灵童,你还记得不记得那段时日几乎每隔几日便有美貌的孩子被从你房间里遍体鳞伤地送出来,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老甄面孔渐渐地扭曲,不复之前的慈和。

燃灯被他那狰狞的表情和语气吓得浑身一僵,想要后退离开,却不想老甄忽然伸出手穿过栅栏一把抓住了燃灯的衣襟,将她强行拖到自己的面前:“你不记得了罢,不记得那些被你那些手段折mó

而死的孩子了罢,里面有我视若宝贝的小和尚,他那么善良,那么聪明,那么漂亮,却是被你折mó

得最惨烈的那一个,让我甚至祈祷着他能呆在那黑暗恐怖的地宫里与尸体为伴,参与杀戮,永远不必出来‘治病’就不必被你这个恶鬼折mó

了!”

老甄嘿嘿地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奇怪的神经质:“而你竟然还要认为他会和你交yì

合zuò

?”

燃灯被老甄拖着撞上了栅栏,那栅栏挤得她脸上的骨头生疼,但是她瞬间瞪大了眼:“你是说……你是说……。”

她忽然想起来一切,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记得那件事,只是她刻意去忘记,忘记那个孩子不但没有死,还活了下来,而且成为了初代国师之后最接近完美的‘神’!

更在十年前的那个雨夜,让真言宫成为地狱,血流成河。

但是所有幸存下来的真言宫长老们却都在恐惧之余而无比地兴奋,只因为湿婆神除了是生之神,更是杀戮与破坏之神,杀与破坏也代表了湿婆大神的力量!

而她从此刻意地忘却自己曾经是那个在房间里折mó

过‘神’的人,而恢复了正常的元泽似乎也再不记得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不,‘元泽’忘了,但是‘百里初’记得!

所以,现在这是报复?!

燃灯想起那个恐怖的雨夜,下意识地摇头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真的碰过他,国师那时候还那么小,我能做什么!”

“你不能做什么,你只是用你房间里那些恶毒的刑具和淫具去折mó

他们满足你那恶毒的欲望!”老甄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目光腥红。

燃灯瑟瑟发抖,脸上老泪纵横:“饶了我罢,我……只是……。”

老甄忽然松开了扯住燃灯衣襟的手,似觉得碰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后扔在了她的脸上。

“去,请宫主沐浴,再好好地伺候她就寝。”老甄对着他身后的几名老太监尖利着嗓音到道。

几名老太监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是,甄总管。”

其中一个人眼里闪过兴奋地光芒:“回甄总管,燃灯宫主身份高贵,只咱们几个伺候怕是不够罢?”

燃灯虽然年纪不小,但是她总归比太后小了七八岁,平日里也极为重视保养,杜家的女儿也没有难看的,如今的燃灯看起来也不过不到四十岁的美妇人,加上她的身份特殊,怎不让老太监们感觉兴奋雀跃。

“哼,放心,本总管自然是惦记着宫里的老兄弟,谁喜欢来伺候宫主,都可以,这一个月,随便你们处置,只不要弄死了人,主子留着她还有用。”老甄一甩拂尘,森然一笑。

“得嘞,多谢甄总管赏赐。”

“咱们哥几个必定会让宫主通体舒泰地。”

“快去通知老陈、老彭他们,这等好事……嘿嘿……。”

几个太监们喜笑颜开,皆露出淫猥的笑提着牢门钥匙朝她走了过来。

燃灯看着他们摩拳擦掌地朝着自己走过来,心中满是恐惧,她是知dào

这些老太监们年纪大了以后,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主子身边的大太监,没权没势的大太监,没有宫女愿意与他们对食,而他们长久地浸淫在宫闱里,已经丧失了谋生技能,只能在宫闱里等死。

长久的时日下来,他们生活得苦闷,却又看尽了宫闱里的黑暗血腥和各种折mó

人的手段,私下性格多半都扭曲了,他们折mó

人起来,手段只会千奇百怪,却又极尽恶毒淫猥!

她也曾见过那些宫里的主子将犯错的宫女丢给老太监做对食,而不多久,就见那宫女死状凄惨,已经是折mó

得不成人形。

难道现在就要轮到她了!

看着那些老太监狞笑的脸,燃灯心中只余下无边的恐惧,她转过死命地想要往牢房深处爬去,却不想才爬了几步,就被人抓住了脚踝硬生生地被拖了出去,随后几个老太监不客气的拳脚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亦开始撕扯她的衣衫。

“还想跑!”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嘿嘿……这细皮嫩肉地,被烙铁烙一烙就焦了罢!”

燃灯终于受不了,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尖叫声,穿越了重重的黑暗,飘荡到了地面之上。

让原本正打算走出那一片黑暗的白色人影脚步一顿,片刻之后,他淡淡地道:“一会准bèi

沐浴的泉水香花,重新换一身衣衫,小白在明光殿等着。”

老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曾经小小的躲在自己身后的身影如今已经长大成仿佛无所畏惧的‘神’,但是他的背影却依然莫名地让他觉得眼中一片酸涩。

老甄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总是嬉笑的样子:“您且放心就是,老奴早已着双白备下了,走吧。”

说着他伸手打开了机关,百里初面前的石墙慢慢打开,春日的清浅阳光落了下来,似一瞬间所有的黑暗与过去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全部都远远地落在了两人的身后。

带着潮湿气味的风迎面扑来,吹散了地道里晦暗靡靡的烟尘。

“走罢,殿下。”老甄笑道。

百里初点了点头,跨出了地道,却不想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老甄才关上地道的机关,却见自家主子没有走,不免有些奇怪,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院子里:“怎么了……。”

他这一转头,才发xiàn

原来院子里站着一道着华丽精致飞鱼服的窈窕人影负手而立,手里还提着一个鱼篓,老甄顿时了然地笑了笑,也不动,只缩在自家主子的身后装木头。

秋叶白转过脸,看向站在不远处长廊里的百里初,忽然抬起手的鱼篓,微微一笑:“‘国师’,我新在御花园的水池里钓了两鱼,一起用晚膳可好?”

百里初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人,冰冷的春日阳光就落在她隽秀美丽的面容之上,她身上的飞鱼服上金丝银绣出的那些山川河流、甚至飞鱼都泛出了似异常的柔和光来。

她就像一个发光体,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似可以驱散所有的灰霾黑暗与冰冷寂寥。

百里初静静地望着她许久,而她便提着鱼篓站在那里静静地站着和他对望,同时向他伸出手,笑容清冽:“来。”

百里初似不由自主地便走下了台阶,握住她的柔荑。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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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二更

“小白,你怎么会在这里?”百里初握住她的手问。

秋叶白笑道:“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在这里。”

说罢,她目光掠过不远处站在回廊柱后的风奴。

她也不是在这宫里一条眼线都没有的人。

百里初自然也是看见了,只是他的幽冷莫测的目光一掠过去,便让风奴微微缩了下身子。

“你别看了,免得你那双眼睛平白吓坏孕妇。”

秋叶白轻嗤一声,一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一手将他的脸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儿,翘起薄唇:“怎么,我的眼睛很可怕么?”

她看着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大小的诡谲黑瞳仁,点点头,叹息了一声:“当然,最好全天下的人都害pà

你的眼睛。”

百里初挑眉:“哦?”

“只有我一人不害pà

,如此一来,除了我,你生得再美,不管是男是女,也没人能招你。”秋叶白一本正经地道。

百里初见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唇角的弧度忍不住愈发地向上挑起:“小白好算计。”

秋叶白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走罢,鱼死了便不鲜了,吃起来口感会差许多。”

他看着她的笑颜,忽然低头在她的唇角轻吮了一下:“那就换道菜,本宫更喜欢吃小白。”

“那你还是忍忍罢。”

秋叶白脸颊微红,随后不甘示弱地轻嗤了一声:“等‘爱妻’的身子好些了,本副座一定好好怜香惜玉一番。”

这厮就是爱口上占便宜!

她目光无意间掠过他的银发,有些怔然,这还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做国师元泽的装扮,银发、黑眸的阿初,仿佛像阿泽,却又似阿泽。

他似见她目光凝眸看着自己,目光有些奇异,便含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

说罢,她摇摇头,便牵着他的手向宫门外而去:“快些罢,出了这神殿,你还要乘辇掩人耳目。”

不是控鹤监的鹤卫们扛着的宫中步辇,而是小太监们扛的话,步辇走起来总是一摇三晃,慢吞吞地。

等走到明光殿,她的鱼儿便要死了。

百里初任由她牵着自己一路向宫门而去,潮润的春风掠过,带来属于她的清冽香气,润入肺腑,令他眸色幽转迷离。

她雪白的柔荑覆盖在自己冰凉修长的手上,只觉得她掌心的温暖仿佛能顺着皮肤相触之处,向自己的血脉蔓延,驱散所有的灰霾和冰冷。

小白……

老甄慢慢地拖远了点距离,看着前面一对璧人,只觉得那对璧人即使后来松了手,他们彼此间的亲密气息却仿佛将两人隔开了一片天地。

他眼角微微湿润,微笑起来。

殿下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伴儿,想必后半生应该会幸福罢……。

前面飘来两人令人‘感动’的对话。

“宫里何处来的鱼?”

“不是说了御花园么?”

“按着宫规,在御花园钓鱼者,一只鱼赔一只手。”

“没人看见。”

“本宫看见了。”

“你想干嘛……。”

“记账。”

“记账干甚?”

“本宫还有西洋画册里还有十七种样式未曾尝试。”

“滚!”

……*……*……*……*……*……

明光殿

鲜美的香气从院子里飘荡出来,不远处值暗哨的鹤卫们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什么明明刚刚用过晚膳的肚子仿佛又饿了。

尤其是院子里还飘荡着炭火烤鱼的焦香。

“汤好了,准bèi

乘饭罢?”秋叶白一身寻常窄袖青衣,端着一锅鱼出来。

她钓鱼的时候就准bèi

好了,今儿一条鱼做汤煲,一条鱼用来做竹盐烤鱼,绝对能满足挑剔的食客的需求。

“为什么他也在这里?”百里初见她过来,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秋叶白看着坐在百里初对面的臭着脸的宝宝,轻咳一声:“那是因为你不是说想要吃上次我给宝宝做的那种鱼汤和烤鱼,所以我就唤了宝宝过来,上一回和你打架毁了那锅汤,你还记得么?”

那是她答yīng

给宝宝的奖励,像她这种懒人,难得下厨嘛,自然要左右兼顾了。

“本宫不想与他一起用膳。”百里初冷冷地道。

他的食物,绝对不和别人分享!

宝宝冷笑:“哼,你以为老子愿意和你一起用膳么?”

他可不是真zhèng

的朝臣,更不是百里初的部下,他是不受官府管辖的江湖人,百里初那一套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让他离开,他想吃什么,宣召御厨房就是了!”百里初微微颦眉,冷淡地道,顺手接过了秋叶白手里的鱼煲,搁在自己的面前。

“放屁!”宝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就去抢他面前的鱼煲:“这是白姐姐给我的!”

但是百里初怎么可能会让他抢到这鱼煲,立kè

指尖一挑,一下子就将鱼煲给拿了起来,睨着他,阴冷地微笑:“就凭你,也想从本宫手里抢东西?”

宝宝不服气,怒瞪着他,伸手连着去抢了好几次,却连鱼汤的边儿都没有摸上,鱼煲在百里初的手里稳稳当当地,一滴汤都没有滴落。

“我的,我的!”

“休想!”

秋叶白看着两人在那快上演全武行,摇摇头,懒得理会他们,直接去照看她的烤鱼去了。

宝宝连续捞了好几次,终于彻dǐ

恼了,他恶狠狠地瞪着他,压低了声音警告百里初:“殿下,你再抢我的汤,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白姐姐被他抢走,他无话可说,但是这是他的汤,白姐姐补偿给他的汤,他要是还护不住食,他就把脑袋拧下来算了!

“哦,是么?”

百里初这辈子最听不得就是威胁,他挑眉,幽冷的眸子里闪过寒光,气场全开,阴沉黑暗懂的气息瞬间蔓延开,让附近执暗哨的鹤卫都瞬间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但是百里初的话音未落,就看见宝宝忽然嘴儿一扁,眼儿向下一耷拉,腮帮子一鼓,随后瞬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白姐姐,殿下欺负我!”

秋叶白立kè

转头,果见百里初正恶狠狠地瞪着蹲在凳子上的宝宝,那模样就像大魔兽正在欺负利爪小松鼠。

宝宝到底跟了秋叶白多年,对她那怜香惜玉,对可爱的物种没有用什么抵抗力的性子摸得比较准,这么一示弱,立kè

激发了秋叶白的怜惜之心。

何况那对峙的双方实力如此悬殊,自然‘裁判’看了会偏心。

“阿初,宝宝还小,你不要欺负他!”秋叶白这就大步过来,直接从百里初手上一把夺过锅子想要递给宝宝。

宝宝一边擦泪,一边对着百里初露出个挑衅的眼神。

却不想她忽然对上百里初有些怔然阴郁的眼神,她的手顿了顿,她是忘了这位殿下心底也住着个傲娇的娃,若是她真的太偏心,他背后不知dào

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像上次那样忽然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消失,让元泽冒出来的话……

她叹息了一声,便将锅子搁在了石桌中间:“行了,你们两个,不就是一锅汤么,今儿不止一条鱼,一条烤,一条煲汤,你们谁都不会少了吃的!”

百里初神色稍微好了些,身上那些血腥黑暗的气息敛了回去,只是神色依旧冰冷,而宝宝也是一僵,同样不肯服输。

秋叶白看着两人的样子,终于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一白,你和你的兄弟们饿不饿,来吃宵夜罢!”

两人终于立kè

不约而同地坐下,把碗筷皆摆好。

秋叶白方才满yì

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乖乖坐,吃果果!”

这两个一个是她的弟弟,一个是她的男人,必须得学会怎么和谐相处!

一白闻着那勾人味道,默默地咽下了口水,退出院子外。

他就知dào

,他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

二月十九

春日,惊蛰

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

惊蛰之日,朝野上下,也同样被霹雳惊雷击中,沸腾不安。

真言宫活人制膏案发之后,皇帝陛下震怒,因为急怒攻心,又吐血昏迷了过去,摄国殿下从皇帝新移居的紫薇宫出来之后,立kè

传下旨意,着司礼监提督秋叶白领南北大营兵丁三千立kè

奔赴莲戒山,将莲戒山团团包围,查抄真言宫。

但是真言宫下却自发地聚集了无数信徒民众挡在山下,不允许官兵入山。

信徒民众极为疯狂,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赶来,在山下静坐,只道不能亵渎神灵,否则会引起天下动荡,天降灾厄。

形势极为严峻,秋提督立kè

将此事上报,朝廷闻讯之后,为避免激起民变,便只得允诺只对真言宫围而不攻,待到查明真相,公诸于众之后,再做决定。

于是秋提督着人围住了莲戒山之后,便领着司礼监的亲信折返协助查案。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大部分朝臣们是第一次见识到了真言宫的力量,皆暗自心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座寺庙,竟能调动影响人心若此。

“启奏殿下,微臣以为若是人人都学真言宫这般对朝廷施压,朝廷便会放过,那必定国将不国!”常爵爷在朝会之上厉声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常家一系极其旁支武将们皆纷纷附议。

刑部尚书也走了出来,同样疾声厉色地道:“没错,真言宫一向神mì

,不在朝廷的管辖范围之内,他们这般调动民心,令微臣以为前朝邪教天理教与真言宫之流皆是一丘之貉,蛊惑人心,前朝灭亡之开端便是天理教谋反,流毒千里,此等邪教不可不除!”

刑部尚书这些人八皇子一脉的人自然觉得大快人心,原先被杜家打压的不顺之气仿佛全部都泄了出来。

于是数名八皇子一脉的人也皆纷纷站了出来:“臣等也以为如此!”

“臣等附议!”

“真言宫不可留!”

就在反真言宫大臣们纷纷地在地上跪了一片,一派准bèi

‘文死谏’的模样的时候,杜家一派的官员却异常地沉默,仿佛他们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百里初坐在龙座之上,淡漠地扫了一眼底下的人:“众爱卿的意思,本宫明白了,真言宫既是邪教,自当……。”

“谁说真言宫是邪教?”一道冷冽而略显苍老的女音忽然响了起来。

众大臣们齐齐看了过去,便看见太后老佛爷一身华丽九凤朝堂太后朝服,头戴华美凤冠,颈上带着东珠凤凰璎珞,通身气派端庄而威严,在董嬷嬷的搀扶下领着宫女们并真言宫的神女们款步而入。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朝臣们一怔之后,皆齐齐下跪行礼。

“太后老佛爷,您不是身体不适,在永宁宫修养么?”百里初懒洋洋地看着老佛爷,唇角弯起一丝讥诮而莫测的笑容。

“哀家若是不来,只怕这里就要有人准bèi

亵渎神灵了。”太后冷冰冰地道,也没有让大臣们起身,便在董嬷嬷的搀扶下坐上了一边让人准bèi

的华美包金檀木大椅。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亵渎神灵?老佛爷言重了,亵渎不亵渎神灵并非您说了就算罢,如今许多人可是认为真言宫与当初前朝的天理教皆是存了反心的邪教!”

“存了反心的邪教?”

太后冷哼了一声:“自从初代国师上任以来,为我天极帝国祈福、做祭祀、做求雨、做封禅,不知为我天极帝国化解了多少灾厄,你们便不记得了么?”

太后锐利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几乎如刀子一般要剜了他们的心一般。

一干大臣们忽然想起,的确如此,那么多代国师,确实都是有真本事的,并非江湖神棍,祈雨、祈福,甚至历代帝王的继任都需yào

国师的庇佑。

“启奏殿下。”一直在沉默的杜家家主襄国公也走了出来,中气十足地道:“不诸位同僚可是记得当年篡帝的下场!”

襄国公一说这个话,立kè

让上了些年纪的大臣想起距今两代帝王之前,有过一位非杜家女子所出的皇子,曾经凭借着皇帝的遗旨登上了帝王之位,但是他登基当日,国师并没有出现,只是留下了一句箴言——非天命之帝,必遭神谴!

原本所有的人都不相信,那个皇子非常的出色和优秀,娘家势力也是朝内数一数二的权贵,皆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的同时,亦命人想法子去破这个批命言。

却不想就在篡帝登基当日,天空忽然阴沉了下来,挂起了阴风阵阵,一道霹雳之后,那篡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忽然那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只道:“我是罪人,是篡位的罪人!”

随后整个人便从受礼的高高帝台之当着众臣何必各国贺喜的使节的面前跳了下去,旁边的侍卫们连拉都来不及拉。

血溅当场。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想起了国师给他的批命言——非天命之帝,必遭神谴。

最终的结果便是一品以上的朝臣此后到了神殿去请求国师指定新的皇位继承人。

而没有任何悬念地,杜家所出的皇子登基为帝,并且祭天的仪式上的得到了国师的赐福。

国师的地位从此大大地提升,无数人皆拜服。

而篡帝被赐了‘篡’之号,草草地掩埋了,这一段过往也成为朝廷中的禁忌,寻常不会提起。

“太后老佛爷,此话差也,国师是国师,真言宫是真言宫,真言宫是为了供奉国师才存zài

的,但是利用国师的名号为非作歹,行造反邪教之实,岂可宽纵!”刑部尚书抬起头,一脸不畏地道。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是,何况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真言宫罢!”

襄国公再次厉声道:“真言宫与燃灯师太是不是真的有罪,如今尚且未有定论,任何大案皆要大理寺、刑部、五成兵马司三堂会审,有了定论之后,才请殿下批奏,你们这些老匹夫都忘了么,这和动用私刑有何区别!”

“哦?”百里初看了半日,便似笑非笑地道:“那么,依照国公爷的意思是打算来个三堂会审了?”

“那是自然,难不成殿下认为不该么?”襄国公被他那幽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的眸子扫过,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但是还硬声道。

“若是殿下和众位大人不放心,那么现在咱们就在这金銮殿上三堂会审,如何!”

众人听了这个提议,不免皆是一愣。

倒是百里初似笑非笑地看向所有人:“爱卿们以为如何?”

众人皆犹豫了一会,随意低声一轮起来。

襄国公的目光轻蔑地扫过一群交头接耳的大臣们:“老夫人也在这里,咱们所有的人都在这里,却连现在一个三堂会审都不敢的话,就不要说什么真言宫是邪教了,也不怕遭了天谴。”

常爵爷和李侍郎几个将襄国公恨得咬牙切齿,什么遭天谴,杜家和真言宫才是该遭天谴的!

随后他们与刑部尚书等人低声议论了一番,所有人都认为襄国公肚子里有坏水,但是却不知dào

对方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这里是证据确凿,就不信燃灯和真言宫能翻天去!

既然下定了决心,常爵爷抬起头厉声道:“好,就这样!”

襄国公冷笑一声,看向百里初一拱手:“请殿下决断罢!”

百里初看着众人,随后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尖:“准奏。”

他看向一边站着的秋叶白,微微勾起唇角:“秋提督带人犯罢!”

秋叶白抬起明眸看着他,微微一笑:“是,殿下!”

太后老佛爷看着她和百里初之间‘眉目传情’,脸色愈发铁青,捏着佛珠的手背泛出青筋来。

她真是瞎了眼!

秋叶白这个白眼狼!

秋叶白似有所觉一般,转脸看着太后,挑眉笑了笑,见太后身子一颤,脸色发青,方才转身向殿外而去。

不一会,一道人影便被几名司礼监厂卫给带了上来。

那女人身上一身素袍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是倒也干净,头发也梳得整齐,甚至脸上也没有什么伤,除了皱纹多了不少,看起来愈发苍老。

她走路的姿势极为奇怪,走一下,抽搐一下,脸上的神情则是一片木讷,浑身上下弥漫着衰败的气息。

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意气风发,风韵犹存的受人膜拜的真言宫宫主仿佛一下变成了寻常的老尼姑。

常爵爷等人看着那情形,皆是对着她怒目而视!

李侍郎更是要人按住他,他才没有扑上去将那燃灯撕碎。

爱女尸体的惨状让他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参见殿下!”燃灯师太慢慢地,艰难地跪了下去,却仿佛没有看见坐在堂上的太后。

百里初看着燃灯,淡漠地道:“堂下何人?”

燃灯低声道:“贫尼燃灯,乃是真言宫现任宫主。”

百里初点点头,随后看向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抬了抬下巴:“就交给你们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立kè

出列领旨,两人彼此间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深深的敌意。

他们分属杜家和八皇子的阵营,不想半年不到,两人又再次站在了一个擂台之上,只是这一次谁输谁赢,却未可知!

大理寺卿起身之后,立kè

抢先问燃灯:“燃灯师太,你可知dào

,殿下和太后召见你来所为何事?”

说话间,他朝燃灯一个劲地使眼色。

“贫尼知dào

,为的是天宁寺一案之事。”燃灯抬头看了眼大理寺卿,甚至对他扯了扯嘴角。

大理寺卿以为她看明白了自己的暗示,立kè

道:“哦,那师太,您与此事有什么关系,天宁寺的主持虽然是挂在真言宫名下,但是本官已经查到他贪墨供奉银子,又一直引诱上香的香客信徒为淫乐,您在真言宫长期不出山,可了解此事!”

这分明是在暗示燃灯,让她说个‘并不知dào

’,然后把自己从这个里面摘出去。

却不想燃灯忽然垂下头,低声道:“不,贫尼知dào

此事。”

此言一出,大理寺卿瞬间愣住了,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看向一直坐在上首的太后老佛爷。

太后捏紧了手里的佛珠子,心里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难不成燃灯知dào

了什么,所以才不领受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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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更新9000整……泪奔~为毛越欠越多了~被俺这个手残速度给跪了~谢谢大家不嫌弃~最近天天被各个部门的人追杀得肝颤。

第134章 诡朝(一更)

“燃灯,既然你知dào

天宁寺的勾当,作为真言宫主为何不制止!”刑部尚书倒是眼睛一亮,立kè

再接再厉地追问。

燃灯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本来就是贫尼吩咐他们去做的,天宁寺原本就是真言宫除了杜家金援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

“什么?”众人闻言皆瞬间愣住了。

大理寺卿立kè

颦眉厉声道:“燃灯,休得胡言,证据何在!”

刑部尚书看了他一眼,讥诮地道:“您又何必如此恼火,这是在恫吓证人么?”

一句话便让燃灯从‘犯人’变成了‘证人’。

那么‘犯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皆若有若无地飘过了襄国公等杜家一派的人身上。

襄国公脸色阴沉,他是料到了燃灯会吐出真相,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直接将杜家拖下水,毕竟她身上流着杜家的血!

他张了张嘴,才要说什么,便见常爵爷睨着他冷声冷气儿地道:“国公爷还是不要随意开口的好,恫吓人证是妨碍断案公正的。”

百里初幽冷的目光扫过来,令襄国公一僵,最终不敢再出声怒骂,若是坐实了‘恫吓’之名,最后结果就算是有利杜家的,也会被人拿着小辫子。

“燃灯,只管照说就是了。”刑部尚书看着燃灯正色道,同时示意一边的书记官继xù

记录。

燃灯垂下眸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最初真言宫的建立就是杜家出资的隐情,到每年参与影响皇帝继位之事,和从中捞取的利益,皆知无不言。

只唯独将国师从这些事里的影响淡化了许多。

而朝臣们虽然早就知dào

真言宫和杜家的关系,但是依旧听得暗自心惊,瞠目结舌,只唯一一点,对国师活佛在这些事里的作用也都不愿轻易提及,甚至放过。

当然,也包括对最近数任皇帝都是杜家女所出之事,也讳莫如深。

毕竟不管皇帝陛下是谁出,杜皇后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是从家宗庙的角度而言,他们都是正统嫡出,并无不妥,何况皇帝陛下的皇位还稳稳当当地坐着。

“真言宫结党营私,岂能轻纵!”

“一介僧佛竟然插手朝堂之事,真是亵渎神灵!”

“不可轻纵!”

“……。”

一直死死盯着燃灯的李侍郎忽然抬起眼,盯着襄国公,喑哑冷笑“只怕是有人借着佛家之名,操控朝局,简直是谋逆!”

这‘谋逆’二字更是让人众人皆脸色变了变都想起了数月之前八皇子一案,当初指控他谋逆的就是杜家一系,只是如今情势大变,杜家一只脚也踏入了这个‘泥沼’之中。

但凡涉及谋逆之事的当事人,无有不被扒下一层皮的!

襄国公立kè

‘噗通’一声跪下,领着杜家一派的人指天发誓,老泪纵横地表忠心。

而指责他们的大臣又纷纷上奏,弹劾杜家一系,那人手一本奏折的架势,分明也是早已筹谋好了的,气得襄国公两眼发晕。

朝堂之上几乎乱作了一锅粥。

直到太后一拍桌子,幽幽地说了一句:“如今陛下也是哀家所出,往上数代帝皇皆有我杜家血脉,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谋反,除了杜家不可能。”

这会子众朝臣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就算是八皇子一派的人都不得不暗自赞一声太后老佛爷就是老佛爷!

刑部尚书见状,心中一动,也许就这个机会……

他轻咳了一声继xù

道:“燃灯,且先不要牵扯旁事,就事论事罢。”

既然八皇子派的首脑人物都表示了将事情控zhì

在一定范围内,不波及太多的态度,朝臣们能站在这金銮殿上,自然也个个都是人精,知dào

老佛爷在,杜家不会真亡了。

何苦这时候和仍旧势大的老佛爷彻dǐ

撕破脸,到底是皇帝的老娘!

他们的目的不外是通过弹劾杜家,逼迫杜家和真言宫划清界限,拿下真言宫就是大成,于是也都暂时偃旗息鼓。

大理寺卿等人也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秋叶白百无聊赖地看着堂上心怀鬼胎各路人马,又瞥了眼依旧把龙座当卧榻歪靠的摄国殿下,见他脸上一片淡漠的样子,但她却看见他眼底的点兴味盎然,她忍不住低头掩去唇角笑意。

她忽然颇能体会百里初喜欢摆台看戏的心情了,无聊过头的时候,看戏简直打发人生闲暇时光的最佳休闲方式。

刑部尚书见襄国公等人皆松了一口气爬起来的模样,他眼底闪过讥诮之色,随后看向燃灯:“燃灯,你为何掳走无辜少女?”

燃灯继xù

面无表情地道:“制作养颜养身的血燕窝和养颜膏。”

“你可认得这些刑具!”刑部尚书着人去将一堆造型古怪锅子和刀子铁钩等一系列东西搬了上来,那些东西看得堂上众人不寒而栗。

燃灯点点头:“认得,皆是用来制作和提炼人血和人脂、人膏之物。”

刑部尚书见状,便对燃灯道:“燃灯,你且去指认罢。”

燃灯倒也干脆,跪在那里一件件地指认那些刑具,这个是放血的,那个是取脂的。

朝臣们皆悚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失去女儿的两位大人早已听不下去,腿脚发软地被宫人搀扶去歇息了。

这一个环节,并没有人说提出异议,因为罪证确凿,更无可以辩驳之处。

秋叶白就是现成的人证,也出来做了供词。

刑部尚书对于秋叶白到底是哪一派的人现在摸得不是很准,说她是太后一派的人,她又是侦破此案之人,说她不是太后的人,上一回她拿不到证据,直接制造假证去诬陷殿下。

当然,细细算起来,她也算不诬陷,毕竟事实是确实是八殿下在私铸兵器。

只是可见此人极为莫测。

所以他也没有直接拉着她多问,只求证之后立kè

把话题又转回了燃灯的身上:“那么你制这些东西所为何用?”

燃灯缓缓地抬起了眼,目光掠过神色阴沉,眼含警告的襄国公,最后停在了太后冰冷威严的面孔之上,与太后森然对视了片刻,方才一字一顿地道:“因为这是太后老佛爷让贫尼制作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皆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

“砰!”太后一拍凳子的扶手,厉声呵道:“放肆,大殿之上,岂能容你这个妖尼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襄国公更是仿佛愤nù

得不能自已地冲上去对着燃灯就是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妖尼无耻,竟敢亵渎老佛爷!”

难怪她看起来身上的伤并不重,一定是投靠了百里初那些人!

襄国公的动作太快,旁边的大臣们根本来不及阻止,而能阻止的人却无意阻止,譬如秋叶白叶只是冷眼旁观。

倒在地上的燃灯捂住脸,仿佛痛得不能起身,过了许久方才捂着脸抬起眼来,恨恨地看着他,见他眼中恼恨神色分指她为‘叛徒’。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老而凄厉:“还是老样子,大哥,你永远都只会偏袒你那个嫡出的妹妹,何曾把我当过杜家的人,我不过是你们杜家的一条狗是不是,想用就用,不想用就当狗一样宰杀了是不是。”

他想要护着太后,甚至还亲手打伤她,那么她就更要让太后跟着她死!

朝臣们听见这句话再次不敢置信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燃灯竟然是杜国公的妹妹,也就是说他也是太后的妹妹?!

但若是如此,燃灯说的话便更有可信度,毕竟太后要做这种事儿,毕竟还是用自己人来的放心。

“燃灯,你一派胡言,想要做什么?”襄国公简直是急怒攻心,拳头紧握,强行忍耐下掐死面前的燃灯的冲动。

“我一派胡言?”

燃灯见他愤nù

,脸上却露出了痛快的神色来:“这一切都是事实,太后想要青春不老,想要返老还童,我便遵照她的意思去做,如果不是因为太后和杜家的权势,你以为我区区一个真言宫公主敢做这些掳掠过官家女儿的事情么?”

“来人,将这个亵渎太后老佛爷,又污言秽语的贱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襄国公听着周围朝臣们的低声议论和他们诡异鄙夷的眼光,襄国公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呵道。

只是……

“襄国公你是忘了这里还是我百里一族的朝堂么,或者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而代之?”一道低柔凉薄的声音从堂上传了下。

那声音似黑暗深渊里传来一般,带着浸骨的寒意,瞬间让襄国公一僵,他只得立kè

转身跪下:“殿下恕罪,微臣只是一时间因这妖尼信口胡言,污蔑太后老佛爷,气急攻心,才失态了。”

太后见状也冷声道:“没有错,帝国以孝道治国,殿下要任由这些无耻之辈如此侮辱你的祖母不加惩戒,以不孝为天下人之表率么!”

百里初轻抚自己的护甲,漫不经心地道:“本宫何曾想做天下人之表率,本宫是女子,不是么?”

秋叶白在底下听着百里初如此自然干脆地说出这话顿时差点笑出了声,这位殿下还真是全无节操啊!

这个时候就不厌恶‘女子’的身份了么?

百里初这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嚣张样子,顿时又让太后老佛爷噎住了。

百里初懒懒地道:“继xù

审案子罢。”

刑部尚书和常爵爷等人见到太后和杜家吃瘪,心中皆是闪过兴奋。

刑部尚书立kè

拱手道:“尊旨。”

他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太后,眼中已是多了轻蔑之色,意有所指地道:“人临暮年,何人不爱青春年少,女子想要留住青春自然正常,但是如此有违人伦天理,灭绝人性,实在残忍。”

随后,他对着燃灯道:“你把你做的一切都说出来,怎么做的,做出来的东西怎么送进宫,又是谁接头的全部细细说来。”

燃灯自然巴不得能将太后拉下神坛,恨恨地瞥了眼太后,立kè

点头道:“是,燃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随后她便将来龙去脉一一说了一遍,听得一干众臣们心中发寒,唏嘘不已。

而太后、襄国公及杜家一派的人则是听得坐立不安,太后坐在上首,手里紧紧地扣住扶手方能压抑自己恨不能将燃灯的嘴撕碎的冲动。

她只暗恨自己当初怎么会相信了燃灯的话!

这个贱人真是该碎尸万段!

一边的董嬷嬷看着太后手指发抖发抖,立kè

从怀里取了一只小金盒子出来让她嗅闻。

太后亦立kè

低头闻了闻,方才觉得心头那种暴怒和烦躁稍微缓了些。

百里初的目光掠过董嬷嬷手上的盒子,幽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

等到燃灯说完了一切之后,她看着朝上一干大臣们震惊的眼神和带着愤nù

的神色,她心中一片莫名的畅快。

她终于将自己也是杜家女儿的身份说出来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百官面前!

她不是那个永远见不的光的杜家庶女!

燃灯看向太后,无声地挑衅,老姐姐,你我都是一样的,只是妹妹不好了,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太后被她的眼神一看,原本好容易按捺下来的火气一下子就又上来了,抬手就将自己手上的东西砸了过去。

“你也配自称哀家的妹妹,像你这样出身卑贱的女子,怎么敢自称自己流着杜家的血!”

燃灯刚才被襄国公砸了头,她虽然这会子提高了警惕去躲,但是却忘了自己身上受过伤,哪里还能如从前灵活,一下子便被金盒子砸中了额头,瞬间头破血流。

“啊……!”燃灯捂住脸,眼中瞪着太后的光芒愈发地凶狠。

太后刚才一番话,恰好戳在燃灯的心头,燃灯本就知dào

自己活不长了,心中恨太后入骨,暗自发誓。

她一定,一定会让这个老贱人陪她下地狱!

“若是你们不信,只管去搜一搜太后的寝宫,她的梳妆台上是不是还有本宫做的养颜膏,是不是还有血燕窝!”

燃灯说话的模样和内容让常爵爷听完这些话后,早已对太后就是幕后主使一事信了三分,一脸厌恶地看了眼太后:“燃灯说得有理有据,时间、地点、人物线索俱全,只要细细地一查宫禁出入记录,再查一查便可知了。”

不光是常爵爷,朝上诸人甚至杜家一系,并不知dào

内情的大臣们看着太后的眼神皆是变了。

牡鸡司晨,虽非名正言顺,但也情有可原。

皇族之人,擅权夺力,亦无可厚非。

但这这般泯灭人伦的事情,就算是皇帝都要被史官骂无道昏君,夏桀商纣,当失天下!

何况还是当以慈恩泽天下,为万民之母的太后,不可宽恕!

太后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那些眼神,她狠狠地扶手,厉声道:“哀家乃是当朝太后,辅佐幼弟登基,有看护社稷之功,如今一个卑贱平民妖尼的话,你们便要搜哀家这个太后的宫么,哀家看你们谁敢,你们谁要搜哀家的宫,便从哀家的尸体上跨过去罢!”

太后凌厉的声音飘荡在殿上,众臣们面面相觑,皆只得看向上首龙座上的摄国殿下,只希望摄国殿下能出来主持公道。

也只有摄国殿下敢强搜太后的寝宫。

却不想众人一看,顿时……无言。

众人争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摄国殿下已经在龙椅上——睡着了。

老甄轻咳了一声:“殿下大病初愈,难免困乏,诸位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殿下听了之后,朝会歇半个时辰,殿下会在这半个时辰里面见陛下,仔细考量诸位大人的意思。”

百里初这时候闭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以示他醒着。

刘侍郎这个时候已经被搀扶了出来,他第一个出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猩红着眼瞪着太后:“微臣要求面见陛下,恳请陛下为微臣伸冤,真言宫和杜家的关系密切,燃灯说的事情有理有据,既然太后老佛爷不是幕后主使,只要自证清白,可免去朝野非议,臣民寒心!”

常爵爷立kè

也跪下:“微臣附议!”

刑部尚书和李牧也跪下:“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

“……。”

跪下去的大臣越来越多,几乎大半个朝堂的人都跪了下去,黑压压一片,其中还有中立一派的朝臣,让杜家嫡系支持者们瞬间看起来鹤立鸡群,尴尬而不安。

襄国公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这是墙倒众人推么?

他眸光阴沉地道:“就算搜出来了那些东西,说不得是燃灯讨送上之物,太后也未必知情!”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听起来就有狡辩的嫌疑了。

众朝臣们心中暗嗤。

太后脸色早已经是一片铁青:“若不是哀家做的又如何,是哀家做的又如何!”

李侍郎盯着太后,他凄厉地笑了起来:“若是太后老佛爷所为,微臣请求陛下还微臣一个公告,如此这般恶毒妇人,以人为食,怎么可德泽天下,为万民之母,若不是太后,微臣总归就是这么一个女儿,已经是没了希望的,微臣愿以这条命为太后正名!”

众臣见李侍郎如此悲愤,亦被他的绝望感染,尤其是常爵爷亦心有戚戚焉,也再次道:“若不是太后,微臣愿以仕途为太后正名!”

“微臣亦愿意!”

“微臣亦是!”

“……。”

那一声声的“附议”和“微臣亦是”让太后几乎整个人都僵得无法动弹,身上一层层地冷汗出来,只觉得仿佛万箭齐发,自己就是那靶子!

这种极度绝望的感觉,就是当初听到皇帝发动宫变得消息都没有过。

百里初淡漠地点点头:“本宫明了,给诸位大人备下椅子,歇着罢。”

说罢,他起身向后殿而去。

秋叶白和其他所有大臣一样目送着他离开:“恭送殿下!”

太后也仿佛受不了一半,扶着董嬷嬷去殿后休息了。

她看着太后佝偻的背影,仿佛一瞬间便老去了。

心中冷笑,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她唇角微弯,垂下眸子,希望这些大人们能接受接下来的戏码,不要太意wài

才好。

……*……*……*……

殿后

“他们是想逼死哀家啊,他们这些混帐东西,休想将哀家从凤座上推下去!”

太后一进休息的偏殿,立kè

腿就软了下去,让董嬷嬷和罗医正搀扶着才能坐上座位。

“老佛爷放心,您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太后,帝国历史上有废后的,但是从来没有听说有废太后的!”董嬷嬷赶紧伸手安抚太后。

太后闭了闭眼,眼中一片潮意,自嘲地一笑:“哀家竟然会信了燃灯那贱人,她送给哀家那些东西的时候只怕就没安好心。”

罗医正忽然淡淡地道:“不管燃灯师太是不是心怀鬼胎,太后是知dào

那些东西是什么做的不是么?”

太后忽然睁开眼,厉色看着罗医正:“怎么,连你也要来指责哀家么,哀家做错了什么,那些小贱人的骨肉能为哀家所用,是她们的福分!”

罗医正看着太后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继xù

为太后把脉扎针,为她通行气血。

“当年哀家能再宫变之中赢得漂亮,便不介意再来一次宫变夺回大权,看谁还敢说哀家一个字!”太后咬牙切齿地狞声道。

董嬷嬷则是垂下了眸子,心中苦笑,太后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就算最后太后无事,只是太后毁掉的名声,和散了的人心,却是再回不来了,再有第二次宫变,有谁会去帮zhù

一个‘食人魔’。

……*……*……*……*……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太后强撑着身子坐回了椅子上,心中忐忑地看着空荡荡的龙座。

不知为何,虽然她早已安排好了,元泽也答yīng

帮她,但是她就是觉得心中有不安的预感。

太极殿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朝内大部分众大臣们眼中一亮,莫不是皇帝陛下亲自到了?

却不想……

“国师到!”

立挺查案派的大臣们瞬间傻了眼,国师,居然来了?

而杜家一脉的人,原本蔫蔫儿地,听到国师驾到之后,瞬间眼中闪过光芒。

“参见国师!”

但不管如何,所有的大臣们都对这那一道款步而入的雪白身影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国师垂着眸子,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眼睛,他飘然而入,似一抹浮云,优雅至极。

秋叶白看着他的身形,也垂下了眸子。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在看她。

“不知国师到此有何事?”襄国公看着元泽,立kè

迫不及待地问。

其他朝臣们瞬间心提了起来,国师莫不是又来做预言地罢?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篡帝的悲惨结局,心中莫名地担忧了起来。

元泽站定在大殿中央,依旧没有抬起眸子,只是淡淡地道:“阿弥陀佛,贫僧到此只是要传达佛祖的旨意。”

他的声音清澈之中带着点诡异的幽凉。

刑部尚书和李牧等人互看了一眼,立kè

道:“国师,您要传达佛祖的旨意,可以稍晚些开祭坛,如今朝堂之上正在审案。”

他们不能让国师开口,元泽一定是杜家求来的救兵!

襄国公却厉声斥道:“佛祖旨意,自然是要先传达的,如今殿下尚未到,也没有开始审案!”

常爵爷才要说什么,却听得元泽再次开声打断了他们:“佛祖的旨意便与此案有关。”

“天下大乱,妖星现世,必得纯真童女以为祭祀安息天怒,镇压妖星,所以太后老佛爷和襄国公不过是遵神佛旨意将那些童女做了祭罢,这是天旨,尔等不可再多做纠缠,否则逆天而为,必遭天谴。”

此等脱罪的话语,瞬间让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僵。

这是在说让他们都散了罢,不得再追究此事,否则便是违背天意了么?

国师之言,代表天意,分量之重,就是身为天子的皇帝陛下的圣旨都可以更改!

“国师,你岂能包庇那些恶人,满口胡言!”李侍郎几乎瞬间就绝望了,声嘶力竭地颤声道。

而太后和襄国公的脸色也极为古怪,他们要求元泽说的是太后与此事无关,一切都是燃灯所为!

而国师这么说岂非承认了太后就是幕后主使?

虽然国师也说了是为天下太平用童女祭祀,为太后脱罪,但是这其中实在是……

周围朝臣们投来的鄙夷、阴沉、愤nù

的目光让他们忽然感觉到了一个词——孤立无援!

百多年来,第一次!

连支持自己的党羽也没有说话,看着他们的目光同样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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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反目成仇

“哀家……哀家……。”

太后面对那些冰凉森冷的目光,心中莫名地生出恐惧来,她身形晃了晃,半靠在了董嬷嬷身上,但还是勉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也不去看众人,只是咬着唇,这种满心彷徨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多少年……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大约只是先帝决定废后的时候,她才感受过……

她痛恨这种感觉!

元泽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贫僧言尽于此,各位大人若是还要追究此案,那么便请继xù

,只是后果自负,阿弥陀佛。”

随后,他转身折返来路。

没有人注意到燃灯在看见元泽出现之后的表情,变得惶恐异常,但最后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尤其是元泽的白袍子轻掠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面容表情看起来一片空洞无神,或者说遍布死寂与绝望。

而元泽范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地上还跪着这么一个人一般,宽袖轻拂,走向殿门外。

一干朝臣们看着元泽飘然而来,飘然而去,当真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是留下他们这些人,满心的复杂。

一个残忍而灭绝人寰的食人案,便硬生生地变成了‘顺从天意的祭祀’!

简直是太令人愤恨而憋闷。

眼看着就要坐实那杜家老妖婆的罪孽,就算不能老妖婆废掉太后之位,但是软禁冷宫却是完全可以的,没有了老佛爷的庇护,杜家除了襄国公之外,几乎一门纨绔,平日里就是会钻营外,也不成大气候,如此一来就能慢慢将杜家这颗毒瘤从帝国里拔出。

这是什么老天,竟然能如此偏心么!

李牧、常爵爷这些武将,气得脸色铁青,捏得拳头骨节嘎吱作响。

“不……我不服!”李侍郎气急攻心,竟吐出一口鲜血来,一下子晕了过去,好在边上还有同僚能扶他一把。

太极殿内的气氛变成悲凉与悲愤,一片压抑。

而压抑久了的悲愤便会成为彻dǐ

的如火一般燃烧的愤nù

罢?

而襄国公虽然依旧硬挺着胸膛,但是他眼底闪烁的光芒出卖了他心中的惶恐,而他身边的那些杜家子弟更是皆已低下了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是害pà

或者羞愧?

秋叶白静静地环兄看着太极殿内的场景,心中暗自叹息,百里初那人拿捏人心之准,对局势掌控之力,果真是令她叹为观止。

仿佛只要他希望和他想,便能牵着所有人的情绪走。

只是不想国师走到了殿门,却忽然站住了。

太极殿诸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元泽微微侧过身子来,淡淡道:“是了,贫僧还有一事差点忘了告知各位,这一场祭祀,并没有完结,需yào

一个在宫中身份高贵,又侍奉过佛四十年以上的女居士,后日无午时于祭台之上以身火祭,方才算完成祭仪,向上苍和我佛表明我们的诚意。”

火祭?!

朝臣们瞬间悚然,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要拿活人绑在柴堆上活活地烧死用来祭天么?

从汉之后,几乎就很少记载后世朝代有用活人陪葬和祭祀了,而不管是前朝还是帝国国祚绵延的将近三百年之间,更没有这种可怕传统!

“要宫中身份高贵的,以表明诚意……。”

“要侍奉佛祖四十年以上女居士……。”

众人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一个跪在地上,狼狈万分;一个高坐檀木大椅,满身珠翠。

太后善妒,宫中无子太妃皆早逝,有子的也跟着儿子去封地当太王妃多年了,这四十年修佛,又身份高贵的女居士就是太后最符合了,当然还有勉强和内宫扯得上关系的燃灯,燃灯地位不低,也是真言宫的宫主。

这么说,这个用来祭祀的人,就是这两姐妹了?

朝臣们一怔之后,大多数人露出冰冷讥诮的表情,甚至有人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管太后怎么否认,燃灯说的话的情状和她眼底的恨与怨,却是做不得假的,有些东西是不需yào

证据的,因为证据自在人心。

不管是谁要去火祭天神,那都是今日里唯一让人开怀的事。

刑部尚书看着襄国公铁青的脸,讥诮地道:“襄国公,您说这位女居士是哪位呢,如今国师可是开了口了,这事儿可拖不得,否则激怒了佛祖可如何是好?”

襄国公见他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脸色愈发地铁青和难堪,只得咬牙道:“这宫中这么大……。”

“但是侍奉佛祖超过四十年的女居士,还身份高贵的除了老佛爷还有谁?”李牧可是早已经与太后杜家撕破了脸,他可不管是什么大逆不道,什么忌讳,只冷笑着提了出来。

其余人皆是惊愕之后,低而无声地笑了起来。

感受到了来自身边朝臣们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襄国公忍无可忍地怒斥。

“李牧,你疯了么,太后母仪天下,非但是先帝之嫡皇后,看护幼主有功,更是今圣的嫡生母亲,谁敢拿太后来火祭,这是要造反么!”

国师从来为他们杜家所用,却不想磨砺得锋利的剑刺向自己也同样会致命啊!

常爵爷阴阳怪气地摸着胡须笑了起来:“襄国公你莫不是忘记了篡帝之事么,万一您不遵照佛主旨意办事,佛主怪罪下来,降下天灾,岂非万民遭殃,社稷大祸?”

“正是,太后既然是一国之母,自然应当为表率,亲自上火刑架去祭天才是!”

“襄国公之前可是说了不遵照国师的话,可是会带来大灾厄的,您还记得罢?”

“老佛爷既然是老佛爷,一心向佛,去侍奉佛主不是好事么……。”

大臣们中间那些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让做在上首的老佛爷脸色一片青灰。

从前谁敢如此肆无忌惮,毫无恭敬地议论着她这个堂堂太后!

尤其是宫变之后,她的威望达到了顶点,如同幕后的女皇的时候,谁敢这般无礼!?

而如今……

秋叶白在一边看着众朝臣们咄咄逼人的样子,又看着拥护杜家的那些人狼狈、不安的样子,心中已经全是不知什么感受了。

方才还只是叹为观止,如今却是惊愕。

百里初那魔头对人心的掌控,几乎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这太极殿的舞台上谁人笑、谁人哭、谁人从希望到绝望,谁人从绝望到狠绝全部操控在手中。

不管是朝臣们,还是杜家,仿佛都被无形的线牵动着。

襄国公被逼得节节败退,想要质问国师,却发xiàn

国师早已消失在殿门外,不见人影。

他只得立kè

看向跪在地上的燃灯,眼底寒光一闪:“国师说的人,还有一个人很是符合——燃灯!”

诸大臣们当然是知dào

燃灯师太也勉强算符合那些祭品的条件的,何况燃灯也是杜家人,但是他们却仿佛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还有燃灯这么一个人,只一直提太后。

但是襄国公既然已经提出来了,他们心中自然也明白,皇帝不发话,借口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真的架了太后去火祭。

有些事,也只是能一逞嘴皮子功夫,太后毕竟是帝国皇帝的亲生母亲,只是能看着太后和襄国公等杜家的人难受,也才算是一解他们的心中的怨怒。

听到襄国公的话,燃灯原本空洞的表情上多了一丝裂缝,但那‘裂缝’只能称之为狰狞异常!

她看向襄国公,却见他唾沫横飞地在那里指她是如何地符合祭品的标准。

片刻之后,她唇角弯起古怪的笑意,忽然道:“贫尼愿意去伺候佛主。”

燃灯的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燃灯不是和太后誓不两立么?

但是燃灯话已经出口,襄国公和杜家之人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满足她的愿望’。

不多时,这个要被活活烧死祭品的人选已经被定了下来。

百里初似有些困乏,只着了甄公公出来宣他的旨意——准奏!

既然是祭品,迟早要在火里被活活烧死的,燃灯得到的待遇便好了些,还有两名小太监来搀扶她起身上担架。

两名小太监颇觉得这老尼姑怎么那么难扶,看着也是七老八十动不得的样子。

只是其中一人一不小心看见燃灯领口松了些后露出来的那一片皮肤上面全部都是焦黑的烙铁印、水泡、还有层层叠叠深入皮肉的牙印,他立kè

浑身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看。

燃灯被小太监扶上担架躺着之后,忽然看向那上首坐着的太后:“太后,贫尼有最后一句话要与你说,老佛爷可否能来听贫尼这一句话?”

太后感受到来自四面的诡异冰凉的眼神,立kè

不耐烦地冷哼:“哀家没有任何能与你这妖尼说的。”

燃灯看着她,忽然露出个怪异的笑容:“是么,那贫尼就在这里说了,当年先帝忽然驾……。”

“等一下。”

太后忽然站了起来,看着燃灯师太目光异常阴森:“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亵渎了本宫之后,还能怎么亵渎先帝?”

说罢,她便在董嬷嬷的搀扶下走下了玉阶,到了燃灯身边,甚至主动地半弓了身子俯下身去。

“你要说什么?!”

燃灯看着太后那张原本几乎看不见皱纹的脸,如今眼角的鱼尾纹和眼下的皱纹,她忽然轻笑了起来:“姐姐,你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终于也老了。”

太后颦眉,冷冷地睨着她:“你快死了,就想说这个么?”

“哀家警告你,不该说的别乱说!”

燃灯却摇了摇头:“不我要说的是这个……。”

她忽然一抬手,一道寒光瞬间从她手间掠过,一下子就狠狠捅进了太后的小腹。

太后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燃灯却没有住手,一抽手中匕首,起落之间,竟连捅了太后小腹三刀,在旁边的小太监和董嬷嬷发xiàn

之前,又一抬手狠狠地划过太后的脸!

她的力qì

之大,速度之快,简直都不像受过伤的人!

“啊啊啊!”如此血腥的场面,太后身上的血甚至飞溅到两个小太监身上、脸上,吓得他们尖叫一声松开了手里的担架,燃灯便‘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痛的她眼前一阵发白。

“啊啊……太后,太后,您怎么样了!”董嬷嬷一摸满手血,瞬间也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太后脸色苍白,剧痛和绝望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颤抖着嘴唇,手指着燃灯。

燃灯看着太后痛苦惨烈的模样,仿佛觉得自己身上的伤都不疼了,痛快地狞笑了起来:“呵呵……老姐姐,这就是我要说的话,你哪里比我强,除了你的出身,还有你那张漂亮却得不到先帝疼爱的脸么!”

太后满头冷汗,捂住腹部,浑身是血地一颤,那是她一生之中最失败的痛处,从来没人敢提。

燃灯撑起一点身子看着太后,一脸怨恨和快意:“你这虚伪的张脸真是让本宫主恶心了很多年了,我原本想迟早剥掉你的脸皮,但如今划烂了也很好!”

燃灯又古怪地一笑:“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死的,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你了,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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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份结束了,这一卷也已经进入尾声了,前半部分的贱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故事也到了三分之二了。谢谢大家给我的支持,蹲住了第二,果然多更,多更多票票,一鞠躬。

10月开启新卷~。

国庆快乐,出行注意安全。

明日更新可能比较晚,到晚上12点了!

第135章

燃灯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低头舔了下:“姐姐高贵的嫡出之血的味道和我这庶出的血的味道没有什么区别嘛。”

燃灯的模样和行为太过狰狞和古怪,让几乎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能够靠近的人却依旧冷眼旁观着,鹤卫依旧面无表情地分列而立,神色平静似什么也不曾看见。

随后,她有些神经质地盯着太后嘿嘿狞笑:“妹妹先走一步了,在底下等着你,等着你和我一样被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折mó

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说着她直接抬手就用那血淋漓的刀片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众朝臣惊恐地倒抽一口凉气,等着再看一出血溅三尺金銮殿。

却不想忽然一道黑影忽然猛弹向燃灯的头,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燃灯身子晃动了一下,整个人倒在担架上,直接昏迷了过去。

一道修长的人影款步而出,淡漠地下令:“还不把人犯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既是国师旨意要有人火祭神佛,她就不能在祭天仪之前死。”

那两名小太监虽然看着这血腥的场面早已腿软,但是在那人冰冷锐利的目光下,还是巍巍颤颤地起身,过来将燃灯一摇三晃地给抬了起来:“是……秋提……提督。”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那小太监消失在门外,眼中闪过森然的寒色。

“太后,太后老佛爷,你怎么样了,快,快请太医!”襄国公终于反应了过来马上着人去救治太后,同时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眼秋叶白。

他看不懂这个年轻人,方才秋叶白阻止燃灯自杀,仿佛似在帮着太后?

但是秋叶白明明就已经叛变了才对,揭穿此案之人正是他!

此人是墙头草么?

若是如此,还有可能将此人拉过来,多事之秋,能多一个助力总是好的。

襄国公想到这里,心中一动,经过秋叶白身边的时候低声道了句:“多谢。”

秋叶白一看襄国公那模样,就知dào

他在想什么,她心中暗自冷笑,也不点破,只淡淡地道:“国公客气了。”

随后,她亦转身离开。

方才老甄和双白都走了,只留下一白看着金銮殿,说明阿初是懒得再过来了,他那头发染了又洗,洗了又染,光弄干也需yào

不少时间。

也许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也许是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想去理会太后,所有人都冷眼旁观跌坐在地浑身是血昏厥过去的太后,和忙着指挥太后带来的宫人们的襄国公,竟没有一个人是想要上去帮忙的。

李牧冷眼看着那场面,心中暗道。

杜家被连根拔起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

秋叶白一出太极宫门便看见附近的一道穿白色纱质兜衣的女子静静地在拐角处站着。

她顿了下脚步,便径自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风奴见过秋提督。”风奴对着她福了福。

“快起来,怎么出来也不带个人呢,有了身子要小心。”秋叶白上前温柔而小心地将她扶起。

风奴微微红了脸,低声道:“不碍事,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胎像已稳。”

随后,她抬眼看着秋叶白,掩唇一笑:“提督大人真是温柔,若不是一白告sù

了我,说不得我也会折服于提督大人的柔情之下。”

“那一白只怕会恨我入骨了。”秋叶白看着她挑了挑眉。

两人一同向一条人烟较少的宫道而去。

“风奴,这些日子,也多谢你冒险为我提供消息了。”秋叶白微笑道。

如果不是风奴后来主动来寻她,暗中提供了许多确切的消息,此案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告破。

风奴摇摇头,轻叹了一声:“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我终归出身杜家,如非逼不得已,也不想和原先的老东家反目,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秀气的脸上露出温柔而凄然的笑容:“我可以做奴才,可以被牺牲,因为父兄都受杜家庇护,但是我的孩子不可以,他是无辜的。”

那种日日煎熬,提心吊胆,身不由己的日子她受够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再重蹈她的覆辙。

秋叶白看着她凄然的神色,安抚道:“你放心,你的父兄,殿下已经着人安置得很好,虽然以后也许免不了会背上叛徒的骂名,但是杜家真的不值得你们为他们效力,那样的泥沼,你还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好。”

“秋提督,若是可以,我想从此以后跟着你可以么?”风奴忽然抬头看着她道。

秋叶白看着她眼底热切的目光,不由一愣:“什么?”

风奴要跟着她,这是为何?

她明明是一白的人了不是么?

风奴看着她,神色坚定地道:“因为我不喜欢这种随波逐流,身似飘萍的感觉,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她第一次从一白嘴里知dào

秋叶白是女儿身的时候,心中满满都是震惊,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渐渐地她越想越是羡慕和感慨。

明明背负着那样不堪的天命,秋叶白却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过得潇洒恣意,踏遍天下名山大川,明明一个不下心就会万劫不复,她却可以那么努力地活着,在危险之中游刃有余。

“不想将身家性命都寄托于一人的身上,哪怕那个人是一白么?”秋叶白看着风奴挑眉道。

风奴会知dào

她的身份,必定是经过百里初允许的,百里初要招揽风奴,不惜让一白占了她,虽非强占,但手段可算不得光明磊落,可见百里初对风奴还是颇为重视的。

如今风奴却要来投奔她?

只怕一白知dào

,必定是暗中不爽了,呵呵!

风奴看着她一笑,坦然而干脆:“是,就算那人是一白,是我肚子里的孩儿的爹,但我更想像秋大人一样,即使有一天离开了男人,您也可以生存下去,甚至有一天可以保护爱人和肚子里的孩子!”

一白是男人,她不是不明白他对她的重视,她心中若没有他,当初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给了他,她原本也想着在离开宫廷出去养胎以后,安安分分地在宅子里做个寻常的妇人,操持家务,等着日落后夫君归家,送上热饭。

但是在看见秋叶白之后,她忽然发xiàn

自己想要的日子不是那样的,她也许可以有第二种人生的选择——

“我不想当一朵菟丝花,也不想成为太后那样为权力而疯狂的女人,我想成为像大人一样的女子!”

风奴咬着唇角,目光坚定而热切地看着秋叶白。

她知dào

她是不可能跟秋叶白比肩的,但是她一定会努力地向对方靠拢,为此她会竭尽全力。

“还望大人不要嫌弃,风奴虽然不才,但是终归在真言宫、杜家、内宫呆了那么些年,多少对大人有用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少女削瘦而坚毅的面孔片刻,她轻笑了起来:“好,本阁主一向欣赏有心有能力的人,从不问性别,只是风奴,你想好了,你要跟着我,一白怕是未必高兴。”

就像风奴说的,她有她的价值,否则阿初怎么会连一白都用上了。

这些日子,她和风奴打了交道,也能看出来她是一个谨慎而细心的人,并且行事难得地颇有大局观,难怪能成为太后看重的‘孕育者’。

她是藏剑阁的主人,不是慈善家,若是无用之人,她可以给对方别的前程,但绝不会收纳为门下子弟为己所用。

“属下在杜家为老佛爷所用是身不由己,背叛杜家和一白在一起说到底也由不得属下,这是属下第一次为自己的做主,才不怕他!”风奴闻言,撅起了嘴,难得露出女儿家想起情人时候的娇态来。

秋叶白见她已经自觉地用了属下自称,不免一笑,这丫头确实是个机灵的,她欣赏风奴的这份执着。

随后,秋叶白忽然又看着她温声道:“是了,风奴,既然你跟了我,从今以后,我私下还是唤你燕子罢,你已经不是奴才了,你是一个人。”

燕子闻言,身子微颤,眼底闪过泪光,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句——她不是奴才了,她是一个人!

“属下领命!”燕子恭恭敬敬地对着秋叶白一福,算是全了投奔之礼。

秋叶白伸手扶起她,笑道:“好了,好了,我藏剑阁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就和宁秋、宁冬一样唤我四少就是。”

燕子擦了擦眼角,有点不好意思,随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了,四少,燃灯算不得真的很信任我,我所知dào

的皆是我暗中打听和揣测而来,但是国师才是神殿的真zhèng

主子,您为何不问他?”

殿下和国师是一个人,她是早就知dào

了的,但是她还是习惯分开做两人称呼。

秋叶白一边走,一边淡淡地笑了笑:“因为我不想让他在病里还为杂事操心,他在任何人的眼里是神也好,是魔也罢,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人,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

或者说就算是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她会和他商量,但他病的时候,她就是执行者!

就像今日她阻挡燃灯自裁,阿初如今是她的人,他不需yào

她的帮zhù

也能向那些人讨回公道,但是,她不会让燃灯那么轻易就死了,阿初和阿泽要她怎么死,她就得乖乖地受着!

燕子看着秋叶白,怔怔然,忽然笑了起来:“能成为四少心中之人,真是幸运呢。”

自从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她亲眼目睹了国师魔性发作的恐怖手段和模样,她对国师就只剩下敬畏和恐惧,甚至因为被逼着伺候国师,她想要自裁过,也只有四少才不会怕国师那样可怕的人。

“燕子。”一白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身后响了起来。

秋叶白早已听见他的脚步声,如今一转头果然见他古怪地盯着燕子,俊美阴柔的脸上满是不郁的样子,她心中就好笑,挑眉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方才我和燕子还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一白下意识地就张嘴想问说他啥了,却见秋叶白眼底的揶揄,他忽然想起秋叶白有时候喜欢磋磨人的恶趣味和自家主子是不相上下的,便立kè

硬生生地转了话题:“秋提督,殿下在前面御花园的凉亭等你颇一些时候了。”

秋叶白见他没上当,也只轻笑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说罢,她朝燕子点点头,温柔地一笑:“好好kàn

顾身子。”

然后才朝御花园而去。

燕子看着她的背影,也立kè

点点头:“是,四少。”

一白瞅着燕子,神色抑郁,酸不溜丢地道:“四少、四少什么呀,人家都走远了。”

燕子白了一白一眼:“这醋也吃,四少是女儿身。”

说罢,她转身就走,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准bèi

将真言宫和她在宫里知dào

的所有事情整理出来,给四少送去。

一白看着自家未来小娘子的背景,没好气地喃喃自语:“就是个女人还这么招蜂引蝶的才叫人更恼火啊!”

秋叶白一个眼神,自家小娘子魂就跟着跑了,怎么叫他不恼火!

------题外话------

国庆快乐,么么哒~谢谢大家给我的月票君的小屁屁~

136章

秋叶白走到御花园的时候,便见着鹤卫们在御花园附近矗立,许是他们白衣黑帽,脸色苍白如光天化日之下的白无常,有他们在的地方,气温仿佛都低了两度,一向最得嫔妃们喜欢的园子里更是并无一个宫嫔。

鹤卫们见她过来,便微微点头行了一礼,秋叶白亦点点头,随后进了御花园。

她行至不远处便看见一道白影正在白玉曲水桥头上矗立着,碧水悠悠,水上潮湿而微寒的春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袍与满头银发,沉静飘渺,近处桃叶青青粉花点点,远处山影渺渺,人在山水中,便是一幅上好的画。

让她不禁放缓了脚步,几不想打扰那一幅如幻美景。

却不想那白影一抬手,他手中却多了一只竹笛,抬手便搁在唇边,轻轻地吹奏了起来。

他的渺渺笛声异常的幽渺,悦耳之中多了莫名的萧索,让她听得心中轻软而微涩,便提着衣袍,足尖悄悄地一点,运了轻功飞花踏叶向白玉桥头掠过去。

要说她唯一自信的一点,便是她的轻功不比百里初的差,甚至比他更出色,她的习武根骨不算上佳,连宁冬都比不过,老仙曾经说她连打通任督二脉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打通生死玄关,增加一甲子功力,成为傲视江湖的最顶尖的一拨高手,所以就这她机敏狡诈、能屈能伸的性子而言,最好就是将轻功身法练习到最好。

她的轻功是从小就被老仙不断往各种悬崖下丢,给强行练成的。

如今她打通了生死玄关,轻功自然只有更好,所以直到她到百里初的身后,百里初才察觉,他的笛声一停。

秋叶白便几步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肢,把脸靠在他的背上,轻声道:“别停,从来没有听过你吹笛,很好听。”

百里初的身形微微一僵,随后便又放松了下去,继xù

抬起手里的笛子吹奏了起来。

这一次的笛声悠扬,却不见萧索,只见浮云悠悠下,春暖花开,夏草夜重,秋露为霜,冬学皑皑。

见飞鸟成双,鱼儿成队,沧海桑田,人间风物迷人如斯。

她把脸儿靠在他仍然带着水汽潮润的银发里,闻见带着他的气息的清浅香气,让人沉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抱着他的腰肢更紧,轻喃:“阿初……我爱你。”

不知为何,听着他笛声变换,让她忽然觉得能让他温暖,能让他的笛声变得轻悠,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事儿。

也许这便是心中住了一个人的感觉,他的一颦一笑,眉梢眼角皆如相思入了骨。

竟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一句,她以为自己一生都未必会说出口的心意来。

他的笛声忽然一顿,她搁在他胸膛上的手心能感觉他的心脏似也跟着一顿,然后又缓慢地跳动了起来,甚至慢慢地变快。

她知dào

他的心速一向比寻常人要慢许多,如今这种失措的速度……

她满yì

地轻笑了起来:“别停,我喜欢你的笛声,只可惜这里没有人能和歌。”

她自知自己嗓音太寻常,就不打算来个鸾凤和鸣了,却不想话音才落,一道轻渺的歌声便响了起来。

“折一枝寒山凝碧,上有白雪堆积,数不出青针瘦密,云海苍茫万里。燃一缕苍炱升起,松香久散不去,心思如余烬收集……。”

这是……秋叶白一愣,她竟不知他还会歌,而且声音如此清洌悦耳,似风吟青霄,水落碧渊,缭绕耳边,余韵悠远。

听得她忍不住沉醉,闭上眸子,继xù

将脸儿靠在他的背后,心中一片轻软。

阿初,她的阿初,竟如此惊才艳绝。

她相信自己是第一个能听他歌的女子。

直到那歌声渺渺渐渐随风而散许久,她方才睁开眸子,柔声一笑:“不想阿初竟也听过《松烟入墨》,你可知这曲是我绿竹楼所出,词是我填的。”

这一首《松烟入墨》乃是绿竹楼的名曲,当初由天琴制曲,当初她填词,咏的是墨砚,歌的却是情,何人听,皆能据自己的心境听出不同的情境来,或思,或怅……,加上天琴的技艺,早已在天下才子间流传极广。

只是今日自己听阿初之音,虽不若天琴那般婉转华丽,却更多了一分天然去雕饰的意境,更切合了情境。

“阿初,你唱得真好听。”她轻笑了起来。

百里初慢慢地转过身来,此时云消雾散,一道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他的银发上,炫开迷离的光,让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微风掠起他的银发,细软潮湿的发丝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掠过她的脸颊,带来一点微软酥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儿。

所谓撩人心扉,便是如此罢?

也许是他的香气太撩人,也许是春日凉薄的阳光太美,更或者他清冽又低柔的歌声里透出的缱绻柔情让她的心也变得柔软而温情。

她伸出纤臂环上他的肩膀,抬起头主动奉上自己柔软丰润的粉唇,轻吻上他微凉的薄唇。

他似一怔,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秋叶白只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迟钝,薄唇微启,竟似有些生涩的样子,她轻笑一声,主动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薄唇,引诱一般描摹着他精致的唇形。

她猫儿舔人似的亲昵动作,终让他慢慢开启薄唇,有些迟疑地学着她的样子轻舔她,渐渐地彼此呼吸在这种玩闹似地追逐间愈发沉重,他的修臂也不由自主地环上她的细腰,将她往怀里带,臂力大得弄得她有些微疼,但是这种疼在这样的气氛下只能带来更多异样的酥麻,似有一团火在彼此的怀里燃烧。

他学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弄得她直想笑,偏生又气血有些躁动,到底有些时日没亲昵之事了,她主动放弃了这个‘游戏’,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她身子都有发软地靠在他怀里,才离开他的唇。

百里初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仿佛有些舍不得结束这个吻。

她平复自己有些急促的喘息,左右看了看,发xiàn

花园里依旧空无一人,方才又放松了下来。

美色误国,美色误人也。

今儿,她真是过头了,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让人看见她这个驸马和国师搂一块去了,她一百张嘴儿都说不清楚了!

还好,鹤卫们将这附近都封锁了。

她有些微窘地轻咳了几声:“阿初,你今儿怎么……。”

却不想她才抬头想要说什么,但是下半句话就硬生生地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

眼前近在咫尺之间那双温柔又迷离的美丽银眸瞳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秋叶白有些呆滞地看着那双美丽透彻的银灰色眸子,明明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身体,但是眼睛颜色变了,整个人的感觉却同样截然不同!

“阿……阿……泽?!”

秋叶白忍不住低叫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搞这种乌龙了!

“怎么会是你,阿初呢,那个混账又该死跑到哪里去了!”她立kè

推开他,倒退两步。

“白,很讨厌我吗?”元泽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纯澈的银眸里闪过一丝忧伤和黯淡。

“不是,只是……。”秋叶白看着元泽有些受伤的样子,顿时又无奈又好气地捂住额头。

只有阿泽才会叫她——白。

她不知dào

要怎么说,她对阿泽总有点亏欠感,像是面对自己辜负的人。

那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和秋云上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负心人。

虽然从正理上讲阿初和阿泽是一个人,她并没有实jì

辜负了谁。

但道理是道理,现实就是阿初和阿泽实在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这种感觉非常怪异。

尤其是其中一个人格还非常的傲娇和偏执地认为她不可以属于另外一个自己的时候。

“对不住。”元泽垂下眸子轻声道。

“不,这不怪你,怪我!”秋叶白看着元泽那温柔沉静的模样,只得无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都怪她,怪她没把阿初那个混账给捏死!

其实她真的很想要掐住眼前之人的脖子大力摇晃,把那个爱锉磨人的男妖精给摇出来!

秋叶白角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种亲昵到一半突然换人的事情会把人吓出心脏病的好吗!

如果说孪生兄弟,她认错人还能说她不够上心,但是这他娘的,她要每次亲热之间扒开男人的眼皮去确定一下他眼珠子的颜色么!

还是每次行房的时候,时刻专注于他眼珠的颜色有没有变化,神态有没有从阴险恶毒淫荡变得羞涩可爱单蠢?

一旦发xiàn

不对,立kè

一脚丫子把人踹下床?

那她干脆去找只香蕉好了,起码不用担心忽然变成了黄瓜!

去他娘的!

她暗自粗鲁地骂了一声脏话。

真是够了!

秋叶白转过身捏住白玉兰栏杆,手背泛出青筋来。

“阿初呢?”

秋叶白深呼吸了一会方才平静下自己暴躁的心情。

世间如此美好,她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真他娘的不好!

算了,她还是先问问犯人下落,明明刚才在宫殿里的那个人是阿初,元泽除了关于吃的问题以外,他是不会说谎的,怎么会转个背变成元泽了?

“在殿上的是贫僧。”元泽忽然道。

“什么?”

秋叶白有些不敢置信看着他。

“阿泽,你不是不打诳语的么?”

“这是阿初希望贫僧完成的事,所以贫僧会去完成。”元泽静静地道。——

初殿清唱的词来自——winky诗大人的《松烟入墨》,很好听。

------题外话------

我家小嫩包已经2岁半了,SZ这个地方公立幼儿园比高帅富还稀缺,私立的新闻又老爆出老师虐小肉包的事,好的私立每学期学费都8000多,奶奶在老家有关系,准bèi

让他回去老家上市公立幼儿园试试看,太爷爷又要做八十大寿,全赶在十一,婆家各种忙,作为一个猥琐高龄大儿童……舍不得小肉包的屁股,必请半个月假跟着回办理各种手续,在婆家不可能一天到晚霸占马桶和电脑桌,不陪要独自留下离开爹妈的小肉包,小东西会很难过,家里人意见大,强烈要求期间不得写。

但是也舍不得守候在电脑前的你们,所以打算有空偷偷用爪机码,更新时间间隔2—3天,4号、7号、10号、13号会有更新,15号开始恢复日更。

对大家对逗比的支持,深深深深的歉意和一鞠躬。

第139章

“阿泽……你……。”秋叶白看着面前之人,心情有些复杂,不知为何,她觉得阿泽似乎变了,不再是那个除了吃、睡、念经打坐之外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阿泽了。

他眼底似有些一些奇特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执念的东西。

元泽似感觉到了她目光中的复杂,又似觉得她的目光太锐利,他别开脸,轻声道:“白,你是在担心阿初会知dào

我们刚才的事情么?”

秋叶白唇角微微一抽:“呃……算是吧。”

看着一模一样的身体,一模一样的脸问出这样的问题,还真微妙。

不过她倒是很确定,百里初知dào

方才发生的事儿,十有八九会狂化出让人难以招架的形态来。

问题来了……

她揉了揉头眉心:“我记得阿初能知dào

你在的时候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是阿泽你却只能知dào

他想让你知dào

的事情罢?”

元泽沉默着,没有说话。

秋叶白忍不住有点自暴自弃地嘟哝:“那阿泽你还是呆久点儿罢。”

等她想好怎么应付百里初那个家伙再说罢。

“干脆趁机申请外调一段时间……不行,如果他没跟着过来,我要一回来,说不定会更惨,他要是跟着我过去了,那外调也没有什么意义。”秋叶白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他要是真不开心了,我又不在他身边……只不知他又要钻什么牛角尖……。”

元泽一直默默地听着她喃喃自语,直到他搁在腿边的手忽然握紧成拳,他蓦然抬起头看着她,忽然道:“我知dào

。”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阿泽你……知dào

什么?”

元泽看着她,却又没再出声了。

她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阿泽的表情有些古怪,那表情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却又有些悲伤,甚至……陌生。

“怎么了,你可是知dào

阿初什么时候会再出来?”她想了想,试探着问。

元泽慢慢地低着头,忽然道:“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白接受了阿初了以后,我慢慢地可以听到白对阿初说的话,感受到白和阿初牵手时候的温暖,甚至……。”

“甚至什么?”她看着他,莫名地觉得面前的阿泽异样的陌生,令她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紧张。

元泽微微倾下身子,靠近她的脸颊看,轻轻柔柔地道:“甚至小白你身体里的温暖、柔软和潮润,像春日里的风。”

秋叶白浑身一僵,瞬间睁大了眼,瞳孔里闪过不可置信。

阿泽……他不会是说……不会是……

“你……!”她一下子涨红了脸,咬着微微颤抖的嘴唇,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是,她还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面前诡异的元泽忽然也是一震,他似乎突然发xiàn

自己说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下子伸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看着脸色铁青的秋叶白,他纯澈的银灰色眸子一下子变得满是惊慌和无助,甚至蒙上了一层雾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结结巴巴地道:“不……我……贫僧不是那意思,刚才……贫僧……。”

他茫然无措了好一会,忽然一转身提步子就往外急匆匆地掠去。

秋叶白立kè

唤住他:“等一下,阿泽!”

元泽却在听见她的呼唤之后,反而加快了步子,几乎宛如背后有鬼在追一般。

“阿泽,等一下,你别跑,小心……。”

她话音刚落,就见元泽脚下生风,然后一下子慌不择路地直接踩空了楼梯,接着……

“咚!”

原本飘逸的人影直接一头以狗吃屎的姿态先是撞上了护栏,然后‘噗通’一声直接掉进了水里!

“……小心掉进水里。”秋叶白看着掉进水里的人影,有些无奈地将后半句话说完。

……*……*……*……*……*……*……

明光殿

“如何?”秋叶白在窗边负手而立,静静地问。

双白一边示意让人领着大喇嘛出门,一边对着秋叶白回道:“还好,国师只是掉进水里受了点惊,还在昏睡,但是并没有大碍。”

国师……那么就是说方才大喇嘛检查他的眼睛的时候,他的瞳孔仍旧是银灰色的了?

秋叶白点点头:“我进去看看。”

双白迟疑了片刻,还是道:“秋大人,是不是殿下他睡了?”

她自然是知dào

双白这个‘睡了’是什么意思,她顿住了脚步,淡淡地‘嗯’了一声,同时问了一句。

“最近殿下很累么?”

双白顿了顿,都是聪明人,他自然也明白秋叶白到底在问什么,沉吟了片刻才道:“殿下比国师性子要霸道许多,这些年来,殿下已经渐渐不受国师的拘束,甚至彻dǐ

压制住国师,尤其是您出现之后,殿下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控zhì

自如,他可以随时唤醒国师,亦可是让国师随时入睡。”

双白顿了顿,忽然道:“恕在下直言,我甚至觉得有一天国师会彻dǐ

消失,只剩下殿下。”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下去,是的,她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直没有说。

“您和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争执?”

双白只能想到这一点,否则他不明白殿下这样的性子,怎么会愿意国师和秋大人在一起多呆一日。

秋叶白有些无奈地叹气:“这是真没有。”

她顿了顿,摇摇头:“我还是先进去看看,双白,你且去准bèi

些热的流食来罢。”

春日的水还是很寒凉的,她可不希望阿泽感冒了。

双白点点头,微笑:“早已备下了,燕窝粥,您可要用一点?”

秋叶白瞬间想起了燃灯师太她们做的那些血燕窝,立kè

摇摇头:“算了。”

随后,她看着双白,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双白,你这样的好性子,实在合适持家,也不知谁有幸嫁你,或者……娶你。”

宁冬这丫头最近似对双白有些上了心,竟要来和她学厨艺。

双白轻咳了一声:“大人说笑了。”

秋叶白看着他略尴尬的神色,忽然挑眉道:“双白,宁冬是好姑娘,你若是对宁冬有心,便可直说,不必迂回曲折,若是无心,也不必顾忌着我的关系,而虚与委蛇。”

双白一愣,随后有些不自在地微微颔首。

“多谢大人提点。”

秋叶白见他神色淡淡的样子,心中也暗自叹息一声,看样子,宁冬的希望不大,双白这样性子细腻之人,若是真喜欢宁冬那样沉稳的性子,也不是这样的表现了。

而她也估算着宁冬送去的那些菜,他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或者说看在百里初的面子上才收下。

秋叶白点点头:“长痛不如短痛,你该说的话,还是要交代给宁冬。”

说罢,她转身离开。

双白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沉默着点点头。

秋大人说得对,有些事儿,确实注定了长痛不如短痛。

……*……*……*……*……

秋叶白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沉睡之人,他的发丝已经被染成了黑色,但是他安静睡着的模样,却安静如同纯净美丽的水晶雕像,不若百里初,即使睡着了,也让感觉到莫测而危险。

她神色有些复杂。

不,在河边的阿泽,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变成了她不认识的人,他神色和气息之中一闪而逝的危险气息,熟悉而陌生。

那是阿初身上才有的感觉,而不是阿泽这尊活佛该有的。

当然,下一刻,‘活佛‘似也被他自己吓到了,甚至吓得不轻,否则也不会一头载进了水里。

秋叶白有些无奈,伸手轻抚阿泽的额头,见他有些烫了,亲自取了毛巾帕子为他擦拭降温。

……*……*……*……*……

两日后

“多谢。”元泽从秋叶白的手里接过了一只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她看着元泽的气色好了不少,便道:“阿泽,你可还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

元泽手杯一顿,随后点点头,淡淡地道:“自然记得,火祭之日。”

“那么你是打算你自己去主持祭典?”她再次问道。

阿泽迟疑了一会,沉默着没有说话。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不管你是不是觉得当初阿初的方法有些血腥,但你必须出现在祭典之上,方能服众。”

否则真言宫的人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漏洞,说自家宫主是被胁迫,煽动不明真相的民众。

阿泽一边拨动自己手里的念珠,一边继xù

道:“是,贫僧醒得。”

秋叶白看着阿泽不愿意转头看自己,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阿泽,你先歇息罢。”

自从他醒来之后,就不愿意,或者说不敢正眼看她,整日里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但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他若真是心明又何至于刻意做出来这般姿态?

她见元泽不欲与她多说话,也只得按捺下心中想要知dào

阿初下落的心情,起身淡淡地道:“阿泽,之前的事儿,我并不介意。”

许是听惯了阿初那些恣意妄为的话,她这个当事人如今没有介意的事儿,却让身为肇事者的阿泽心中烦闷异常。

说罢,她准bèi

转身就走。

却不想,一只手忽然扯了扯她,元泽低低的声音里有些迟疑和艰难:“白,今晚……你能留下么……。”

秋叶白闻言,瞬间增大了眸子:“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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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码字,错别字什么的,请包涵,我会尽快调整

第137章 新更

“嗯?”秋叶白一愣,看着元泽。

元泽似乎发xiàn

自己说错了话,脸上一红,立kè

道:“贫僧不是那个意思!”

秋叶白挑眉:“哦,那是什么意思?”

“贫僧只是……只是不想今晚独自一人呆着。”元泽有些不安地低声道。

秋叶白:“……。”

阿泽,你这副模样才会越描越黑罢。

什么叫不想一个人呆着?

她低头看着元泽翕动的乌凤翎一般的眼睫,心中轻叹了一声,隐约也明白他倒是真没有别的意思,而他情绪的不稳定大约是来自明日的火祭。

她看着他的模样,便淡淡地点头:“好。”

说罢,秋叶白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却不想她才坐下来,元泽却收了手,移了下身子坐进了床里面,低头轻声念起经来。

秋叶白看着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也不去管他,只踢了鞋子,同时唤人准bèi

沐浴的热水。

这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让她求证某些事儿的机会。

双白领着人进来的时候,便见着元泽安安静静地靠在大床的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地念经,身形有些僵硬,而边上懒懒地靠着软枕的秋叶白屈着修腿,飞鱼服领口半松,神色慵懒自若宛如风流公子。

他愣了楞,随后暗自叹息了一声,大概只有在自家正主子的面前,秋叶白才会像一个女人。

国师果然完全被她的气场给压制住了。

“您要留宿?”双白命人将热水送了进来,看着秋叶白的模样,便有些不赞同地挑眉问。

秋叶白随手扯下自己自己官帽下的带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是啊,留宿,怎么了?”

双白看着她那样子,又看了看元泽,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直说就是了,不必这帮迟疑。”秋叶白将官帽扔给一边伺候的小太监,一边轻笑道。

双白见状,索性直接吩咐端水的小太监们离开,随后看着秋叶白不客气地道:“秋大人,您应该明白殿下不会希望您今晚留下来的。”

双白话音刚落,便见一边元泽忽然停住了念诵经文,而是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是本国师请求白留下来的,怎么了?”

说着,他伸手按在了秋叶白的手背上。

双白一愣,这是他第一次见国师这帮不客气地说话。

他的目光又掠过她的手背,有些迟疑着道:“国师……您……。”

“好了,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罢,双白。”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

双白闻言,看了看秋叶白,最终也只得点点头:“是。”

看着双白离开之后,元泽又一下子将手收了回来,直接又坐回床角开始念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不免暗自好笑,她眸光微闪,径直坐到他身边,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淡淡一笑:“阿泽,你让我陪你,也总得告sù

我怎么陪罢?”

元泽顿时一僵,他修白的手一颤,似想要收回来,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收回来,只是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贫僧希望白坐在贫僧身边就好。”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道:“阿泽,你其实明白阿初和你是一个人的,对不对?”

元泽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慢慢抬起眼看向她,好一会,却没有回答,而是问:“白,你希望贫僧和阿初能变成普通人的样子是么?”

秋叶白一愣,没有想到元泽会忽然这么问,顿时一下子不知要回答什么。

阿初和阿泽原本就是一个人,她自然是知dào

的,这听起来也极为简单,她所中意的不管是阿初还是阿泽,就是一个人,她根本不需yào

想那么多事,只要同时接受他的两面性即可。

她自然是明白的,只是……

但问题就是他们即明白对方是自己的一部分,想要保护‘对方’,却又并不愿意去接受对方不为自己认可的地方。

阿初不喜欢阿泽性子里的温软平和,甚至有些懦弱,而阿泽不愿意接受阿初性子里的暴虐和残忍,以至于他们性格对立如同两个人。

从根本上而言阿初是阿泽无法承受环境赋予的极度痛苦,在求生欲下,彻dǐ

分裂而出的另外一部分的扭曲坚韧的灵魂自我,他多年受佛法的影响,却让他认为这种残酷是不对的,他接受不了自己原来为了生存下去也会如此残忍。

阿初用他的强悍去保护阿泽,却又厌恶他的软弱,嫉妒他得到的赞许和温情,这同样是一种自我和自我厌弃的否定。

而这就是让她头疼的地儿,她中意的这个人,迷人之处却在这些矛盾里。

当初她都纠结了许久,何况他才是那个身在迷障之中的人。

秋叶白轻叹了一口气:“阿泽,你该明白以我的立场,当然希望你和阿初有一天会恢复成寻常人的样子,爱恨喜怒皆如常人,而不是圣人或者魔,人无完人,我从来就不认为人定是至善至美,也不认为人皆是至恶至狠。”

她顿了顿,伸手温柔地抚过他的发鬓,淡淡地道:“人之所以为人,便是人性之中这些如此复杂之处,将我们和兽及木雕泥塑的冰冷神灵一样区分开。”

如今阿初和阿泽互为依存,却又互相否定对方的存zài

,如果一切恶因皆得了报应,比如燃灯也将伏法,若是以后杜家也消亡了,那么他们是不是会有机会恢复成寻常人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便是皆大欢喜。

元泽看着她的眸子,两人对视片刻,他忽然垂下眸子,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声音有些轻渺:“阿弥陀佛,那如果贫僧和阿初只剩下一个,永远不能如白所希望的那样,你希望最后只有阿初,或者只有贫僧?”

秋叶白一愣,没有想到阿泽居然会问得如此直接。

是的,她所有的一切猜测都基于推断和所谓的常理。

但是,如果他们永远不能恢复‘正常’呢?

如果阿初永远是阿初,阿泽永远是阿泽又如何?

毕竟这是心病,并不是服用药物要就能解决的。

后世更多的是永远都无法‘治愈’的病例。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要怎么选择,永远无视阿泽的存zài



看着秋叶白迟疑怔然的样子,元泽银灰的美丽眼瞳里闪过一丝迷离的痛色,他轻笑了笑,仿佛喃喃自语:“贫僧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果然是魔怔了么,阿弥陀佛,白选择的人一直都是阿初不是么。”

她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想要说什么:“阿泽……。”

“白,你永远不必对贫僧解释什么,一切都是贫僧的贪念和执念才让贫僧入了魔障,就如白说的,阿初是贫僧不可分脱的一面心魔,其实就是贫僧,阿初和白在一起,便是贫僧和白在一起罢。”元泽轻笑了笑,淡淡地道。

随后他忽然靠近了秋叶白,薄唇在她的眉心轻印了一下,姿态虔诚而温柔。

“一切有为法,不过皆是梦幻泡影,心不妄动,神不动,魔不动。”

说罢,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她静静地笑了笑,随后双手合十,闭上眼。

秋叶白一愣,看着他仿佛已经恢复了温润平静的眉眼,一派平静,阿泽似是自己想通了,可她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和一些不安。

三言两语,就能将阿泽和阿初的心病化解了么?

可是,她总觉得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一切都如此简单,那么后世又何必将这‘心病’列为疑难杂症。

只是,如今她又能如何呢?

秋叶白看着元泽的样子,心中轻叹了一声,靠在床边也不说话。

夜色漫长,春风料峭,明光殿里时光似走得特别慢,慢得让人心焦,却又无可奈何。

她靠在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再醒来的时候,却发xiàn

自己靠在一个有些微凉却宽阔的怀抱里。

她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眸子,往那熟悉的怀里蹭了蹭,随后抬起头习惯性地又在他薄唇上蹭了下,软哝地嘀咕:“阿初,什么时辰了,你要上朝了罢?”

随后,她忽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微微僵了僵,她才看清楚迷离的灯光下,凝视着自己的那一双眸子是银灰色的。

秋叶白顿时也僵住了,她都忘了自己和阿初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放松平日里的警醒,还养成了那些女儿家和情人相处亲昵的小习惯。

虽然阿泽说了他接受、他明白阿初就是他的一部分,他心中不会有魔障,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身体的细微反应却让她觉得也许他的‘接受’来得不那么容易。

“天快亮了,你再睡一会罢。”元泽静静地道。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也微微颔首:“嗯,今日还有火祭。”

她觉得自己能接受阿泽和阿初谁抱着她,其实都是一个人的事实,但是不知是因为阿泽的反应,或者是因为阿泽本心向佛,让她也有点不太自在。

两人静静的躺着,她躺在他的怀里,他抱着她,却感觉气氛安静得有些……怪异。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翻过身子,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自然,于是又翻了回来。

而就在她翻来翻去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忽然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背,将她往他怀里一带。

秋叶白一愣,却感觉抱着她的那双手在微微发抖,随后她便感觉他低下头来,薄唇颤抖又迟疑地缓缓贴上她的脸颊,然后笨拙地向她的嘴唇寻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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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个冒充逗比粉丝到处去惹是生非,去骂桂大和锦妞的那位,我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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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新更

秋叶白一愣,却感觉抱着她的那双手在微微发抖,随后她便感觉他低下头来,薄唇颤抖又迟疑地缓缓贴上她的脸颊,然后笨拙地向她的嘴唇寻索而去。

她楞了好一会,几乎疑心自己在做梦,触碰自己的那个人是阿初,而不是无欲无求的阿泽,但是他颤抖而笨拙的动作却分明只可能是阿泽。

“阿泽……。”她感觉到他的嘴唇快触碰到她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这个时候的阿泽,身上多了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固执而带着一点莫测的侵略性,让她觉得异常的陌生。

但是下一刻,却被他握住了,他声音轻柔而发颤:“阿初是贫僧,贫僧也是阿初不是么?”

秋叶白瞬间哑然,是的,这句话是她说的,如今他用话来堵得她无话可说,她想让他接受阿初是他不可割裂的灵魂暗处,但是……

此刻,她自己也觉得怪异,却说不上来哪里怪异,那种感觉,像她背着阿初在偷情。

“白……。”他低头,笨拙地轻轻用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之上。

她瞬间一僵,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清澈的声音因为发紧而喑哑:“白……如果阿初可以抱你,可以亲近你,是不是贫僧也可以呢?

秋叶白感觉他抱着自己手僵硬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带着一种生涩而羞赧的试探,像一个从未尝试过欲望的无措少年面对着自己渴求已久的女子。

单纯得令人怜惜。

可是……”阿泽……。“她想要说什么,但是阿泽却忽然低头再次吻住她粉润的唇,顺势在她的腰肢上一戳,直接点了她的软穴。

他不想让她说话,或者说更害pà

听到她的拒绝。”白,你同意的,是不是,你说过贫僧是阿初,贫僧知dào

阿初抱着你的时候有多愉悦,你从来不会拒绝阿初的是不是?“

他像个固执又满心畏惧讨糖吃的孩子,紧张到那个封住她嘴唇的动作,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撞,几乎撞疼了她的唇。

随后,他伸手向她的腰带摸索而去。

秋叶白从来没有想过阿泽居然会点了她的软穴,呆愣了好一会,方才轻叹了一声:”我原本想等阿初也能如你这般接受他是就是你,你就是他的现实之后,再……。“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不过若是阿泽你坚持,那亦随你,毕竟是我告sù

你让你接受阿初就是你的。“

虽然她觉得阿泽根本没有真的接受阿初就是他的一部分。

他像个被长期压抑的孩子,似终于无法忍受,也要在大人那里去证明他的存zài

和重yào

性。

她的话让元泽的手一顿,但片刻之后,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继xù

颤抖着伸手将她的腰带扯开。

随后,他低头,颤抖着轻轻地舔了舔她的唇角,像羞涩的小猫儿一般一点点地笨拙地舔吮过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嘴唇、下巴,然后一路到纤白的脖颈。

秋叶白被他弄得痒痒的,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这算是她第一次被人强迫么,但是强迫自己的那个人却比她还要紧张。

他向她的衣襟伸出手,在她飞鱼服的华丽领口上摸了摸,她的衣襟原本就是半开的,而他摸索了半晌,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在碰到她露出来的那一小片滑腻雪白的肌肤的时候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滚下床去。”阿弥陀佛……。“

秋叶白看着他清澈眸子里的惊慌神色,瞬间无语:”……。“

这个时候,动了妄念的小和尚向佛祖念经求助似乎不太合适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元泽白皙细致的脸颊泛红,慌乱地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抓住了床柱,稳固好自己的身子,他颤抖着伸手向她的衣襟里慢慢探去。

只是他尝试了好几次,却手抖得没能解开她的衣襟,于是下意识茫然地看向秋叶白。

这个时候的秋叶白的心情已经从惊愕到无言以对,如今则是……嗯……一点子兴味。

元泽那不自觉露出无辜而茫然的样子就像一只纯洁的小白猫儿面对一条他梦寐以求的鱼儿,却不知dào

如何下爪子。

如果是阿初那只野猫王,只怕早已将她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如今的情形让她实在忍不住想……嗯,笑。

虽然她知dào

自己这样的反应是不对的。

果然,阿泽的目光一碰上她含笑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窘迫,随后仿佛很是受伤的样子别开脸,竟蒙上了一层泪雾。

他仿佛能看明白她在拿他和阿初比较。

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心里生出不安和愧疚来,随后她也发xiàn

自己这条砧板上的鱼一点没有待宰的样子,似乎确实有点不够敬业,仿佛在欺负不会下爪子的小白猫。

她该反省么?

她有点哭笑不得。

于是单纯的小白猫,决定证明它也吃鱼的能耐,又再次朝她这条鱼伸出了爪子。

元泽闭着线条精致的眼眸,一咬牙,颤抖着伸手去一点点将秋叶白的衣襟上的扣子慢慢解开。

秋叶白这个时候已经一点不紧张了,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元泽这一次倒是利索了不少,虽然手上还是一直发抖,又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但是还是顺利地将她飞鱼服、里衣的衣襟全部解开,甚至连着束胸也解开了。

只是……

又一刻钟过去了。

秋叶白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小白猫’,他闭着眼,紧张地揪住她的衣襟,一直在——

念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有为法……。“

秋叶白半眯着眼躺着发困,她有点想换个姿势,听他念经听得自己快睡着了。

元泽若是一直这么念经也不是不可以,嗯,再念上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罢。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随后却忽然感觉胸口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的柔软,随后‘噗通’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她。”阿初……阿泽?!“

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忽然发xiàn

床上一个人都没有了。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发xiàn

不是自己床上一个人都没有了,而是那只白猫儿真的掉下床去了。

如果原因她没有猜错的话是——他伸手触了一下她。

此时门外传来了双白疑惑的声音:”殿下,殿下您可需yào

属下进来?“

双白似乎觉得有点不妥,又唤秋叶白:”秋提督,您需yào

茶水么?“

秋叶白看着低头从床下狼狈地坐起来的人,强行忍住大笑的欲望,立kè

道:”不用了,双白你在外头等着。“

双白看着关着的门,眼底闪过疑色,迟疑了片刻,还是打算去推门。

他总有些不安,殿下不在的时候,不能让秋叶白和国师‘出事’,否则不知dào

会出什么事儿。

但是下一刻,一只干枯却非常有力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双白看着来人,微微颦眉:”老甄……。“

老甄却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小子,主子不管怎么样都是主子,更何况有些事儿不是你我能够插手的,心病还须心药医,秋丫头才是主子的药。“

心病?

双白一愣,忽然若有所悟,是,殿下和国师确实都有心病。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那一扇关闭的门,心中轻叹。

但愿秋叶白真的能治好殿下和国师的心病。

不过,他该对秋大人有点信心的不是么,毕竟如今的殿下也越来越有人气了,越来越像个活人。

房内

狼狈地爬起来的白猫儿看见自己的鱼儿忍不住笑意,他更是又羞又窘,咬着精致的薄唇,几乎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但是她的笑颜却又似乎带着一种诱得神佛都不能自己的魔力,让他忍不住想要一直这么看着。”阿泽,不要勉强,天快亮了,睡一会罢。“秋叶白看着那只小白猫儿手足无措地快哭了,只得轻叹了一声,出声安慰。

却不想元泽莫名其妙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咬着嘴唇,红了眼,有些受伤地看着她:”白,你是不是觉得贫僧很没用,和阿初完全不一样?“

秋叶白莫名其妙,有点头疼:”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泽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低着头喃喃自语:”不,贫僧就是阿初,阿初就是贫僧,阿初可以做到的,贫僧也可以。“

末了,他还不忘来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再接再厉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低头看了看她,闭着眼一咬牙,紧张地轻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秋叶白瞬间无言以对,既是地狱,你又何苦来哉。

只是下一刻,他慢慢地伏下身子去,将脸儿埋进了她的胸前。

那种亲密的触感让秋叶白瞬间一僵,瞬间脸上一片粉红,忍不住道:”你……。“

两人似乎都僵住了,维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谁都不敢动。

直到……

元泽忽然蓦地抬起头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眸子,眼中满是茫然:”包子……为什么是包子?“

秋叶白如遭雷劈:”……。“

他居然还记得这个……居然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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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字,求包涵,殿下下章就出来了~·==谢谢大家这些天我不在的时候也给我月票~很感谢。

140章

“包子……?!”元泽颦眉,想了想,很肯定地看着秋叶白道。

“白,你长了包子。”

秋叶白:“没有。”

她已经被元泽雷到,不,烹煮到里嫩外焦,实在词穷。

元泽有点迟疑地看了眼她的胸前的雪白,又加了一个定语,很认真地道:“有,贫僧吃过,白的包子是贫僧吃过最好吃的包子,贫僧不打诳语。”

秋叶白:“大师,你说得如此有理,以至于我竟无言以对。”

是的,国师活佛从来对吃这个动词无比的虔诚,并且充满了敬意。

元泽仿佛还是还有点不能理解如今的状况,以他的见识,不太明白他恋恋不忘的包子和他的白之间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联系。

他继xù

颦起漂亮的修眉,有些疑惑:“小白为什么会长了包子?

秋叶白眼角微微一抽,她已经不知dào

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阿泽了,只面无表情地道:”那是因为你长了只香蕉。“

元泽一愣,摇摇头:”贫僧没有长香蕉。“

秋叶白:”你有。“

她忽然觉得自己相当的猥琐,这算是在带坏单纯的小白猫么,不,带坏了佛祖的宝。

元泽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随后看着她,认真地道:”贫僧没有长香蕉,蕉者生于南,上京为北地,蕉种多冻死。“

秋叶白:”大师,你懂得真多,呵呵。“

呵呵……

她除了呵呵,实在没有别的表情。

元泽有点不好意思,被自己中意的人夸奖,多少有些羞赧,他微微垂下漂亮的眸子,:”阿弥陀佛,少时除了看佛经,闲暇时便也是读些杂书。“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贫僧真的有蕉可生,便也不必时刻担忧腹中忧饥苦了,若是饥了,便取一只来食即可。“

吃……自己的香蕉?

秋叶白闭上眼,很想以袖掩面,但是如今只能呻吟一声,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不过很明显,美丽单纯的白猫儿对包子兴趣比香蕉要大很多,对于吃食,白猫儿和野猫王都一样无比的执着。

所以片刻之后,胸前柔软微凉的触感便让毫无准bèi

的秋叶白一下子忍不住瑟缩了起来,她低头一看……

‘小白猫’一点不客气地把脸埋进她的胸口里嗅嗅闻闻,甚至伸出舌尖试图品尝‘包子’的味道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好。

那种过分的亲昵和触感让她有些僵木,不自在地轻咳:”阿泽……。’

“嗯。”‘白猫儿’专心于眼前的食物,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酥软的轻吻从敏感的雪润丰盈上一点点地蔓延开,早已被百里初调教得敏感的身子诚实地让她几乎瞬间颤抖起来。

“阿泽,你别……。”

元泽忽然顿住了动作,缓缓地抬起他纤长浓密的睫羽,眸光如一汪月下清泉,温润清澈,静静地看着她:“白。”

他除了这个字之外,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便可以一眼看到地老并天荒。

那样的目光太过宁静,让她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眼睛里似有一朵莲花,缓缓地绽放,而莲下的水渊却如此冰凉,似泛起涟漪万千,幽凉又温存。

那一瞬间,她几乎迷惑了,眼前的人是阿泽么?

亦或者是阿初?

他缓缓地靠近她,轻轻在她唇角上烙下一吻,慢慢地覆在她的身上,绵密的亲吻一点点地遍布了在她柔软的脖颈之上,再一路向下,温柔而虔诚地烙印满了她全身,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同样轻轻地颤抖着张了嘴唇,眼底莫名地带了温润的潮湿水意:“阿泽……。”

这是第一次,她亦乱了分寸,挡他也不是,不挡他也不是。

她柔软的,带起祈求的声音让元泽忽然停住了动作,他颤抖着看向她带着雾气的眼,两人对视了许久,他忽然闭了闭眼,似在忍耐什么,又似在和什么对抗,额头上浸润出细细的汗珠,好一会,他蓦然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间,痛苦又无助地轻声呢喃:“对不起,白,对不起……贫僧是着了心魔,才会……才会做出这些事儿来。”

秋叶白感觉他触了触自己的腰,她便忽然能动了。

只是她才一动,元泽立kè

慌乱地起身,就要离开,却被秋叶白伸手一把拉住了,依旧保持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脖颈之间的动作,他挣扎了一下,却顾忌着她不敢大力。

她抱着他,而那一刻,她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阻止阿泽离开,甚至在如此怪异而暧昧的状况下依旧拥bào

着阿泽。

但是她知dào

,自己不能让阿泽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总觉得如果就这么让他离开,那么也许阿初和阿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恢复成一个‘百里初泽’。

两人就这么僵硬地拥在一起。

许久,她方才喑哑着声音道:“阿泽,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我希望你接受方才入了魔的你也是你,有七情六欲的你,而不是不问世事的佛。”

是的,那样的他,也是他,带着阿初的黑暗气息的他。

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舍弃掉那些属于自己的黑和白,都不完整,他们值得被温柔以待。

她想要尝试医好他的心病,而不是逼迫他们舍弃和封闭自己的一部分。

元泽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身体不再僵硬。

秋叶白伸手轻轻地抚过他发丝,温声道:“阿泽,等一等好不好,阿初如此固执,他承担了太多的黑暗与血腥,等他接受好么?”

阿初如此在意阿泽的存zài

,他比阿泽更理智,但他的心结更深,眼底揉不得一颗砂,而最深最固执地将他自己刻入她心中的是属于阿初的那一面。

说她偏心也罢,情字一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那些和阿初在一起经历的太深刻,她不能冒失去阿初的险。

那个固执的、黑暗的、阴狠的、扭曲的、冷血的却又比谁都至爱至恨的那个阿初。

她所爱之人不比寻常人,注定了她这条路必坎坷非常,一切都是未知。

靠在她肩头的阿泽,忽然在她耳边轻而缓慢地道:“好。”

秋叶白喉头有些发紧,轻声道:“阿泽……。”

“贫僧可以等,等到到阿初接受贫僧是……是他的时候。”元泽抬起头,看着她温声道,眸光如水。

她看着他的模样,想要说什么,他却忽然盘膝而坐,缓缓闭上眼,笑容迷离:“只若是,贫僧和阿初的‘心病’永远都好不了呢?”

秋叶白瞬间愣住了。

永远都好不了?

元泽仿佛能料到秋叶白的表情,他闭着眸子,唇角的笑意渐渐有些涩然。

“参不破三千红尘,入魔障,难回头,贫僧明了,贫僧何曾不明了。”

她顿了顿,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沉默了下去。

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让她忽觉得心中难受。

清风凉月,窗外忽来的清凉风,忽吹得烛火摇晃,宫灯摇曳,洒落一片迷离光影。

却亦似忽然吹醒了她心头的迷雾。

为何一定要选谁留,谁走?

若他永远好不了,那么,她原本所中意的难道不是这样的一个与众不同的他么?

她抬起眸子才想与元泽说什么,忽然见元泽的表情似起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纤长的睫羽动了动,精致的眼尾微微上挑,唇角轻抿,眸子缓缓地睁开,似有无边的暗光幽幽。

不过是一点点的变化,却仿佛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一如白日进入了黑夜。

阿初醒了!

她心中一惊,忽然想起自己此刻衣衫不整!

她眸光微沉,略一迟疑,趁着他似醒未醒之刻,立kè

利落地一脱外袍,然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眼一闭,静静地躺着。

百里初揉了揉眉心,微微抬起眼看了看天色,似有些不明所以,随后正要唤人,却忽然利落地转头,冰冷的眸光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

他看清楚了身边睡着的人后,便是一愣,随后微微颦眉,沉吟了片刻,方才起身走到秋叶白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背对着他,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幽冷地从她身上一点点掠过,让她莫名地有些僵硬。

这种感觉实在是……古怪。

明明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阿初的事儿,却会因为他的眸光而感觉不自在。

百里初伸手轻轻地抚过她柔软的发丝,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之后,便小心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方才出了门,便看见双白也从耳房里出来,双白一见他身上衣裳整齐,便松了一口气:“国师……。”

只是他才开口便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老甄打断了:“殿下。”

双白一怔,仔细一看,方才发xiàn

来人眼神、气息已经全然不同,他一惊,随后恭敬地行礼:“殿下,您醒了,可要属下备水,春兰初开,属下已经着人采集好了。”

双白话语里的双关含义立kè

让敏锐的百里初发xiàn

了,他看向双白,微微眯起眸子:“本宫醒了?怎么,本宫睡了很久么?”

他方才也发xiàn

有些不对劲,他让阿泽出来之后,算着按着惯例他要是醒来也该是在下午,但如今天色已暗。

老甄不动声色有些责备地看了眼双白,随后对着百里初道:“殿下睡了两日了。”

双白见老甄抢先答话,他亦没有多言,只是淡淡地垂下眸子。

百里初看着老甄,微微挑眉,目光莫测而幽凉地看向自己身后的房门:“两日?这么说这两日一直是阿泽在陪着小白?”

老甄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是。”

有些事儿是瞒不住的。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让人看不清粗他眼底的神色,只是他身上的幽暗寒意却让老甄和双白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但是片刻之后,百里初却看了看天色,淡淡地道:“若是按着日头计算,今日该是火祭之日了罢?”

双白和老甄都点点头:“是。”

百里初看了眼双白:“去准bèi

春兰汤罢。”

双白立kè

点头:“是,殿下请。”

百里初吩咐老甄:“老甄,去准bèi

今日的东西,不必跟着伺候了。”

老甄迟疑了一会,还是点头,但离开前警告地看了眼双白。

双白只当做没有看见,只转身领着百里初向沐汤而去。

主仆二人一路前行,快到沐汤池的时候,百里初忽然淡淡地道:“阿泽醒来两日,可有说什么,做什么?”

双白还是想起了昨晚老甄说的话,他顿了顿道:“一如往常。”

他没有说谎,国师在他们面前确实一如往常,只是在秋叶白面前什么样子,他确实不知。

百里初忽然轻嗤了一声,笑声幽凉而莫测:“双白,你也会学着人来与本宫打机锋了,真是出息了。”

双白一僵,随后‘噗通’一声跪下了下去,声音有些发紧:“殿下恕罪。”

百里初并没有让他站起来,冰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眸光幽冷:“说。”

双白咬了咬牙,还是道:“是,国师他在秋大人面前变得有些……有些古怪。”

他认的主子只有一个,虽然他知dào

国师也是殿下,但是那个领着他们一路遍历地宫之险,朝野杀伐的人却是殿下,而不是只坐佛堂之上的国师。

百里初听完了双白的话之后,只静静地看着庭院里的池水碧波,并没有说话。

双白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却不知他情绪如何,只觉得自家殿下的心思越来越难揣测。

双白迟疑了一会,便道:“殿下,您是不是不知dào

国师在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否则殿下不会这么问,但是这种情形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就算在秋叶白出现之前,殿下虽然和国师对身体掌控时间平分秋色,但是国师也不知是不愿意知dào

殿下做过什么,或者是殿下控zhì

力太强,总之国师不知殿下做了什么,但是国师做了什么,殿下总是一清二楚的。

第141章

百里初看着天边,眼底一点暗光微闪,随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向汤池房而去。

“沐浴,更衣。”

双白见自家主子不想继xù

说,便恭敬地点头:“是。”

……*……*……*……*……*……

秋叶白躺在床上,看着天色渐渐从暗到明,心中一片纷乱,竟迷迷糊糊地半睡了过去。

再醒来,却是感觉身边有人,她心中一惊,眼还没有睁开,便下意识地往自己枕头下的短剑摸去,但是下一刻,那人轻笑了一声,她便知dào

是谁了,松了手。

她睁开眸子,便见一双幽暗若子夜的精致诡美的眸子正悬在自己眼前不过一寸之处,他高挺的鼻尖几乎都触碰到她的脸颊。

一睁开眼,便陡然看见放大的绝艳到惊悚的面容,很难不被吓到。

但秋叶白看着那双熟悉的眸子,不知为何心中却仿佛松了一口气,当年她忌惮百里初,喜欢和让她觉得放松的元泽呆在一起,但如今却在看到百里初的时候,却仿佛才有熟悉的安心感。

“不着急,天刚亮。”百里初微微一笑,在她唇上轻吮了一下,随后直起了身子,同时也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秋叶白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脑后有点一跳一跳的疼。

她熟悉这种感觉,大约是睡眠的时间太短,质量太差导致的神经痛,倒是不如不睡。

百里初见她不适,便伸手去替她轻轻揉按了一会后脑:“可好些了?”

秋叶白微微颦眉,继xù

揉按自己的眉心:“嗯,好些了。”

片刻之后,她忽觉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变得炽热而锐利,她目光掠过自己的衣襟,被褥里衣裳拉得不是太好,露出了一小片领口下的肌肤。

她想起昨晚的事儿,有些不自在地想要伸手拉拉自己的衣裳,但是有人比她更快。

他伸手替她拉好了领口,淡淡地一笑:“我已经让人给小白准bèi

了热粥,用点儿再准bèi

走罢。”

秋叶白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微暖又莫名其地些不安,她随后决定把注意力放在正事儿上,忽想起什么:“是了,不知双白他告sù

你没有,太后老佛爷重伤,如今还躺在床上,要不不要就此铲除杜家?”

百里初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不,本宫的祖母大人还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秋叶白一愣,她知dào

太后苟延残喘到如今,处处受掣肘,渐渐萎靡皆因百里初,只是到了如今,他为太后搭建的这台戏还没有结束么?

比起精神耗费在这些事儿上,她更希望他能好好地静养,把身子好好地养好了。

秋叶白沉吟道:“如果只是为了复仇,我们可以……。”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指搁在她的唇上打断了她的话。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一笑:“放心,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明白本宫着他们自然是另有他用。”

秋叶白一愣,看着他片刻之后,微微点头:“好。”

她相信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理由,如今也不是谈此事的时候。

她起身穿好双白新送来的飞鱼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便与百里初一起用了早膳后,一起乘了步辇往前朝而去。

只是这路越走,秋叶白便越觉得有些奇怪,这条路不是通往太极殿,她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去哪里?”

百里初靠在她膝头,半阖了眸子,淡淡地道:“本宫让人改了火刑的地点,不在宫内,也不在钦天监。”

秋叶白还没有来得及问为何,便远远地听见了喧嚣之声,她抬头看去,远处的青龙门外巨大的火祭台已经高高地搭起。

“午门?”她一愣,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初,你把火刑地放在午门,你不知dào

……。”

“本宫知dào

外面‘民怨沸腾’,民意两极分化。”百里初慢慢地睁开了幽暗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天边。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将火刑台设在午门。”

秋叶白有些不明所以,杜家的人一直都在煽动信徒们,试图逼迫他们留下燃灯,因为燃灯代表着真言宫,也代表着杜家重yào

的权力来源,一度几乎激起民变。

但这一切都在百里初的掌控之中,她和百里初最初便决定先将燃灯的罪行定下来,公之于众,而杜家一定会力保燃灯,实在保不住了之后才会将一切事情推到燃灯身上。

但是杜家和太后一定不会想要燃灯会那么干脆利落地反咬出杜家和太后。

而她和百里初的目的原本也不只在真言宫和燃灯,燃灯不过是个引子,百里初和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杜家和太后。

后来的一切果然一如百里初和她所谋划的那样,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

百里初更预料到了燃灯对太后和杜家的嫉恨和不甘,他原本就极善于摆弄人心和人性,想要让一个人放弃活下去的念头,实在太容易。

而又有谁比国师更合适打破燃灯这个真言宫宫主在民心中的神势?

燃灯早已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甚至袭击了太后,让杜家在太后出事之后,一片兵荒马乱,几乎顾不上操控民意。

只是原本真言宫的根基太深,真相公布之后,民意虽然出现不小的逆转,但是依旧流言纷纷。所以她和百里初原本的决定是在钦天监行刑之后,既成事实后,再昭告天下。

也避免杜家一脉的人做些蠢事儿。

只是不知为何百里初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决定改变主意。

“这是国师的预言和旨意,自然也当昭告天下。”百里初微微一笑,神色幽凉。

“虽然燃灯罪有应得,但是当众烧死她,未必是个好决定。”秋叶白微微颦眉。

“别忘了,国师宣布燃灯和太后逆天罔顾人伦所为是为了平息神佛之怒备具争议,国师虽然威望极深,尚且未有人敢质疑,但他也来自真言宫,燃灯虽死,民愤未平,真言宫的势力若是烟消云散后,不会过太久,国师也会成不少人眼中钉。”

尤其是八皇子一派的人及原先保皇派的人,迟早会把目光瞄准阿泽,阿泽在一日,他们便不能放心一日。

百里初抬眸看向她,目光幽幽如暗夜之海:“小白很会为阿泽着想。”

秋叶白微微一窒,随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阿初,你和阿泽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不明白罢。”

她帮着阿泽,难道不也是为了帮着他谋划么?

他轻笑,只是却忽然转了话题:“真言宫的威势是会受损,但是真言宫暂时不会消失。”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愣:“什么?”

他居然不但要留下杜家,还要留下真言宫?

不,如今细细想,他最后将罪名只限定在燃灯一人身上,甚至说燃灯和太后是用这些女孩子来祭天,平息神佛之怒,虽然是毁了太后对年积威,但也从一开始的布局便是处处给杜家和真言宫留了后路,

秋叶白忍不住颦眉:“为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百里初微微阖上眸子,把玩着她的柔荑,冰凉的日光从鲛珠纱的间隙里落下,在他华美纤长的睫羽上泛起冰冷的光泽。

“他们还有用。”

她微微颦眉,又是这句话,他从一开始便对她有所保留,这种念头让她不太舒服。

“你很快会明白的。”他闭着眸子似能感觉到她心中疑惑,冰冷的指尖轻轻在她的掌心划过。

秋叶白虽然不太喜欢他这种打哑谜的方式,但是他既然有这帮谋划,想来有他的道理,而耳边渐大的喧嚣声也明确地告sù

她,这绝对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她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在出青龙门前下了步辇,换了马,而百里初也换了神殿的步辇。

飘飘荡荡的白纱,白色的华美软垫,其间高坐之人亦一身白色华美祭衣、银发垂地,手握白神杖,步辇边侍奉着的神殿女官、神侍手捧莲花、甚至钦天监奉官亦皆着白礼服,口中念念有词,梵音飘荡,一切看上去神mì

而高贵,令人不敢亵渎仰望。

‘国师’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喧嚣声都渐渐地沉寂了下去。

所有臣民都恭敬地跪伏在活佛之脚下。

国师也好,初殿下也罢,他原本就是被真言宫培养出最接近神佛的‘活佛’,他一举一动,不必刻意而为,便已经足以让人虔诚跪拜。

秋叶白负手而立,静静抬头地看着日光落在他银色的发上,泛出冰冷而圣洁的光晕,看着他高立在祭台之上,向所有人宣告燃灯所为,再告知所有的民众,燃灯和太后所为是奉行了‘神佛的旨意’。

她看着民众们一片唏嘘惊叹,神色惊慌茫然,再到那些失去女儿的平民们听到他们的女儿是用来‘平息神佛之怒’后的失望和愤nù

,燃灯无罪,只是她要献祭神佛之后的不甘哭泣。

看见燃灯行尸走肉一般被人架上了火刑台,她的信徒们匍匐在她脚下赞美她的牺牲和伟大,而更多的人冷眼相对,而受害者的家人们更是对着那些信徒们横眉竖目,几乎大打出手。

后燃灯在最后一刻仿佛突然醒来想要挣扎,却被鹤卫们压制着不能动弹,强行穿扣上了火刑柱。

“不,饶了我罢,饶了我罢……国师。”燃灯声嘶力竭地求饶。

‘国师’仿若未曾闻,淡漠地一抬手:“行刑!”

火折子落下的那一刻,熊熊大火燃烧起,她忽然从最后在火海中发出惊恐痛苦的惨笑:“国师……现在是我,总有一天会轮到你的,哈哈哈哈,你是真言宫的神,是我们的杰作,我会让所有人都知dào

你就是……!”

她的下半句话瞬间消失在一道突然掠过的寒光中,然后她捂住自己的脖子,瞬间倒地。

秋叶白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宝宝身上,正见宝宝收回手指间的星芒暗器,神色冰冷地看着祭台上燃灯怒目圆睁捂住被割开的咽喉,浑身冒烟地躺下。

然后带着满身罪孽灰飞烟灭,化为枯骨。

而那一刻,宝宝眼中一闪而逝的仿佛隐忍、怨恨、不忍交织的古怪又复杂的神色,让秋叶白心中一顿,看着宝宝:“怎么了?”

宝宝摇摇头,再抬起眸子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

“没什么,只是让她闭嘴而已。”

秋叶白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宝宝,我记得殿下说过真言宫易容之功首屈一指,手法却极为残忍。”

宝宝一顿,默然不语。

秋叶白见他不言,也不再多问,目光落在附近激愤的人群里。

毕竟燃灯不是‘罪有应得’,这让他们心中如何能不愤nù

,却敢怒不敢言。

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其实三日前,她已经命人将这件事公布张榜,民间已经流言纷纷,但是民众们想必都想听一听这般残酷的旨意是不是真的来自于一向慈悲为怀的国师。

只是如今亲耳听到了,这些信众们只怕要对国师多少有所芥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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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浮生烬 上 一更

一切终将散尽在大火之中。

祭台上所有的诅咒和罪孽,祭台下普罗众生或者悲泣或怨笑,在一具枯骨中燃烧殆尽,而纷纷扬扬的灰烬却掩埋不了所有的欲望和野心。

秋叶白目光从平民们的身上路移动到自己附近的同僚身上,腥红火光映照在这些帝国统治阶层们的脸上,他们或冷眼相看,或者神色诡秘,或眼含郁愤,或者眼含欣喜。

而不管是哪一派的人马,一切情绪都不过是在他们眼中流转,而唯一相似的是他们面上都一派平静。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明面上一切权斗仿佛都告一段落。

但是她总有隐隐的感觉,这一切不过是另外一个开端。

杜家一家独大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他们再无力称霸之后,便是群雄并起。

毕竟,太子未立,一切皆有机会。

她眯起眸子看向天边,飞扬的灰烬飘散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中,太阳的光芒苍白而无力,天空中的云层异常的低厚,让她想起遥远的阴沉的大海。

尘埃落下,而波澜——再起。

……*……*……*……*……

一切祭礼完毕,百里初尚且有事需yào

善后,便让双白通知了她先行回明光殿。

当众烧死活人祭天的事情也许数百年没有过了,这一场火刑的灰烬似乎给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灰霾,秋叶白便和宝宝一起回殿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宫中众人的沉默,每个人都低着头,悄无声息地来去。

秋叶白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宝宝则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忽然道:“四少,我想起司礼监还有些事儿,我先回去一趟。”

她转头看向宝宝,却见他眉宇之间有掩不去的疲惫之态,眉眼之中有腥红之色,她一愣,上前几步扶住他的肩头:“你怎么了?”

宝宝闭了闭眼,揉揉眉心:“没什么,也许是被火烟熏了眼。”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轻叹了一声,轻拍了下他的肩头:“你且先回去罢,累了便歇一歇。”

宝宝垂下眸子:“我想告假几日。”

她再次怔然,宝宝很少向她告假,她迟疑了片刻,伸手轻抚过他的额:“是为了真言宫的事么,还是燃灯……她已经死了。”

她知他心中有事,也知他当初必与真言宫有些联系,若当初燃灯是那个害得宝宝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人,那么方才他亲手了结了燃灯的性命,亦算是复仇了罢?

宝宝闻言,闭上眼,握住她的手,泪水缓缓地顺着脸颊流落了下来。

秋叶白见宝宝竟落泪,心中一片心疼:“宝宝……。”

“无名。”宝宝忽然开口。

秋叶白一愣:“什么?”

他闭着眼,轻声道:“从今日起,我叫无名。”

她有些不明所以,宝宝喜欢换名字,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怎么忽然来了这样的兴致?

宝宝缓缓地抬起眸子,淡淡地道:“这是我在真言宫的名字。”

她闻言,看着面前的单薄少年,心中微疼,伸手环住他的肩头:“宝宝,你这是何苦,真言宫的事过去便过去了,我不会再问。”

是因为她的追问,勾起了宝宝过往那些黑暗的过去和痛楚么?

无名……

无名……

原来宝宝真的无名,所以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名字么?

宝宝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苍凉而冰冷:“不,白姐姐,你不懂的,这个名字是我最初的烙印,我一生都避不开的开始,从今日起,也算是一个终结。”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却觉得他仿佛站在一个她不能触及的地方,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几乎让她想起了百里初。

“宝宝……。”

“无名。”宝宝握住她的手,再次道,声音晦涩却坚决。

秋叶白见他坚持的固执模样,迟疑了片刻,还是叹息了一声:“好,无名。”

不管是无名也好、宝宝也罢,更甚至别的什么名字,他始终是她捡回来,亲手照顾长大的那个少年。

“无名,你姓云么?”她看着宝宝,不,无名道。

无名一僵,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白姐姐很想知dào

我姓什么?”

秋叶白见他的模样,心中忽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若是你不愿意说,便……。”

‘不要说了’的三个字尚未出口,便见无名抬头看她,仿佛下定了决定一般,古怪地一笑:“我没有姓,因为我并不知我父亲是谁,也没有人给我赐姓,连我的母亲也不知dào

我的父亲是谁,她的男人太多,所以她随便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做无名……。”

她见他神色之中隐现凄厉之色,心中隐痛:“无名……。”

无名却忽低了头,低低一笑:“不过我的母亲倒是有姓的,所以我算是从母姓罢。”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母亲姓杜,虽然她也是个私生女,不被家人承认,但是我的全名勉强能称为——杜无名。”

秋叶白闻言,瞬间微微睁大了明眸,一下子松了宝宝的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宝宝你说什么?”

不会罢?

她是听错了么,宝宝,不无名竟是燃灯的孩子?

无名看着秋叶白震惊的面容,目光又落在她松开了手上,忽然轻笑了起来,清秀的面容上笑容异常地冰冷,甚至带着点扭曲:“是啊,想不到罢,一个母亲竟然会让剥去自己儿子的脸和破坏掉他的身体,让他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因为女子比男子更难模仿,要成为最好的易容者,‘选材’最好是非男、非女之人。”

秋叶白一时间太过震惊,没有回过神来,却见无名闭了闭眼,抬起头来看着她,神色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样子:“四少想知dào

的,属下都说了,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却不想,他才行了几步,便被秋叶白一下子拉住了胳膊:“宝宝!”

她顿了顿,复又喑哑着声音道:“我并不知她是你的……你为何从来不说,但是我还是要说,她不配做你的娘亲。”

燃灯竟然是宝宝的生母?!

难怪之前看宝宝的表情如此复杂,其中竟还有这一出。

但是就算如此,秋叶白还是觉得燃灯死有余辜,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如此残忍的对待,根本不值得同情。

但是燃灯始终还是宝宝的生母,在他的心中,会不会……

无名声音也有些发紧和干涩:“你看,白姐姐,我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你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抬起涩然微红的眸子看着她:“若是我想要救她,大可早动手,我不希望你有所顾忌,为我为难。”

他顿了顿,又凄然一笑:“何况她也从来不承认她是我的娘亲。”

“宝宝……。”秋叶白看着他,心中微颤,伸手想要抚上他的脸颊,却被他握住手。

宝宝低下头,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眸,让她看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我没事儿,白姐姐,你先回宫罢,我修养几日就好。”

秋叶白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迟疑好一会,方才叹息了一声,松开了手:“好。”

这个时候让他独自一个人静一静才是最好的选择。

无名沉默着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得她在身后轻声道:“我已经还是唤你宝宝,因为我所照看长大,可以抵足而眠的弟弟,不管叫什么,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无名的身形顿了顿,眸里闪过复杂的光,凄厉之色渐渐变得温柔,随后他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秋叶白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再抬首看向周围巍峨的宫宇,心中思绪万千,终归化作唇角有些无奈的笑。

原来,她绕来绕去,身边的机缘和人,都脱不开与这朝野千丝万缕的联系。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

秋叶白还没有走到明光殿,便忽然听见不远处太极殿附近传来一阵喧嚣声。

“报!”

“八百里加急奏报!”

“南疆八百里加急军情!”

一声声愈发急促又愈发清晰的奏报之声越过高高的宫墙,伴随着尖锐的鸣铃之声飘荡开来,让所有的宫人的脸色都瞬间一变。

“是降虎铃!”

降虎铃声锐,必有危来急!

周围的宫人们瞬间都僵在当场,脸色微微发白,不安地听着那尖利的铃声伴着马蹄声。

宫中无人不知,若非危急军报,传递文书的信使绝对不会用降虎铃并这样一路策马呼喊,令人守宫门之人开道!

她脚步一顿,立kè

转向太极殿而去,如果她没有猜错,百里初很快便也会到太极殿而去。

果不其然,太极殿附近已经站了不少尚未曾离开的大臣。

她刻意留心了一下,果然看见李牧和刑部尚书等人也充满入朝,只是他们脸色也不算太好。

南疆局势一向不平静,但是到了这般前所未有的危急状态话,最大得利者应当是百里凌风罢?

如果他就要从圈禁之中放出来了,李牧这些人这般表情会不会刻意了些?

果然,不光是她有这样的想法,杜家一系的人更是如此,大理寺的金大人看着李牧,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真是来得好巧,燃灯宫主刚刚被祭了老天,这头南疆就出事了,也不知是老天爷不满yì

,还是有人在为自己主子做鬼。”

李牧勃然大怒:“放你娘的屁,就算咱们再希望七殿下复朝,也不会他娘的拿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做鬼,你以为老子姓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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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浮生烬 下

“你……放肆,李牧你放肆!”金大人瞬间脸色绿了绿,扯着嗓子怒道。

众大臣之中有人发出窃笑之声,杜家如今元气大伤,前途未卜,所以众人也不如之前那般客气了。

秋叶白倒是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杜家一脉的大臣之上,如其他人一般等着看笑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李牧等人身上。

李牧的神色和刑部尚书一系的人,看着神色倒是不像作伪。

那么也就是说南疆的情形怕是真不好了?

她心中一凛,随后忽然听见附近的大臣们皆齐齐地行礼。

“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她一转头便见百里初领着鹤卫们大步地从殿门外踏入,依旧红衣如翻腾之血,乌发如墨,衬得他眉目艳绝,乌眸之中一片令人不敢直视的冰冷。

只是他乌黑的发尾还能见一点湿意潮润,让她忍不住微微颦眉,忍耐下想拿着大布巾上去把他的头发全部都擦干净的冲动。

她只担心他的身子才好,这般成日里湿着头发来去,莫要再着凉。

鹤卫们持刀分列而立,百里初一掀衣袍,随意地坐下,淡淡地道:“众爱卿平身,这般时候不必这般多礼,宣象郡信使。”

众臣们还是很守规矩地恭敬行礼之后起身也分列两边。

不一会,老甄便将那象郡来使带了上来。

“象郡从七品巡检校使王军参见摄国殿下!”那象郡信使虽然经过老甄等人简单打理,但还是灰头土脸的。

百里初看着他,幽幽冷冷地道:“往校使不必多礼,如今南疆情形如何,从实说来。”

“是!”那王校使虽然从来没有上过朝,见了这般全是高品阶的大员和帝国的实质统治者,不免有些慌乱,他镇定了一下心神,还算恭敬地将如今南疆的情形说了一遍。

南疆多瘴气,虫蛇,一直都是苗人、壮人、傣人等各少数民族所居之地,一向不富饶,但可以自给自足,所以原本的南疆虽然归属前朝,却实jì

上市一处三不管地带,土司接受前朝的册封,但是一向自治。

因为南疆山林多,气候虽然好,但是耕地并不多,所以收成不好的时候,南疆的人还会偶尔打劫一下汉人。

只是因为前朝的朝廷不管,西狄也占据了广大海域,忙着想要吞并天朝,厉兵秣马,不想去理会这么个弹丸蛮荒之地。

但后来真武大帝自西狄发兵攻破天朝一统中原,并将赫赫也收纳为属国,一改三国鼎立的状况之后,便不允许还有这么一处三不管的地方,尤其是这个地方的人还想时不时地趁火打劫。

彼此年周家家主为一对有西域血统的能征善战,能谋善断的双生子,乃是元宸皇后的家将,很得元宸皇后倚重,伴随着开国帝后南征北战,立国后各自得册封了大周侯和小周侯。

此役之后小周侯、白起大将军领二十万大军直接挥兵南下直取南疆,历经三个多月的征伐之后,南疆大小十三位土司或死或者降,从此南疆归伏,并与附近海域州道一块划为南疆行省。

并且设立南疆都护府,小周候周云生亲任第一任南疆都护府大将军,下面各州道分别由各级亲朝廷的土司们担任长官。

小周候在南疆数十年一直励精图治,甚至终身未娶,终于将南疆治理得平安顺遂,万民和睦。

只可惜时光如梭,如今朝廷势微,杜家居大,对南疆一直都持放任态度,后面的一些派驻南疆的封疆大吏非但没有如小周候那般开明,知人善用,反而渐渐排斥当地民族领袖土司担任朝廷官职,加大对少数民族民众的盘剥,歧视非汉人的边民,双方矛盾渐深。

尤其是苗民一向最是民风彪悍,同时也相对开化富饶,又占据南疆大多数人口,又有不少会蛊者,所以渐渐成为各族的领袖,专与官府作对,甚至将官府汉官赶出了他们聚居最多的州道,以各土司为一州一道一县的首脑。

朝廷自然不肯,于是双方矛盾渐深,朝廷早前派出的安抚使无用荒淫又暴虐,自以为是地屠戮无辜苗民,苗民大怒领着其他人群反之,一路几乎打到南疆都护府所在地象郡,见了汉人就杀。

当年若非未及弱冠的八皇子百里凌风亲自率领龙卫大军前往镇守象郡,控zhì

了局面,将暴动镇压了下去,只怕南疆早已脱离了朝廷治下。

百里凌风在南疆数年,到底将局面牢牢控zhì

住了,正是由于他军功彪炳,皇帝才下旨让他回朝受封大将军王。

却不想后来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百里凌风卷入各种泥潭之中不得脱身,南疆那一头局势也是时好时坏,但是如今……

“苗家土司荣乃耶自封逐汉大王领帅以苗人为首的十七万联军攻城掠地,每到一城之下,城内少数民族族人为内应响应杀我士兵、开我城门、焚我城楼,如今青城破、彝州破、成城破……连破十二城,逼至象郡后,象郡多为我汉人居处,秦伟大将军率全城十万军民拼死一战死守了一个月,孤立无援,象郡已破,荣乃耶命人屠城,十万军民无一幸免,血流成河……。”

王校使说到最后,泪如雨下,悲愤得颤不成声。

而朝内众人瞬间一片鸦雀无声,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人脸色一片苍青。

屠城?!

居然在自己国境之内,被一群蛮夷屠戮了十万人?!

“哐当!”一声巨响,吓得众人齐齐向上看去,却见坚硬的金案不知何时已经在百里初的掌下碎裂成数块。

他眸色阴郁如天边风雨欲来,几乎有实质性的黑色冰冷的气息几乎令所有的人都瞬间抖了抖,齐齐跪下:“殿下息怒!”

偏生那人脸上没有一丝怒色,唇角还弯起幽幽的惑人笑意:“真是出息了,被人杀到府下,屠戮了十万人的性命,之前竟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嗯?”

那王校使听闻此言,瞬间脸色又是一白,他却没有忙着答话,而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对着百里初磕了三个头,才起身,面色苍凉地道:“这就是为什么微臣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秦将军早早就派出了人数次通报,却只得了让他坚守的回应,从与苗人开战伊始,到象郡城破,足足两个月,秦将军不知发了多少传书,却连援兵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甚至……。”

他顿了顿,忽然一转头,目光阴狠森然地瞪着附近的李牧:“秦大将军甚至给八殿下撤到附近粤东行省的龙卫送了信,龙卫的人回信让秦大将军坚守,最终的结果却让秦大将军错失了带领全城军民转移的机会,以至于战死,李牧,李牧……秦大将军和你同年入朝,有生死之谊,你何能……何能让他这般惨死!”

话到了最后,王校使已经全不是奏报的语气,而满是深深的怨愤。

李牧正沉浸在巨大的悲愤和不安之中,忽然见王校使忽然这般看自己,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再一听他的话,他的心便迅速地下沉。

难不成又是陷阱?

但见对方那种恨不能寝自己皮肉的目光并不似作假,他忍不住失声怒道:“王校使,休得血口喷人,我龙卫是奉了朝廷命令撤到粤东行省的,何曾故yì

避而不战,我们的人接到过秦大将军的信,但也只是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之信,而且秦大将军原本就是……。”

他顿了顿,硬生生将‘八皇子的人’五个字吞了回去,却一时不知dào

要说什么。

“原本就什么?”大理寺卿见李牧吃瘪,顿时冷笑一声,落进下石起来:“只怕原本有人就是想借此机会让自家主子重新出山,为此不惜牺牲我帝国南疆行省和十万军民的性命!”

“你放屁……!”李牧差点跳起来打人,却被一边的刑部尚书一把拉住。

他下意识地看了百里初幽冷如暗夜的诡美眸子一眼,心头一颤,瞬间如泡进了冰水一般,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他立kè

‘噗通’一跪,也对着百里初就是‘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

“摄国殿下明鉴,八皇子和龙卫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南疆行省乃是他付出了多年心血方才安抚下来的,秦大将军也和殿下是莫逆之交,他如何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少大臣们也都纷纷向百里初谏言,认为此事不太可能是百里凌风做的。

毕竟百里凌风是呼声很高的继承人,而此事又分明证据不足,龙卫被调离南疆行省的命令可是杜家下的,不如此时卖个好给百里凌风。

那王校使看着这般情形,他拳头慢慢握紧,忽然惨然地一笑:“您真是好本事,微臣说不过您,但是微臣知dào

假的永远不会成为真的,秦大将军还有收到您让他稍安勿躁的信。”

说罢,他从袖子里取了信封呈上,老甄立kè

下来接过信递给百里初。

众人瞬间又面面相觑起来,不安地看着百里初手上的东西。

“象郡虽危,但兄不可离,弟三日之内率龙卫与兄里应外合,将蛮夷合围灭之!”

百里初读完信,微微挑眉,看了眼李牧,却见李牧挺直着背脊一副气氛得浑身颤抖的样子:“微臣没有写这个信,何况这两个月微臣也只去过一趟粤西!”

百里初又看了眼满目腥红的王校使,却见王校使厉声冷笑:“这信是我九死一生从粤西带回的,乃是龙卫之人亲手转交,就是你的字迹,我去的时候正是你从上京去粤西巡视龙卫之时!”

百里初忽然淡淡地道:“这信上的字确实是李牧写的字。”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哗然,李牧等人瞬间脸色苍白,李牧想要大呼冤枉,却又被一边的刑部尚书给拉住了。

随后百里初摸了摸信纸,却又道:“来人,取水盆来。”

众人被百里初的话弄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一名鹤卫已经立kè

端了一盆水上来。

只是那鹤卫走到一半,却忽然被人拦住了。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微笑道:“殿下,微臣来伺候可好?”

百里初看了眼她,眸光微闪,随后又向那鹤卫懒懒地比了个手势,那鹤卫立kè

将手里的水盆交给个秋叶白。

秋叶白立kè

接过了水盆向百里初走去。

对于秋叶白这般当众献殷勤的行为,众大臣有些诡秘地互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位秋大人可是殿下的‘夫君’不是么?

秋叶白端了水盆上去之后,便见百里初忽然轻轻一抬手,他手中的信便落入了水盆之中。

众大臣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王校使也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只是脸色有些阴郁,难不成殿下要毁了他好容易保存下来的信?

李牧也差点就想冲上去阻止了,这信可不能被毁了,这可是证明龙卫清白的东西,或者说这是证明他清白的东西,他可从来没有写过!

秋叶白却也没有阻止百里初所为,只是看着那信纸在水里慢慢地泡化了,然后……散开。

一个个的字片轻轻地浮在了水面上。

她挑眉,凝视着那些字块,轻嗤笑了一声:“就是些江湖把戏,将一人所写的所有书信裁切之后,以特殊的方法粘合成一张罢了。”

秋叶白的声音不高也并不低,却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封信上虽然确实都是李牧写的字,但是却是被人裁切粘贴而成的。

这是一出明显的栽赃陷害!

李牧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冷眼看着王校使。

而王校使却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向那一盆被秋叶白放在地上任人观察的水,见到那些零散的字迹之后,他浑身颤抖,忽然大笑三声:“哈哈哈,大将军,他们说属下是栽赃陷害,属下九死一生,在您舍身庇护下出来栽赃陷害您的‘好兄弟’来了,属下当初就该和您一起殉城啊,何至于让您死后还受自己人的辱!”

说罢,他眼角流淌下泪来,忽然足尖一点,猛地朝一边红漆描金大柱子上一头狠狠地撞去。

王校使的动作实在太快,众人几乎都来不及阻止他,李牧大惊失色地向他扑了过去:“等一下……!”

只是他终归离开王校使远了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校使就要头骨碎裂,血溅三尺。

却不想,就在王校使刚撞上柱子的霎那,一道红光瞬间闪过,竟一下子拦在了他的头和柱子之间,一下子将他弹飞开来。

但是王校使的气力实在太大,被这么一弹开,整个人都撞上了另外一边的柱子,闷哼一声之后便昏迷了过去。

而众位大臣们也只来得及看见百里初指尖一绕,那一抹红光便轻飘飘地消散在他指尖,但这是不少大臣们第一次看见百里初动武,皆被他那一手诡谲的功夫给吓住了。

“把人带下去,看管起来,不得让他死了。”百里初却仿佛没有看见众臣的目光,淡漠地下旨。

“是!”老甄立kè

点头,一挥手令两名鹤卫将那王校使拖了下去。

百里初看了眼李牧,正见李牧也一脸苍白地看着自己,他对李牧露出个幽冷的笑来:“李牧,你很想让本宫的八弟出来是不是?”

虽然这位主子证明了自己无罪,但是这位殿下一向喜怒无常,李牧还是继xù

恭敬地跪在了地上俯首道:“殿下明鉴,虽然君子不当立于危墙之下,微臣于私心不希望八殿下出来应了那挑拨是非之人的陷阱,但是军国为重,八殿下确实是最合适征讨人选。”

百里初看着他,以手半托了下颌,慵懒地弯起唇角:“你倒是个举贤不避亲的,罢了,本宫就如你所愿罢。”

刑部尚书、李牧及八皇子一派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大喜过望,对着百里初恭敬地跪拜下去:“殿下英明。”

而众臣们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位殿下素来是个难伺候的,而且这事儿明眼人都知dào

八皇子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摄国殿下却仅凭借一封伪造的信就认定八皇子无罪?

杜家一派的人脸色都不约而同地阴郁了下去,他们早前好容易才借着秋叶白的手把八皇子给直接圈禁了,眼看着就是继位无望了,就真的这么让他起复了?

而杜国公这些日子忙着为太后请医用药,连燃灯被火烧祭天都没有参加,所以他们只能焦急地看向三皇子百里凌宇,希望他能拿个主意,说两句话。

而百里凌宇却静静地站在左上首,却一言不发,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杜家一脉的人无奈,也只好一言不发地看地板。

……*……*……*……*……*……

朝会散去之后,众人都纷纷离开。

秋叶白便陪着百里初回明光殿,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心情去问百里初为什么要留下杜家了,只担忧边疆的局势。

“阿初,你这么将百里凌风放出来,就不担心他会蛟龙入海,终成大患?”

历史上可是有不少将军在平大乱之后,手握重兵自立为王。

百里凌风会舍得在平乱之后,再次回朝处处受制么?

百里初款步而行,幽幽凉凉地一笑:“老八确实有野心,也是个有能耐的,但是他要处处讲究个名正言顺,否则也不会那么长久地潜伏在老五身边,还要给杜家挖那么多个坑了,他早早可以在南疆不回来就是了。”

秋叶白闻言,她知dào

古人发兵起势向来喜欢讲究个名正言顺,名不正,言不顺,便容易失去军心和民心。

正如当初皇帝陛下兵变失败,就是因为他向自己母亲用兵,有违大孝。

但是……

她一边推开明光殿内殿的门,一边挑眉道:“就算百里凌风以前是个讲究名正言顺的人,但是这一次他被困京都,连番受打击,未必不会心中改了主意?”

如果是她,她倒是真会直接占山为王,名不正言不顺,她就弄个独眼石头人埋在黄河里,再着人挖出来,学着古人来一个天意——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这样总好过和百里初这只大魔头打交道,还有杜家带来的那些明枪暗箭!

“老八虽然狡诈,到底是皇家正统教导长大的‘君子’,可不是你这心思狡诈,行事卑劣的。”百里初闻言,忽然停下往内殿里去的脚步,转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秋叶白,眸光莫测:“本宫倒是没有发xiàn

小白你肚子里这么多花花肠子的谋逆幺蛾子。”

秋叶白一窒,握住拳头在嘴唇前,轻咳一声:“额,我也只是看过一些民间故事罢了。”

她倒是忘了,这位可是帝国的幕后统治者,像她这般对帝国皇权毫无尊敬之心,认为皇族和自己都是一样人,干不好统治国家的活就该下台,就该有人造反,可以算是绝对的危险分子了罢。

百里初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幽凉:“谋逆可是大罪,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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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帝王之心

“本宫如何舍得让人来碰你,自然是要本宫亲自动手,才来得尽兴。”百里初的眸光看着有些让人脊背发凉的魔性,他指尖一掠,掀开她袍子的下摆探了进去,同时在她耳边轻语,声音温柔又冰冷。

“不过首先,得如这般去了衣裳才好。”

她想他一定是知dào

了元泽和她呆在一起时候的那些事儿,她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却又觉得这个时候提元泽,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正是迟疑之间,忽然听得背后的大门被人‘咚咚’敲了几下,那敲门声有点微弱和迟疑。

秋叶白瞬间松了一口气儿,却不想,她腰肢上一凉,一只幽凉的手已经不客气地直接探入她束胸里,敏感肌肤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和胸口的压闷让她忍不住身子一颤,低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手。

“阿初,有人在敲门。”

“让他去死。”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顺带解了她的束胸的扣子。

此话一出,敲门声似瞬间销声匿迹了,百里初正打算继xù

动手剥洗和涮自己面前这块‘嫩肉’,但是不过片刻之后,那敲门声便又再次响起。

“咚!咚!咚!”

这一次,敲门声无比的坚定。

百里初抬起眸子盯着门,眼底寒光幽幽,几乎让她觉得身后靠着的门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殿下,有人在敲门!”她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狼狈地轻喘道。

明光殿的人都是人精,能在这会子主子‘动手’的时候打搅,必定是有急事儿。

百里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片刻之后,方才松了手,让她得以赶紧转到屏风之后去整理衣衫。

“本宫希望一会能听到一个合适的打扰本宫进食的理由。”他淡漠地睨着那一扇门。

那扇门颤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打开来,露出一白一张心虚又郁闷的阴柔俊美面孔来,他有些紧张地瞥了眼自家主子看不出情绪的脸,随后立kè

低下头,暗自恼恨地把双白和老甄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每次一有这倒霉事儿,那两人总是溜得最快的,烂摊子都是他来收拾!

谁不知dào

殿下进食的时候,不管是吃菜还是吃人,都最厌恶有人来打搅他,近年还好些,早年还有不长眼的,那下场……。

一白抖了抖,随后又暗自叹息了一声,但是这一次,确实是不能不通传之事。

他一抬手,恭敬地道:“回殿下,陛下召见秋大人。”

一白有些不安地道,也不知dào

这算不算一个合适的理由。

“老头要召见小白?”

“皇帝陛下要召见我?”

百里初冰凉的声音和刚刚整理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秋叶白的声音同时响起。

秋叶白怔然地看着一白,她没有听错罢?

一向缠绵病榻的皇帝陛下这十年来除了偶尔出席一些节庆场合,平日几步不召见任何大臣。

这会子,皇帝陛下竟然要召见她。

“是。”一白看着她,随后肯定地点点头。

她有些不明所以,皇帝陛下为何要召见她,如果是因为南疆沦陷的危机,那也该召见的是其他武将,而不该是召见她罢?

她看向百里初,却见百里初亦正看向她,见她眼中疑惑,他神色亦有些异样,可见阿初亦是不知dào

皇帝召见她的目的。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才微微弯起唇角:“既然是皇帝陛下召见,去罢。”

……*……*……*……*……

秋叶白跟着两名太监走在空旷的紫金殿长廊之上时,心中仍旧有些莫名的情绪。

也不知是应该为自己脱离‘魔爪’而松了一口气,或者是该为皇帝陛下突如其来的召见而不安。

“秋大人,一会子奴才领着您进偏殿,您稍候,待大总管的着人来通知您觐见殿下。”那领着她的去的小太监倒是挺客气的。

因为明眼人都知dào

郑钧出事之后,这位司礼监的提督大人正得摄国殿下青眼,想来不日就要晋位司礼监首座。

司礼监管辖着内廷十二监,他们这些人迟早也都是秋叶白的属下。

“有劳。”秋叶白点头还礼。

她素来不爱仗势欺人。

那小太监见秋叶白客气,便拱拱手,继xù

客气地将秋叶白引入了一处偏殿厢房,再着人奉茶之后,便去主殿复命了。

秋叶白低头闻了闻杯中茶,随后抬首看了看紫金殿的四周,便发xiàn

这紫金殿装潢多雕仙鹤祥云或者茂林修竹为饰,再细细看去,才发xiàn

整座宫殿竟罕见地多以竹为制,是一座精巧而精致的竹宫,但却少了几分常见的堂皇大气,倒是多了几分闲逸,倒有点闲云野鹤的味道。

让她忽想起自己的江边小楼。

皇帝陛下似也不喜欢熏香,并没有放置常见的兽头香炉,只搁置了一叠新鲜的花果,但是空气里一股子淡淡的清醒花木之香却不知从何而来,只是闻着便觉得极为舒服。

她低头正在猜测,忽又听见有脚步声从外而来。

“大人,您请在此处歇息,一会子会有人过宣召。”

“多谢。”

秋叶白听着男子那一把沉稳清冽的中音,瞬间抬起眼来,果然看见一道修条优雅的人影从门外缓步而入,眉目俊秀、气息沉静的中年男子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让她眸光一冷。

“秋云上。”

秋云上一进门便也看见秋叶白,他一见那坐在房中之人,亦眉心一跳,便觉得自己的肩头隐隐作痛,他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目光。

“你为何在此?”

门外的小太监有点不太明白这父子二人说话怎么看着不像父子,如此陌生,但他亦不便多问,只笑道:“秋尚书,陛下除了召见您之外,也召见了秋提督。”

秋云上和秋叶白闻言,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猜疑,但亦都算颇有默契地不多言。

小太监见秋云上进屋坐下之后,便立kè

转身去准bèi

茶水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秋叶白冷淡地别开眸子,低头轻品自己杯中茶,只当不成看见面前这么个人。

秋云上见她的模样,眸光幽沉,随后亦在她的对面坐下。

“你为何在此?”

她听他问话,便搁下手里的茶盏,看着他讥诮地弯起唇角:“方才那小公公不是说了是陛下要召见我么,至于父亲你,我记得老佛爷如今正躺在床上罢,你不是要力撑杜家到底么,记得从前几日到今日,父亲还一直抱病在床罢,怎么,看着太后倒了,所以要改旗易帜了?”

面前女子虽然唤他父亲,但是语气里也并无半分对父亲的恭敬之意,倒满是刺耳的讥讽,他神色微沉,明丽的锐眸里一片清冷:“我待如何,又岂是你该过问的?”

秋叶白看着他那双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眸子,心中冷笑,她淡漠地道:“正是此理,所以麻烦父亲大人以后也不要过问我在这里,我要做甚了,问多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看着她冷漠地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底的模样,秋云上顿时觉得自己肩头又隐隐作痛,铁青了脸,厉声道:“你是我的女……。”

“你的女儿如今两个在秋府里,一个在外头出家,别弄错了。”秋叶白眯起眸子,冷声打断他。

秋云上这才发xiàn

自己差点被激得在这地儿说错话,他顿时住口,只是脸色变了变。

秋叶白和秋云上都是有内力的人,寻常人走近了都会被他们察觉,自然是无法轻易窃听他们说话的,但是这里毕竟宫里,小心驶得万船。

最后他强忍耐下怒气,神色清寒地看着她:“秋叶白,我不在乎你到底认不认我,但我只交代你一句话,你能活到今日,得到今日地位,已经证明你的能耐了,又何必非要留在朝内,和摄国殿下厮混一处,甘为走狗,于你并无任何好处!”

经过这一次活人制物案和燃灯火刑的事件里,他还看不出这个女儿实jì

上是谁的人,那才是笑话了。

她闻言,看向他,眼底已经闪过不耐和讥诮:“秋尚书,你是将我方才说的话当放屁么?”

她记得她才说了让他最好别管她的事儿,这会子他就摆出一副父尊的样子的来插手她的选择!

“粗鄙!”秋云上听着她不恭不敬的冰冷言语,忍不住捂住肩头,看着她斥责道。

秋叶白挑眉,不阴不阳地笑了笑:“秋尚书、秋大人,我出身江湖,确实粗鄙,性子和你温软的五姨娘不太一样,她可以一路被你从贵妾降到地位最低的姨娘,无怨无悔几十载,我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你还要时时摆出这副严父的模样来,我这粗鄙起来,说不得一不小心摘了‘父亲’的舌头,也未可知!”

“你……。”秋云上见她视自己如陌生人,甚至政敌仇人,心中不知为何百味杂陈,只觉得似有苦意蔓延缭绕在心头。

两人之间正剑拔弩张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两个端着各种茶点的太监,于是二人皆不说话,只看着那太监们将东西在桌子上布置好。

其中为首的那太监只觉得房间里‘父子’二人身上散发出的冷意让空气里都寒冷了几度,于是便暗自猜测他们父子是有了口角,于是布置完了差点后,有些讨好,自觉打趣地看看秋叶白和秋云上道:“两位大人虽是父子,英伟一脉相承,但是咱家看着二位更似兄弟,秋尚书年轻得紧,与秋提督看着不差多少岁。”

只是他话没有说完,便见秋叶白冷冰冰的目光扫了过来,直让他打了个寒战,察觉也许自己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虽然他也不太明白自己奉承的话里哪里有问题。

只是这位下小秋大人,或者说秋提督的眼神尖利得让他有些受不了,正打算赶紧告退,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紫金殿大太监的声音:“陛下宣秋提督觐见。”

于是那太监立kè

松了一口气,赶紧堆笑这看向秋叶白:“陛下有请。”

语毕,他赶紧捡了盘子领着小太监赶紧出门去,离得远远地。

秋叶白冷冷地轻嗤一声,有些事真是没法子改变,秋云上和她容貌一看便是血亲。

才知相思,便害相思,他在外头风霜雨露多年,还能看起来如此年轻,原因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真zhèng

将什么人放在心中罢?

她撂下茶盏准bèi

离开,实在不想和秋云上呆在一处,省得她一想起他十几年几乎不曾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出现就将自家娘亲卖给太后做人质以做把柄控zhì

她,她就忍不住手痒,忍耐不住想要‘弑父’的冲动。

秋云上见她要拂袖离开,剑眉微颦,起身放缓了些语气道:“叶白,我说的话,你最好考虑一下,如今太后重伤,杜家也不能为难你了,皇家这摊子烂账,谁都能参合,但你却是是离得越远越好,回江湖中去,寻个归宿,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该……。”

他顿了顿,知dào

自己说的话怕是听起来又像是威胁了,但还是继xù

道:“为了你娘亲着想。”

秋叶白听着他的话,门前负手而立,微微偏了脸朝向他的方向,却也没有正眼看他,只冷淡地道:“最后说一遍,本提督的事不劳秋尚书操心了。”

说罢,便拂袖离开。

秋云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最终默然,眸光冰凉而复杂地目送着她离开。

而肩头被她击碎的琵琶骨隐隐作痛。

……*……*……*……*……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秋叶白在明黄的纱帐前恭敬地跪了下去。

“平身罢。”一道有些疲倦微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从纱帐后响起。

随后,伺候着的太监大总管示意其小宫人纱帐撩了起来。

秋叶白透过眼帘不动声色地看向那坐在皇座之上的人,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个庞大帝国名正言顺的统治者。

她从来不是什么纯臣,自然也不会对皇帝陛下存有什么不可亵渎天颜之心。

皇帝陛下静静地坐在加厚了的雪狐垫子上,并没有穿龙袍,而是着一身皂色常服,他的气色虽然非常苍白,但是大概因为看惯了百里初那种近乎非人的白肤之后,再看皇帝陛下,倒也不显得太违和,他容貌虽然倦怠黯淡,但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种长年缠绵病榻之人的荒芜之气。

而她也必须承认,她的阿初能生得那般绝代风华,让女子都要羞愧,果然不光继承了身为江南第一美人的母亲的美貌,面前的皇帝陛下也很是贡献了一份‘力’的。

至少如今看起来,皇帝陛下即使眼下有些乌青,但却实算得上是一个中年美男子,只是太过削瘦,有些高起来的颧骨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一种颓靡的感觉。

若是年轻时候,皇帝陛下必定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想必也不比阿初逊色太多,或者说皇帝陛下虽然略逊自己的儿子的美貌和身姿一等,却会比阿初多了一份亲和之气,更像三皇子百里凌宇或者八皇子百里凌风,却又已经是人间至尊的身份,也难怪阿初的母妃这般死心塌地将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他的身上。

不过,她想起不知前世哪位大家说过,越美的东西,越有毒,百里凌宇如此、百里凌风如此,那位五皇子如此,阿初更是如此。

百里家的人多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却真真没有一个人是好相与的,靠近的人,无不需yào

付出代价。

当然,还有她那位‘年轻’的父亲。

秋叶白垂下眸子,暗自在心中轻嗤。

“给秋大人赐座。”皇帝陛下轻咳了两声,立kè

有小太监给秋叶白奉上矮椅。

她也并不客气,拱手不卑不亢地道了声:“多谢陛下。”

随后她便一掀衣袍坐下。

皇帝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原本有些迷离疲倦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秋叶白?”

她拱手:“微臣在。”

皇帝见她不卑不亢的模样,忽然微微笑了笑:“算起来,朕这是第二次与你面对面罢,第一次是在大婚之上,可对?”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道:“回陛下,微臣面圣并不算第一次,但是的窥天颜确实是第一次,微臣迎娶摄国殿下时,陛下颁旨意时,虽无挡风帘遮住陛下圣容,但是微臣不曾敢抬头。”

皇帝陛下出入都坐在挡风帘里,她入朝两年这还是第一回亲眼看见皇帝陛下,大婚那日皇帝陛下倒是难得露面,但颁完了圣旨便又坐回了挡风帘里,满场子的人除了百里初是坐着直视皇帝陛下的,所有人都面朝下趴着听旨。

皇帝陛下倒是难得见有人会敢这般直接地反驳他,不免挑了下眉,颇为感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秋叶白:“果然是云上君之子,倒是颇有胆识。”

秋叶白听着秋云上的名字,眼神冷了冷,只微笑着谢恩,顺带避开了这个话题:“多谢陛下夸奖,只是微臣不知陛下宣召微臣来所谓何事?”

皇帝看着秋叶白,忽然淡淡地道:“你娶了朕的摄国,你觉得他如何?”

她想了想,还是道:“殿下很好。”

‘好’的不行都!

皇帝看着她,又道:“你很中意摄国是不是?”

秋叶白有点无语,您老这会子‘女儿’都嫁了,才来考量‘女婿’么,会不会晚了点?

不过,皇帝陛下往日不问,今日却忽然问了,必有深意。

她可是记得这位皇帝陛下城府不可谓不深,当年手腕亦不可谓不狠辣,她心中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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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今天好忙咧,明儿继xù

奋斗多更

第四章 帝王心术 下

“是,殿下下降于微臣,乃微臣平生幸事。”秋叶白垂着眸子,不动声色地道。

皇帝陛下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忽然一拍扶手,神色一冷:“你说谎!”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声音冰凉异常,隐有雷霆来袭之威,秋叶白忽感面前威压陡至,寒意森森,心中不免一顿,却并不退缩,只单膝着地,抬手抱拳:“陛下息怒,微臣不曾说谎。”

皇帝忽然冷笑了起来:“是么,你不曾说谎,那么你是在告sù

朕,你以男儿身打算陪伴摄国长长久久么?”

以‘男儿身’……

她心中咯噔一下,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她忽然那想秋云上正在外头等着皇帝宣召,难不成皇帝已经知dào

她是女儿身?

秋叶白心中一紧,但是下一刻她又觉得有些古怪。

不,不对!

皇帝陛下如果知dào

她是女儿身,那么自己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从阿初那里知dào

,而且若是皇帝真的知dào

了她的身份,而又不认同,那么等待自己的必定也不是这样的排场。

她迟疑了片刻,便又听到皇帝冰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你可知欺君该当何罪?”

话说间,忽然有两列卫士自门外奔入,手中蹭蹭长剑出鞘,数把寒光四射的长剑将她围住。

空气瞬间凝滞沉重起来,似只要皇帝陛下不悦之中一声令下,她便会被当场斩杀,血溅三尺。

天子虽然长久而不朝,但是天子一怒,依旧伏尸百万,何况只是她这么一个区区臣子。

更是只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秋叶白眼中冷光微闪,她这一次没有低头,而是忽然直接抬头,目光穿过利剑看向皇帝,一字一顿地道:“微臣对殿下之心,日月可鉴,如有对殿下不臣之心,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看着秋叶白的目光,陡然一震,竟有些疑心自己看错了眼,他迟疑了片刻,一挥手:“都下去,非召不得入内。”

一边伺候的紫金殿总管一愣,有点迟疑:“陛下……。”

但是见到皇帝陛下不为动容的面孔,他便也只得点点头:“是。”

随后那总管便领着所有的侍卫全部都收刃退下,连着伺候茶水的小太监也不曾留下一个,空旷的主殿之上只剩下皇帝和单膝跪于其下的秋叶白。

“秋叶白,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皇帝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声问。

秋叶白只看着坐在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静静地道:“微臣说的是实话。”

皇帝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迟疑了片刻,忽道:“你真的对泽儿……。”

他顿了顿,换个说法:“你真的对泽儿存了倾慕之心。”

这是一句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这是属于皇帝陛下的判断。

她看着皇帝,却坦然道:“是,陛下,微臣知dào

殿下的身份,倾慕于殿下,并不以为罪,亦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百里初是她的男人,他可以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她,她亦倾心于他,亦愿生死相托,细心筹谋,此言并非谎话。

皇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秋叶白,眼底神色复杂,亦隐约有精光闪烁,他是帝皇,就算多年不朝,所谓帝王心术自幼修为,足以让他明白面前之人没有说谎。

今日这一番布局,他原本只为测试面前年轻人对泽儿的忠诚度如何,毕竟当年那些纠葛不得让他心中多存疑……。

皇帝眼底闪过暗色,没有再回忆,而是淡淡地道:“坐吧,起来说话。”

秋叶白听着皇帝的语气缓和了些,心中也微微松了些,便也起身道:“多谢陛下。”

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皇帝不可能是知dào

了她身份真相,也不会真的要杀她,方才那一出不过是一种检验她忠诚的方式,毕竟她这个秋云上之子的身份就已经够特殊复杂的了。

秋云上当年可是保皇派的核心人物,如今却成为唯一活下来的人,还加入了杜家的阵营,而且明面上,她还是杜家和太后一手提携起来的。

阿初虽曾经告sù

她,要以摄国殿下的身份下降于她之前就已经告知了皇帝陛下,她是他的人。

但是皇帝今儿还来这一出,足可见这位陛下的疑心病到底有多重,更可见,他的退居‘幕后’和‘不朝’也不过是逼不得已。

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杜家的挟制,也许……他甚至没有真的放弃过重掌帝权的希望。

秋叶白心中微冷,阿初和阿泽拥有这样的父亲,还真是和秋云上不相上下。

“你和泽儿……。”皇帝有些迟疑地开口。

秋叶白垂下眸子,忽然打断他道:“每一任国师都活不过三十七,陛下可知dào

?”

要让一个疑心病重的君主放心,自然必须要让他看见自己的真心,她让皇帝看见她对阿初的真心,便是让他明白自己如今和当年的‘宸妃’一样,只凭借一份对阿初的情感,便能成为助力,绝不会背叛。

即使此刻她是个‘男人’,但是上京贵族之中也不是没有好男风者,虽然上不得台面,却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皇帝一愣:“你……。”

泽儿竟然连这件事都告sù

了秋叶白?

皇帝的神色愈发地复杂看着秋叶白,似在挣扎着自己最疼爱的皇子居然真的嫁给一个倾慕着他的‘男子’,而这个‘男人’还一点不避讳地坦诚对皇子的爱慕,这种事实在是……。

“到底年少轻狂,秋叶白,你果然胆大妄为。”皇帝陛下微微颦眉,神色古怪,但是却没有动怒的意思。

毕竟秋叶白能说出这一句话,就表明此人确实属于泽儿的心腹范围之内。

秋叶白幽幽道:“陛下恕罪,只是微臣觉得人生苦短,何苦要为世间礼法所束缚,爱吾所爱,忠吾之心,便不后悔。”

皇帝一怔,眯起眸子打量着秋叶白,沉吟道:“你倒是对泽儿一片忠心,倒也不枉费当初他亲自来向朕要了这一门亲事。”

秋叶白没有多言,只道:“多谢陛下成全。”

皇帝顿了顿,忽然有些自嘲地道:“朕这个父亲成全不成全对于泽儿而言,并无区别罢。”

她默然,这一点,她是看出来了,那日百里初来告sù

她要嫁给她的时候,只说去通知了皇帝一声。

皇帝忽然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秋叶白睫羽轻掀,她听着那咳嗽的声音里带着肺部啰音,便可以知dào

皇帝陛下这病倒是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全是伪装,他是真的病了,而且听着那咳嗽声倒是很像——肺痨。

在这个时代,这确实是不治之症。

“陛下,您需yào

人进来伺候。”秋叶白看着皇帝道。

“咳咳……不需yào

。”皇帝咳了好一会,习惯性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唇,方才抬起头看向她,神色之中的疲乏难以掩盖:“你说的没有错,人生苦短,朕不想违背泽儿的意思,既然你是泽儿的心腹,有些事朕想你也心知肚明,朕这一次单独召见你是有话要交代你。”

秋叶白见皇帝忽然不再端着架子,竟一副要与她直言相对的样子,心中微凛,看来是皇帝陛下可能身体支持不了太久,便要单刀直入了。

她拱手,以示恭听:“陛下请吩咐。”

皇帝看着他,目中闪过精光:“南疆行省即将有一战,八殿下即将出征,你当明白罢。”

秋叶白心中有些疑惑这件事与她有何关系,便听见皇帝继xù

道:“朕会下旨,擢升你为司礼监首座,老八即将率大军出征,你这位督公就是首席监军。”

她眉心一跳,忍不住错愕道:“陛下,微臣何能担当此任?”

《史记·司马穰苴列传》: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

所谓监军便是皇帝派出身边近侍宠臣在大军出征的时候,监察将帅,协理军务,防的就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虽然监军代表的是君意,但史上因为挟制将帅,履行职责而被将帅斩杀的监军可不少。

她和百里凌风也算是死对头了,几乎算是她亲手将百里凌风圈禁的,这会子他出征,她去做他的监军?

皇帝看着秋叶白,轻叹了一声:“没错,老八是个有能耐的,但是他身份在那里,不得不受些委屈,朕不希望看到他怨愤之下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来,尤其是龙卫,本该是帝国之剑,不可废。”

秋叶白算是听明白了,皇帝陛下这是希望她去挟制百里凌风,免得他造反或者拥兵自重,说白了就是希望百里凌风怎么去的,怎么回。

皇帝陛下可真是太看得起她了,把他家老八当韩信,然后把她当萧何使了罢?

秋叶白甚至隐约地能看见皇帝眼中闪过的精光,她心中有些讥诮的轻嗤,皇帝陛下果然如她所想心思深沉,这会子大概已经开始算计她的忠诚能为皇家带来多少利益了罢。

她沉声道:“回陛下,微臣从未从军过,亦无萧何之能,恐怕难为月下追韩信之事。”

阿初不会喜欢她离开他那么远,何况阿初既然敢放手让百里凌风领兵,必定有他的把握。

皇帝看着她,淡淡地道:“秋叶白,这是圣旨。”

秋叶白一顿,微微颦眉:“陛下,八殿下与微臣有过节,您的安排恐会让殿下更为反感。”

皇帝看着她,忽然道:“咳……咳……秋叶白,你既然是云上之子,就该明白帝国不需再有一个拥有尾大不掉外戚的帝王。”

秋叶白瞬间一惊,额头上微微冒出薄汗,皇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分明是隐约透露他已经选定了百里凌风为继承人,所以他要保全百里凌风成为继承人的资格,那就是——立军功而不谋反?

“但是陛下,您可以直接向八皇子透露这层意思,相信殿下一定明白您的苦心。”秋叶白迟疑了片刻道。

皇帝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有些无奈和涩然:“老八是个聪明人,但是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有时候不得不防着他自作聪明。”

秋叶白听着皇帝的话,忽然心中莫名地有一股气,也不知从而来,就让她忍不住忽然抬头冷声道:“微臣听说陛下曾经向宸妃娘娘许诺过,这天下将与宸妃娘娘共享,您可还记得?”

阿初也是皇子,就算他不稀罕皇位,但皇帝就从来没有想过让阿初继承皇位么?

皇帝闻言,瞬间一僵,看着秋叶白,脸上浮现出杀意来:“放肆,非议帝裔大统,秋叶白谁给你这样的胆子!”

她知dào

自己太过冲动,但是心中就是不平,她不卑不亢地看着座上帝王:“微臣只是知dào

君无戏言。”

皇帝似气得有点发抖,强行忍耐咳意让他脸色铁青,但是看着她那模样,却又不知触动了他什么回忆,脸色又渐渐地变得苍白起来。

君臣二人僵持了好一会,皇帝忽然闭了眼,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呵呵……到底是云上之子,还真有些当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若不是看你眼中有真心,是为泽儿抱不平,朕会以为你存了私心,毕竟若你能成为帝君肱骨之臣确可享尽荣华。”

他顿了顿,又咳嗽了一阵,方才喑哑着嗓音道:“你我以为朕不曾考虑让泽儿坐享江山么,但不是你方才告sù

了朕历任国师无一活过三十七么……虽然朕已经为泽儿延医请药,但是国祚大计岂能有失。”

秋叶白沉默了下去,皇帝虽然考量也不算错,但是她心中始终不能释怀。

凭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苦难与艰辛都是阿初和阿泽来背负,江山万里、国祚绵延的代价是他的健康、心智与性命,而其他人却可以坐享其成。

凭什么!

“朕让你去盯着老八,也希望你成为未来帝王的肱骨之臣,你一样可以坐享荣华富贵。”

皇帝的一句话瞬间让秋叶白再次不敢置信地抬头:“陛下?!”

皇帝居然打算让她背叛阿初?

皇帝一看秋叶白的表情,眸色微沉:“这不是背叛泽儿,这是为泽儿考量,虽然天下都称呼朕为万岁,但是从始皇帝至今几千年,有谁能真的万岁?”

他有些疲惫地伸手揉了揉眉心:“朕的时日不多了,若是老八登上皇位,他若是个优秀的帝王,就算泽儿是个女子,他也不当留下泽儿性命,何况若是泽儿的身份一旦曝光,更难保性命,但若是你能成为老八的心腹,相信你能想法子保下泽儿一条命。”

历任新帝登基,但凡手掌大权,坐拥宏图的明君,无人能容忍曾经凌驾于他头上的人好好地活着,就算他得到江山有那人的功劳。

这就是帝王。

秋叶白忽然笑了,笑容凉薄:“陛下这算是为摄国殿下留后路么,呵呵?”

让她骄傲的阿初求于人下?

皇帝这等聪明人,如何能听出秋叶白笑里的讥讽,他没有动怒,而是平静地看向秋叶白:“你是不是觉得朕亲情淡薄,刻薄寡恩?”

“朕,出身于杜家,但杜家的尾大不掉,让朕成为孤家寡人,成为天下不平的罪人。”

他顿了顿,眸子里闪过痛色:“甚至牺牲了泽儿的娘亲还有……还有泽儿,他若会成为另外一个尾大不掉的存zài

,所有人的牺牲和忍耐,包括他的娘亲和泽儿最初的牺牲,又还有何意义?”

秋叶白唇角紧抿,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讥诮和冷色,忽然道:“陛下,微臣可以爆粗口么?”

皇帝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仿佛自问自答地道:“如果不能,微臣亦无话可说。”

虽然皇帝没有在民间生活过,自不明白秋叶白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见她那模样,也能明个三分。

他微微颦眉:“泽儿是朕最疼爱的皇子,也是朕亏欠最多的孩子,朕已经为他准bèi

好了下半生安享荣华平静的后路,你只需yào

做到朕要求你做的事,便能让老八登基之后,泽儿全身而退。”

秋叶白闻言,眼底寒光更甚,她慢慢地握紧了拳头,然后抬手,单膝点头:“是。”

皇帝看着她恭顺沉稳的模样,满yì

而疲倦地点头:“很好,你去罢,你能在这般年轻的时候便爬到今日的位置,想来也是个聪明人,今日朕与你推心置腹,便是将你视做未来朝廷振兴之栋梁,亦希望你明白朕的苦心,有些事,不当与人说的,便该留在心底。”

秋叶白继xù

颔首,沉声道:“微臣谢主隆恩。”

随后,她便起了身离开了正殿。

皇帝见她消失在门外之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淡淡地道:“召云上。”

紫金殿大总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遵旨。”

不一会,一道修挑的人影款步而入,进入正殿之后,躬身行了君臣之礼:“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看着座下的秋云上,神色之中闪过复杂,随后又恢复了淡然:“云上,你我多年未曾见,也算是故友,不必拘束。”

秋云上神色中也闪过一丝复杂,随后还是恭谨地道:“陛下,微臣乃是陛下罪臣,何况礼不可废。”

皇帝看着他,淡淡地道:“坐罢,云上,就凭你生了个能耐的儿子,朕大约也不该再怪罪于你多年的事。”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的讥讽,让秋云上脸色微微白了白,闪过痛色,但又听到‘儿子’二字之后,眼神微闪,没有再拒绝,而是坐了来。

“多谢陛下对犬子的褒奖,但是犬子无能,并不足以为陛下效劳。”

皇帝看着秋云上,却没有答话,而是淡淡地道:“云上,你回来后为青鸾上过香么?”

秋云上又是一僵,沉默了下去。

……*……*……*……*……*……*……*……

秋叶白出了紫金殿之后,看着神色无异,宁春在紫金殿外候着,却一见她的神色,心中便咯噔了一下,自家主子身上这一身冷冰冰的气儿,分明是心中压着火气呢。

主仆二人一路朝明光殿而去,只是抄近路走到一处没有人烟,荒芜的宫苑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一记侧踢恶狠狠地踹在那宫苑的柱子之上。

“喀拉!”那柱子哪里能受得住她十成功力的狠狠一击,顿时发出一阵喀拉之声,落下一阵灰之后,一下子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

“操你大爷,滚你丫蛋的后路!”她恶狠狠地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什么狗屁后路,她的阿初是那样高贵的凤凰,啊,呸,是龙,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地去求人给一条活路。

她根本不可能想象骄傲如他,风华绝代的他,会低下他骄傲的头颅,他那样早已惯于操控人心,掌控人生死的傀儡师,会去向傀儡低头?

阿初……她的阿初,连衣襟沾染了一丝灰尘,都不能容忍的人,如何容忍别人的靴子踏上他的膝盖。

牺牲是高尚的,但一切都必须建立在自愿的原则之上。

她的阿初何曾自愿去为什么天下众生,为什么新帝明君去牺牲若此?

而在她看来,一切都不过是帝王私欲!

秋叶白闭了闭眼,忍下心头戾气,她忽然非常理解百里初那种古怪的清冷又残忍的性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了,难怪他喜欢看戏,喜欢看芸芸众生苦苦挣扎,只因为他才是在炼狱最深处煎熬的那一个。

她现在也很有暴戾的直接把皇帝给揍死的冲动!

秋叶白这么想着,忍不住又是一拳头捶在红柱之上。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脑门上青筋毕露,的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却只沉默着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子,用了药粉为她受伤的拳头上药。

“四少,你若是伤了自己,殿下看见怕是会不悦。”

秋叶白倒是没有拒绝,闭了闭眼,忽然道:“准bèi

一下,我们一会去平云殿拜会一下八皇子。”

她既然要出征监军,那么也许该提前拜会一下这位她未来的‘主子’,帝国未来的皇帝陛下。

宁春一愣,随后点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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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随夫出征

平云殿

“回平大总管,门外的宫卫们都撤了!”守在殿门处的小太监兴奋地一边奔回主殿,一边嚷嚷,竟顾不得宫中喧哗者需提铃的责罚了。

但是平公公和一干平云殿的众人皆也是大喜过望,哪里还记得要去责罚他!

平公公双手合十,声音都有点颤:“阿弥陀佛,佛主保佑。”

真是老天开眼了,他还以为主子要出这个平云殿,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随后他看了一干弹冠相庆的宫人们,笑眯眯地道:“赏、都去库房领赏,本总管这半年的俸禄都用来赏你们了!”

“谢谢大总管!”

平公公听着身后一干欣喜道谢声,也笑着一甩拂尘匆匆忙忙地往内殿里去。

他一进殿门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站在窗前,一身简朴的布衣长袍,窗外的天光将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拖曳成一抹冷寂的灰。

平公公脚步一顿,再见到床榻之上竟没有人收拾,而桌上的茶也不带一丝热气,心中顿时恼了,殿下不过被圈禁了几个月,那些底下不长眼的的东西竟然敢这般怠慢殿下!

他迟疑了一会,还是换上一副欣喜的笑颜,向百里凌风而去:“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再度还朝!”

百里凌风没有回头,声音却有些沉滞冰凉:“有何可喜,南疆已失,象郡被屠,老秦战死,多少百姓尸横遍野,多年艰辛经营从此化作东流水是喜,你我再也见不到弟兄们的笑颜,喝不到象郡三花酒是喜事?”

他说着,忽然一拳狠狠地锤向窗棂,那窗棂一下子便‘咔嚓’一声应声断做数段。

平公公吓了一跳,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再见自己主子缓缓地转过脸来,方才见主子锐目之中此刻隐隐泛红,竟是满目苍凉悲戚。

他怎么忘了,殿下从来都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目的,真的可以不择手段之人。

在殿下心中从来都怀着苍生天下,又怎么会真的为了这种事而欣喜?

平公公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仿佛颓然无力。

百里凌风忽然闭上眼,无力地扶着额头笑了笑:“我以为等着自己手握大权,便可护着自己想要护着的人,却……我真没用,是不是?”

平公公看着自家主子这般颓丧的样子,心中大痛,才要说什么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

“若是觉得自己没有用,便再去证明自己有用就是了。”

百里凌风和平公公都是一惊,齐齐看向殿门边,正见这秋叶白领着宁春款步而入。

平公公顿时横眉竖目:“放肆,未经通报,尔等岂可……呜呜。”

他话没说完,嘴里一下子就宁春顺手从桌上捡可砸过去苹果给塞住了。

她最讨厌别人打断自家主子说话了。

那苹果砸过来的力度不小,让平公公痛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脸色发青。

“准头不错。”秋叶白赞赏地看了眼宁春。

“秋提督,你若是来耀武扬威的,你已经做到了,如今可以离开了”百里凌风看了眼平公公,见他并无大碍,便看向秋叶白冷淡地下逐客令。

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竟被旁人看了去,而且还算得上是敌人的旁人,实在让他心情不佳。

“八殿下是糊涂了么,微臣若是来耀武扬威的,也不会选择你即将潜龙归海的时候。”秋叶白寻了个位置径自坐下。

百里凌风看着她,神色里闪过一丝冷意:“那么本殿可以理解为秋提督是来恭喜本殿的?”

她看向百里凌风,微微扯了下唇角:“殿下也不必给我摆脸色,我只是来通传您一个消息罢了。”

“什么消息?”百里凌风看着她含着讥诮的眉眼,忽然觉得她的眸子轮廓看着有点眼熟。

“殿下潜龙归海,将率大军出征的消息,想必您是早已知dào

了,在下不才会成为您的监军,与您一同出征,还望您日后多多指教。”秋叶白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

如果不是方才她进来的时候见他倒是对黎民苍生真有一片赤心的份上,她原本是想来揍他一顿,再言语刺激‘践踏’一下他尊严的,再嫁祸在皇帝的身上。

皇家之人原本就多疑,她身后有百里初,百里凌风这口恶气也只能默默咽下罢,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

不过现在,她看他那副样子,倒也还不是真的如他那丧了良心,只有帝王之心的爹一样无药可救,那就先行观察一番,看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让百里凌风绝了当皇帝的念头,总归出征的日子还长着。

秋叶白话才说完,平公公就比百里凌风还要激动,他一边揉着自己差点被磕掉牙的嘴,一边惊叫:“你这个司礼监的奸佞要当监军,天理何在?!”

她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没错,就是我这个奸佞,圣旨估摸着最迟明儿就下了,你有意见?”

宁春:“还有苹果么?”

平公公捂住了自己的嘴:“……无礼!”

百里凌风淡淡地道:“小平子,不得对秋监军无礼。”

秋叶白看着他,轻嗤道:“八殿下倒是接受得挺快的,只是希望咱们日后真能合zuò

愉快,您到底也算是个陛下的纯臣。”

就算是皇子,没有成为太子之前,甚至没有继承大宝之前,都只能称为‘臣’。

百里凌风到底是个政治敏感性极高之人,忽听秋叶白这般说话,神情有些莫测:“纯臣,这算是秋监军的褒奖么?”

秋叶白起身看着他,悠悠道:“微臣在江湖之中也曾学过一点看相术,微臣看殿下您是皇途多舛,臣路大顺,必可封王得地,一路富贵荣华,平安终老,福延子孙。”

百里凌风眉间一片冷冽:“若是本殿不喜欢平顺,只喜欢波澜呢?”

秋叶白唇角微弯,笑容里却一片森寒:“那微臣自然是要保护殿下‘一路平顺’的。”

她一拱手:“微臣言尽于此,告退。”

说罢,她也不等百里凌风说话,便转身领着宁春离开。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神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秋叶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平公公忍不住怒道:“此人实在太过无礼了,竟然敢威胁殿下不要肖想帝……。”

“小平子。”百里凌风冷声道。

平公公瞬间呐呐闭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字眼。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远去的背影,却忽然发xiàn

她的背影看起来……愈发地眼熟,却不知到底在何处见过。

他原本愤nù

的心情慢慢地沉淀了下去,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廊,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眸子。

……*……*……*……*……*……

永宁宫

“老佛爷还是不愿意见我么,我有要紧事要和她商议?”杜国公有些失望地看着面前丰神俊美的男子。

“叔公放心,老佛爷那里凌宇已经尽lì

在劝慰,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也许再过些日子,老佛爷想明白了燃灯之事不该怪叔公便会见您了。”百里凌宇温然安慰。

杜国公看着永宁宫闭上的宫门,脸上闪过无奈,是的,他比谁都了解这个妹妹,这一次燃灯累得她身受重伤,名声尽毁,她心中不知多少怨恨,就算活活烧死燃灯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他看着百里凌宇,有些伤感而颓然地道:“好,三殿下,老佛爷那里也就托你好好照料了,但是朝内……。”

“朝内的事您如今着急也没有用,咱们如今最好事休养生息,再待时机,毕竟老八也不一定就能赢了这一场战事,何况战局多危险,等他能活着还朝再议也不迟。”百里凌宇淡漠地道。

杜国公闻言,眼睛一亮,原本有些颓然的神色里浮现出狠戾来:“没错,殿下您放心,太子之位一定是您的,八皇子再能耐,也是咱们杜家当年养出来的一条狗,本国公还就不信制服不了一条咬人的狗。”

听到‘狗’这个字眼,百里凌宇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来,不管百里凌风做了很么,但是皇族成员,还是自己的亲兄弟被外姓人喻为‘狗’的话,那么他是什么?

但是他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只淡淡地道:“是,朝上之事还要劳烦叔公多加留心了,老佛爷这边有我照顾,您不必担忧,总是来往永宁宫多了也不太合适。”

杜国公点点头,又看了眼那永宁宫紧闭的宫门,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转身上了宫轿:

“走罢,出宫。”

目送着杜国公离开,百里凌宇神色浮现出复杂和沉重来,随后便转身回了永宁宫内。

但是,原本应该人来人往,悉心伺候的宫殿里此刻却空空荡荡,原本一尘不染的长廊之上如今落叶片片,而每一个长廊转角都有属于他旗下的侍卫看守着,见他行来,皆恭谨地行礼。

他款步而行,向主殿而去,还没有走近,便听见主殿里传来有人大力拍打门窗的哀求声——

“三殿下……三殿下,求求你,就算您不给咱们吃食,也请替老佛爷召医正大人过来,老佛爷伤势恶化了。”

“三殿下,三殿下,您是老佛爷的亲孙儿啊,您如何能这样忘恩负义?”

主殿的大门扣着锁,门外站着的几名侍卫们面无表情地站着,对房内的哭泣哀求之声置若罔闻,其中一人似领头之人甚至不耐烦地一踢大门:“都他娘的吵吵一个晚上了,也不肯歇着么,人这不是没死么,殿下忙着呢,再吵吵今晚你们潲水都没得吃。”

门内的啼泣之音不敢再大声,而是渐渐弱了下去。

谁又能想到高高在上,本该在医官们和侍女们精心伺候下养伤的永宁宫的主人如今延医用药如此困难都罢了,连吃食都是宫里人吃剩下的潲水。

而不远处一道身着绣蛟龙腾云海水白色皇子袍的挺拔人影听着房内传来的惨呼之声,脸上浮现出痛苦和不忍之色来。

“怎么,很心疼你的祖母,那就去救她出来,让她好颐养天年便是了。”一道幽幽凉凉、似笑非笑的声音忽在百里凌宇身后响起。

百里凌宇听着那声音忽然一僵,随后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身过去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腥红色暗影行礼:“参见摄国殿下。”

他垂下的目光看着那腥红着袍子缓缓地拖曳而过,仿佛它掠过之处,便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蒸腾血腥之气,让人呼吸都不顺畅。

两名鹤卫迅速地用帕子将长廊上的凳子擦拭干净,又准bèi

下华美的丝缎软垫,伺候自家主子坐下之后,他们又迅速退到一边,如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面无表情地站着。

百里初看着百里凌宇,幽眸如讳:“坐。”

百里凌宇迟疑了片刻,他不愿和百里初坐在一处,却又明白面前的魔头是违逆不得的,便微微侧了身子在百里初的下首不自在地坐了。

“平日里看不出来,三皇弟竟是个如此有孝心的。”百里初接过双白奉上的血燕冰糖莲子甜汤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说起来,这血燕稀罕,咱们皇祖母从年幼起几乎未有一日断过。”

百里凌宇看着那甜汤,眼底闪过一丝黯淡,他沉默了一会,还是道:“皇祖母终归是皇祖母,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百里初闻言,忽然仿佛似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幽冷讥诮:“呵呵呵……。”

百里凌宇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他沉默着握紧了拳头。

却不想一只冰凉的手忽然覆在他的手背上,百里初抬起他的手,随后仿佛极为温柔地轻抚着他青筋毕露的拳头:“好三弟,让本宫猜猜,你此刻只怕恨不能将本宫生吞活剥了罢?”

百里凌宇在百里初触碰上自己的那一刻瞬间一僵,一种无力感瞬间在心底蔓延,这个可怕的魔头仿佛什么时候都能让他有一种决定的自己是无所遁形小丑的挫败,而这种挫败更是恐惧的来源。

百里初诡魅幽深的眸子睨着他:“天家无父子,三皇弟既能想要除掉本宫,又何必对向咱们的皇祖母下手有所不忍。”

他缓缓地将百里凌宇握拳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幽幽含笑道:“何况,若非皇祖母想让你登上皇位,你也不必过这些煎熬的日子,咱们皇族血液里天生流淌着最残忍的杀戮之血,世间伦常从来不是用来束缚你我的。”

百里凌宇想要抗拒,手上微微颤抖,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指全不由己地一根根被掰开,百里初那尸体一般阴冷的体温从他的手上一点点蔓延上自己的皮肤,伴着他身上诡异的香气渗入自己的血管,蔓延入心扉。

不知为何,明明听起来如此扭曲残酷的话语却仿佛一点点地烙刻入自己的血液里,听起来竟如此理所当然。

他有些木然地垂下眼道:“皇兄说的是。”

百里初看着百里凌宇眼神从痛苦混乱慢慢归于平静,他诡美炫幽的眸子闪过满yì

,正要继xù

吩咐什么,却忽然见双白走了过来,他顿住了动作,让双白靠近低声禀报了事情。

他唇角微微扯出冰冷而讥诮的弧度:“老头子这是嫌他的肺痨折腾了他半条命去还够么?”

双白看了眼神色有些呆滞的百里凌宇,随后道:“殿下,要不要将陛下的圣旨驳回?”

不光是太后的懿旨,甚至是皇帝所有的圣旨如今都需yào

百里初审阅、批红之后方能颁布。

百里初早已是这个帝国幕后真zhèng

的帝王。

百里初神色有些莫测,沉吟了片刻之后,幽幽一笑:“不必,这对本宫的小白未必不是好事,颁布下去罢。”

双白一怔,自家主子的心思越来越难以猜测,但这一次还是大约能知dào

殿下大约是想要借此机会为秋大人立威了,但也不知秋大人是不是也打着这样的主意,竟也干脆地应了皇帝陛下的圣旨。

“是。”双白应声之后,退了下去。

百里初看向自己面前眼神还是有些茫然的百里凌宇,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三皇弟,为兄说不得要去南疆一段时日,那么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地做为兄的眼睛,在朝内主持大局可好?”

百里凌宇被他一触,仿佛一阵寒风吹来,眼中的迷雾尽散,将百里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他:“什么?”

这个魔头竟然要将朝政大局交给他,为什么,难不成他就不怕自己趁机动手救出祖母,甚至联合杜家?

百里初唇角忽然弯起散漫而兴味的笑容,仿佛看着自己的傀儡忽有了新的技能一般:“为兄日子一向无聊,三皇弟若是有这般兴风作浪的兴致,还能做出点成绩来,为兄自然是欣慰的,所以不必顾忌,你抄了明光殿也是可以的。”

百里凌宇看着他兴味盎然的模样,忽然想起这个恶魔头那些残忍的癖好,只觉得的心头一口闷血硬生生地压着不得出,难受得紧,却又只能颓然而自嘲地笑了笑:“皇弟怎敢,您放心就是了。”

他若是抄了明光殿,只怕不必这魔头回来,鹤卫们便敢屠了百里皇族所有人。

百里初见他那样子,似颇觉得遗憾般弹了弹自己的宝石护甲,轻叹了一声:“三皇弟果然是正统皇家教导出来的子弟,这般无趣。”

百里凌宇沉默苦笑:“是。”

也只有地狱才能教养出百里初这样的魔头,以折mó

所有人为乐。

百里初又似想起了什么,颔首道:“是了,本宫不在的时日,为了放着三皇弟你日子过得无趣,本宫交给你一个有趣的事儿。”

百里凌宇心中瞬间微寒,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绝:“殿下……。”

百里初却慢悠悠地的打断了他的话:“此事就是让咱们的太后老佛爷就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活到本宫回来,不要让咱们杜国公爷担忧,老佛爷年纪大了,粗茶淡饭和少用些庸医的药,才好延年益寿。”

百里凌宇心中一片寒凉,这是要让老佛爷过着这样的日子还不能死了,也就是生不如死地活到他回朝?

“很简单是不是?”百里初微微一笑,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能被亲孙子这般伺候,老佛爷一定会寿比南山。”

说罢,他起身慢条斯理地脱下了手上薄如蝉翼的手套,仿佛是身什么肮脏的玩意儿一般随意地往一边鹤卫的怀里一扔,淡漠地道:“烧了。”

随后,他拂袖而去。

百里凌宇看着他的背影,颓然地靠这身后的红柱。

百里初这个魔头留着杜家、留着老佛爷、留着自己,甚至也许留着父皇,就是想看他们相互残杀,沦丧在自己的欲念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偏生没有人能逃脱这个魔头的诱惑和任他翻云覆雨的恶局。

只因,他们人人心中都有贪念。

就像当初他被魔的美丽诱惑……以为除了大哥、没了二哥,就能成为太子,成为九五之尊,坐拥天下,无人能挡他的欲望,甚至可以不顾人伦得到那个‘美绝人寰的姐姐’,却不知早已落入妖魔的残忍陷阱,终一步错步步错,沦丧成为傀儡。

而偏生……

他苦笑一声,沉默着闭上腥红的眸子。

……*……*……*……*……*……*……

且说这一头,百里初出了永宁宫,鹤卫的步辇早已在门外恭候着。

双白问:“殿下,咱们如今去哪里?”

百里初看了眼紫金殿的方向,轻弯了唇角:“回明光殿罢,小白这会子也该从老八那里出来回殿了。”

方才双白来报之中,提及紫金殿里小白说的那些话,又提了一处秋叶白时常抄近路穿过的宫殿的柱子被人砸坏,更是让他心情晴转多云。

“向来是陛下与秋大人说的那些话,惹怒了秋大人罢。”双白见百里初的神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他伺候百里初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家主子心情不错。

百里初幽眸微闪,轻哼了一声:“嗯,她也就会在本宫面前使小性儿,到了外人面前还不是一副怂包忍耐的样子。”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那模样,忽然想起秋叶白偶尔背后骂殿下‘傲娇’,起初他分不清楚骄傲和傲娇有甚区别,秋叶白道是——一种无耻又羞耻的鬼样子,即平常说话带刺态度强硬高傲,但其实特别口是心非,腻歪得很。

此刻他觉得这个没有比自家殿下更适合这个词儿的。

如果秋大人在外人面前也使小性子,最不高兴的那人怕是主子才是,所以这种不知是娇嗔还是骂的话听起来真是……腻歪。

不过,比起方才和百里凌宇在一起时一点人性都没有的殿下,他更愿意看见现在的殿下。

双白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伺候着自家傲娇的主子上了轿子。

……

百里初回到明光殿的时候,正巧见着宁春和宁冬二人端着衣服、香胰子往汤泉室而去。

他顿了顿,便领着双白跟了过去。

宁春和宁冬走到汤泉室,宁春才推开门,却被宁冬一把拦住,宁春正是疑惑之时,却见宁冬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冷声道:“什么……。”

最后一个‘人’字在见到来人之后,她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随后恭敬当地道:“殿下。”

百里初看着她,又看向汤泉:“你们家主子在里头?”

宁冬点点头:“是,主子回来打算沐浴后再出宫去一趟司礼监。”

百里初顿了顿,向她伸出手:“把你手上的衣衫给本宫。”

宁冬一怔,不明所以地将手里的衣衫递了过去。

百里初接过了衣衫,便向汤泉室里走去,同时吩咐:“你们先下去罢,小白这里有本宫就是了。”

却不想宁春忽然伸手一拦,面无表情地道:“回殿下,不可以,四少吩咐过她沐浴的时候,闲人不得打扰。”

百里初对于有人有勇气拦住自己,颇为感到诧异,他挑了下眉,眼底闪过幽凉的笑意:“‘夫君’吩咐的?”

宁春点点头:“是。”

自己可没有说谎,四少是这么吩咐的,四少说了她一会还要回司礼监,若是殿下回来,一定会进来寻她,她今儿就不用回司礼监了。

宁冬也默默地站在了门前,‘恰好’挡住了百里初的去路

百里初看了看宁春,忽然道:“双白。”

双白上前道:“属下在。”

百里初:“白十九呢,放养了许久了罢?”

宁春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仿佛见鬼一般,转身就走。

宁冬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第六章 殿下的报复 上

宁冬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廊,瞬间感觉自己身边压力巨大。

不过……

她还是默默地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也不动。

百里初看着宁冬那一副无动于衷的石头人样子,他挑了挑眉:“双白。”

双白一愣,看向宁冬,却见宁冬也正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只是她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一点平日里不曾有的柔情。

那一点柔情似让他忽觉得不自在,但是……

“双白。”百里初再次出声,声音里已经多了一点子不耐。

双白暗中一咬牙:“是。”

宁冬看着百里初和双白主仆二人一问一答,却又听不明白他们的话,正是疑惑之时,忽然见眼前白影一闪,她脸色一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能动弹。

她对双白根本没有一点防备。

双白看着她,有些歉疚地一笑:“抱歉。”

随后他一弓身子,就将宁冬一把扛起,几个起落瞬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宁冬手上的东西也随之落地,但百里初只宽袖一拂,那些东西全部都稳稳当当地落回了盘子之上。

百里初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唇角微弯,便抬步向房内而去。

……

“双白,放我下来!”宁冬何曾被男子这帮近身过,只觉得胸腹抵在他肩头,鼻间都是男子好闻的淡淡龙湮香的味道,让她心跳如鼓。

而明光殿内路过的鹤卫们的怪异目光亦她一时间面色绯红,忍不住咬牙道。

双白却置若罔闻一般,只扛着她一路翻墙越廊,直回到她的寝室,才将她小心仔细地放在了床上。

“解开我的穴道!”宁冬咬着嘴唇,冷声道。

双白看着宁冬,摇摇头,温然道:“一个时辰之后,穴道就会解开。”

宁冬神色冷了冷,没有再说话。

双白见她沉默,正以为她认命了,正打算离开,却忽见宁冬脸色微微发白,他眸光一利,蓦然伸手在宁冬身上的几处大穴连点了几下,将她的穴道解开,同时厉声道:“你怎么那么不晓事儿,这般强行冲开穴道,会反噬自身……。”

宁冬却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脸色冷淡地就向外走。

双白一惊,只得立kè

伸手去拉她,却不想她这回早有防备,反手就袭向他的手腕脉门。

双白眼里闪过无奈冷色,亦手腕一挣开,直接和她过起招来,拦住她出门。

“宁冬,你现在回去,就不想想会撞上主子们在做什么!”

宁冬瞬间一僵,是的,这会子她就算再回去,怕是……也来不及了罢。

她想起某日里无意中在在书房门外听到的那些细碎的响动轻吟,一向平静沉稳的面容瞬间染了飞霞色。

见宁冬没有再坚持要出门,双白才微微松了口气,收了手,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们春、秋、冬几个看着性子不相似,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就是——倔。”

或者说是对秋叶白够忠心。

宁冬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老仙,救过我们的命,抚养我们长大,四少对我们也极好。”

双白原本只是感慨秋叶白身边这几个丫头实在难缠,却不想宁冬会忽然与他说起这些内情。

“嗯。”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自己遥远的过去,轻叹了一声:“没有殿下,我们大约也没法子活着走出真言宫的地宫。”

彼年,他幼年即被送入师门学艺,师祖也曾经是藏剑阁的弟子,说起来还与宁冬她们算是同出一系。

但就算他少时身上有了些内力武艺的基础,却一样躲不过被真言宫武艺高强的探子掳入地宫甄选‘灵童’的命运。

凭着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如果不是后来遇上了殿下,今日他也不会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宁冬默默地听他说完,便伸手倒了一杯水,默默地递过去给他。

双白也未曾多想,正要接了过来,却不想接水之时,手略快了一点,连宁冬的手和杯子一起握在了手里。

宁冬手微微一颤,松了手,而双白亦顿了顿,随后不动声色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多谢。”

随后,他放下了茶杯,微笑道:“不多打扰宁冬姑娘了,在下先行一步。”

说罢,他便起身向门外而去。

只是双白才走到门口,便听见宁冬忽然唤住了他:“双白!”

双白顿住身形,却没有回头:“宁冬姑娘还有何事?”

宁冬看着他的背影,在天光之下,那白色似一片温润,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乱了一向沉稳的心,咬了咬唇,还是轻声道:“双白,为何不收我送去的吃食,味道不好么?”

双白淡淡地道:“无功不受禄,双白无德无福消受宁冬姑娘的厚爱。”

秋叶白说得对,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早些了断,便也总不至让伤人太多。

宁冬闻言,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她再不济也能听出来双白的意思,只是……

她微微握了握拳,还是再一次道:“为什么,我不够好么?”

双白听着身后女子故作镇静,却已经明显微微颤抖的声音,他心中浮起不忍,但还是道:“不,宁冬姑娘很好,只是双白心中已有所系。”

他心中并无所系,只是希望这样能够让宁冬好过一点,了断对他无用的情愫。

宁冬闻言,心中仿佛瞬间被刺了一剑一般,她抬起眸子,看向双白,仍旧力持镇定:“双白,是你在四少大婚的时候安慰我,告sù

我,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我的,你可还记得?”

若非当初双白温存照应,她又何至于会将原本那些空落落的心情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双白有些无奈,无声地苦笑,其实宁冬跟了秋叶白这么多年,其实心中早也接受了秋叶白的真实身份,只是一时间还有点儿失落罢了,若非他多事,也不会平白惹相思,多情总被无情误。

他并不像误了宁冬。

“是,但是,在下并非属于宁冬姑娘对的那一人,姑娘不当在双白身上浪费时辰。”双白狠了狠心道。

说罢,他一转身,拂袖而去。

宁冬看着他淡漠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咔嚓!”

方才双白喝过的杯子,在她手里瞬间化作了碎片,划破了她的手心,她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满手献血一般。

宁冬只觉得心中阵痛,满嘴的苦涩难以下咽,一滴清泪掠过脸颊。

一处伤愁,一处情。

……

……*……*……*……*……

且说汤泉室里

秋叶白正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之中,这温泉亦是秋山之上引温泉水兑了冷泉水而成,对身体极有好处。

泡一泡,她便觉得仿佛早前从紫金殿和平云殿那里得的一肚子气和不爽都散了些,通体舒泰了不少,难怪阿初一日最少沐浴五次。

她正打算再泡泡就起身,却忽然听见外头隐约地似有说话声,都是她熟悉的声音,她心中一动,想了想,还是立kè

起了身。

而等百里初端着盘子进来,准bèi

欣赏美人沐浴图时,却看见一道‘全副武装’,不,是全套朝服都穿好了的人影正坐在梳妆镜前,头上罩了个大白绸帕子擦头发。

他原本上翘的精致唇角瞬间下拉,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搁。

却不想秋叶白听着有托盘的声音,便以为是宁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道:“想不到春儿还真有点能耐,把殿下打发走了,他可没有阿泽那么温柔好哄呢。”

只是话音刚落,她便忽觉得空气的温度瞬间变凉了。

她心中咯噔一下,女子敏锐的第六感和空气里那种熟悉的气息便告sù

她,在房间里的人绝对不是……宁春,更不会是宁冬。

那么……只能是百里初了。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每次一呆在明光殿,便一点变得迟钝了么?

她抬起头,正打算取下头上的绸巾,同时斟酌着怎么安抚百里初。

却不想,一双微凉的手忽然触上的她的柔荑,接过她手里的绸巾替她揉搓起她湿润的乌发来。

“本宫来罢。”

百里初站在了她的身后,手上的动作也很温柔,但是秋叶白却只觉得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

阿初这会子会不会恼了?

之前她和阿初在一起的事儿,他还没有追究,自己这一时间嘴快,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一直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帮她擦着头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但是却很仔细。

只是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就只能默默地猜测他心中的想法,

就这么擦了足足一刻钟,秋叶白只觉得这沉默让她实在不自在,便伸手去接过他手里绸帕子:“差不多了,也快干了,不用擦了。”

百里初倒是没有阻止她,只是在她拿过帕子之前,淡淡地问了一句:“小白,真是可以了么?”

秋叶白忙不地道:“嗯,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的后半句话,消失在他手上的动作里。

百里初的手从她的身后落在她的领子上,静静地道:“小白的衣裳湿了。”

秋叶白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领,那里是染了些潮意,便一边起身将帕子挂在门后,一边不在意地道:“没关系,每次洗头,都会这样,一会儿就干了。”

百里初的手搁在她纤细的腰肢之上,悠悠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换了罢,仔细着凉。”

她一僵,转过身有些迟疑地道:“阿初,我不用……。”

只是她话音未落,他原本他抚着她纤软腰肢的手,忽向怀里一扣,她一时不防备便,细腰一下子就撞上他的结实的胸腹,同时无意识地向后仰起的头来,露出雪白的咽喉,她原本四肢修长,脖颈也如天鹅一般修长雪白,这一点脆弱的白让他瞳孔瞬间微微竖,眯起愈发幽暗的眸子,低头地俯下身子,启唇咬住她脆弱的咽喉。

“嗯,怎么了?”

他索性伸手一把扣住她柔软的长发,让她只能向后仰着脖颈露出咽喉来,而他恍若品尝美味一般,细细的齿尖轻滑过她的脆弱的咽部雪白的肌肤,尖锐划破细腻,细微的疼痛和湿润的轻吮交替带来让人战栗的诡异酥麻一路顺着皮肤蔓延向尾椎,说不清楚是痛还是快感,她莫名地生出覆着自己的这只兽若是听她说出什么不让他高兴的话来,便会咬断她的咽喉的错觉。

只偏生他手上解她锦衣的动作未停,触碰她身子的动作又温存到了极致,似将她当做易碎的瓷器,细细的痛楚和温柔的抚慰带来诡异的感觉,让她全无力站立,只能靠在他身上。

明明他比她还要后解风月,但是他这般进步简直可称一日千里,硬生生琢磨出各种折腾她的手段,简直让人……无力招架。

这般模样,她觉得比涮洗之刑亦不遑多让。

“阿初……。”她轻颤着,脑子里有点不清醒了起来。

百里初懒懒地沿着她的咽喉一路往下舔吮,顺手扯下她胸前最后一片遮蔽物,一边俯身品尝眼前的美味,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小白就这样叫这本宫名儿的声音真真比戏台上名角儿要动听。”

他顿了顿,复又轻道:“只叫本宫的名字。”

她微微颤抖的手指有些无力地揪住他的衣服,分不清楚自己是想要推开那折腾自己的魔头,或者抱紧他。

她只得勉力道:“阿初,你……先放我下来。”

这种古怪的姿态,让她只能全身依靠在他的身上,觉得自己像只任人宰割的孱弱羔羊,而他身上那种幽冷诡魅的气息又太富侵略性,让人窒息。

百里初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柔荑,放在唇边轻嗅了一下:“小白的手很香,是徽墨的墨香么,今年安徽行省新纳上的墨石可好用?”

他的话题换得太快,让秋叶白一会子反应不过来,只下意识怔怔道:“嗯,还不错,只是今年的墨香是香,就是太软了些。”

她这种衣衫半敞,娇躯横呈跨靠在他腰间的姿势来商讨墨石的品质,是不是有点太过……出奇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扯上自己的衣衫,却见他忽然轻嗤了一声,竟忽然咬住了她的指尖,一阵细细的锐痛忽然传来,让她忍不住轻叫了一声:“痛……阿初你作甚。”

百里初却微微垂首,将她的手搁在自己脸颊上,幽幽凉凉地一笑:“尝一尝小白的味道,小白的香只有本宫可以品尝,是不是?”

秋叶白心中明白,这位是在秋后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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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殿下的报复 下

“阿初,我不是……。”她试图再和百里初解释什么,但是百里初的指尖却点上她的唇,微微一笑:“想要解释么?”

秋叶白点了点头,是,她不希望他钻牛角尖。

百里初淡淡地道:“那就先听本宫说,可好?”

她一愣,她家这个霸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温存有礼起来了?

百里初仿佛会读心术一般,淡淡地道:“小白不是喜欢这般说话的方式么?”

她迟疑了一会,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她确实是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但是不知为什么,见他这般模样,她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他彬彬有礼,这总比他刚才那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要好些……罢。

所以她软了声音,轻点了点头:“嗯。”

只是她没有留意到的是百里初深不见底的诡美魅眸里闪过的一丝幽光。

她动了动,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不想他扣住她腰肢的手,单手一抬,直接将她扣顶在了门上,长腿微抬,直接嵌入她腿间,将她直接贴着门顶得更高。

“这样说话,让本宫会比较冷静。”

秋叶白一把抓住他的肩头,才让自己保持了平衡,这么被人顶着靠在门背上,只能以他的身体为支撑点的姿势,让她瞬间红了脸:“阿初……。”

他冷静了,她不冷静好么?

“嗯,我在。”百里初将她窘迫的模样纳入眼底,眸光幽深莫测,这一次自称没有再用‘本宫’。

秋叶白默默地想,这是个好现象,因为他只有要表达不佳情绪的时候才会在她面前用‘本宫’二字。

百里初的指尖慢慢地顺着她纤细柔韧的腰线轻轻滑动:“小白觉得本宫不该如此介意阿泽对你的心思,是么?”

秋叶白听他说话,心中一顿,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百里初似也没有想要等她回答,指尖勾上她腰间玉带的结扣,轻轻一挑,同时神色淡然地道:“在小白的眼中阿泽是本宫,本宫亦是阿泽。”

这是一句肯定句,她没有反驳,因为她确实这么想的,而事实也是如此,阿泽和阿初总归是一个人,他们互相依存。

“阿初,你比我更明白阿泽存zài

对于你的意义。”她垂下眸子,轻叹了一声。

如果不是阿泽的存zài

最初压制住了对人全无怜悯之心,宛如杀戮之神的阿初,也许帝国早已陷入一片混乱和辽燎原战火之中。

她听过老甄说了一些阿初领着还不是鹤卫的双白他们才从地宫重返人间之时的事情,在莲戒山上、山下只要和真言宫有关的人,不管亲疏皆不留活口,甚至在国师回朝之后也曾经爆fā

过数起血案,杜家当时的骨干和门生几乎全部都屠满门。

然而当时几乎整个朝野上下都与杜家沾亲带故,皆是杜家的门生,甚至如今的李牧和刑部尚书等一批三皇子和保皇派的骨干也都与杜家有些关系。

只是当时他们多为迫不得己。

连老甄都阻止不了阿初和他从地狱带回的那些魔卫,他们太习惯黑暗之中的丛林法则,眦睚必报,无差别杀戮,其中就有杜家门生一百零八颗人头摆满皇帝陛下寝室之事。

如非阿泽压制住了阿初,情形便一发不可收。

虽然帝国的统治机构已经腐朽而败坏,但若是阿初一夕之间让朝廷瘫痪,上令无尊,必会天下大乱,而阿初同时也会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毁了他自己和双白他们。

好在当时阿初在地面上能醒来的时间很短,阿泽几乎是迫使阿初去重新适应地面的生存规则,最后才控zhì

住了局面,将影响控zhì

在了一定范围内。

而十多年前许多大臣全家暴毙之事,亦归于一场恐怖的‘天花瘟疫’。

这是她知dào

阿泽压制住阿初的魔性,或者说压制住他自己的魔性,便已经是他对众生最大的怜悯,是他的功德无量。

她试图移动一下身体,试图后退一下,来改变这个太过撩人的姿态,却发xiàn

自己的‘蠕动’只能不断地磨蹭他的身体,而自己的姿态看起来更像是在跨在他身上求欢。

她脸上忍不住泛起微红,低声嘀咕:“我想下来……。”

只是她才开口,便感觉自己腰间一凉,一只冰凉修长的手已经探入了她的腰间,搁在她温热的肌肤上,秋叶白瞬抽一僵,方才后知后觉地发xiàn

自己的腰带已经不知何时落在他的手里,外袍的下摆散开。

而她看不见百里初脸上的神情,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低头在她白嫩的脸颊边喑哑着声音道:“是,我知dào

,我知dào

阿泽存zài

的意义。”

秋叶白只觉得他的修白冰凉的手在她光裸的背脊上缓缓游弋,似一尾鱼轻轻地在海中柔软的沙滩上巡梭,又似某种冷血爬行类生物在自己的皮肤爬过,它斑斓缤纷又冰冷的身体慢慢地地蹭过她温热柔软的背脊,带来最危险又迷离的酥麻与战栗。

她有些颤抖而僵硬地想要避开他的鼻尖,他挺直精致的鼻尖轻蹭她的脸颊,并着他冰凉馥郁的呼吸让她只觉自己才是那一尾被笼在往里的鱼,明明能感觉到危险,却逃不出去。

她闭了闭眼,别开脸,稍平稳了下自己的呼吸:“阿初,你应该爱他,接纳他,他就是你自己人性的一部分,如果不是阿泽压制了你的魔性,你我亦为……亦……。”

他太香了,香得让她觉得呼吸沉滞。

她撑住他的肩头,推开他一点,顿了顿,继xù

道:“你我亦未必能在今日相守。”

她相信,不论是阿初,还是元泽,缺了他们其中一个,他和她都不会有机会相遇相守。

百里初顿了顿,似在沉思,长的刘海半垂下来,有些遮了他的眼,亦让他半张脸都隐没在莫测的光影里,只露出下半张线条精致的脸和腥红的薄唇。

他忽然道:“对我说句实话,你最初动心的是阿泽,还是我。”

秋叶白想都没有想:“你。”

话一出口,她都有些惊异于自己回答之干脆。

她中意面前这个魔头霸王,甚于温佛神使。

她心中有些无奈地暗自叹息,而是这就是女子的原始本能罢,虽然会钟情无限的温柔,但是留下最深刻烙印的却是能征服自己的强悍。

百里初闻言,一直紧抿,显得有些锋利的唇角弯起惑人的弧度。

他反手握住她搁在自己肩头的柔荑,握在掌心,一边把玩,一边顺着她的话幽幽轻笑:“小白,你说的没有错,我一直爱着阿泽,阿泽亦爱着我。”

秋叶白听着他那把幽凉低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他爱我,我亦爱他’,骨头有些发酥,这位爷硬是能将在她嘴里说出来苦口婆心的话,说的这般婉转暧昧,听着就让人想入非非的禁断味道。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想太多。

百里初似觉得她的柔荑有趣一般,慢慢地握在手心之后,又与她十指相握:“小白,你一向聪明,若是我不在乎他,他亦真厌恶我,我们必定会有一人消失,我们都还存zài

的愿意,不过是为了实现彼此最真实的欲望,若无他,我又怎么能将朝廷和这天下掌控,将所有人玩弄在掌心,我做的,就是他心底的希望,而他若是无我……。”

他顿了顿了,有些讥诮地道:“又怎么能得到拥有你的机会?”

秋叶白一愣,这是他第一次承认阿泽和他的不可分割,只是……

看着被他抵在墙上的小豹子,有些讶然地微微睁大的眸子,睫羽颤,看起来竟有一点罕见的天真而茫然味道。

那模样让百里初似看见什么诱人的美味一般,瞳孔竖,唇角弯起的弧度渐深,低低地笑了起来,低头咬住她的耳垂轻舔:“嗯,也许我该换个说法,还记得你我的第一次么,若非阿泽,我也没有法子那么轻易地沾染小白罢?”

说话间,他直接勾住她束胸的略显粗暴地扯下至她的细腰上,手就跟着覆了上去。

“什么意思……。”她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先是一白,随后中亦泛起羞窘的绯色来,想要伸手去阻止,却发xiàn

自己一只手被他擒着,另外一只手却还需yào

抱着他的肩头保持平衡,根本无力阻止。

亦不知是的侵犯让她一片混乱,还是他的话里的意味让她脑中一片混乱。

“什么意思……呵。”百里初似在嘲笑怀里人儿的天真。

“他虽然不承认,我只是在实现阿泽想得到你的欲望,而他也在帮zhù

我得到小白罢。”百里初慢慢享受着手中温香软玉,一边悠然道。

“几乎每一次阿泽和小白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他每时每刻其实一样想要像我这样粗暴地侵犯小白,偏生要做出那种压抑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烦躁又可笑。”

“百里……初,你正常一点!”她忍不住羞红了脸,伸手想要朝他打过去。

这家伙是嫉妒得不清醒了罢?

怎么能一本正常地用那种温存优雅的语气说出这种……这种龌龊话来!

只是她一松手差点就往边上摔去,却被身前的魔头一把握住了手腕,顺势向上一扯,让她在他腰间坐稳,亦顺手将她的两只手都擒在头顶。

他慢条斯理地道:“小白不也是第一次知dào

我和他本来就有病罢,小白用那个奇怪的词儿叫什么?”

他顿了顿,指尖一边探入她袍子的下摆,一边思索道:“嗯,变态。”

他看着怀里颤抖的人儿,温柔一笑:“谁让我们是变态呢,这个词儿用得可对?”

对,太他娘的对了!

秋叶白差点被他弄得尖叫起来,硬生生地咬住嘴唇,才将那尖叫声吞了回去,颤抖着想要夹紧腿儿,阻挡他的侵犯,却发xiàn

她的挣扎,除了让他那只手更肆无忌惮和恶劣地折腾她之外,没有任何帮zhù



你这个变态魔头!

她红着脸,一边喘息,一边眼中都忍不住泛起雾气,羞赧又恼恨地瞪着他:“百里初,你别太过分了!”

“啧。”百里初睨着她:,忽然轻叹:“小白,你想不想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怀里的人儿一向清冽的星眸里不自觉地含了一层无助的泪雾,苍白的脸上泛着羞耻的红晕,无力又倔强的样子,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秋叶白想都没有想地拒绝:“不想。”

她一点不像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百里初挑眉,忽然拉下她的一只颤抖的柔荑搁在自己胸膛之上:“那么,小白可听到阿泽的感觉了?”

他忽然停下了在她下袍里肆虐的手,让秋叶白瞬间松了一口气,她额头泛起一层细细的薄汗,如才遭酷刑一般,有些虚脱地咬着唇道:“……什么?”

他又要起什么幺蛾子?感觉能用‘听’的么?

百里初淡淡地道:“他想上你。”

她一僵,脸色大红,怒叱:“放屁!”

“忠言逆耳。”百里初挑眉。

这他娘的叫什么忠言?秋叶白很想哭,她好想揍面前这个变态!

“明明是你自己想……。”

“对,我也想。”百里初笑了笑,抬手拨开自己有点碍事的头发,很干脆地回道。

秋叶白这才看清楚他眼底早已是一点眼白都看不见,瞳孔扩散成一片欲望深重而魔性的黑色诡魅,她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你这个……你这个……无耻……无耻……。”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似有些不悦,在她袍子下的手又肆虐了起来,神色却一派淡然温存:“小白觉得你可能比我更了解阿泽么,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小白不相信他对你的欲望,甚至报以怜惜,那么我呢?”

她又颤抖了起来,咬着嘴唇急促地喘息,目光恼火又有些涣散地看着他:“阿初……。”

“阿泽总是一派出尘脱俗的样子,便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爱戴,明明本宫和他都是一样的人,一样想要睡小白,他的欲望却可以小白的怜惜和温柔以待,这怎么能让本宫不觉得厌烦?”

百里初仿佛有些无奈地轻嗤了一声:“嫉妒自己这种事儿,是不是很可笑?”

她有些无奈:“得到我的人是你不是么!”

她只觉得身前之人的气息愈发地魔性了,让她都有些受不住,想要解释:“何况阿初,我告sù

过阿……啊!”但是后半句话硬生生却因为他一点征兆都没有闯入她身子的动作地变成了短促的颤音。

他眯起眸子,抱住她颤抖的娇躯,体贴温存地轻抚过她的发鬓:“谈话的规则是只小白嘴里只准叫我的名字,小白犯规了。”

秋叶白浑身直哆嗦,过于强烈的刺激让她狠狠地捏住他的肩头,眼里的雾气终于化作泪露,染了她粉白的脸儿:“你没有说……。”

刚才,她不也说了么!

“嗯,是么?”百里初仿若沉吟一般:“那么现在说了。”

她一呆,这个无耻的家伙!

她抬起手就捶打他,身上起了一层薄汗,咬牙颤声道:“让我下去!”

“我们在谈话,小白,这样不礼貌。”百里初微微一笑,温润优雅,他的动作却妖邪和放荡,和霸道到极致。

变态活着说话就是对众生的不礼貌好么!

“……。”她已经无力说话,只挂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折腾而发抖。

百里初察觉她依旧想要逃的细微动作,仿佛无奈地眯起妖诡眸子,修长冰冷的指尖几乎捏入她娇臀细腻的肌肤里:“真是个倔强的,全不晓得小白这样子才让人想要硬生生弄坏你。”

他顺手取了她飞鱼服的腰带,一边慢条斯理地将她试图挣扎的一双皓腕绑了起,他甚至细心地避开可能伤到她手腕之处,一边似笑非笑地拉回之前的话题:“没错,虽然一直拥有小白的人是我,但亦是阿泽,最早让小白接纳的人也是阿泽,若是我不下手狠辣些,说不得醒来时日渐渐变少的人是我罢?”

她闭着眼,忍耐着他恶意的动作带来的过分的刺激,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阿初……别这样。”

这种姿势实在……太让人羞耻。

他恍若未闻一般将她腰带的扣子挂在门背的刮钉之上,亦等于将她半吊在门边,全身的重量只能靠着他,他一边欣赏她被迫展露出自己所有诱人之处的姿态,一边悠悠地道:“虽然嫉妒自己这种事儿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我和阿泽知dào

彼此不可分割,遵从彼此的内心的欲望,借助彼此的力量,却也厌恶彼此时间太久,也许一辈子都会不正常,小白选择我们的时候,就知dào

的,现在后悔不觉得太晚么?”

却不想秋叶白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声音发软却又异常干脆地道:“从无后悔!”

她这人做事,从来信奉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所心动之人就是如此,虽然爱上他实在危险,但既然动了心,她就未曾想过后悔!

百里初闻言,看着她,顿了顿,不见一点白色的诡美乌瞳凝视着她好一会,幽眸里一片沉静如海澜的温柔起伏,他忽然伸手抬手轻抚她的细嫩的脸颊:“我的小白从来与众不同,如你所愿,我承认我‘爱’阿泽,亦接纳他,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怀里的人儿,唇角弯起温存的笑容,只是他腥红的薄唇让那笑看起来有些森然而妖异:“阿泽既然就是本宫,那么小白有本宫就够了,除非小白也会当面让阿泽知dào

和承认他和我一样无耻和变态,否则他休想碰你一根汗毛!”

秋叶白看着他那阴森森的笑容,无言以对:“……。”

她对阿泽说出这样的话,薄脸皮如阿泽要么羞愧地投缳自尽,要么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只会常伴青灯古佛罢。

果然,没有比百里初更了解元泽的人。

百里初往下淡淡地道:“交yì

达成,谈完了别人的事儿,咱们来谈谈你我眼下的事儿罢。”

秋叶白靠在墙上,软软地瞪着他:“……。”

她什么时候和他达成交yì

了,还有,这事儿不是别人的,是你的好么!

“老八要出兵南疆,你是监军,此事你是知晓的罢。”他扶着她,轻移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好让自己可以更深地契入她,不急不缓只一点点地磋磨她。

秋叶白眼底瞬间浮现一层泪雾,死死拽着那绑着自己的腰带,喘息着道:“百里初……你这个混蛋!”

“嗯,看来小白是知dào

的。”他鼻尖也浮现出一层细腻的汗珠,轻笑着在她耳边轻道:“本宫要随驸马出征,你说可好?”

秋叶白只觉得自己像一条炭火上的煎鱼,还快被烧成糊,又似被钝刀子这一下一下地戳着,却不得一个痛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靠在他肩头,软了声音:“阿初,放……我下来。”

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被他磋磨得浑身都染了一层薄薄的粉色,香汗淋漓,软若无骨,异常诱人,他瞳心如兽微微竖起,却低头她耳边温柔低语道:“小白,求我给你一个痛快。”

他恶劣的话语和行径彻dǐ

惹恼了秋叶白,她蓦然抬起眸子,水眸恶狠狠地瞪着面前折mó

人的魔头,一字一顿地道:“你、休、想。”

百里初看着她一脸羞恼愤慨的样子,偏生容生娇粉,星眸蒙雾,连骂人的声音都是软似嗔言,没有一点威慑力罢了,还勾得人心底痒痒的。

他舔了舔自己腥红的嘴唇:“是了,本宫让人新制了春凳,一会子就让双白送进来,这么吊久了伤胳膊,不若锁着。”

秋叶白自个儿管着一个青楼,怎么会不知dào

春凳是作甚的,她瞬间瞪大了眸子,脸色绯红如血,咬牙切齿:“百里初,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

“本宫祖上祖宗人太多,艹我就好了,恭候‘驸马’临幸。”

百里初微笑着挑起她小巧的下颚,环住她战栗的软腰,低头伸出嫣红的舌尖舔过她的含着迷离泪雾的眼儿:“你会求我的。”

“不……。”

汤泉室内传出压抑而细微的呜咽声,让人心猿意马,却又随着凉风里轻轻飘远。

门外不远处的鹤卫们置若罔闻,宛如雕像一般地站着。

……

日落月升

直到暗蓝色星空与大地交接之处也泛起了亮色之时。

门外的鹤卫才听见汤泉室里有动静,因着主子就在汤泉室里,所以他们一直不需yào

送水,只需yào

准bèi

吃食。

这一听见里头的动静,门外的鹤卫立kè

着一转身就立kè

准bèi

将吃食送进去,却不想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自家主子一身随意的白色宽袖浴袍,怀里抱着个人出来。

双白立kè

迎了上来:“殿下。”

他这一靠近就隐约瞥见虽然自家主子将怀里的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但是他怀里的人儿露在外头的一截雪腕上隐约可见淤紫。

“属下已经在房里准bèi

了热点,还有……一会送上雪莲散。”双白温然道,心中暗自嘀咕,果然秋大人的判断还真是准确,只要殿下进了汤泉室,她下午就别想回司礼监了。

百里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双白总是深得本宫的心意。”

双白有些忐忑,他今儿觉得自家殿下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

但是百里初亦没有和他多言,径自抱着秋叶白向房间里走去。

……

……*……*……*……*……*……

司礼监

神武堂

“督公大人,一切都已经准bèi

就绪,这里是司礼监里所有关于南疆的记载。”周宇抱着手中的书卷放在议事堂的桌子上,看向坐在上首一身暗金色绣海水江牙飞鱼服的秀逸人影。

老常、大鼠等人皆纷纷上前将那些书卷分了去,再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细看,他们连同周宇一起,大多数人都已经换了高一阶的官服。

周宇已经是一身暗蓝色司礼监提督飞鱼服,老常和大鼠几个则是一身司礼监千总打扮。

他们已经顺利接管了原来司礼监除了看风部之外听风部、听风部。

而站在上首的人则转过身来,将手上把玩的西洋怀表搁下,看着众人淡淡地道:“还有七日便要出征,本座虽为监军,但是咱们也要领着人去南疆,若是对所要去之地一点都没有了解,只怕也是有去的份儿,没回的份。”

一声暗金白色的华美飞鱼服包裹着秋叶白修挑的身姿,将她隽秀白皙的面容衬托得秀逸非常,眸若天上星,面如西岭雪,更有一分危重的气势。

在燃灯火刑祭天、而太后老佛爷闭门养伤之后,杜家似消停了许多,而朝内亦发生了不小的人事变动,百里凌宇复出,直接得皇帝陛下加封了大将军王,不日便点将列阵准bèi

粮草,只等着一切齐备之后大举南下征讨南疆行省的叛贼,对于百里凌风一系列点将提人的要求,皇帝陛下,或者准确地说摄国殿下都一一满足。

而郑钧下狱之后,亦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了一道满是溢美之词的诏书直接擢升她为司礼监首座,同时亦对她提出的司礼监人员的变动给予了支持。

如今的司礼监,上上下下经历了秋叶白的一番整顿,收拾去了那些不老实的,基本上已经算是她的天下!

听着自家主上的吩咐,众人皆纷纷道是,这一次出征,不光是秋叶白这个督公会出任监军,她亦会携一批自己的亲信跟随,所以被选中的众人除了摩拳擦掌之外,亦不敢掉以轻心。

“是了,锦衣卫的组建,甄选人手甄选得如何了?”她一上任除了整顿司礼监,同时亦打算将真武大帝之后裁撤掉的锦衣卫重新组建起来。

周宇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见小颜子匆匆进来,也顾不上行礼,只赶紧对着秋叶白道:“督公,摄国殿下召见,请您速速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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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现在么,殿下要见我?”秋叶白微微挑了下眉,随后看向天空偏西的日头。

周宇看着她,有些疑惑:“怎么?”

她淡淡地道:“我今日已经与殿下说过,我会留在司礼监过夜,和你们一起商议出征之事。”

周宇沉吟了片刻:“如果不是有急事,殿下应该不会这么急着召唤督公。”

秋叶白微微颔首,弯了弯唇角:“是有反常即为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有点不好的预感。”

一边已经成为听风部千总的的大鼠,笑眯眯地道:“嘿嘿,说不得是殿下舍不得主上呢,毕竟这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回朝之事,新婚小夫妻嘛,主上你功夫了得,才能让殿下这般惦记罢!”

众人皆互看一眼,随后齐齐笑了起来。

谁人不知dào

摄国殿下男宠三千,过尽千帆,但是这一回却似转了性子一般,平日里都很少再随意wài

出掳掠男宠了,就算是控鹤监十八司里的那些美男子,也就是一白大人和双白大人还能从自家督公那里分点儿宠去。

朝内上下都直感叹秋家四少除了脑子好使,身上活儿也好使,才能让摄国殿下都收了游戏’草丛’的心思。

秋叶白一看他们就知dào

他们脑子里想着什么,忍不住摇头,笑骂:“你们这群猴儿崽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后转身穿上一边宁春早已经给她准bèi

好的披风,再戴上三山绣金纹乌帽,向神武堂外走去,门外亦早已停了她的坐骑。

大鼠看着秋叶白远去的窈窕身影,顺手揽住了周宇的肩头,啧啧道:“咱们主上到底一表人才,谁人不爱少年英雄,殿下真是有福气。”

边上有人嘻嘻笑应:“虽然摄国殿下比较特殊,但是这天底下比她漂亮的女人,也没有几个了罢,出身高贵、有权有势,自然也不比寻常大家闺秀,咱们主子也不亏。”

大鼠想了想:“也是,说到底还是咱们主上能耐,咱要有主上那张好面皮,再学得那一身调理女人的能耐,也好……。”

“也好去整治梅寡妇,起码不用被赶出门睡大街,是罢?”一边的大壮一点不给大鼠面子地吐槽。

众人闻言,顿时爆笑出声。

大鼠削瘦的脸上顿时冒出一点红来,没好气地白了大壮一眼,又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宇,他斜着眼打量了下周宇:“咱们周提督可也是生得一表人才,怎么就到现在也没有情缘呢,难不成周提督还惦记着不能生娃儿的那些人?”

大鼠虽然说得隐晦,但是在座看风部出来的骨干们,谁人不知dào

当年周宇男女通杀的风流往事,顿时也都笑了起来。

周宇淡淡地扫了大鼠一眼:“秦千总,你这是闲得发慌罢,不若把桌上这些都看完罢。”

说罢,他拂袖而去。

众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皆面面相觑,不知周宇怎么说恼及恼了。

虽然周宇如今恼起来,再不像过去那样与大伙打做一团,但是……

“这小子,现在冷下脸来真是瘆人,倒是有点像提督公了,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还是以前的那样子好些。”大鼠忍不住嘀咕道,其他人纷纷赞同。

周宇现在是越来越沉稳,行事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样子,而曾经的那个纨绔子弟,仿佛从来没有存zài

过一般。

只是……

大鼠说到督公二字的时候,心中忽然‘咯噔’一下,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看周宇的背影,又瞅瞅秋叶白消失的方向,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才好。

……*……*……*……*……*……*……

且说这一头,秋叶表才进宫门,就看见老甄领着小太监们站在玄武门边上等着她,道是要带着她去见百里初。

秋叶白挑眉:“老甄,你说殿下在太极殿召见我?”

她正在奇怪老甄怎么大老远来等着她,原来是来通知她消息的。

老甄微笑着点点头:“是,准确地说殿下是在太极殿的上书房等着召见您。”

她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一边的小太监,心中越发奇怪:“如此正式,可是宫中或者朝里出了什么事儿?”

老甄还是笑了笑:“您去了就知dào

了。”

说罢,他一甩拂尘领路去了。

秋叶白见老甄不说,便也没有再多问,反正总会知dào

的。

只是……

她那种不太妙的感觉却愈发清晰起来。

而女人的直觉经常非常准确。

秋叶白很快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进上书房,照着规矩目不斜视地向百里初行了礼。

“微臣参见殿下。”

这个时候,她是臣,他是君。

百里初点点头,慵懒地一笑:“本宫知dào

秋督公很忙,但是此事与南下讨逆有重yào

的关系,所以还召你进来,见一见我们南征讨逆大军的‘粮官’。”

“粮官?”秋叶白一听,顿时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运粮之事解决了么?”

南疆行省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数面环山,要么就是丘陵地带,所以一旦战线推进到南疆行省内之后,粮草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尤其是越往南疆行省内走,里面的山便越多,越难走,而粮草车更是不好进入,要靠着人力的话,运粮线一旦拉长,就很容易被叛军斩断。

而南疆行省里现在一定是一片混乱,多为少数民族之人,他们民风彪悍,不抢粮就不错了,讨逆大军就地征粮必定极为不容易,也许非但征不到粮食,还会惹来更多的杀机。

比如在粮食里下点奇怪的药物什么的,对于苗人而言轻而易举。

何况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南疆行省里的叛军自己都存zài

缺粮的现象,何况是他们这些讨逆大军?

所以这个运粮官,是谁也不愿意当。

连最近极保持低调风格的百里凌风都在朝上商议此事的时候,都气得差点拂袖而去。

如今各方面提出来的各种方案都不尽如人意,尤其是有些人,竟道干脆就不要这个时候开战,而是等着到秋收的季节再战。

说这话的人出了宫门就被百里凌风那边的李牧李将军给揍了一顿。

若是他们这边粮食收成有了,那么叛军那边也自然有了粮食,经过几个月的休养生息,甚至他们都站稳了脚跟,岂非要仿佛出更高昂的代价才能收复失地?

而这个时候,百里初告sù

她,粮官有人了,谁?

秋叶白抬眼的时候,才注意到百里凌风和一派的几名骨干大臣也在上书房,她心中正狐疑,却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边走一边用丝绸帕子擦着还有些潮湿的手,分明刚从净房出来。

一身莲华色长衫罩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外面还笼着一层半透明月华色的外袍,随着他款步而入,那月华色纱袍轻轻摆动,似那人周身都笼了一层浅浅的银光。

与他清浅的眉宇和一双仿佛永远让人想起江南葱茏烟雨的修眸,相得益彰。

“是你?!”秋叶白微微睁大了眸子,有点错愕地看着来人。

那人看着她,微微一笑:“有些时日不曾见到秋提督,不,秋督公了,草民这些日子在家中闭门思过,并养伤,还来不及恭贺秋提督你步步高升,再登高位。”

秋叶白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他淡淡地道:“不敢劳烦梅苏梅大少爷费心。”

随后,她看向上首的百里初,眼底闪过异样:“殿下,您说的粮官,不会是……。”

“没错,正是梅苏,梅家大少爷。”百里初看着她悠悠一笑。

秋叶白眼角余光掠过边上坐着的百里凌风和他那一脉的大臣,但,即使是暴脾气的李牧,也是一脸沉默,神色虽然有些不豫,但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梅苏,梅苏见她看过来,竟不似往日里见她时候的模样,而是目不斜视,神色淡然地站着。

她微微颦眉,事有反常即为妖,便又看向百里初:“殿下,历任粮官都是朝内官员,为何这一次却换了梅大少爷?”

百里初朝老甄比了个手势,随后老甄便将一张地图呈给了秋叶白。

秋叶白低头一看,正是一幅极为详细的南疆行省的地图,尤其是各种水路进出的道路、关口都标示得非常清晰。

上面还有一些地方用红色的三角框了出来,还有些三角中间点了圈。

她心中一动:“这是……。”

“这是梅家在南疆行省的商号。”梅苏温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其中点了圈的地方,是梅家的粮库。”

原来梅家的商号也同样遍布南疆行省,虽然这些年苗人、壮人等等少数民族与汉人对立尖锐,冲突不断,但是这些少数民族们却这些汉人开的店铺,保持了相对的克制。

因为他们确实缺乏很多东西是自己做不了的,需yào

从中原进口,尤其是而他们也需yào

银钱和粮食,总是打劫并不能满足所有人。

其中梅家在南疆行省的大总管和他手下的商人、商铺用各种方式接近苗人,与苗人保持还算不错的关系,尤其是得到了苗人土司的庇护,

梅家也针对南疆行省的特点,在南疆做了不少粮库,就等着囤积居奇,卖个好价钱。

“但是万一这些粮库已经被劫了呢?”秋叶白颦眉道,既然已经开战,苗人他们就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再继xù

对中原的商人保持克制了。

梅苏淡然地道:“所有的粮库都在地下粮仓里,不是南疆行省的大总管,或者不是本家主,没有人能开启,也不知dào

在什么位置进入粮库。”

秋叶白一愣,终于明白百里初的意图了。

这是……

她目光从百里初身上依次划过百里凌风、梅苏,最后暗自叹息了一声。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会子他们四个冤家各怀鬼胎,可以凑一盘麻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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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九千岁

“秋爱卿可还有什么问题么?”百里初看着她,精致的唇角微弯。

议论朝事的时候,百里初和她还是君臣关系,所以从不以‘驸马’相称,至少面上样子做足,免得一些老古董整日里念叨什么祖宗家法,驸马不得任实职。

秋叶白眼角余光掠过一边的百里凌风,却发xiàn

他亦正直勾勾的看着她,但是细看去,便发xiàn

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虽然在她身上,却有点魂游天外的样子,连着李牧等人也都继xù

保持着沉默。

想来在她之前,他们已经基本没有‘疑问’了。

她随后也摇了摇头:“不,微臣没有什么问题了。”

百里初点点头,悠悠道:“既然所有人都没有什么问题了,那么咱们可以继xù

商议讨逆大计了。”

……

秋叶白从上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淡了下去,漫天繁星。

“秋大人,希望日后你我精诚合zuò

,多多赐教。”一道温润的声音自秋叶白身后响起。

秋叶白转过身,看向梅苏,神色淡漠地道:“不敢当,梅司运,你我皆是朝中同僚,何敢谈赐教。”

梅苏身上并无功名,户部如今也没有一个太合适的官职让他担任,所以百里初在户部下设了个司运的官职,虽然只是个七品,但是梅苏可以直接越级向这次负责讨逆的大将军王百里凌风和秋叶白这个监君汇报,地位非同寻常。

梅苏看着她,清浅的修眸似闪过莫测而幽微的光,随后似颇为诚恳:“大人与我虽有旧,但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中。”

说罢,他亦不等秋叶白回答,只微微一笑,抬手一揖,转身离开。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微微凝。

商人重利,没有足够吸引他的利益,他怎么会冒险参与南征讨逆?

这个梅苏,到底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不过……

她转身看向上书房,微微眯起眼,她现在更需yào

搞清楚的是另外一个人心底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宁秋走了过来,极为贴心地给她披上披风:“四少,咱们可以先回明光殿去等候殿下,殿下在堂上总不好与四少细说。”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她笑笑:“秋儿总是最蕙质兰心的那一个,小七这厮倒是个有福气的。”

小七能跟在她身边,自然有他的能耐,宝宝像她的一把剑,天赋高,性子也被她娇惯得骄纵,做事不拘小节,惯于剑走偏锋去完成一切事情和任务,小七年纪和宝宝差不多,虽然看着混不吝,呆呆愣愣的,但却像是她手中之盾,未及弱冠,真做起事儿是极稳当的,和宁冬不分上下。

她总觉得小七还小,却不想也是个‘爱姐姐’的,早早就盘算上了宁秋,平日里不动声色地只管宁秋姐姐长、姐姐短地跟着叫,只待和宁秋久别重逢,直接痴缠上了宁秋。

烈女怕缠郎,宁秋竟敌不过他的这手段,陷了进去。

说起小七,宁秋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四少别打趣属下了,这年级大的人,经不住。”

秋叶白看着宁秋,微微挑眉:“女大三抱金砖。”

宁秋笑容淡了点:“属下比小七大了不止三岁。”

想到这一点,她就有郁闷,她年纪和四少差不多,小七却比她小了好几岁。

秋叶白看着她,嗤了一声:“亏你这丫头还是江湖中人,竟与这种世俗规矩之计较么?”

宁秋垂下眸子,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过了饭点了,殿下还没有用晚膳罢,四少要不要亲自下厨?”

秋叶白见她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转身一边向明光殿走,一边摇头:“你这丫头连转移话题都能转得贴心贴肺的。”

这到底是他人的私密之事,她只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用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主仆二人便一路慢慢地回了明光殿。

秋叶白并没有留意到,在远处有一道人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殿下,秋叶白有问题?”李牧看着百里凌风盯着秋叶白的背后发呆,有些狐疑地唤了他一声。

百里凌风沉默了一会,有些摇了摇头:“李牧,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李牧莫名其妙地道:“殿下你不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在被他诬陷之前,你是经常看见他罢?”

殿下这是魔怔了么?

百里凌风摇了摇头,眸光微凉:“或者说你觉得秋叶白这个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李牧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难不成,他是……。”

百里凌风看李牧的样子,以为他知dào

了什么,也侧而来身子靠过去,神色也是一凛:“是什么?”

李牧一脸诡秘地道:“苗子蛮子的奸细!”

百里凌风:“李牧,你最近不要老去听说书,你家夫人昨儿都哭到我这里来了。”

他果然对李牧这个粗汉子寄予太高厚望了,这事儿问小平子都好过问他罢。

百里凌风无奈地摇头,随后看向秋叶白消失的转角,眯起眸子。

不知为何,他觉得秋叶白身上一定有什么怪异而不可告人之处。

……*……*……*……

明光殿

空气里飘荡开一股子焦酥香,夹着汤煲的香气,让一干在附近巡逻或者站岗的鹤卫们闻着忍不住不停地吞唾沫,觉得刚吃过,又饿了。

嗯,驸马今儿心情好,又下厨了,殿下真是好口福。

啥时候,驸马心情特别特别好,能煮一些,那可真是比赏银要好的妙事儿了。

鹤卫们没有发xiàn

,他们如同藏剑阁之人一样,渐渐地觉得吃上秋叶白的手艺——是一种令人得yì

的赏赐。

“把东西都端到花园里,会不会凉着?”秋叶白看了看自己摆在桌上的一份水煮鱼,一份海底椰老鸡汤,还有一份青菜,有些迟疑。

上京属于北方,这时候还没有入夏,天气还是挺凉的,她才做了一道南地的鱼,一道鸡汤,都是要热气腾腾地吃了才好。

百里初身子凉,用点这些东西好些。

只是这花园里不时吹过冷风,总觉得一会子就把菜吹凉了。

却见宁秋笑眯眯地取了几个金色的圆菜盖子盖在了菜上,随后又招招手,便看见宁春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黑着个脸手里捧着几个极为精致的小炉子过来。

宁秋笑道:“四少喜欢花前月下陪美人,咱们这些做贴身婢女的,哪里能不考量周祥?”

秋叶白闻言,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最是个仔细的,就是总不忘记损人。”

她顿了顿,又看向宁春,奇道:“春儿,怎么样子看着不对,谁惹你恼了?”

秋叶白话音才落,便看见宁春身后站出来‘答案’了,那人手上提着一筐银丝无烟炭,那清眉秀眼的,不是白十九又是谁?

白十九见了秋叶白一本正经地道:“云起、白十九见过驸马爷!”

‘云起、白十九’这两个名字咬得特响亮,特清晰。

秋叶白挑眉,有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嗯。”

她并不知dào

宁秋和白十九之间的那段典故,只知dào

自家这个最倔的丫头最近不知怎么走了桃花运,白十九痴迷得紧,似乎不用担心没有人男人敢要了。

而宁秋早已在边上笑得不能自已,一定是她吩咐宁春去找小炭炉的时候,被白十九逮住了。

这些日子,但凡宁春在明光殿的时候一直都跟做贼似地,异常警惕,几乎就差跟在秋叶白身边寸步不离了。

宁春看着宁秋在那笑得花枝乱颠的样子,一边把炭火炉子摆上桌面,一边冷冰冰地道:“宁春,你牙掉了。”

宁秋只当没有听见,伸手捂住嘴儿,继xù

笑。

等着将精致的小炭炉燃上温热的炭火之后,宁春便匆匆地对着秋叶白道:“四少,我去一趟厨房。”

秋叶白点点头:“嗯。”

得了秋叶白应允之后,她便匆匆离开,白十九也立kè

对着秋叶白一揖,立kè

跟了过去。

秋叶白看着宁春见鬼似的背影,又看向宁秋:“这,到底是怎么了?”

宁秋便一边笑,一边一五一十地将白十九和宁秋之间的事儿说了一遍。

她闻言,也忍俊不禁,控鹤监果然专出奇葩。

不过她原本担心宁春的性子是最难有归宿的,如今看来……

“我倒是不用操心了。”秋叶白笑着摇摇头。

“我看也就是白十九能制住了她。”宁秋掩唇打趣,随后看着秋叶白道:“四少,我这是真要去一趟厨房,看看荷叶饭蒸熟了没有。”

秋叶白微微颔首,交代:“看着外头蒸水还煮的只剩下一半,便起锅罢,这荷叶饭若是蒸久了,荷叶香气也会散了。”

看着宁秋离开,秋叶白,便坐了下来,一边拿着个小火钳子调整那锅子下头的炭火,一边等百里初过来。

一刻钟不到,她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心中估摸着是百里初回来了,便微笑着起身迎了过去。

却不想才靠近,就听见双白的声音:“殿下,这次梅苏会主动提出来捐献粮仓,属下总觉得的他是另有深意,您只管接了粮仓,又何必要册封他,还让他参与南征讨逆,万一他和杜家贼心不死,令生枝节怎么办?”

秋叶白闻言,脚步便是一顿,她原本想要当面问百里初这个问题的,不过现在双白问了,她倒是想知dào

百里初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片刻支部,百里初幽凉淡漠的声音亦响了起来:“他那么聪明,本宫让他流落在外,岂非浪费,若是这些粮草有问题,司运官自然是要被追究。”

秋叶白心中暗自道,不错,她亦是这么想的,这也是唯一一个阿初会用杜家嫡系之人的可能。

双白闻言,若有所思地道:“但是殿下,如今南疆行省如今的形势,只怕是不容有失,若是梅苏趁机生事,或者别的什么……。”

“那就让他生事。”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他顿了顿:“他若是不生事儿,也就没有用了。”

百里初说‘没有用’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极轻,却带着入骨的寒意,似一阵从地狱最深处刮来的风,让双白和站在不远处花丛后的秋叶白都轻轻一颤。

她微微颦眉,她是知dào

阿初那种爱‘游戏’人间的癖好,只是别人游戏人间,是游自己,而他‘游戏’则是以人为玩物。

但是这一次,他拿着梅苏打发消遣的‘游戏’,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南征讨逆,是深入南疆腹地,若是有些什么差池,只怕便是成百上千条无辜性命。

双白有些迟疑了一下,却轻叹了一声道:“殿下,您还是之前那个打算么?”

百里初淡淡地道:“嗯,小白虽然自身是块难得的璞玉,但是离能独撑朝政,还是有些距离的,她入仕不到三载,时间太短,身边的助力太少。”

秋叶白闻言,瞬间一惊,独撑朝政?

那是什么意思!

“梅苏是杜家人,他不是个易予之辈,您用他来给秋大人当试刀石,压力会不会太大了,而且她会不会因此恼了殿下……。”双白一向是个细心的,自然要替百里初考虑周详。

百里初看了看天色,微微弯起唇角,声音幽凉:“让梅苏只做个试刀石未免太浪费了,小白身边的人太少,小白要调理得他能用了,本宫母家的那些财物落在他手里倒也算是有用。”

这一回,不光秋叶白满心震惊,就是双白也怔了:“殿下,你……这是打算让秋大人用梅苏么,但是咱们在塞外商路上的人都已经做好接替梅家皇商的准bèi

了,他们在南方的商号也开得相当顺利,已经是江南第三的商行。”

用自己人,难道不比用敌人的人来的放心么?

“没错,你也应该明白梅苏确实比一般的商贾都要出色,而且……。”

带着寒意的春夜凉风掠过,吹起百里初的长刘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和小白之间还有一层不同寻常的关系,就算没有那一层关系,按照他那性子,只要对小白还存着那点心思,便不会让小白受他人所伤。”

秋叶白听着百里初的那些话,眉心愈发颦起。

“殿下,您就不担心?”双白忍不住暗自叹息,自家殿下果然是比谁都能将人心弱点看得透彻,所以才能悄无声息地让人一个个沦为他手中的扯线木偶。

百里初抬手,慵懒地拨了下掉落在魅眸前的刘海:“小白人和心都是本宫的,就凭梅苏,哼!”

他顿了顿,魅眸幽冷:“本宫还在的这些时日里,若是梅苏不能用,便直接让他消失便是了。”

“咱们身边也有那么多自己人,您何须要用外人?”双白不太明白。

百里初闻言,轻嗤了一声:“你是说朝里那些牛鬼蛇神么?”

双白哑然,是的,秋叶白虽然也算是仕途一帆风树,也算是极有实力的了,但是她毕竟还是太嫩了些。

有些东西,是要讲资历、身份、魄力的,秋叶白于朝政的掌控力之上,和自家久经考验的主子还是不能比的。

“殿下……。”双白刚要说什么,便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响动。

“谁在那里!”他眸光一寒,立kè

厉声呵斥道。

片刻之后,双白便一怔,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那道窈窕的人影:“秋……大人。”

秋叶白没有看他,而是径自看着百里初,眸光淡凉:“殿下,我觉得你是不是忘记跟驸马我说什么事儿了?”

百里初一见她,也是怔了一下,随后轻笑:“本宫倒是忘了,小白的轻功素来是极好的,比本宫都要出色。”

她站在那里多久了,想来也是将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罢。

“殿下。”秋叶白神色冷了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小白,你可想做九千岁?”

第十章 神与凡人

“九千岁?”秋叶白明眸里闪过狐疑之色,心中也隐约有不太好的预感。

这史上,前无古人,恶名昭彰的九千岁也就是那么一位,前朝的司礼监首座,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残忍噬杀,还强行掳了一名贵女与他对食,为非作歹,虽然后来不知为何暴毙,但是前朝早已被他掏成了个空壳子,才会被真武大帝征服。

如今的阿初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让她也做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九千岁?

百里初朝双白一摆手,双白便会意地告退了,将花园单独留给自家主子和秋叶白。

“没错,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里初向秋叶白慢慢地走了过去,直到走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眸光幽凉而莫测。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抬手就向他双手的手腕捏去,动作快如闪电,百里初虽然有些惊讶,但却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由着她。

秋叶白捏住了他冰凉的手腕,将他的袖子向上一推,指尖径自搁在他的脉门之上。

片刻之后,她微微颦眉,他的脉搏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平缓,除了平缓到不像正常人外,似没有什么问题。

“小白是魔怔了么,你又不是大夫,怕是连散脉、滑脉都分辨不出罢?”百里初看着她,轻笑,随后手腕一转,反握住她的柔荑,将她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手中。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宁春,一会子就过来。”

百里初淡淡地道:“不必了,前日大喇嘛才来为我诊脉,小白想知dào

什么,问我,或者问大喇嘛都可以。”

秋叶白定定地看着他:“好,阿初告sù

我,你身子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他回望着她,片刻之后颔首:“嗯。”

秋叶白心中瞬间只觉得如坠冰窟,身子也是一软:“你,难不成……!”

他方才那些话里,全是在给她铺路,让她不得不想到一个很不好的可能,而这种可能让一向自诩性子坚韧的她都瞬觉得站立不稳。

百里初见她隽美容颜上血色尽褪,心中一暖,又生出怜惜和微疼来,伸手环住她发软的细腰:“只是老毛病了,算不得什么。”

“老毛病……算不得什么?”

秋叶白原是半靠在他怀里,喃喃自语,忽又伸出手来一把推开他,背过身去,颤声冷笑:“我是你的枕边人,竟不知你有那么多老毛病,你还瞒了我什么!”

百里初听她虽然声音凌厉,但是削肩微颤,让他忍不住心怜,上前两步,不顾她的挣扎,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揽入怀中,轻叹了一声:“你也知dào

我的身子与寻常人不同,人食五谷,病由此生,常人会得着凉打摆子等一些,我虽不会,却又有些旁人没有的小毛病,挨一挨,或者调理一番也就过去了,这次也一样的。”

秋叶白还是沉默着,百里初为人骄傲,或者说傲娇到了极点,一向不喜向人解释什么,这般细致温柔地说与她听,亦算他的温存和体贴了。

她闭了闭眼,不想理他,却又不能不理,便也不回头,冷声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百里初听着她声音还是有些发僵,一向幽凉的眸色愈发变得温柔,抬手轻抚她鬓边乌发:“你已经明白我和阿泽多以食和睡来维持体温,只是那日你不在明光殿……。”

百里初淡淡地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原是前日秋叶白晨起之后,接到周宇的信件,司礼监有些要紧事儿需yào

她做决定,便向百里初告了朝会,径自出宫回司礼监理事儿去了。

百里初依着老例起身洗漱净身,用早点后去上朝,倒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上朝到了朝会将散之时,惯例都有些朝臣为了某些事儿起争执,而百里初百无聊赖地听着听着,竟睡着了。

老甄原是小心提醒,后发xiàn

他没有任何反应,老甄心中一惊,便赶紧想了法子将众臣都打发了,再令一白将百里初抱回了明光殿。

大喇嘛暂时回了藏地处理事儿,而小喇嘛这日都恰好出宫取新鲜草药了,等着小喇嘛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百里初也已经醒了过来。

他自觉身上没有任何不适,精气神都不错,而且偶尔也有太过疲倦困乏而深眠难醒之事,便不想多事,但是老甄和双白都不放心,坚持让小喇嘛细查。

毕竟自家主子的身子与常人实在不同,一点异样都不可掉以轻心。

小喇嘛给百里初诊治了足足一个时辰,又是放血,又是全身查验,翻看过往的记录,得出了个结论——百里初的体温有所上升,虽然因为上升的温度没有多少,所以他自己和日日肌肤相亲的秋叶白并没有太多感觉,但是这表明他的身体确实是在好转。

不过随之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因为他的体温不太稳定,所以导致身体在自我修复的时候,会很容易让他‘睡着’,或者说失去知觉更合适!

虽然小喇嘛说这是他的推测,但是众人都很是高兴,只百里初却面上并无太多喜色。

到了傍晚的时候,双白去请百里初用膳,发xiàn

他半伏在软榻之上,怎么唤也唤不醒,立kè

通知了小喇嘛过来,小喇嘛检查了一番,基本上肯定了最初的说法。

“这是一个吉祥的预兆,大自在天的身体正在好转,也许大自天能留在人间更长的时间了!”小喇嘛发xiàn

了自己诊治结果再一次得到证实,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乐开了花,几近兴奋地道:“大自在天若是能留在人间不回佛界,便可以到我藏地赐福信徒!”

控鹤监的众人亦是大喜过望,毕竟前些日子殿下的身子确实不好。

但百里初醒来之后,只是淡淡地问:“有没有方法能控zhì

本宫这种没有任何征兆的失去只觉的情形?”

一白、双白和老甄几个到底在他身边伺候得长久,亦一下子反应过来为何自家主子会这般冷静,毫无喜色。

若是百里初总是这样突然失去知觉的情形,传到外头去,只怕朝野上下就将不得安宁。

小喇嘛为他又诊治了一番,摇了摇头:“大自在天,您的肉体进入了排毒的第二个阶段,在这段时日里,您可能会经常毫无预兆地昏迷,而且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您的体温稳定下来,进入去毒的第三个阶段。

小喇嘛想了想,又道”这段时间是您身躯最脆弱的时间,您最好哪里都不要去,闭关静养,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到您的身躯。“

老甄、一白等人跟闻言,全部都噤了声。

是的,一个人毫无知觉的时候,自然是最脆弱的时候。

但是,如今讨逆在即,殿下原本还计划要与秋大人一起前往南疆讨逆,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而殿下这边身体却出了问题……

百里初忽然询问:”离本宫陷入长时间昏迷的情形还有多久,而本宫的这种情形又会维持多久?

小喇嘛干瘪的老脸皱了皱:“大自在天,这可说不好,您不是凡人的身躯,只能慢慢观察,但是这两个月也许清醒的时间勉强长于昏睡的时间,至于后面,几句说不好了。”

“殿下若是长时间昏睡,不吃不喝,怎么能行?”一白忍不住道。

老甄和双白亦看向小喇嘛,眼底都是担忧。

“大自在天的身体和我们凡人不同,对饥渴的耐受比我们要多,身体有自己的意志,如果需yào

补充食物,大自在天就会自己醒来。”小喇嘛摸着手里的佛珠,摇摇头。

“你们不必太担忧,这种身体的自我修复,不会超过一年。”

老甄苦笑:“我们怎么能不担忧?”

殿下清醒时间长的只有两个月?那么两月后怎么办?

尤其是现在,很快战事将起。

秋叶白听到这里,心中情绪一片复杂,说不上喜,又或者是忧:“所以,你根本不打算告sù

我,自己将一切安排好,包括安排我去做什么九千岁?”

百里初倾了下身子,轻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别恼,小白,事情太突然,我需yào

一些时间来确定小喇嘛说的情况,也需yào

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路和规划一些事情,我会告sù

你的。”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冷冷地道:“什么时候告sù

我,等我发xiàn

你一睡不醒的时候?”

她忽然转过身来,扯住他的衣襟,抬头冷冽地看着他,咬着牙道:“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我成亲的意义,是彼此身后都有一个可以放心将背后空门交给对方的人,是相互扶持!”

她说着,忽然似有些忍不住一般,红了明丽的眸子,她忽然松开了手,从他怀里退开几步,自嘲地一笑:“你怎么会明白呢,你是佛,是神,是大自在天,是湿婆,你不需yào

任何人支撑你,你只需yào

别人听你安排,因为你总是能达到自己想达到的目的!”

百里初看着她眼里隐隐的泪光,心底浮出一点茫然的感觉来,他魅眸微沉:“小白,你在生气,为什么?”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他需yào

保证在他沉睡的时间里,无人可以伤害她。

“你该明白,秘密被第二个人知dào

就不再称为秘密,你身世的秘密到现在还可以称为秘密么?”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是轻嗤一声,冷淡地看着他:“然后呢?”

百里初看着她拒的神情,心情莫名地亦不悦起来,他不喜欢她这种抗拒他的表情,也不喜欢她离开他的怀抱。

那让他想起她避他如蛇蝎时候的那种不愉快的记忆。

“你的秘密现在就像一层窗户纸,随时就会破碎,当年初代国师的临终批命,被作为国之奠基随葬当年的帝后入土,还镌刻在帝王碑上,非轻易可以更改。”

百里初看着她,声音里幽冷:“而以你的现在的能力、人脉、资历,如果没有本宫的提前安排,根本不可能控zhì

整个朝廷。”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殿下,你还真是够不客气的。”

“这不是事实么?”百里初看着她,眸光轻冷。

她垂下眸子,轻笑了起来:“是,是事实,殿下说得都正确,是我不识好歹了,现在我就出宫去反思。”

太习惯控zhì

所有人的人,习惯了俯视众生,根本不能理解她这样的凡人可笑的想法罢。

她不想和他继xù

这个话题,与神的对话,有时候让她窒息而烦闷,她这个凡人需yào

冷静一下。

说罢,秋叶白转身就走,但是她才走出两步,便被百里初伸手一把握住了手腕,他眼底微冷:“小白,不要任性,宫门已落锁。”

秋叶白看着他,讥讽地笑了笑:“若是我偏要出宫呢,你打算如何,再把我吊起来,或者锁在春凳上一个晚上,一天,或者十天半个月?”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哑然。

第十一章 吵架( 第一更)

只有太监才最接近女人罢?

双白略忧伤。

此时,一白刚好和老甄匆匆走了过来,听着百里初和双白的对话,他差点就笑出声,却又没这个胆子,便憋了一口内劲强行忍耐着,一张阴柔俊美的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老甄和双白都齐齐白了他一眼。

百里初想都没有想,径自道:“老甄,你说。”

老甄上前一步,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着百里初比了比花丛之后:“殿下,您还没有用晚膳罢,先用晚膳罢?”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老奴和一白也是方才听见其他人说秋大人今儿特地下了厨。”

这是他和一白为了匆匆折回头来寻殿下的原因,殿下和双白原本打算穿过花园的近路去书房,他原想通知殿下和双白不要在花园提起某些事儿,省得被秋叶白那丫头在毫无准bèi

的情形下听见这个消息,却不想还是晚了。

百里初到嘴边的拒绝,又消了音,他沉默着绕过了花丛,果然见亭子里摆着菜肴碗筷,菜肴之下还以小炭炉烘暖,因有盖子覆在汤煲之上,便也隔绝了菜肴的香气。

他伸手依次取开上面的金属盖子,浓郁鲜美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让身后的几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看着鲜美辣红的鱼片、又看了金黄色的鸡汤,沉默了一会,便坐了下来。

老甄立kè

道:“厨房里的人说还有一道菜在灶子上热着,老奴这就让人送过来。”

百里初却忽然道:“顺便再多送几套碗筷过来。”

老甄一愣,看向双白,双白也神色奇怪地摇摇头,他也不知主子要作甚。

“这顿饭,你们也陪本宫坐着用罢。”百里初淡淡地道。

这回不要说一白、双白,就是老甄都瞬间忍不住瞪大了眼,这……这……这……他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殿下食量虽大,但如今不比过去在地宫里缺衣少食的日子,让他们同食倒是算不得怪事,但是分享秋大人煮出来的食物?

这种事情哪怕是落在他们任何一个人头上,都会绝对拒绝的事情,居然出现在了殿下的身上?

一白是个直肠子的下意识就想脱口而出:“殿下,你……。”

病了么?

“闭嘴!”老甄冷冷地打断一白的话,随后看向双白:“去厨房让人把东西端过来罢,按照殿下的吩咐,多加上咱们的碗筷,这是殿下的恩典。”

双白立kè

点点头,默默地转身离开。

这确实是殿下的恩典,他们每次看殿下和秋叶白用餐的时候,都在幻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分一杯羹,只有一白这个蠢物才会说那种蠢话。

趁着这时间,老甄便先用筷子夹了一筷子的水煮鱼片搁在碗里,递给百里初:“殿下先用,您和咱们的体质不同,最好不要饿着。”

尤其是在殿下身体情形如此特殊的这段时间里,更要保证食物的供给。

一白看着那红艳艳的鱼片,下意识又多嘴了一句:“咦,殿下不喜食辣,秋大人是忘了么?

百里初接过碗筷,看着里面红艳艳的鱼片,唇角微抿,没有一点犹豫地将鱼片送入唇中。

片刻之后,他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不是很辣,入口鲜香,一点子辣气儿正好将鱼儿的鲜香气烘得正好。”

“而且,吃了会觉得胃里微热,身子都有点暖暖的,对否?”老甄笑眯眯地问。

百里初抚着自己的胃,淡淡地点头:“是。”

老甄点点头,继xù

含笑道:“这就对了,秋大人虽然不如一般女儿家那般小意温软,但却也是个心细的,她又怎么可能不记得殿下因为体质原因,不喜食辣?”

百里初的味觉比较敏感,过多的辣子会刺激他敏感的口腔,所以他一向不太喜欢食辣。

老甄一边帮百里初舀鸡汤,一边道:“秋大人煮食不但会留心殿下适合用什么,不适合用什么,也会照顾殿下的喜好习惯,殿下觉得老奴说得对否?”

百里初微微颔首:“是。”

老甄将鸡汤递给百里初,亦是笑道:“那么敢问殿下,每次您替秋大人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的喜好和习惯呢?”

百里初一怔,抬起头看着老甄,神色有些变幻莫测:“本宫是为她好,她不是安于院墙的女子,她喜欢一览众山小,喜好自由,本宫便让此后无人能束缚于她,难道这不是照顾她的喜好?”

老甄笑了起来:“殿下,有些事儿从来无关对错,无关好处。”

他比了比桌子上的鱼:“若是按着您的想法,其实大小喇嘛都说过,您的身体寒凉,多食用辣子、花椒等味道重而刺激的东西比甜食于您有更多的好处,也就是说蜀湘菜系更适合年,可除了这道不太辣的水煮鱼片,她给您做过别的味道极重之菜色?”

百里初一怔,看着碗里白玉似的鱼片,若有所思。

老甄又忽然道:“这就是秋大人为您设身处地的体贴,就像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除了有异心的,我们哪一个不希望主子好,主子好了,自己也才能好,但却不是每一个奴才都能得到主子的青眼,好的奴才就得贴心贴肺,处处在主子的位子上去揣摩主子的想法和喜好。”

百里初发xiàn

老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了,他而来抬起眼看了老甄一眼:“继xù

。”

老甄又摇了摇头,笑道:“殿下,老奴到底不通男女之事,能说出这些想法不过是从奴才的角度去想事儿,有些事儿,您怕是得问女子才是。”

女子?

百里初眼角微挑,神色里闪过一丝厌恶。

老甄和一白自然都看见了,心中各叹了一声,殿下这被燃灯折腾出来的厌女癖,似并没有因为和秋叶白在一起及燃灯伏法之后有什么大的改编。

但百里初只迟疑了片刻,便问:“问什么样的女子?”

老甄一甩拂尘,摸着自己的下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随后,他看向一白,百里初也随着老甄的目光看向一边的一白。

一白有点不敢置信地朝着他们摆手:“不,殿下……我不是女人!”

见百里初目光幽凉,一白忍不住对着老甄怒目而视:“老甄,你陷害我作甚,女扮男装那种事儿也只有双白才做的出来!”

他这个体格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女人!

百里初见他那慌张恼恨的样子,优雅地夹了一筷子鱼进自己碗里,地道:“一白,想吃么?”

一白看着那鲜嫩的鱼肉,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随后一狠心,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带和裤带,欲哭无泪地道:“殿下,你可要说话算话!”

左右他不答yīng

,殿下也会让人给他‘验明正身’,那倒是不如他自己来。

百里初的筷子顿了顿,幽冷的目光从一白修长粗壮的大毛腿和某处昭告他是绝对爷们的地方,移动到老甄的脸上,面无表情地道:“当初这个白痴是怎么打败所有鹤卫的,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么?”

老甄一脸复杂地转过脸来,眼前仿佛还闪过那自己已经没有的物事的样子,随后没好气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他会用么?”

一白看着两人的对话,满头雾水,心中一片茫然,只下意识窘迫地夹紧了腿,有些羞涩地道:“殿下……。”他可以穿裤子了么?

“不准用那种声音说话!”百里初和老甄一个冰凉一个尖利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

一白:“……。”

他又做错什么了?

……*……*……*……*……*……*……

夜色渐沉,花园里亮起了一盏盏青灯。

一白站在树丛后,来回踱步,不时有些担忧地看着亭子里面。

“你别走来走去的,晃得人眼晕殿下能吃了你的风奴不成?”双白看着一白,微微颦眉斥道。

一白看着双白,不耐冷哼一声:“她如今已是显了怀,没两月便要生了,你没有女人和孩子,懂什么?”

他连欢爱都不敢,就怕伤了燕子。

“一个好好的大男人,成了什么娘样子,脑子都不好使了,何况你还不是人家相公,如此着急做甚。”双白冷嗤一声。

殿下和老甄明明要召见的人是风奴,这个白痴倒好,竟自己在花园里把裤子脱了,证明他不是女人,也不知dào

脑子长到哪里去,不是被吃食勾了去,便只怕都丢在了女人身上。

他居然有这种丢人现眼的同僚,简直是羞耻啊!

原本方才丢脸的事儿就让一白一肚子郁闷,双白这个家伙还这么不遗余力地嘲弄他。

他又恼又羞,冷笑一声:“呵,是,我找个女人就娘们唧唧的样子,总比某人连女人都没有,就被殿下夸奖‘像’女人罢?”

双白被戳了心头痛处,顿时恼恨起来,咬着牙,妙目含霜:“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次!”

“怎么,还想打架,老子怕你这个娘们唧唧的么?”一白冷哼一声,开始撸袖子。

只是话音刚落,便见一道大腹便便的身影在老甄的扶持下款步而出。

“风奴娘子,仔细。”老甄扶着风奴避开路面上的一颗石子,笑着叮嘱。

风奴秀脸含着浅淡的笑意:“风奴省得。”

风奴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提着一盏宫灯,柔黄色的灯光让她整个人似都拢在一种异样的暖黄里,显得原本秀气的眉目愈发的温柔稳重,连着脸颊上因为怀孕生出的几点雀斑儿都显得她清丽温美。

看得一边的一白竟忘了自己还准bèi

揍人,只呆愣愣地盯着风奴。

双白看着他那痴迷的样子,眼底闪过讥诮,暗自道,罢了,他和一个蠢呆子计较什么。

“你还在那傻看着什么?”风奴一转脸,便看见一白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她,莫名地让她心中生出羞赧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里还有人呢,方才做了当众脱裤子的傻事儿还不够么?

一白立kè

匆匆过来,从老甄手里接过了风奴的手腕,仔细地扶着她懂得腰肢,温然道:“走罢,咱们也该回了。”

风奴点点头,靠在他身上,慢慢地在他的扶持下,向花园外而去。

老甄看着两人的温馨的背影,含笑点点头,又看向一边的双白:“双白,你也到年纪了?”

双白面无表情地道:“宁缺毋滥。”

他才不会像一白那只种马一样,见了女人就挪步不动。

……

“燕子,殿下问了你什么?”一白一路扶着燕子往外走,一边问。

风奴笑了笑:“殿下是和四少之间闹嘴儿了罢?”

一白点点头。

风奴扶着腰,一边走一边淡淡地道:“殿下想女子心中想什么,其实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所有的女儿家成婚之后,若与夫君是琴瑟和鸣的,都是希望夫君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得明白这日子是两个人过的,不管是做什么决定,都需yào

真zhèng

站在别人的立场去多为对方想一想罢了。”

风奴顿了顿,抬眼看着他:“就像你是我的男人,虽然我们现在没名分,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在你需yào

的时候帮你出一份力,而不是只一味地站在你身后,有一天亦能让你歇一歇,不要那么累。”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跟着四少的原因之一,

一白闻言,亦若有所思起来,看着风奴,忽然有些感慨:“风奴,老甄说一孕傻三年,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风奴轻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手:“你是越来傻了么,以后可别让孩子笑话你。”

一白脸色微微窘,伸手温柔滴摸了摸她的肚子,哼了一声:“他若是敢,我揍他小子的屁股。”

……*……*……*…………*……*……*…………*……*……*……

且说这头秋叶白回内殿取了百里初的腰牌,一路令人开了层层宫门,顺利地出了宫,原本想一路直奔司礼监,但是快走到司礼监门口,忽然见门口停着好几辆车,里头灯火通明,有小二模样的人进进出出地将车里的酒水、菜肴和香烛往里头端。

她忽然想起街头转角都有不少人烧纸钱,是了,今儿是清明,司礼监今儿应该要祭祖师爷,按理说她这个司礼监首座也该和他们一起祭祀的,但是因为要随军出征,她将所有的事儿都托付给了周宇。

她抚下额,无奈地一笑,她是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茬。

这个时候周宇想必在主持祭仪,她不太合适在这个时候进去了。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司礼监大门前,走到一处转角之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造型诡异的白色短笛,放在唇边慢慢地吹了起来。

那笛声极为古怪,尖锐幽长,在夜色里异常的清晰而刺耳,仿佛能穿透浓重的夜幕到达天极。

约莫半刻钟之后,一辆马车便咕噜噜地朝着巷子口驶了过来,最后停在了秋叶白身边。

赶车的人一抬起脸,露出一张可爱秀气的少年脸蛋来,不是小七又是谁,他对着秋叶白一笑:“四少,上来!”

与此同时,车帘子也掀开了,提着车帘子的不是宁秋又是谁。

秋叶白微微挑眉:“宁秋你不是还在宫里么,你们两个……。”

她今儿气急出宫,出了宫门才想起来自家两个丫头还在宫里,但是转念一想,明光殿里有她们歇息的卧房,便也不着急了。

宁秋红唇一抿,含笑道:“属下知dào

您出宫了以后,就直接翻了宫墙,但是不知您今儿走哪条道,想着您一定会回司礼监就先抄了近路回去,这会子一听到骨哨声就知dào

你在唤小七出来,不想惊动其他人,但我也不是其他人,所以也跟着小七出来了。”

秋叶白笑了笑,宁秋虽然泼辣些,但心细聪慧,是朵极好的解语花,她每次心情不佳的时候,能有宁秋作陪,便会好很多。

“四少,咱们去哪?”宁秋体贴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坐上车的秋叶白。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又看向远处,淡淡地道:“先在城里绕一圈,晚点等秋府的人睡了,咱们回秋府。”

回秋府?

宁秋有些疑惑,四少一向最讨厌秋府,如今五姨娘也不在秋府住着,而是在宫里住着,四少怎么会这个时候回秋府?

仿佛看出了宁秋的疑问,秋叶白淡淡地道:“我想回去看看少时的梅林。”

那是让她心灵平静的地方,早年她在秋府日子难熬的时候便往梅林呆着,沉淀和放松心情。

“好。”外头驾车的小七自也是听见的,便驾着车领着秋叶白往城内主干道而去,一路沿着大路绕城而行。

今儿是清明,上京不宵禁,家家祭祀先人,许多人都在街角也给游魂野鬼烧纸钱或者金银角子,整个街道淹没在袅袅的烟雾之中,一堆堆的火堆在暗夜里跳跃着,仿佛冥火幽幽,让整个上京在这个夜晚里看起来异常的诡魅,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楚这是鬼蜮黄泉或是人间。

秋叶白掀开帘子,静静地看着窗外焚烧着纸钱的人家,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幽幽怨怨的哭泣,和着不知何处传来忧伤的笛声,似充满了对亡人的思恋。

清清冷冷戚戚。

青丝转眼变白头,

谁在奈何桥上等谁三年?

谁转身,谁回头,却已不见来时路。

黄泉彼岸,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

……

秋叶白看着那苍白的纸钱在一个哭泣的老妇手里缓缓地化作一团火,忽想起那人冰凉苍白的手来,她心中莫名地微微一颤。

边上宁秋见她模样,轻叹了一声,从她手上接过了茶盏:“四少,您看着清明时节,多少人在祭奠亡人,只是如今流着的泪再多,都不若人还在时,能相守一刻,能握住对方的手半个时辰,您说是么?”

她沉默了下去,轻声道:“我就是怕,怕有一日我忽然发xiàn

握在自己手里的是一张纸钱,一把骨灰,我会找不到他了。”

她不是不怕的,曾经不爱他,所以恨之欲其死,但若有所爱,便会爱会憎,恨别离,尝尽人间七苦。

但是她不想让他知dào

她的害pà

,她想让他知dào

,她足够坚强,比他想的都要强韧,不需yào

他为她殚尽竭虑,她不是寻常女子,能够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他。

“他总瞒着我,关于他身上最重yào

的事儿,我都是最后一个知dào

,我不知dào

哪天等我发xiàn

我失去他的时候,是不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呵?”秋叶白有些疲倦地轻笑了起来。

有哪个女子听见自己的情人活不过三十七这种预言,会毫不畏惧,她一样害pà

,害pà

得夜里会做噩梦要抱着他的手臂才能睡着,会再三地向大、小喇嘛打听他的状况。

哪怕是得到最确切的他身子好转的消息,她依旧还是会担心。

宁秋看着她握住车窗棂的手骨节微微发白,忽觉心酸,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四少,不会的,殿下的身子是在好转啊,不但大小喇嘛是这么说的,您托了那么多人求见的江湖神医们,不也是这么肯定的么?”

秋叶白闭目,泛去眼角的泪意,靠在车壁上,幽幽地道:“以前我让自己做到最好,是为了能立于不败之地,而今,我立于不败之地是为了让他不必替我操心,是为了跟上他的步子,让他知dào

,我完全能保护自己,亦能护着他,让他不要将我收纳羽翼之下,我能分担他的一切。”

她顿了顿,无奈而涩然地一笑:“可惜,我还是失败了,是不是我太操之过急?”

宁秋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四少……。”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么脆弱的秋叶白,也许当一个女子真的将一个人放在心上之后,不管再强悍的女子,都会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秋叶表闭着眼,等着眼中泪意消散之后,才睁开眸子淡淡道:“回秋府罢,我没事了,只是想静一静。”

宁秋握住她的手,见她不想说话,便点点头:“好,我们回秋府。”

坐在车外头的小七一甩鞭子,便向不远处的秋府奔去。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两条鬼魅般的白影飘荡在房顶上,见她的马车远去,其中一条白影问另外一条白影:“秋大人是回秋府去了,咱们还要跟么?”

“殿下只是让咱们跟着大人平安归府,现在应该不用了。”另外一条白影沉吟着道。

“你用听音辨声之术可听清楚了这一路大人说了什么?”

“夜里路上人少声少,听得清楚,可回去复命了。”

两道白影议定,随后又向不远处的宫城飘荡而去。

……*……*……*……*

秋叶白领着宁秋和小七并不走寻常的大门而入,她亦不想惊动秋家人,尤其是秋云上。

心烦的时候,她实在不想再看见那些虚伪的面孔堵心堵肺。

他们径自向后花园跃去,秋家的花园极大,如今已经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谁都知dào

这高门大户龌龊的事儿不少,湖水里也不知几个亡魂,大夫人都着人淹死了几个冒犯她的奴婢,今日又是清明,若是遇上什么不该遇上的脏的东西,那可真是要了命去了。

所以湖边也只亮着数盏气死风灯,免得有人失足掉下去。

气死风灯在冷风里摇晃着,似一点点的鬼火,愈发衬托得花园颇为鬼魅恐怖。

秋叶白一行人手上都是见过血的,自然是不会畏惧这些的,一路便向那最荒芜的梅林而去。

她知dào

此时梅林不会有花,但是她只还是想在里面坐一坐。

只是三人才走到梅林附近,忽然听得空气有什么东西在悉悉索索的响动。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便都顿时齐齐地顿住了脚步,看向四周。

“呜呜……。”

黝黑的林子深处,忽然传来女子低低的呜咽之声,如泣如诉,又似带了极尽的隐忍。

虽然宁秋也是习武者,但是陡然在这清明夜半,鬼门大开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声音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

“嘘。”秋叶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宁秋瞬间闭了嘴,因为她也发xiàn

自己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刚刚出声,便发xiàn

那女音瞬间消失了。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手掌轮廓和温热都让宁秋明白那握住了她手的人是小七。

她一颗心稍微落定,亦定了神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借着苍凉的月光打量向四周,此地荒芜,绝对不是寻常人会来。

她分明听到了哭泣之声,难不成是见鬼了?

而片刻之后,那细微的声音又在黑暗里诡异地响了起来。

“呜呜呜……。”

第十二章 清明鬼影 第二更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慢慢地将目光锁定在了一处,随后看了眼宁秋和小七,宁秋和小七都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知dào

她懂得yì

思,便都齐齐看向了那一处,同时朝她点点头。

‘拿鬼’。

三人武艺虽然高低有别,但最次的宁秋都能跻身一流高手,要‘拿鬼’也不成问题。

秋叶白最先靠近那一处发出声音的树丛,随后指尖按在树上一挑,便向里树丛里面看去。

她这一看,便瞬间借着月光将树丛之后的情景看得个清清楚楚,忍不住挑眉暗嗤。

果然,有鬼!

而且还是个光着身子的女鬼,外带一只正伏在她身上享乐,将她折腾得要死不活哼哼的男鬼。

这般天气,清明时分也有勇气到这样阴森的地方来寻欢作乐,也不怕鬼上身。

秋叶白感觉身后宁秋和小七都靠了过来,便赶紧抬手阻止他们靠过来。

但是他们还是多少都看见了,两人瞬间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宁秋忍不住红了脸,做了个鄙夷的表情。

秋叶白示意离开,小七和宁秋都点了点头。

但三人正要离开的时候,那压着女子的男子忽然道:“这里有其他人会来么?”

那女子哼哼唧唧地道:“嗯……爷儿,这里早就废弃了,绝对不会有其他人来的。”

秋叶白听着那女子的声音,瞬间停住了脚步,神色里闪过狐疑,她方才听到的那女子的声音颇为耳熟,竟然如此像秋善京的声音。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小七和宁秋也都停住了脚步,看向秋叶白,却见她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等一等。

片刻之后,又隐约传来那男子冰凉微微沙的嗓音:“是么,但是爷却觉得你不太靠得住,连你寻的地方也不太靠得住。”

树丛后的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这个男人的声音里竟听不出什么情欲来,竟似冷静异常,能在情事之中也保持冷静的男人,必定有极大的自制力,绝对不可能是她原本以为的小婢女、小侍卫在偷情。

果然,那女音又似带了委屈似地娇软地响了起来:“爷……啊……您如何这般不相信善京,嗯嗯……善京为您做的事儿不少了罢,也就失败了……嗯……一件。”

果然是秋善京!

秋叶白发xiàn

自己没有判断错误,这个女子就是秋善京,而男子不知什么人,但也必定不是寻常人,否则岂能使一个大家闺秀无名无分地为他效劳。

“你一次失败,便令爷几乎全盘失去了先机,如今这朝堂里的局势,你可觉得还有我立足之地?”那男子冰冷微喑的声音里带着残酷的杀意,瞬间吓得承欢他身下的秋善京都浑身抖了抖,嚅嗫地道:“爷,奴婢知错了。”

她见那男子没立kè

翻脸再折腾他,便赶紧强自忍耐着尴尬道:“您只管吩咐奴婢,奴婢愿意为您做一切。”

秋叶白透过树梢看见秋善京脸上一片小心翼翼的痴迷,分明是对那凌辱她的男子一片痴心,一个骄傲的大家闺秀连连自称奴婢,这男人也算是有能耐了。

至于朝堂……

此人竟然是朝中之人,但是单看那背影,她看不出到是何人。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她抓着了,再说。

她正沉吟思虑如何抓人之时,忽然空气里飘过凉意,她锐眸一寒,脸颊一侧,避开那直接砍向自己头上的长剑。

而与此同时,宁秋与小七都齐齐向那一道黑影攻去。

她们这一动手,便立kè

惊动了树丛那头的人。

秋叶白立kè

转头看过去,果见那一片空地之上只剩下秋善京一脸惶恐和茫然地抱着衣衫,赤着娇躯缩成了一团,而压着她的男子已经是消失不见。

她索性穿过那茂密的树林,走向那片空地,警惕地慢慢环顾四周。

她大意了,竟没有想到此人带了流动哨,而且方才那偷袭她的人伸手极佳,如今一人敌宁秋和小七两个,却还没有拜与下风。

那么这个男人身手又如何,不过不管如何,她都确定他跑不远,或者就在这片林子里。

坐着发抖的秋善京在偷眼看清楚‘抓奸’之人的面容之后,瞬间忍不住僵住,声音极为尖利:“秋叶白,怎么是你!”

“三姐,好兴致。”秋叶白看着她,有些讥诮地挑了下眉眼。

秋善京立kè

涨红了脸,浑身发抖,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含着巨大阴寒内力的掌风瞬间朝秋叶白后心袭来。

秋叶白敏捷地一转身,单掌心平推,她的内力运用这些年下来,已经是收放自如,短距离抬掌与他直接硬碰硬轰然一击!

“砰!”

一声闷响,二人皆各自退了一步,秋叶白忍下胸口里气血翻腾,看向那蒙面人,不想此人年纪轻轻,修为也如此了得,亦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顶尖高手。

那蒙面人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自己的面罩之上滴落在地,似更为惊异地看着她,仿佛有些不相信竟然有人能短距离接住他十成功力的一击!

秋叶表见地面上滴落的鲜血,她轻嗤一声,慢慢再次抬掌心,反手抽出袖底剑,喃喃自语一般:“看这位爷倒是个武学奇才,不知师出何门,在朝中任武将还是文官?”

像百里初那种生而为武的变态的天才这千万人里也只得这一个,不过面前这位年纪不大,竟然能打通任督二脉,已经是了不得了。

只可惜他这位高手遇上她这个作弊打通了生死玄关之人,也是他倒霉。

那人眸光一寒,并不说话。

“不想说,没关系,一会咱们过几招,我便也大概能知你的武功路数了。”秋叶白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

藏剑阁之人,首要便是涉猎广泛,老弦教导她能辨别几乎所有门派招式的方法。

那黑衣人见她慢慢逼迫过来,眼底寒意更甚,忽然看了眼一边的秋善京。

秋善京一咬牙,遮蔽身子的衣服也不要了,整个人就直接扑上去一把抱住秋叶白的大腿,哭求道:“四弟,不要,姐姐求你。”

秋叶白被她光溜溜地这么一扑瞬间分了心,待她再转头时,便只能看见那男人足尖一点已经退开开了数十丈之外,隐没在夜色里的同时还吹出奇怪的哨音。

而那宁秋、小七缠斗的黑衣人也瞬间拔高了身子,一个抖刀子的动作,逼开了宁秋和小七,返身向自家主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哼,雕虫小技都是咱们玩儿烂的,咱们要不要……。”小七匆匆提到追过来,正要问需yào

不需yào

将那家伙抓回来否,就看见了这边秋叶白脚上挂了个光溜溜的女人。

他瞬间瞪大了眼,而秋叶白则看着缠在自己腿上发抖哭泣的女人,冷淡地摇摇头:“不必了。”

宁秋跟过来也一眼看见了这情形,立kè

一把揪住小七的脖子:“看什么看,小孩子看这种光着身子的不要脸女人作甚?”

小七一边被宁秋揪住离开,一边忍不住嘟哝:“可小七也看过宁秋姐姐光着身子呀。”

“臭小子!”宁秋瞬间涨红了脸,柳眉倒竖地瞪着他,吓得小七不敢再多言。

……

“人已经走了,三姐,就不必做戏了。”秋叶白顺手在边上扯了根树枝,在秋善京身上一点,将她从自己腿上挑开,她可不想碰这么个女人。

“啊!”秋善京吃痛,有些怨恨地看着她。

她低头看着秋善京:“三姐要不要说说看您什么时候和那位爷开始勾搭成奸呢?

秋善京看着她,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秋叶白轻叹:“看来时间过得太久,三姐已经不记得当初你落水昏迷后,六妹妹对你的照顾了,我看你身子不爽,不若再召唤六妹妹归家伺候你可好?”

秋善京脸色苍白如雪:“不……不要。”

“那你愿意为我解惑?”秋叶白看着她微笑。

秋善京却沉默了下去,不发一言。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不想三姐倒是个痴心的。”

只愿意她不是痴心妄想,最终灰飞烟灭。

随后,她一扔下树枝径自向自己的院落而去,而守在不远处的宁秋和小七也立kè

跟了上去。

秋善京看着他们消失在花园远处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他们就这么走了……?

“本朝最年轻的司礼监首座,秋叶白。”喑哑微沙的男子声音在秋善京身后响起。

秋善京一惊,发xiàn

那蒙面人忽然回头,她下意识地点头:“是。”

那男子轻声笑了起来,看向花园长廊的尽头,他眸子里闪过冰冷诡异的光。

……*……*……*……*……

太极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议的尾声,掌仪太监都要重复一声这个尖锐的唱诺。

一干大臣们都纷纷退了下去,商议正事儿去了……

秋叶白也转身随着她的同僚一起离开,只是才没走几步,就被人唤住了。

“秋大人,还有几日就要大军齐发,本宫尚有一些要是要事,要与你商议。”百里初幽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秋叶白。

这几日,她总对他避而不见!

秋叶白转过脸,淡淡地道:“请殿下吩咐与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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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殿下,属下要准bèi

……。”秋叶白开口,就被百里初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这是命令,到上书房来。”百里初的看着她,目光幽沉。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抬手一揖:“是。”

他既然已经说了是命令,她自然不能抗命,便随着他的步伐一路向上书房去。

只是她才踏进上书房,便见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一转身,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差点撞上他的胸口,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原本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将门瞬间关上。

她眸光微冷,看向百里初:“殿下到底想要说什么?”

“小白,你还在恼我么?”百里初看着面前的男装丽人,轻叹了一声。

秋叶白淡漠地道:“不敢,若这就是殿下想要说的话,那么在下告退。”

百里初唇角微僵,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古怪:“我……知dào

这般安排,不曾考虑到小白的心情。”

他是在道歉么?

秋叶白听着他那话里竟然有道歉的意思,心中微微一颤,她自然知dào

百里初那性子能说出这样道歉的话来,着实不容易。

她沉默着,心情有些复杂。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沉默着,没有给他回应,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点不安来。

他目光掠向飞流山水屏风后,那里探出两个脑袋来,一个是老甄、一个是风奴,都朝着他挤眉弄眼地。

百里初当然知dào

他们要他做什么,但是……那种事情,他实在……

百里初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

秋叶白亦在沉默着,心绪亦有些翻腾,要原谅他么?

她冷着他,心情亦同样的不好。

秋叶白虽然是女儿家,也有女儿家的小脾气,但是她天性偏理智,在这种明明知dào

自己的爱人,也许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很快就要进入不知何时会醒来的沉眠,还要耗费时间在彼此的赌气之上,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决定。

但是,平日里一些事情也就罢了,他这一次,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了,若是他不拿出一个态度来,就这么原谅他,那么日后,他这性子,难保不会真的出了天大的事儿,他也会为了‘她’好,让她最后一个知dào



她无比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

她淡淡地道:“嗯,然后呢?”

然后呢?

百里初看着她的脸,不见一丝笑颜,冷淡得让他心中莫名地又升腾起莫名地闷气儿来,但还是道:“以后我会在这些事儿上多与小白商议。”

秋叶白仍旧不做声,她不是傻子,能听出他话里的勉强。

他见她还是没有搭理自己的迹象,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这一次的事儿,小白,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好。”秋叶白看着他,眸光清冷:“但是我不喜欢。”

百里初看着她,黑翎羽一般的睫羽微微翕动,掩住了他的眸子,但他却没有说话。

秋叶白终于是摇了摇头:“殿下,这若是你要告sù

微臣的事儿,微臣已经知dào

了,微臣告退。”

说着,她转身就伸手去推门,准bèi

离开。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地郁烦,忽然忍不住道:“如果是阿泽呢,小白,你也会在这个时候还冷着阿泽么?”

百里初一说完这话,躲在屏风后的老甄和风奴两个瞬间齐齐捂住脸,内心忍不住哀嚎——殿下,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种时候,明明是你在道歉,搞得像是抓奸质问一般,这是要闹哪样?

秋叶白搁在门上的手停了停,转过脸来看着他,似有点不敢相信方才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百里初看着她失望的明眸里似一下子蒙了一层水雾,心中忽似蓦然一痛,想要说什么:“小白……。”

他从几乎从没有看见过秋叶白眼中含泪的样子,似雨雾落寒莲,柔和了她原本隽美无双,却过分英气的眉宇,有一种直戳人心的柔软。

愈是锐利冰冷的人,柔软下来的时候,愈是动人,但是这种动人却让他心头窒闷

“够了,百里初,你真是够了!”秋叶白闭了闭眼,眨去睫羽上潮润的泪珠,睁开泛红的明眸,别开脸冷冷地道:“殿下要说的话,微臣已经听够了,告退。”

说罢,她转身就推门。

门外的小太监们并没有得到扣死门的命令,便只能让她一下子就推开了门。

百里初想要说什么阻止她离开,但是最终却只能看着她离开,幽凉的眸子里闪过挫败。

秋叶白离开之后,老甄扶着风奴一下子就走了出来。

风奴忍不住一点不客气地道:“殿下,您是怎么回事,您之前不是答yīng

了按着奴婢教您的那些话去说和去做么?”

殿下不是说了看她是女儿家,一向是神殿四婢里头最沉得住气,最稳重的,又能和一白走到今日,当是最了解女儿家心思想法的,所以才与她商议要如何能安抚四少么?

这说一套,临场殿下又自己折腾一套幺蛾子,是怎么回事儿?

百里初唇角微微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风奴一看他那双眼睛,幽幽诡诡,魅惑非常,顿时就有点脚上发软,她也不知dào

自己刚才哪里来的勇气冲出来指责百里初。

老甄赶紧扶住了风奴,也知dào

百里初并非刻意去恐吓风奴,便赶紧道:“殿下,昨日咱们不是已经试过了么?”

昨日他们可是排演过的,虽然这位小祖宗不太配合,但是到底能流利地把台词儿背完,也记下了要做什么的动作,今儿怎么就出差子了?

“您是不是……太紧张了?”老甄见百里初一直冷着个脸杵着不说话,想了想,便给了个台阶。

百里初微微颔首,他一看见小白冰凉的面容,一向冷静的心便有些乱。

虽然那日鹤卫们回来禀报的话,让他明白地知dào

她是在意自己的,但他看不得她对他的冷漠。

老甄忍不住想要抚额长叹三声:“小祖宗哎,您这……。”

您这男女之事除上还真是个雏儿!

百里初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才道:“如今要怎么办?”

他一想起小白眼里含泪的样子,又想起她清明那日在马车里那些忧伤的话,就觉得心头烦闷得令他想要大开杀戒。

他曾经恶劣地想要用一切手段逼她在自己手下流泪,而如今真的看见她为他流泪,他却觉得难以忍受,他的小白总该是那样清风明月,洒脱无双笑看人间悲欢的。

老甄有些无奈:“老奴是太监。”

百里初看向风奴。

风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没好气地脱口而出:“凉拌。”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来人把一白拖下去凉拌,给风奴今晚下菜。”

双白立kè

领着两名鹤进来,他笑眯眯地拱手道:“遵旨。”

风奴:“殿下,我有办法!”

……*……*……*……*……*……

秋叶白一路脚步匆匆地离开明光殿,一直走到了太极殿的长廊上。

此时,原本就有些阴郁的天空忽然响起了一声‘轰隆’。

春雷阵阵,夏雨雪。

春日里的雨水本来就多,不过片刻之间,下起了毛毛细雨来。

秋叶白抬起脸,冰冷的春风将细细潮湿的雨雾吹在她的脸上,让她将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她看着阴郁的天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竟觉得他冷静几日之后,会反思,会愿意为她改变。

这就是爱上‘非人’的代价么?

正是心中乌云冷雨翻腾之时,她忽然感觉身后有些动静。

她心中瞬间一动,随后收敛掉了脸上的神色,淡淡地道:“查到什么了?”

小七忽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向嬉皮笑脸的娃娃脸上此刻却是神色微沉:“四少,我们已经着人盯紧了秋善京,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xiàn

她与任何人有联系,也没有能查到那日出现在后花园的男人到底是谁。”

秋叶白闻言,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寒光:“盯着点,那人身份不凡,咱们出征在即,朝内不容有误。”

那日秋善京和那人的谈话,让她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

那时候,她初为能入朝,参与了叼兽大会,而秋善京一直在做手脚,三番试图置她于死地。

彼时,她不知秋善京为何如此,只怀疑她是三皇子百里凌宇派来的人,但是后来她细想,却觉得有些不对。

“属下怀疑,那蒙面人就是百里凌风!”小七冷声道

他是第一次没有完成任务,尤其是这一次对象秋善京确实非常狡猾,似乎能察觉有人在监视她。

这让他心情很不好。

秋叶白闻言,微微颦眉:“嗯……一切没有证据,不要妄自下结论。”

再到后来她和安宁公主的婚事,秋善京忽然又出来插一脚,已经隐约显示初是百里凌风做的事儿了。

但是那日交手,黑衣人的内力和武艺,却让她觉得有些起疑……

“若秋善京是这个桥梁,咱们不若……一了百了。”小七比了个手刀。

这种心怀叵测的女人,留着就是个祸害!

秋叶白闻言,眯起眸子:“嗯。”

出征在即,秋善京……不留比留好。

第十一章 彼年真相

“是!”小七向秋叶白抱拳道。

四少不是没有给过秋善京收敛的机会,但是她却铁了心要对四少不利,那么自然是留不得。

“出宫罢,后日就要启程了,看看周宇他们最后的准bèi

工作完成了没有。”秋叶白看着天空的蒙蒙细雨淡淡地道。

这一次出征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光是安排了看风部的人组队,同时也暗中召集了部门藏剑阁高手一部分人监视京城动静,一部分暗中混入士兵里随军出征,亦策应不备。

小七点点头,将早先准bèi

好的伞递给她,秋叶白看着手里的油纸伞,沉默了一会,才道:“不必了,春雨润如酥,这般在雨中漫步也不错。”

春雨清润,如雾气一般,倒是能安抚心中烦闷。

小七一愣,来不及反应,就见她已经走出了长廊,径自向宫门方向而去。

他的娃娃脸上露出不解来,只能赶紧跟了过去,同时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春雨下的不大,出了宫门就有马车等着。

秋叶白才出了内宫门,便忽见一道人影静静地撑着一把精致的油纸伞立于在内宫门外,乌发以碧玉发簪束在头顶,木槿色的云锦圆领长袍,除了腰间横拦一条白玉带外,没有任何装饰,但却掩不住他一身特殊而缥缈的气质,极衬这帮烟雨朦胧,清清冷冷,青叶欲滴的时节。

他不必任何动作,只在雨中撑伞静立,人在景中便似一副水墨晕染的江南烟雨图。

只可惜……

她比谁都知dào

这位江南佳公子看似淡然出尘的容色之下,掩藏着多大的野心和欲望。

小七跟在秋叶白身后,亦看见了站在内宫门外的人,他不禁眸光一冷,梅苏?

这个男人在这里作甚,一副等人的样子,不会是在等着四少罢?

秋叶白一点没有兴趣知dào

梅苏在这里作甚,只目不斜视地径自绕开他,向外而去,却不想经过梅苏的时候,他却忽然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秋大人。”

秋叶白停住了脚步,冷淡地道:“梅大人有何指教?”

她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情和梅苏玩心机,若是他不识趣,她一点不介意教他怎么识趣。

“京城近日多雨水,下官家中正好从江南贩来一批新工艺制的油纸伞,便送予宫中众人及朝内同僚,还请秋大人赏个面子多指教。”梅苏似一点没有听出来秋叶白口气里的冷漠,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将手中精致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他的目光掠过秋叶白,见她乌发、隽美的眉梢鬓角,甚至红唇都染了淡淡的雨雾,似妆点了细如碎钻的剔透雨珠儿,春雨沾染在她的身上,濡湿了她的外袍,却不见狼狈,反而柔和她身上清冽冰冷的气息,让她看起来似带露的美丽植物,仿佛散发出清洌而芬芳来。

几可用一个词形容——美不胜收。

他似总笼着烟雾的修眸里闪过一丝幽色。

秋叶白听他一言,方才留意到附近守门的小太监和侍卫们手里的油纸伞虽然勾画素淡,但都精致异常,绝非寻常廉价的油纸伞。

而且梅苏说话极有技巧,人人都收了,她若是当着人前不给他面子收下油纸伞,倒似她矫情和以上压下了。

秋叶白接了油纸伞,道:“那就多谢梅大人。”

梅苏淡淡地一笑:“大人客气了。”

说罢,他对着她抬手一揖,便径直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秋叶白心中有些异样,梅苏站在这里就为了给她递一把油纸伞?

她看向他在雨中的背影,忽然明白有哪里不对了。

他把伞给了她,他手里却没了伞,便径直这么离开了。

她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角,片刻之后转身撑着伞离开。

而远处的一道暗红色的修挑人影静静地站着,提着两把伞的手紧了紧,手背上泛出白来。

边上伺候着的一白有点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主子,想要说什么,却听他冷冷地道:“回罢,”

说罢,他转身向来时路而去。

一白左看看,右看看,暗自叹息了一声,跟上自家主子。

他真是不明白这些脑子特别好使的人,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

秋叶白才回了司礼监,刚刚换下一身湿润的朝服,泡了个热水澡,正一边让宁秋给她擦头发,一边听着小七在旁边跟她简单汇报一下处理秋善京的计划,忽然见小颜子在门口恭敬地敲敲门:“大人,有人在门外求见于您。”

“谁?”她品着茶了漫不经心地问。

这潮湿的雨天里,最适宜的便是饮些清淡馥郁的热茶去湿气。

小颜子道:“是秋府的三小姐,说是有要事向大人禀报。”

小颜子这些秋叶白在司礼监里的亲信多半都知dào

自家督公与秋家之人关系非常差,所以称呼秋家人与称呼寻常路人没有区别。

她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和小七互看了一眼:“秋善京?”

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可要属下回绝?”小颜子见她和小七的脸色有些古怪,便问。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才摇摇头道:“不必,请罢。”

小七看着小颜子领命去了,便看向秋叶白道:“四少何必要见一个将死之人?”

她微微一笑,神色有些莫测:“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说不定我的三姐姐会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也未可知。”

宁秋立kè

着人送来一只金暖炉,将秋叶白潮湿的长发在上面小心地烘烤,看着不滴水了,便取了檀木梳子慢慢地帮她将长发梳理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小颜子便领了一个人进来。

那女子一身素淡衣裙,手里紧紧拽着个锥帽,低垂着脸,跟着小颜子进来之后对着秋叶白恭敬地福了福,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秋叶白见她虽然低垂着脸,秀发半垂盖了大半的脸孔去,但是却还能看见她脸颊上红肿异常。

“三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这里来?”秋叶白只做没有看见,淡淡地问,也并不唤她坐。

秋善京低着头,忽然哀哀地哭泣了起来:“三姐姐是来求四弟救命的。”

父亲和大夫人做主,怎么地竟求到司礼监衙门里来了。”

秋善京咬着嘴唇,迟疑了好一会,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她道:“那是因为,只有四弟你才能救姐姐。”

她一抬脸,瞬间就让宁秋吓了一跳,连小秋叶白都愣了愣。

秋善京方才低着头,半垂着乌发尚且不是那么明显,如今她一抬头,就让人看见她半张脸孔肿大如发酵的馒头,唇角淤紫即使涂了很厚的粉妆依旧能看得出来,更不要说她一边眼角也跟着红肿,似还开裂了,不知dào

涂了什么药,看着红肿反油光,愈发地显得形容凄惨。

这分明是被人暴揍了一顿!

秋叶白虽然不喜欢她,但是看着她这般凄惨的模样,不免挑眉问:“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秋善京那日与男人偷情的事儿被杜珍澜知dào

了么?”

她知dào

杜珍澜素来是个霸道的,她自己可以出入绿竹楼,却最不喜家中有人折腾出风流韵事来,连丫头勾引主子少爷都要别她狠狠教训xùn

,何况是家中养着的小姐。

秋善京摇了摇头,哽咽着捂住自己的脸:“这与大夫人没有关系,是……是……他打的。”

秋善京说‘他打的’这三个字的时候无比的伤心。

秋叶白看着她,挑眉道:“他?”

秋善京点了点头,咬着唇角,无比的艰难地道:“没有错,就是那日四弟在后花园看见的黑衣人。”

对于秋善京的坦白,秋叶白还是颇为有点惊讶的。

“你是说……你的男人打了你?”她挑眉看向秋善京。

秋善京捂住嘴,点了点头,随仿佛全然崩溃了一般,捂住脸泪如雨下:“他不光是打了我,他还要杀了我!”

秋叶闻言,倒是有些怔然:“他为何要杀你?”

这不过短短几日,这对儿野鸳鸯竟反目成仇了?“

秋善京浑身颤抖,泣不成声:“因为……那日四弟你看见了他……他怀疑我出卖了……出卖了他,便容不得我了。”

秋叶白看着她,不可置否地道:“是么,你可以告sù

他,你坚贞无比,什么都没有说。”

秋善京摇了摇头,惨然一笑:“没有用的,我在一开始没有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后来又废了这么些日子,他原本就已经怀疑我了。”

“任务?”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与我有关么?”

秋善京看着她,一咬牙点了头:“没错,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在除掉你。”

“为什么,四少那时候在秋家无足轻重,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宁秋听到秋善京的话,瞬间眼底闪过寒光。

四少一回秋家便危机重重,一半的幺蛾子是这个女人折腾出来的,真是该杀!

“是不是八皇……。”小七亦忍不住冷声道,但是秋叶白一眼淡淡地扫过来,他方才惊觉自己多嘴了,审讯犯人的时候,最忌讳一开始就诱导性地提出答案。

秋善京似乎感觉到了宁秋和小七身上流露出的杀意,瑟缩了一下:“不是八皇子……是……是五殿下……。”

五皇子——百里凌空?

这个答案瞬间让秋叶白几人瞬间愣住了。

秋叶白沉吟了一会,冷声问:“秋善京,你不觉得你扯得太远了,当年我不过初入京城,又是秋家庶子,与五殿下前世无冤,近日无仇,他何必处心积虑为难于我?”

那时候,她在京城之中不过是无名小卒,也没有人知dào

她的江湖身份,怎么可能与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结怨?

秋善京擦了擦泪,有些自嘲地一笑:“四弟,你真是太天真了,我不也是一个庶女,还是最不打眼的庶女么,但最后还不是一样沦为他人手中刀刃?”

她顿了顿,眼神有些苍凉地继xù

道:“也许……这是我们的命,誰让我们是秋家人呢,当初若是我甘愿认命,任由大夫人将我嫁给户部的常侍郎做填房,也许就不会走上更悲惨的今日……。”

原来四年前秋善京尚待字闺中,还算不得老姑娘,杜珍澜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以拉拢户部之人,但听闻户部侍郎年过四十,她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自然不肯甘心,与自己心腹丫头出去打听婚事消息时,正好遇上五皇子去巡视名下产业。

她无意间见了五皇子的容貌,百里皇族之中男子多俊俏,她顿时心中一动,片刻之后,便下了决心,若成为五皇子的侧室。

“三姐,还真是胆大。”秋叶白闻言,轻笑了起来。

不过这种事情,倒真是秋善京这样的人能做出来的。

“宁在枝头抱香死,不做地上泥!”秋善京闻言,忽然抬起带泪眸子,眼底满是怨毒。

“杜珍澜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想一辈子都受人控zhì

,屈居人下,秋善媛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有了个好娘,好外家罢了,我除了没有亲娘,论琴棋书画哪里比她差,凭什么我是地上泥!”

秋叶白看着她那狰狞扭曲的脸,再不复初见时候那些温美,心中有些感慨。

秋善京的怨,她并非不明白。

“你不知我多羡慕你的男儿身。”秋善京似也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了,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喑哑地道:“你终归是男子,自然不知女儿家心头苦。”

“别废话了,回答问题。”宁秋则是微微颦眉,眼底闪过了一丝轻蔑,就算秋善京有再多的苦衷,但是为了一己私利,陷害无辜手足,又是什么好东西。

秋善京目光掠过宁秋美艳的面容,随后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肿大淤青的面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闪过的嫉色,道:“总归我用了些法子,进了五殿下歇息的地儿,遇见了殿下,殿下……。”

她有些羞涩:“殿下纳幸了我,后来知dào

我是秋家三女,他也答yīng

会纳我入宫……只是要我等待些时日。”

秋叶白一听,便暗自有些好笑,这等最不上心的哄人手段,也只有秋善京这种涉世未深,却又有些心机,又贪婪的女子才会上当罢。

秋善京似陷入了过往的甜蜜之中:“那时候殿下待我可真好,只是……。”

只是,未过多久五皇子便渐渐疏远了秋善京,彼时她的婚事也渐渐逼近,她再去寻五皇子的时候,对方避而不见,此时秋善京几乎陷入无比的绝望之中。

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如果这么嫁过去,一旦被发xiàn

,只怕就死路一条。

而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五皇子却又忽然着人暗中联系上了她,并且再一次承诺会迎娶她为侧室。

“三小姐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竟会信了一个出尔反尔的男人?”宁秋忍不住讥诮地道。

秋善京目光阴郁地看了秋善京宁秋一眼:“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五殿下证明了他自己是对我有心的,他着人想了法子帮我退了那门婚事,那时候我还能怎么办,他是我唯一可以嫁的男人!”

“然后,五殿下想必给你提出了什么要求罢?”秋叶白一边品茶,一边淡淡地道。

秋善京僵了僵,随后还是垂下眸子点了点头:“没错,那时候,你已经回到秋家了,而且得了大夫人参加叼兽大会的帖子。”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地继xù

道:“五殿下说,我要是能在叼兽大会上除掉你,他便在事成之后向秋家提亲,迎娶我为侧室。”

“为何?”秋叶白闻言,眼底闪过冷光。

她真是很好奇,这位五殿下到底为何要除掉她。

秋善京低声道:“因为如果你死了,就是三殿下‘所为’,而非五殿下所为,是三殿下携私怨要‘除掉’秋家的人,而不是五殿下。”

秋叶白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想起来了,那时候她着人调查跟踪秋善京,包括秋善京的接头人的一切迹象线索都显示是三皇子百里凌宇所为,她甚至潜伏入百里凌宇的府邸之中,根本没有想起这事儿会牵扯上五皇子百里凌空。

因为彼时,百里凌空已经在去赫赫出使的路上了,人都不在京城。

秋叶白微微颦眉:“就算最后你得手,除掉了我,人人都知dào

是三皇子所为,那又如何,不说这种事儿没有证据能直接指状三皇子,我不过是一介庶子,得罪了天潢贵胄,落个身死的下场也算不得奇事。”

秋善京闻言,摇了摇头,嗤笑道:“那是四弟不明白,彼时正是老佛爷考虑立太子的时候,秋家是极为重yào

的筹码和靠山,三殿下和五殿下都是杜家嫡系血所出,母亲亦都是皇后,势均力敌,这个时候,就要看谁的支持者更有力了。”

“你虽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庶子,但是你回到秋家的前些时日,大夫人因着绿竹楼里的一个小倌和三皇子有了些口角,这个时候若是你这个得大夫人另眼相看的庶子忽然就死在了三皇子手里,这就是狠狠地打了大夫人的脸,你猜大夫人会怎么想,打狗……。”

秋善京忽然发xiàn

自己口快,便立kè

呐呐住口

“打狗还要看主人,我这条大夫人的‘狗’就这么死在百里凌宇的手里,那么按照大夫人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绝对会转而支持五殿下百里凌空,对么?”

秋叶白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径自淡定地接口。

她还真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回来,就因为借了点儿杜珍澜这‘大树’的庇荫竟招来杀身之祸。

谁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大树底下易遭雷劈才是真。

尤其是这秋家原本就是雨中大树,走过路过,总有一人要被人拿来做筏子劈一劈的。

“若四弟你没有招惹大夫人,怕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儿,我也不会这么对你。”秋善京有些埋怨地看着秋叶白,为什么他要去攀附杜珍澜那贱妇,逼得她也毫无退路。

“这么说,还是我逼着三姐来杀我的了,我非但没有让三姐如愿以偿地杀掉,还阻了三姐当上皇子侧妃的路,还真是抱歉。”秋叶白看着她,微微挑眉一笑。

秋善京被她冰凉讥诮的目光一看,顿时一窒:“我……三姐不是按个意思。”

宁秋气不过冷笑起来:“真是不知好歹,如果不是我家四少,被五殿下拿来做筏子的怕就是你这个秋家三小姐秋善京了罢。”

秋善京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摇头:“不会的。”

秋叶白一看她那样子,心中便有些讥诮,看来她这位三姐还是对那位五殿下情深一片。

她慢条斯理地垂落在脸颊边的乌发拨到耳后,睨着她:“既然三姐姐不相信五殿下会杀了你看,今日又何必来我这里求救?”

秋善京抬头正巧见她的动作,只楞了楞,今日秋叶白的长发并没有如往日里束在头顶,而是因为尚未干燥,带着湿意散落在身后,只随意地以丝线松松绑着,脸颊耳边都落下几缕细长的湿润的乌发,衬托得她白皙的脸颊有一种奇异的透明感,眉宇之间更是剔透,清艳非常。

一个男子,怎么能有这般容姿气息?

她心中有些狐疑,但一对上秋叶白那双锐利的眸子,她便心中一颤,立kè

又低下头去,呜咽着道:“我……三姐再不相信,却也实在没法子了……。”

说着,她又膝行了几步,像是要过来抱住秋叶白的膝盖,却被小七眼明手快地直接上去就点了她的穴道。

他厌恶地对着她嗤道:“四少也是你能近身的!”

秋善京动弹不得,惊慌之间,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四弟,四弟……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一定要救救我,求求你了……。”

秋叶白看着她,淡漠地道:“多谢三姐来告sù

我这么多,但是我很快就要出征了,我无法庇护于你,但是我会交代父亲看护于你。”

说罢,她看向小七:“一会连同我的亲笔信一起将三小姐送回秋府去。”

小七闻言,嘿嘿一笑:“是!”

说罢,他将秋善京在胳肢窝下一夹,也不顾她舒服不舒服,然后径自向门外健步而去。

秋善京刚想喊,便被小七不耐烦地直接点了哑穴:“闭嘴吧,没要你的小命,已经是四少格外开恩了。”

秋善京闻言,盯着房门的眼中的惊慌失措渐渐地变成了阴冷的怨毒。

可恶,秋叶白,竟敢耍我!

……

“怎么四少不留下她?”宁秋看着茶冷了,便取了小炭炉上的热水壶一边往水壶里加水,一边笑道。

“我又不姓圣。”秋叶白顺手让宁秋往自己杯子里也倒了些热水。

“嗯?”宁秋不明所以。

四少姓不姓圣有什么关系?

“我不姓圣,所以不是圣母,自然没有那么好的胸襟去原谅一个三番两次想要我命的女人。”她淡淡地勾了下唇角。

“何况,她今日过来说的这一番话里头,破绽不少。”

“您是怀疑她说的话是假的,但是属下觉得她的话听着并不假?”宁秋一怔,随后摇摇头。

秋叶白淡淡地道:“所谓最高明的谎言便是九分真,一分假,秋善京说的那些未必不是真的,但是她说五殿下要杀她,她来向我求救,这点便有意思了。”

方才她一句话,就问得秋善京神色有些仓皇。

可想而知,秋善京会来寻她必定是另有目的,说不定便是五皇子的釜底抽薪之计。

“这种不怀好意的女人,留着是个祸害!”宁秋到底是江湖女儿,爱恨直接,眼中已经露出冰凉杀意。

秋叶白轻哼了一声,指尖摩挲过自己手里的杯子:“若非她透露的东西省了我查事儿的功夫,我也不会留她一条命,把她交给我那父亲是最合适的了,让他知dào

自己的女儿都是什么样子,他的手段奈何我不得,但是对付秋善京却是绰绰有余的。”

秋云上对她们这些不受重视的女儿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若是知dào

秋善京做的那些蠢事儿,她后半生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又道:“这百里凌空在这个时候潜伏回京,想来是有所图,把消息准bèi

一份,传递进宫里,让殿下多做打算。”

宁秋看着她,掩住嘴儿一笑:“四少还是记挂着摄国殿下的。”

她轻咳一声,白皙的脸儿微粉:“这是公事!”

宁秋笑而不语,看得秋叶白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往门外而去:“我去周宇那儿看看。”

宁秋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而清明之后,细雨纷飞的时节,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号角之声响起,无数长矛瞬间同时砰地一声连续地撞击向了地面。

“砰!砰!砰!”

地面水珠飞扬,战旗摇晃,那声音震撼了大地,亦震撼了整个上京的天空。

而与此同时,点将台上一身英气铠甲戎装的年轻元帅蓦然一抬手,宫前整整齐齐黑压压将士们同时停止了以手中长矛敲击地面的动作,齐齐抬起头来,整齐划一得令人叹为观止。

年轻元帅飞眉秀目之中此刻一片凌厉阴沉之色,他厉声问:“逆贼占我家园,屠我百姓,十万军民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皆是我们手足与同胞,敢问这里,我汉家长枪利甲今何在,汉家血性儿郎今何在,!”

随着他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军阵,从南向北,依次响起雄浑激昂的回应。

“我等在此!”

“我等在此!”

“我等在此!”

“……!”

“我以我血荐轩辕,儿郎们,可敢一战!”年轻的元帅蓦然举起手中的帅旗,他浑厚的声音伴随着点燃的狼烟飘荡开来。

与此同时手中寒光一闪,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心,鲜血瞬间飞溅上帅旗,而与此同时细雨之中,旗帜却仿佛如九天苍穹之下有风助,瑟瑟飞扬翻卷,竟有猎猎之声!

帅血祭旗,战魂不死!

“战!战!战!!”

无数的年轻的将士们看着那染血帅旗,热血沸腾,狼烟席卷而来,带着刺鼻的气息,却刺激得他们热血沸腾,齐齐仰天大吼。!

士气在那一瞬间,几乎直冲霄汉。

……

秋叶白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场面,连她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里的热血沸腾,奔流如河,那些似乎沉眠的曾经属于江湖的血都苏醒了。

她看向百里凌风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这个男人,是天生的帅才,他拥有能感染一只军队的灵魂,他血管里流淌着军魂之血。

不用过太久,他甚至也许会成长为这帝国的战神!

他并没有辜负皇帝对他的期许。

……*……*……*……*……*……

车辚辚,马萧萧

点将台出征祭旗后,大军直向西南开拔而去。

秋叶白坐在宽大马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南疆行省地图,边上的周宇轻咳了一声:“督公,外头大鼠唤属下去一下。”

秋叶白淡淡地点头,周宇便起身小心地下了车,一下车他就松了一口气。

而片刻之后,一边伺候茶水的宁秋也端着茶壶有些无奈地道:“四少没热水了,我去向老甄要点儿去。”

她看了眼宁秋手里的水壶,迟疑片刻,也点了头。

小七看着宁秋下了马车,也立kè

跟着起身下去,秋叶白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你呢,你又要去作甚?”

小七挠挠头,干笑:“我屎急。”

说罢,也不等秋叶白同意就字节跳下了车。

于是秋叶白便……

她抬起眼看向一边戴着兜帽和面具,一身神mì

气息的面具人:“你呢,你不下去?”

那人轻笑了起来,声音幽凉低柔:“不,既无人叫我,我也不渴,更不想出恭。”

秋叶白:“哦……。”

该去的不去,不该去的却要去,哼!

她继xù

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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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人和人的信任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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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子人和人之间的信任都没有了!

他捂住额头,忧伤地回忆自己最近到底哪里得罪自家主子了。

一白:“……!”

说罢,他亦翻身上马,向秋叶白的方向扬鞭而去。

百里初挑眉,漫不经心地道:“嗯,那是本宫骗你的。”

那眼神真是让他有点莫名地发毛,风奴可是秋叶白的忠实拥护者。

刚才秋叶白下马车瞟他那一眼,分明是在说——小子,本座记住你了!

一白立kè

下马将缰绳交给他百里初,同时低声道:“主子,你不是说了不会告sù

秋大人这个主意是属下出的么!”

百里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微凉,随后也跟着下了车:“一白,马。”

说罢,她便径自利落地下了车,结果小七递来的缰绳,利落翻身上马,并小七一起策马而去。

随后,她冷冷地看了百里初一眼:“你不走,我走。”

秋叶白闻言,便道:“知dào

了。”

此时,她忽然听见马车外传来小七的声音:“四少,元帅要请你过去一叙。”

这傲娇的混账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厚脸皮地扯谈了?

秋叶白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再和他说话,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捏死他,要么捏死自己。

那名字和你那冷血的爹、早死的娘没有半毛钱关系!

百里初淡淡地道:“身体发肤名字受之父母,岂能随意一字不留地舍弃。”

秋叶白冷冷地睨着他:“是么,你方才不是才应承得极好么?”

百里初闻言,摇了摇头:“抱歉,属下不可以更改。”

秋叶白咬牙:“我很介意,不许和我的名字有关!”

这名儿听着怎么像西域人的名儿,独那思密达倒似极北岛上那些新罗人的名。

百里初闻言,面具后的修眉微微挑了挑:“染指秋叶白柴可夫斯基思密达是不是有点儿太长了,不过若是大人喜欢,属下亦不介意改名。”

马车内,秋叶白听着一白的名字,唇角一抽,随后看着百里初冷声道:“你既是我属下,从现在开始换名字!”

坐在马车边上的宁秋和宁春都没好气地朝他翻了白眼。

一白骑马走在马车边,正竖着耳朵偷听,陡然听见自己主子出卖自己不带一刻钟犹豫,身形一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跌个狗吃屎。

百里初一点迟疑都没有,非常自然而诚实地道:“一白。”

“有病,你怎么不叫染指秋叶白柴可夫斯基思密达!”秋叶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脸颊上却忍不住飞上霞色:“谁帮你取的这个该死的名字,我要剁了他喂狗!”

“非也。”百里初平静地看着她:“此名全称——染指秋叶白,所以叫做染白。”

秋叶白揉了揉眉心,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浮气躁,索性转移了一个话题:“你取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打算昭告天下你是控鹤监的人么!”

“属下如今名为染白,并非百里初,别弄错了。”

他仿若不见她眼中恼恨,只伸手替她将手里的地图翻转过来,同时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话。

“大人,何故恼火,气大伤身,属下看了心疼。”

她不想和他独处,便将人都叫了上来,反正这马车也坐得下,四匹马也拉得动,却不想他愣是有本事一句话不说就能众人‘识趣’地避下车去,真真儿气得她想捏死他!

她亦不得不暂时和他同挤一架马车!

但是这厮算准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她是不可能将他赶下马车的,竟就如此厚脸皮,一直在她的车上赖着不下去。

她瞬间就有撕了他笑着漂亮嘴唇的冲动!

她正疑惑之时,一掀开车帘子便看见里面坐着全副武装,从头遮到脚的某人,一边在双白的伺候下用点心,一边对她微笑着打招呼——“见过大人,在下是您的新谋士!”

她正满心烦闷辗转,纠结要不要出了京城再悄悄折返去看他的时候,却不想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马车无比的豪华和庞大,完全和她想象中的普通马车不同。

毕竟这次出征的时间绝对会超过两个月,若是等到那时候才回来,他已经进入沉眠修养的时间,要怎么办?

她原本见这厮快出征了也没有什么消息,临出征前摄国殿下还代替卧病的皇帝陛下为南征大军祭酒送行,便以为这厮不去了,心中还有些郁郁,甚至不知所措。

“你……。”秋叶白看着他,心底冒出点火气儿来,压低了声音:“百里初,你别太过分了!”

却不想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自然。”

“难不成我沐浴出恭你也要跟着?”她忍不住讥诮地道。

那面具人慢条斯理地道:“大人,我除了是您的谋士之外,也是您的保镖,自然理所应当地陪伴在您的身边。”

秋叶白低头一看,果然反了,她瞬间愈发地窘了,没好气地道:“本监军说的话,你身为谋士是打断抗命还是耳背得没有听见,出去!”

但是对方却仿佛全没有听见一般,只微微一笑:“监军大人,你的地图拿反了。”

“你先下去!”秋叶白干脆直接下逐客令。

其实他倒是没有说什么,盘膝而坐,只拿一双幽幽凉凉的眸子静静地睨着她,仿佛能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这感觉实在怪异。

马车里的监军大人此刻并不知dào

、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众人议论她,只因为面前杵着这人实在让她心烦意乱。

听着自己人的议论和嘲笑,百里凌风的目光却慢慢地沉了下去,若有所思的眸光地跟随着那辆马车慢慢前行。

“哈哈哈……!”

“这种小人,犹如费仲一般,见着苗人,不吓得腿软就不错了!”

“没错,也不知是去监军,还是去游山玩水。”另外一名将军也冷笑道。

他就是看秋叶白不顺眼,那个男生女相的家伙就会玩儿阴的,讨好献媚,翻脸不认人,简直就是典型的奸佞模子。

“是。”李牧点了点头,嗤笑道:“这些所谓的监军,没了奢华的行头便走不动路了。”

百里凌风的看向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其中一辆精致的马车坠在队伍中间,颇为扎眼,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那是秋监军的马车?”

众将面面相觑,皆沉默了下去。

百里凌风转过脸,冷冷地道:“不要让本帅听见第二次这种话。”

李牧一惊,见百里凌风眼底杀气隐现,心中微颤,不敢多言。

“住嘴!”百里凌风厉声打断李牧。

李牧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大胆地道:“殿下可曾想过不还朝,朝廷如今如此昏腐……。”

百里凌风立体分明的俊毅五官上浮现出傲然之色:“待得吾等大胜还朝,再喜不迟!”

这里没有外人,他们并不担忧有人听见。

他旗下亲信都齐齐抬手:“恭贺殿下吗!”

百里凌风是一个军人,对他而言,军权的回归,比什么都重yào

,那才意味着他终于再次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李牧领着百里凌风的数名亲信策马跟在他身后,听他说话,他微笑道:“恭贺殿下,蛟龙归海!”

他深呼吸了雨后清新的空气,唇角微扬:“这天下间,唯有自由的气息最令人振奋。”

百里凌风骑在自己的飞云骑汗血宝马上,于一座山坡之俯视二十万大军在大道之上浩浩荡荡地蜿蜒,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齐刷刷的盔甲晃动和军靴摩擦令他连续压抑了颇久时间的心情终于真zhèng

地放了晴。

……*……*……*……*……且说另外一头,南征大军浩浩荡荡地在上京父老的相送之下,出了城门一路朝南奔袭而去,骑兵先行,步兵殿后,一路上士兵们令行禁止,行进速度颇快。

那仿若招魂的诡魅歌声让孟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四周的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阴郁非常,立kè

一抬手,一只白鸽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立kè

抱着转身离开。

……

阿哥带妹儿采山花……。

…………阿尼耶……

从此你我不分离……从此不分离

肚里结个尸娃娃……

阿妹吃了阿哥心头肉

去采阿哥的心头肉喂阿妹……

鬼儿爬进阿哥心头去……

阿妹眼睛里生鬼儿……

……阿尼耶……

尸儿飞到阿妹眼睛里

山花儿落地生尸儿

“嗯……阿哥带妹采山花,

下了竹楼之后,孟获忽听见楼上幽幽诡诡的吟唱被山风轻轻送远。

孟获见她没有回过身来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己脚下,确定没有踩到她的落发后,告辞退了出去。

孟获见她慢慢地的一边低声哼唱,一边梳着头,梳了满地的落发,也不知是否风吹,那些落发轻轻地扭动着,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小池点了点头:“嗯。”

孟获恭敬地道:“属下会再继xù

和北方联系,确定他的行踪,时时传报于您。”

她转回头,看着镜子一边微笑,一边道:“很好,很好,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他了……。”

让一边的孟获都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半露出来的侧脸精致却苍白如纸,苗女的眼睛通常而妩媚,而她的眼睛更是异常的大,却莫名地空洞,连着她的嗓音也带着一种异常的空洞感,像小孩子发出来一般毫无意义的笑声,又似悬挂在屋檐下的招魂铃响动时招来不属于人间的声音。

那少女慢慢地转过脸来,看向窗外暗云缭绕的天空,忽然一边梳着尾延及地的乌发,一边诡谲地轻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

“没错,消息里说的很明白,新任的藏剑阁阁主秋叶白!”孟获大力地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

那少女梳发的手一顿:“秋叶白,是那个秋叶白么?”

听着里头响起女子的应和声,孟获便立kè

推开门进去,对着一名坐在铜镜前正在梳着披散长发的苗族少女颇有些兴奋地道:“圣女,接到北方的消息了,这一次北方大军的监军正是秋叶白!”

他敲了敲门:“圣女,孟获进来了。”

孟获恭敬地对着哥欢王妃一揖,目送哥欢王妃领着贵夫人们和侍卫们消失在园子里后,他立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竹楼上而去。

哥欢王妃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便领着身后的各峒主夫人们起身:“小池圣女,我们改日再来祈福。”

此时,那诡异的铃声也忽然停了下来,房内响起少女轻柔的声音:“让孟获进来罢,我想孟获是带来了远方的神谕。”

孟获一见那女子,便立kè

弯腰,手搁在胸口行礼:“哥欢王妃,孟获确实有很要紧的事儿求见圣女。”

他刻意拔高的声音瞬间惊动了在楼上的跪伏的女人们,为首一名头戴孔雀银饰的中年女子最先清醒过来,她不悦地转过脸看向楼下:“什么人,竟敢大声在祭祀时喧哗,亵渎神灵,还对我等无礼!”

孟获粗眉一横,大声道:“我知dào

圣女在向蛊神祈福,但是我有重yào

的事情要禀报!”

说话间,也不知dào

哪里钻出来了数名苗护卫也‘蹭’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挡在了孟获面前。

几名在竹楼下的侍女一惊,便要伸手拦住他:“孟获,你不能进去,圣女……。”

而此时一名缠着头,穿着褂子大裤脚桶裤,腰别弯刀的年轻男子匆匆地就要进屋去。

数名跪在竹屋走廊身着暗底精绣暗花衣苗服,头戴精致银饰的中年女子恭敬地跪伏在地上,一脸痴迷地听着女子的吟唱,恍恍惚惚,仿佛进入仙境一般。

重重叠叠的芭蕉叶间掩映着的精致竹屋里一阵诡魅的风铃声,奇异的香气并,并着女子优柔的低声清吟飘荡开来。

“叮铃铃……叮铃铃……。”

迷离的雨雾让大片的植物显出一种近乎妖娆的绿来,空气里弥散的草叶与泥土混合的特殊芬芳,清冽之极。

细雨霏霏,芳草萋萋,黯云渺渺。

第十六章 海路

秋叶白便和百里凌风一起走了大约百米远,她停住了脚步,看向百里凌风单刀直入地道:“我不信任梅苏。”

百里初闻言,眸光微闪,却没有阻止,只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起走远。

百里凌风和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便朝一个方向比了个手势:“这边请。”

“元帅,我能单独和你说一下话么?”秋叶白看了眼梅苏,随后对着百里凌风道。

梅苏看向她,微微一笑:“大人,此话过了,咱这不是在和您商量么?”

秋叶白则伸手按了按百里初的手腕,随后冷淡地看向百里凌风和梅苏等人吧:“其实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只是来通知我这个决定的对么?”

其他人莫名其妙到也感受到那种诡谲的森冷,竟无一人敢替李牧说话。

“轮不到你这个……。”李牧一恼,正想要说什么,却被他那双面具下冰凉幽邃的眸子一扫,那目光冰凉得让他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凉而恐怖的黑暗空间,他一下子僵住,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一句话不敢说。

众人齐齐看过去,却发xiàn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一直沉默的面具人。

“不行。”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想起。

不光是百里凌风和他的部下,就连梅苏也微笑着看向她:“没错。”

秋叶白一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元帅,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本座?”

“梅司运会先行过去,只是梅司运一个人,只怕力所不逮,所以需yào

一个能人襄助。”百里凌风说完之后,看向秋叶白。

她现在听着这话头儿,百里凌风似想要……

及至现在在兵部里沦落为了个可有可无的兵种,而内陆倒是有水军,大海和大河的运输根本就是两回事,而内陆水军主要的作用就是维护运河上的安全秩序,如果她没有记错,几乎都掌控在梅家,不,梅苏的手里。

但是盛极必衰,自从初代国师预言,远航会带来恶鬼和灾难,于是百多年前便禁了一向繁荣的海运,没了海运,海军重yào

性便大大的地削弱,但是各种船只的养护耗费不少,所以一直都被裁撤挤压规模。

也就是说天极帝国的海军曾经异常的出色,甚至远航附近的数地岛国。

当年真武大帝还是西狄皇帝的时候,西狄的海军是相当出色的,海盗们都躲得老远的,快绝迹了,也有传说真武大帝未曾继承西狄皇位前也曾流亡于海上,自己就是最大的海盗王。

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领着几大船粮食走海路,不是等于送上门的肥肉?

“我们有海军或者说……水军可以运粮么,谁去领着这一批粮食过去?”秋叶白闻言,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天极帝国有什么出色的水军或者海军的印象,倒是听说过海上海盗猖獗,沿海官军都龟缩于岸的小道消息。

但是……

秋叶白看着那沙盘之处,确实粤东、南疆都有海港,这么看沙盘,走海路已经比陆路要近了不少。

梅苏也接口:“没错,这个时节风虽不大,但是风向却很好,顺水行舟,若是走海路,我相信不出七日,便能到达粤东行省的海港。”

百里凌风用那指挥棒在沙盘某处戳了戳:“没错,近路,就是走海路。”

“近路?”秋叶白一怔,看向沙盘。

“咱们大军携带沿途大量粮草开拔至粤东至少需yào

十五日,龙卫的粮食就算能撑那么久,所以我们需yào

有人抄近路,先将部分粮草送到粤东,缓解燃眉之急。”

百里凌风闻言,换了根长棍在粤东和他们现在的位置之间划了一条线:“这是我们现在的距离,咱们现在的粮草是一路从各行省征集,但是考虑到效率和前线消耗的问题以及现在各个行省正处于青种的时间,也需yào

大量粮食。”

她原以为是缺粮的问题会在他们的大军进入南疆行省腹地之后才发生,但这分明是在说粤东的粮食如今供给十万龙卫已经不够了。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回了百里凌风身上:“然后呢,这一次元帅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什么?”

“对,也就说现在粤东的粮库里还有一半存量粮能供给龙卫,只是现在无人能打开粮库的大门。”梅苏淡淡地道。

“我记得你说过梅家的粮库只有你或者一方商行主事大管事才能打得开?”秋叶白看着梅苏,微微挑眉。

秋叶白一愣,随后听着在场的人简单一说,才知dào

原来粤东的大掌柜在南疆行省出事的时候正押着粤东采集来的粮食往南疆去,准bèi

和南疆行省的地下存粮一起卖个好价钱,却不想战事一起,他们运去的粮食全部都被苗人打劫了不说,连人都困在了南疆,回不了粤东。

梅苏看着秋叶白,仿佛有些无奈地一笑:“下官若是说粤东那边的大掌柜至今仍旧被困在南疆,不知监军大人信否?”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粤东、风南两个行省最邻近南疆行省,尤其是粤东,若是官粮没有了,便只能征集民粮。

秋叶白闻言,看向梅苏道:“梅司运,难不成您现在打算告sù

我们,你打算在粤东也放粮么?”

梅苏看着百里初,眼中也闪过异样的疑色,但还是道:“元帅、监军,咱们话归正题罢。”

百里初见秋叶白对着自己翻白眼,唇角微微扬起,走到她身边站定。

但是她虽然很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百里初,却打算阻止他参与作战会议,毕竟这是他的江山。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走过来,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片刻之后,百里凌风才道:“既然是秋监军的人,那便请罢。”

百里凌风闻言,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会那面具人好一会,只觉得对方一身气息神mì

莫测却又隐隐含着慑人的威势,不太像寻常的江湖人。

江湖中人?

军师?

秋叶白却忽然道:“他是我请来的军师,江湖中人,又因面容有异,所以不愿露面。”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见不得人,还大放厥词,莫不是奸细,拿下!”李牧冷哼一声。

李牧瞬间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过去,却发xiàn

一名戴着面具、兜帽的神mì

男子正被百里凌风的亲卫们拦在不远处。

“若不是有人为了一己私欲假公济私,还试图杀人灭口,又怎么会被怀疑有谋逆之心?”一道幽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李牧,不得对监军大人无礼!”百里凌风冷冷地看了李牧一眼,李牧才冷哼一声,别开脸嘟哝:“当初若不是有个人卑鄙无耻陷害元帅,龙卫也不至于被迫撤出南疆行省,这象郡十万军民的性命说不得还在。”

“这种事情我们殿下还需yào

监军大人教?”李牧抢先嗤笑一声,道:“但是当粤东的那些驻军和苗人一触即溃,还被苗人抢夺和烧了几个大粮仓,若非龙卫,只怕不光是南疆出现屠城,粤东也一样,现在粤东的粮草根本足以支撑这样的消耗战。”

比如按说在后援大军到达之前,前锋也该先与对方进行消耗战,尤其是龙卫,原本就驻扎在南疆,若是他们能抢夺回一郡一县作为基地对于后续大军赶到之后全面开展作战才有好处。

她虽然没有参与过什么战事,但是作为一名经常见证江湖厮杀的门派领导人,有些战术常识相信和打仗是互通的。

秋叶白没有理会李牧的挑衅,只微微颦眉,看向沙盘:“龙卫不是号称帝国第一精锐军么?”

百里凌风也补充了一句:“粤东行省的龙卫已经接到我八百里加急的传书,已经和南疆行省的苗军对上了,但是双方处于相持胶着的状态吗,战斗规模并不大。”

这个秋叶白什么都不知dào

,监什么军!

“我们的先锋部队已经包括沿途可以调用的官军,所以五日已经算慢的了。”一边的李牧有点不屑地道。

“五日,这么快么?”秋叶白不免有些诧异,他们这才出京城走了两日两夜罢了。

百里凌风倒是一点废话没有,用手中的鞭子点了点沙盘:“我们行军的速度,比原本想象的要快,所以五日后,我们先锋部队就会进入粤东行省。”

这种行军时候商议事情,自然是简短利落为好。

她暗自轻笑,随后也朝他二人点点头,顺手将缰绳交给小七,走了过去,看向百里凌风:“不知元帅召我来所为何事。”

秋叶白看着他们二人,忽然就想起上她和百里初大婚的那日,他们两人差点掀了一条街,斗得你死我活的样子,如今二人站在一起商议事情看着倒是有趣。

百里凌风闻言,也看了过去,他微微挑眉:“秋监军。”

梅苏最先留意到她过来,立kè

抬起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秋大人。”

百里凌风领着他身边几名大将、梅苏正围在沙盘边不知说些什么,神情颇为严肃。

“监军大人,请!”几名百里凌风的亲卫远远地看见秋叶白策马过来,立kè

让开一条路,露出不远处简单竹台和竹椅,上面已经摆放好了沙盘。

第十七章 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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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礼嬷嬷看着他的俊颜,随后目光落在那些鸽子身上:“天书公子好闲情,我竟不知公子何时有养信鸽的嗜好了。”

“姑姑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天书听着身后响动,转过身来,看见礼嬷嬷,似有些惊讶。

他一身白衣坠地,头发松松地挽在身后,飘逸出尘如谪仙。

每位大公子的房间都有露台,她一进去果然看见天书正站在露台上喂鸟儿,好些白鸽子、灰鸽子、还有红嘴雀儿在他身边的地面上和桌上跳着啄食。

“嬷嬷……。”鹿儿有些莫名地赶紧跟了进来吧。

“喂鸟儿?”礼嬷嬷冷冷地一笑,随后不等鹿儿通报,径自推开门进了天书的房间。

这位嬷嬷实jì

上年纪不到三十,不唤姑姑,却唤作嬷嬷,便是因为她出身宫里的女官,手上调理人的能耐是一等一的,也是四大嬷嬷里头最得阁主的青眼的,所以楼里上下都尊她一声嬷嬷。

鹿儿一见来人,便赶紧起来作揖:“见过礼嬷嬷,公子在露台上喂鸟儿呢。”

还未走近,她便看见天书身边的小厮正在门前守着,她看向那小厮:“鹿儿,你家公子呢?”

礼嬷嬷一看那鸽子,眼中立kè

一冷,脚下顿了顿,却还是继xù

向天书的房间而去。

等着她转身快走到天书的房间时,却忽见一只白鸽扑棱棱地穿过屋檐向外飞去。

但是他一向最是沉稳善断的一个,原也是四少身边最亲近的公子,虽然不知后来四少为何要求她有要事,可以信任的人是天棋,但她寻思着这事儿寻他也许会比年少气盛的天棋要好些。

天书这些日子患了喘疾,除了类似杜珍澜这样的客人不能拒绝之外,平日里也都多在房间里养着。

礼嬷嬷这么想着,忽又想起另外一个人来,她迟疑了片刻,脚步一转,转身交代身边的婢女将东西送到天棋的房间去,随后自己端着燕窝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这事儿她还得找天棋再商议个法子出来约束底下人才是。

主子这一年多似对绿竹楼有些放任自流了,甚少过来,少了主子的约束,除了部分真zhèng

的藏剑阁焰部门人,公子们松懈了,天画和天琴干脆就不太接客,导致许多朝廷的消息来源也断了,底下一些管事的都跟着松懈,连着小厮们也放肆多了。

礼嬷嬷方才领着人越过他们离开,听着身后小厮们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她微微颦眉。

那小厮无奈,却也知dào

自己坏了不能私下议论客人的规矩,立kè

乖乖地自己抽了自己三巴掌。

礼嬷嬷冷冷地看着他:“掌嘴。”

“礼嬷嬷?!”最先嚼舌根的那小厮一惊,立kè

转身过去,果然见一道穿着藕荷色对襟褙子的女子领着四个捧着东西的丫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他立kè

对着身后清秀端庄的女子干笑:“见过礼嬷嬷。”

另外那小厮刚想接话,忽然闭了嘴,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同伴身后的方向行了个礼:“见过礼嬷嬷。”

先前说话的小厮露出个诡秘的神色,嘿嘿一笑:“那是因为秋尚书回来了,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家丈夫头上戴绿帽罢?”

“对啊,连杜大夫人这些日子都少往天书公子这里来了。”另外一名小厮也接话嘟哝。

“最近客人比往日里都少了。”一名绿竹楼的小厮一边扫地,一边对着自己身边的绿衣同伴道。

烟花柳巷虽然到了夜里依旧热闹,但似也不如从前了。

自从大将军王八皇子百里凌风领着大军南征讨逆,上京似冷清了不少,边疆战事吃紧,这一次从上京都抽调了不少人出征,自然整个萧条了不少。

上京

……*……*……*……*……*……

百里凌风摇了摇头,将这种微妙的错觉抛开,向李牧他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殿下?”李牧等人拿着行军图向他招手。

百里凌风的眸光有些异样,不知为何,他忽觉得似有些空落落的微妙感,身边像是少了些什么。

百里凌风看着她领着人渐行渐远,司礼监的银色披风在风中猎猎而展,阳光在上面泛出漂亮的反光,又似优美宽大的羽翼,带着她离开。

两日之后,秋叶白点齐了自己的人马,并着百里凌风交给她的一只水性较好的五百人小队,离开了大队,直奔泉州。

……

百里初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冷魅:“确切地说是换海路,押粮。”

“我们要换水路了?”双白一怔。

百里初忽然问:“在鹤卫里寻一些会水的,立kè

集结。”

而殿下从来都是最优秀的猎者。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知dào

自家主子若是真想要做到一件事,必会不择手段也要完成自己的目标,正如狩猎一般,只看最终的结果,不问过程。

“情是情,事是事,我的时间不多了,而小白未来需yào

有人可用,需yào

盟友,需yào

在军中立威,这就是事实,一切行动都需yào

围绕此事行进。”百里初淡漠地道。

有些情,也需yào

人领,才是领情,若是他人不领,反倒不美。

双白闻言,叹息了一声:“您这是何苦……。”

百里初策马行了好一会,才幽幽凉凉地道:“是。”

双白追上去,看着自己身边行军的士兵们,迟疑了片刻,还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着百里初道:“秋大人还是为了先前之事仍有心结么?”

“殿……军师大人。”

百里初并没有走远,只在大队行军人马边静静地策马慢行。

他懒得和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双白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随后立kè

策马朝着百里初追去。

随后他策马转身离开,一白和双白两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吃了闭门羹’的眼神,一白朝双白点点头,示意自己留下,表示这种开解主子心结的事儿,还是娘娘腔来做比较合适。

百里初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后,淡淡地道:“照顾好大人。”

“抱歉,染军师,监军大人说了,她看见你就吃不下,睡不香,伤神得很,您若是为了大人着想,还是暂时不要和大人共处一地罢。”宁秋看着他,露出个颇为艳丽的笑容。

百里初和他们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后看向宁秋、宁春,微微挑眉:“你们……。”

而一白和双白两个则是一脸无奈地表情看着他:“染军师。”

等到他赶到监军车架边的时候,乌雅神骏已经换在了宁春的座下,宁秋和小七两个则是抱着剑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是他寻常谋士的身份只能让他分到寻常的马匹,哪里能跟得上身为监军的秋叶白座下的乌雅神骏。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随后也策马跟上。

说罢,她一扯缰绳策马甩下他转身向自己远处的车架飞驰而去。

她厌恶他这种擅自替自己做主的行事风格,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秋叶白心头一冷,看着他,厉声道:“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冰凉的阳光落在百里初那张纯白的面具上,泛出一种金属一般冷酷的光泽,他淡淡地道:“认错是一回事,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大人当明白属下为何要如此。”

秋叶白握住缰绳的手骨关节微微泛白,忽然冷笑了起来:“你还没放弃你那可笑的谋划么,是谁告sù

我他已经明白我想要什么了。”

百里初微笑道:“大人,您别忘了,属下如今不过是寻常的护卫和谋士,大人想要收伏梅苏或者除掉他,都需yào

您自己谋划。”

她闻言,瞬间拉住了手上的缰绳,转头看向他:“你是不愿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百里初顿了顿,悠然道:“若是大人想问对梅苏的看法,属下无法回答。”

秋叶白和百里初一前一后地策马走在大军边上,她忽然问:“你怎么看?”

……*……*……*……*……

商人无利不早起,那么梅苏,什么让你这般‘任劳任怨’地‘早起’?

秋叶白看着他的神色,微微挑眉。

听到梅家商船的字眼,梅苏身形一顿,但依旧从容地道:“是,但凭元帅差遣。”

百里凌风看着他,神色莫测地点了点头:“很好,既然梅司运对征调你们梅家的运粮商船没有意义,那么您和监军可以早日启程。”

梅苏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看向百里凌风,见他和众将都眸光冰冷地看着自己,才明白对方已经议事完毕,他垂下眸子去,温雅地道:“微臣没有任何异议,但凭元帅吩咐。”

梅苏原本就是个直觉极为敏锐的人,这个念头让他心中很不舒服,忽听得百里凌风的声音响起:“梅司运,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自己的女人……

而那人看着秋叶白的目光,他虽然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像在看自己的所有物,或者说——自己的女人。

梅苏只觉得那人的样子看起来很从容,从容过了头,他站在那里,简直不像控鹤监或者别的什么能为人下之人,通身气派更像——君王,在看着自己的臣子议事。

但是等着他镇静下来再定睛细看的时候,‘染白’却转回了头,静静地负手而立,看着一桌子人议事,或者说看着——秋叶白。

那双眼睛竟没有一丝白,根本不像人类的眼睛!

他无意间和那人面具下的眼睛对视一眼,瞬觉心脏一窒,几乎疑心自己看见了无边的幽暗狰狞,恶鬼凄厉呼号。

他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认真的侧脸和她纤细雪白的脖子之上,神色有些微漾,但是下一刻,忽然感觉一道幽冷的气息飘荡了过来,他立kè

机敏地抬起头看过去,却发xiàn

和秋叶白站在一起的‘染白’忽然抬眼看了过来。

恁地好手段。

梅苏修眸里似笼着一层莫测的雾气,暗自微笑,啧,不愧是万鸟之王的海东青,这么快就能扭转百里凌风身边那些兽们的看法。

梅苏看着秋叶白走了过去,听着百里凌风在沙盘上各种部署,原先那些对秋叶白都抱有敌意的将军们也似态度好了些,早前连站都离秋叶白远远的人,如今虽然也不说热忱,但也神色之间敌意明显减少了许多,将秋叶白围在中间,也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和讲解计划。

“说,说,大人请。”李牧干笑两声,率先让出一个位置来。

秋叶白见他们神色呐呐的样子,暗自轻嗤一声,淡淡地了他们一眼道:“还愣着作甚,不打算说完你们的安排,那么我就不去了。”

众将们看着秋叶白的神色亦都少了两分轻慢,秋叶白在知dào

他们对她不利的用意之下,竟愿意为大局考量,光这一点就让他们刮目相看。

秋叶白不可能不知dào

此行路途艰险,成了未必有功,若不能按时将粮草送到,贻误军机,就算是监军,也可能会被元帅斩立决,就算回京城后,摄国殿下驸马爷少了颗头,摄国殿下也不能怪罪自家殿下。

众将们怔然了片刻,他们跟了百里凌风多年,自然知dào

自家元帅从不轻易赞人,他能这般说,也就是说明秋叶白是自愿的。

百里凌风有点哭笑不得,看了眼秋叶白,再看向众人正色道:“此事多亏秋监军深明大义,否则本帅亦岂能让秋监军走这一趟原不在他职责范围内的远途海运。”

说完了,他们才发xiàn

自己说错话了,立kè

呐呐地挠头。

有几个不长眼地竟笑道:“跟西市老牛家的老坛酸菜牛肉面一样,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秋叶白冷眼看着他们,轻嗤一声:“这一次性能将两个碍眼的家伙打发走的感觉,果然酸爽罢?”

“哦,太好了!”一群鲁直的家伙们立kè

兴奋无比地叫了起来。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是。”

所以他们都齐齐愣住了:“监军……答……答yīng

了?”

一干将领们原本是觉得好秋叶白绝对不会答yīng

,甚至动用监军之权否决此事,还要向摄国殿下打小报gào

的心理准bèi

,也做好了用一切办法迫使她答yīng

,将她丢出军队的心理准bèi

,却没有想到自家主子竟用一刻钟的时间便说服了秋叶白。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百里凌风已经走了过来:“既然监军大人已经同意了本帅的方案,现在准bèi

一下,确定咱们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他的收敛和淡定,反常得让她心中莫名地有一点子不安。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眯起眼,心中疑虑更深,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说罢,便垂下眸子,不再多言。

梅苏顿了顿,看着她微笑:“不敢。”

秋叶白似听不出梅苏话中讥诮深意,只微微一笑:“梅司运有疑问,不若折回京城问一问殿下?”

摄国将一白和双白这两个贴身大护卫都放在了秋叶白身边,可见对她重视非同一般,也不知dào

秋叶白到底是怎么骗得那狠辣又奸猾的摄国服服帖帖的,身边多少面首,竟一心扑在了她这个西贝货上。

梅苏有些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染白,这名字倒似和大人有些关系,不过倒是更像和控鹤监有关系,摄国殿下对大人倒是‘情真意切’。”

秋叶白淡淡地道:“梅司运可以称他为染白,虽然在下相信你不会喜欢和他交流的。”

梅苏唇边笑容微寒:“果然是高人,这般姿态确实够高。”

百里初看都没有看梅苏,只仿佛不曾听见他说话一般。

他觉得此人身上除了生人勿近的气息之外,更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仿佛他曾在何处见过一般。

梅苏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清浅的眸子里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不知监军大人身边这位高人怎么称呼?”

秋叶白有点牙痒痒的,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优雅从容,竟仿佛真是她自己脑子不纯洁一般。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属下说的是钻大人脑子里,也好为大人分忧,怎么,大人在想什么无耻的地方么?”

这厮真是越来越无耻了!

“住口!”秋叶白耳根一热,下意识地并了下腿,低声怒斥。

百里初透过面具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腿间:“若属下是虫儿,要钻的必定不是叶白大人的肚子,而是……。”

不然,怎么她做什么决定他都知dào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亦用传音入密回道:“你是蛔虫么?”

泉州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港口所在。

且说秋叶白走回了竹台边,还没有站定,便听百里初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在她耳边道:“什么时候启程去泉州?”

“元帅?”远远地李牧呼唤他的声音响起,令百里凌风回了神,他闭了闭,将绮思抛开,立kè

走了回去。

这……见鬼……

他把个摸了男人的嘴的手指搁在自己嘴上了?

片刻之后,他忽如电击一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干了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搁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似指尖留有的奇异触感也能传导到自己的嘴唇上。

百里凌风垂下纤长的睫羽,目光忽掠过自己的指尖,那种柔软粉润异常的触感还停留在上面。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知dào

她并不信他,他眸色微沉,亦不知自己怎么会在刚才忽然说了那一句话,也许……是因为英雄相惜?

只要他不放弃继承皇位的野心一日,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兵戎相见。

他是不是真的希望她死,无关紧要。

秋叶白停住脚步,淡漠地‘嗯’了一声,随后继xù

向前而去。

百里凌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忽然道:“我从未认为你与梅苏出海是让你送死,我相信你的能耐。”

说罢,她转身向会议桌而去。

秋叶白眸光微闪:“元帅记得便是,至于有什么要求,日后再言。”

百里凌风用的是‘本帅’自称,便意味着他用自己的身份许下诺言,像他那样的男人必是一诺千金,就算是对自己的敌人,也不会不信守承诺。

百里凌风有些没想到她会应得如此利落,亦正色道:“是,本帅欠你一次人情,你想要什么?”

她可不是为了帮他,但她一点不介意收取自己该收的利息。

“元帅不必多言,只记得你欠我一次。”她看着他,明眸清冽。

百里凌风蜜色的俊容上瞬间浮现出一点子尴尬的红来:“这……。”

“嗯,所以下官这样的佞臣死一死也没所谓,若死了才是皆大欢喜。”秋叶白轻笑了起来,这位元帅大人还真是直言不讳啊。

百里凌风顿了顿,声音亦低沉下去:“我承认有私心,我手中亲信皆为军人,他们上马杀千军,但是下马却使不来勾心斗角,绝非梅苏的对手,我不希望这些经历无数生死才走到今日的汉子没有马革裹尸,却平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这明褒暗贬的赞誉,是在说她心机深沉,手段卑劣么?

秋叶白闻言,弯了弯唇角:“元帅抬举了。”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的,但是秋叶白行事作风和他的手腕,确实有很过人的地方。

百里凌风讥诮地轻笑一声,随后却神色一整:“但是这次的事情,亦确因不得已才做如此安排,梅苏会愿意捐献粮仓的目的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而粮草之重yào

性攸关大军和龙卫的生死,军中目前只有你才有足够的权力和能力抗衡、节制梅苏。”

秋叶白一点儿都不意wài

,漫不经心地道:“很高兴你我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道:“我也同样不信任你。”

百里凌风怔然片刻,才回过神,轻咳了一声:“正如秋监军所言……。”

秋叶白有些尴尬地退了一步,神色不动地道:“元帅?”

他一怔,只觉得自己的指尖温软丰润得不可思议。

他见秋叶白想要说话,便忽然伸手在她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不想他动作幅度有些大了,而秋叶白又刚好上前一步,便正巧蹭上了他的手指。

百里凌风忽然淡淡地一笑:“好,我承认是不希望有人不懂装懂地碍手碍脚。”

他早知dào

秋叶白是个难缠的,今日再次见识到了,不过这倒也在他的预测之内。

“你……。”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沉默了下去。

她一个从来没有行过海路、走过海运之人,竟然让她去‘协助’梅苏?

这一位的目的也太明显了,明着看似大局为重,其实不过是想寻一个合适的理由将她扔出军队罢了,没了她这个碍眼的监军,自然方便他行事。

她的笑容也淡了:“元帅说笑了,你我各司其职,您可以选择说服我。”

“秋叶白,行事当以战局和大局为重,你这是在用摄国殿下压我么。”百里凌风脸色一沉,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监军者,虽非军职,却可行节制将帅之权,轻易不参与战时决策,一旦参与,便是代表帝王的最高的旨意。

秋叶白看着他,也报以同样的微笑:“不,我也不信任你,所以元帅最好不好试图把我踢出军队,我也不是您的属下,所以我一点不介意动用监军的一票否决权。”

他垂下眸看着秋叶白,忽然微微一笑:“若是秋监军不信任梅司运,那么是不是表示你信任我呢?”

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百里凌风倒是记不得自己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说瞎扯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时,当年的常老元帅才会这么不客气。

秋叶白扯了扯唇角,轻嗤一声:“元帅,你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就别在这儿瞎扯了。”

百里凌风挑了挑剑眉:“呵,秋监军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怎么就不能是梅大公子如今处境不佳,所以想要另寻出路呢?”

“按照梅家、杜家如今情形,元帅应该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不会尽心为你这次远征提供助力,你比我清楚。”秋叶白冷冷地道。

“不信任梅司运?”百里凌风看向秋叶白,神色有些莫测:“为何?”

第十八章

声音里的柔软,软得让她心中难受。

她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这般说话。

“小白……小白……别再这般冷着本宫。”百里初将脸埋入她的背后,声音幽凉而轻软,软得秋叶白的心都发颤。

她瞬间一僵,那熟悉的、幽凉的怀抱,让她几乎瞬间下意识地想要回身,但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只道:“我要下车了,染军师,你……。”

说着她就要立kè

翻身下车,却不想她才背过身子,便忽然被百里初一把抱住了腰肢。

秋叶白见他也赞同,立kè

含笑道:“嗯,咱们准bèi

一下,进城等待,相信他很快就会被护送到泉州来。”

百里初沉吟了片刻,点点头:“此事可行。”

至于建造战船,当然不是现在一朝一夕可成的。

秋叶白立kè

摇摇头:“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就算他过来也来不及了,但是现在我们完全可以让他带着我们出海,他能漂洋过海而来,在海上的经验必定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丰富,包括面对海盗和风暴的考验!”

百里初闻言,眯起眸子:“你说现在就让他来建造战船,然后再护送粮草出海?”

“所以,这个艾维斯如果能掌握西洋战船技术,我们便可以利用他在咱们这里建造更好的战船,以后再出海运粮,何惧海盗?”秋叶白笑道。

百里初一愣,面容上浮现出深思的神色来。

这些年海上水师等同不曾存zài

,皆是龟缩于岸边,等着海盗来劫掠的时候,上了岸,展开陆地战才反击,正是因为每次战船出海追缉海盗,皆被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

秋叶白见他那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摇摇头,不自觉地用上了宫里的称呼:“殿下,帝国水师确实曾经威震天下,战船也确实曾经非常出色,但是现在已经过了百多年,我们的战船却还是当年的那种旧船的样式,没有任何改进,甚至连海盗都打不过,你真的觉得我们的战船能比西洋战船更出色么?”

“那又如何,我帝国水师威震天下,战船更是横扫四面海域。”百里初见她如此兴奋,便挑了挑眉道。

“——会制造军船,而且很有可能是西洋人的战列舰船!”秋叶白点点头,眼神明亮。

百里初看着她靠近了自己,眼神微幽,随后轻笑:“你想说,说明他的船模型都是他自己做的,也就是说他会——。”

“那个艾维斯手上不止一艘那样的模型,但是他却表示他不会售卖,只是用来吸引人的目光,而且你留意到了没有,那些模型船全部看起来都很新,而且没有破损,这说明了什么?”秋叶白无意识地靠近了他,坐下来,有些兴奋地道。

“没错。”秋叶表一看他的表情,便知dào

他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那又如何?”百里初开始有些不以为然,随后忽然抬起眸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是说……。”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上面有火炮,也就是说那是按照真zhèng

的西洋军船做成的模型。”

秋叶白抽不回手,又见他问得正经,便也只得随着他去了,只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些船,你不明白,我前生……以前曾经看过那样的船,并不只是寻常的小玩意儿,他的那些船全部是一比一按照真的船只做成的模型。”

“模型船?你说的是那造型古怪精致的西洋小船?”百里初顿了顿,继xù

轻轻地用指尖从她的手心慢慢地描上她的手指。

“因为他不是一般人,你可还记得上元夜的那天,他拿出来的那些模型船?”秋叶白手心被他撩拨得痒痒的,她微微缩回手,却避不开他灵活的手指。

百里初忽然伸手轻轻地描绘着她手心长出来的薄薄茧子,一边问:“别急,我想问你为什么忽然要去寻那个叫艾维斯的西域人?”

秋叶白感受到手腕上传来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心中微微一顿,没有继xù

动作。

说罢,她准bèi

转身下车,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拉住了。

毕竟这车驾名义上是给她这个监军的,一个小小的军师总是出入她的车驾,滞留太久,难免惹人怀疑。

秋叶白别开脸,淡淡地道:“没错,所以现在不必担心太多,你先用餐好了,一会就下车罢。”

这算是默契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随后又对视一眼。

“海上、海盗劫持。”

她若是梅苏,一定会选……

不过,她已经懒得和他直接发脾气了,她只淡漠地道:“宁秋已经问过这样的问题,梅苏这样的聪明人,若是想要在这些粮草上动手脚,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敏感的时机和地点,这样太容易被查出来。”

她一看百里初那不惊不诧的样子,心中就明白他一定是多少知dào

了那港口有梅苏一份的消息。

百里初点点头,不可置否地道:“你现在进城不怕东西被梅苏做手脚了?”

秋叶白便将今日看到的港口情形,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百里初。

若非他这个说睡就睡的毛病,他亦不会让小白和梅苏独处。

百里初随手从她放下的托盘里取了一枚点心含进嘴里:“今儿情形如何?”

秋叶白僵了僵,摇摇头,将自己满脑子的绮思抛开,只道:“你再吃点,一会子就要进泉州城了。”

百里初见她一会子痴,一会子恼的,便挑了挑眉:“怎么了?”

随后,她察觉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是什么情景,便立kè

暗自狠狠唾弃自己见色起意。

何况他只这么一抬首,便生生一幅美人初醒图,让秋叶白看得有些脸颊微热,莫名地想起每次欢爱之后,他便是这副样子。

只是有些人即使身在草屋陋室,也能让人觉得他横卧的是金屋华室。

为了不引人怀疑,马车并颇为简陋,与百里初平日里乘坐的马车不能媲美,只是尽量布置得舒服柔软而已。

他长发半散如缎一般洒在身后,衣襟半开,肤光如玉,容色说不出的清艳和慵然,唇色殷红。

百里初已经摘下了面具,正慵懒地靠在软枕之上,似还有些寐意未醒,见她进来,便抬起绒薄的眼皮朝她微微一笑:“回来了?”

秋叶白看了看盘子,也没有拒绝,便端着盘子进了马车。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托盘搁在秋叶白手上:“大人想必也腹中饥饿,便一起与军师用餐罢?”

双白端着个装满了食物的盘子过来,正好kàn

见她,便微笑道:“军师在里头等着大人。”

她走近了马车,便看见马车附近三三两两地站着‘士兵’目光冰凉而警惕,一看便是鹤卫易容而成。

她如何不明白呢?

秋叶白一抬手,摇了摇头,轻叹:“不要说了,我知dào

。”

宁秋见她的模样,轻声道:“四少,染军师清醒的时间只怕不长,您何苦……。”

秋叶白闻言,神色微松。

宁秋点点头:“他说染军师一共睡了两个时辰,也是不管谁唤都唤不醒,不过方才已经醒了,双白送了吃食进去。”

秋叶白也立kè

转身向不远处的一处马车走去,边走边问跟在身边的宁秋:“小七有没有说染军师这一次睡了几个时辰?”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梅苏自然也明白宁秋的意有所指,却也只当没有听见,对着秋叶白抬手温然道:“下官这就去召集人马。”

秋叶白当然知dào

宁秋是顾虑什么,她只摇了摇头:“不必,泉州府尹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大军的粮草动手脚。”

这里的人如和梅苏有所往来,那么万一他们在粮草上做手脚,或者用别的方式扣押了粮草,那么罪名就会扣在秋叶白的头上。

“四少要不要先行支起仪仗进城,将粮草军资放在城外以为保险?”宁秋有些警惕地看了眼梅苏,随后低声问。

随后,她看了向梅苏道:“是了,梅司运,你先去召集所有人做准bèi

,咱们准bèi

出发进城。”

秋叶白有些不自在地轻咳:“嗯。”

她一边和小七往村里走,一边迟疑了一会,刚想开口,便见小七诡秘一笑,抢先低声道:“染军师已经醒了,在马车里等着那四少呢。”

秋叶白闻言,点了点头,唇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很好。”

见秋叶白过来,小七立kè

上前替她牵了缰绳,待她落马之后,便侧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四少,刚才接到礼嬷嬷的飞鸽传书,说是已经找到那个叫艾维斯的西域人,这就着人送他过来。”

众人齐齐策马穿过泉州城回到城郊的村落,秋叶白远远地便看见小七在村口等着她。

随后,他亦不再多问。

梅苏感受到一白冰冷的目光,便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嗯。”

秋叶白悠悠道:“他另有要事。”

梅苏看这宁秋几人,忽然似不经意地道:“平日里见染军师总是跟在大人身后,极为尽心,今儿难得竟然不见染军师跟着来看海港?”

“回去罢,大伙在城外怕是要等急了。”秋叶白看着他们道。

至于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的一白见秋叶白和梅苏一前一后地过来,终于暗中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正在捡着贝壳和玩儿沙子,完全沉浸在大海辽阔的美景之中的宁秋和宁春二人,见自家主子过来了,知dào

这是主子要回去了,便立kè

将东西往袋子里塞好,也跟着翻身上马。

随后,她率先翻身上马,向来路策马而去,梅苏亦立kè

跟着上马奔去。

她垂下眸子,理了理衣襟,淡淡地道:“也好,走罢。”

但是……

她忽然有些明白百里初为什么希望她能够收服梅苏了,此人,确实是一个人才。

秋叶白闻言,看着梅苏修眸里的自信和淡定,心中一动。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唇角微微上扬:“若是大人准bèi

好了,咱们一会就去拜会泉州府尹,下官还是有把握让他开港和借出走私船的。”

梅苏垂眸看向秋叶白,忽然想起,这是她第一次赞许他罢?

这个梅苏,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触手!

秋叶白闻言一愣,看着梅苏,随后忍不住感叹:“厉害,不愧是商王之王。”

梅苏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道:“没错,正是此地的府尹,不过这里的港口亦有梅家的一份儿。”

但是有了走私港,必定会有走私船,那运粮就都有着落了。

她想着也只有此地一州长官或者地头蛇才有这般胆量敢冒着诛三族的风险承建经营走私港了。

闽人多以打渔为生,因此宗族抱团,相扶互助,民风颇为彪悍,一人出事,乡里皆出手,很是护短,外乡人很难在此地任职长久不被排斥。

秋叶白见梅苏没有再兜圈子,便也没有再对他冷言冷语,只颇为感兴趣地挑眉道:“哦,谁那么大胆敢承建走私港,莫不是当地的府尹或者巨贾?”

他顿了顿,随后道:“大人猜测的没有错,禁海,禁不了民心,不让公开海运,却杜绝不了走私,这里的渔港是为了应付外头人来查验的,还有一个走私港。”

梅苏闻言顿了顿,修目里闪过一丝钦佩的目光,微笑了起来:“大人眼力上佳。”

梅苏是把她当傻子了么?

秋叶白有些讥诮地弯起唇角:“梅司运曾是商人,想必也该知dào

这海运虽禁,但是能禁海,却禁不了人心,这里也许没有曾经的繁华,但是我们一路进入泉州到达港口,这里的妓院、酒楼生意都不差,甚至有一条街称得上酒肆林立,若是这里真是只有贩渔业,那么谁来消费?”

梅苏闻言,看着秋叶白,神色有些莫测:“但是这里就是州志上唯一的港口。”

她看向广袤的大海远处,被海风吹得微微眯起眸子:“梅司运,看样子你比我了解多了,那么也该知dào

这里绝对不可能就这么些船,必有其他港口罢?”

梅苏摇摇头:“禁止海运之后,商船很少,有也都是些旧船。”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海边,目光从不远处一片片的渔船上掠过,微微颦眉:“这里竟一艘商船都没有了么?”

然海禁之后,他国商贩皆被迫改走旧路,经过赫赫,再从律方通商入天极,致泉州商事迅速凋敝,税赋骤减,不再得帝国重视,如今也已经沦落成寻常海港口,难觅商船,多见渔船。

闽人多居之处,亦是中原第一大港,附近亦建有第一军港,帝国前期时因多有各国商人往来,乃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丰饶富庶,堪比江南,奇珍异宝及各色人等聚集无数。

泉州

……*……*……*……*……*……

拥挤的人群渐渐又如潮水一般散开来,仿佛从来没有一个异乡人曾经来过。

随后,他便领着众人策马离去。

周宇迟疑了一会,暗自思量,许是自己听错了罢,便道:“回罢?”

跟在他身后的厂卫闻言,面面相觑,随后皆摇摇头:“属下等人没有听见。”

周宇微微颦眉:“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喊小七?”

边上之人亦扯住了马匹,恭敬地问:“副座,怎么了?”

周宇正领着人往司礼监而去,却忽然拉住了缰绳,有些疑惑地看向附近的人群。

……

不过是一个异乡乞丐,怎么值得人为他出头?

边上有人看见着不对,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立kè

有两名壮汉一左一右地夹住他的胳膊,扶住他软倒的身躯将他强行带离了人群。

随后,他忽然感觉一只大手带着一张帕子绕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股子刺鼻的怪异味道涌上来,他挣扎了几下,随后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

艾维斯没想太多,随口道了一句:“是!”

身边的众人被他挤得骂骂咧咧的,艾维斯一点不理会只继xù

往前挤,眼看着快挤到了人群前了,却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艾维斯?”

那位小姐说了,他快饿死了就去司礼监找小七,找到小七,想必就有饭吃了!

一想到那一千两的银票,他立kè

朝着那一骑厂卫挤了过去,一边挤一边嚷:“司礼监……那个我要找小……七,小七!”

艾维斯听到司礼监三个字之后,忽然蓝眼珠子一亮,这不是上元的时候,那位漂亮有钱又大方的小姐提到的么?

“得,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老子还和他嫖过一个女人的咧。”

“那身衣服好威风,看风部的头儿大鼠可是和我喝过酒。”

“哎,是司礼监厂卫过来,你快让开路!”

身边的人群忽然开始推推挤挤地往大路两边散去,议论纷纷。

他正在茫然之时,忽然被人推了下,正是愣神,便听见一阵马蹄喧嚣声匆匆而来。

他忽然有些茫然,自己应该去哪里呢?

他沿着热闹的大街慢慢地走着,看着满街的人来人往,亦还有一些和他一样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人经过,但他们神色专注,皆是来往匆匆,没有人像他一样漫无目的的流浪在异国的街头。

艾维斯摸着自己鼻子,一边走,一边自嘲而颓丧地笑了笑,他早八百年就和这个词儿无缘了罢。

但是……

好吧,他承认这有点不太光彩,不像一个女王骑士应该做的事儿。

当初他就是在上元节的时候摆摊卖东西,得罪了地痞,被地痞手下的乞丐们恶狠狠地揍了一顿,倒在街头被酒馆的胖寡妇给捡回来的,他养好了伤,却没有一技之长,不得不暂时和老板娘做了情人。

他不是没有被乞丐们揍过的!

艾维斯闻言,涨红了脸,转身急匆匆地向巷子外走去。

“要不要揍他?”

“个吃软饭,脾气还挺大?”

但是他蹩脚的口音却只惹来更多的讥讽笑声,甚至威胁。

乞丐们肆无忌惮的嘲笑让艾维斯心头恼火,他一边拿掉自己头顶上的菜叶,一边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厉声道:“你们这些白痴……上帝不会宽恕你们的!”

“金毛猴子……哈哈哈!”

“怕是那张奇怪的西域小白脸?”

“一个靠着胖寡妇养着,吃软饭的男人,啧,啧,也不知胖寡妇看上他什么了?”

“苏女是谁,老艾,你又把你家掌柜胖婆娘给得罪了,还想着别的女人?”门口几个正在挠虱子的乞丐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眼底满是轻蔑。

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阵盆子、罐子、菜叶子被砸出了门口,随着那些东西蹿出来一个极高的人影,他狼狈地躲开一把迎面飞来的菜刀之后,一边抱着自己被扔出来的包袱,一边忍不住嘟哝:“上帝,女人不能如此粗俗,淑女要温柔可爱!”

西市附近的一处有些破旧的小酒馆里,传来一阵女人粗暴的叫骂声:“娘希匹的,你个死金毛猴子,敢把老娘的银子去嫖那些小娼妇,你就给老娘睡大街去!”

京城

……*……*……*……*……*……

一刻钟之后,天画捧着方才那只红眼灰鸽子回到露台上,将它往天空一抛,看着那信鸽远去,他笑吟吟地唱着艳曲一晃三摇地离了天书房间:“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

随后,他立kè

将信收入袖子里,又从腰上挂着的精巧雕花湘妃竹筒挂件里取了一张小纸,一只细细的笔来,坐在天书屋子里桌子前细细地在那张小纸条上写了起来。

天画挑了挑眉,将信上的内容看完之后,他桃花狐狸眼里露出了一丝冰冷诡异的笑容。

天画拿到信后,立kè

拆开一看,那熟悉的字迹不是秋叶白又是谁的?

他挠了挠头,有些迟疑,但想想,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还是转身离开了。

那小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门就被天画‘砰’地一声甩上了,他彻dǐ

愣住了:“啊?”

他便走过去直接把门一拉开,对着门口的小厮一笑,伸手就把他手里的信给拽了过来:“这信儿就搁我这里罢,礼嬷嬷一会子就回来了。”

天画一顿,暗道,这个时候能给礼嬷嬷送信儿的,会不会是……秋叶白?

他迟疑了片刻,便又隔着门问:“敢问天画公子,可见到礼嬷嬷,这儿有她的信儿。”

门外的小厮一愣,他自然是认得这把声音的,怎么会是天画公子在天书公子的房间里?

天画冷哼一声:“不在。”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并着小厮恭敬的声音:“天书公子,礼嬷嬷在您这儿么?”

他指尖微翘,抚着灰鸽子的羽毛,弯唇儿微笑:“小灰儿,这人还不如个畜生,你以后传信儿好好飞,别落进人的手里。”

那些雀儿之类的也不知怎么便立kè

扑棱棱地飞开来,而其中一只灰色红眼的鸽子这是一展翅膀便飞上了他的指尖。

虽然嘴里满是轻蔑,但是天画的神情却皆是淡漠,他看了看地面上正在啄食的鸟儿,便随手一挥:“过来!”

看着天书离开的背影,天画的狐狸桃花眼一眯,轻蔑地嗤了一声:“都是个薄情寡义的。”

天书点点头,抱着怀里的女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鹿儿立kè

应声进门,看了眼天书怀里的礼嬷嬷,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一点意wài

,只对着天书道:“公子,您先到楼外等着,鹿儿去套马车,要紧的东西早就装好了。”

天书将她拦腰抱起向外而去,同时唤了声:“鹿儿。”

礼嬷嬷瞬间只觉得鼻间一阵凉气,随后她便浑身没了气力,彻dǐ

陷入昏迷。

天书并没有理会他的幸灾乐祸,只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燕窝,将碗一搁,随后抬袖在礼嬷嬷的脸上一挥。

“嘻嘻……你视人家为友人,人家却不领情呢。”天画送了一颗药进嘴里,幸灾乐祸地道。

“呸……!”礼嬷嬷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勉力睁开眸子,轻蔑地唾了他一口。

随后,他半蹲了下去,看着一脸冷色的礼嬷嬷,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燕窝,一边道:“静萍,你我到底共事多年,你为人严谨公正,忠心事主,我视你为友,亦不愿为难你,你我曾经同道而行,但如今立场不同,也只好委屈你了。”

天书随手扔给他一个锦囊,吩咐:“一日一颗,连服三日,你身上的毒就解了。”

说着,他就向天书伸出手。

“哼。”天画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哀色,随后抚着下巴,讥诮地道:“天书你一向是最‘安贫乐道’,最会劝慰人的,也是,不看开点儿,这绿竹楼日子也没法过,这破地儿我也受够了,把解药给我!”

“彼此,彼此。”天书冷淡地道:“不是我为你打掩护,你以为你能瞒着姑姑和那人暗通有无到今日,你我两不相欠,床笫之事,于你我这样的人而言,原不过就是一时欢愉罢了。”

天画沉吟了片刻,看着他冷笑道:“哼,过河拆桥,用得着我的鸽子,床上便也柔情似水,如今不用了,便翻脸不认人。”

随后,他又对着身后的天画淡漠地道:“你我效忠之人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奉劝你一句,如今秋叶白已经对你我都生出疑心,否则这一年多,她不会几乎不来绿竹楼,你我几乎都没有从藏剑阁的人那里得到任何消息,所以你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迟早会被清算。”

“这你就不必多管了。”天书端着一碗燕窝走到礼嬷嬷身边,睨着在地上挣扎的礼嬷嬷片刻,忽然踩住她的裙子,让她不能再移动身体。

天画看着他,忽然明白了,冷哼一声:“你这是要投奔那一位去了罢,你怎知他一定会给你好前程,何况你还是罪身,没有通关路引,你走的出上京方圆百里?”

天书淡漠地起身道:“我是不打算在藏剑阁久待的,我有我要完成的事,你若是想呆在藏剑阁便呆着罢。”

天画一愣,脸上那种轻浮阴狠的神色瞬间消失,他看向天书:“你说什么?”

天书淡漠地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总归,你我也在藏剑阁呆不久了。”

天画身形顿时僵住,好一会才不甘不愿地收回手,盯着天书阴沉地道:“你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你若是不处理她,难不成留着向秋叶白或者藏剑阁的其他人告发我们?”

“天画,你不想要最后一颗解药了么?”天书却一点不着急,只冷淡地道。

说着,他梭然起身,五指成爪就朝倒在地上的女子抓了过去。

天画轻蔑地嗤了一声:“若我就是要动呢?”

“我说了,你不能动,你听不懂?”天书淡漠地看着他。

天画闻言,狐狸一般的狭眸里闪过一丝狞色,冷笑:“恶心的手段?能比她们这些贱人用在我们身上的手段恶心,我会的不都是她们教的么,只是我发扬光大了而已!”

“姑姑不是你的那些客人,别用你那些恶心的手段加诸她身上。”天书冷冷地道,顺手将天画揽住自己的脖子的手扯了下来。

说着,他笑嘻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嗯,说起来人家还没有弄过她这样一本正经的,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儿。”

“你是怕麻烦,还是舍不得?”天画轻哼一声,忽然长腿一跨,径自面对天书跨坐在他的腿上,揽住天书的脖子,神色妩媚而亲昵地道:“若是天书你怕麻烦,便交给人家罢,人家玩过以后必定处理的好好的,一点儿痕迹不留。”

天书淡淡地道:“礼姑姑不能杀,她若是死在这里,你我都有麻烦。”

他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手刀。

天画轻嗤一声,细长如狐的眸子微微挑:“原本是有些事儿要与你说,但是现在看来眼前的事儿比较要紧,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关着还是……。”

天书抬起眸子冷淡地看着他:“你来这里作甚?”

天画跨过礼嬷嬷走到天书面前,看了眼他碗里的燕窝,讥诮地道:“也难怪,礼嬷嬷一向对你照顾有加,可不同我们这几个。”

伏在地上的礼嬷嬷忍不住浑身一震,居然是天画,竟然连天画也……背叛了四少!

若说天书似绝壁空谷仙,那么他这一身粉色华衣衬托着他的容貌倒似一株桃花妖,或者说狐仙。

他容貌比天书要俊俏,悬鼻薄唇,只一双狐狸似的吊梢桃花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轻浮,少了天书的温雅出尘。

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暗粉华衣男子,揉着手腕轻嗤一声:“怎么,你还心疼咱们的礼嬷嬷吗,她可是知dào

你的秘密?”

天书抬起眼看向那人,淡淡地道:“天画,你出手未免过了点。”

她努力地看过去,却因为逆光不太看得清楚那人的脸,直到……

她迷迷糊糊地看过去,隐约地看见原来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另外一道高挑的人影。

礼嬷嬷心中一紧,抬脚就往边上跑,却还是来不及,一下子就别人捏住了肩头,随后脑后便感觉到一阵劲风,她只觉得自己后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一下子跌倒在地。

她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而地面上自己的身影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诡异的影子,按着距离看,也不知在她身后多久了!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潜伏在绿竹楼,向谁传递消息!”礼嬷嬷再次冷声责问,随后见天书似不太舒服,想起过去二人共事的情分,便软了些口气:“你若是实话实说,若是真有不得已,我会向四少禀报,但是……。”

他微微眯起眸子,没有说话,轻咳了起来。

天书落在信鸽的腿上,果然见信鸽的右腿有很细微的浅色痕迹,和左边的腿上颜色稍有差异。

礼嬷嬷冷冷地看着他:“你自己看这信鸽的腿,虽然你将信鸽和寻常野鸽子一起混养,也取掉了它们脚上的信筒,但是你却没有留意到信鸽的腿一旦绑过信筒之后,它们腿上便会留下细微的浅色印子。”

天书挑眉看着她,神色波澜不惊:“姑姑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你还要狡辩么,天书,我真是错看你了!”礼嬷嬷冷冷地道

天书看着她,微微颦眉,仿若不解:“姑姑,你这是魔怔了么,我何曾背叛四少。”

礼嬷嬷忽然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天书,四少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四少!”

天书看着她忽然不说话,只盯着鸽子看,他眼中微凉:“怎么了,姑姑?”

她唇边的笑容在看见那信鸽的腿之后,忽然僵住了。

说着,她顺手抱住一只飞上她手心啄食的小信鸽,展示给天书:“你看,它的头颈……。”

礼嬷嬷看了一会那些鸽子,发xiàn

不光是有信鸽,也有一些不是信鸽的,心中暗自思量,也许天书真的只是喜欢雀鸟罢了,她微微一笑:“信鸽的翎羽一向比寻常鸽子要长,而且身形线条也有所不同。”

天书看着她的样子,仿佛不经意地问:“姑姑如何知dào

这些鸽子是信鸽。”

她看着天书一边用燕窝,便顺手取了鸟食喂雀鸟,同时也细细地打量雀鸟的种群,尤其是那些信鸽。

她和天书因着常需yào

商议楼里的事儿,看法多相同,也算是挚友,早先看天书对四少似别有一番心思,她还忧心如何开解,但是这一年多,四少甚少出现,天书似也沉静了下去,那些心思看似也散了,省了她开导的功夫。

礼嬷嬷笑了笑,扶着天书坐下。

天书接过她手里的燕窝,看着她笑了笑:“姑姑总是这般细致入微,天书省得了。”

礼嬷嬷迟疑了片刻,端着燕窝走了过去,接过了天书手里的鸟粮,将燕窝搁在他手上,温声道:“虽然已经是春末了,但是公子的咳疾却一直不好,想还是和这些雀鸟太过亲近了,鸟羽有细绒,和柳絮一般,身子弱的人会受不得那些细绒飞羽的。”

却不知何处来了一阵凉风吹过,天书似受不住一般,低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天书伸手温柔地抚摸它的小脑袋,整个人仿佛都拢在一层浅浅春日阳光里,他从来不是四大公子里容色最美的,但却是最温文尔雅的,那种与世无争的气息,让她一向平静的心湖莫名地起了一圈涟漪。

礼嬷嬷看着一只小小的雀儿站在天书手上,眼儿圆圆润润的,黑如乌珠,亲昵地蹭蹭天书的手,然后跳在他手心里吃食。

听着天书唤她姑姑,礼嬷嬷倒也没有什么不悦,天书一向觉得唤她嬷嬷不合适,只唤她姑姑。

“姑姑可要试试喂,这些鸟雀极亲人?”

“信鸽或者不是信鸽,天书眼中亦不过都是鸟儿罢了。”天书神色自若地微笑,向礼嬷嬷递出手里的鸟粮。

第十九章

百里初淡淡地道:“是,大人自用就是。”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神色有些尴尬:“是么?”

秋叶白看着他们的背影,挑了挑眉,随后打算将自己面前的鱼翅全部倒进百里初的碗里,却见他只淡淡地道:“多谢大人,在下已经饱了。”

说罢,他便起身和师爷两个人率先走出宴客厅,梅苏便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片刻之后,何珅忽然站起来身,对着梅苏道:“梅司运,你跟下官出来一下。”

众人不太听得懂闽南语,倒是梅苏却神色从容,唇角似还带了点笑意,看向秋叶白,示意她不必担心。

还是他身边的师爷看着情形不对,立kè

拉着他低头下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大人哪,一声唔知,万事无代,但是……。”

何珅感觉秋叶白和她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他僵木着脸,眼底一片森寒,面无表情地坐着,只继xù

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dào

。”

梅苏看着他,轻笑了起来:“何大人,你我打交道也许多年了,虽然这些年见面少了,但我是什么人,您想必应该很清楚,我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人么,您在担心什么?”

何珅好一会似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冷冷地瞪着梅苏:“梅司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何珅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瞬间掉落在桌面上,一边的师爷脸色也立kè

变得铁青。

他话音未落就被梅苏打断了:“何大人不必隐瞒了,下官已经将私港和私船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了秋大人。”

何珅拿酒杯的手瞬间僵了僵,他呆愣了好一会,随后立kè

不动声色地微笑:“什么私港,下官哪里敢冒着杀头的忌讳……。”

她刻意在‘私港’二字上加重了力度。

秋叶白微微一笑,接过他的酒:“大人如此直爽,那么本座就开门见山了,此次奉命押运粮草走海路前往粤东行省,还望大人能将您私港的船只和人借我们一用,本座定会向摄国殿下上折子褒奖大人的功绩。”

何珅点头,还是笑得一脸谄媚地给秋叶白递酒:“自然,自然。”

梅苏看了眼秋叶白,见秋叶白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对着何珅道:“何大人此话可当真?”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位何大人还真是热情的过分。

何珅这般谄媚的样子,不管是秋叶白、百里初还是梅苏神色都有异样。

美人难得啊,能博美人一赞,自是什么都应该。

何珅见得了秋叶白的赞许,干瘪的脸上笑开一朵花:“应该的,应该,为大人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秋叶白想起今日两人分开的情形,心中略窒,随后别开脸看向何珅客气地道:“多谢何大人破费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百里初,他面上已覆着面具,只露出精致的薄唇和下巴来,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海鲜原本便不需yào

什么太多的调理,吃的就是一个鲜字,这些东西不但味道极美,而且对百里初的身子好。

秋叶白看着桌上满满皆是双菇争艳、椒盐凤尾虾、沙茶炒鲜鱿、香露海鳗、葱烧刺参、红烧金钱鲍等大大小小十几样清一色北方难得一见的闽南海鲜菜肴,样样皆精致,心中倒是颇为满yì



何珅摸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脸难掩得yì

地道:“秋大人,您且放心,运粮的诸位大人并着士兵兄弟们都已经安置好了,您和梅大……梅司运便只管在这里好好用膳,下官请的都是泉州城里一等一的大厨,海鲜都是新打的鲜活货。”

一个时辰后,泉州府尹府。

……

于是,押粮队一行人便在泉州城百姓的围观下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哦,原来如此。”何珅眼珠子转了转,摸了摸自己嘴上的小胡子,笑眯眯地道:“梅大公子与下官早前亦有数面缘分,不想竟能同朝为官,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各位快请进城。”

她便微笑道:“梅司运如今在户部效力,此番前来,亦是协助南征大军运粮的。”

秋叶白看着他们的样子,眼中闪过精光,梅苏果然和这里的府尹相识。

何珅心中正恼着什么人这般不识趣,定睛一看面前之人,不禁愣住了:“梅大公子,您怎么在这?!”

梅苏在秋叶白身后看着何珅那眼神,他修目里闪过阴沉冷色,随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雅飘逸的神色,他上前一步,恰好挡在秋叶白和何珅之间,微笑:“何大人,多年不见,您最近看着似愈发的精神了。”

“大人,请,请,下官已经在府上设下了接风宴,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咱们这些小地方。”何珅热情地上前就往秋叶白身边靠。

秋叶白淡淡地道:“无事。”

何珅见她看过来,目光锐利清冽,似一阵冷风掠过,令他一个激灵,方才反应过来,干瘦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抱歉,抱歉啊,下官是小地方的人,从来未曾目睹过大人这般气质高华的人物,一时间失态了。”

这位大人的眼神,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的,那些经常光顾绿竹楼的王孙公子,这种眼神太常见了,看来这位何大人也是男风‘同好’。

秋叶白自然察觉了何珅的异样,她挑了下眉:“何大人”

他顿时两眼发直,盯着她的脸就有点儿移不开眼,连边上的师爷偷偷扯他的衣襟,他都没反应。

何珅起了身,迎了过去,他走近了之后,一眼看见秋叶白秀逸无双的面容,虽是远道而来,一身青衣却素雅干净,青袍飞扬,一身清风明月的风华。

“府尹大人请起,诸位请起。”秋叶白下了马,示意众人起身。

“下官领泉州百姓参见督公大人!”何珅领着众人恭谨地对着秋叶白弯下腰去。

因为早早地令人进泉州城通报,所以秋叶白领着大队人马到达泉州城外的时候,泉州府尹已经铺开所有迎接上官的仪仗领着自家师爷并一席府衙官员、乡绅并看热闹的百姓们在门外翘首以盼。

……*……*……*……*……

而马车里一直悄无声息。

一白一甩鞭子,驾着马车也缀在大队人马后面出发,零零散散地易容成押粮士兵们的鹤卫们方才不动声色地跟上了运粮的车队。

双白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暗自叹息,他就不指望这家伙能为殿下分忧。

双白便看向一白,一白坐在马车上摇摇头,他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这些脑子特别复杂之人。

双白远远地看着大队人马都快出了村子,迟疑了片刻,正要上前询问自家主子,正好听见马车里传来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走罢。”

宁秋和小七互看一眼,也都立kè

翻身上马跟上秋叶白。

宁春则是径自一边牵着马儿越过他们,一边面无表情地道:“走了,瞎操心什么,四少自有决断。”

只是看样子,怕是两位又吵起来了。

宁秋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dào

,我又没进去。”

小七看了眼不远处挂着象征帝君授命飞龙黄旗的马车毫无动静,又看向宁秋,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是!”众军士们齐齐高声应道,随后便押着粮草跟在秋叶白之后出了村子,向泉州而去。

随后,她便翻身上马,一扬鞭子,冷声道:“众人听令,进城!”

“大人客气。”梅苏亦依旧温雅有礼。

秋叶白一怔,随后接了过来,淡淡地道:“多谢梅司运。”

“大人,你的马。”

“那就出发罢。”秋叶白点点头,正准bèi

去寻马儿,便忽然看见梅苏牵了她的乌骓骑过来,自然而然地将手上的缰绳递给她。

小七点点头:“基本准bèi

就绪,咱们可以出发了。”

秋叶白看着他摇摇头:“无事,准bèi

得怎么样了?”

“四少?”小七看着秋叶白步履匆匆过来,眸色还有一点红,他不禁一怔,眼里闪过忧色。

可这一次,她不想心软,亦不能心软,更不能让步,除非他真的能承诺日后在任何事情、任何时候都将她视为平等的伴侣,而不是将她只是视做需yào

保护的所有物。

她怕自己一回头,便忍不住转身就抱住他。

说罢,她便径自下了马车,逃也似的匆匆地走向不远处正在收拾准bèi

的粮草车队。

秋叶白垂下眸子,掩去眼眶里的涩然和不忍,伸手有些微颤地抚上他环住自己腰肢的手,一狠心,拉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轻声道:“你刚醒,还是在车上歇着,我会告sù

他们你不舒服。”

他是在求她么?

这般骄傲的公主殿下……

她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她几乎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他声音竟似带着的一丝委屈,一丝无奈、一丝涩然。

秋叶白感觉着他的脸颊轻触着她的背部,他的呼吸轻轻地拂过自己的背脊,让她只觉得脊背微软。

小白……

百里初将脸埋在她的后腰上,轻嗅着她身上清冽的香气,幽凉的声音微哑:“小白……小白……。”

第二十章 公主抱(一更)

在此,还要推荐一个玄幻金牌大神凤今的新文《一品仵作》,这是一个法医学家兼微表情心理学家,在为父报仇最后找到了真爱的故事

今天还有二更~答谢大家!

我想我没有什么可以为大家做的,就是努力更新,谢谢~你们!逗比大二教会继xù

发扬光大的!

非常感谢大家坚持客户端签到,给我送了那么多的月票,逗比本人一直都知dào

自己不是一个很称职的作者,不管是从更新上而言,还是更新时间上而言,而且上个月请假了将近半个月,还有那么多妞儿坚持签到给我月票,一直守候在我身后,上个月能有第三,真的让我很感动,我本来以为能在前五就不错了,但是你们真的给我带来很多感动,还有像何夕醉成诗、密语、zengfengzhu、御+……等等妞儿不断地给我打赏的妹纸。

------题外话------

果然,越来越有‘公主’范儿了。

至于自家主子……

被‘公主’殿下压在身下欺负的场景仿佛是前生之前的事儿了!

双白和一白并着一干隐身的鹤卫们默默地感叹,驸马真是越来越彪悍了!

一白想了想:“殿下吃了,一点没剩。”

双白看着这真真切切的‘公主抱’,默默地用手肘戳戳边上的一白:“殿下那天的那盘子菜呢?”

不光是他愣住了,就连众人都呆住了,看着这么一幕‘体贴温馨’的一出戏,都直了眼。

毫无准bèi

的百里初瞬间楞住了,等着他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将他直接抱下了马车。

“既然军师腿脚不好,那么本座不介意代劳。”

秋叶白见他优雅地扶着扶手准bèi

下车的时候,她忽然一勾唇角,趁着他半弓着身子的时候,手上运足了内力,一手从他膝弯下穿过,一手穿过他腋下将百里初直接打横抱起,从车上抱了下来。

说着,她作势放下帘子就要走,但手腕却被百里初一把握住,他声音幽凉低柔:“大人,你最好扶着在下一点,马车坐久了,腿脚不好。”

秋叶白听着他这话里,味道有点儿酸不溜丢的,便挑了挑眉:“说的也是,那么染军师就不必去了。”

百里初原是闭着眼的,闻言,他缓缓地睁开眸子,透过面具看向她,眸光幽凉:“大人有梅司运相陪不是足矣么?”

“下来罢,我想你会需yào

看看这个帝国军港是什么样子的,染军师。”秋叶白径自掀起了马车的车帘,淡淡地道。

何珅看着她漂亮的明眸,正想谄媚地毛遂自荐陪着她上山,却不想他才张口,便见她下了马向不远处的那架监军专用的马车走了过去。

秋叶白点点头:“多谢何大人考虑周祥。”

何珅一抬手,示意众人停止前行,他慢吞吞地落了轿,看向秋叶白笑道:“这是军港,当年辛甲海战等驱逐海盗和东洋倭寇的大战便是在这里了,只是要进军港正门需yào

绕远路,大人不若就从这里上去看看,虽然不是正门进港,但是这是军港后山,您可以俯瞰全景!”

出而来泉州城,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渐渐地靠近了一处海边,秋叶白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海气儿,便看向一边的何珅:“府尹大人,这是到了您的私港,还是到了军港?”

……*……*……*……*……

大鼠一扯小油菜的后衣领:“得了,快走吧,咱们时间不多了,你要真想像大人一样,就先把眼前的事儿做好!”

小油菜看着远处的人影,眼中依然都是钦佩的光芒:“大人真是厉害,什么都能想得到呢,我以后也要像大人一样厉害。”

看着大队人马已经远行,围观的京城大官的百姓们都地散去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往泉州城西门城郊而去。

更远处挂着监军飞龙黄旗的马车里的帘子静静地撂了下去,掩去里面冰凉黑暗的另外一个空间。

梅苏看着秋叶白窈窕的背影,眸子里闪过近乎迷离的光来。

真是比俏查某还俏咧!

何珅仰头看着身边骑在乌骓神骏背上的年轻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心痒难耐。

看得人……

五月的阳光下,风吹起年轻人束在头顶的乌发,那张隽秀非凡的白皙脸庞在日光下呈现出一种剔透的感觉,几乎能看见血管,线条秀丽的脸部线条还有修挑的马上身姿被阳光勾勒出漂亮的金边,仿佛整个人都散发暖暖的金光一般。

秋叶白唇角微微地弯起一丝浅浅的笑容,顺手拨了下自己垂落的发丝。

看风部,不,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司礼监,没有让她失望。

所谓鸡鸣狗盗皆有所能,当年大鼠他们这些被人看不起的鸡鸣狗盗,实jì

上天生就长了一双尖利眼和三寸不烂之舌,市井之徒到哪里都是最能混进当地人之间的人,天生就知dào

该去哪里探听市井消息的来源。

只是她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似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秋叶白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随后又移开了目光,看向前方。

大鼠看向她,微微眨了三下右眼。

“无事,乡亲们都很热情。”秋叶白淡淡地一笑,随后目光掠过附近的民众,随后停在了几道熟悉的人影身上。

何珅坐在轿子里,扫了眼拥挤过来议论纷纷的人群,他用帕子擦了擦汗,有些尴尬地干笑:“大人,不好意思,乡下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

人群议论纷纷,泉州自从百多年来禁海之后,最大光顾的官儿就是巡抚,而且五年来一趟,这一品大员,还是京官儿,都是稀罕货色,自然人人都想看看只在说书里出现的一品大员是个什么样子。

“是好俏哦,比我家的俏查某还俏耶!”

“是那个走在府尹轿子旁边的那个啦,好俏的小哥耶!”

“那轿子里的不是何府尹吗,哪个骑马的那个是大官?”

“大官是怎样,有比我们多长两只手哦?”

“别挤,别挤,听说是上京来的大官耶!”

越是到外围宽敞的道之上,人便越多。

其余几人都立kè

起身跟着大鼠离开那小茶摊子,向不远处的一片热闹喧嚣之处挤去。

正是说话之间,大鼠一转眼,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些喧嚣之声,他眼底光芒一闪,搁下茶杯,丢下几个钱后立kè

起身:“走了。”

众人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这种情形,就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或者叫狗官逼民反。”大鼠哼嗤了一,随后想起自己也是个‘狗官’,又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

但是就算如此,一旦被何珅的人发xiàn

,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何珅的高压之下,牛家村的村民和其他村子的村民一样屈服了,日子难过的时候,便偷偷摸摸地从唯一得到‘允许’的冯家村的村民手里高价淘换一些走私的物件,再倒卖给一些不满yì

冯家村高傲态度的小商人,赚取一些微薄的差价。

但惟独对冯家村的人一点不管,或者说直接支持冯家村,等于让冯家村的人垄断所有的泉州走私渠道。

牛家村里的人因此出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是民始终斗不过官,何况对方还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又搬出了朝廷法令,严加管制周围的村民。

如此还不算完,何珅借着自己的府尹官帽,利用手中权势和官兵大力‘缉私’,不允许各村各户走私,一旦被发xiàn

,船只捣毁,抓到的人轻则下狱,重则就要掉脑袋。

一直都是牛家村占据了上风,直到十几年前冯家村村长的女婿何珅当上的了这个泉州府尹,他们便被迫让出了最好的港口。

老牛是牛家村的村长,他们村子早年在泉州占据了最好的沙滩,也是海边最大的村子,村子里原本穷苦的日子因为有了走私,所以渐渐好过了不少,但是也因此与附近第二大的冯家村因为货品和私港的问题起了冲突,厉害的时候甚至发生过上百人的械斗。

泉州原本就是渔村起家,以宗姓结村,每村都有宗姓祠堂,村人对外非常团结,海禁之后,皆私下里走私一点货回来维持村子的生计,每个村子都做同一个行当,自然因为争抢客人和货品都有些矛盾。

好在他这几日混在市井之间查访出来的成果不错!

“大人说了,泉州这么大,渔民不少,绝对会有知dào

怎么造船出海的,但是这里的人对外地人防心很重,要取得他们信任不容易。”大鼠又喝了一口茶,悠悠地道。

秋叶白曾经暗中交代过他,这天下没有人没有仇人或者不被人厌恶的,何况是何珅这样一地为官十几年的人,还垄断了泉州私运的人,必定结下了不少仇怨,只要找到他‘合适’的仇家,就是突破口。

大鼠摇摇头,轻声道:“不,大人只说让咱们多去探听这泉州城里,谁和何府尹有仇罢了!”

小油菜闻言,立kè

眼前一亮:“大人怎么知dào

要找老牛,大人认识老牛?”

大鼠闻言,干笑两声,赶紧喝茶:“你这家伙就不给老子一点面子。”

其他几人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大壮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得了,如果不是大人早早地布置安排咱们打探的方向,你知dào

勾搭船工个屁。”

大鼠闻言,有些得yì

地拍了拍小油菜的肩膀:“咱们是什么人,司礼监的厂卫,这寻人踩点,勾线的事儿可都是咱们的老本行,谁能比咱们本事!”

以购买走私货为由头,顺利地搭上了大牛的这条线,换着法子找到了船工和水手。

小油菜看着大鼠兴奋又崇拜:“大鼠叔,你真是厉害,三天就能让大牛他们都放下戒心!”

几人闻言,相视一笑,皆满yì

地举杯相碰:“赞!”

小油菜喝了一口水,清秀的小脸都是鬼灵精的笑意:“大牛叔他们已经决定要召集人了。”

“怎么样?”将一杯茶水搁在小油菜面前,大鼠领着大壮几个人皆坐了下来。

一道猫儿一样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铁铺后窗下溜走,在复杂的巷子里东钻西钻,不一会就钻进市场里一处小茶水摊子里,寻了个桌子一坐。

……

“师傅放心。”两个小徒弟齐齐应声。

老牛看着他们,一边抽烟,一边严肃地叮嘱:“好了,准bèi

一下回村子里一趟,把造船、出海手艺好的后生给老子召集一下,大鼠这几个北佬不会在我们这里逗留太久,要趁他们还没有走之前先确定下来,千万别走漏了消息!!”

两个年轻的小徒弟都沉默了下去,眼底浮现出愤恨来。

老牛抽了一口老烟叶子,一边咳嗽一边叹息了一声:“不信又怎样,村子里现在日子难过,每次都只能偷偷摸摸地从马家人那里高价换私货,再转手偷偷倒卖,赚不到几个差价不说,要是被马家的那老东西或者衙门的人发xiàn

了,你以为我们又有什么好下场,你忘了但哥他们一家子是怎么死的?”

老牛的徒弟看着大鼠等人离开之后,他们立kè

钻进了打铁铺,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师傅,这些外人真的值得信任么,他才来了泉州三天!”

双方再偷偷地在炽热的铺子里商议了一番之后,大鼠便抬手告辞。

老牛哼了一声:“哼,知dào

就好,我会先回去再和村里的人商量。”

大鼠看着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一派他肩头:“行,冲着你的这个胆子,老子也豁出去一回,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两倍就两倍,好东西不怕高价没人买!”

老牛在小油菜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冷哼一声:“我们干的这是掉脑袋的事儿,走私里的走私,要么不干,要么就得值你回票!”

“老牛叔,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小油菜瞬间一蹦三尺高,瞪着老牛。

大鼠一呆:“双倍?”

老牛额头瞬间暴起两根青筋,他狠狠地瞪着大鼠:“干你娘,你才懦夫,干就干,老子怕什么,村里会的后生都会修船,但是卖出去的货我们要双倍的价钱!”

“老子都敢豁出去不要这顶乌纱帽和那点儿俸禄,你在这边就一点胆儿都没有么,活该被人欺压一世,没用嘛!”大鼠看着老牛,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老牛闻言,瞬间僵住,黑黝黝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隐忍而狰狞的神色来。

大鼠一把扒拉下老牛的手,一脸轻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不成你们就这么甘心让那何珅和梅家垄断了整个梅州的私货么,你也不看看何珅他们的人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两条渔村里过的什么日子,还没有被冯家的人欺负够?”

“闭嘴,我们还不想死!”老牛立kè

伸手捂住了大鼠的嘴,神色凌厉又紧张地压低了声音:“我说了不要再提起这个事!”

大鼠爽快地付了钱,随后又压低了声音问:“兄弟,上次我和你说的事儿,你可还记得,就是咱们渔村里的兄弟们不是也会造船和出海么,这东西是个女人都喜欢,我这边在京城的关系,不愁没销路啊!”

老牛看着大鼠那样子摇摇头,随后又颇为有点骄傲地继xù

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等着两天后新船从南洋过来,这样的南洋金珠还有很多咧!”

“真是为了个查某,连官和命都不要了。”(注:查某——女人)

大鼠打开之后,往手里一倒,几颗金光灿烂的珠子瞬间露了出来,他立kè

笑颜逐开:“好货,好货,一看就是好货,只要是个娘们都喜欢。”

说着,他弯腰从灶底会里扒拉出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袋子,丢给了大鼠。

老牛抽了一口烟,眯起眼咳嗽了几声:“得,看在你们这些北方佬的烟叶还不错的份上!”

“有存货也好,给老弟我先看看货嘛。”大鼠嘿嘿一笑,靠过去亲自帮老牛点烟。

小徒弟们出去以后,老牛一边拿着铜烟杆子敲了敲自己打铁的炉子将烟灰磕出来,一边没好气地道:“得、你们这些外乡人是从来不守规矩的,说了再过两天才能给你们拿,今天我这里只有一点存货而已。”

老牛接过烟叶,就着肩头的布巾蹭了蹭汗,示意的两个小徒弟出去看门。

大鼠绕开挂着的各种铁器靠过来,顺道从小油菜手里取了一袋子烟叶扔给那铁匠:“给老牛你送东西来的,顺便过来看看我们的东西到了没有?”

正在打铁的粗矮铁匠一抬眼就看见掀开帘子进来的人,他看着对方,皱起粗眉:“大鼠,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泉州城一处热闹的小市场里熙熙攘攘,几名穿着寻常、面容不打眼的男子走到一处打铁铺子,左右看看无人留意,为首之人便一低头钻进了铺子里。

晌午

三日后

……

但愿大人别做什么蠢事儿出来。

那师爷在后头跟着忍不住暗自叹息,大人呐,色字头上一把刀咧!

说罢,他转身弓着背离开。

何珅眼底闪过阴沉之色,随后不甘心地摸着自己胡子冷嗤一声:“哼,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求着办事的可不是老夫!”

大人在泉州是做惯了地方一霸,但对方可不是好惹的,若是对方是想要动他们的私港生意,那么豁出去也要让对方走不出泉州地界,但是他们自己绝对不能主动惹来一身骚!

一边师爷瞅着何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赶紧上前用闽南语低声劝道:“我的大人,无彼种屁股,唔通吃彼种泻药,那个督公是朝廷大红人,不是您能沾惹的。”

何珅看着梅苏离开的背影,楞了好一会,似没想到梅苏的反应会这么大,而且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地直接转身离开。

他没有留意到梅苏随着他说的话,温雅飘渺的眉宇之间似越发地冰冷,最后甚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就是大人要说的私事,下官无可奉告。”

何珅看了看远处宴客厅的大门,嘿嘿一笑:“那位秋提督这些年升迁的速度快得让人咋舌,都道他以色侍人乃张昌宗、张易之之流,今日一见,方觉几百年前女武皇身边的那两位美人若生得似这位秋督公姿容,也难怪能祸害武唐了,不知这位秋督公……。”

梅苏修目中露出一点子疑色:“私事?‘

何珅见他的模样,忽然眯起眸子轻嗤一声:“真是不习惯大公子也成了朝内同僚,咱们谈完了公事儿,来谈点儿私事罢。”

梅苏神色丝毫不动,只微微颔首:“下官省得。”

“没错,谁要敢毁了咱们的命根子,咱们就敢把谁扔进海里喂鱼!”何珅冷冰冰地盯着梅苏道。

师爷在边上轻咳了一声:“朝廷嘉奖什么的,我们从来就不指望,我家大人相信梅大公子的诚信,但是你身边的那位秋督公是个什么人,朝内的传闻我们多少都听过,这走私生意是我们泉州父老的命根子,谁都不能毁了。”

“不会因为走私被朝廷没收,您也不会被牵连,甚至得到嘉奖。”梅苏接着何珅的话说完,随后微微一笑:“何大人,这么多年,我梅家的生意能遍布天下,除了皇商的招牌,更是一个‘信’字。”

梅苏自是要相送的,他陪着何珅走到了外头花园,何珅忽然一转身看向梅苏,目光冰冷而阴沉:“梅大公子,老夫会同意你的要求是看在你我多年合zuò

无间的份上,老夫每年从海外回来的东西,你给的价格从来都是最合适的,也从不用老夫的人操心,但是你最好保证咱们的港口在这件事之后不会……。”

虽然好酒好菜,但各怀心思的众人皆有点食不下咽,何珅亦是草草完事,随后又客套一番便道告辞回前衙门处理公务。

敬酒完毕,各人分别落座用餐。

秋叶白亦举起手里的酒杯,淡淡地道:“何府尹,客气。”

说罢,他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秋叶白道:“大人,请。”

何珅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是为朝廷效力的,至于军船是什么样子,在去下官的渔场路上刚好经过军港,您会看到的。”

她倒是挺想知dào

如今天极海军已经沦落成什么样子了,能从来不出海的海军也算是天下一绝罢。

秋叶白闻言,眸光微凉:“何大人的慷慨和忠诚,本座自会向摄国殿下禀报,必有嘉奖,您的‘渔船’我们是必定要借的,不过这军船,本座也很有些兴趣。”

何珅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阴阳怪气地道:“您也别嫌弃,或者您想看看咱们的军船是个什么样子?”

“‘渔船’?”她的目光从梅苏的脸上掠至何珅的脸上。

梅苏的目光从那堆满了一个大碟子的菜肴上掠过,眸里闪过一丝幽微莫测的冷色,随后他看向秋叶白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成了寻常的样子:“监军大人,何珅大人非常的慷慨,并且对朝廷无比忠诚,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处‘渔场’借给大人,那里也许还有几艘不错的‘渔船’。”

对身边一条狗都那么慷慨,

何珅闻言,不禁又是一愣,轻嗤一声:“大人真是慷慨啊。”

秋叶白却忽然淡淡地道:“那是我赐给他的。”

他呆愣了片刻,随后看向百里初颦眉并厉声道:“染军师,你在做什么,身无功名,让你能在主位上陪着秋督公同坐,已经是恩典了,你怎敢如此放肆,毫无教养!”

何珅最先注意到了桌子上的奇景,满桌菜肴的精华昂贵的部分至少二分之一都飞上了那蒙面军师的盘子,譬如极为难得的鲍鱼、海参、鱼翅……等等等。

秋叶白明眸微冷,正要说话,宴客厅的大门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打开,梅苏、何珅及何珅的师爷三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似刚达成什么要紧的协议,所以神色上满是冷凝。

百里初看了她片刻,悠悠地道:“若是属下不能遵命呢?”

除了宁春性子是她们之中最倔强、最不知变通的一个之外,她还和白十九‘有仇’。

宁秋揉了揉眉心,她终于知dào

为什么四少会朝宁春示意了,因为只有宁春才会这么毫无折扣地在百里初面前执行四少的吩咐!

双白、一白等人皆暗自抽了一口气,默默地道,这主仆二人果然皆好‘狗胆’!

宁春随后按照自家主子的示意将一双筷子放在百里初面前,硬邦邦地道:“这是监军的命令,染军师。”

秋叶白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这是命令,染军师。”

百里初略抬起下颌,侧过脸来,面具后幽凉的眸子睨向她。

众人闻言,皆是一呆,全不明白秋叶白卖什么关子,齐齐默不作声地偷眼看着她和百里初。

秋叶白朝着他面前的碟子比了个手势:“染军师,吃了它们。”

百里初不明所以看着自己面前盘子里一大堆食物,微微颦起眉。

宁春忠实地执行了她的命令,径自将满满一碟子的食物全部‘咣当’一声搁在百里初的面前。

直到宁春手里的碟子堆了满满的一碟子菜,秋叶白才停下筷子,随后比了比百里初面前的桌子,淡淡地道:“宁春,放在这里。”

众人默然地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暗自叹息,四少这是被殿下气狠了,所以打算暴饮暴食来解恨么?

这一次何珅为表亲密和恭谨,所以地方上作陪用膳的也就是他自己一个、师爷一个,如今他们两个人都不在,房内的都是自己人,所以秋叶白一点顾忌都没有地看着什么菜好夹什么。

随后她看了眼副桌上坐着的宁春,宁春立kè

走了过来,秋叶白将一只碟子搁在宁春手里,随后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开始从每一盘菜肴里夹菜放在宁春手中的碟子上。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也没有再继xù

给他倒鱼翅,只是点了点头:“嗯,明白了。”

第二十一章 军魂之墓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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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白看了他片刻,淡淡地点头:“好。”

何珅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而诡异的光芒,领着秋叶白到了一处小楼门口,对着秋叶白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地方颇为机密,只能秋大人你一个人跟下官入内。”

秋叶白闻言,不疑有它地道:“请何大人带路。”

何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笑眯眯地道:“大人不若跟下官去下官在这里的书房取一件令牌,有了下官的令牌,大人在海上号令他们,他们绝对不敢不从。”

她看着周围走过的不管是船工还是各地客商、甚至海外客商都向何珅点头行礼,便挑眉道:“大人真是很得人人心。”

秋叶白点点头,到目前为止看不出什么猫腻,如果何珅和梅苏都没有问题,能配合着将粮食运出海,自然是最好。

何珅笑眯眯地看向她:“监军大人可还满yì

看见的?”

秋叶白看着船只的装备,微笑:“很好。”

“但凭府尹大人和督公大人的吩咐,我等一定顺利将粮食运到粤东!”一干人等皆齐齐对着秋叶白和梅苏等人拱手行礼。

这些人对何珅的吩咐皆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在何珅交代给他们任务之后,皆齐齐来向秋叶白和梅苏见礼。

说着,他便引领着秋叶白一路进港去参观船只和见船长、船夫及一干护卫船的相关之人。

何珅似不曾察觉秋叶白避开他的动作,谄媚地笑道:“自然、自然,这边请。”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淡淡地道:“大局为重,也许大人可以带下官去看看运粮船,还有我们的运粮船出海的时候需yào

船工和护卫船只。”

“大人客气,您要喜欢,下官亲自带您去看看?”何珅刻意凑近秋叶白笑眯眯地道。

难怪半个泉州的财富归他所有,因为他确实够心黑手辣,搜刮起来不手软。

残旧的渔港、破烂的海军之墓和这里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秋叶白点点头,看向何珅露出个有些莫测的笑容:“是,何大人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如何,下官没有欺骗督军大人罢?”何珅看着秋叶白震撼的神色,得yì

洋洋地抚摸着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

她在路上研究过一些泉州这边海盗情况,各色人等都有,远的甚至有和艾维斯一样的西洋海盗船,近的就是本土落草为寇的渔民,这些海盗们都有各自的风物习惯,其中有些就喜欢将敌人的尸体吊在船尾,任由腐烂,震慑敌人,或者祭祀风神。

秋叶白眼尖地甚至看见了一艘异国海盗船,因为海盗船上吊着一具骷髅。

而不远处的开阔的海滩边,足足有十个码头,停靠了将近几十艘船只,有大商船、小商船、要有些船只船身上安置着炮管,看起来像是护卫船。

这里附近甚至还有好几家小客栈和小酒馆。

一转过一处山坡,眼前豁然开朗,人声鼎沸,来来往往扛着货物的码头工人、客商、牛车、马车四处穿行。

因为这私港的宏伟和壮观让所有都瞠目结舌。

不需yào

任何指示牌,甚至不需yào

任何人提示,众人都知dào

何珅的私港到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何珅的私港便到了。

……

宁秋和宁春、小七几个看着何珅都颦眉,这老小子总黏着四少是想作甚?看着真真儿不顺眼!

何珅全无所觉一般,继xù

赖在秋叶白身边,眉飞色舞地讲述他得yì

的私港。

他之前还是小心又谨慎,死不承认泉州有走私港,听说梅苏都被他威胁了一遍,今儿怎么倒过来大吹特吹,将他自己吹成了走私之王,连周边的海盗都要买他的账,他已经富可敌国?

秋叶白则是由着他讲,直到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大半个泉州城的财富都属于他的之后,她亦有点怪异地瞥了眼何珅。

接下来的路上何珅对秋叶白莫名其妙地又热情了许多,一路都让马车车夫驾车和秋叶白齐行,他就撩着帘子,给她细细地讲泉州的风土人情,及他自己的私港多么漂亮和能耐,每日吞吐多少私船和货物。

众人心中则是心思各异,继xù

向何珅的私港出发。

两人之间分别继xù

回到车驾之上和翻身上马,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抿了抿精致的唇角跟着她一起下了山坡。

说罢,她转身向山坡下走去。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有些讥诮地看了他一眼,换了个称呼:“何况,殿下不是说了要培养我能独当一面么?”

“不必了,何珅能在这泉州横行多年,而且一直不调职,闽江巡抚都换了四任,便可以知dào

何珅早已买通闽江巡抚,若是忽有异样反而打草惊蛇。”

百里初沉吟:“若是需yào

,本宫可以直接以述职为由让闽江巡抚直接提调何珅离开泉州去曾江府述职。”

若是能不用到牛家村的人,她还是希望不要用到的,毕竟牛家村的人艰难过日子,她现在没有时间腾出手来处理何珅,那么一旦他们运粮离开,遭殃的还是村民。

她却懒懒地摆摆手,径自打断了他:“咱们还是说正事儿罢,大鼠他们已经去做第二手准bèi

了,不管是何珅还是梅苏,到目前为止我都不信任他们,若是租借船只和船工顺利,我们自然不必再冒险大费周章,若是不顺利,咱们也总不会失了先机。”

“小白……。”百里初想要说什么。

这种感觉不得不说,让她偶尔会感到异常的挫败。

她却猜测不透他的心中在谋划着什么。

秋叶白闻言,似讥讽他,又似自嘲地轻笑:“所以我说染军师是我腹中之虫,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片刻之后,百里初忽然问:“大人的后手可是准bèi

好了?”

两人默然无语,冰凉的海风迎面吹拂而来,他们静静并肩而立看着这波光之中安静地海军坟墓。

信仰和邪教,不过是由人心操控,正与邪不过是一线之间罢了。

什么‘妲己妖姬’祸国殃民,什么‘魔鬼和灾厄’会自海上而来。

“不光是杜家,这也是你们百里皇族轻信、昏庸和荒谬所需yào

付出的代价。”秋叶白想起了自己的‘宿命’,忽然轻嗤了起来。

“杜家!”百里初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他的声音极轻,只是那些阴寒森冷仿佛来自地底最深处的尸寒之气,让人毛骨悚然。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那些史书上的曾经辉煌一时的帝国海军,竟然就葬身在这里,埋葬了过去的荣耀,军魂不再!

“史册记载真武大帝曾经领着元宸皇后乘坐帝国海军天下号,并着海军大小二十多护航战船航游于帝国漫长海岸长达三个月,最远甚至远至暹罗,四夷臣服,如今看来,真是昨夜星辰昨夜风。”

什么海军,那就根本是个笑话,没有一艘好船的海军还能称之为海军么?

秋叶白看着这一大片海港,叹息了一声:“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泉州城的海防看起来做的还不错,只是海军……呵呵。”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常听说泉州附近海盗猖獗,但是泉州似乎很少向朝廷发求援信的原因了。”百里初幽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那些旧的军船坟墓堆满了码头,倒是更像掩体。

如果她没有记错,有些巨大的倒塌在码头上军船根本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形制,都已经腐朽若此,无人清理,唯一让人觉得这里是军港的地方大概就是在码头的后山上,就是她所在的这座山峰之下有许多的炮台,而且看起来全部都是相当新的火炮。

她原本觉得那日看见的民渔港就已经够破旧的了,但是这里……与其说是军港,不如说是军船的坟墓,就这么一眼看过去林林总总至少两百多艘破船,堆积如山,破败不堪如一片巨大的坟墓。

她的佛主!

秋叶白低头看着那一大片破破烂烂的船,忍不住抚了抚眉心。

好罢,如果一大片破船烂码头的地方也算是军港的话!

远处一片一望无垠,波涛粼粼的大海,而近处就是军港……

但爬上山坡顶上之后,她方才发xiàn

原来自己以为的这一处土坡,竟然真的是一处很高的山顶,只是她从山的另外一面海拔本来就很高的缓坡爬上来,所以才觉得此处低矮,实jì

上爬上来之后,才发xiàn

脚下虽不说是万仞绝壁,却也是极深和宽阔的山谷。

秋叶白少时便跟着老仙翻山越岭,何况这山坡并不高,她很快就爬上了山顶,将山中景色全部纳入眼底。

而引得众人心中波澜起的人则全心放在了即将看见的场景之上,完全没有留意到众人神色古怪与她有关。

这个形容猥琐的府尹大人到底在欢喜什么!

至于何珅的表情更是诡异,混合着古怪的惊喜之色,看得一边的宁秋心中疑心大起。

想到方才她竟然这么伸手将一个男子从车上抱下来,他心中便有些莫名的不悦。

梅苏微微颦眉,看着百里初的背影,眼底闪过异样和阴霾,这个男人到底和叶白到底是什么关系?

梅苏和何珅二人则神色各异。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随后亦立kè

举步跟了上去。

“仔细点,莫要摔了。”秋叶白放下他,轻哼一声,转身向山坡上而去。

第二十二章 惩罚与救赎 上(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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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非人再次半垂了他美丽的眸子看向自己,他手中的薄刀温柔地搁在自己的眼皮之上,平静地问:“哪一只手碰了她?”

何珅抖如米糠,恐惧地摇头,想要逃跑,想要求救,却发xiàn

众人都仿佛被钉在地面上一样,竟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不——不——!

百里初看着地面上白森森的牙床骨外露形容狰狞的何珅,他似能看透何珅在想什么,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何大人喜欢么,抽筋和剥皮之痛一样,通常能很好地让人保持清醒的神智。”

何坤痛苦到了极点,肉体和精神皆濒临崩溃,却又无法死去,甚至昏迷,他只觉得面前的男人简直不是人!

那是一种残酷到极致的优雅,这种血腥的‘优雅’让所有人如窒息甚至着魔一般动弹不得地看着他施展非人的酷刑。

飞溅出来的腥红鲜血甚至没有一滴沾上他的一身白袍。

冰冷的刀锋在百里初手上转出一个华丽的弧度,泛出瘆人的光来,他的动作干净漂亮精准,仿佛切掉的不是人的嘴唇,而是在切下枝头的花。

“回答错误。”他低柔冰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伴随着何珅非人的惨叫声响起的,旁边的黄土之上落下两片嘴唇。

何珅痛的脸色惨白,浑身冷汗,他看着百里初,恶狠狠地再次怒道:“畜生,有种你杀了老夫……啊啊啊啊啊!”

他低下头继xù

看着何珅,再一次问:“哪只手碰了她?”

百里初轻甩自己手里的精致小刀,将上面的血渍和肉丝甩开,淡淡道:“回答错误。”

他瞬间惨叫起来,下意识想去抱住自己被挑出了整条腿筋的大腿,但百里初踏在他胸口上的脚却似铁桩一般将他钉在了地面上,他扭动得肋骨都发出了吱嘎声,却依旧动弹不得。

何珅脸色一白,自然知dào

他在问什么,却只狞笑一声:“又是一个被秋叶白那贱人迷惑的蠢物……啊啊啊啊!”

如同全不曾留意到周围人的喧嚣一般,百里初仿佛也没有看见周围人群诡异安静,他戴好了手套之后,垂下幽凉的眸子看向在自己脚下挣扎的何珅,淡淡地道:“哪只手碰了她?”

有的人即使独自站在人群中,不必睥睨众生,周围的空间便仿佛都要为他安静下来。

喧嚣声渐渐地低了下去,不管是骂声还是劝诫,全部都化作了诡异的寂静,没有人知dào

自己为什么不敢开口,不敢靠近,只是——

周围刀剑林立,他却慢条斯理将手里手套仔细地戴好,动作专心优雅,仿佛并不曾看见自己被重重包围一般,对冯村长的各种游说和叫嚣怒骂更是充耳不闻。

而身为议论中心的百里初此刻长靴下依旧踩着奄奄一息的何珅,他从腰间取了一幅精致的金丝手套出来,手套在阳光下泛出幽冷诡异的金属光芒。

……

宁秋看着这情形,亦同时抽出自己的软剑,但是却神色深沉地道:“第一、他们都是普通村民和客商,咱们不可能像对付其他敌人一样全部清除,第二、我们的粮草还在城里,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跑了通风报信,咱们的粮草只怕危险!”

宁春从腰上抽出软剑一抖,冷哼一声:“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看着周围不少港口里冯家村的村民和船夫也都操着刀剑,甚至菜刀、铁犁都冲出来,凶神恶煞地将他们团团围住,宁秋忍不住挑眉:“这村里的人倒是齐心。”

而何家的护卫和冯家的护卫们都齐齐抽出了刀子立kè

将所有秋叶白和百里初带来的人齐齐围住。

此言一出,港口内的众人瞬间哗然:“什么!”

而这时何珅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声嘶力竭地道:“岳丈,杀了他……杀光他们,是……秋、秋叶白、梅苏要杀我,他们想要抢走……港口。”

看着何珅又是一声惨叫,摔得口吐鲜血,冯村长并着何家、冯家众人顿时勃然大怒,冯村长怒瞪着百里初,厉声道:“岂有此理!”

百里初却忽然一松手,任由完全无力的何珅‘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他则顺势一脚踏在而来何珅的胸口上。

冯村长看着有点不对劲,立kè

对着百里初道:“这位壮士,谢谢你救了何大人,我等必有重谢,但是现在请将我家大人交给我们!”

何珅劫后余生,又看着自家岳父带着人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正想求救却不想他一抬头,忽然看清楚了救了自己的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怎么是你!”

不说这何珅是他女婿,就是何珅若是出事,带来的损失简直是不可估量。

“我的好女婿,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敢光天化日之下谋害朝廷命官?”冯村长看着何珅浑身是血如同个血葫芦一般,尤其是下半身已经被血渗透了衣裤,他顿时又惊又痛。

方才的‘坠楼’变故迅速地引起了港口众人的围观,尤其是冯家村的村长闻讯赶来,立kè

着人扯了大夫一边怒吼“滚开”一边冲向何珅和百里初所在地。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很快就会有一场混战了。

小七则是与藏剑阁的门人悄悄地交换了一个凌厉的眼神,手中的刀剑慢慢出鞘。

宁春则颦起眉:“那位又在搞什么鬼,何珅会那样子掉下来,一定是主子动的手,让他死不就好了!”

“殿……染军师?!”宁秋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远处提着何珅的人影,白色的兜帽披风、白色的面具,不是方才莫名其妙失踪的百里初是谁?

……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个人是谁!

秋叶白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救了何珅的人微微发怔。

至少他们可以先找点借口去试试稳住港口众人,但是何珅活着,他便可以指证他们,便不剩一点余地!

梅苏低头一看,瞬间颦眉:“糟了,有人救了何珅,若是何珅摔死了咱们还能想法子缓缓事态的发展。”

“大人有救了!”

“好身手!”

地面上的众人瞬间爆fā

出一阵欢呼声。

但是就在何珅落地的瞬间,一道白影快如闪电一般瞬间从半空中掠过,直接提着何珅的后领一挑,随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不好了,何大人坠楼了!”

“啊,救人!”

“是何大人!”

何珅坠楼的惨叫果然引起了港口里众人的注意,大部分都齐齐抬头,看了过去,亦有人在看清楚了坠楼之人后也跟着尖叫了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何珅竟然用坠楼来警告港口之人,何珅在港口众人面前这么死了的话,所有运粮的计划都要落空,而且还会引起轩然大波,让他们被何珅的人围攻,只怕运粮计划都要受阻!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森然厉色。

秋叶白和梅苏一愣,齐齐道了一声:“糟了!”

“啊啊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一拉窗闩,用尽了全身力qì

向窗外猛地撞去,随后他惨叫一声从三楼直接摔向了楼下。

何珅惊恐地看着他们,浑身发抖,想要逃跑,却又无路可退,他无意间忽然摸到自己身后一处窗闩,他绝望而狰狞地笑了起来:“嘿嘿,你们休想从我的港口全身而退,老夫死也会让你们陪葬的!”

秋叶白点点头,转了转手腕与梅苏对看一眼,随后皆向何珅走了过去。

梅苏略一沉吟:“有,这里有可以放置金银的秘格,足以塞下一个人。”

先将何珅的尸体藏着,然后让百里初捏一张与何珅相似的脸,稳住港口和泉州府的人,今夜就将所有的粮草全部装运上船,然后明日下午就离开港口,只要出港了,便不必担心事发。

秋叶白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和梅苏持有同样的意见,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能让何珅活着,她看了看四周:“这附近可有机关能藏尸体?”

梅苏看向秋叶白,淡淡地道:“大人,此人留不得了。”

何珅瞬间一僵,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梅苏,又看了眼秋叶白,他忽然凄厉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老夫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你也是个见色起意的狗东西,老夫轻信了你!”

更勿要说触碰了。

梅苏冷冷地看着他,一向清浅的眼底寒意的杀意:“有些人你连看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何珅瞪着他,眼底满是不甘心。

难怪他能直接进了这楼。

秋叶白闻言,不禁一怔,这小楼和楼里的机关竟然是梅苏设计的?

梅苏看着他的动作,淡漠地道:“何大人,你这一整栋楼都是我设计的,你认为你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用这里的机关逃走或者攻击我们么?”

何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下身,浑身颤抖地恨恨看盯着他:“梅苏……姓梅的……本官待你不薄……你为何翻脸帮着外人来对付本官!”

不管如何,他的出手省了她下机关去冒险。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之后,颔首道:“多谢。”

梅苏看着她微微一笑:“不想还能听见大人唤我的名字。”

“梅苏?”

秋叶白一愣,抬头看去,却见一道纱罗色的修挑人影正从门外款步而入。

秋叶白目中寒光一闪,正要随着他跳下洞口,但是有人却比她更快,大门一开,一只钢爪瞬间弹入直接勾住了何珅的肩头,硬生生地将他从那洞口扯了出来,甩在了秋叶白面前。

不能让他跑了!

说着,他忽然伸手一拍粮柱,旁边木板地面上便瞬间裂开一个口子,何珅整个人就直接往那地板下滚去。

贱人,竟然敢阉了他,他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

“贱人……本官……呜……不会……放过你的,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何珅眼前一阵阵发黑,忍着剧痛拔出了嘴里的玉牌,腥红着眼看着她。

她身体里有了赤焰蛊,虽然比不得百里初那种毒人一般的百毒不侵,但是寻常迷药和毒药奈何她不得,只是一开始接触到那药的时候,有点眩晕,所以才让他得逞碰了她的手。

她一边顺手扯了块鲛珠纱擦被何珅碰过的手,一边冷冷地道:“你那药不错,但是对本座恰好没甚用处。”

“很奇怪我为何还能动?”秋叶白看着他痛的在地上打滚,便站直了身子。

何珅满嘴是血地踉跄着倒退了数步直接倒在地上,痛的浑身发抖,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叶白,却出不了声。

“啊——呜呜……。”非人的剧痛和失去男性的恐惧瞬间让他尖叫了起来,但也才叫出了半声,就被秋叶白反手夺过玉牌‘噗’地一声给粗暴地塞进了嘴里,让他消了声,坚硬的翡翠顺便磕掉了他三颗牙!

何珅低头一看,却见一把短薄的匕首经完全没入了他脐下三寸的某处——正中孽根!

只是他才凑近了她三分瞬间就僵住了,他只觉得自己下体一凉。

何珅被她那一笑,迷得五迷三道,只以为她应承了自己,顿时大喜过望,色眯眯地伸出嘴就要往她脸上凑过去:“嘿嘿,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人咱们这就成其好事罢。”

能将整个港口分一半给她这个外人,他倒是大方得很!

秋叶白看着他片刻,唇角忽然弯起一丝迷人的笑意:“本座想好了,要多谢何大人你的厚爱和慷慨。”

说着,他就把那翡翠从秋叶白手里拿了过来,在她面前晃晃,狡猾地一笑:“您可要想好了。”

何珅闻言,嘿嘿一笑,干瘦的脸上露出一点子狰狞冷色来:“下官是倾慕大人,若是大人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下官也不勉强,只是您这就出不得海,运不了粮,贻误军机怕是会让大人丢了乌纱帽,甚至丢了您这颗漂亮的人头,下官怎么舍得。”

何珅果然不是脑子坏了,而是色欲熏心,竟然敢打她的主意,她要怎么回报他这份’深情厚谊呢?’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眸子:“觊觎上官,何珅你胆子不小,若是本座不从呢?”

他闻着秋叶白身上那清冽的香气都要醉了,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好kàn

还身处高位的妙人儿,真真儿是极品啊!

“大人就不要再隐瞒了,下官早看出来您和那位染军师有一腿,但那染军师再好,在下官眼里也不及大人你半分,大人若是从了下官,不光是这玉佩,下官这港口里的一切都愿意与大人共享。”何珅再不隐瞒自己龌龊的目的,一脸痴迷地凑近秋叶白。

她挑眉:“同道中人?”

何珅轻抚了一下她的柔荑,一脸感叹地道:“原本下官想着大人这般明珠皎月的姿容,只伺候女人真真是浪费了,不过今儿才知dào

原来你我都是同道中人。”

“你想怎么样?”秋叶白眯起眸子看着何珅,神色有点莫测。

何珅嘿嘿一笑,神情里都是得yì

:“这玉牌价值连城,下官自然要防范有人觊觎,所以下了点防范的药物,但是大人不必担忧,下官这里有解药。”

“你在玉牌上动了手脚!”她冷冷地看着他。

何珅笑嘻嘻地看着她:“哎呀,莫恼,莫恼,大人这般恼火,下官真是看得心疼!”

“放肆!”她瞬间大怒,恶心得差点把昨夜饭都吐出来了。

却不想她才一动,忽然眼前就是一阵恍惚,身形莫名地滞了一滞,竟一下子没避开,背部撞上了窗棂,让何珅的瘦爪子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柔荑。

秋叶白是什么人,当了绿竹楼的老板这么多年,何珅这点子龌龊心思她早就看在眼底,身形一闪,退开半步,就要避开何珅恶心干瘦的爪子。

何珅一想就激动的浑身冒汗,脸色发红伸手就去握秋叶白的手。

这样的手若是握住自己的那话儿……啧啧!

那双手修长白皙,水葱儿一般比寻常男子秀气细致许多,却又不似养在深闺大院里的娇娇娘们儿,带着一股子韧气儿,一看便是常常握剑的。

“好玉配美人,这玉也只在大人手里才显示出它的价值,您看您拿着这玉的手多美啊!”何珅又靠了过来,看着秋叶白手上的玉,或者说她握玉的手,眼神痴痴迷迷。

但是很快何珅就让她明白了他并不是脑袋坏掉了,而是……

这个何珅竟敢在她这个京官面前露富若此,他是脑子坏掉了么?

世人多不明白‘富可敌国’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词,一向伴随着‘抄家灭族’共生。

她淡淡地问:“何大人果然富可敌国,但是您把这样的令牌交给本座,不担心么?”

秋叶白拿着令牌看了看,那翡翠看似冰凉,但是入手生温,这么一动,跟似有生命的水一般,美得惊心动魄,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百里初的瞬间。

“这是下官的令牌,这泉州城,不,天极帝国也难寻第二块!”何珅得yì

洋洋地道。

“这是……。”她忍不住挑眉,心中暗惊,绿成这般水头的翡翠,天下间怕也难寻第二块,这玉牌只四个字能形容——价值连城。

阳光落在盒子里的霎那,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汪碧湖,那玉牌瞬间散发出剔透的光芒似乎湖上的涟漪金光。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看着他那得yì

又谄媚的样子,随意伸手打开了那盒子。

说着他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秋叶白:“大人,请。”

他抱着盒子慢慢靠近秋叶白,忍着手腕骨折似地痛笑道“呵呵,大人风姿非凡,又身居高位,自然眼红嫉恨之人不少,大人想必遇上不少暗算,不让人轻易近身是对的,下官不怪大人。”

何珅跌在地上痛的干瘦的脸皱成一团,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见秋叶白径自寻了窗边站着欣赏窗外风景,一点都没有扶起他的打算,他暗自恼恨,但看着她窈窕修挺的背影在天光下似一株亭亭玉树,又看得呆了呆,好一会才自己抖抖索索地爬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的那盒子,估摸着他的令牌,这才松了他的手,脸上却没有什么歉意,只轻描淡写地道:“抱歉,本座不太习惯有人近身,习惯性动作。”

“哎哟,哎哟,痛煞老夫也,放手,快放手!”何珅抱着个盒子,被她按在地上,痛得脸色发青。

秋叶白正环顾房间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眸底寒意一闪,手腕一转,一个利落地折腕就将对方给擒翻在地。

她见了百里初那种属于皇族百年积淀而出的奢靡典雅,再看这些,便着实发xiàn

原来就算‘炫富’都是有高低之分的。

珍珠羽孔雀翎,西洋地毯等等更平添奢美之感,但满眼都是金光灿灿,着实有点俗得似暴发户了。

秋叶白看着这书房布置的极其奢华,西洋透明琉璃为窗,千金一丈的鲛珠纱为垂帘和床帐,压帐的竟是一串串罕见的南洋黄金珠,墙壁上挂着镀金西洋琉璃盏里镶嵌着的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桌椅和小憩用的软榻皆用的是小叶紫檀,并镶嵌着玳瑁雕花。

随后,他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前走,也不再多话,领着秋叶白上了三楼,进了一处书房一样的房间。

“哦,是么。”她的声音轻而冷,似冰凉的风掠过刀锋,让何珅一个激灵,似终于察觉了她的不悦,何珅干笑两声:“大人不必介意,下官这人心直口快。”

许是楼里光线不太好,所以何珅没有看清见秋叶白的表情,他继xù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笑得一脸羡慕的样子:“嘿嘿,大人真真儿的好福气,身边皆是美人啊。”

何珅对百里初看似赞美,实则猥亵的评价,让她眼底瞬间闪过森然寒意,她一点都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见自己的男人被冒犯和意淫!

何珅也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摸着唇上的胡子笑道:“下官看宁秋姑娘虽然美貌异常,但那位染军师虽然一身长袍却遮不住他宽肩窄腰并着一双销魂长腿,气质神mì

惑人,更难得是他露出的嘴和下巴线条比我家那尊玉人还精致,真真是难得的人间极品呐。”

秋叶白脚步一顿,看向何珅。

却不想何珅却忽然冒出一句:“不知大人是觉得您身边的宁秋难得呢,还是那位染军师难得?”

她正想着这何珅不是也看上宁秋了罢。

“宁秋美貌心细,确实难得。”秋叶白随意地搭话。

何珅转过身一边慢悠悠地领着秋叶白往楼里走去,一边道:“大人身边可真是美人环绕,方才那位美貌小娘子如此紧张大人,大人可真是艳福不浅。”

她回过头来,淡淡地道:“不错。”

何珅在前面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是下官江湖上的朋友设计的,很有趣罢?”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随着何珅进了小楼,没有人动手,门便在身后直接关上了,她虽然知dào

是机关,还是回头看了眼。

但是码头上人太多,却似没有任何异常,这么一个戴着面具兜帽,一身极为扎眼装扮的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还真是能耐。

梅苏亦是一怔,随后微微颦眉,修目锐利地缓缓地扫过码头。

“不会又去吃了罢?”宁秋小声嘀咕。

一白和双白两个人瞬间脸色就变了,立kè

转身就往外走。

小七、宁秋、一白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才发xiàn

不知dào

什么染军师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没错,四少家的那位冤家刚才很沉默!

宁春看着这情形,冷哼一声:“平日里,染军师就知dào

对四少指手画脚的,如今四少以身犯险,却也不见他挡一挡。”

说罢,她也转身跟着何珅进了小楼,她进门之后,那楼门便‘吱呀’一声合上了。

秋叶白安抚性地拍了拍宁秋的手,又看了眼有些担忧的众人:“我很快会回来。”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入。

何珅看着她明艳的面容,却一点不为所动,只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小娘子不必担心,本官自然省得。”

“何大人,您这儿建起来不容易,我家四少也是金贵人,若是在您这儿少了根寒毛,您这以下犯上,对上官不利的罪名定是最轻的一条,重的就是谋逆大罪了,所以还请您谨言慎行。”宁秋忽然上前一步,看着他,笑容艳丽,只是笑意里锋芒森然。

“正是,诸位这般紧张,难不成担心老夫会谋刺督公?”何珅摸着自己唇上的小胡子,阴阳怪气地睨着众人。

秋叶白看着他们,目光清冽地一笑:“不必担忧,本座相信何大人是个聪明人,何况都是自己人。”

无人留意到一直站在秋叶白身后的百里初,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众人之后,听见秋叶白要独自进入何珅的小楼之后,他也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随后却又将目光投向了他处,不知在想什么。

不管彼此是何等立场,秋叶白作为主官独自犯险,实为不智。

不管是小七、宁春、一白等人还是梅苏等都瞬间出声,想要唤住秋叶白,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大人!”“四少!”

第二十三章 惩罚和拯救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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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秋叶白看着怀里之人眉宇间的疲惫温柔和隐忍,心似遇上一片春风化作无边雨,她咬着唇,微微红了眼圈:“阿初……。”

他顿了顿,微微睁开精致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伸手温柔地抚过她雪白的脸颊,轻叹了一声:“小白,小白,你让我怎么放心睡……怎么放心睡,那么多人心怀叵测。”

百里初半靠在她的怀里,阖着眸子,神色有些倦怠和苍白:“无事,只是有些累,很想睡,怕是老毛病又犯了。”

秋叶白瞬间大惊失色,立kè

伸手抱住他的身子,就势取了他的面具,扶着他半坐了下来,担忧地道:“阿初,你怎么样?”

却不想她才拉住百里初的披风,却见他忽然身形一晃,竟直接往地上栽去。

她才进门就看见熟悉的人影正静静地站楼梯边,便立kè

上前几步,同时伸手想要拉住他。

“染军师……。”

她一愣,忽见一角白袍子在楼门边一闪,她迟疑了片刻,立kè

向下楼走了过去。

秋叶白安排完诸般事宜之后,一转头却发xiàn

竟不知百里初去了哪里

司礼监和控鹤监的人都各自在大鼠和小七、一白等人的带领下分头将所有原先港口的人分批羁押看管了起来,而牛家村的诸人则协助梅苏、宁春、宁秋去检查各类可以使用的船只及准bèi

物资。

……*……*……*……*……*……

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可谈判的条件了!

被他们欺压了几十年的冯家人,怎么会帮着他们?

他们也在这一刻认出了来者何人,那些穿着破烂的渔民,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们冯家村曾经的死对头——牛家村的诸人!

而周围冯家村和何家的人再一次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

小油菜得yì

地道:“我刚才看着这里情形不对,就马上通知了大鼠叔,让他立kè

带着人冲进来呢!”

“四少,四少,我们把人带来了!”小油菜略显尖利的声音让秋叶白亦露出了一丝喜色,她含笑看着不远处提着各种鱼叉、菜刀武器匆匆忙忙赶来的不少渔民打扮的汉子,又看向奔近了的小油菜,赞许地点点头:“很好,够机灵!”

但是随着第一个出现在山道入口处的人影,朝着秋叶白直奔而去,宁秋等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而宁秋、宁春等人则是微微凝眸,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刀剑。

港口里的众人瞬间一惊,冯家村和何家的人脸上都闪过一点子喜色,莫不是有人发xiàn

港口这里的不对搬来救兵来了?

而与此同时,忽然山路口进港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秋叶白淡淡地一抬手,目光缓缓地环视四周,看到了港口众人、甚至冯家的那些领头人的脸上几乎都呈现出敬畏来——那是对权力,或者说实力的畏惧。

“平身!”

她抿了抿嘴唇,随后神色恢复了平静,足尖一点,径自从三楼飞身而下,似一抹惊鸿瞬间自天而降,翻飞的披风仿佛巨大的羽翼,带着她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而与此同时,宁春并着司礼监众人亦齐齐抬手,不约而同地用了内力齐喝:“参见督公!”

她早已习惯了来这种目光,在朝廷里比这些更恶意的目光,她亦不是没有经历过,她看着百里初,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

秋叶白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怀疑、怨恨、打探、愤懑、而更多是畏惧的目光。

不管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惧、是恨,但百里初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随着他的动作和声音瞬间让所有人都齐齐抬起头看向那座小楼。

百里初看着她,魅眸微弯,似带着一丝惑人的幽光,他忽然抬手,声音幽凉却异常地清晰:“恭迎秋督公。”

秋叶白看着他幽凉的眸子,他深邃如海渊的眸子仿佛能直接撞进她的心间,让她忍不住呼吸一窒,心跳莫名地失去速度。

百里初忽然抬头看向站在三楼窗边的秋叶白,两人的目光瞬间相撞。

宁秋和宁春皆齐齐点头。

小七一看这情形,便立kè

低声对着她们道:“我去吩咐咱们藏剑阁的人,立kè

去协助控鹤监的人守住所有离开船港的道路,不准放走一个人,你们在这里盯着点。”

宁春眼底也闪过敬服,但嘴上却还是冷哼一声:“不知dào

。”

简直太厉害了!

刚才他们找不到殿下,怕就是布置这后手去了!

宁秋都看得愣住了,她低声问宁春:“春儿,染军师到底什么时候知dào

何珅这条老狗对四少心怀不轨的?”

甚至连海盗船上的桅杆都站着一道黑影,彻dǐ

断了一干人等试图乘船逃跑的念头。

瞬间,再无人敢出声,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不知何时所有港口的制高点全部都站了一道道士兵装扮的黑影,那些黑影每个人手上都握着那把泛着寒光的造型古怪的弯刀。

他们了不起就是盘剥乡里,何曾真的见识过这般诡异凶狠残忍的制敌手段。

血腥无比的手段,直接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冯家村和何家所有人!

“这就是理由,战时征用,违者即叛国,诛九族,诸位还有什么疑问么?”百里初唇角微微弯起冰凉的弧度,环顾四周。

有些胆小的直接吓得跪坐在地,两眼呆滞。

若是那银色真的掠过了自己的脖子……

银光散去,冯家村和何家的护卫众人发xiàn

自己身上没有少一根汗毛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但人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啊啊——!”

“啊啊啊——!”

而那弯刀飞回去的时候直接从不少人的身体边上擦过,引发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恐惨叫。

那人瞪大了眼,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却不想“嗤!”一声响,腥红的鲜血瞬间伴随着他飞起的头颅,从脖腔里喷薄而出,一下子就飞溅上他身边不少人的身体。

但是那人煽动的话语才说了一半,便忽然听见空气里梭然想起古怪的嗡鸣声,下一刻,一片银影不知从何而来,‘唰’地一声瞬间掠过那人的脖颈附近。

那人原本是冯家村村长的侄儿,也是何家的大护卫,他和冯家村的村长互看一眼,得了示意之后,他忽然拔高了声音,厉声道:“父老乡亲们,这是掠夺,这就是抢,港口是咱们的,咱们多人,还能怕他们这些个朝廷的狗官,咱们……!”

村民们连着商人们都开始骚动起来。

那村民的话一出,原本仿佛被钉在了的人们顿时如梦初醒,为何他们地方说是朝廷的,就是朝廷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底还是有那不甘心的人咬牙低声道:“凭什么,这是我们冯家村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凭什么说是朝廷的就是朝廷的。”

只是——

死亡毁灭之花盛开到了极处,便是神佛都要退避锋芒,何况是凡人。

这个世上不管是强人、奸人或者是恶人,终归都是人,而最让人恐惧的,便是非人了罢。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情形,心中轻叹。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众人的目光看着那不远处正在蠕动的一团血肉,皆浑身发颤。

违背之人……

他的声音并不高,没有一丝威胁性,甚至颇为悦耳低柔,只是却让所有人都瞬间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仿佛他说的便是真理,没有人可以违背。

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这里,是朝廷的了。”

百里初看着他,目光幽幽凉凉地扫过巨大的港口,此刻港口里一片安静,不管是商人或者是冯家村的村民都在看着他,眼中都不自觉地生出畏惧之色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冯家村的村长到底见多世面,眼看着自己那女婿怕是不行了,便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问:“你想要怎么样?”

他幽凉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齐齐退了一步。

百里初取了一方精致的白帕子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上的银刀全部擦干净随后收入袖子里,随后看向包围他的人。

这个人,不,他根本不是人!

这般可怖的情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脸色发白地看着百里初。

百里初淡淡地道:“一条是本金,一条是利息。”

真真儿干干净净,来去条条无牵挂。

他的两只手从指尖到手臂竟只剩下两条森然的白骨,不过是霎时间,他的皮肉就仿佛‘手套’一般被摘了下来,或者说剔除了下来整齐地搁在边上。

他低头一看,瞳孔瞬间紧缩,满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喉咙里发出一阵凄厉惶惑的嘶吼:“啊啊啊……!”

何珅再睁开眼,却发xiàn

自己还活着,他有点不敢置信地想要伸手去摸摸的脖子,但是手一伸,却没有任何感觉。

只见他手腕一转,一片银光飞舞,而片刻之后,银光消散。

一缕冰凉的海风瞬间掠过,他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四把银刀,没有人能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动作的。

百里初赞许地微微颔首:“很好。”

“是这只……是……是这只,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何珅终于忍不住彻dǐ

崩溃了,鼻涕眼泪一起流,颤抖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第二十四章 心有猛虎嗅蔷薇 上 (一更)

对了,这是一更~还有二更求票哦~==逗比教主很努力啊~月票君的肉屁在哪里?

他是妖娆系忠犬攻~

初殿下不同,他从一开始就被往非人来培养,他是兽,是神,是魔,但不是人,他心底住着一个很小的孩子,这个小不点要慢慢长大,小白就是这个契机,初殿是强dà

的,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心里这个小不点需yào

小白养大,其实这是一本养成文,看出来了么?

千岁爷是从人上人到人下人,再到人上人,遍阅人间世情,所以才是千年老妖,愤世嫉俗,如果他遇到的是骄傲的小白,只会两败俱伤,就像龙门飞甲里的雨化田和林青霞演的莫愁。

我知dào

大家也许觉得初殿没有九爷那么气场无dí

,但那是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千岁爷爷,一个公主殿下,每一个过去成就了现在的他们。

------题外话------

天画翻身下马,趁着她惊讶之时,上前展臂肆无忌惮地一把将她抱住,把脸埋进她的发间,暧昧地轻嗅:“楼主,天画真是记挂你,你可记挂天画了?”

她看着那张颇为熟悉的堪称俊美的面容,眼中闪过讶异:“天画?”

那骑士扯下蒙面的布对着她一笑:“四少,怎么,不记得我了!”

秋叶白正觉得那人身形眼熟,陡然听见他唤自己,顿时愣住:“你是……。”

为首那骑士转头的时候正巧看见秋叶白走了过来,他立kè

扬声唤道:“四少!”

他们才走到山道入口不远处,果然看见不远处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站在入口处,被士兵打扮的鹤卫拦了下来。

宁春和宁秋两人立kè

颔首,跟着秋叶白离开。

秋叶白手上动作一顿,看着帐篷内的众人道:“其余人继xù

清点东西和人员,宁春、宁秋跟我走!”

“四少,山道入口处有人求见,说是上京来的人!”门外忽然传来小油菜兴奋的声音。

秋叶白这一句话让众人心中瞬间一震,皆默然。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战争从来都是一种投机,拼的除了实力,还有迎难而上的胆量。

如果他们不冒险,那么南疆前线的士兵就有可能会因为缺粮而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她看向他们,悠悠道:“因为不管艾维斯能不能帮我们对付海盗,我们的运粮船都必须出发,此乃必行之事,有些事必须做,有些险必须冒,这就是战争。”

“这太冒险了!”大鼠也忍不住道。

大壮忍不住道:“那大人方才为何那么说?”

司礼监一干人等瞬间一呆:“什么?”

秋叶白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我并不确定。”

看着老牛带着一干牛家子弟们离开,大鼠有些疑惑地问:“大人,您说的那个西洋人真有法子阻挡海盗么?”

“好,那老牛我就先带着其他人去修缮船只了!”老牛朝着秋叶白恭敬地道。

老牛很想问那个能人是什么来路,但见秋叶白并没有回答,他心中一想,这位督公大人的能耐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是对方相信的人,那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牛家村诸人顿时面面相觑,等一个能人?

秋叶白笑了笑:“牛大叔不必担忧,我在等一个能人,若是他能到了,相信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海盗有多可怕和凶残,怕是这位大人并不知知dào

,他可不想自家子弟去送死。

“大人,咱们牛家村的人可以提供水手和船长,也有船工能去把船底仓改成粮仓,但是咱们的人可不会海战哪。”老牛有些无奈地道。

牛家诸人瞬间面面相觑,这又没有护粮船,又不肯舍弃两船粮食,海盗怎么可能放他们这船队过去?

秋叶白闻言,摇了摇头干脆地道:“没有。”

二牛闻言,迟疑道:“大人,您带来的那些士兵就算水性好,但是内陆和海上终归不同,他们可能抵挡不了海盗,您有没有护粮船?”

他们自己人要用粮、消耗粮食也就罢了,若是让海盗拿走两船粮食,她就白当这个监军了。

“他们一船都拿不到。”她淡淡地道。

海上的海盗本就不受朝廷管辖,全部都是亡命之徒,才不会管你这些粮食是不是军粮!

他顿了顿,又有些忧虑:“只是外海的海盗猖獗,这里的商人都是交了保护费,才勉强平安渡海,咱们这么多粮食至少要缴纳两船粮食才能过关罢?”

老牛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憨笑:“大人太客气了,您帮了我们牛家村的大忙,我们自然是要回报的。”

秋叶白闻言,心中稍定,看着老牛温和一笑:“多谢牛大叔,有劳你了。”

“禀报督公,我们已经从所有停靠在港口的船只里凑了十艘船况比较好,吃水比较深的船只作为运粮船,梅司运今晚能将所有的粮草送到,咱们最快明日下午就能启航!”老牛对着秋叶白恭敬地道。

港口

……*……*……*……*……

只是他并没有留意到一名站在马车边的护卫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的光芒同样异常的冷冽。

“出发,我真是迫不急想要见到我的楼主大人了!”天画轻嗅着空气里的海腥味,眸光里泛出幽冷的光。

侍卫们将艾维斯装上马车,默默地道,正常的男子,谁都经不起您这般吓唬。

他嘴可挑了,可不稀罕这么邋遢的东西。

“真是不经吓,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儿!”天画轻蔑地嗤了一声,将艾维斯直接扯了下来丢给一边的侍卫。

艾维斯瞬间大惊失色,立kè

挣扎起来,也不知是否紧张过度,竟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

随后天画忽然伸手在他屁股上一拍,随后伸手就扒拉他的裤子。

天画盯着他笑得一脸阴沉:“你就一辈子当哑巴,而且本公子还没有尝过西洋人的味道呢,你长得还不错,就不知dào

这里怎么样?”

艾维斯怒目而视。

不乖怎样?

天画眯起狐狸眼儿,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要乖乖地配合本公子,到了地方别乱说话,本公子自然给你解药,若是你不乖的话……。”

艾维斯瞬间瞪大了碧绿的眼,随后转过脸恶狠狠地瞪着天画,无声地控诉——你这个恶魔!

天画摇摇头,直接弯腰将他直接提上马,像放货物一样顺手将他横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轻嗤:“没有本公子的解药,你这辈子别想说话。”

不试试怎么知dào

能不能跑脱!

艾维斯转过脸,不甘心地瞪着天画,嘴里发出难听的呜呜声,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天画轻笑一声,策马过去,低头看着地上蠕动着的金发碧眼的男人:“艾维斯,你也不嫌累,这一路上跑了多少次了?”

果然随着天画数到了第三声,那道飞出去的黑影瞬间缠绕上那逃跑之人的长腿,那人就瞬间‘噗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但是奇怪的是周围的侍卫们竟无一人去追,只是看着那人跑,而天画挑眉,手腕一转,一道黑影瞬间从他手中向那人飞去,而天画则是坐在马上懒懒地数:“一、二、三……倒!”

浓烟过后,忽然见上面滚下来一个人,那人撒腿就跑!

正是说话间,忽然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阵骚动,随后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马车里竟忽然冒出一阵浓烟来,吓得一干侍卫们瞬间倒退数步。

看着鸟儿飞得没了影,他方才拍了拍衣袖,笑盈盈似自言自语:“出发吧,直奔私港,一只小白飞了,还有一只小白,这么久没有看见白楼主,不知他会不会想念我这故人?”

说罢,他一抬手送飞了信鸽。

他吩咐侍卫递上纸笔,沉吟片刻,在纸上写下东西之后,将纸卷放进鸽子脚上的信筒里,轻抚了一下鸽子,意味深长地笑道:“小白,好好飞,莫被别人吃了。”

“没了军船就用走私船运粮?”天画闻言,眯起他的桃花狐眸,轻嗤一声:“这倒是挺符合楼主大人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

那护卫飞奔到山道附近,一跃下马,对着天画恭敬地拱手:“禀报天画公子,属下在泉州城探听到消息,秋督公已经在泉州府尹的陪同下前往私港视察运粮船,此刻梅大公子已经在城内押运粮草前往私港!”

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立kè

警惕起来,齐齐看过去,便见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之人与他们打扮一样,他们才放松下来。

边上或站或坐的数名护卫听着他放荡的话语,脸上都浮现出古怪的神色来。

随后他拆下鸟儿腿上的信筒,打开看了看,随后轻嗤一声:“啧,天书是真爬了八殿下那颗大树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享受到他那身床上好功夫了。”

蒙着脸的年轻男子伸手轻抚了一下那只鸟儿,微微一笑:“乖小白,让爷看看你今儿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一只白鸟掠过空中,直接俯冲向地面,最后停在一只白皙的手上。

“咕咕!”

云净天清,初夏山中清风迎面。

……*……*……*……*……

喂饱了咱们,才能有气力运粮不是么?

秋叶白看着窗外忙碌的港口,轻笑了起来:“本座乃是监军,代表的是陛下和摄国殿下,这点权力自是有的,何况我相信比起让他的龙卫饿死,百里凌风会愿意宁愿喂饱咱们的。”

宁秋一愣:“动用军粮……私用军粮是死罪!”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能将他们留下,第一,海盗猖獗,咱们需yào

人手;第二,咱们可以将所有走私船的生活物资全部带走,若是粮食不够,咱们就动用军粮。”

宁秋忽然想什么似地眼前一亮:“四少,要不咱们留下一部分押运的士兵,让他们沿途折返走陆路去粤东行省,也可以节省些口粮。”

她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商人重利,但只要他不动歪心思,我也不会动他。”

宁秋笑了笑:“小七跟着去了,虽然属下也觉得梅苏此人心思叵测,但是至少目前为止,他还表现得还算像个称职的司运官。”

说她谨慎也好,说她小人之心也好,梅苏虽然之前帮了她,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再防着他了。

秋叶白闻言,挑眉道:“他动作倒是挺快的,咱们有人跟着去么?”

宁秋点点头:“方才梅苏已经着人去泉州城了。”

她接过物资册仔细看了看,微微颦眉:“咱们控zhì

了港口,但是一定会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送货和收取货物,这里的情形隐瞒不了多久,而且咱们在泉州耽搁了好几日了,最迟明日一定要上船,所以一会就立kè

通知咱们泉州的人将东西押运装船!”

他们整个押运的队伍有将近八百人,加上粮草至少要十艘大船!

宁秋看着她神色不太好,便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转开话题:“四少,你看看罢,这里是方才粗略规整出来的物资,怕是不够咱们的人在海上七日开销的。”

她倒不担心百里初会有危险,鹤卫的人自己命没了,也一定会保住阿初,只是想起他会陷入沉眠一年,她心情就有些郁闷。

秋叶白点点头,叹了一声:“小喇嘛也已经预言过这种情况了,所以这才是为什么要给他配马车的原因。”

原先都是下午和傍晚左右会睡着,现在似乎不定时了,百里初几乎是说睡着就睡着,这也未免有点危险。

宁秋看了眼床上,又看向秋叶白,神色有点担忧:“四少,染军师最近睡着的时辰似越来越不固定了。”

秋叶白低头看着安安静静睡着的百里初,心中一片温柔,伸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随后将薄被给他盖好,方才起身离开床边。

宁秋点点头,随后抱着册子在花厅处坐了下来,将东西搁在黄花梨的圆桌上。

秋叶白头也没有抬,淡淡地道:“嗯,先坐吧。”

宁秋想起何珅那副可怖模样,顿时又有点发寒,她站在门边轻声问:“四少,染军师又睡着了么?”

果然,在二楼一处干净的房间里,她看见熟悉的身影,立kè

一喜,正要端着东西进门,但进门前她仔细一看,便可见自家主子坐在床边,膝头上枕着的人,不是方才硬生生用血腥手段震慑住了整个港口之人的摄国殿下又是谁。

且说小楼这边,宁秋匆匆忙忙地进了楼里,才发楼里有些昏暗,她只得轻声呼唤:“四少,四少?”

……

大牛叔环顾着港口,神色有些苍凉和激动,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咱们村的港口又回来,到底没有对不起祖宗,就冲着人家把港口从冯家人手里夺过来交给咱的份上,咱们这个忙一定要帮!”

“师傅,咱们真的要帮着他们?”大徒弟二牛有些迟疑地问。

小徒弟立kè

点头,笑眯眯地道:“好嘞!”

“得了,你别瞎想,那种姑娘不是咱们能消受得起的。”大牛叔伸出烟杆子敲打自家小徒弟的脑门:“快去和二狗子他们一起把准bèi

出海的东西准bèi

好!”

看着宁秋窈窕妖娆的背影,跟在大叔身边的少年一脸痴迷:“大牛师傅,那个姑娘好漂亮,不知dào

说亲没有。”

“多谢!”宁秋欢喜地点点头,立kè

抱着册子往楼里去。

“刚才好像进楼里去了。”大叔用烟杆指了指那栋何珅掉下来的小楼。

宁秋立kè

眼前一亮:“没错!”

直到一个牛家村的粗壮大叔抱着一只锚经过的时候,见她皱巴着一张脸,好心地道:“小丫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长得挺俊的年轻大官?”

这港口里一片混乱,人又多又杂,找个人实在不容易。

在经历过数次这样的对话后,宁秋摇摇头,只觉得脑仁疼。

“没有。”

“瞅见四少没有?”

她只得逮着人四处问。

宁秋抱着一捧册子准bèi

给秋叶白过目,却忽然发xiàn

自己找不到人了!

……*……*……*……*……*……

……

她的他,是暗夜兽王,而他低头瞬间的那些小心与柔情,却让她心中蔷薇遍野盛放。

吾心有猛虎,低头嗅蔷薇。

世间至刚至柔不过一个情字。

她很想让自己不掉泪,却忍不住泪似断珠,只能咬着微颤嘴唇低头吻上他的薄唇:“百里初……你这个笨蛋。”

他的无奈、他的茫然、他的黯淡,让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倔强和理智都在霎那之间溃不成军。

他慢慢地将那滴泪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将手搁在心头,有些疲倦地闭上眼,轻叹:“从前,总想看你掉泪是什么样子,如今每每看着,却只觉得心烫难忍,我可以让天下人跪地落泪,但可否教我怎么让你不哭泣,我该拿你怎么办,小白?”

秋叶白浑身一颤,明眸里水意泛起:“阿初……。”

他忽然微微一笑:“在你之前,世间万物与我何干,在你之后,方知人间便是爱别离,怨会憎,求不得,放不下这诸般颜色。”

百里初眸光幽深,指尖轻抚过她的眼角的泪,有些着迷地看着指尖的那颗剔透泪珠,轻声道:“小白,你的泪好烫。”

却看不见他总在处处思量,如何能更好地护着她。

她太心急让他和寻常人一样,却忘了他原本就是‘非人’,思虑问题自是更接近本能,她怪他不曾站在她的位置上去思量,她又何曾思虑过他心中的焦虑,只一昧和他赌气。

秋叶白的手一颤,睫羽微颤,一滴泪珠落下来,咬着唇角:“阿初,是我太心急。”

第二十五章 猛虎嗅蔷薇 下

今天是开文一周年~我爱你们,么么哒,谢谢妞儿们对我的支持~对殿下、阿泽、小白的支持

------题外话------

她想起自己和寻常女儿家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就觉得——窘。

秋叶白轻咳了一声,不知怎么只觉得有些尴尬:“嗯,阿初……。”

百里初见她过来,淡淡一笑:“大人。”

秋叶白接过东西,点了点头:“好。”

双白一见她过来,便起身将手里的托盘交到她的手上,笑道:“有劳大人了,在下还有些事儿要处理。”

秋叶白匆匆上了二楼的房间,一开门就看见百里初正静静地坐在床边,双白在边上端着吃食伺候着。

随后她亦立kè

跟了上去。

宁秋一呆,随后摇摇头,有些好笑:“别扭的时候别扭死了,这会子又蜜里调油似的。”

她话音才落,便看见秋叶白一转身径自向小楼大步流星而去。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是了,四少,染军师刚才醒了,你要不要过去?”

简直是憋屈!

她也知dào

大局为重,但是心中始终愤恨难消。

宁秋闻言,只得不甘不愿地嘟嘴:“行了,知dào

,我也只是说说。”

秋叶白明眸一冷:“这笔账,咱们迟早要算,但是一码归一码,军粮的事牵扯太多人的性命。”

她真是为四少不值!

宁秋忍不住恶狠狠地骂:“这百里凌风和百里凌空都他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咱们在这里拼死拼活地为了什么,他们却在背后捅刀子,咱们不干了!”

随后,她将天画的话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秋叶白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是。”

宁秋闻言,瞬间脸色一变:“怎么,绿竹楼出事了?”

秋叶白才稍微放下点心,随后她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阴霾:“立kè

用藏剑阁的方式传书回京城,彻查绿竹楼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周宇和宝宝想法子先将绿竹阁的案子押着,等咱们回京城之后再做审讯。”

宁秋想了想道:“大夫说不会太久,最迟明早就会醒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若是人到了,满打满算明儿下午就能启程,但如今的情形怕明日的计划必须有改动了。

秋叶白闻言,微微颦眉:“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宁秋点点头:“是,都安置好了,大夫也去看了艾维斯的伤势,他似一路奔波劳累过度,所以才陷入昏迷,嗓子有些肿,倒是看不出太多异常。”

秋叶白走出了客栈,便见宁秋匆匆过来,她看向宁秋:“人都安置好了么?”

……

不过没关系,正像他说的,来日方长。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天画唇角瞬间闪过妖异的笑容,似有些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里的茶壶,自言自语道:“哎呀,真真无趣,这样都得不到信任么,楼主大人的防人之心还真是重呢。”

天画看着她,仿似颇为理解地颔首:“好。”

秋叶白一僵,径自收回手,起身淡淡地道:“我无事,天画,你一路奔波劳累,先在这里歇下罢,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便跟着我罢,明日我再着人来寻你。”

“四少,勿要忧心过度,来日方长。”天画看着她,仿佛安慰一般地伸手抚住她的手。

“……。”秋叶白闭了闭眼,握着茶杯的手骨节泛白。

天画摇摇头,脸上皆是痛色:“他们都被五皇子和五城兵马的人抓了,如今只怕都在大狱里。”

秋叶白闻言,瞬间怔住,随后眼中闪过厉色:“绿竹楼的其他人呢?”

他顿了顿,幽幽地道:“天书动手之时,礼嬷嬷仓促之间便将信件塞入了我手中,让我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同时将我从密道放出,好在我还会点拳脚,所以便逃了出来,后来找到了艾维斯,便将他送到了这里,但是我们一路上都遇到了五皇子的人追捕,艾维斯的嗓子便是我们逃离的时候被官兵放的迷烟呛伤!”

天画闻言,眼底闪过讥诮的光芒,随后轻叹了一声:“天书大概是也察觉了礼嬷嬷对他的怀疑,所以将绿竹楼的事儿捅到了五皇子那里,道是我们绿竹楼一处江洋大盗的窝点,那日礼嬷嬷撞破天书之时候,他便提前发难,五皇子的人领着五成兵马司的人围了绿竹楼。”

静萍正是礼嬷嬷的闺名。

她顿了顿,闭上眼叹了一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我害了静萍。”

“何况四少您是还指望着天书能良心发xiàn

,幡然悔悟?”天画轻嗤了一声,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秋叶白摇摇头,唇边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因为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何况……。”

“既然您已经怀疑了天书,为何当时不将他拿下?”天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品了一口,仿佛似有不解。

“因为彼时我所有的信件往来都发往绿竹楼,天书和礼嬷嬷都是可能看到我信件的人,礼嬷嬷没有理由背叛我,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天书了。”

“想必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和百里凌风接上了头,所以后来百里凌风才会那么清楚我的身份,还有我在淮南的行踪。”秋叶白唇角弯起讥诮的笑容。

军中一向是百里凌风最有可能染指的势力范围。

因他家中之人都在边疆军中服苦役,她甚至为他申报了每年三个月的外假,允他可以前往边疆探亲,而正是因为她给他的假期,反让他接触到百里凌风的人。

天书一直都温文尔雅,行事沉稳大气,是最早进入绿竹楼的人,也一向深得她的信任,几乎算是半个绿竹楼的楼主,得到的自由权限也是最大的。

那时候,她着天棋暗查,天棋查到线索皆指向了天书。

秋叶白顿了顿,随后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两年前我就已经开始怀疑绿竹楼有奸细。”

“竟然?”天画看向她,似有些疑惑:“怎么,四少已经怀疑天书了么?”

秋叶白闻言,神色瞬间一冷:“竟然真的是天书?”

天画微微颔首,叹息了一声,肯定了秋叶白的说法:“天书是八皇子的人,他和八皇子联系的时候,被礼嬷嬷撞破,礼嬷嬷质问于他,他便挟持了礼嬷嬷离开绿竹楼。”

秋叶白领着天画到了一处原本用作客商临时歇脚的客栈里,寻个安静的房间坐下,示意已经接管此处的藏剑阁门人取几样小菜,随后将门关上,看向天画:“绿竹楼出事了,是不是?”

天画看着她的背影,垂下眸子掩去眼底异样的流光,跟着她一路向前去。

秋叶白简单地安排完毕之后,便看向天画:“你跟我来。”

宁春点点头,如今港口许进不许出,这些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不能再随意出入。

她想了想,吩咐宁春:“先寻个地安置他们罢。”

天画目光微闪,似无奈地道:“他们是我请的镖师,否则我一个人真的没法把艾维斯送过来。”

“这是?”她挑眉看行向天画。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天画身后的那些人,如果她没有看错,这些人都是有武艺的,但是绿竹楼里并没有这些人,藏剑阁更没有这些人。

秋叶白亦点点头,吩咐宁春去寻人先安置人和寻大夫给艾维斯检查身体。

天画叹息了一声:“说来话长,四少先着人安置艾维斯罢。”

“他这是怎么了?”她见艾维斯的模样,心中升起忧虑来。

秋叶白闻言立kè

走到车厢边,随手撩开了帘子,果然看见一个人正半歪在车厢之中,虽然他闭着眼似睡着了,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她是认得艾维斯模样的,车里的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天画点点头,很配合地朝着车厢比了一个手势:“艾维斯在车厢里。”

秋叶白心中一冷,瞬间看他,顿了顿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着人安置了艾维斯。”

“……除非礼嬷嬷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让我们这些身份敏感之人离开京城。”天画看着她,仿佛能猜测到她心中在想什么,桃花狐狸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您猜测得不错,绿竹楼出事了。”

除非……

礼嬷嬷出身宫廷,最是懂得规矩,怎么会让楼里的公子送人出京城?

楼里的人全都是戴罪之身,岂能轻易离京?

秋叶白闻言,心中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天画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挑挑眉,似很有些遗憾,他看向秋叶白,些迟疑地轻叹了一声:“四少,是礼嬷嬷着我送人到泉州的。”

她关系最好的天书都不曾这般近她的身子,如果不是因为知dào

天画这人素来就是那么放荡不羁,她早就把敢这么吃她豆腐的家伙直接扭折手骨了。

秋叶白终于忍无可忍,她手腕一转,一个侧步滑体直接从他臂弯里转出来,微微颦眉:“你刚才说什么?”

“……即刻着人快马加鞭将四少要的人护送至泉州,我就是那个着‘人’的人呀!”天画把脸埋在她肩窝里轻笑。

她瞬间一愣:“礼嬷嬷?”

但是很明显对方可是一点没打算放开她意思,竟直接把脸埋进秋叶白的颈窝里深嗅:“楼主没有仔细看礼嬷嬷给你的信么?”

秋叶白有些尴尬地想要伸手推开他:“天画……呃……你怎么来了?”

天画的热情明显让众人都震了一震。

第二十六章 秋叶白,你诈尸么! 一更

今天的戏份沉重又欢乐,让大家轻松下,现在是1137~不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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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秋叶白,你诈尸么!”他瞬间脸色铁青,捂着鼻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百里初哪里想到这一出,防备不及,直接‘砰’地一声鼻梁和她额头撞了正着。

秋叶白瞬间一颤三魂七魄归位,“唰!”直挺挺弹坐了起来。

一声厉喝再次响起,宛如晴天霹雳,驱散一切牛鬼蛇神。

“秋提督——下官梅苏求见!”

百里初满yì

地微笑,正打算提枪上马。

她抹了抹鼻子,只觉得自己鼻子发热,浑身发酥,魂飞就天外,一点气力都没有地沉浸在这颠倒众生的色相里,任由他扯了她掩着春光的衣衫,将她推倒为所欲为。

端的就两个字——尤物。

见她看得有点痴怔,他唇角的笑意更深,慵懒,轻渺,带着点魅惑勾引,颠倒众生,偏生与他笑容不同,幽异眼眸却异样专注地看着她,幽黑得像能囚禁人灵魂的镜子,矛盾诡谲到极点,却莫名地让人她只觉得在那目光下心脏莫名奇妙地又是一阵麻痹感,手脚酥软。

“小白……。”

他衣袍已解,乌发半洒在他肌理分明、线条优美的上半身,肤光如玉,昏暗中仿佛都带着淡淡光芒。

秋叶白一愣,见他秀逸修长的眉斜斜地扬起,一双修长诡魅的眸子凝视着她,玉雕刻一般的鼻梁,比寻常人都要高挺,薄而精致的唇静静和抿着,带着一点子血樱的柔粉。

他只眯了眯眼,伸手按住她的柔荑搁在自己唇边,半侧了身子看着她,眸色幽幽地轻笑:“大人,你真的要等下次么?”

百里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开始会顾虑秋叶白的心情了。

若是强硬地吃了小白,两人之间好容易缓和的气氛怕是又要僵了。

他本就是那种本宫想要爽,才不管你时间地点,打扰进食者‘死’的性子,但是和秋叶白在一起这段时日,他也多少摸清楚她的脾气。

百里初额头上爆出一根青筋!

这等于吃到嘴里的,让他吐出来!

这种事情可以忍到下次么?

下次?

“下次罢……先下去,梅苏回来,必是粮草已至!”秋叶白揉了揉眉心,她真是有点疯了,才会在这种要紧时候,竟会在这里和阿初偷欢。

百里初闭了闭眼,眸子里瞬间闪过近乎冰冷杀意,只是他此刻眸中早已因为动情,瞳仁散开一片乌沉诡魅如欲夜,不见一点儿白,便不太能看出杀意来。

而且那人好像是梅苏?!

她梭然睁开眼,又坐了起来,颦起细致的秀眉:“不,是真有人在楼下唤我。”

清越得带着凌厉的声音这一次清晰地贯穿了她的耳膜。

“秋督公,下官梅苏有事求见!”

春意才起……

她绯红着脸儿,软吟了一声,又脑子里一片空白了,软在他身上。

说着伸手又把她拽回自己身上。

正是渐入佳境的时候,突然遇上这般冷水,让百里初很不满,轻哼了一声:“没有。”

“咦,好像有人唤我?”

秋叶白一下子直接从百里初身上坐了起来,扯了衣服掩着自己胸前春光,有点茫茫然。

“唰!”

……

一白阻止不及,心中瞬间抚额,暗自哀嚎——完蛋!

梅苏冷笑一声,继xù

抬头,对着半空连着喊了三次——秋督公,下官梅苏有要事求见!

一白脸色大变,向他奔过去,气急败坏地吼:“梅苏,你给老子闭嘴!”

不要说楼上了,就连附近的人都听见了声音,停下了动作齐齐看过来。

梅苏虽然没有内力,但是生得一副颇为不错的好嗓子,这么抬头一喊,其声悠扬如鹤鸣。

果不其然,梅苏一抬头,扬声就道:“秋督公,下官梅苏有要事求见~!”

一白顿时心中升起不太妙的预感。

一白正得yì

自己将梅苏打发走了,却不想梅苏走到了不远处,忽然一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他一白在风月场里混久了,梅苏这种人岂能瞒住他的眼!

偏生还装得人模狗样的,迷惑住了大多数人!

梅苏肖想秋叶白的肖想得就差口水流出来了!

他就是看梅苏这家伙不顺眼,整日里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jì

上一肚子男盗女娼。

一白看着他离开,轻蔑地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装大尾巴狼。”

但他却没有再与一白继xù

说话,而是忽然转身就走。

他那一副老子就是欺负你,怎么样的嚣张模样让梅苏微微眯起眸子,眸子里闪过森然的杀意。

一白看着他,精致的眼眸一挑,微笑:“欺人太甚又如何?”

这是仗着自己是明光殿的人,肆无忌惮么?

“一白,你休要欺人太甚!”梅苏看着他,一向清浅的眉宇之间瞬间笼上一层寒意。

何况殿下心情不爽多久,他们这群人跟着压抑了多久,大老远都能感觉到殿下身边的那种低气压,唯独秋叶白粗神经的没感觉,好容易殿下爽快一回,他们好日子才来了,让这些阿猫阿狗地混进去,他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甚指望?

殿下和大人相处的时候,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一白嗤了一声,懒洋洋地道:“怪罪不怪罪,在下不知,只知dào

大人吩咐过任何阿猫阿狗都不能入内。”

叶白到底在楼里做什么,竟让控鹤监的人在门口看着?

梅苏眼中闪过狐疑,冷声道:“你听不懂本官说的话么,出港时间如此紧迫,大人若是知dào

本官要与她议事,亦不会怪罪。”

一白环胸而立,冷眼看着他,阴柔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抱歉,大人正在休息,不见客,梅司运请回!”

“我这里有要事需与大人商量!”

“让开!”梅苏冷冷地看着站在门边的一白。

房内正是烈火干柴,一片春意靡靡之际,小楼之下,却一片冰风寒意。

……

“染军师……。”

秋叶白闭上眼,鼻息间渐渐弥散开他靡丽而熟悉的香气。

“在下会好好伺候大人的。”他轻笑,再次吻住她微肿的红唇,将她的呢喃全部吞入腹中。

原本小白便是他养身最好的‘食物’,何况她‘饿’了他那么久。

相反,睡醒了的人,都会‘饿’,他亦不例外。

他只是控zhì

不了自己想睡罢了,但大约是他总歇在车里,才会让诸人有一种他很‘虚弱’的错觉。

百里初低柔幽凉地轻笑了一声,轻吮着她精致的锁骨:“我只是会睡着,并不代表身子虚弱,大人不必担忧。”

“等一下……你的身子……。”她脑子里唯一冒出的这点理智便是记挂着他的身体。

怀中之人的热情,亦出乎百里初的意料,但是同样让他愈发情动,动作亦愈发地强烈起来,伸手便去扯她的腰带。

疏远了这么些时日,她知dào

自己的心和身体都同样怀念那些他给予的欢愉和抚慰。

理智不能禁锢的欢情,和多日的压抑、奔波劳碌和疲乏让她索性将顾忌皆抛开,只想沉沦憩息在他怀里。

她知dào

他为了隐藏身份,平日里用了些东西抑制住身上的香气,这会子怕是动了情,才会然破了禁桎散发来来。

她一呆,唇间的温柔凉软,口鼻之间皆是他的气息,几乎让她瞬间便沦陷,抬揽住他的修腰,抬头热情地回应。

他眸光微动,顺着自己心意,低头径自吻住那诱人的嘴唇。

让人心猿意马。

百里初见她发髻散乱,明眸放光,嘴唇染了树莓汁液,娇润鲜红,没了平日里那种清冽沉稳,眉宇间一股子罕见的鲜美野劲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早前还说了不让她掉泪,现在就食言酸了她满眼泪花!

“不许!”她冷哼,继xù

往他嘴里塞东西。

方才分明是她恶作剧先设陷阱的,却不许他反击么?

见她这般孩子气,他到底忍不住笑了起来,避开她的‘袭击’:“大人,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甜甜的树莓汁液瞬间缓和了嘴里的酸涩,她方才缓了点儿,伸手就捏了一把酸芒果往他嘴里塞。

他见她那一脸想捏死他的样子,忍俊不禁,同时捏了几颗红莓塞她嘴里。

“百里初,你这个混蛋!”她红着眼儿瞪他,嘴里的味道实在难受,让她只想赶紧找甜物和水。

百里初睨着她,恶劣地微笑:“大人,果子味道可好?”

她酸得头皮发麻,只得赶紧三下五除二将那些果子全吞了,眼泪酸得直掉。

“呜呜呜……!”

但却听得他轻笑了一声,随后揪住她的腰带直接一掀,就将她掀翻在床上,利落地压着她手脚,顺带舌尖一顶将那些酸芒果全塞她嘴里。

秋叶白只觉得自己眼泪都被酸出来了,使劲地伸手捏他腰上的肉,想要从他怀里扎出来,赶紧吐了嘴里的东西。

百里初到底是怎么做到不动声色的?

“唔唔……。”她这人也素来是最怕酸的,何况这芒果——他娘的不光酸得要命还涩!

秋叶白察觉不对劲,想要溜已是晚了,嘴里瞬间全是那种青芒果的酸香气,并着他微微凉的唇间的触感。

说罢,他忽然一伸手,将她径自拉弯了身子,直接抬头吻住她微启的嘴唇。

百里初含了那果子片,看着她,唇角弯起惑人的笑:“小白试试不就知dào

了?”

但见百里初神色如常,她便半信半疑地又取了两片青芒果送进他嘴里:“真是甜的?”

难不成是特殊品种,甜青芒?

秋叶白瞬间疑惑地看向那盘子里的芒果,甜的?

百里初抬起眼,却道:“很甜,可还有?”

否则双白不会拿生果子过来。

这种南地的果子生的时候也很香,但是非常酸,要熟透了才甜香如蜜,但是她在上京几乎很少见到这种果子,宫里更是从未见过,所以她猜百里初一定从未曾食用过。

“好吃么?”她兴味地挑眉,眼里都是促狭。

他不疑有它,便就着她的柔荑将那芒果吃了,只是才入口片刻,他就顿了顿。

她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又取了一片青芒果沾了递到他唇边:“试试?”

“双白不会知dào

的。”百里初径自从她手里接过燕窝一饮而尽,随后将碗放了下来。

双白知dào

,估计的得念叨她了。

秋叶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转过脸看着手里的碗,有些无奈地道:“光顾着说话,竟忘了燕窝都凉了!”

……

注定,是我的。

你是我的。

恨也好,爱也罢。

不过,没关系。

得到权力便会背负枷锁,若是你知dào

,你会如此的‘不自由’,你的枷锁亦有我亲手所铸的一份,可会恨我?

小白……

他眸光幽邃莫名,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诡凉和异样。

百里初看着她望着窗外天空的雪白侧脸,日光落在她的身上,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一种错觉,她的背上似有透明宽阔美丽的羽翼,只是却同样被无形的枷锁紧紧地圈固着。

……

她对自己轻声道。

不过,她还是在为自己而战。

更不要提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她要做的这些事虽然是她的选择,但是朝堂上多了一个心思叵测、步步为营的秋督公,江湖里那个洒脱恣意的夜四少,却从此一去不复返。

她看向百里初,笑里带了一丝自嘲和落寞:“殿下,你觉得我现在自由么?”

她不提平等,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字眼在皇权时代有多么不合时宜。

她并未等他回答,只看向窗外不远处的碧海青天,极轻,极轻地道:“自由是可以免于恐惧、免于奴役、免于伤害地生活着;是能够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搁下汤匙,轻笑了起来:“阿初,你知dào

自由是什么吗?”

她,不自由么?

百里初一怔:“自由?”

她说得很慢,很缓,却异常的坚定,如碎玉破珠。

秋叶白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自己,她迟疑了一会,才一边舀了燕窝送他唇边,一边淡然地道:“自由。”

百里初见她在哪儿端着个汤匙发呆,挑了挑眉:“小白的信仰是什么?”

她有些无言以对,亦不知是该悲或者喜。

对于这种近‘神’的思维方式,也是地宫残酷而灭绝人性的生涯赋予他的烙印。

更多的原因甚至是因为他觉得日子——无趣。

他喜欢那一幕一幕的戏,操控着人心悲喜,权谋杀伐,也不过是因为他从地宫学习到的丛林法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无非‘报应’二字。

人间诸般俗事皆不能牵绊于他。

他已经站的够高,维持着这个庞大的、日落西山帝国的运转,不过是因为他生存的需yào

,所以他从无兴趣和百里凌风那样试图去中兴天极帝国。

秋叶白怔然,却又恍然如有所悟。

他拈了一只树莓送进唇,慢条斯理地道:“本宫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什么有趣儿,做什么,这算是目的或者信仰么?”

“呃?”她有些不明所以。

片刻之后,他忽然抬起黑凤翎一般的睫羽看向她,摇了摇头:“本宫没有那种东西。”

她则是有些惴惴地看着他,其实这个问题听着似‘崇高’,但说来也简单,便是人活一世的目的罢了。

“从来未曾有人问过本宫这个问题。”百里初听着她所言,眼中闪过幽凉的暗光,他支着精致的下颌,似在沉思。

其他人她并不了解,且不做评价,但是这几位的想法她还是明白的。

她看着他,点点头:“譬如陛下的信仰是光复皇统、太后的信仰是杜家荣耀万代,而八皇子则是中兴帝国,至于朝臣们自然各有各的信仰或者说目的,殿下呢?”

听秋叶白忽唤他‘殿下’,百里初有些讶然:“信仰?”

她也不知怎么了,忽然问:“殿下,你有信仰么?”

常年的地宫的生涯和政治生涯让他的行事遵从着丛林法则,优胜劣汰,强生弱死。

不管是代表‘公义正统’的皇派,还是代表着‘奸佞卑劣’的杜家一脉,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皆为利益所驱。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暗自思量,这些日子和百里初呆久了,便会发xiàn

在他的世界里,这世间黑白是非于他而言并没有不同。

百里初凉薄地轻笑了起来:“狗咬狗,一个没本事输了不甘心,一个赢了却赢得不安稳,有什么忠良不忠良。”

“天画倒是个忠良之后?”

秋叶白一愣,她倒是真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段渊源。

“陛下那时候不肯再立太子,初一十五都不去皇后的宫里,曹家虽然面上不是保皇党的,老曹公却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被拿来做个筏子也不出奇。”百里初含了一口燕窝,悠悠地道。

秋叶白见他神色微异,便颔首道:“没错,当年听说是曹公爷在户部任上贪墨了修缮运河河道的银子,结果后来运河塌了方,河道倒灌水死了不少人,陛下那时候……。”

“曹家?玉门曹家?”百里初眸子里闪过锐光。

秋叶白见他说正事,没再拿那种让人心跳脸热的眸光瞧她,便暗自松了一口气,一边喂他一边道:“是,曾经的曹家的嫡子,当年曹家被抄家的时候尚且年幼,但是已经是画得一手好画。”

“是了,绿竹楼来送信的是你手下的小倌么?”

百里初看着她,眸光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薄唇轻启将汤匙含入唇间。

秋叶白轻咳了一声,端着盘子走近他身边坐下,将燕窝捧在手里,舀了一匙送他唇边:“用点?”

“咳,双白说不用热,他准bèi

了点鲜果子。”

这是不是快了点?

他看着她手里的盘子微挑了修眉:“燕窝热好了?”

百里初正打算起身,却忽见大门一开,秋叶白又端着盘子进来了。

可是没关系,她会慢慢教他的。

也许在某些方面,不管是对阿泽或者阿初而言都太过生涩。

她慢慢转身,端着盘子折回楼上。

她轻叹一声,想起他睡着前那略带迷茫涩然的一声‘我该拿你怎么办’,心中又是微震,只是唇角却不自觉扬起一点笑容。

从未得到过的珍物么?

语毕,他拱手行礼,随后转身出了小楼,只余下一个人站在楼梯上若有所思的秋叶白。

说罢,他看着秋叶白微笑:“若是军师手中力道太大,还请大人包容引导。”

“是了。”双白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秋叶白,淡淡地道:“染军师对大人之心,想必大人当能领会,军师大人所做的一切不论大人怎么看,都只是因为他将大人放在手心,却不知该用多大的力道才既能护好手中从未得到过的珍物,又不至捏碎了她。”

她瞬间无语:“……。”

秋叶白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又多出来的东西,怔了怔,却见双白已经转身下楼。

双白笑了笑,也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手里的果盘子也搁在她手上:“多谢大人夸奖,有劳大人了。”

宁秋都比不得,她可以挖角么?

秋叶白心悦诚服:“果然是帝国头号好管家。”

“这些么?”双白看了看自己托盘里的东西,轻描淡写地道:“这是客商们船上的东西,我征用了。”

但是这些水果可不是寻常的干货能存放的,也不是随意就能从周围城镇取来的,树莓生于山中,而青芒果更是在粤东、南疆之地才会有。

双白简直就是个天生的百宝器,这大老远的一路赶到泉州,她已经见他无数次取出各种名贵的滋补品和点心果子,全不受空间时间的限制,让他家殿下这一路养得和在宫里丝毫不差。

秋叶白看了看他盘子里红艳艳的树莓和青青的芒果,不禁一愣:“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双白见她那模样,心中有些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大人若是有时间,能否替在下将这些水果给染军师送去,大夫说过这些都是少不得的。”

秋叶白闻言,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呃,是么?”

双白看了看她手里的盘子,忽然伸手在那一盅燕窝上试了试,随后微笑道:“大人,这东西不能常热,这把温度是最合适入口的。”

她定了定心神对着双白道:“|东西有点儿凉了,我去让人热一热。”

“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秋叶白正在暗自懊恼,陡然听到那把声音,瞬间惊了一惊,立kè

回过头去,便见双白正端着一盘子水果上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大人?”一道疑惑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她在想什么,阿初这会子还病着,她自己身上还背着一堆事儿,怎么就有心想那些有的没的。

直到端着东西下楼,她方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暗自低咒了一声。

说着,她立kè

端着燕窝飞也似地出了门,仿佛背后有鬼追一般。

她‘唰’地一下子红了脸,立kè

站了起来,对着百里初道:“东西凉了罢,我去给你热热。”

她不自觉地慢慢倾下身子靠近他,却见他一怔,挑眉看着她:“大人,你手上的燕窝要泼了。”

秋叶白对上他的目光,心跳梭然加快,只觉得他眸里那一片暗海幽澜几乎将她彻dǐ

淹没。

她想要抽回自己自己的手,但她只才一动,他便扣住了她的手,抬起魅眸幽幽地瞧着她。

秋叶白瞬间一囧,她堕落了……

让她想起那些肌肤相亲的欢愉。

她被他的指尖弄得有点酥痒,尤其是他指尖的凉意一点点地浸入她的皮肤里,那种凉意若有若无地似能撩进心间。

秋叶白的手修长而柔软,却并非寻常贵家女子的柔若无骨,她的骨节精致,指尖和掌心因为握剑和握笔有很薄的茧,比他的手要小上一号,躺在他的手心像一株半阖的白骨兰,和他的手异常的契合。

他用幽凉的指尖抚过她泛着贝壳色的指甲,再掠过她纤细的手指,一路翻山越岭到达她柔软的掌心。

她觉得有些尴尬,而百里初似也没有打算解救她的尴尬,亦懒洋洋地握着她的柔荑慢条斯理地把玩。

她闻言,点了点头,但一时间竟又不知要说什么,两人之间陷入奇异的沉默。

百里初见她语气温淡,他幽眸微闪,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案子我们一日不在朝,便一日无人能审。”

若是昨日,她说这话里还难免讥讽,今日说来却心平气和。

秋叶白略一怔,但随后想起方才双白在这里,她一边伸手替他调整软枕,一边点点头回道:“嗯,什么都瞒不过你。”

“绿竹楼?”百里初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他幽凉的目光让秋叶白莫名其妙就耳根子就发热,她坐了下来,索性换了个话题:“没什么,就是京城里出了点事。”

“怎么了?”百里初看着她,挑了下精致斜飞的眼角。

第二十七章 吃不了兜着走 二更

好战友,一生一起走!

无以为报,努力码字。

谢谢在这一年零一天里,你们陪伴我取得的那些成绩、不管是月票还是出版,谢谢你们给我的各种打赏和鼓励,也谢谢那些不遗余力投0分票或者装逗逼读者黑其他作者,其实是黑我的黑子,不是你们的存zài

,我怎么能看见更多爱我和默默支持我的人,哪怕你们没有给我留过言,但是你们支持正版,就是给我最大的动力。

开书一年零一天,我知dào

有很多姑娘离开,也有很多姑娘来,我在企业的工作和个人情况注定没法子像其他作者那样的更新力度,但是谢谢你们对我的不离不弃。

二更四千字来了~么么哒~一万一~写得俺那个头晕脑胀~好在快进入淡季了,时间稍微多点~

------题外话------

天画弯起着一双狐狸桃花眼笑了起来,忽然整个人伏在她背上,在她耳边吹气儿:“那是因为有四少在,所以天画就闻不见臭了,只能闻见您身上的香气儿。”

秋叶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你就不必担忧了,不过我记得天画你最是讲究的,不嫌这儿臭么?”

天画则是跟在她身后,以袖掩了鼻尖,仿似不经意地道:“四少让人改装商船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了,但是火炮呢,火炮从哪里来?”

秋叶白倒是没甚所谓,一路随着他下船舱。

一白领着她下船舱,叮嘱:“大人小心点,这里头臭得很。”

秋叶白则让一白领着她去船舱底:“我需yào

见见这些海盗。”

大牛叔立kè

点点头,领着徒弟们分开去查看了。

秋叶白微笑着点点头:“不光如此,您先去看罢。”

大牛叔恍然有所悟:“大人是想将咱们的商船附近也改成能放炮筒之处?”

秋叶白领着众人上了船,先是在海盗船四处看看,随后看向大牛叔:“大牛叔,你先领着人去看看这船只的构造,尤其是船舷可以搁置船炮之处,如果需yào

纸笔和工具,叫人给你们拿上来。”

大牛叔看了眼他的模样,不喜地摇摇头,这人浑身上下透着股妖气儿,他不喜欢。

天画得了应允,便立kè

提着袍子爬上舷梯,一边爬,一边轻哼着小曲儿。

秋叶白看着他似有些好奇的模样,便淡淡地道:“你想上来,便上来罢,也不是什么秘密之事。”

她闻言,转头向下看去,就看见天画正站在舷梯边看着她,笑盈盈地道:“天画可否也跟着四少上这艘海盗船看一看?”

两人正是说话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天画的声音:“四少?”

秋叶白摇摇头:“不必了,你就够了。”

说罢,她便举步上船,一白愣了楞,似也明白了什么,便问:“可还要再唤几个人过来?”

省了她还要再摆架势,给对方下马威。

秋叶白闻言,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不,你揍得很好。”

“怎么,这些蠢物不能揍?”一白阴柔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不安来,他不会又办坏了事儿罢?

“你揍了他们?”秋叶白闻言,挑了挑眉。

“这里?”一白看了看海盗船,忽然想起来了:“哦,这伙蠢物想跑,闹腾得要命,所以我便将他们全部绑了丢水里泡了一天,这会应该被关在这船上的某间底舱罢!”

秋叶白径自问一白:“这里的人呢?”

“大人,您这是要作甚?”大牛叔看着那海盗船,心中有点打鼓,别不是他想的那样罢?

秋叶白抬头看着那一艘黑色的船只,眯起眸子打量着它,这并不是一只特别好的船,船体和帆甚至有些破旧,但是三桅杆和首昂尾翘,还有船舷两侧的数门大炮及船舷的防攀钉子,都显示出它比这里大部分的商船都更像一艘战船,很合适海战。

海盗船。

而在这一大片船只之中,只一艘船最是扎眼,通体黑色的外表,连帆也是黑色的,高高飘扬着一面黑色旗帜,旗帜之上是一把长长的弯刀。

她领着他们一路向港口走去,此时夕阳即将落下,只剩下最后一丝光芒落在海面上将大海染成一片腥红,亦将停在港湾的一艘艘船只染成了红色。

心中暗自嘀咕。如果他能为‘驸马爷’所用,那么能不能算将功抵过?

一白闻言,眼前一亮立kè

起身跟上秋叶白。

他面前,淡淡地道:“一白,你也跟我来,有任务要交给你。”

秋叶白出的小屋之后,左右看看,正巧见着一白不知蹲在一处树下发什么呆,她便径自走到

说罢,便立kè

招呼几个徒弟匆匆跟着秋叶白走。

大牛闻言,立kè

点头:“好嘞,这就来!”

秋叶白用膳完毕之后,唤住了准bèi

离开的牛叔:“大牛叔,你用完了餐,领着你的徒儿跟我来。”

一餐饭,众人心中有事,皆食不知味,简单地打发了事,再分头行事。

……

否则要是被愚民们乱刀砍死了,岂非可惜呢。

他可真是期待楼主大人大展身手。

众人皆沉默了下去,天画目光掠过她的面容,唇角微抿,诚挚地微笑道:“四少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神色微凝,随后沉吟道:“不管如何,先将所有货物装船,艾维斯那里,我会想办法。”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秋叶白。

“艾维斯明早才能醒来,而且他的喉咙不能说话,可还要用他?”天画搁下碗筷,微微颦眉,只是垂下的眸子里闪过讥诮的笑意。

……

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里。

虽然他们要全身而退很简单,但是粮草呢,任务呢?

走漏了风声,就吃不了兜着走。

大牛叔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谁都知dào

他的意思。

大牛叔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有些无奈地道:“说实在的,周围的村民倒是还好些,到底是寻常百姓,但何家在泉州城威望颇高,城里那些乡绅们唯何珅马首是瞻,连军港这边的都督都是何家子弟,若是何珅死在这里的这里消息走漏出去……。”

这些以宗族为纽带集结生活着的村民们,乡土意识很重,械斗起来也是麻烦事。

秋叶白微微凝眉,颔首道:“本座明白。”

“泉州此地,民风彪悍,极为护短,虽然牛家村的人帮着咱们,但是咱们到底是外地人,搀和进了这港口之事,若是有心人随意撩拨,怕是附近的村民都会攻过来。”大鼠干瘦的面上一片严肃。

“没错。”梅苏面无表情地道。

宁秋忍不住道:“也就是说何珅至少下午就要这回到何府,并且在此前还要打发何家来探询之人?”

众人闻言,如一道晴天霹雳劈了下来,面面相觑。

他举杯一口饮尽,感受着入喉的烈酒烧痛了喉咙,但面上神色依旧淡漠:“最迟后日早上必须启程,下官回泉州城去取粮草的时候,泉州府的人说后日就是何府老太君的八十寿诞,何珅极为孝顺,不可能不出现在寿宴之上。”

梅苏亦拿起酒杯,那并不是什么好酒,就是寻常有些劣质的高粱酒,若是放在过去,他根本不会看一眼,但是此时……

小七也颔首,娃娃脸此刻也是一片冷峻:“今日听看守的护卫说已经拦下了数批来运货的人,道是港口在维修,但是时间拖拉久了,难保他们不会怀疑。”

“现在这情形怕是不太妙。”大鼠灌了一杯酒,随后看向梅苏:“梅司运想法子运来的粮草,就算是装了船,怕明日也走不了。”

何况诸人也没有太多心思在这享用美食上头,皆是一边用餐,一边紧张地商议出航计划。

菜色倒也还算丰富,都是鱼虾之类,味道简单,海鲜便是吃个新鲜。

秋叶白、梅苏、大鼠、大壮等司礼监跟随过来的主官并着大牛叔、天画等等一干人则是另外坐了一间包房。

宁秋和宁春已经将司礼监诸人及大部分的士兵们都各自安排好用餐,然后再轮流巡逻放哨。

“为朝廷效力是应该的。”梅苏颔首一笑,跟着她一起向海滩附近的一排饭馆子走去。

秋叶白看他那模样,眸光和神态已经恢复了寻常那种清浅温润如江南烟雾的样子,仿佛刚才她看见的都是幻觉,她沉默了片刻,亦没有再多问,只点点头:“辛苦了。”

梅苏缓缓地抬起眸子看向她,微微一笑:“是。”

秋叶白狐疑地看着他:“是么?”

梅苏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颤,随后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下官无事,只是来回奔波清点粮草有点不太舒服罢了。”

她警惕地眯起眸子:“梅司运,你怎么了?”

那种目光中混合了近乎痛苦和暴虐的东西,看得她微微一僵,自觉地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秋叶白察觉他没有跟上来,便停下脚步,转头一看,不想正正对上他清浅修目之中那种近乎冷戾的目光。

……

因为,没有谁比他明白,那雪白上的一点腥红绝不是花瓣。

他瞬间停住了脚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点子腥红,只觉得心中一股子凉气冒出来,让他动弹不得。

梅苏的目光落在她的颈项上,蓦然一顿,那一片雪白之上半片铜钱大小的腥红,似血梅花瓣,异常的扎眼。

秋叶白转身在前边带路,只是她这一转身,凉风吹拂起她垂落在肩上的乌发,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颈项。

他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点子喜悦来,他优雅地颔首:“也好。”

梅苏一怔,她在邀他用膳么?

“是粮草之事罢,辛苦梅大人了。”她见他不再多问,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天边的西下的夕阳:“天色不早了,宁春那边想必备下了饭菜,边用边说罢。”

梅苏见状,清浅的修眸中闪过幽光,见好就收,也没有再多问,只道:“是下官唐突了,下官确实有要事禀报。”

她今儿心情好,便不去呛他,但是也不会任由他随意干涉。

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梅大人,您把我叫起来,就是打算追问这些问题的么?”

秋叶白微僵,她知dào

自己方才那些和百里初在一起时候的神态没有那么快散去,梅苏是个眼尖的,必定看出来她有不妥了。

他狐疑地眯起眸子:“大人是一个人在楼里么歇息么?”

梅苏打量着她,她今儿一走出来,容色含粉,清美的眉宇之间皆是柔和之色,几可用粉面含春形容,虽然那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她,几让人移不开目光,但是……

她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道:“是睡沉了。”

梅苏看着面前的秋叶白,神色冷峻地道:“下官以为大人睡沉了,听不见下官的声音。”

楼下

……*……*……*……*……

随后他转身离开,而其余做士兵打扮的鹤卫们虽然没有这个胆量对自己的奉主这么说话,却也是一脸怨气地散了。

双白冷嗤了一声,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一白站在门外,一脸颓丧地转过身来对上身后一群同样哀怨地瞅着他的鹤卫们。

……

“滚。”百里初沉默了片刻,淡淡地从薄唇间吐出一个字。

“殿下。”门外响起一白发紧的声音。

梅苏……

他唇角弯起诡冷的弧度。

而窗外腥红的夕阳让那些乌沉之中泛起点点腥红的涟漪。

那画面让他原本尚且没有恢复的诡色黑瞳瞬间又扩散出一片乌沉森然。

随后,他亦起身,随便套了件外袍,戴着面具走到窗边向楼下看去,正巧见着秋叶白窈窕的背影走出了小楼,向梅苏走去。

她当他看不见她那眉梢眼里的乐不可支么?

秋叶白离开之后,百里初才揉了揉自己高挺的鼻尖,冷嗤一声。

他刚才塞她一嘴的酸芒果,弄得她狼狈掉泪珠,这回也该轮到他了。

她怕自己留在这里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看着他那阴森森的背影,却愈发地想要笑,赶紧低头把自己收拾好了,匆匆出门去。

百里初没理她,浑身寒气地坐着。

秋叶白一边麻溜地穿衣衫,一边望着他,含笑叮嘱道:“记得把果子都吃了好么?”

他是她十六人抬大轿绕上京一周,正经拜过天地的‘妻’,弄得似偷情见不得光似的。

百里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噗……咳咳,我这就下去了。”秋叶白强忍笑意,安抚地摸摸他结实性感却僵硬的白皙背脊,随后忽又想起什么多叮嘱了一句:“你先歇着,晚点儿再下去,梅苏是个心眼多的。”

还挺撩人的。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其妙地就想笑,他这是被撞着鼻子引的眼睛发酸,但是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

说罢,他径自转过身背对她。

百里初一抬眼,泛红的眸子里竟一圈泪光,秋叶白一呆,他也是一呆,随后阴沉沉地瞪着她:“看什么看,你不是要下楼么?!”

鼻子一向是最脆弱的脸部器官,她不会把他撞出个好歹来罢?

秋叶白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看着他捂住鼻子,一脸痛苦的样子,她有也顾不上脑门的痛紧张地扶住他的手:“阿初,你有没有怎么样!”

第二十八章 诡澜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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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还有秋叶白的那个姘头,若是他一刀刀地在他面前刮了那姘头不知楼主会不会很痛苦?

他真是期待楼主落在他手里时候的表情。

“哼,不着急,怕是他们今日一个都走不了。”天画眯起桃花狐狸眼看着不远处秋叶白窈窕的背影,眼中闪过近乎冷戾的光来。

那护卫瞬间不敢再多言,只是垂下的眸子闪过森冷光芒。

天画冷冷地看着他:“这儿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一名护卫看着那情形,又看了看艾维斯,忍不住低声道:“公子,我都说咱们干脆除掉艾维斯,他们就什么都干不成了,也走不了!”

不远处隐在人群之后的天画看着这一幕,微微挑眉:“原来他们押着那泉州府尹的管家是去海军港去骗大炮和弹药了。”

众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也都笑了起来,欢天喜地将所有的炮和弹药全部往船上拉去。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看着众人笑着一挥手:“装炮,等着装完上炮,咱们今晚就启程!”

艾维斯已经在那里围着那些大炮转,也是满脸喜色地点头。

等着秋叶白等人匆匆赶到山口之时,果然看见了大鼠和小七正风尘仆仆地擦脸,而他们身后是一溜骡马车拉着的佛朗机大炮和一筐筐的弹药。

百里初看着她拉着自己就往外走,竟顾不得她和他现在的‘身份悬殊’,便笑了笑,松了手,走到她身边:“大人莫要忘了形。”

秋叶白闻言,眼中瞬间惊喜之色,立kè

从百里初怀里直起身子:“很好!”

“四少,大鼠和小七他们回来了,而且东西都带回了!”

秋叶白自然知dào

百里初的闭嘴就是‘永远张不了嘴’,她迟疑了片刻,正要说什么,便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宁秋欢喜的声音。

百里初忽然淡漠地道:“要让他闭嘴么?”

她微微挑眉,心中微顿,却忽然见他对她露出个异样的笑容来,随后摆摆手,转身就走。

“天画?”

只是她这一抬头,便正巧对上窗外不远处一双冰冷的狐狸桃花眼。

她点点头,向窗外看去,是的还有半个时辰。

也许,这一次南征他给小白太大压力了?

“不必多虑,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不是么?”百里初伸手轻抚她纤细的背脊,眸光温凉地看着怀中之人,她脊背的僵直透露出了她的焦虑。

她忽然迟疑了,这一次,她身上背负着前线成千上万条的性命。

上一次,她尚且会劝阻,但是这一次呢?

他是一个统治者,若是能换取南疆的胜利,这种流血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她是数次见识过他们的手段的。

这一次虽然调集的鹤卫们虽然不多,但是他们太过于擅长近战杀戮,尤其是在这种半封闭的环境之下。

她知dào

,他也可以一点不留情面地同样在这里大开杀戒。

让她想起那个他下令鹤卫剿灭叶城驻军的夜晚。

他的声音凉薄而淡漠。

百里初揽着她的纤腰,低头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轻描淡写地道:“若是不能不见血地完成目标,那就见血好了。”

她轻叹一声:“染军师,我担心……若是他们被海军要塞的人发xiàn

不对劲怎么办,若是来不及归来又当如何?”

她僵了僵,但见周围并无他人注意,便索性放松了紧绷的身子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微凉而宽阔的怀抱,似海洋一般将她包裹,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嗯,”她微微颔首,转过身去,却忽然感觉身后之人一伸手将自己揽入他怀里。

她一怔,随后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高挑熟悉人影,便忽觉得心中的躁意在他静水深流的幽眸里消散了去。

“大人不必担忧,相信他们会顺利归来。”一道幽凉低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而众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变热,都有些躁动,连着被关押的人也跟着有些骚动。

随着日头慢慢地升起,一直没有小七和大鼠的消息,让她心中隐有心浮气躁与莫名的不安。

从早晨开始到午时,仿佛过了许多个时辰。

秋叶白负手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漫长了。

……

随后,他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秋叶白领着艾维斯去查看船只的身影,唇角弯起森冷的笑意。

天画微微颔首:“很好。”

一名护卫沉吟道:“咱们在泉州无据点,但是福州有,若是时间够快,福州快马加鞭今日午时之前就能到泉州。”

天画神色有些冷凝,随后忽然问:“若是咱们的信儿昨晚传出去,最迟泉州什么时候会收到?”

两名护卫皆摇头,暗自道,你这个‘自己人’都不知dào

,他们怎么知dào

那些人出去是做甚?

他们离开之时,天画正领着两名护卫在港口里四处闲逛,他忽看见小七等人策马离开,不免颦眉:“他们这个时候出去是作甚?”

随后大鼠和小七便点了司礼监七八个老手,随后便去押着何珅的师爷一起出了山道口。

秋叶白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大鼠和小七齐齐点头:“我们定会在午时赶回来。”

二人随便扒拉了完了碗里的饭菜,便立kè

起身走到秋叶白身边:“四少。”

“大鼠、小七?”

秋叶白一进饭厅,便看见大鼠、小七、一白、双白等人皆在用膳,她唤了大鼠和小七出来:

宁春虽然不愿意,但是奈何自家四少吩咐过了,她也无可奈何。

白十九看着她,叹了一声,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白十九看了眼宁春,便自动自发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换来她一记冷冰冰地白眼:“你要是再啰嗦,我就把你扔出去。”

随后她朝宁春和白十九点点头,示意他们看护好艾维斯之后,便转身出了艾维斯的房间,向他们议事的小饭馆走去。

看着艾维斯在那里对着面前的纸上一边沉思一边画画写写,秋叶白心中略宽,也许他们最快今晚便可以启航。

艾维斯叹了一口气,果然这条回国的宝船不好挣。

她看着他点点头:“没错,我相信你漂洋过海而来,一路遇到海盗不会少,一定非常清楚要怎么对付海盗!”

艾维斯一呆,海盗?

秋叶白又道:“你再想想怎么对付海盗。”

艾维斯立kè

点头,骄傲地拍了拍自己胸膛,示意包在他的身上。

秋叶白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上前一看他画的东西,立kè

点点头:“你放心,这东西我可以给你搞来,但是你得负责把它们装上船。”

他朝着秋叶白狠狠地点头,随后立kè

拿起纸笔,在上面涂涂画画起来。

冒险是每一个骑士血液里流淌的精神。

中原人的谚语也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不能忘了自己为何来到中原大陆。

艾维斯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姑娘能在中原当官,但是很明显她确实非常有地位,他动作一顿,下定了决心。

她看着他碧绿的眼眸,笃定地道:“君子一言快驷马难追,我以我帝国一品大员的身份与你做保。”

她一看艾维斯那赤裸裸的眼神,心中暗笑,果然啊,这些来自遥远大洋彼岸的探险者都是冲着‘东方宝藏’来的罢?

艾维斯瞬间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无声地问,真的么?

秋叶白看着他,温声道:“但是你若肯帮我,从今往后,你便会是我的座上宾,衣食无忧,也许我还能给你一船财宝,送你风光回到英吉利。”

中原话说的好,才出狼窟,又入虎穴。

他这是……

艾维斯闻言,浑身一僵,瞬间想哭。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威胁一个无辜之人,但是此刻她肩负重担,若是不能顺利离开,她确实无暇他顾。

秋叶白见艾维斯一直不说话,神情却很是古怪,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声音微沉:“艾维斯,我希望你明白,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如果我们不能顺利离开港口,你也会跟着我们滞留在此,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他如果没有猜错,那个挟持他来的男人一定是要对面前这位不知为什么穿男人衣服的小姐不利,他如果帮了她,那自己会不会也跟着倒霉一辈子不能说话?

艾维斯神情变幻莫测,却一直闷着没有做声。

说着她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顺便将事情简单地与艾维斯说了一遍。

秋叶白见他没有动作,心中也略奇怪,只以为他心中有什么顾虑,便温和地道:“艾维斯,我知dào

劳你一路过来,太过辛苦,但是我确实遇到了难题。”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对着秋叶白摇摇头。

艾维斯一看那笔,发xiàn

还是一只平日里工匠们用的墨斗笔,而非毛笔,便知dào

这就是为了方便他写东西。

虽然宁秋、宁冬和小七都不知dào

秋叶白到底什么时候会了西洋文,但还是立kè

将纸笔送到了艾维斯面前。

秋叶白见他面色古怪,似有难言之隐,想了想道:“艾维斯,你想要说什么可以写出来,你们那儿的简单词语,我还是能看得懂的。”

见天画出了门,艾维斯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秋叶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只能苦笑。

说罢,他也不理会周围人的眼神,轻笑着转身出了门。

天画看见她眼底那些忍耐,他眸光微冷,随后垂下眸子看向艾维斯,温柔而轻佻地抚过他的脸:“可要乖乖的,晚点我再来看你。”

这天画一向最是放纵不羁的风流种子,但她多少也明白他的放纵不羁里有多少自暴自弃。

秋叶白叹了一口气:“天画,你先出去,我有事要与艾维斯说。”

艾维斯满脸郁色纠结,但看在周围人的眼里,却更像是——羞窘。

他记得天画喂了他的哑药,若是他敢出卖天画,他就会哑巴一辈子。

艾维斯来中原时间不短,自然也明白天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瞬间呆滞,想要摇头却又不敢。

秋叶白看着他那轻佻的表情,瞬间无言以对,她确实了解天画,这厮是在说他把艾维斯上了,或者勾引艾维斯上了他。

“一路之上寂寞,做了个伴,四少你知dào

我耐不住寂寞的。”天画看着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秋叶白看着那二人之间气氛怪异,有些疑惑地看着天画:“你和艾维斯……。”

艾维斯看着他狐狸眼里森寒的凉意,不敢动弹。

天画看着他发僵的身形,轻勾唇角,忽然坐了过去,伸手温柔地在艾维斯额头上一探:“你可好些了,我担心死了。”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秋叶白,她熟悉的面容,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但是等到他听见天画的声音时,却浑身一僵。

艾维斯听着那把声音,忽然浑身一阵战栗,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绿眼里有了活气儿。

他身形一顿,似颇有些惊喜地道:“艾维斯,你醒了?”

天画打了个哈欠,随后看向艾维斯,却发xiàn

艾维斯睁开了眸子。

“嗯,昨晚回房忽然想起艾维斯未曾醒来,我与他到底一路结伴历经艰难,所以多少放心不下,便过来与宁春姑娘一起守着。”

昨儿,他被一白赶出去之后,听说就回房间了,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你一直在这里?”她看着天画,挑眉问。

他似伏案久了,伸了伸懒腰。

秋叶白一听见那声音,便微微颦眉,转头一看,果然见天画正懒洋洋地地从一张桌子上起身。

而与此同时,一道有点儿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响起:“四少?”

艾维斯果然已经醒了,似还有点呆愣愣地坐在床上,两眼发直。

看着宁春还是木着脸,她也不多问,毕竟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说这些事儿,便转身径自进了屋。

只怕这会子,这丫头还不清楚她自己的心意。

她是不知dào

这两位具体怎么搭上线的,但是白十九看着倒是用心,而宁春若是真厌恶白十九一定会来与她说清楚。

秋叶白看了眼白十九,见他依着鹤卫的礼节对她微微颔首,便有些好笑:“行了,春儿,你也别老给白十九吃挂落。”

宁春一出门就看见她们了,木着脸走了过来:“四少,人已经醒了,还是不会说话。”

她们瞬间明白为什么宁春一大早戾气儿那么大了。

秋叶白和宁秋一愣,一白昨晚派去艾维斯那里值夜的竟然是白十九么?

白十九?

秋叶白和宁秋都是一愣,但随后看见一道士兵打扮的人影也跟着端了一个盆子出来,一路走一路念叨:“宁春姑娘,你这般匆忙,仔细打翻了药。”

随后,二人走到了艾维斯的居处,还没有走到房门口,便看见宁春黑着一张脸端着药盘子匆匆出来。

宁秋着一名司礼监的人去通知了厨房。

他的身体在这个特殊的阶段,不比从前,此刻若是强行挺着,往后便会需yào

睡得更久才能恢复清醒。

阿初昨日与她一起商议和督查各种启航事宜一直到快天明,才被她强行按着睡的。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道:“染军师昨日半夜睡着了,这会子还没醒,倒是不着急,艾维斯醒了,想必是要用早膳的。”

宁秋颔首:“也好,我看小油菜他们已经准bèi

了饭菜,可要端过去一份,对了还有染军师那里也添一份?”

宁春会看诊,所以她便让宁春去照顾艾维斯。

她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问身边同样面有倦怠之色的宁秋道:“走,一起去春儿那里看看艾维斯醒了没有?”

这让秋叶白略松了一口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牛师傅的动作非常快,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海盗船的数据测量,如今正在召集人在各船上测量可以改装之处。

日升月落,一夜忙碌之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而港口的船也基本装运完毕,食物和水都基本运载完毕。

……*……*……*……*……

护卫看着天画那兴味盎然的样子,忍不住齿冷,自家主子怎么会找了这么个疯子来办事。

天画看着远处暗沉的大海,轻笑:“那就等死好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得其所不好么?”

这里四处都有人看守,一旦被发xiàn

不对劲,他们连跑都跑不出去。

“但是……若是被对方发xiàn

不对,咱们怎么办?”那护卫对天画的行为简直不能理解。

他还想看秋叶白到底要拿一个哑巴艾维斯怎么办。

天画唇角浮现出凉薄的笑来:“那岂非少了几分乐子,本公子可还没看见过楼主脸上的失望和郁色呢!”

“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将那艾维斯除了?”那护卫声音里带了一丝狠辣。

天画轻笑了起来,狐狸一般的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很好,明儿的戏一定很精彩。”

那护卫看着天画那模样,迟疑了片刻继xù

道:“是了,公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出消息,想必很快会有人通知泉州那边。”

“控鹤监?”天画微微挑眉,随后冷哼:“怪不得楼主看不上咱们楼里的人呢。”

一名跟着天画过来的护卫靠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道:“回公子,那人可能是控鹤监的人。”

天画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狐疑地眯起眸子,冷嗤一声:“那人是谁?”

……

百里初凝视着她,无声地轻笑:“愿意效劳。”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悠悠道:“也好,那本座等着军师来伺候本座,不过现在本座非常忙,不知染军师可愿意助本座一臂之力?”

秋叶白闻言,瞥了他一眼,这厮是在调戏她么?

百里初睨着面前之人雪白的耳根有点子发红,便忽伸手似替她拨开耳边乱发一般,轻抚过她而耳垂,意味深长地道:“来日方长,大人有时间补偿的。”

她知dào

男子那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又不能发的滋味应该不好受。

秋叶白想了想,他今儿是睡了不少时辰,她忽又想起吃饭前的事儿,便轻咳一声:“那个……染军师身子没问题了么?”

百里初看着她,唇角微扬:“大人是觉得我今日睡得还不够么?”

一白一见自家主子,便立kè

乖觉地背过身往远处走。

她一怔:“染军师,你不歇着么?”

她才准bèi

进小楼,便见着一道熟悉的戴着面具的白影从楼里出来。

一白点点头,不用她交代,他也会安排。

秋叶白亦转身向小楼而去,同时淡淡地交代一白:“鹤卫的人善于隐身,找个人看着梅苏。”

梅苏最先垂下眸子,向她一揖,随后转回头继xù

指挥人装船。

两人目光在空气里相撞,皆是莫测难言,心思各异。

似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梅苏忽然回过头来,正巧对上秋叶白的目光。

希望出海之后,她要防的只是海盗,而没有这位梅司运。

她看着梅苏的背影片刻,眼里闪过异色。

秋叶白走到港口,正巧看见不远处在装船,一车车的粮草在梅苏有条不紊的指挥下,整齐有序地装船。

说罢,她便离开了甲板向港口的栈桥走去。

秋叶白轻笑:“你很快会知dào

的。”

且不说别的,现在他们自己这运粮大关还不知dào

怎么过,怎么能帮zhù

黑龙他们成为海上最大的海盗?

“助黑龙成为最大的海盗?”一白忍不住低呼,满脸狐疑。

金条加鞭子的政策对于拥有野心好欲望的人而言一向是最有效的。

对于强盗而言,如果不想被招安,那还有什么比成为统治一方的霸主更诱人?

秋叶白闻言,忽然眯起眸子轻笑了起来:“那咱们就助黑龙成为这海上最大的海盗好了。”

“但就算是他们这些海盗全心助我们,也不能保证咱们的船只顺利航行罢?”一白是听过这海上各路大盗皆自成一派,未必买对方的账。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施展雷霆手段就是为了震慑那些亡命之徒,让他们不敢怀疑、也不敢随意生出异心来。

秋叶白站在甲板之上,看着远处已经完全陷入漆黑的海面,神情微冷:“他们的办法不一定会是好办法,但是还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这一片海域,又有谁比他们了解这附近海域会遇上什么海盗?”

“大人,你真的觉得那些海盗会有用?”一白忍不住低声问。

且说黑龙这群人正满心郁闷之时,秋叶白这头已经和一白走上了甲板。

……*……*……*……*……*……

但是,他们真的要妥协么?

所以那个人,一定是说真的,他们如果不听话,就只能活十二个时辰。

他比谁都清楚,作为海盗,一旦被朝廷之人缉获,皆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但是他一想起那秋提督方才狠辣的手段,心头不免又抖了抖。

黑龙抹了一把鼻血,眼底射出阴狠暴戾的光来:“都闭嘴,老子迟早会把他们碎尸万段,何况你们没看见老子在想法子么!”

这一伙海盗们在海上横行多年,皆是杀人如麻,双手染血的恶人,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朝廷之人如何能信?”

“大哥,我们要怎么办?”

“都给老子他娘的闭嘴!”黑龙捂住了鼻子,忍不住怒道:“你们这帮蠢货,那混蛋的意思就是他根本不在乎咱们信不信他,十二个时辰之内咱们想不出法子,就得喂虫或者变成人肉干!”

“那个混蛋……。”

“大哥,那个混蛋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干海盗们忍不住叫了起来,他们常年在海上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对危险一向非常敏感,秋叶白的话让他们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砰!”大门关上了,只留下一船舱失魂落魄的海盗。

她款步向门外走去,同时令一白关上门。

黑龙瞬间如摸到了刀子一般,下意识地收回手,不知dào

为什么,他觉得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收回手,对方一定会让他从此再也没有手收。

秋叶白忽低头看着他,目光冰凉:“放手。”

他一把拉住了秋叶白的衣摆,试图阻止她离开。

但是下一刻黑龙如梦初醒一般,也顾不得自己鼻子剧痛,立kè

闷叫:“等一下,大人!”

说罢,她拍了拍袍子,在一干海盗们呆滞的目光下起身准bèi

离开。

她看着他们,悠悠地道:“现在是傍晚日落,在明天日落之前,好好珍惜你们还能活着的这十二个时辰罢。”

黑龙他没有想到秋叶白答yīng

的这么干脆,他迟疑了片刻,又小心地问:“如果我们不信会如何?”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你当然可以不信。”

“呃,我什么时候答yīng

为朝廷效力……?”黑龙一呆,随后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用浓厚的鼻音冷笑:“你们官府的人也可相信吗,谁知dào

你们会不会过河拆桥?”

黑龙眼珠子一转,想说什么,却忽然被秋叶白又打断了,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和地含笑道:“欢迎黑龙你们为朝廷效力,这个问题就交给你解决了,如果你解决的了这件事,本座可以让你和你的兄弟再不必流浪在海上,当然如果你们喜欢这种生活,金银珠玉也足够给你们换最好的船、最好的炮、最丰富的补给,足以让你们称霸一方,你们觉得如何?”

“我……我们……我们只是寻常的小海盗,落草为寇也是不得已。”

这叫没日子过罢!

一干海盗们瞬间颤抖,这他娘的叫日子难过么?

秋叶白唇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因为,在我倒霉之前,你们就会喂了虫子,或者被制作成咸鱼人肉干。”

一干海盗满脸莫名其妙,其中一个人怯怯地问:“为何咱们日子不好过?”

秋叶白托着腮,看着他沉吟道:“那么有什么办法能让海盗们放过我的船呢,因为如果我的船没了,我就会倒霉,我一倒霉,你们日子也难过。”

黑龙一呆,满脸横肉的脸颤了颤,虽然很不想过去,但还是再次爬回来坐好。

却不想秋叶白的手伸过来,在他肩头拍了拍,满脸赞许道:“有道理,请坐。”

再打他就要没脸了,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自己的鼻血呛死的海盗头目。

说完,他见秋叶白朝他伸出手,他立kè

闭嘴,同时用手臂挡住脸,随后又怕不够,干脆整个人缩起来,颤抖尖叫:“我错了,我错了,别打脸!”

黑龙一楞,下意识地用浓重的鼻音道:“不纳贡就劫你娘的!”

秋叶白也不忌讳,径自在黑龙面前也盘腿坐下,看着他淡淡地道:“说简单点儿,我们需yào

运送粮草到粤东行省,但是担心沿途有海盗,你觉得他们遇见我们的运粮船会怎样?”

秋叶白两拳头直接让黑龙乖乖地盘腿坐着听话,他身边的那些海盗们自然更是不敢造次,毕竟除了这个看起来秀气却粗暴狠辣的年轻人之外,旁边还站了个准bèi

把他们当虫儿饲料的魔头。

他想他以后还是说话谨慎点好。

一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退了一步。

黑龙拼命地点头,表示他非常赞同这个提议。

说罢,她看向一脸鼻涕眼泪,满眼惊恐的黑龙,温和地微笑:“黑龙,很高兴认识你,在下乃天极帝国司礼监首座秋叶白,你称我为秋督公或者秋大人皆可,我们可以像君子一样好好说话了么。”

秋叶白随意地擦了擦自己的拳头,慢条斯理地道:“打断人说话是无礼的,你看现在你安安静静的,多有礼貌。”

这一次,秋叶白的拳头砸在了他的手背上,力道却没有一点减轻,连着他的手背都凹陷了一块,折断的手骨撞在他原本就断了的鼻梁骨上,瞬间让他鼻血四溅,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流,几乎无法呼吸。

“砰!”

他捂住冒血的鼻子,惨叫连连:“老子操你……啊!”

他话音未落,鼻子上蓦然挨了力道迅猛的一拳,瞬间让他淫笑变惨叫。

那独眼龙的矮壮汉子抬起头,有点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人,一看见秋叶白隽美的面容,他立kè

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淫笑:“哎哟,哪家小公子,皮嫩……啊!”

说实话,她觉得这一位叫‘黑聋’比较合适。

在一白的示意下,她很快便知dào

谁是海盗头儿了,她走到一个身材矮壮的独眼龙面前停下了脚步,半蹲下身子:“黑龙?”

但是那种腐败的咸鱼味也因此瞬间消散了许多,而昏迷的海盗们也一个个发出微弱的呻吟,好一会,终于清醒了过来,随后捂住脑袋慢慢地坐了起来。

十几个海盗放下来之后,皆仍旧在昏迷之中,一白从自己腰间取了一只小瓶子,打开盖子对着他们一洒,空气里瞬间飘荡开辛辣刺鼻的味道。

一白见秋叶白对他养着的宠物不太感兴趣,便也不再多提,他转身去将那些人全部都放了下来。

随后,她比了比那些人:“先弄醒这些‘口粮’罢,”

‘神’的世界,她不懂。

看着一白意犹未尽地打算细说的样子,秋叶白脸色略绿,朝着他摆摆手:“诸位在地狱的‘欢乐时光’不必与我这等凡夫俗子分享。”

又乖又听话……能把人吃的骨头都不剩的虫娃儿。

一白颔首,有点惊讶地看着秋叶白道:“大人不知dào

么,殿下在地宫时日无聊,便养着尸虫儿玩,那虫儿又乖又听话,能把人骨头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如今十八司人手一把。”

“尸……虫?”秋叶白一愣。

一白有点惋惜地道:“原本按着双白的意思是卸了他们的腿和手,他养的尸虫儿最近生了一窝娃,缺口粮,虫娃儿饿得可怜,但是当时太忙,所以就先吊着这些‘口粮’。”

秋叶白看着被吊了一溜的‘咸鱼’,颔首赞同:“嗯,这样确实清净。”

一白完全没有留意秋叶白的脸色,径自指了指那些倒吊着的海盗们:“这里是海盗的主要贼头们,其他喽啰另外关着,他们想烧了这艘船,还顺带烧了其他的船,然后乘坐小船逃离,吵闹得让人不清净。”

她索性换了个话题:“他们到底干了什么,让你把他们和咸鱼一起风干?”

她揉了揉眉心,到底风奴是怎么忍受这个家伙的?

秋叶白:“……。”

一白想了想,有点抱歉地道:“我忘了大人你不男不女。”

何况她哪里花心了,好罢,她就算多情一些也是过去了。

秋叶白挑眉:“我是男的么?”

一白看着秋叶白正色道:“男人花心是不道德的。”

这控鹤监十八司一个个都不是简单货色,嘴一个赛一个的毒,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属下。

秋叶白全程看着一白驱逐天画,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

他恨恨地瞪了眼那舱门,便一转身‘蹬蹬’地上甲板去了。

不想他才砸了一下,就忽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转身便看见不知何时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他们阴沉苍白面孔和腥红的嘴唇,在黑暗里异常地扎眼,瞬间让天画的下半句话憋在喉咙里。

天画呆滞地看着那大门,瞬间愤nù

地咬紧了牙,伸手就要砸门:“你说谁丑……!”

说着他‘砰’地一声甩上舱门,差点砸扁了天画的鼻子。

一白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轻蔑地道:“丑货,你再碰我家主人的人一根毛,老子就让你和他们一样变成吊咸鱼。”

天画一愣,以袖掩住了口鼻,狐狸桃花眼看着他浮现出近乎妖娆的笑意:“大个子,你挡着我作甚?”

而且每一个人看着都是脸部肿胀得辨别不出人形来,她环顾了一圈之后,看向一白正要说话,却见一白转身走到舱门处将天画挡在了门口。

果然,一白打开大门之后,她便看见一个底舱倒吊了数十条大咸鱼,她正感叹难怪那么臭时,却忽然发xiàn

那些咸鱼之间还吊咸鱼似地倒吊着十几个人,各个都面色紫涨,明显是陷入了昏迷状态。

但底舱会需yào

两名鹤卫守着,足以证明里面的人是麻烦的人物。

她已习惯了鹤卫们的守卫方式,他们从来不会直接站在目标前,一定会悄无声息隐没在某些角落。

秋叶白对着他们微微颔首,他们便又悄无声息地隐没回原本的角落里。

天画直接被那两道鬼魅的人影吓了一跳,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秋叶白到了底舱之后,也有点受不了下面那腐败的味道,微微皱眉,正要让一白开门,却忽见两道黑影轻飘飘地从暗处浮现出来,对着她微微颔首:“大人。”

他抚着脖子,抬起眸子阴沉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唇角泛起无声的冷笑,随后跟着秋叶白下了底舱。

“咳咳咳咳……。”一股子腐败的气儿直冲进天画的鼻子里,呛得他直咳嗽,但是他却觉得从来都没有发xiàn

原来即使是这样的空气也是如此珍贵。

随后,她松开了手,跟着一白继xù

往黑暗潮湿的底舱而去。

秋叶白似也没有打算听他说话,只是淡淡地道:“没有下一次了。”

天画不知dào

她到底捏住了自己哪里,总归浑身发软,不由自主地松了抱着她的手,却也说不得话。

秋叶白背对着他,淡漠地道:“天画,在楼里的时候,天书就告sù

过你别把你对客人的那套用到我身上来罢?”

“唔……。”天画蓦然感觉喉咙一疼,整个下巴便不由自主地向上抬起来,竟是呼吸不得。

她明眸一冷,头也不回地反手一转,两指尖轻巧地捏住了他的喉咙,向上一托。

第二十九章 暴露

~(⊙_⊙)天画童鞋暴露了~

------题外话------

天画梭然抬头,看向远处的她,嗤笑一声,啧,他原本打算让那护卫做个替死鬼,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楼主大人。

“抓住天画和他身边的那些‘镖师’!”秋叶白明眸寒霜,厉声下令。

周围的士兵和客商们大惊,立kè

散开来。

鹤卫此刻已经锁定了出手之人,直接飞身就向那护卫抓去,那护卫大惊失色,立kè

拔出了自己手里的刀迎战,但是下一刻他忽觉得喉咙一痒,伸手捂住嘴里喷出黑色的血,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瞬间倒地。

“唰!”一声破空之声后,那白鸽这一次到底没有逃掉,哀鸣一声,直直地落了下来。

那护卫只感觉胳膊一疼,以为他让自己再射下白鸽,立kè

再次出手。

他一咬牙,忽然摸出一根针扎向身边那护卫的胳膊。

他心中一冷,心中只一个念头,她知dào

了!

果然他一抬头就看见秋叶白锐利的目光落在了他所在的方向,最终随着那鸽子落下的方向,定格在他的身上,目光冰凉。

天画一看这情形,暗自叫了一声糟糕,秋叶白早有防备!

而白鸽因为受惊,再次扑腾到了半空之中。

当!”一声响,那两枚暗器瞬间在半空中撞击在了一起落下了地。

随后半空中忽然飞出一道暗影直向白鸽击去,众人一惊,眼看着那白鸽就要击中,说时迟那时快,空气里又同时响起了破空之声。

天画看着那白鸽冲下来,神色瞬间一紧。

秋叶白抬手一振,那白鸽瞬间飞了起来,扑棱棱地在空中飞绕了几圈,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向人群中某处俯冲飞去。

“是。”那侍卫赶紧应了。

天画压低自己的嗓子,厉声道:“叫你打你就打,废什么话。”

那侍卫一愣:“但是公子,你不是一向很喜欢小白的么?”

天画在底下看见,神色大变,立kè

低声吩咐身边的人:“一会子用暗器将小白打下来!”

秋叶白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信鸽,轻笑道:“这鸽子有些时候没有用餐了,想必会很快地飞去寻它的主人要吃食罢。”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安,有人好奇地看过去。

秋叶白看着一片缄默的人群,她危险地眯起眸子:“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没有法子发xiàn

你们中是谁做了手脚?”

难怪连士兵们也都全集中在了这里。

众人再次沉默了下去,北地的信鸽,那么也就是只有北方的人才会有养么?

这姓冯的整日里试图掀动这些客商和他们以死相搏,留着也是个祸害。

秋叶白目光锐冷地看着众人:“这只信鸽是北地的品种,泉州太热,它生活不惯,所以信鸽绝不是冯家村长养的,但他那样不识趣之人,留着也无用。”

众人皆是一愣,那冯家村的村长不是已经认罪了么?

却不想,百里初目光冰冷地看向众人:“还有没有人出来认罪?”

天画暗嗤了一声,还担心被发xiàn

,现在却有个蠢货自动出来认罪领死了,也省得他操心。

天画和他身边的人看见了这一幕,却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周围被喷到的冯家村的人和客商们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

“唰!”一声诡异凌厉的风声想起之后,冯家村的村长梭然住了口,瞪大了眼珠子,片刻之后他的头颅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脑后翻折下去,那弧度超越了人类能翻折的极限,伴随而来的是颈腔里瞬间喷射如泉的鲜血。

他话音未落,空气一声蜂鸣瞬响立kè

让周围冯家村的人想起了之前那恐怖的场景,他们想要阻止自家村长,但是却已经来不及。

那冯家村的村长一时间忘了之前的教训xùn

,继xù

鼓噪起来:“大家不要怕这些朝廷的狗官,咱们泉州的人马要到了,咱们将他们都拦下来,扑杀在此……。”

他这么一吼,一干冯家村的人和那些和何珅有合zuò

关系的商人们也蠢蠢欲动起来。

那冯家村的村长一下子站了出来,得yì

忘形地狞笑:“哈哈,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泉州的人马马上就要杀到了,你们一个跑不了,要给我女婿偿命!”

一干冯家村的人和何珅一系的人瞬间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这可是意味着他们得救了!

秋叶白的意思,大伙都明白了,这是有人利用信鸽将港口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喧哗了起来。

秋叶白没有留意身后之人神情的变化,径自抓着那只鸽子走到众人的面前,她将手里的鸽子举起,目光冰冷地环顾了一圈:“我想知dào

,咱们之中是谁那么想让大伙送死,将鸽子放出去!”

虽然小白和梅苏有那一层关系,但是,他开始有点不喜欢自己当初那个选择留下梅苏,让他为小白所用的决定了。

百里初留意到面前人儿的表情,他精致的唇角微抿出一道锋利的弧度。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每一次看见梅苏都觉得像是看见四月潮湿葱茏的江南烟雨,但是他就像拢在那雨雾中,让她只能看见那渺渺青烟飞雨,却看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作什么。

说罢,他转身向船上走去,仿佛没有看见秋叶白身后的百里初一般。

梅苏清浅如笼着薄烟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他淡淡地一笑:“那还真是多谢大人对下官的信任了。”

她顿了顿,看着梅苏道:“本座并不怀疑梅大人,梅司运若是想要通风报信,您回泉州城便可以通风报信了,何必多此一举?”

秋叶白闻言微微一怔,梅苏竟然能凭借她手上抓了一只鸽子便判断出了她的想法么?

梅苏转过脸看向她,神色淡然地道:“大人是怀疑咱们之中有人出了内鬼,梅苏嫌疑不小,自然要站在那边,接受审查。”

秋叶白抓着白鸽和百里初一起下了舷梯,正巧看见梅苏也往人群里走,她微微一挑眉,唤住了梅苏:“梅司运这是去哪里?”

那些护卫们立kè

噤声,只是不安地慢慢隐入人群里。

天画也看见了,脸色亦立kè

闪过一丝冷狞,压低了声音厉声道:“你喊那么大声,是怕别人不知dào

小白是我们的么?”

天画身边的护卫瞬间大惊失色:“是小白!”

天画也与他的侍卫们都走到了广场之上,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却忽见秋叶白从船上走了下来,她的手上还抓着一只鸽子。

“不知dào

啊!”

“这是怎么了?”

一干被集中在港口开阔地的众人并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人人面面相觑。

她脸色微变,狠狠一握纸条就向船下走去。

秋叶白打开纸条一看,上书一行小字——已将港口被占,何珅已死之消息快马加鞭送至泉州府。

百里初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之前鹤卫们在山上的制高点巡视的时候,看见停在一颗树上觅食的。”

秋叶白神色立kè

一沉,看向百里初:“这是信鸽,什么时候抓到的?”

她一冷,转身看向百里初,随后便看见他手上抓着一只雪白的鸽子,那鸽子扑棱棱着翅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无辜地四处张望。

她不免有些疑惑,正要转脸的时候,便听见身后响起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我们这里有内贼。”

那声音,秋叶白自然认得,她一低头就看见一白正让鹤卫们驱赶人群,而司礼监的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所有运粮的士兵、被关着的客商、甚至一些没有在忙的船工们都全部被往港口的宽阔地带赶。

两人正是说话间,秋叶白忽然听见船下响起一道冰冷的厉声:“除了正在修缮炮台的人,所有人全部都到港口集中。”

但是也更坚定了他跟随秋叶白的决心。

“老牛佩服!”老牛师傅闻言,忍不住感叹,这中间真是好大学问。

海盗的经验和艾维斯的远航经验、再加上老牛师傅的能耐,让原本平安到达粤东的可能性从三成提高到了六成以上。

而这正是艾维斯和老牛都欠缺的。

他们更懂得怎么在恶劣和各种不允许的条件下更好地利用船只和保护自己。

他们在海上也会遇上打劫不到东西的时候,缺衣少食,除了何珅收了他们的钱允许他们偶尔靠岸补给,船上有什么东西坏了,想必也是他们自己修缮,还有遇到其他海盗寻仇的时候,怎么躲避,怎么还击和保存自己。

她之所以一定要收服震慑这些海盗的原因就在这里。

“要不怎么是海盗呢?”秋叶白看着那些海盗们乖觉地、热火朝天地加入改装船工之中,她微微弯起唇角。

更不要说知dào

要在船舷弄什么东西可以防止人跳过船上及防勾船等等,更有经验。

“他们似乎对怎么在没有炮台的情况下固定炮台很有经验。”。

“大人,您弄来的那些海盗还挺好使的。”大牛叔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恣意横流的汗水,看着秋叶白笑咪咪地道。

……

天画点点头,唇角泛起冷笑:“很好。”

他身边的侍卫思索了片刻后道:“大约一个时辰左右。”

而站在远处的天画搁下手里的铜质瞭望镜,眼中闪过一丝腥红的光:“泉州那边到这里需yào

多久的时间?”

他身后传来唤人的声音让他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松开了拳头,转身向唤他的工匠走去。

“司运大人,您过来看看?”

梅苏默默地站在另外一艘船上看着那一双璧影,他闭上清浅的修眸,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秋叶白自觉她和‘染军师’这点子短暂的暗中首尾并没有引人注意,但她却不知dào

,那只是没有引起普通人注意而已,而对于无时不刻关注她动向的‘眼睛’而言,却是瞒不过的。

……

人兽相恋,果然沟通有障碍的。

秋叶白默然了片刻:“……我去看看他们准bèi

得怎么样了。”

百里初挑了下眉:“敢问姑娘这般美貌无双风华无双,床上喜欢什么姿势?”

秋叶白:“这词儿接得不对……你不该说是因为本姑娘聪慧美貌风姿高华无人能敌,所以才想要霸占本姑娘么?”

百里初睨着面前的之人,见她眼中的揶揄之色,便微微弯了下唇角,同样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轻笑:“哦,原来姑娘你还想赏遍人间绝色,看来你夫君错在没睡得你下不了床了。”

她一顿,左右看看,已经无人留意到这里,便反手将那只搁在自己肩头的手握在手心,转过身去看着戴着面具的熟悉之人,弯起明眸一笑,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道:“不,我是觉得自己嫁的夫君真真是天下最恶、最狠、最可恨之人,若非他强行霸占了本姑娘,本姑娘此刻还逍遥江湖,赏遍人间好颜色,染军师,你说是也不是?”

秋叶白见他们形容有异,正是奇怪,忽然感觉身后有幽幽凉凉的气息,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搁在她肩头:“怎么,大人觉得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很恐怖么?”

他一愣,随后看着秋叶白的身后,轻咳了一声:“大人先忙,我和双白先去看看外面的山口处有没有什么异常。”

一白闻言,才要下意识地反驳,却被双白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袍。

“就像你们的主子一样,如果他不是那么恐怖,你们也不会臣服罢?”秋叶白忽想起这世间最大的‘恶人’,打趣起来。

尤其是一白,他原先总觉得秋叶白能这般在朝内一帆风顺地连升大员,多是因为自家主子暗中的保驾护航,但是如今看来,这位藏剑阁阁主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否则她若是个阿斗也扶不起来。

一白和双白两人若有所思,亦忍不住暗中钦佩。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用高压和残暴的手段压对待黑龙的缘故,那些海盗皆是穷凶极恶,刀口舔血之徒。

“简单地说就是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对恶人就要以暴制暴,恶上恶。”秋叶白看着他们淡淡地一笑。

后世的医学对于这种现象有一种非常专业的说法。

许多手段凶狠劫持人质的罪犯,最后能让人质主动为他们辩护,甚至掩护他们逃离就是这种原因

“若是他对那‘恶人’心中的恐惧和恨齐平,那么他就会犹豫是否要反抗,而若是他对那个‘恶人’的恐惧高于怨恨许多,那么他就会——臣服,短时间之内他的恐惧会压制住他的理智,不让他反抗,而让他顺从。”

她顺手拨开自己被海风垂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悠悠地道:“若是一个人心中对另外一个欺压他之的‘恶人’恨高于对‘恶人’的恐惧,那么他就一定会怨恨和反抗那个欺压他的‘恶人’。”

“很简单。”

“恐惧?”一白一愣,有些不能理解,双白端着个盘子过来,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秋叶白淡淡地道:“首先海神对于他们这些海上讨生活的人而言就像殿下在你们心中的地位一样,他们不会轻易发誓,第二,我相信的也不全是他们的誓言,而是他们的恐惧。”

看着黑龙他们被打发离开,一白挑起剑眉:“大人觉得他们发了几个誓言就可信么,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誓言?”

“是!”纨绔们一脸杀气腾腾地点头,又让黑龙几个吓得头更低了。

秋叶白看着他,轻嗤了一声,吩咐身边的司礼监跟来的几个纨绔:“他们有些航海经验,带他们去帮艾维斯和老牛,如果发xiàn

他们有任何问题,不必禀报我,格杀勿论。”

黑龙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起身,对着秋叶白一个劲地点头:“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

秋叶白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想要活着,便让本座看到你们的价值。”

黑龙一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发xiàn

自己的头还在,只是头上的发髻没了,他顿时只觉得浑身一飘,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两腿抖得站不起来。

那两个海盗一对上他阴厉的眸光,瞬间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吱声。

“吵死了,蠢货,你的头还在脖子上呢!”一白似忍耐不了他和另外两个海盗的尖叫,直接上去一脚踹倒黑龙,对着另外两个海盗阴沉沉地瞪过去。

但是,下一刻……

众人也瞬间睁大了眼。

黑龙不曾想自己就要命丧于此,顿时心中一片绝望,他惨叫一声:“不要,啊啊啊……!!”

秋叶白见多识广,自然听过这些传说,她睨着黑龙发白的脸,片刻之后,眸光一寒,杀气顿现,手腕一转,刀锋地向黑龙的头上削去。

对于常年在海上漂泊讨生活的人而言,海神绝对是最不可以触怒的,海神之名也是不能随便提及的,一旦决定向海神起誓,便是下了最坚定的决心,只因为渔民或者海盗们都认为违背海神的誓言不会有好下场。

其他两名海盗也立kè

举手,大声起誓,引来周围船工们惊愕的目光。

慌乱之中,他忽然抬手,三指并拢对着天空起誓:“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们对海神起誓,绝对不会背叛您,否则葬身大海,尸骨无存,断子绝孙。”

黑龙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等待自己最终的审判一般,紧张又恐惧,他在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早前对于投诚的犹豫和自己人谋划出了海就想法子夺船杀人的计划导致如今这般状况。

秋叶白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仿佛在沉思是要留他一命,还是打算要了他的命。

看着瑟瑟发抖的海盗们,周围的人都自觉避开。

那两名跟着他的海盗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周围无比喧嚣,但是他却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命悬一线的恐惧感最终击溃了他的心中的怨恨和谋算,他忍不住崩溃,捂住额头跪了下去:“求大人给咱们一条生路,我们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您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不下去,因为秋叶白的目光实在锐利得像一把刀子,直剖人心,而脖子上冰冷的刀锋咬在脖子上,带来死亡的气息。

他看着秋叶白不安地干笑了几声:“您……您在……。”

真的是不需yào

他们了?

黑龙浑身一僵,眼角余光瞥见边上正在安装炮台的众人,还有手舞足蹈指挥众人的艾维斯,他心中一寒……

“我已经等到我需yào

的人,所以已经不需yào

你们这些麻烦的家伙了。”秋叶白淡漠地道。

但是不知何时,一白已经抱着胸站在他们身后,令他们根本不敢再后退。

另外两名海盗瞬间紧张了起来,倒退了几步,两股战战欲逃。

说罢,她忽然手腕一转,一把修长的袖底刀已经架在了黑龙的脖子上。

她看着黑龙,悠悠地道:“我在看你的心,你的眼睛,都在告sù

我你真是厌恨我厌恨到想要将我碎尸万段,顺便将我们的船只夺走,对么?”

黑龙被她那深邃锐利的目光看得有点心头发虚,他硬着头皮问:“大人,您这是看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另外两名海盗也频频点头。

那黑龙似很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好,我们已经想好了,我们会尽lì

护送您和朝廷的运粮船顺利到达粤东行省。”

“本官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应诺。”秋叶白看着他颔首。

那黑龙迟疑了片刻,用剩下的那一只眼睛看着秋叶白道:“秋督公是罢,你真的能保证在我们护送你们之后,我们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

“如今不过是午时三刻,黑龙船长和诸位就想好了么?”秋叶白看着他,微笑着问。

他们身上的咸鱼臭味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掩鼻,黑龙忍着羞恼,若无其事一般,走到了秋叶白面前抱拳简单行了个礼:“大人。”

不久之后,黑龙和另外两个海盗便被鹤卫带到了秋叶白面前。

秋叶白看了看挂在天空中的骄阳,随后轻笑:“这时辰还没有到呢,让他过来罢。”

“海盗船的黑龙说他已经想通了,要见您。”那鹤卫回道。

秋叶白转头过去,目光掠过士兵的苍白的面孔和腥红的嘴唇,便知dào

他是一名鹤卫,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名陌生士兵的声音:“大人。”

秋叶白微微颦眉,想着要不要再找老牛师傅或者他的徒弟来来看一看,毕竟对方也是打铁的铁匠,会对固定这些东西有些心得。

艾维斯也不客气顺手抓过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随后微微颦眉,做了几个动作示意一下炮膛下面的固定也许有问题,但是他会想法子解决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正常的军船上,包括海盗船的甲板上都镶嵌有固定的炮座以拴牢沉重的炮筒子,但是因为他们的商船是临时改装,时间紧迫,所以火炮非常不好固定,海上风浪那么大,若是固定不好,这些炮四处滑动反而会砸伤自己人。

秋叶白看着艾维斯领着人想法子固定那些火炮,见他忙得满头大汗,便递了一块手帕过去:“怎么样,可以么?”

艾维斯则领着人在船上负责安装,好在之前秋叶白已经让老牛研究过海盗船上的火炮口的位置,连夜在每一艘船上都锯出了一定的窗口,如今便将这些炮安装上去即可。

一干牛家村的年轻子弟和士兵们皆挥汗如雨地喊着号子分别将带回来的佛郎机大炮吊上大船。

“嘿,起!”

“快,小心的吊起来,不要摔了!”老牛师傅站在船下扯着嗓子紧张地吆喝。

简答的庆祝之后,是紧张的劳作。

……

他的小白,走到哪里都似发光的光源。

他一向幽邃莫测的冰冷眸光里闪过淡淡的笑容和温柔。

百里初静静地看着秋叶白站在众人之中,笑容清朗而明媚,似朗朗晴空下的七月骄阳。

大伙皆又兴奋地大笑了起来。

小七看着怀里的人儿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抱住她的纤细腰肢,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宁秋原本就是江湖女儿,若是一开始还有些羞涩,这会子倒是一点不畏惧,转头白了众人一眼。

众人都笑着起哄。

“你不亲,我们亲了!”

“亲一个!”

“笨蛋,这么个大美人,亲回去啊!”

平日里宁秋和他在一块都是避着人,甚至有时都不愿意别人提起他们在一块的事儿,只怕别人说她沾嫩草,今儿这般热情,让他不知所措。

小七瞬间涨红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只伸手抱着宁秋,一时间呆住了。

“小七,你太出色了!”宁秋忍不住兴奋地冲上去抱着小七,也顾不得他风尘仆仆和周围的视线,直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看着大鼠那一副‘谁有他骗人厉害’的模样,众人皆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大鼠得yì

的嘴唇上的小胡子一翘一翘地,一点不害臊地道:“那是,这种坑蒙拐骗的活儿交给我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军港的那帮全他娘的是呆子。”

秋叶白忍不住拍着大鼠的肩膀,爽朗地笑道:“我就知dào

大鼠你是个脑子好使的,这样的活儿找你准没错。”

足足六十台佛郎机炮!

第三十章 桃花劫 上

天画童鞋会挂咩,怎么挂捏?

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捏,

他为毛那么变态捏?

嗯,天画童鞋到底在想神马呢?

------题外话------

他却扣了她的手腕,轻笑一声,一路顺着她的肩头慢慢地攻城掠地:“大人,属下饿了。”

“你怎么醒了?”秋叶白一楞。

随后,她衣襟便被扯开一半,有冰凉的唇印在她雪白的肩头,幽凉低柔的声音似来自黑暗海底:“告sù

他,你没起。”

却不想一只手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一下子就将她扯回了床上。

她瞬间一楞,正准bèi

起身:“这就……。”

却不想,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大人,您可醒了?”

她低头轻轻地在他唇上一印,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迟疑了片刻,便学着他往日的模样,伸出粉舌在他唇上轻描。

秋叶白眸光不自觉温柔下去,伸手轻抚过他的精致眉眼、鼻尖,薄唇,心中一片柔情。

她揉了揉眉心,转身看了看身边睡着的人,见身边之人依旧安睡,他沉静的睡颜在微黯的天光下静美而苍白。

船身一个摇晃让秋叶白清醒了过来,她看了眼舱外的天空,天边已经升起了启明星。

日升月落,天色渐渐黯了下去,船上灯火通明,一路向大海深处行驶而去。

……*……*……*……

不过如此也好,绿竹阁原就是她在江湖时开设在京城的据点,原本也没有想让绿竹楼和藏剑阁有太多联系,如今直接将绿竹楼直接挑在了明面上,像个诱饵,让那些蠢蠢欲动和不怀好意之人都浮了头。

百里凌风和百里凌空两位皇子殿下都看上她的绿竹楼,还真是她的荣幸。

秋叶白顿了顿,淡淡地道:“是我大意了,绿竹阁内被人伸了手却后知后觉,我原是撂着不理,只等底下的鱼儿浮头,却不想一浮便是两只。”

“都是一丘之貉。”宁春冷哼一声。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明眸微寒:“杜家或者百里凌空都有可能。”

“天画到底是谁的人,百里凌风还是百里凌空,又或者是杜家之人?”小七眸里闪过寒光,藏剑阁的人最是护短,何况他们是江湖人,并不是朝廷之人,所以他们对皇族之人并无寻常人的尊崇。

秋叶白看着窗外夜色,神色微凝:“我相信宝宝,也相信周宇。”

宁春和小七神色都有些凝重。

他们是在绿竹楼暴露之后,最容易遇到危险的藏剑阁门人。

宁秋看着秋叶白打发了艾维斯离开之后,迟疑了片刻,还是有些担忧地道:“我担心焰部的人。”

艾维斯听到之后方才放下心来,连连在胸口画十字。

宁春当即便为艾维斯诊脉,随后道是他确实服了某种药物,但是那药物她是认得的,只要不继xù

服药,三五日便会恢复嗓音。

天画之事既然已经暴露,艾维斯自然也没有必要再隐瞒,在秋叶白的询问下,他在船舱里比手画脚外带靠着画画将自己的遇到的事儿说了一遍。

……*……*……*……

楼主,我也舍不得你呢。

他无声地微笑。

蜷缩在一个舱底水桶边的人慢慢地抬头,透过甲板上的缝隙看向站在上方的人,桃花狐狸眼里闪过一丝腥红的光,他伸出被划了好几道伤痕的手在半空中轻抚了一下,仿佛隔空在抚摸谁的脸。

她这一跺脚用了内劲,脚下的底舱也跟着颤了颤。

宁秋也恨恨地一跺脚:“绝饶不了他!”

宁春几个也只得恨恨地颔首,小七神色尤为阴沉:“按着江湖规矩,叛徒要抽筋剥皮,那混蛋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他!”

她也很想抓住天画,但是如今情形,还是只能先专注于运粮防海盗之事。

秋叶白脸上的笑意淡了:“我知dào

你们想说什么,但是咱们现在已经出海了,天画的事容后再议。”

大牛师傅离开之后,宁秋、宁春和小七便围了上来:“四少。”

她见状,也不多说,只点点头道:“好。”

说着,他摸摸脑袋:“我先忙去了。”

这秋督公的能耐,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他相信自己选择的跟的人没有错。

大牛师傅赶紧摇手打断她,憨笑道:“督公说笑了,港口的事儿急不来。您是能耐人,我们相信你。”

秋叶白点点头,有些歉意地道:“大牛师傅,真是抱歉,暂时不能送你们回牛家村了,连着港口也……。”

“大人,我们有五艘船的炮台都固定好了吗,剩下那些咱们用小船渡人过去修缮固定,黑龙船上有风箱,咱们最迟明晚之前就能将所有炮都固定好。”大牛师傅擦了擦头上的汗。

……

小白,你走哪一条路,在你遇上本宫的那一刻,便注定殊途同归,永不可逃。

百里初听着耳边传来士兵们的抽气和惊叹之声,眸光幽邃凉薄如无边暗海,他弯起唇角,伸手优雅地拨开垂落的乌发。

他知dào

,她说的是像他是什么意思了。

夕阳触上海平线的瞬间烈火焚便了海面,天地之间一片血色腥红,万倾碧波皆染点点红光,浓稠而艳丽,壮美之中,却掩不住波澜之中暗色深沉,多了莫测的诡魅,仿佛让人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百里初转回头静静地看着大海,一刻钟之后,他便明白为什么秋叶白说海上日落像他了。

她笑着朝他点点头,却没有细说,转身跳下甲板向大牛师傅走去。

百里初闻言一怔,挑了下眉:“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笑了笑:“染军师没有看过海上落日罢,在这里好好等着,一会就能看见了,那真是极美的,很像你呢。”

此时,不远处传来大牛师傅的声音:“大人,您可有空?”

百里初看着她的神情,微微弯起弯潋滟的唇,没有再说话。

她顿了顿,随后又微微一笑:“但这是我选择的,若是没一条路,我也遇不上我的‘公主’殿下,不是么?”

她没有留意到他的神色,只淡淡地道:“不喜欢。”

百里初幽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忽似漫不经心地问:“大人不喜欢如今的日子么?”

早年跟着老仙也去过海边,也出过海,只是这些年都快忘了那种自在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了。

“波澜起伏,壮阔无边,让人只想乘风自由自在地远行。”她颔首,唇角露出恣意的笑容。

百里初站在她身边,微微低头看着她轻松惬意的表情,问:“大人很喜欢海?”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船头看着远处慢慢向海平线落下的夕阳,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许久没有出海了。”

海风瑟瑟迎面拂,仿佛一瞬间就吹散了原本笼在众人身上的杀伐戾气,除了牛家村的人和海盗们,船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海,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皆惊叹感慨天地之高阔。

直挂云帆济沧海。

长风破浪会有时,

……*……*……*……*……*……

随后,他立kè

低声在那校尉耳边低语数句。

那卢将军闻言,三角眼里瞬间一亮,黝黑的脸上浮现出狞笑来:“正是,天灾人祸,若是那秋督公出了事,也怨不得咱们。”

他边上一名心腹校尉见状,眼珠子转了转,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卢将军不必就此绝望,您忘了,咱们海上可还有那一道屏障……。”

如今该如何是好?

他捂住头,只觉得满心惶恐,自己当初就不该领着人杀过来,何珅死了也就死了,让他一个人背黑锅就好了!

这一次,秋叶白是押送前线粮草的督军,他们这种击杀上官的行为,已经是形同通敌叛国的谋逆!

何况……

如今他们想要那人的命,那秋叶白会放过他们么?

那秋叶白在朝廷是个名声,他多少都听过,有仇必报,阴险狠辣,两面三刀,连八皇子和杜家都在那人手里吃了大亏。

那游击将军瞬间都脸色发白,整个人仿佛都被抽了骨头一般,只能呐呐地道:“完了,完了……。”

一名校尉应声立kè

去了,不过片刻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喏喏道:“大人,所有船全部在重yào

部位都被凿了洞。”

那负责指挥的泉州游击将军忍不下这口恶气,更重yào

的是他知dào

若是让秋叶白这些人跑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脸色铁青地怒道:“都是群没有用的废物,去,立kè

征用码头上的船!”

追兵们吃了大亏不敢再靠近,皆躲在盾牌和各种遮蔽物之后了,眼睁睁看着十艘大船从容启航,不一会就开远至他们的箭都无法触及的距离,让大批追兵们损失惨重,却也只能对着那些大船干瞪眼。

大牛师傅挥动着粗壮的手臂,吹响了海螺哨:“起锚!启航!”

泉州府的不过是寻常的一地驻防士兵,哪里就是百里凌风手下精兵的对手,何况百里凌风派出的士兵手中用的皆是长弓,冲进来的泉州驻军三下五除二被船上士兵们的长箭放倒了一大片,连着不少港口上趁机作乱的人也跟着倒了霉,惨叫声连成一片。

港口之上一时间你来我往,箭雨连成片,腥风血雨。

看着追击无望,泉州府的追兵们开始纷纷架弓向船上射箭,船上的士兵们自也不甘示弱地也举箭回击。

在鹤卫们血腥的手段掩护之下,大鼠等人迅速而平安地撤回了船上。

他忍下满心的不甘和怒气,立kè

领着所有人极速往船上撤。

“是!”大鼠等人看着天画逃之夭夭的染血背影,忍不住呸了一声,早知dào

刚才就取了那贼子的狗头!

比起抓住天画问出绿竹楼的实情和他背后主事者,她更需yào

的是司礼监诸人的平安。

秋叶白则运气内力厉声道:“穷寇勿追,司礼监众人归位上船!”

他才出声,一声‘嗡’响,他的脑袋瞬间不见了半个,再次步上了冯家村的村民后尘。

而就在此时,失去把守的港口山口入口处已经瞬间冲入了大批杀气腾腾的全副武装的士兵,那原本躲起来的何珅师爷一下子冲出来,挥舞着双臂指着大鼠等人大叫:“放箭,放箭,抓住他们,还有船上……。”

大鼠面色一冷,厉声道:“抓住他。”

这一乱,不少人横冲直撞,让司礼监的人也来不及回撤,原本已经被司礼监纨绔们用链子缠住了脚腕,身上多了不少伤痕,狼狈万分的天画趁乱一把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推在小油菜身上,趁着小油菜跌倒,他立kè

逃出而来包围圈,冲进人群里,。

在司礼监诸人组织之下,不过一刻钟之内所有该上船的士兵和牛家村的人都已经上了船,没了士兵们的震慑,港口内已经是一片混乱,所有的商人和冯家村的人都在四处奔走,甚至有不少人在趁乱抢夺别人货物。

百里初:“……。”

秋叶白挑了下眉,看向远处得令之后正在收兵的鹤卫们,正色道:“今天天气真好。”

百里初看着她明亮的笑颜,原本森然毫无情绪的眸子里泛起幽微的涟漪,忽然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那么大人就肉偿罢。”

她知dào

,他一向随心所欲,朝中何人敢冒犯摄国殿下不用付出血的代价,这已是他为她做出的妥协。

她一怔,看着百里初露出文浅浅笑容来:“多谢染军师,算我欠你的。”

百里初见她的模样,又继xù

淡淡地道:“属下会给钦州郡太守去信一封,令他及钦州游击将军即刻领兵接管泉州一切防务及泉州府一切事宜,所有参与此事的主犯,全部以谋逆锁拿,并嘉奖牛家村。”

秋叶白闻言,虽知他心中并不满yì

她的决定,但是依旧妥协了,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百里初闻言,微微眯起眸子看着远处的尘烟,好一会,才凉薄地道:“大人是主事人,怎么吩咐,属下遵从就是了。”

但是她不希望牛家村的人帮了他们,还要承受来自泉州府的报复,最重yào

的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消耗了,前线拖不起!

那些泉州府的士兵们了不起就和海盗们交过手,在这样易守难攻的地形下要想拿下他们在战场上见过血的五百精兵,必要付出最高昂的代价,何况还有最善于杀戮的鹤卫在此。

杀人容易,救人难。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大开杀戒容易,但是一来咱们要赶着时辰出海,二来牛家村的人还在呆在这片地界,咱们需得先解决泉州府的问题才是正经。”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秋叶白看了眼他抿起的精致唇角,一身森冷诡气,便知dào

这位殿下已经感觉到被泉州府的人冒犯了,心中杀意已动。

“何必着急,那些士兵就算到了山口,也进不来。”百里初看着远处那些滚滚尘烟,眯起眸子。

她挑挑眉,看来她的威慑高压之政策效果还是不错。

随后,她看了眼黑龙,微微颔首,黑龙却仿佛被她吓了一跳般,赶紧缩回了头。

这也是她的意思,炮筒都能在船上固定,重yào

的是大伙都能平安撤离。

秋叶闻言,对着他们笑了笑:“无事,大牛师傅,你们仔细些就是了。”

大牛师傅一愣,随后立kè

颔首,对着秋叶白有点尴尬地笑:“老牛我都忘了海盗船上是还有风箱!”

秋叶白抬头看着他们,颦起秀眉正要说什么,却忽见他们旁边冒出个独眼龙对着她有些不安地道:“大人咱们可以开船后再继xù

固定,我的船上有风箱,其他船上也有原料,可以打铁链子。”

一边的艾维斯也在那手舞足蹈的表示他们还没有完工。

“大人,咱们的炮台还没有固定好!”大牛师傅看到密密麻麻的士兵们涌上船,赶忙冲到船边对着秋叶白焦灼地大叫。

好在百里凌风这些点出来的押运粮食的士兵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训练有素,立kè

搬着所有没有来得及搬上船的物资分头上船。

随后他们立kè

召集还在外围维持秩序的司礼监诸人组织士兵们及所有牛家村的人分头上船。

大壮和小七闻言,立kè

抬头:“得令!”

秋叶白能感受到百里初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些冰冷而嗜血的气息渐渐浓,她看着远处那越来越逼近的烟尘,再看着正负隅顽抗的天画等人,忽然神色一片寒凉地低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大壮厉声道:“大壮、小七、立kè

按照原计划组织咱们的人分批上船!”

百里初听着那‘全副武装的士兵’,无机质一般的黑瞳里一片冰冷幽光顿显,阴沉地轻笑了起来:“泉州,真是要反了。”

虽然方才冯家村村长的尸体还在冒血,但是整个港口却已经再次喧哗了起来。

此言一出,底下的众人顿时骚乱了起来,尤其是冯家村的人,更是蠢蠢欲动。

秋叶白和百里初都齐齐抬头看向山口,正巧见着两名鹤卫从远处飞身而来,同时扬声道:“报,泉州方向有大批人马正往港口而来,全部都全副武装的士兵!”

只是眼看着就要将天画逼入绝境,地面上却忽然从山口处传来一种奇怪的震动。

她看着远处天画僵硬的背影,眸光微冷,她一定要拿下天画,他一定知dào

许多东西。

秋叶白负手而立,微微颔首:“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司礼监毕竟是个监察机构,自然锁拿目标为第一要务。”

百里初看着远处的情形,微微弯起唇角:“他们这些把式都是大人想出来的?”

天画看着身边的护卫们越来越少,眼底的光愈发森然,几乎宛如一头困兽一般,捏住长剑的手背泛出白来。

那些护卫们何曾遇见过这样的攻势和刁钻狠辣的对手,天画身边的护卫虽然武艺都不算弱,但是几次交手之后,一个个都被锁那些细铁索缠住,捆成个粽子。

司礼监最擅长的就是分工合zuò

,他们从不讲究一挑一的正面搏击,而是一人负责攻,一人负责锁拿,甚至各种刁钻的偷袭手段也从不吝于使用。

“是!”司礼监的厂卫们立kè

一手举着特殊的细长锁链,一手举着刀子向那些护卫们冲了过去。

“拿下!”大鼠看着猎物入网,神色厉然地一声大喝。

天画等人何曾见过这般战术,但是后无退路,前有包围,他们明白自己几乎等于陷入了被围绝境。

司礼监厂卫们的分工合zuò

,协同进退几乎立kè

将原本天画和他护卫们所能趁乱撤tuì

的优势打散。

他们原本就善于走街串巷,再加上受到的训练让他们更灵活,不过片刻之间,他们如鱼儿一般迅速地游过人群,逼近了天画等人,同时一部分人拔出绣春刀却围而不攻,另外一部分人却没有继xù

前行,而是在人群里分散开,抛出细铁锁如分水岭一般迅速地将人群和天画等人隔离开。

“得令!”司礼监的纨绔们齐齐应声,眼露精光,分头向天画和他身边的人扑去。

秋叶白则厉声道:“司礼监,拿下天画!”

百里初微微颔首,看了身边的一白一眼,一白颔首,随后曲指在唇边吹出凄厉尖刻的呼啸声,鹤卫们得令,便不再动手攻击,而是直接退到人群之外和山口入口之处。

鹤卫们出手非死即伤,他们更擅长于杀戮而不是追捕。

秋叶白看着眼下情形,微微颦眉:“染军师,让你的人散开,这种抓人的活还是让司礼监的人动手,我要活口。”

因着开阔地满满都是人,包括许多客商及士兵都挤做一团,所以反教鹤卫们缚手缚脚地不好下手,让那些护卫们一路护着天画向山口冲去。

隐藏已经失去了价值,他的身边的护卫们齐齐拔出了刀剑,立kè

和周围的人交上了手。

真是不甘心呢,棋差一招。

天画抬起头看着秋叶白,狐狸桃花眼里闪过阴沉的光芒,随后半弓下身子将白鸽捡起,他抚过鸽子染血的白羽,轻哼了一声。

第三十一章 桃花劫 中

==明天更也该给天画童鞋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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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秋叶白一心指挥船只战斗,也没有留意到自己脚下的储物舱缓缓地开了一个口,一只苍白的手慢慢摸向她纤细的脚踝。

他骂骂咧咧的时候,却没有留意到自己身后的一只箱子里钻出一道窈窕的人影,偷偷摸摸地向黑鲨海盗船的甲板上而去,那人影看着沸腾的海面,一咬牙就直接扯了原先黑鲨海盗的滑索勾住向对面的商船船舷,朝着对面溜了过去。

黑鲨原本得yì

洋洋地看着对方不少船只都中了他们的炮火,或者被围困,以为自己就要得手,却不想对方这么不管不顾,顿时恼了,厉声骂道:“操,这些当兵的不要命了!”

黑鲨船上的海盗看着两条船不要命似地向他们冲过来,先是一呆,立kè

加大了火力,边退边开炮。

秋叶白在同时从后腰扯出了两面旗帜对着不远处的另外一艘船利落地挥动了起来,不远处正指挥另外一艘船轰击敌人的艾维斯看见之后,略迟疑片刻,亦咬牙立kè

转舵也向黑鲨的船冲了过去。

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冒着炮火就转舵开船往黑鲨的船冲了过去。

那二副一呆,这是要撞船么?

“得令!”黑龙听到之后,使劲地回吼一声,同时大力拍着自家二副的肩头:“快,快,向黑鲨的船冲过去!”

随后她一转身就直接爬上储存仓,一边低头,运足了内力对着黑龙厉声大喊:“黑龙,靠近黑鲨的船,尽量靠近!”

她信他!

秋叶白愣了愣,随后看着他转身瞬间掠向甲板,她一咬牙,眸光微沉。

“我没有挡着你去冒炮火指挥战斗和掩护其他船只转移,你也需yào

信任我。”百里初低头在她唇上轻吮:“小白。”

“等一下,阿初……。”秋叶白闻言,梭然瞪大了眼,她可不想他冒险。

百里初看着她有些脏了的脸,心中却莫名地微热,他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微微一笑:“本宫亲自动手。”

真需yào

用到鹤卫这些地狱收割者,她可不会客气,但是既是阿初的人,她就要尽lì

不让他们有一点损伤。

秋叶白冲上来,看向他和一白,一边喘气,一边道:“现在敌我炮火太猛,我会让黑龙和艾维斯分别指挥两艘船为你们的开道,上船之后速战速决。”

“小白……。”百里初看着她,眸光幽异。

百里初和一白皆齐齐低头,正巧看见一身灰的秋叶白匆匆地从旋梯往上而来。

但随后,一声清脆的厉喝却阻止了一白准bèi

飞身离开的动作。

随着一白手中弯刀一抬,数道黑影,悄无声地向甲板上飘去,他们动作之轻盈,仿佛大海造成的颠簸和炮火于他们而言都毫无阻碍。

“是!”

一白看着自家殿下的样子,便知dào

这些海盗刚才的炮火差点伤了秋大人,已经彻dǐ

惹毛了主子。

百里初看着不远处的海盗船,微微眯起了眸子,轻声道:“本宫要他们的头,全部挂在三艘船的桅杆上,一个接一个,像最精致的旗帜。”

一白看向自家主子,沉声问:“殿下,我们可要出手?”

一白看着黑龙号的人加入了战斗而不是趁机捣乱杀人,原本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而与此同时隐没在船身四处的鹤卫们也放下手中泛着森然寒光的骨莲弯刀。

说罢,他们立kè

一个上去帮着牛家人操纵船只,一个冲进船舱放出黑龙号的船员,领着他们上甲板帮忙对付那些挂滑索从海盗船上溜索冲杀过来的黑鲨海盗。

不把黑鲨他们干翻在海里,得罪了海王,他们黑龙号也在这片海域混不下去了。

他身边的大副和二副看着自家老大那副不遗余力的样子,也只得抚了下额,叹了一声:“干吧,反正都上了朝廷的贼船!”

说罢,他也不理会身边的大副,继xù

举起手上的大刀挥舞着指挥嘶吼:“干,左舵,左舵,稳住船身,不要给他们的船绕过轰击的范围,放放……炸死那些混蛋!”

黑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恶狠狠地道:“干你娘,就算这样,你见过哪个朝廷大官会救一个俘虏,而且黑鲨这个老混蛋在黑海这里仗着海王的背景吃大头那么久,咱们每次都得夹着尾巴躲,这次老子一定要干死他!”

那被唤作扁鱼头的大副在黑龙狰狞的目光下,瞬间呐呐:“但是……如果不是秋督公抓了咱们,咱们也不会和黑鲨遇上。”

黑龙闻言,低头瞪着那大副,独眼里皆是狠辣的目光:“干你娘,扁鱼头,你说老子的救命恩人是狗官,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原本以为自家老大是迫于恐惧和想要活命才给那司礼监督公卖命,但是看着黑龙如此不遗余力,甚至为此得罪黑鲨,他实在觉得莫名其妙。

边上黑龙号的大副看着自家船长一脸鲜血和硝灰,还笑得满脸狰狞,他忍不住道:“老大,你疯了么,干嘛帮这些威胁咱们的朝廷狗官卖命,这样会得罪黑鲨!”

看着黑鲨的船因着中了炮,瞬间摇晃一下,起了火,他得yì

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左侧,直舵,开炮干他娘的,开炮!”黑龙揪住一根绳子稳住自己的身形,伸手恢复着大刀,指挥着底下的士兵们开炮。

黎明升起的那一刻,整个海面却早已硝烟弥漫,以至于让阳光都透落不下来。

“轰隆隆!”

……*……*……*……*……*……

男人慵懒地一笑,微沙的嗓音似海潮抚岸一般,温柔迷离,却让人不寒而栗。

“随他们去罢,本王倒是想看看这陆上的虎到了海里,是咬穿了鲨的喉,还是让鲨吃得骨头不剩。”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道:“黑鲨私下和泉州府的人有交yì

,您……。”

护卫一愣,随后打了个寒战,王说的有趣的人通常的下场是成了鱼腹之食,如今王到底是说谁有趣?

男子轻嗤了一声:“小小泉州府游击将军的胆子不小,敢动一品大员,不过那司礼监督公胆子更大,有趣。”

黑暗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最深的海底一般静谧,但是门外跪伏的护卫越来越紧张,直到他忽然若有所感地微微抬头,看见面前出现一双精致的银线绣海水波澜皂靴,他咽了咽口水,头更低了:“王。”

护卫额上浸出细细的汗来:“我们一定会抓到她的!”

许久之后,黑暗深处传来低沉的轻笑:“没有?”

那护卫微微一颤,随后一咬牙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片刻之后,箫声散去,屋内传来男子微沙而极为磁性的声音:“淳于的消息呢?”

“王,接到消息,黑鲨已经和朝廷的人在黑海交手。”门外细沙滩上跪着一名穿着深蓝短打护卫模样的男子恭敬地对着屋内禀报。

精致的屋檐下,风铃轻晃动着,声音悦耳而诡凉,就似黑暗屋内深处飘出来的箫声,幽凄飘渺如来自海底深处。

幽暗的天空繁星点点,海潮一波波地拍击着岸边,带来潮湿的气息。

……*……*……*……*……*……

秋叶白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没有错,除了泉州府的人,还有什么人既能跟海盗有联系,还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

“泉州府。”百里初眯起眸子看着那些四处游走不断地用炮火攻击运粮船只的海盗船,薄边浮现出森冷笑意。

他们和海盗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为何这些海盗一上手就这么狠辣,甚至一点不在乎船上财物粮食的样子,全不是平日里海盗劫财的作风。

不过这个时候实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看了看四周,神色凝重:“看样子在这些海盗绝对不是为了劫财而来,一上手就是杀招,怕是想要咱们这十条船葬生鱼腹差不多。”

不过身边的这个醋坛子,为了不想让她的目光放在梅苏身上,还真是够细心的。

秋叶白闻言叹息了一声,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欠梅苏,尤其是欠命,她更欠不起,因为还不起。

百里初抱着她,继xù

淡漠地道:“双白已经将最好的紫玉烧伤膏给了一白,他身上不会留下疤痕。”

看着梅苏还活着,她松了一口气,微微颦眉:“刚才炮火太猛,他可能被烧伤了……。”

秋叶白看过去果然看见一白半托半扶着一个湿淋淋的人影向一处掩蔽物后而去。

百里初声音幽凉地道:“他刚才试图救你,所以我也让一白救了他,他没事,待得胜还朝,我会下旨嘉奖他,你也不欠他任何东西。”

好一会,她才感觉到百里初才放松下来,便转过脸想要去看方才那一处:“梅苏,他……。”

他身体的僵硬和发抖让她心中一片温软与怜惜,她从来没有见过骄傲的他这般模样,她伸出手缓缓地抚过他的背脊:“我没事了,我没事……阿初,你放松一点。”

他太紧张,以至于抱着自己的手臂几乎将她的纤腰勒疼,但她心中却泛出微甜来。

而在这一刻,感受到怀里的人还是鲜活温暖的时候,他才慢慢地觉得那些腥红退去,胸口的冰凉空洞似又慢慢地被她的的体温与柔软的呼吸覆盖。

看见炮火覆向她的那一刻,他几乎瞬间觉得天地之间全被腥红覆盖,心口仿佛也在霎那变成一片巨大森冷的空洞,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白,小白……!”百里初死死地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里一片喑哑和微颤。

那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微凉而宽厚的怀抱带来的安心,让秋叶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水,轻拍百里初肌肉紧绷的手臂,温声安抚道:“染军师,我没事。”

“小白!”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问出口,便感觉一阵透骨的凉意迎头浇了下来,将她身上的火星全部浇灭,也冷得她一个激灵,还未曾来得及反应,她便感觉一道劲风卷过来,一把将她卷出了火海之中。

脸颊上的炽热痛感和头发被烧焦的臭味让她几乎不敢想象以肉身替她挡住火焰的梅苏会是什么样子:“梅苏,你……。”

感受他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让她心中几乎在一霎被震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梅苏会扑过来。

她能感觉梅苏向她扑了过来,那些炽烈的火花几乎一下子将他和她淹没。

“轰隆!”秋叶白只觉得自己身边全都是炽烈的火,巨大的爆炸声和浓烈的硝烟味几乎让她全无法呼吸。

……

而在炮火落下的那一刻,不知何时出现的梅苏梭然向她扑来:“叶白,小心!”

她梭然睁大了眼,一把推开离她最近的老牛和黑龙,同时厉声大喊:“散开,散开,所有人都散开!”

连续数声巨响,对方再次一声招呼都不打地将所有的炮火齐齐向他们的船只倾泻而来。

“轰隆!!”

而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则是海盗船上的泛出腥红光芒的炮筒正正对着他们的船只。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而他剩下的半句话瞬间消失在喉咙间,他瞪大了眼,和众人一齐看着三艘黑色的大船出现在烟雾之间,船头上飘荡的黑色骷髅鲨鱼头海盗旗在烟雾之中鬼魅又狰狞。

小七忍不住怒道:“你他娘的瞎说啥,那边有什么……。”

秋叶白和其他赶过来的众人都神色凝重地齐齐看去,黎明昏暗的天光下,雾气和烟火之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见一点海波荡漾

黑龙指着远处的雾气有些颤抖地叫了起来。

“是黑鲨,真的是黑鲨!”黑龙和老牛两个人常年在海上奔波,也是最快反应过来,冲到秋叶白身边的人。

当然,昏头转向的他们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她神色一寒,立kè

冲到了甲板之上,看向附近其他船只,果然至少有三艘船都冒出了烟和火,好在船上的士兵们因为还没有完全习惯颠簸的大海,都在腰上栓了安全绳,避免晕船不小心掉海里,所以此刻虽然船只受袭,但是靠着安全绳,大部分的士兵们都平安无事。

秋叶白在最初的失去平衡之后,立kè

脚下一横,稳住了下盘,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看向窗外,只见甲板上一篇火烟滚滚。

他话音才落,瞬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随后整艘船猛烈到底摇晃了一下,毫无防备的众人一下子跌成了一团。

黑龙脸色变得有点凝重:“杀人不眨眼,贪得无厌……。”

“行了,黑龙,你继xù

说这个黑鲨是什么样的人。”秋叶白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看向黑龙淡淡地道。

众人见他那副托大被拆穿的样子,都有点忍俊不禁。

黑龙傲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偷眼看了下秋叶白,干笑:“嘿嘿……小七公子说话真是一针见血。”

小七看着他那样子,轻嗤了一声:“得了,还诸侯,你就说只要你不去冒犯有海王旗的人,去劫掠那些小商船,那什么海王也懒得去理会你不就好了么。”

黑龙嘿嘿一笑,剩下的那只眼睛里露出点骄傲来:“不是谁都愿意寄人篱下的,再说了,就算是中原皇帝册封诸侯呢,何况这片海神赐的神海!”

秋叶白闻言,有些奇道:“他既是盗王,你们又怎么敢在他眼皮子下劫食?”

黑龙顿了顿,又继xù

道:“不过若是谁都买得起海王旗,咱们这些小海盗也早饿死了!”

黑龙闻言摇摇头道:“话虽如此,海王是盗王,他的那只旗确实是令海盗们见旗回避,能保住商船平安,但是价格极其高昂,所以不是所有的商家都买得起,而且不少商家自己本身也有护卫,所以他们宁愿冒险不买。”

秋叶白闻言,挑了眉:“那若是如此,来往商船只要买一只海王旗不就一路畅通无阻了?”

大牛师傅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粗胡子,点点头:“没错,从北赤红礁到南岛礁全部都是海王的地盘,海王是这一带最大的海盗王,但凡来往这些海域的商船都必须向海王买海王旗才能平安通行,不被海盗劫掠。”

“海王?黑鲨?”秋叶白挑眉,这些名字一听就充满了匪气。

他到现在一看见秋叶白就觉得脑门发冷。

“咱们很快就要进入小黑海了,那是海王底下黑鲨的领域。”黑龙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道。

这海域沙盘是艾维斯捣鼓出来的东西,加上大牛师傅和黑龙两人的补充意见,让这一片海域的情况都非常直观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秋叶白颔首,看向海域沙盘,单刀直入地问:“现在咱们到达什么位置了?

秋叶白到达的时候,艾维斯、大牛师傅、大鼠等人都已经围在一片海域沙盘边上低声议论着什么,见她进来,皆齐齐抱拳:“大人。”

主舱内,因着天光未明,所以点了煤油灯,此刻灯火通明。

顺利得她几乎有一种错觉,他们很快就能平安到达粤东。

连着两日行驶都算风平浪静,一路风光如画,除了来自北方的士兵们不太适应海上的颠簸吐得一塌糊涂,但是一切都还算顺利。

这么快么,就进入海盗的海域了!

秋叶白闻言,眸光一沉:“过去罢。”

小七点了点头,神色一正:“是大牛师傅和黑龙让我过来传话的,他们说今儿就要进入海盗出没最多的区域了。”

“行了,你这么一大早叫我起来,不是来说这些废话的罢?”秋叶白双手环胸睨着他道。

小七揉揉脑门,立kè

换上一张笑咪咪的脸:“哎呀,四少您今儿精气神真好。”

秋叶白修眉一挑,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两记暴栗:“再瞎说,我让宁秋陪着老牛师傅他们去其他船固定炮台。”

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人家潜入船舱可以温香软玉一夜逍遥,他就被宁秋拿着个大扫把赶出来。

且说舱门之外的小七,见秋叶白出来,娃娃脸上浮现出幽怨之色:“美人在怀,小七还以为四少不起了呢。”

……

两道黑影不知从何处浮了出来,恭敬地奉上衣袍、面具。

百里初听着舱门关上的声音,他抬头看着舱门顶片刻,忽然淡淡地道:“更衣。”

简单地安抚了床上不满的美人,她赶紧出门。

秋叶白听着他那声音,怎么都觉得有些哀怨的意味,她一边穿衣,一边唇角微微扬起:“今晚我等你。”

她的忙碌,简直让他忽然觉得日子无趣,两人相处的时间倒不如在宫里的时候。

百里初幽瞳凝视着身下人片刻,随后和衣翻身躺下,幽幽淡淡地道:“本宫不睡之时,大人也未必有空。”

她不是矫情的人,她怀念彼此肌肤相亲的时候,她更知dào

自己体内的赤焰蛊能净化他体内之毒,但是奈何他总是沾了枕头就睡了,也着实怪不得她。

见他眼里的郁色,秋叶白伸手抚了抚他优美光洁的肩头,安抚性地抬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记得大喇嘛说过什么,今晚你再来我船舱里罢,如果你没睡着。”

从她恼了他开始到现在,他都没碰她。

百里初顿了顿,忽然从她身上抬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身下之人,不耐地舔了舔嘴唇:“本宫饿了!”

她和百里初成亲了,脑门上至今有一顶吃软饭的帽子呢,这会子她不光是吃软饭,还趁机在外勾三搭四了。

秋叶白揪住自己的衣衫,瞬间想笑又无奈,只伸手撑住他的肩头:“染军师,你想让整条船的人都知dào

你昨夜在我船舱里渡过的么,你是嫌我名声还不够难听?”

第三十二章 桃花劫 (三) 一更

小鱼是打酱油得不能再打酱油的配角,后面不会再出来了,就算出来就是提到个名字,所以大家要是觉得双穿雷,就当我脑洞开大了,让她出来,只要是王以后有点用,还有就是不知dào

大家对这种性格喜欢么?下一本的女主这种性格可以么?

今儿有二更哦~么么哒,二更求票哦

------题外话------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百里初要让双白拦住纯鱼,但是她相信百里初一定有他的理由。

秋叶白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纯鱼:“纯鱼?”

纯鱼一呆,这满船撞上美男子的几率也太高了罢?

她摸了摸鼻子,一抬头便看见一张俊秀斯文的脸正对着她,那人一双妙目含浅笑:“姑娘,你要去哪里。”

但是边上的纯鱼脸色也变了,她慢慢地后退,但是刚想要转身离开,却忽然撞上一个宽阔的胸膛。

“怎么了?”她有些不解地看着百里初的神色,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不远处,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只能看见一片腥红海面之上,有鱼儿无数浮头吞噬那些海盗的残败肢体。

百里初微微颔首,正要是说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冷,魅瞳看向不远处的硝烟雾气之中。

“咱们现在有了黑鲨的船,可以利用他们的船做个掩护,一路护送咱们的船往粤东去,想必有黑鲨的旗帜在,也不会有人敢再随意动咱们了。”秋叶白看了看海盗船,计上心来。

算了,她可不想被当成怪物烧死,她还等着白小哥的船送她上岸呢。

纯鱼虽然很想说咱可不是乡下妞儿,但是想想,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认了。

有些事儿,还是没有必要扯出来的好,没有什么意义。

秋叶白看着纯鱼,不可置否地弯弯唇角:“算是罢。”

能这般大言不惭地夸自己美人的厚脸皮,让百里初都楞了楞,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秋叶白:“你你救回来的这位美人口音可不像是上京人,是在乡下认得的?”

她退开了一点,也对着百里初笑了笑,比了下自己:“军师,我叫纯鱼,是白小哥英雄救回来的美人,也和白小哥是同乡。”

纯鱼被百里初那眸光幽凉一打量,便觉得背脊有点发毛,只觉得这美人是美,但是莫名地身上那种冰冷诡谲的气息让她觉得不舒服。

百里初看着纯鱼,微微弯了唇角:“这位是……?”

这两位一看就觉得不是单纯的军师和主公的关系,尤其是那位军师,虽然戴着面具,但是光看那精致的下巴和嘴唇,便知是个大美人,而他虽刻意收敛了一身的煞气,但那一身的气场看着就知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纯鱼揉揉脑门,对着秋叶白翻了白眼:“什么丫头不丫头,我上辈子年纪比你还大不少好么,何况你和他没一腿,谁信!”

秋叶白看着纯鱼的那样儿,便知dào

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也没有打算纠正纯鱼,只是微微扯了下唇角,伸手在纯鱼头上敲了敲:“你这丫头,别瞎想。”

这样的两个美男子相拥的画面确实挺唯美的,可是太暴殄天物了。

“白小哥,你说的有家有室,不会就是这位罢?”带头鼓掌的纯鱼不知什么时候贼溜溜地凑近了两人,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相拥的二人,一脸遗憾的样子。

直到有人带头鼓起掌来,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地使劲鼓掌。

但是想起军师大人领着勇士们干了一票的活儿,让大伙脱离了危险,众人也都兴奋得忍不住想要上去拥bào

那些勇士们,但是奈何勇士们个个面无表情,浑身阴沉沉的煞气,让大伙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笑着看向他们。

虽然周围的人都觉得督公大人似对他的军师太热情了点,让人觉得那气氛颇有点诡异和暧昧。

“欢迎回来,我的军师。”

秋叶白顾不得旁人诧异的目光,看着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之后,把脸埋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那些淡淡的熟悉香气,才放松下来。

她立kè

含笑对着他张开了手臂,那道白影轻飘飘如没有重量一般优雅地落在她的面前,任由她抱了个满怀。

不到一刻钟,船只靠近海鲨的船后,她便看见一道道缥缈的黑影掠空而来,轻飘飘地落在了甲板之上,其中一道白色的飘逸人影尤为扎眼。

秋叶白站在船头翘首以盼,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她的‘军师大人’凯旋而归。

黑龙等人看着秋叶白步履匆匆地迎向船头,他们面面相觑片刻,便还是决定遵照她的命令各自忙和去了。

秋叶白放下瞭望镜,笑着向甲板上而去,也不多言,只丢下一句:“总之就是咱们平安了,别浪费时间,黑龙,快去把船开近海鲨的船迎接军师他们,剩下的人去救治伤员和看看有什么需yào

修补的罢!”

什么人,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彻dǐ

击杀海盗王手下以凶悍残酷著称的海鲨帮。

“什么……那是染军师他们干的,他们什么时候上去的?!”黑龙等人彻dǐ

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过来接过他手上的东西,黑龙一愣,转过头去,正巧看见秋叶白举着瞭望镜观察海鲨船上的情况,她唇角浮现起一丝欣慰和兴奋的笑容:“海鲨已经被染军师他们了结了。”

他没有看错吧,那些挂在海鲨桅杆上一串诡异的‘灯笼’是海鲨他们的人头?

他心下奇怪,举起手中铜质西洋瞭望镜一看,瞬间倒退了几步:“海神哪……。”

“快看,海鲨他们的船停下来了!”

最先发xiàn

海盗船停止攻击的是黑龙,他正指挥着放了几炮的商船赶紧掉头跑,尽lì

避开对方的火力还击范围,他都已经做好让人密封船舱避免中炮后漏水的还准bèi

了,却不想他们跑开一段之后却发xiàn

海盗船没有跟上来。

……*……*……*……*……

底下的海盗们吓了一大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忽然听见空气里响起一种诡异的嗡嗡之声,他们齐齐抬头,错愕惊恐眼中最后倒映出的景象是漫天如飞蝗一般的锐利光铺天盖地而来。“啊啊啊啊——!”

“什么?!”那大副听不清楚,正打算再让那瞭望塔上的海盗说清楚一点,却不想,那海盗忽然浑身一僵,随后忽然身首分离,直接从高处摔了下来。

“不好,老大那里出事了!”爬在瞭望塔上的海盗低头向大副慌张地通报。

而不远处的另外一艘海盗船上也正冉冉升起同样一串诡异恐怖的灯笼。

只是几名海盗爬上桅杆,才看清楚那桅杆之上的是什么东西,尤其是挂在最下面的那个‘灯笼’,赫然是——海鲨死不瞑目的头颅。

“那是什么灯笼,怎么回事?”海鲨三号的大副有些奇怪,心中亦不安,而其他的海盗们也都似察觉了不对,也想要爬上高处,看一看隔壁的两艘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大伙都停下了对商船的攻击,导致如今步骤不一致,他们反而被追着打。

不远处正在准bèi

听候主船上调度的海鲨三号海盗船的大副,久久地没有看见主船的动静,主船在这热火沸腾的海洋之上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睡,而远处的风帆之上不知为何似染了点点血腥,还有一大串不知什么东西挂在船头,灯笼一般地晃荡。

……

随后海鲨只觉得眼前一片腥红,然后……他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那声音的主人顿了顿,随后凉薄地。

海鲨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嘿嘿笑了起来,两行血泪却不由自主地流淌了下来,声音绝望而喑哑:“杀了我……吧……求你。”

“五千两,真是慷慨。”那低柔幽凉的声音轻笑了起来。

海鲨听见那幽凉低柔的声音响起,他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只满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更不要说还有抵抗的意志,何况那声音有一种奇异的悦耳,让他不由自主地点头:“游击将军卢林……出金五千两买……十艘船葬身……鱼腹。”

“是泉州府的人收买了你们,嗯?”

白衣人站在被骨莲刀削了一半舱房的残破的驾驶舱前,海鲨已经没了四肢的,靠在舱房里不停抽搐,满头满身的伤痕,如被凌迟,痛苦不堪,却又不能死去,只不停地吐出鲜血。

只是观音生莲度化世人,只是这是来自地狱的莲,以血肉组成。

黑色的皂靴优雅地踏过地面浓稠的鲜血,沾染了红色血迹的靴子,却让看见的人却莫名地想到步步生莲四个字。

……

这一次,没有人再能幸存。

死神的骨翼再次展开,那种令人齿酸的金属撞击之声和恐怖的蜂鸣之声亦再次响起……

恐惧瞬间在血腥的空气里蔓延开来,幸存的海盗们沐浴在自己同伴的血肉地狱之中,已经全然失去了反抗的气力,浑身不可自已地发起抖来。

然后……

而跑得快的海盗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无数碎片光影在将他们的伙伴割裂成非人的血肉之后,竟然借着破碎血肉之势再次回旋至半空“噌噌噌”几声,再次合成骨翼弯刀,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噌地一声回到了那些缥缈的黑影手里。

而地面唯一完整的竟然数十颗人头。

甲板上几乎所有的瞬间停住了脚步,仿佛齐齐被点了穴,随后瞬间如破掉的人偶一般齐齐落在甲板上——肢离破碎,满地腥红,仿佛下了一场人肉血雨。

霎那之间,凄厉的惨叫声令硝烟弥漫的大海之上一片再添血色、。

“啊啊啊——!”

“啊——!”

“砰!”一声厉响,瞬间爆开无数片光影,因为光影太过密集,几乎就像一阵自天空席卷而来的黑红色风暴或者一种可怕的食人蜂,嗡嗡之声不绝与耳,携着阴沉暴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下,蔓卷入海盗之中。

但是那些弯刀弹射出去之后瞬间在半空中相互碰撞。

一干海盗们纷纷躲避,试图避那薄刃刀雨!

所有的黑影肩头的那骨翼瞬间向空中弹射而去,那弯刀在空中一下子骨片展开团成圆形,厉射向半空。

“杀!”一道无情地指令响起。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发xiàn

已经太迟而来。

有些眼尖的海盗们这才发xiàn

那些从黑影背上弹射出来的‘骨翼’根本是一把造型奇诡而巨大的黑色雕骨火莲弯刀,

这一次轮到他招呼自己的属下躲避了。

倒是海鲨在片刻之后,忽然疯狂地大叫了起来:“那不是骨头,那是刀子,是武器,躲起来,快躲起来!”

“怪物……怪物……。”二副吓得浑身颤抖地往船舱里爬。

一干海盗们齐齐看去,瞬间瞪大了眼,只见那些鬼魅的黑影背上的骨头慢慢地生长开来,仿佛刺破了皮肉展开成一片巨大的造型奇诡的黑色羽翼,在昏暗的阳光下闪耀着腥红的光泽。

海盗们惊慌不已,其中有人眼尖地恐惧地尖叫:“你们看他们背上的骨头!”

“噌——噌——噌——!”空气里瞬间响起数到尖利的嗡鸣破空之声,仿佛死神的低鸣。

而很快,海鲨和他手下凶狠的海盗们便立kè

知dào

了那诡异白影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是。”同样毫无情绪的应声飘荡在船只的上空。

一干海盗们瞬间倒退了几步,只觉得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海鲨也抖了抖,只厉声道:“干你娘,你们这些怪物说什么鬼,你们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轻缈幽柔,却仿佛来自最空远黑暗的虚无之地,而那话里的意思更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那站在最高处的诡异白影忽然悠悠开口:“头留下,身子喂鱼。”

其余海盗们也纷纷地寻找弓箭,弯弓搭箭向那些影子射去,只是他们的箭似总射不到那些随风飘荡的影子,越是射不到,人心便越是惶恐。

“射下来,射下那些怪物!”海鲨看着那些飘荡的诡异影子,仿佛全然无视他们的存zài

,仿佛真的来自另外一个世间,他心中恐惧和愤nù

交织,再一次吼了起来。

“但是……。”二副很想说这样会得罪鬼神,但是海鲨那种随时一刀砍下来的表情让他根本不敢再说话,只默默地瑟缩起来。

二副喃喃自语瞬间让所有的海盗们都脸色煞白,只海鲨一咬牙,铁青着脸怒吼:“凶你娘,老子管他是海神还是海魔,还是什么妖魔鬼怪的玩意儿,通通拿箭给老子射下来!”

“在杀戮大开的时刻,也是海底恶灵魔狱打开的时分,这是凶兆,是凶兆……。”

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迷信大海里除了统治一切的海神之外,还有无数会吞噬和诱惑人的妖魔鬼怪,还有淹死在海里的死灵也需yào

替死鬼。

二副恐惧地缩在他脚边,嚅嗫地道:“是不是海魔……不……海神……。”

“见鬼了……那是什么鬼东西!”海鲨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毛。

怎么会有人像没有重量一般黏在船帆之上,还有各处制高点,尤其是他们的身姿,飘飘荡荡宛如在半空乘风而立,仿佛一点重量都没有,甚至桅杆的最高处也站了一道让人看不清楚面容的身影,只他身上白色的披风在半空中飞扬成诡异而巨大的羽翼。

那是些什么东西?

“滚,大白天的哪里来的……。”海鲨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抬头,下一刻他亦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下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一干海盗们先是哄笑,又顺着二副的手抬头看去,随后皆是面露惊恐。

二副惊恐地看向海鲨,又举手指了指半空:“大哥,大哥……上面有鬼!”

他瞬间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瞬间吓得倒退数步,一头从桅杆高台上栽到了驾驶舱边。海鲨吓了一跳,看着滚在地上呲牙咧嘴的二副,忍不住怒骂:“海狗,你这废物,海上走了多少年还会站不稳!”

直到一名二副正在着手下人扯风帆,却忽然看见地面上有奇异的黑影在地面上随着波涛摇摇摆摆。

却无人留意到数道诡异的魅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船上某些几乎不可能站人的位置。

本来海盗船就是为了劫掠存zài

的,所以船身偏长窄,机动灵活性极好,一会子就调转了船头对准了吃水深的商船。

一干海盗们纷纷应是,眼底都是染了血的兴奋,训练有素地拉扯桅杆风帆迅速地调转船身准bèi

攻击商船。

海鲨五十多岁的模样,满脸虬须,铁塔一般矮壮的身躯靠在主舱的窗边,半个身子探出窗口外,手上挥舞着大刀,恶狠狠地下令:“想要撞咱们,哼,老子非让他们知dào

什么叫撞船,右侧舵,绕过去,先放炮轰他老子的,然后放子母火龙舟撞过去,烧死那些朝廷的狗官,咱们今年一年不用出海劫掠也都够吃香喝辣睡娘们了!”

且说这头,秋叶白刚将纯鱼交给宁春,那头商船在接近海盗船的那一霎缓而来速度,让即将被撞上的海盗船有了缓冲地带逃之夭夭。

……*……*……*……*……

“上道。”秋叶白微微一笑,赞许地比了个手势。

纯鱼看着她,轻哼一声:“看你武艺高强,又领着那么多官兵,我刚才还听见他们叫你督公,你是大官罢,官场之人,也是无利不早起。”

“你只倒是聪明。”秋叶白轻笑。

“哦。”纯鱼打量了一下她,眯起大眼:“小哥,你想知dào

关于海盗万的什么事?”

秋叶白见她那样子,眸里闪过一点幽光:“你受伤了,我帮你疗伤,送你回岸上,给你盘缠。”

“娶老婆了?”纯鱼闻言,脸上闪过失望,随后轻哼一声,松开了手:“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秋叶白看着少女古灵精怪的样子,又算是故人倒也不反感她的自来熟,只微微弯起唇角:“纯鱼,我已经有了家室,你在别人面前最好别这么热情。”

那少女见她一笑,圆圆的眼里闪过惊艳,随后自来熟地凑上前抱着秋叶白的手臂,一脸感叹道:“小哥,你这张花美男的皮囊在这里还真真浪费,如果是在咱们那时候,红遍大江南北咧!”

“纯鱼,你这丫头倒确实滑溜得像鱼。”秋叶白挑眉,笑了笑。

那少女比了比自己肩头,叹息了一声:“我叫纯鱼,我才不是海盗,我是被那群混账海盗抓上岛的,好容易趁机偷跑,又遇上你们开打,所以才想借搭朝廷的船回岸上。”

女海盗在东方不常见,这位同样来自故乡的同乡如果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沦落,她倒是愿意帮这少女一把,毕竟她也算遇上了人生三大喜之一——他乡遇故知。

秋叶白看着她那副仿佛想死的模样,忽觉有趣,便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成为海盗?”

那少女闻言,不知想起什么,一张娟秀细白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他娘的——不能!”

秋叶白看着那少女有点委屈的模样,微微弯起唇角,淡然地道:“激动了,你我能改变现状?”

“小哥……你为什么都不激动?”那少女见秋叶白一脸淡然,一点都没有她那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又想起他刚才那狠辣绝高的武艺,她打消了打算扑上去来个大拥bào

的念头。

“你我出身差不多一个地方,一个年代。”秋叶白看着她微微颔首,在震惊之后,心中有些莫名地感慨,轻叹了一声。

那少女一呆,眼底瞬间涌上不敢置信和欢喜来:“你……你……你……。”

“听棒子国放屁!”秋叶白挑了下眉。

那少女打量了她好一会,眼里闪过精明的光,试探道:“李时珍、成吉思汗、端午是高丽的?”

那一句脱线,不是寻常人都能明白的,更何况面前的少女接的那一句更是让她莫名的熟悉。

秋叶白顿了顿,恢复了镇定,她看向那少女:“你先说。”|

秋叶白关上门转身看向那少女,那少女也正瞪着圆圆的眼儿看着她,两人迟疑了片刻,竟又齐齐开口:“你是……。”

说着,便一把将那少女给抓提着就近进了另外一个船舱,顺带甩上门,将一个干莫名其妙地众人关在门外。

秋叶白眼中目光微闪,随后对着小七摇摇头:“无事,我会处理。”

“四少,这是女海盗?”小七疑惑地看着她。

此时小七正领着司礼监的一干人正满身烟火血灰地将一群被抓到的海盗押过来,忽见自家主子押着一个女子,皆是一愣。

两人目光变幻莫测,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什么,猜忌地看着彼此。

但是一下刻,那差点被她捏死的少女和她同时都想起了什么东西不对劲,齐齐看向对方,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但秋叶白怎么可能给她抓到,她目光一寒,身形一收,只让那少女抓到了她的袍子,同时刀背一翻狠狠敲在少女的手腕上,趁着她痛得眼泪都出来的瞬间,另外一只手一记锁喉擒拿,反手就从身后扣死了那少女的咽喉。

别看那少女一副‘单蠢’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却又狠又毒,速度更快得不可思议。

话音未落,那少女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一转就朝她下身一记猴子偷桃抓了过去,同时冷笑一声:“你全家脑子都脱线!”

秋叶白入朝之后已经许久没有经历女儿家这般热情的场面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被她逼得退了一步,忍不住道:“你这女人脑子脱线么……。”

“小哥,你可有亲事儿了?”那圆眼儿少女吭哧吭哧地爬起来,一脸羞涩地就想往她跟前凑,伸手就要来摸她的脸。

现在的女海盗都那么开放了么?

秋叶白看着她眼里那些桃花,顿时无语:“……。”

那少女捂住肩头勉力坐了起来,看着秋叶白隽美无双的面容,乌黑的眼里冒出一点亮来:“小哥儿,有没有人说你长得真真好kàn

!”

心中暗思,一会战役结束之后,一定要着人将那储物底舱里里外外地搜查一个遍!

“你不是刚才在船舱底偷袭我的那人!”秋叶白盯着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少女,微微挑眉。

储物船舱外

……

“好可惜,就差一点了,要怎么办才能抓住那么凶猛的小白呢?”天画叹了一声,一边掏出一瓶药物随意地在自己肩头的伤口撒了下去止血,一边向底舱深处走去,不一会便消失了。

莫非是定魂针上的药量不够么?

他看着秋叶白的行动速度和身手一点没有受影响。

天画脸色苍白地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肩头,看见自己指尖上的血迹,他狐狸桃花眼里露出戾气来,他低头轻舔了下自己指尖的血迹,轻嗤了一声:“楼主大人,真是奇怪啊,用了定魂针都对你没有用么?”

就在秋叶白追着人离开储物船舱的时候,两袋大米瞬间落地,露出一个削瘦的人影来。

……

不对,她第一次追击偷袭自己的那人,虽然身形削瘦,但绝对是男子的身形。

秋叶白瞬间愣住了:“女的?”

却不想,那人一拼死一转身,头上的发髻瞬间散了下来,露出一张秀美细致的面容。

她冷笑一声,直接飞身而去,袖底刀直接架在那人脖子上就要割开对方的喉咙。

秋叶白的修为足以飞花摘叶皆可伤人,那一把米粒子洒了过去,正中那人身上,那人闷哼一声,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索性顺手抓了一把大米,运足了内力直接弹射向那人的后腿。

何况那人似受了点伤,肩头之上还有血迹,更让她心疑,眼见那人身形也异常敏捷,眼看着就冲出了甲板,向船舷边冲去。

秋叶白目光一冷,立kè

提刀追了出去,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刚才偷袭自己的人,但是那人身上的装扮分明就是敌人,不能放过!

秋叶白一怔,有些不明白那人怎么又绕了进来,却不想那人忽然一抬头,正正看见秋叶白提着染血的刀而立,立kè

吓了一跳,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转身就逃。

但是下一刻,储物船舱的门忽然‘哐’一声不大的响声响起,秋叶白便看见一道黑影猫着腰从门边进来之后,试图绕过一处大粮堆,却不知自己的行踪早已被秋叶白看在眼里。

未几,竟一下子失去了那人影踪迹,她脚步一顿,谨慎地环顾四周,她能闻见那血腥味就在这里附近,她试图找出对方。

但是当初船底为了能多放东西,直接将几个储物间全部打通了,所以如今堆满了米粮的储物舱,宛如颇大的迷宫一般,弯弯绕绕让她视线受阻,只能顺着气息追缉那人影。

果然,她一追近了便能闻见血腥味正是从那跌跌撞撞的人影身上飘散过来。

她微微颦眉,忽觉得不远处有绰约人影,便立kè

追了过去,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允许敌人和奸细混进来。

片刻之后,她的眼睛适应了船舱底的黑暗便看清楚了地面上洒了满地的米粮,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是有些白米上还有点点血迹。

而秋叶白也落进了船舱之内,船舱内太过黑暗,从光亮处进入,她的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便立kè

疾退到墙边,以手中袖底刀封住三面的破绽。

“呜……。”伴随着飞溅的米粮,储物船舱里同时响起一声闷哼。

而下一刻腿上传来尖细的锐痛,她眸光一寒,索性一松手,掌中运气狠狠拍向储物船舱顶,在那船舱顶碎裂木屑四处飞溅的瞬间,她借力而起,左手袖底刀瞬间出鞘,携着凌厉的刀气狠狠地劈向储物船舱之内。

脑子里才掠过这个念头,便感觉腿上传来一阵奇怪的触觉,仿佛对方在抚摸她的大腿,直令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姿势,她看不见洞里的情况,也看不见敌人,只能使劲地蹬腿,如果对方在下面拿着刀子扎她两下简直太容易了!

她明明没有看见任何海盗突破甲板防线,底下的这个混蛋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她忍不住低声诅咒了一声:“该死……。”

她只觉得向下拽她腿的人力qì

大的惊人,这种姿势她看不见敌人,甚至无法施展内力或者武艺,只能凭借手上的气力拽住那绳子不让自己掉下去。

等到她发xiàn

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半边身子被拽进了储物船舱里,好在她反应极快,反手就拽住了一边被炸断的半截旗绳。

她正专心地打着向艾维斯学来的旗语,冒着船上炮火指挥船只协同作战,同时专注于百里初还有鹤卫们的动向,哪里想到脚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苍白的手左右摸了摸,随后一把抓住了秋叶白纤细的脚踝,狠狠向下一拖。

第三十三章 二更

因为他们以后对小白有用,还有最近一直在构思新故事的题材,但是目前还没有想好人设,(⊙o⊙)…我想问下你们对此类男女主的故事有兴趣么?明年开不开文,取决于人设和故事成熟的程度及俺存稿的程度,~么么哒,二更~来了,相当于一万二~求票

==尼玛~写着写着还是超出了计划给天画一个结局~好吧,明天~·明天~为毛会有淳于和海王呢?

------题外话------

却不想,她才走了两步,却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往下一掉,她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双腿横劈,勉强架在了陷阱的壁之上,并没有掉下去,她双手一撑,正打算跃出,却听见天画含笑的声音:“楼主,你是要乖乖地进到船舱底下呢,还是想看着这个男人淹死?”

秋叶白见状一惊,她如果没有记错,一白他们虽然路上威风,但全是不会水的旱鸭子,她立kè

收了刀冲了过去,试图帮zhù

船夫将一白弄上来。

片刻之后,却忽见一白落在水里正拼命地挣扎,那船夫慌张地伸出摇橹去够他:“抓住摇橹,快抓住!”

她心中瞬间警惕了起来,手中袖底刀瞬间出鞘,慢慢地想船舱后走了过去,试探着道:“一白?”

秋叶白看了看远处的船影,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的船两刻钟就能接驳上运粮船了,心中才稍微舒松了下来,但是片刻之后,她忽然听见一声重物落水的闷响。

一白闻言,将自己手里的旗帜收好,对着秋叶白点点头,便向船舱后走了过去。

此时,船舱后方正在摇橹的船夫忽然道:“那位大哥,我的船橹不知被海藻卡住了,你能来帮个忙么?”

秋叶白闻言,轻笑:“总归也是一地之王。”

一白看着那精致的绣旗,冷哼道:“这旗帜绣工倒不比殿下的衣衫差,海盗用真就浪费了。”

秋叶白看着远处的大船,舒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咱们这一趟海冥岛竟如此轻易就过了关。”

船便慢慢地向海中行去,不一会便到了海中。

秋叶白他们的时候便是以一艘大小适中的渔船接驳的,她转头看了眼海冥岛,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上了船,一白警惕地看着蓝鲸和他身后的护卫,也跟着轻巧地上了船。

海冥岛周围皆是尖利礁石,岩洞森森,地势险恶,海浪颇大,太小的船靠近便被海浪掀翻,太大的船则是根本无法靠近,易守难攻。

“好了,就在这里,你们可以上船了!”蓝鲸着人给秋叶白和一白分别摘了眼上的白布条,比了比一艘渡船,还算客气。

……*……*……*……*……

……

“滚,老娘上辈子加这辈子可以当你娘了,别碰我!”

男人轻笑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细细的脚踝一点点地将她拉过来:“乖,小丫头别这么拧,让大哥看看你的伤。”

纯鱼仍旧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自己被剥了个光,才瞬间一下子弹缩进了墙角,看着男人恶狠狠地道:“滚!”

“如果她不是女人,你现在就该看着你的白小哥喂了鬼池里的利爪和鬼齿了。”男子的声音微沙,似觉得她呆愣的样子颇有趣。

纯鱼瞬间呆住了,男人将手探入她衣襟里揉捏也浑然不知,只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

男人轻笑了起来:“你喜欢女人?”

她挣扎了一下,却动弹不得,冷哼一声:“关你屁事!”

黑暗的室内,纯鱼被整个人扣在男人身上,只能任由男人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挑开她的腰带:“小鱼,你喜欢秋督公?”

……

随后,蓝鲸便再次给秋叶白和一白戴上了眼罩,领着他们离开。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但是确定纯鱼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对着海王拱手道:“多谢,告辞。”

秋叶白微微挑眉,看着纯鱼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帘子内,那动作简直像是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强行拖进去的,她闷哼一声,却还是道:“白小哥,拿了旗快走!”

竹帘后响起男子冰凉的笑声:“秋督公,看在你将本王最疼爱的妹妹送回来的份上,本王不但给你一面海王旗,同时也给你一个许诺,你还可以用海王旗换一个本王能做到的要求。”

随后她径自走向竹帘,站在竹帘前,看向隐没在黑暗中慵懒而危险的男人冷声道:“大哥,海王一诺千金。”

纯鱼看着秋叶白挡在自己面前的动作,眼底闪过微光,她伸手轻拍了拍秋叶白的手臂,径自取了海王旗放在秋叶白的手上,看着秋叶白轻笑道:“白小哥,若不是知dào

你有家室,我都要喜欢你啦。”

“放肆!”更多的护卫同时冲了出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一白亦同时面色阴沉,抬手一震,一道罡气涌出袖间,将护卫们瞬间震飞开来。

她的动作似一下子激怒了海王身边的护卫,他们瞬间拔出长剑对着秋叶白:“放开小姐!”

秋叶白看着那海王旗,却没有马上接,而是一把拉住了纯鱼的手腕,随后看向帘子后的海王:“海王如此大方,本座不知当如何回报。”

纯鱼看着那海王旗,轻叹了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那帘子后走去。

那护卫立kè

奉上一面华丽精致无双的海王旗。

海王淡淡地道:“纯鱼,你过来,蓝鲸,送秋督公一面海王旗,顺便送她离开。”

纯鱼虽然紧张,但却也不是生命受到威胁的紧张,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想起当初自己面对百里初的时候。

不过,海王的声音里虽然有恼了的寒意,却没有杀意。

这倒是出乎她的想象。

秋叶白一愣,看着纯鱼的背影,又看向那帘子里的暗影,纯鱼竟然是海王的妹子么?

大哥?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但是里面莫名地透骨凉意让纯鱼微微一僵,随后走了出来,轻哼一声:“不敢劳烦大哥,我已经在这里了,请你让白小哥他们离开。”

“纯鱼……。”秋叶表看着纯鱼的样子,有些迟疑地想要伸手轻抚她的肩头,却忽听得帘子内海王含笑的迷人声音响起:“淳于,你攀了督公的高枝,本王是不是应该很高兴,为你准bèi

一份嫁妆呢?”

“放心,他不会动我的,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纯鱼勉强地一笑。

秋叶白看着周围这情形,微微颦眉问道:“他会不会对你……。”

“你告sù

过我你们的粮草牵连前线千万人,你能在这里一路拼杀,我也……也到底也算是这的人了,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牵连你们。”纯鱼扯扯唇角。

那个混蛋根本就是坐收渔利,然后等着她自投罗网罢了。

纯鱼轻叹了一声:“白小哥,我知dào

你为我好的,但是他们如果能证明我不在你们船上,或者如果证明我死了,你们在打败海鲨的时候就能顺利离开了。”

虽然她怀疑纯鱼身上有什么秘密,但是她和纯鱼到底有‘同乡之谊’,她尚且不至于要出卖纯鱼来换平安。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到岛上来?”她不明白纯鱼为何要主动跟着她过来自投罗网,纯鱼不露面,她也能想办法周旋过海王这一关。

纯鱼抬起头来,有些无奈地一笑:“没错,我是他们要抓的人。”

她一愣,下意识地瞥了眼身后低着头的纯鱼,略一迟疑:“纯鱼,你……。”

纯鱼?

海王顿了顿:“秋督公,你我都是明白人,你既将淳于给本王带了过来,本王也不为难你。”

秋叶白挑眉:“那现在海王人也见了,不知何时能让我们走?”

“秋督公身边的那位护卫不必紧张,本王没有清算的意思,做海盗便会料到自己有这一日,海神是公平的。”海王轻笑了起来,声音极为迷人,有一种扣人心弦的气息。

此言一出,一白身形微微一紧,警惕阴沉地留意着四周的海盗。

海王似乎能看出来她的想法,只悠悠道:“本王久仰秋督公的大名,也想亲眼看看能让海鲨全军覆灭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这位说得真是有趣,知dào

她赶路,又何必要将她连人带船给‘请’过来。

秋叶白微微颔首:“海王客气。”

“秋督公,本王知dào

你需yào

赶路,也就不请你进来坐了”竹帘后传来男子悦耳微沙的声音。

她还是同意了,直觉告sù

她带着纯鱼比带着其他人有用。

纯鱼并非她强迫而来,而是纯鱼主动要求来的,只是纯鱼不愿意告sù

她原因,只说自己了解海冥岛,会帮得上她。

但是若能不硬拼,她更愿意以智取胜。

毕竟万一真有不妥,真zhèng

能指挥船只的只有百里初,虽然她更明白如果她被困在这里,他踏平了这里都会将她接出去。

这一次,对方要求她只能带两个人上岛屿,她好容易说服了百里初在船上镇守,她才领着一白和纯鱼两人一同来。

“大人?”一白也摘下了眼睛上的布条,随后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她微微侧脸,示意他稍安勿躁,顺便用眼角余光看着自己身后穿着司礼监厂卫服,低头站着的纯鱼脸色很古怪。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房间,长长的湘妃竹帘子垂落下来,遮了房间的入口,对方似没有准bèi

邀请他们进去的意思,这让她心中有些疑惑。

这哪里是什么可怕的地狱幽冥岛,简直就是一个传说中的水晶龙宫,不过这里住着的……倒也是海王——海盗之王。

一直到走到了门前,秋叶白眼睛上的白布才被扯掉,她微微眯起眸子,好一会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致而华美的楼宇,飞檐斗拱,四处都挂着精致的纯金风铃,院落里昂贵精致的红珊瑚和夜明珠随处可见,更有各种水晶台、水晶凳,香花如云。

不到一刻钟之后,便听见外头的海螺号呜呜作响,海王淡淡地道:“贵客到了。”

海王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不必。”

那护卫听不出自家主上的话里是赞还是讽,迟疑了片刻:“着司礼监的运粮船很快就要到了,咱们要不要加强戒备?”

“只怕是攀了高枝了。”海王轻笑,声音极富迷人的磁性:“不过能让黑鲨这头奸诈狠辣的恶鲨有去无回,全军覆灭,司礼监里倒是真有能耐人。”

那护卫闻言一愣,随后想起什么,也点点头:“属下也这么认为。”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黯淡,只能看见地面上铺着一块华丽昂贵的白虎皮,一双穿着长靴的男子修长的腿优雅地在上面交叠,男子上半身隐没在黑暗里,只悠悠地道:“淳于不会死的,她在本王的手上都没死,还逃了不是么?”

“王,这是在海鲨的老窝捡到的,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淳于上了黑鲨的船,但是如今黑鲨船上的人已经全军覆灭,头颅高悬,我们担心淳于已经……。”蓝衣护卫恭敬地跪在屋门外道。

海冥岛

……*……*……*……*……

纯鱼的脸色则瞬间变得古怪而难看起来。

秋叶白和百里初两人互看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异样之色。

“海王有请司礼监督公大人上海冥岛一叙。”

纯鱼迟疑了片刻,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忽然听见海面上有人以内力传音,其声飘扬在海面之中,异常的清晰。

如果只是为了劫掠或者击沉他们,海王的人没有必要在海鲨大败之后才出现在这里。

她安抚住了百里初,随后看向纯鱼,目光微微凉:“小鱼,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sù

我们的?”

百里初没有在多言,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秋叶白却按了按他的手,沉声道:“鹤卫的人不够,咱们所有人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以不变应万变,对方有备而来,粮草不能有失。”

百里初微微眯起了眸子,魅眸里阴沉的幽光微闪。

这也罢了,远处更有将近五十多艘挂着骷髅龙旗的大型海盗船将他们所有船都齐齐围住了。

那些连环船上堆满了着火球、神烟、神沙、毒火等等易燃物,船头尖利带钩,只要撞入大船之中,子船脱勾逃去,载满易燃物的母船瞬间燃烧,也令目标船跟着烧起来。

她神色瞬间一凝,微微睁大了明眸,不远处的水面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地遍布了大片的连环船,将他们团团围住。

秋叶白一怔,心中忽有所感地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此时正好一阵海风吹来,瞬间吹散了所大部分的硝烟和船上着火的烟雾,让水面的情况清晰地展露在他们面前。

纯鱼看了下海面和远处的硝烟,一咬牙道:“没有用的,你们现在走不出这片海域了。”

第三十四章 桃花劫 下

好走,不送。顺便,万更,求票~俺这几天挺拼的哈

=好了天画走了~

------题外话------

已去经年。

一如当年,那个羞怯的生了一双漂亮狐狸桃花眼的稚嫩少年见到她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他最后说的那一句话是:“我叫曹宇宁。”

秋叶白闭上眼,把脸埋进百里初的怀里,莫名地喉头发涩。

……

他轻轻张了张嘴,想要回答,潮水和疯狂的黑鱼却瞬间涌入他口中,下一秒他整个人瞬间被近乎沸騰的黑鱼潮淹彻dǐ

地吞没。

那一刻,他看见那青衫美貌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他的牢房前,低头看着他,声音清冽而温淡:“你叫什么?”

他从来没有听见过狱卒有这样的声音,他迟疑了片刻,随后慢慢地抬起了头。

但是,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抬起头,好么?”

那一瞬间,他抑制不住的发抖,还有无边的绝望如潮水一般淹没他。

他听见牢房外传来狱卒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他牢房前停住,有人站在了他的牢房前。

直到……

他不知dào

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被处死。

削骨刮肉之痛中,天画却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蜷缩在黑暗的死囚室里,满心的恐惧,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剧烈的如凌迟的痛苦让天画脸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嘎吱声,他的桃花狐狸眼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百里初怀里的秋叶白,眼中却慢慢散开血色,似泪水一般。

无数黑鱼对着散发出血腥味的猎物一点不客气地张开了长满了利齿的嘴,狠狠地撕扯了起来。

其他鹤卫一愣,正要动作,却被百里初阻止了,他精致唇角弯起森然的笑:“本还想着一刀刀地刮了他,现在看来倒是省事了。”

天画的落水瞬间引起了周围那些原本就没有散去的水中黑影的骚动,瞬间向他游了过来。

双白才一动,却见天画忽然无声地看着秋叶白笑了起来,笑容凄厉而明亮,他忽然身子一倒,径自倒进了船边的海里。

“看样子,眼珠子也不想要了。”百里初轻笑了起来,笑声冰冷。

秋叶白亦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好一会,他才慢慢支起身子来,目光愣愣地落在秋叶白身上,仿佛有些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儿。

天画被打得半天起不来身子。

鹤卫刑堂的手法,一向是要断第三根肋骨,就不会断第二更,要挑断血管,便不会伤着筋脉,精准无比。

“噗!”天画别扇倒在地,一张嘴,便吐出了二十多颗碎牙齿。

这个混蛋竟然让一白变成那个样子!

双白闻言,目光森然地抬手对着天画脸上就是拂袖一掌。

她一出舱门,便看见天画唇角染血,被捆成了个粽子跪在地上,一见她被百里初抱出来,他先是一愣,随后瞪大了眸子,张嘴便要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幽冷的声音响起:“本宫不想听见他废话,打掉他的牙。”

她手脚依然有些麻痹,百里初便在替她穿好衣裳之后,抱着她出了船舱。

……×……×……×……

这就是所谓伴侣。

让我知dào

,我的背后永远都有一个人会让我可以依靠。

我可以自救,但是你在这里,你来了。

“没关系。”

秋叶白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只用力地抱紧他。

“小白,小白……我来晚了。”百里初死死地抱住怀里的人儿,仿佛他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想到她会受到伤害,他只觉得心头发颤。

所有的不安与彷徨,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是他,她的阿初!

秋叶白一愣,熟悉的气息一下子让她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了地,她眼眶瞬间泛红,伸出还麻痹的手颤抖着抱住来人的腰肢,轻声道:“阿初……。”

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一道修挑的影子梭然冲进来,她眼前一花,正要抬手捅过去,却不想对方比她更快,一把狠狠地抱住了她,微颤喑哑着声音道:“小白!”

他早前就已经分明是打着同归于尽的算盘。

她一定要制服天画,否则他知dào

了她是女儿身之后,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秋叶白目光一寒,微微颤抖的手握紧了袖子里薄如蝉翼的袖底刀。

此时门外传来了响动,分明是脚步声。

随后,她调整内息,蓦然一用力,便让自己摇晃着坐起来,她再呼吸了一口气,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消耗了那么多时间和天画废话,水母毒也该让赤焰蛊综合和不少才对,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传来微微的刺痛感,那是身体知觉恢复的前兆。

快点,快点,快点坐起来!

那一脚已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她闭上眼,努力地调整呼吸,等待麻痹感和疲惫感消退,心中暗暗地念着。

天画哪里有防备,一下子就被踹得撞开了舱门,惨叫了一声,跌出了船舱之外。

随后,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狠狠地一脚踹在天画肩头。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秋叶白眯起眼,心中轻道——就是这个时候!

天画脑子里晃过一个念头,随后伸手就疯狂地去扒拉秋叶白的裤子。

不可能!

说着,他伸手就朝她的内衫扯去,只是他的手才扯了一半便瞬间僵住,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又看向秋叶白,却见她涨红了脸,死死瞪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四少已经走到他永远不可能触及的地方,他一生都触及不到的地方,那又何必再追寻?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桃花眼里皆是腥红的血丝:“总归我什么也没有,四少,你害死了我的小白,完事了,你便代替小白一起陪我下地狱也不错。”

天画一抬头,轻笑:“你尽管不客气!”

“天画,你他娘的再不住手,老子就不客气了!”她明眸含恨地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怒道。

说着,他低头就着她雪白的颈项粗暴地啃噬,同时一边扯自己的裤子,一边扯秋叶白的衣衫。

天画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唇角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来:“四少你没有被男人上过吧,其实滋味也不错,只是一开始有点疼,但是一会你会喜欢的。”

这个疯子,这个混账!

秋叶白勃然大怒,竭力别开脸:“天画,你给我滚开!”

他忽然低头粗暴地撕起秋叶白的衣衫。

不过如此!

他想要的不过他而已!

贪婪又有什么错?

明明是他负了他,却仿佛是他太过贪婪?

为什么?

“闭嘴……闭嘴……你闭嘴!”天画摇着头,桃花狐狸眼都是恨都是伤。

只是,他们想要的更多,而她给不起,拯救不起。

他们选择的是进入绿竹楼。

官府给他们选择的,要么流放,要么死,她给了多一个选择——进入绿竹楼。

说白了,他们之间不过是一个交yì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他,神色淡漠而平静:“我给过你们选择的,记得么?”

“你……!”天画如遭雷击,怔然地盯着身下的人。

她不是救世主,不会因为救了一个人,便将他的一生喜怒哀乐都背负。

她给不了天书他想要的光复家族地位,她能给天画一条命,却救不了他一颗沉沦和疯狂的心。

她停止了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曹宣宁……你喜欢的……是一个拯救你的幻象……不是我”

“你笑什么!”天画看着她笑得浑身轻颤,让他心头莫名地烦躁。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狰狞、不甘和怨恨,她忽然很想笑,她这是摊上什么荒唐事儿了!

他低下头,固定住她的脸,一字一顿地道:“你和那个控鹤监的军师在一起也是假的么,你也没有抱他么,你救了我,为什么不能救到底!?”

天画看着她,桃花眼中皆是怔然,唇角忽然弯出一丝古怪而狰狞的弧度,神色不知是笑还是悲:“没错,就算如此,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从一开始,天书从来没有放下过寻回他的身份和家族荣耀,天画沉浸在他的占有欲里,得不到就要毁掉,而她根本不会喜欢他的,结局有差别么?

秋叶白闭了闭眼,唇角浮出一丝古怪的笑:“我……他娘的就算知dào

……了……又能改变什么,你们就不会背叛……我了?”

“爱而不得,便恨之欲亡,你总是这样,给了我们希望,却又挥挥袖离开,你甚至不知dào

……哈哈哈……。”天画挑起她的下巴,睨着她的脸,让她看清楚自己眼里满是恨意。

这就是他们背叛的理由?

是么?

秋叶白瞬间无言以对。

天画愣住了,桃花狐狸眼眯起来,细细地盯着秋叶白,仿佛要看出她说谎的痕迹,但是片刻之后,他忽然喃喃自语地轻笑了起来,随后笑得不可自抑,花枝乱颠:“难怪天书……哈哈……难怪他会背叛你……哈哈……我说他怎么舍得,原来如此……难怪天棋每次说到你就恨得咬牙切齿,对你在他房里的事儿却又语焉不详,你竟从未碰过他们!”

她一边暗中调理内息,一边说话努力拖延时间:“我……我说我没有抱过天书……也……没有抱过天棋……。”

天书手上的动作一顿,似有些怔然:“你说什么?”

该死的,她以为自己以前的风流名声也是对女孩儿的,什么时候在别人眼里竟然是和天书、天棋竟也有那种关系!

秋叶白心中一沉,半蜷缩着身子,一边挡住他的手,一边咬牙道:“我……我没有抱过……天书,也没有……抱过天棋!”

说着他伸手就粗暴地去扯秋叶白的衣袍。

天画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忽然松了手,看着她轻笑了起来:“抱歉,四少,疼了罢,一会还会更疼呢,我原本想让你抱我的,但你不愿意,那么就让我来抱你好了,第一次总会很疼的。”

秋叶白只觉得呼吸不顺畅,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起来:“咳咳……。”

他越说越暴躁,伸手一把扯起秋叶白的衣襟,腥红着眼盯着她,声音异常的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她有些无奈,想要说什么,但天画似也没有想等她说话,只自顾自地再次打断了她说话:“你从来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人,天书那个叛徒却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为什么呢,既然你从来没有将我看在眼里,是不是只有我也背叛,你才会正视我,就像现在一样!”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隐约近乎疯狂的神色,心中微紧,她不知自己在选人的时候,总会说的那一句话竟让天画痴狂若此。

他轻抚着她的颈项,指尖一点点地顺着她的衣领下移,一边挑开了她的衣襟,一边自言自语地道:“我以为只要我够放浪,客人足够喜欢,便有可能得到你对天书的温柔,哪怕是你对天棋那样的冷酷,也是好的,但是你从来不让我近身……。”

“很好,四少,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天画伸手轻抚她细致的脸颊,眼神有些迷乱:“那让我想你很多年前许给我的承诺,你说的那句——我是你的人。”

?“宣宁。”秋叶白忍耐着口舌麻木之感,慢慢地道。

天画忽然俯下身子,桃花狐狸眼含笑看着她道:“我的名字。”

“曹宣宁。”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寒,立kè

抬头看着他:“天画……我……。”

秋叶白看着天画将她放在了船夫们歇息的床上,心中莫名地生出更不妙的感觉,他不会是想……

天画抱着怀里的人进了上舱,环顾了下四周,自顾自地笑了笑:“这儿还不错。”

一白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眼前渐渐一片模糊,他恨透了自己的无用。

“滚。”天画眼底闪过阴森冷色,一脚恶狠狠地踹开了一白,转身将秋叶白抱进了上舱。

大人不能有事,殿下会受不住,不管是为了谁,大人都不能有事。

他低头一看,一白颤抖地抱着他的腿,脸色发青地瞪着他:“畜生,放……放下……大人。”

说着,他抱着她上了甲板,准bèi

转进甲板上的上舱,只是才走两步,便感觉脚下被人一把拽住了。

天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森然道:“你早不记得了,你是个骗子!”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嗓子眼忽然有点发堵,她不知dào

他竟然会对她……对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天画低头看着她,似悲又似欢喜:“四少,你还记得我当初的脸么,记得你说的话么?”

天画的脸上浮现出渺茫的神色:“我看见那个一身青衣的少年,他和我一样的年纪,带我离开噩梦一样的地牢,给我吃,给我住,不必流离失所,所以我信了他的话,我有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愿意为他做一切恶心而肮脏的事。”

他顿了顿,很轻很轻地道:“你说,别哭,从今以后,你是我的人了。”

天画打断了她的话,讥诮而森然地一笑:“你不记得了罢,在那肮脏血腥的地牢里,我以为我会和其他族人一样死去的时候,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对我伸出了手,然后说……。”

秋叶白看着天画眼里近乎腥红的冷光,她微微颦眉:“你……。”

他在船舱口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怀里的她,神色复杂而森然:“然后我遇见了你,你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他一边上楼一边悠悠地道:“我曾以为我是海边渔村的野小子,可是有一天父亲派人将我和带回了上京,然后我就没了娘亲,却多了一个嫡母,也成了玉门曹家的嫡子;因为父亲自幼便告sù

我,我迟早要入朝为官,我以为我未来是朝廷的人,所以苦读诗书勤练画技,试图不再人嘲笑我是乡下小子,然后有一天曹家被抄,所有人都沦入司礼监的大牢。”

“我是谁,这真是个好问题。”天画低头看着她,桃花狐狸眼弯成漂亮的弧度。

“四少也会关心我了么,真是我的荣幸呢。”天画踢开地面上船夫的尸体,抱着她一步步地走向上层的船舱。

她身体里被注入的水母毒素太多,太强烈,但是她相信只要时间足够,赤焰蛊一定能将毒素排离或者综合掉,如今她要做的就是等待和拖延时间。

她别开脸,冷冷地道:“天画,你到底是谁!”

天画走了进来,一边抱起了动弹不得湿淋淋的秋叶白向牢外走去,一边低头看着她轻笑道:“这是第一次和楼主如此亲近呢。”

他话里森然诡异的意味让她瞬间心中一凉,这个混蛋不会想将她活剖了罢!

说着,收拾完了水母之后,他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有些着迷地道:“不过这是好事,如此呆会发生的事儿。四少都会好好地记得和感受到呢。”

他顿了顿,抬起头对着秋叶白幽幽一笑:“对,是我,不过四少还真是很强,这么多水母蛰咬,寻常人大概已经麻痹而亡,你却还如此清醒和有知觉。”

那时候她腿上感觉一痛,竟是被他用针扎了,只是因为赤焰蛊的存zài

,所以她没有中毒!

秋叶白目光森然地看着他:“船舱……里……是你!”

天画蹲了下来,一边拿着一个铁夹子将水母一只只地小心捡进桶里,一边悠悠道:“用了定魂针都无法让四少你乖乖听话,所以我也只能用这些水母试试了,看起来效果不错。”

“……。”秋叶白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试图动了动手腕,却发xiàn

自己连手腕不能动弹。

天画顺手打开了牢门,低头看着倒在地面上蠕动的水母,感叹道:“很漂亮对么,这些幽灵水母很特别呢,少年时,阿姆经常带着我赶海,这种水母最漂亮了,却不能碰呢,碰一下便会麻上一天,如果蛰多了几下,就会麻痹到无法呼吸。”

难怪她根本看不见东西,水母都是透明的,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水母大部分有——毒。

她无力地坐在水牢的地上,看着那些水散去之后,地面上一团团亮晶晶透明的软体生物,还有几只趴在她的腿上,她微微睁大了明眸,忍不住道:“水母?”

“喀拉。”一声机关响动,在她的口鼻即将被水淹没的瞬间,那些水慢慢地落了下去。

天画也发xiàn

了她的虚软,桃花狐狸眼里闪过诡异而狰狞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走近了船栏,然后拉动了一个船舱壁上的一个手柄。

她发xiàn

自己说话都开始有点不利落。

“你放了……什么……东西!”

她僵在水中,双手紧紧地拽着栏杆,却不能阻止身体不受控zhì

地慢慢地滑进海水里。

秋叶白感觉到自己腿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拂过,一下又一下,轻软似海水晃荡,所以没有任何感觉,或者说是因为她的腿已经——麻痹了,所以没有感觉。

不是什么都看不到,而是那些东西是透明的!

不……

他古怪的话语,瞬间让她警醒了起来,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水中,但是半透明的昏暗海水里什么都没有,或者说什么都看不到。

他顿了顿,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四少,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天画慢慢地转过身,看向她,桃花眼里泛出诡异狰狞的幽光来:“真是感人,四少也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么,我以为四少总是对的呢!”

绑匪提出虚假的要求,切断后路,那么只为了一个目的——同归于尽。

天画连船夫都杀了,这意味着他根本没有想过回到岸上,若是如此……那么她和一白都面临着最危险的处境。

秋叶白看着那情形,闭了闭眼,冷声道:“天画,是我当年选了你入绿竹楼,是我对不住你这个忠良之后,你要报仇冲着我来,让一白走。”

“没有为什么,这个世间很多事是没有为什么的。”天画抽出匕首,顺手在船夫的衣服擦了擦,他着看向船夫死不瞑目的眼,微笑补充了一句:“这是楼主很多年前教我的,现在我教你,感谢我罢。”

那船夫转过头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心口一凉,随后捂住胸口慢慢地倒了下去,嘴里鲜血慢慢地渗了出来:“为……为什么……。”

“小心身后!”秋叶白厉声提醒那船夫,却已经来不及。

那船夫瞬间愤nù

了,一转头对着天画吼:“狗娘养的……啊!”

随后,他放下手里的人,就摸向另外一具人体的脖子,却发xiàn

对方的脖子也是扭曲的。

只是他才抱起一个人,却觉得有些不对,怀里的人身体僵硬得不像活人,他低头一看,方才发xiàn

怀里的人头颅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垂下来,他瞬间发出凄厉的吼声:“大哥!”

那船夫如释重负,立kè

冲到角落准bèi

将他的兄弟们拖出船舱。

天画看着那船夫离开,满yì

地颔首:“很好,你可以将你的兄弟带上甲板,一会子我会给你们解药。”

那船夫又僵了僵,脸上肌肉抽了抽,沉默着退开。

他明明知dào

天画是疯子,只有白痴才会相信疯子的话。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你会后悔的。”

那船夫看着她那样子,有些不忍,低声道:“不会致命,只是让您不能动弹罢了。”

秋叶白心头一紧,利落地退开,靠在船壁上看着那些倒进来的东西,那桶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水,并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但是她知dào

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他一咬牙抬手就将那水桶里的东西隔着铁栅栏倒进了秋叶白站着的‘大水盆’。

那船夫一僵,迟疑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对不住,客人,是我等疏忽了,但不知dào

你哪里得罪了那个疯子,你把他要的东西给他,咱们就能各自平安,接受海王的责罚,总比我们兄弟几个都死在这个疯子的手上强。”

她看向走近的船夫,看向他的眼,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能信他,他不会放过我,海王也不会放过你的!”

秋叶白看着他手里的大桶,心中莫名地生出不祥的预感来,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船夫犹豫了片刻,扛着大桶走向了秋叶白的水牢。

“倒进去!”天画再次冷声下令。

那船夫见天画的模样,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去船舱的角落翻了好一会,然后提着一只大桶过来。

天画见那船夫不动,眼中皆是猜忌,他不耐地冷声道:“你去是不去,若是我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死,你们也一个都活不了!”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是值得他这般处心积虑的谋夺。

秋叶白听着天画的话,总觉得有些怪异,天画在她身上要拿什么东西?

天画闻言,转过脸对着船夫露出个妖异的笑来:“放心,我也不想死,我拿到了我要的东西就让你和他走,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儿就是了。”

他再愚蠢也知dào

海王的这个客人如果死在这里,他和他兄弟的命都保不住!

那船夫也听出了不对劲,他看着天画的背影,忍不住咬牙道:“这位客人,我只是一个船夫,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你说了你只是要从他身上拿到你要东西就给我和我兄弟解药,但你如果杀了他,海王不会放过你我的!”

没错,半个时辰要杀人或者抛尸确实足够了。

她闻言,心中骤然一冷。

天画闻言,桃花狐狸眼里闪过森然冰冷的光,慢条斯理地道:“半个时辰对于我而言绰绰有余了,楼主。”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天画,你觉得你能隐藏到几时,这艘船如果在半个时辰之内没有返回,不管是海冥岛,还是司礼监的船都会发xiàn

不对。”

他抬头看向秋叶白,桃花眼里幽凉而森然:“我已经让船夫将水牢入口封上了,但以楼主的内力要打开入口倒也容易,只是这里的海可比不得我潜进来时那片什么都没有的无趣海域,您在这里想看看食人鱼或者海蛇,又或者是食人蚌都是极好的。”

“我猜海冥岛的人将这入水口做得这么大,大约是为了方便处理水牢的尸块或者让什么东西能钻进来处理水牢里的人罢,所以敲穿这个入水口还真是不费事儿,也亏得我自幼水性就很好呢。”天画轻笑了起来。

秋叶白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水牢之下,果然看见船壁处的一个刚好容纳一人钻入的入水口。

天画慢慢走了过来,抚摸着水牢的栏杆,悠悠道:“楼主是不是很奇怪海冥岛的人戒备森然,怎么会让我混上来,只是他们再森严又有谁会注意到水牢呢?”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船舱的一个角落躺着两个人,想必就是拿船夫的兄弟了。

那船夫闻言一僵,随后一脸愧疚地低声道:“客人,抱歉,这与我海冥岛无关,此人潜伏上船,又对我和我兄弟下了毒,我是不得已的!”

秋叶白没有理会他,目光停在不远处的船夫身上,冷声道:“这就是你们海冥岛的待客之道?”

天画的这句话,已经让她大约明白他的怨从何来。

秋叶白看着天画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眼中闪过冷光。

“我想怎么样?”天画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想怎么样,楼主可还记得当年天画也这么问过你呢!”

难怪这个混蛋说一白留着有用,就是为了牵制她罢!

一白中毒了?

她动作一顿,抬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楼主武艺高强要毁了这水牢不难呢,但一白不幸被海蛇咬了,动弹不得,要让他喂鱼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呢。”天画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摸了摸那些钢筋和防水木,暗思,不知劈开这些木头和折弯钢筋,而不破坏船体结构需yào

几成内力。

她抬头看了看船舱顶,又看了看四周,发xiàn

这里倒像是一处简易的水牢,或者说一处巨大的澡盆更恰当,以防水木建成,并添钢筋加固,将人困在中央。

秋叶白一落进船舱底,便感觉自己‘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她挣扎了两下,竟发xiàn

自己的脚触到了底,随后她立kè

站了起来,发xiàn

这舱底并不是很大,水只是没过了自己的腰部。

……×……×……×……×……

双白和宁秋等人一对上他的目光,身上一寒,随后皆沉默了下去,呐呐不敢言。

百里初忽然转过脸,瞳孔微竖,目光幽沉地看着他:“是么?”

双白在一边听见不不禁一愣:“军师,海王的人说了咱们的人必须在这里等候。”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些不安的预感。

百里初眸光幽微,忽然道:“准bèi

小船,我们去接人。”

宁秋手搭凉棚,看向远处绿豆大小的船影,点点头:“应该是。”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看向远方的一点小小的影子:“你说的返程,是指那只船么?”

自从四少上了岛,殿下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动都没有动。

“军师不必担忧,听说四少他们已经返程了。”宁秋看着百里初,迟疑了片刻,轻声道。

百里初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远处。

商船

……×……×……×……×……×……

说罢,他也追着天画钻进了船舱。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船舱,那船夫看了看躺在地上挣扎的一白,一咬牙低声道:“你别动了,这蛇毒越动越往心脉里去!”

天画准bèi

进船舱的脚步一顿,转过脸看向晦暗的天空,唇角浮现出一点子缥缈的笑来:“我已经无时不刻地后悔此生为人了呀。”

一白挣扎想要起身,但中了蛇毒,半身麻痹却让他全无力再动弹,只能颤抖着厉声道:“你敢动她一根毫毛,老子一定会让你后悔此生为人!”

“我知dào

你们武艺修为都是一等一的,这海蛇乃是天下第一毒蛇,就是专门为你们准bèi

的,看看你能撑到几时!”天画轻蔑地踢了踢一白,冷笑一声,也不再理会一白,转身准bèi

进船舱。

“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罢,一白奉主。”天画一脚踏在一白胸口,俯下身子,睨着他发白的脸,指尖掠过一白的胳膊,那儿明显几个血孔,似被什么咬的。

天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笑了一声,忽然抬起脚狠狠地踹向一白的小腹,力qì

之大,让一白被踹得撞上了船舷,差点翻下船去,唇角吐出血来:“咳咳咳……。”

一白挣扎着抬起苍白发青的脸,阴沉狠戾地盯着天画:“不准动大人!”

看着丑陋食人鱼不甘心地落回水中,在船边巡游却不敢靠近船只,天画挑了挑眉看向被捞上来水淋淋的一白,冷嗤:“哼,真是便宜你了。”

“嘎嚓!”一片尖利的令人牙酸的利齿碰撞声令人闻之浑身发麻。

船夫赶紧一把将船上的网撒了下去,将一白往船上拖,一白出水的瞬间,那大片阴影瞬间跃出水面,密密麻麻手掌大小的丑陋黑鱼,嘴足足占据了身体的一半,交错尖利长牙恶狠狠地咬向即将到嘴猎物。

说罢,他笑着指向已经被淹没在水里的一白:“捞上来吧。”

看着船舱合上,天画眼里闪过阴沉而疯狂的笑来:“呵呵呵……放心,我的楼主,他可有用着呢!”

语毕,她腿一松,整个人就瞬间落进了船舱底。

秋叶白神色一寒,转脸看向天画,一字一顿地道:“你若是不救他,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她心中愈发地纠紧,而暗沉水之中一片片的密集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一白游去,那船夫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客人……那是食人鱼……。”

“杀了……他,杀……。”一白目中腥红地看着天画,却渐渐地浮不得头。

她知dào

那是水藻,一旦被缠上,就会因为人的挣扎越缠越紧,多少水性好的人也被活生生地淹死,何况一白那水性看起来实在算不得好。

秋叶白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水面,仔细一看海面下果然全是细密的海藻,间或还有黄黑相间的海蛇游过,一白越是竭力挣扎,却仿佛被什么东西越往海里拖。

他把玩着自己的一缕湿润的长发轻笑:“你猜猜是他先被海藻拖着喂了鱼,还是你先杀了我?”

天画桃花眼弯出含笑的弧度:“楼主,你可知dào

海冥岛之所以称为海冥岛,易守难攻,是因为这片海里是真zhèng

的鬼蜮,除了外围的食人鲨,近海全是夺人性命的海藻,下面还有食人巨蚌和食人海鱼,我方才潜泳时也差点儿被吞了。”

她的目光移到了天画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森然杀气来,同时抬起了手中的袖底剑。

“大人……咳咳……不必管我,杀了他们……杀了……他……我会水……!”一白一边扑腾,一边大声地道。

秋叶白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天画,他已经换了一身海冥岛的暗蓝色装束,头发仍旧是湿淋淋的,一边的船夫则低着头站着,她甚至可以看清楚他的手在不断地发抖。

第三十五章 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

谁家口袋里月票君的小屁屁露出来了,老子看见了!就是看文的你啊,妹纸,你收着那么多小光屁股干神马,摸着玩咩!

好了,现在问题来了。

……

一定要多爱自己一点。

就像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你可以对别人好,但不代表别人就一定对你好,所有的付出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如果看不透,不甘心,那就把你的爱收回来,多爱自己一点,认为一定要换取什么,迟早受伤最深的是自己。

他从渔村的私生子到锦衣玉食的嫡子,再到阶下囚和小倌,一生飘零,没有归属,一生不甘,将所有的爱恨和希望都寄托在那个‘拯救’他的‘英雄’身上。

其实这个桃花劫更多是曹轩宁的,不是指小白,看出来了么。

“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来自《大话西游》

------题外话------

房内正在盘膝打坐的苗家少女,缓缓地睁开了大而空洞的眸子。

竹门被人轻轻敲响。

“圣女,有新的消息了。”

南疆行省

……*……*……*……*……

他喃喃自语:“虽然没能按着主子的吩咐除掉天画那个疯子,但是他到底已经死了,主子不会怪我才是。”

他匆匆忙忙地将两张纸条塞在两只信鸽上,看着那两只雪白的信鸽扑棱棱卡地飞离。

那穿着游击将军府侍卫服装打扮男子迅速地转到一处角落,抬起头四处张望,正是天画身边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侍卫。

没有人留意到厢房外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完了……。”

卢将军瞬间瘫软了下地。

卢将军下意识地摇头,那千总冷笑一声:“拿下钦犯,抄了府衙!”

却不想,他才出门,便看见门口站了一队官兵,为首领着人的一身司礼监行走衙门千总打扮,他看着卢将军,眯起眸子冷笑:“卢游击将军?”

说着,他便立kè

转身准bèi

出厢房招呼身边的人收拾金银细软。

他梭然站了起来,呐呐自语:“逃……要马上逃……现在还来得及,司礼监的人还来不及的对付我!”

“怎么办……怎么办……!”

卢将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自己手里的信,手颤抖得不成样子,随后他近乎绝望地坐在花桌边,紧紧地抱着自己脑门。

“什么……失败了?”

游击将军府

泉州

……

她虽然手生了,但到底还是上京当红的绿竹楼楼主。

他虽然在怎么取悦她和取悦他自己之上很有‘天赋’,但是奈何缺了点经验,脸皮还是太薄。

秋叶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松了一口气,到底糊弄过去了,她眯起眼眸有些得yì

地轻笑了起来。

随后便匆匆拂袖而去。

百里初瞬间别开脸,噔噔蹬地倒退了好几步,阴沉沉地瞪着她,随后一甩袖子:“不知所谓!”

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他把她吊着折腾的时候,她后来可没拿他怎么样,这会子他倒是觉得伤自尊跑来问罪么?

秋叶白看他隔着面具,下半张脸都透出嫣红来,趁着左右无人,忍不住带点儿挑衅地伸手一撩他下巴,轻笑:“昨晚爽到差点哭出来的是谁?”

百里初僵了僵,声音低了八度,阴嗖嗖地咬牙道:“秋叶白!”

不就昨儿气氛太好,情绪上佳,她一时兴起,就着以前跟着老龟公和礼嬷嬷教的宫里把戏,把他折腾了几回,也不是没有让他快活,说来也是伺候他,只弄得他略伤男性自尊罢,便使了小性儿甩脸子。

秋叶白:“……你想怎么样,难道昨夜军师没有爽到。”

百里初转过身,幽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莫测地道:“大人想要下官不去找你的人麻烦是么?”

在绿竹楼的时候她就知dào

越美的人,越难伺候,眼前这位风华绝代大美人,脾气更是首屈一指。

她见他无所动的样子,便做贼似地四处环顾,压低了声音道:“你明明知dào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秋叶白有点无奈,起身拉住他的手腕:“怎么又恼了,你明知dào

……明知dào

……。”

坐在她身边的人略有了点动静,但却是起身似要离开。

她又咳嗽了一声,脸色微粉,继xù

道:“但是全套上手的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百里初没说话。

等着众人都散开了,船头甲板只剩下而两人,秋叶白目光从他白色的面具上飘过,落在远处的海面上,轻咳了一声:“那个……我是绿竹楼的老板,什么都不会,这难以服众。”

众人都立kè

求之不得地赶紧远离炮火波及地。

秋叶白摆了摆手手,示意他们离开。

却能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到有些发毛。

因为殿下明显已经得到了他自己想知dào

的答案,转过脸一脸莫测阴沉地睨着四少,也不知dào

子在想什么。

小七这才发xiàn

自己说错了话,但是此时似乎也来不及的挽救了。

他回去一定会阉了天棋。

这种夫妻之间的小情趣留下的痕迹,若是被百里初这大醋坛知dào

她曾经在谁的身上试验过还了得?

秋叶白在一边,似忽然被风吹着有点着凉,轻咳了起来:“咳咳咳……。”

百里初也听出不对劲来了,他危险地眯起眸子看向小七:“怎么,你见过这痕迹么”

后半句的‘这怎么可能嘛’瞬间让他给吞了回去,他想起来那痕迹怎么会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了,他以前分明在天棋的手上见过。

小七忍不住想要笑起来:“被人算计……。”

百里初的手一顿,随后,他拉好衣袖,淡淡地道:“没什么,被人算计了一把罢了。”

他一愣:“殿下,您的手这是什么痕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倒是小七站在秋叶白和百里初旁边,他瞬间眼尖地瞥见百里初的手腕上竟有意圈勒痕。

单刀不是他单方面把天画给收拾了一顿么?

连双白都有不解,昨日殿下去救秋叶白的时候,和谁人人打架了?

一边的几个人听得云山雾罩,面面相觑,只觉得染军师今儿一冒头便似吃了呛药似的,和秋叶白说话都带刺。

百里初眯起眸子,顺手就将她手上的杯子取了过来送到自己唇边,淡淡地道:“昨日和人打了一架,被人暗算了,精神自然不好,不能暗算回来,怎么休息也是无用。”

她拿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随后擦了擦唇角:“嗯,多亏了军师照料,不过我看军师精神不太好,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不多休息一会?”

百里初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神清气爽,挑了下眉:“大人恢复得挺快,精气神不错。”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起来了?”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正见着百里初领着双白和两名鹤卫走了过来,小七立kè

乖觉地从秋叶白身边的起身,百里初并不客气,径自在他的位置上坐下。

“有明光殿在,大人还需yào

担心后路么?”一道幽凉低柔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至于海王要什么,就像小七说的,最终应不应还是在她自己。

秋叶白放下瞭望镜,明眸微微弯,轻笑:“也难说,说不得也有求人的一日,身在朝廷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小七也微微颔首,神色有些冷凝:“总之咱们收下船,至于以后他想要做什么,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四少的手上。”

这位海王怕是不只想做个海上盗王罢?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更没有不要钱的午餐。

秋叶白接过她递来的瞭望镜打量了一下战船,微微弯起唇角:“大方么,只怕他此时的大方,不过是为以为铺路,要的报酬不低。”

原本海冥岛的人让他们去另外一处航线上的岛屿附近接船,她还深深地怀疑对方不过是敷衍和忽悠,毕竟离开了海冥岛,海王不给船,他们这个时候也没有法子找他算账。

“这个海王还挺大方的。”宁春点头道。

秋叶白眯起眸子看向远方大船的雪白船帆。

没有想到,这海王倒是守信。

她今早晨起来似恢复了正常,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便让亲信们一起在甲板上摆了台子用早点,也算是散散心,却不想航路才走了没多久,竟已经到了海王约定送船的岛屿么?

她闻言,顺着宁秋的声音看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似有两艘暗蓝色的船影,暗蓝色大船三桅大白帆,正是海冥岛的船只模样。

此时,宁秋无意间一转头,愣了楞,随后有点疑惑地道:“那是……战船送到了么?”

秋叶白闻言,微微颔首,心中还是松了一些,一白到底是因为她出事的,她心中总有愧疚。

宁秋一边给她披上一件薄披肩,一边为她添了些一杯热茶:“四少,你昨儿问,今早起身也问,昨儿海冥岛的大夫说了休息些时日就好了,如今还在舱房里睡着不必担忧。”

秋叶白喝了口热茶,看向宁秋:“一白可好些了?”

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清早的海风瑟瑟吹过,还是有些凉。

清晨

第二日

……*……*……*……*……*……

“大哥以为你早就知dào

了呢。”

男人轻笑了起来,声音依旧温柔到迷人,亦同样冰冷。

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背上游移,少女脸色嫣红地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从唇间挤出两个字:“畜生。”

男人用指尖掠去她背上的一点子血珠送进自己嫣丽的唇间,温柔而怜惜地轻叹一声:“乖一点,也不是第一次了,若是打翻了这些难寻的刺青颜料,你便又要重新受罪,你知dào

大哥会心疼。”

“哼,你那豺狼心肠会这般大方……啊!”细细的针尖突然刺入背部娇嫩的肌肤,让少女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身体一震,连带着案几边上华丽的颜料也被她震得动了动。

男人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枚细长的针,轻划过她雪白的背脊,轻笑,声音微沙而迷人:“本王高兴,有何不可,还是小妹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个价?”

幽幽的烛火下,伏在长案几上的少女只穿着亵裙,雪白的脊背泛着玉一样的光泽,因为冰冷地空气,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小小的疙瘩,她咬着牙低声道:“你会那么好心,一送就两艘新战船,你想干嘛?”

海冥岛

……*……

如果不是天画那个混蛋被食人黑鱼撕成了碎片,他绝对会让天画试试他的手段,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见一白没甚反应地昏睡,双白眸光外微冷,看着自家兄弟变成这副样子,还真是不顺眼。

他伸手探了探一白的额头,见他还在发烧,便一边顺手替一白覆盖上了薄被,一边轻哼了一声:“你这家伙,平日里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现在躺在这里真是难看死了,若你真挂了,本堂主便不客气地替你接受风奴和肚里的娃了。”

目送大夫远去,双白方才转身折回了舱房,一白光着上半身裹着纱布,正静静地睡在榻上,神色苍白如纸。

双白点点头,看向身边的鹤卫淡淡地道:“送大夫下船罢。”

那大夫摇摇头:“无事,海王有令,老夫自当全力救治,好在病人被咬的时间不久,他身体状况也不错,放血用了岛上的药,好好安睡和修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双白看向那大夫,温和地道:“有劳大夫了。”

诸人这才做了鸟兽散。

此时一白的房间里走出来一名海冥岛上的大夫,对着众人颦眉道:“各位还是先回去歇息罢,病人这时候需yào

休息胜过探望,等他们醒了再说罢?”

明明当时这位鹤卫刑堂的堂主大人也是急得脸色都发白的模样。

这位温温和和的君子模样,却用这种奇怪的比喻来形容自己负伤同僚好么?

众人:“……。”

双白闻言,妙目里闪过郁色,随后还温然道:“诸位放心,他是下水道的老鼠,命长着呢,放了血就好了。”

毕竟一白被抬上船的时候,一白脸色乌青,看着情况比被军师抱回来秋叶白要严重多了。

众人也纷纷点头,他们这次来除了想看看秋的人的情况,也想看看一白的情形。

大鼠眼尖,一眼就瞥见双白手上捧住的血水盆子,便有些担忧:“一白奉主怎么样了,我们看看他去?”

众人想了想,似是这个道理,便皆点点头。

双白刚巧从另外的一处舱房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看见一群人站在舱房外不远处窃窃私语,探头探脑,他微微绷了绷唇角,走过微笑道:“各位,就不要在这里打扰染军师帮秋大人疗伤去毒和伺候大人休息了,大人若是有事,舱房内就不会这般平静。”

控鹤监除了春秋二婢和小七之外没搀和,好几个骨干都担忧地聚集了过来。

门口站着两名士兵看起来和别的士兵不太一样,都长了张小白脸,但是一脸阴沉沉的,跟黑白无常似地,让人看了就不敢靠近。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罢?”老牛也有点担忧地看着舱门。

自从秋叶白将他从炮火下推开之后,黑龙自动自发地把自己和秋叶白这个朝廷‘狗官’归纳入了‘生死之交’的范围之内。

“军师还没有帮督公疗伤完毕么?”黑龙挠挠自己没剩几根毛的脑门,有些担忧地探头看了看关着的舱门。

……

“嘘。”秋叶白指尖点在他唇上,顺手拿过他的腰带,轻轻抖开,同时含笑轻道:“军师不是一直看那些西洋玩意么,本座教你点别的,华夏文化博大精深。”

他的小豹子这是要做什么?

这样的她看起来异样地恣意而惑人,他挑了挑眉:“小白……。”

百里初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秋叶白,幽暗不明的光透过竹帘落在她白皙细腻上半身,她的睫羽轻扇,似蝴蝶的羽翼轻振。

她笑了笑,伸手将他一把推倒在榻上,俯下身去两手撑在他的耳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

“不疼,但是我不喜欢有人质疑四少我行不行。”

她摇了摇头,伸手替他将所有垂落的刘海拨到脑后,她喜欢看着他五官全露出来的样子,精致到极致,却也霸气到极致。

百里初抬起头看着她,魅眸子已经是蔓开一片诡幽得似能吸食人心的纯黑,他舔了舔腥红唇上的细细血珠:“很甜,疼么?”

他已经许久没有直接从她身上用血,在一起时日越长久,他便越不能看她受伤,以至于到后来她只能每月避开他后和大喇嘛一起采血后制作药丸。

“好喝么?”她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起来。

秋叶白低下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眉宇间因染了情欲,衬着他染着自己血色的精致嘴唇,在昏暗的逛下冶艳得不可思议。

但他方试了下她的血,味道有点异样,应该是她身上水母的麻痹毒似没有完全散去。

“小白,你可以么?”百里初低头深深地嗅了嗅她颈间的气息,那些淡淡馨香的血腥味道简直是催动情欲的最佳春药,他体内的赤焰都骚动了起来。

她的指尖忍不住扣入他结实的肩头,只觉得他像是要吃了她,但她喜欢这种带着微痛的快慰,让她觉得自己活着,而且活得不错,没有沦入和天画一样的绝望的泥沼里。

她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敏感地微颤起来,强忍着那些细微的酥麻与刺痛勾起的情潮,凶猛异常。

只是与他温柔话语不同的是,他的动作一点不客气,俯下身子近乎凶猛地在她颈项间吸吮起来。

百里初见迷离的光线下,她那隐忍又坚持的样子,像平日里向下属发号施令的模样,又异样的诱人,他眸光轻笑了起来,伸手抽掉了她头上的发带,让她的乌发垂落下来,披散了两人一身,幽凉温柔地道:“是,女王陛下。”

她闭上眼,向后仰起脖颈,淡淡地道:“继xù

。”

他喜欢和习惯于如兽在品尝自己捕猎到的猎物一般地像舔舐品尝她的动作,总像是另外一种调情。

“嗯……!”微麻刺痛的感觉传来,却带来更诡异的酥麻和异样的刺激,让秋叶白忍不住浑身一颤,伸手揽紧了他的肩头。

“会有点疼。”他低凉幽魅轻笑了起来,伸出腥红的舌尖舔舐过她锁骨上细微的伤口,略用力地狠狠一吮。

他闻言,慢慢收紧了扣住她的细腰,只觉得怀里人儿的身体温暖又灼热,似散发着热源的小太阳,一点点地填满心中的空旷和寂冷。

便听见她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用你的痕迹覆盖掉那些痕迹,我不喜欢自己的身上有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百里初微微抬头:“嗯?”

她微颤的柔荑慢慢地揉进正在亲吻自己的男人的乌发里,忽然轻声道:“用力点。”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提起阿泽。

秋叶白心头陡然一震,莫名的悸动,微微红了眼眶。

“真的,不必。”他垂下眸子,再次吻住另一处红痕,同时淡淡地道:“只要是小白,没有什么样子是本宫和阿泽是不可接受的。”

一般的男子都不会喜欢,一如她也不会喜欢看见别的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一般。

虽然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像个正常的男人,尚不至于要将她涮洗几遍才动手,但她知dào

他有多深的洁癖,虽非她的本意,但这些始终是别的男人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去洗洗就来。”

“阿初……你不必这样。”他的动作让她轻抽一口凉气,随手伸手试图推开他。

“不必。”百里初却喑哑地打断了她,径自低头吮上她的脖颈上那的那些痕迹。

她的手亦微微一僵,随后轻咳了一声:“我去沐浴。”

早前发生的那么多变故太惊险,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留意这些细处。

那是天画留下的印记。

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摸,便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

却不想正对上他的如兽一般无机质似的眸子正专注地盯着她的脖子和锁骨,阴沉而诡冷。

她扶住他的肩头,有些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秋叶白正伸手解束胸的细扣环,却忽感觉他抱着自己腰肢的手蓦然一紧,扣得她几乎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百里初借着幽黯的光线看见她脖颈和锁骨之上有数处细微的红痕和齿印记,他目光一黯,暴戾而阴沉。

扯落了竹帘的幽暗的房间里,拥bào

的人动作温柔而急切,面具、衣衫在对方的手上一件件地落地,暧昧的气息悄然烘热了清冷的海上空气。

……*……*……*……*……*……*……

船,扬帆起航,渐行渐远。

……

我的心上人,是盖世英雄,有一天,她会乘着七彩祥云来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是我猜中了这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尾。

……

沉眠的狐狸桃花眼的少年,白骨生花。

她知dào

那里长满了夺人性命摇晃如海妖头发的水藻,还有游曳期间的剧毒海蛇、海底的深处有食人的巨蚌,成群游动的食人黑鱼,还有……

她把脸靠在他宽厚的微凉的胸膛里,轻嗅着那熟悉的香气和男子特有的清冽的气息,目光静静地掠过远处海冥岛附近暗沉如鬼蜮的海。

让百里初眸色渐幽,俯下身,将秋叶白瞬间拦腰抱起,向他们的舱房大步而去。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笑而不答,只是微微抬起下颌,明眸略起,睫羽在天光下泛出迷离的光泽,竟有一种少见的媚眼如丝的味道。

“大人这是在勾引下官么?”百里初微微挑眉。

“军师,我们回房罢,还记得一夜之约么?”

“大言不惭。”她闻言,顺手勾下他的脖颈,抬起头,鼻尖对着他的鼻尖,轻软地嗤笑了起来。

像沙漠里盛开的荆棘蔷薇,白日里尖刺护卫着只在月光下盛放的花蕊。

我亦庆幸,当初的相遇,庆幸我没有错过这样的你。

百里初凝视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淡淡道:“你是该庆幸。”

而是她疲惫时候的港湾,也是她可以背对着信赖的归属。

他曾是敌人,还好,最终不是她的敌人。

“我该庆幸有一个如此了解我又危险的人,不是我的敌人么?”秋叶白转过身来,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微微一笑。

只是……

但是他却如此明白她,从不会寄望于不切实jì

的神佛还有他人。

那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怎么会知dào

呢?

但是她张了张嘴唇,还是沉默了下去。

秋叶白闻言,看着他幽凉深沉似能看透她心房的目光,心中蓦然一震,几乎以为他已经知dào

她来自何处。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伸手轻抚上她纤细直挺的脖颈,声音幽凉而低柔:“因为你是小白,你知dào

你想要什么,你知dào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从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救世主,你就是你自己的救世主。”

因为她在他心中那么彪悍么?

“哦,军师怎么知dào

我不会,还是你不想来救我?”她转过脸看向他,似有些兴味地微微挑眉。

“小白不会。”百里初却忽然淡淡道。

“只是……我比他们幸运,否则我也许未必比天画强到哪里,也该期盼着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乘着五彩祥云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然后比翼双飞。”她有些自嘲地一笑。

“其实我和他们一样,不安于命。”她伸手轻拨开自己脸颊边被风吹散的细碎头发,

注定一生彷徨,一生飘零,寻不到归宿,等待着救赎,想要脱离自己的命运,想要得到幸福,最终的执念却魇化成魔,一生错付。

是命么?

是,她能给他们一条命,衣食无忧,但是其余的,当年的她无法给与,如今的她兴许可以给了,他们却未必会再领情罢?

“救得了人,救不了命……。”秋叶白怔了怔,心中咀嚼着这句话,随后,她轻叹了一声。

那几个绿竹楼的小子太麻烦,如果必要的话,他也许该让人把掉绿竹楼那些会对小白造成危险的人处理掉?

“救得了人,救不了命。”百里初抬手搁在她的肩头,淡淡地道,同时他深邃幽暗的眸子里闪过凉薄的寒光。

官宦子弟,特别是世家出身的子弟,骨子里头的骄傲是与生俱来的,也许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更合适成全他们人生的定义。

她趴在栏杆上,微微眯起眸子:“我在想,当初如果不接纳天画、天书、天棋、天琴他们,是不是对他们比较好?”

“小白。”百里初走了下去,在她身后站定,声音温柔幽凉:“你身上的毒素还没有散尽,怎么不回舱歇着?”

百里初绕到了船尾,并没有看见人,他顿了顿,径自继xù

向栏杆继xù

走去,果然在船尾下舱处看见一熟悉的人影静静地站着,看着远处飞翔的海鸥,却不知在想什么,海风拂起她散落肩头的乌发和飘散的袍子,飘飘荡荡,有一种纤弱缥缈之感。

……

这他娘的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

海冥岛的诸人瞬间呆滞住了,心中飘荡过两个大大的字——卧槽!

双白目送自己主子一点不给海冥岛的人面子离开之后,才转过身,妙目含笑地看着面前的人:“既然海王如此有诚意,那么我们怎么好拒绝呢,关于修缮一事,不如这样罢——我们已经有两艘船在和黑鲨船队的海战中损坏颇为厉害,修缮时间太长,就请海王选两艘好的战船让我们替换罢。”

毕竟如果是自己的王差点因为别人的疏忽而出事,虽然说疯子是自己招惹来的,但是这个‘别人’明显难辞其咎,他们也绝对不会给这个‘别人’好脸色罢。

不过,对方如此似乎也是应该的。

带着礼物的海冥岛诸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尴尬来,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面对这样近乎无礼而傲慢的行为,一向暴躁的海盗们心中却觉得在这个白衣蒙面人身上做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心中竟没有一点不快,甚至还觉得心虚和畏惧。

百里初淡漠地看着面前弯着腰恭敬地表达着歉意的海冥岛之人,他微微颦眉,一转身冷冷地离开。

“非常抱歉海冥岛的疏于防备造成这样的结果,王震怒已经下令彻查疏忽之人,同时除了海王旗之外,派人和提供一切材料来为您修缮所有损坏的船只,并且奉上海蛇毒及水母毒的解药和一切补给,他许诺给您的要求,也欢迎您随时来兑现,一定不遗余力办到……。”

……

我的心上人,是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乘着七彩祥云来娶我,可是我猜中了这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尾。

第三十六章 龙卫危机

让殿下差点哭出来的小橘子会放在我们读者群,时间是本月下旬,放橘子肯定要验证的,提前做公告

~天凉好个冬~大家多穿衣裳,别着凉了~一天到晚打喷嚏打得爽得浑身打抖的逗比路过~

------题外话------

他顿了顿,睁开细长森冷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竭我粤东龙卫之力,势必除之!”

韩忠双手合十,闭上眼,淡漠地道:“最重yào

的是,往日里只听李牧之言尚觉得李牧夸大,但今日一见,此人武艺、心机皆属上乘,必定会是八殿下登基之路之上最大阻碍,今日难得他独自落在咱们的地盘上。”

一干幕僚们想起秋叶白今日展露的身手,皆摇头。

韩忠轻哼了一声,将香在灵位前插上,他细长的眸子里闪过冷漠阴沉的光:“此人武功修为已是顶尖高手,咱们军中无人是他的对手,你们觉得他若是想干涉军务,有人能阻止么?”

那青衣人和一干幕僚们皆是一愣:“您不是说只要他们不干涉咱们便不必理会么?”

韩忠取了一束香,在火上点燃。他淡淡地道:“秋叶白,不能留。”

“都尉,您怎么看?”

他身边几名幕僚们也静静地坐着,青衣人脸还是肿胀的,他捂住脸,眼神一片清明,哪里还有晚膳时候那般轻狂模样。

韩忠在堂上看着无数牌位,负手而立。

都督府议事堂一盏幽幽灯火跳跃着,将一切的影子拉扯蒙昧不明。

夜色深沉

……*……*……*……*……

韩忠目光掠过秋叶白的隽秀无双的面孔,神色里慢慢地凝聚出一丝寒意,然后渐渐化成了杀意,他垂下眸子,将目光掩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接风宴便在这般诡谲的气氛之下落幕了。

倒是龙卫诸人看着眼前这般情形面面相觑。

司礼监的纨绔们见她如此,也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用餐。

秋叶白一拂披风,径自回到百里初的身边坐下,慢条斯理地自己动手吃起白粥咸菜来。

被戳破了心思,韩忠脸色变了变,随后慢慢抬起手回礼:“是。”

韩忠看着她,目光微闪,才要说什么,却听得她话锋一转,淡淡道:“但是韩都尉,本座的人也是一路九死一生而来,就为了给你们送粮,您若是一意孤行,并不将我们当成自己人,再用这种方式给我们下马威,便休怪本座不客气。”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她抬起手对着韩忠一拱手:“是我们误会了,将士们辛苦。”

身在上京,即使在逃亡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缺衣短食成这副样子,更不要说以这副吃不饱、伤痕累累的身躯去作战。

大鼠等人皆动容了,他们被眼前龙卫身上巨大的反差震撼了。

同时,他比了比桌上的吃食:“方才您的人说这些东西怠慢了,但就是这些东西,龙卫的士兵也三日才能吃上一顿,并且没有任何配菜,这些都是咱们府里所剩不多耳朵存货。”

“我本该也让大人看看我的身上,但是有些伤怕吓着大人也就不献丑了。”

“这就是您看见的精锐,令行禁止、军容肃整的龙卫精锐,驻守在粤东和南疆前线与苗人拼杀的军人。”韩忠看着她淡淡地道。

她喉头微紧:“这是……。”

秋叶白看着那些几乎脱下盔甲之后,可以算是瘦骨嶙峋的身躯,不少人身上还有伤痕未愈合。

“这是……。”

秋叶白和百里初这边众人也都再次愣住了,他们的目光停在龙卫们的身上,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龙卫等人才停止了继xù

脱的举动。

韩忠才冷声道:“够了。”

片刻之后,龙卫们的上半身便裸露了出来。

百里初眯了眯眼,还是坐了下来。

秋叶白似心有灵犀地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意在让他稍安勿躁。

百里初则是目光微冷,打算起身让秋叶白闭上眼,他的女人看的男人够多了,难不成真要博览群鸟么?

秋叶白这边的人全部都愣住了,这算是打不过,然后开始耍赖?

所以他们从不质疑上司的命令。

但是片刻之后,所有龙卫的人都开始伸手解腰带脱盔甲,军人令行禁止,从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宴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楞了楞。

秋叶白同样赤裸裸的威胁和方才她露的那一手让韩忠再镇定,脸色都还是变了变,他沉默了一会,却忽然道:“脱衣服。”

双白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自家殿下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全场最安静镇定的大概算是百里初和明光殿的人,百里初只依旧坐着,含笑看向场内威风八面的‘奸佞小人’,不置一词。

大人总结得真是精辟,太。

司礼监众人:“……。”

这个承认得好直接。

龙卫众人:“……。”

何必一副下巴掉了的样子睨着她,她不过是替他们说出心声罢了。

“本座乃是皇权授命,监理万军。”秋叶白看向他们,微微一笑:“同时也乖戾无常,锱铢必较,蝇营狗苟、卑鄙无耻、阴险恶毒的小人,韩都尉真的想要得罪本座么?”

韩忠的脸色也霎时变了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的武艺竟会这般高强,但是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细眯眼里闪过异样森冷的目光:“秋督公,你……。”

如果对方要杀他们,他们这些人在失了武器的时候,大概已经没命了。

一干龙卫们这才发xiàn

自己的武器全都没了,就算是身经百战,他们也都瞬间呆若木鸡。

而片刻之后,一道穿着飞鱼服修挑的人影站在了厅内,平抬的双手一松,顿时“哐当、哐当”一堆刀剑全部都落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龙卫众人只觉得面前一道厉风卷过,眼前一花,还没有看清楚人影,手腕便是一麻,下意识地便松了手,武器脱手。

但秋叶白却忽然抬手一拦小七等人,她目光一凉,足尖一点,身形旋地而起,绣海水山川披肩一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卷向客厅门内的龙卫们。

而司礼监这边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抬手也是利刃出鞘。

宴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僵硬起来,宴客厅四周一下子冲进来不少士兵,校尉们的手齐齐搁在了自己刀上,对着秋叶白他们怒目而视,拔刀相向。

那青衣幕僚瞬间就被甩得眼冒金星,趴在桌子上,张嘴就吐出两颗血淋淋的牙来。

但是他们话音刚落,‘啪啪’空气里响起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谁敢……!”韩忠身边的校尉们皆齐齐从桌边起身,厉声道。

小七早在对方态度轻慢的时候,肚子里就憋着气儿,他轻笑一声:“是。”

她微微眯起眸子:“小七,掌嘴。”

秋叶白脾气再好,如果容得对方这般说话,她便不用在自己底下人面前再混了。

何况对方不过是个九品幕僚,秋叶白乃是堂堂一品大员,如此这般说话已经是赤裸裸的以下犯上。

这话一点不客气,几乎就是威胁了。

一边的青衣幕僚挑眉,冷笑一声:“方才来报,运粮船上的粮食担数和清单上全不一致,擅动粮草已经是大罪,诸位大人还嫌接风宴吃得不够好,是打算试试牢饭的味道么?”

秋叶白看着大鼠这般冲动,不禁微微颦眉,但亦没有出声,她想看看这位韩都统是怎么解释的

简直是刁难!

这是什么狗屁接风宴,他看这些人也不像饿得揭不开锅,就算饿得揭不开锅,难不成韩忠一个住在都督府的都统会吃这些东西?

大鼠忍不住道:“韩都统,我们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将粮船运到,您就是这样招待咱们的?”

韩忠看着他,依旧是含笑的样子:“怎么,这位司礼监的千总大人不打算用膳么?”

但是大鼠率先有点沉不住气,上前一步道:“韩都统这是什么意思?”

秋叶白一看,神色有些异样,而与此同时,她也看见韩忠一行人正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

三桌子饭菜,只有一盆稀拉拉可以照见人影的稀饭,旁边则是一碟子咸菜、一碟青菜。

等着他们进了门看见桌上的接风宴之后,神色便更是一冷。

但留下的人都是人精,这会子脸色都不好,这韩忠看似客气,实jì

上对自家主子和他们一点都不客气。

司礼监的众纨绔们只留下大壮、大鼠、小油菜几个人跟着,藏剑阁则是只有小七留下,春秋二婢女和其他人都先去打点住处。

秋叶白挑了下眉,转身率先向宴客厅而去。

但是她目光一过去,他便若有所觉一般地看了过来,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看了眼百里初,却见他目光掠过院子四周,也不知在想什么,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百里凌风身边一个个都是人才,李牧是个看似直来直去的直肠子,从来不给她面子,面前这韩忠则是个笑面虎。

秋叶白碰了软的钉子,看着韩忠微笑的脸和他那强硬的手势,她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微笑:“好。”

说罢,他抬手便做出请的姿势,一点也没有要继xù

谈及此事的意思。

韩忠看着她,一张看着还算儒雅的脸上,笑容颇为亲切:“大人舟车劳顿,还是先歇用膳罢。”

如今看来,真武大帝一直在军事之上都很有先见之明。

粤东行省设的都督府离南疆行省是极近的,几乎就靠着南疆边界,一箭之地,当年是真武大帝率军征讨南疆的桥头堡,在南疆归附之后,这里的都督府也没有撤下而是常设军备。

秋叶白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自己好歹是个监军,也该看看现在战情如何,便问韩忠:“不知现在战情如何,咱们什么时候到前线去?”

“大人客气了,护卫家国是咱们当兵的责任,军无纪不行。”韩忠微笑,让人引领着他们进府去各自安顿。

难怪军方里虽然派系分明,但是对他皆是颇为尊重的。

这一点,让秋叶白心中对百里凌风,都不得不佩服,那个男人能训练出这样的军队,果然不愧大将军王的称号。

除了容貌之外,他们身上透出经历了生死血火磨砺淬炼出来的洗练。

方才没有来得及细看,如今她细看过去,便见他们的脸色皆是黝黑的,有一种常年风吹日晒的凌厉和削瘦,身上那种感觉与她在京城四大营里见到的那些士兵截然不同。

“龙卫果然名不虚传,缺衣少粮之下,军纪还肃整。”秋叶白微微一笑,目光慢慢地掠过那些站在都督府附近黑衣卫兵和来迎接他们的黑甲的骑兵们。

秋叶白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向粤东都督府,果然见四处皆是一派寥落的样子,周围并没有行人往来,门口也一点看不出任何布置迎接的样子,只黑甲士兵执手端地戒备森严。

“大人,战时一切从简,未曾布置欢迎上官之仪,还请您见谅。”韩忠抬手请秋叶白进入都督府。

粤东行省都督府

……*……*……*……*……*……

百里初目光幽凉地停在他们身上,微微眯起了眸子。

龙卫众人唇边都亦都浮现出意味不明的莫测笑容来。

韩忠一抬手,笑容依旧,只是异常冰冷:“那就照着老例处理就是了。”

“若是他手想伸进龙卫里呢?”幕僚迟疑了一会,还是道:“若是还像以前那个五皇子派来的监军一样……。”

“不管在朝廷是什么名声,监军大人都只需yào

住在都督府等候大军凯旋即可,只要不插手军务都与咱们无关。”韩忠微微一笑。

他身边的青衣幕僚见状,低声问:“都统,秋叶白此人在朝廷之中名声并不太好,一向以善于钻营、手段狠辣闻名……。”

天极帝国的海盗是出了名的凶狠,此人竟然收服了海盗么?

远处的韩忠目光从一代代正被从船舱上运下来的米粮上移开。停在了一身司礼监白色华丽飞鱼服的秋叶白身上,尤其是韩忠的目光无意地掠过她身后的那些大船,最后停在了三艘海盗船之上,不禁怔了怔。

……

黑龙笑了,随后看向艾维斯,一拍他肩头:“兄弟咱们又在一起了!”

秋叶白看着他,顿了顿,笑容清冽而爽朗:“好。”

他顿了顿,对着秋叶白正色道:“大人,你像江湖人,不像那些当官的,黑龙我认你这个兄弟,你信我,我就会给你把这事儿办成,哪天你要不想在这官场上混了,来找兄弟我!”

黑龙一愣,再看向艾维斯,却见他对自己眨了下眼,黑龙心中忽然有了底,立kè

摸着脑门,嘿嘿一笑,痛快地道:“没问题。大人放心!”

她看着黑龙微笑:“艾维斯和海王赠送的两艘船都交到你的手上,黑龙,你是一个出色的船长,我希望你能和艾维斯一起替我训练一支不输给海王手下既能出航,又能迎战的船队。”

秋叶白看了一眼艾维斯,艾维斯便会意地立kè

走了过来。

黑龙更是强行压抑着激动,点头如捣蒜:“什么都可以,大人只管说。”

秋叶白的慷慨与大方瞬间让黑龙号的海盗们都激动了起来。

秋叶白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掠到他身边那些大副和二副们惴惴不安的面孔之上,随后微微一笑:“盗亦有道,你们做得很好,不但黑龙号可以还给你,我还会兑现给你们的承诺,给你们应有的报酬,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

官匪殊途。

尤其是秋叶白的身份却还是个抓贼的大官!

他虽然自认为和秋叶白有生死之交,他们甚至还同台饮酒,但是如今到了陆上,他才瞬间想起自己还是海盗的身份,怎么可能还跟着秋叶白混。

黑龙一愣,随后大力地点头,声音里有了试探和哀求的份上:“您能把黑龙号赐还给我们么,看在咱们这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你们想回到海上去,是么?”秋叶白看着他,淡淡一笑。

黑龙看着众人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迟疑着领了黑龙号上的大副、二副走到了秋叶白面前,独眼里闪过不安的光芒,还是咬牙道:“大人,我们想……。”

秋叶白转身示意司礼监众人将行李送上韩忠带来的那些马车之上。

总归这些粮草是给龙卫送的,要怎么处理也随他们。

秋叶白闻言,微微颔首:“好,那就有劳韩都统了。”

说罢,他示意龙卫们将马车牵了过来。

韩忠看着她片刻,唇角弯起客气的笑来:“末将龙卫一军都统韩忠,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劳,剩下卸载粮草之事就交给末将安排,粤东都督府已经准bèi

好了大人栖所,为大人接风。”

有些人即使抬头仰视他人,也会让人觉得他在与你平视,丝毫不见气弱,譬如眼前这个年轻的一品大员,司礼监首座——秋督公,这一次大军南征的监军。

韩忠看着马下的那年轻人,他细长的眼睛里闪过精光。

一边冷眼旁观的百里初微微抿了精致的唇角,留意到这些军人虽然嘴上恭敬,但是却没有任何要下马的动作,这不是对待上官应当有的礼节。

秋叶白领着司礼监众人早已换上了飞鱼服,款步下船,站定之后,她目光掠过那些骑兵,随后停在那中年将军的脸上,她抬起手,亦是行抱拳礼:“诸位将士辛苦,不必多礼。”

一名的三品虎卫将军打扮的中年武将并着几名校尉和两名幕僚模样的之人。

“参见秋监军!”

东州郡

粤东行省

……*……*……*……*……

秋叶白:“滚!”

“你吃了什么东西,中毒了么?”百里初微微媲眉。

秋叶白微笑:“怎么?”

“小白……。”百里初有些迟疑。

她难得这般有空又似温柔妻子一般地叫他起床,他是太感动么?

她见他一副怔然的模样,便挑了挑眉:“怎么了,睡傻了?”

百里初似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顿时愣了楞。

秋叶白温然笑了笑,低头在他眼睫上轻印下一个柔软的印记:“嗯,到了,起来罢。”

她转回头,正巧见着他魅眸正看向窗外,不见一点惺忪之意,仿佛他已经清醒许久了一般。

此时,她的身后忽然响起百里初带初醒微喑的声音。

“怎么,到岸了?”

她才发xiàn

自己竟然看着百里初的睡颜发呆了两刻钟。

她方才如梦初醒,顺手拨开窗帘,方才发xiàn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靠岸。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大人,要靠岸了!”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这样的百里初,或者说这时候的也许才是百里初泽,别有一种安静宁和的气息,让她的心只这么看着便觉得温然而淡定了下去。

秋叶白看得有些怔然,他睡着的时候让她分不出他是阿泽还是阿初。

若非他精致笔直的鼻尖微微翕动,安静得似玉雕一般,真真的睡美人。

纤长的睫羽覆盖在他略嫌苍白的脸庞之上一缕长发掠过他的脸颊。

细微的光线在他五官上烙印下浅浅的阴影。

进了舱房,果然床上的人影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她坐在床边正打算唤他,却见他侧了下身子,露出安静的睡颜。

若是一会子要用担架将他抬下去,那真真是糗事儿一桩。

秋叶白心中有点惴惴,决定自己个回去看看百里初到底醒来了没有。

难不成是因为‘精力’太过耗损了?

她转过脸看向远方,脑子里却闪过昨夜的情形,两人斗棋,斗着斗着就斗歪了,她输的全身上下只剩一件亵裤,他身上倒是还算齐整,眼睛发绿地不肯睡,硬是与她厮磨了半宿,才罢休。

她闻言,身形微微一僵,轻咳了一声:“谁知dào

呢。”

双白闻言,脸上也浮现出纳闷的神色来:“按理说殿下每晚都睡得颇早,这会子也该醒来用午膳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殿下叫不醒,难不成殿下的睡眠时辰又变了?”

“快靠岸了,染军师醒了么?”秋叶白想起来百里初来,她起的时候他还在睡,她和大伙都忙了一上午,这会子都晌午了,还不见他人影。

他们这些北方人,初次出海就没有人能不吐的,连着殿下那般修为的人都忍不住吐了两回,服了仁丹才好些。

双白的目光从那些兴奋的士兵们身上收回,也落向远处渐渐能以肉眼视线看见的灰色地平线,松快地一笑:“时间不长,但是再在船上呆着,只怕是走路都不稳了。”

“终于到了,比咱们想的要早了不少。”

秋叶白手在额上搭着凉棚,看着那鸽子飞走,她轻舒了一口气。

宁秋手上一震,一只漂亮的信鸽扑棱棱地从她纤白的手腕上飞了出去。

粤东行省,抵达。

大风渐停,风帆收起,海浪渐渐趋于平静。

底下的几个裸露着上半身壮实肌肉的士兵们迅速地拉扯起了风帆的绳子,喉咙里冒出一声吼:“嘿哟!”

站在瞭望塔上黑龙号的二副扁鱼头眼睛从单筒瞭望镜前移开,低下头,努力地对着甲板上挥动着手臂:“看到地平线了,准bèi

调整主帆,收起副帆!”

远远的地平线浮现出城镇起伏的灰色轮廓、

……*……*……*……*……

孟获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苍白柔荑,他眼角的肌肉微微一抽,还是握住她的手走进了那晦暗阴冷的房间。

说着她向孟获伸出了手,呈现出一种诡异。

随后,她一转身就要进屋甩上门,但似又想起什么,她转头看向孟获,微微一笑:“差点忘了你还在门外,进来罢!”

小池眯起眸子看向天边炽烈的阳光,忽然颦眉嘟哝:“真是讨厌的太阳,种了那么多芭蕉树都挡不住它的刺眼光和鬼狱一般的热。”

孟获闻言,沉默着不置一词。

小池闻言,菱角红唇翘了起来,露出个几乎可以称之位甜美的笑容:“啊,等了那么久,叶白哥哥终于要到了么,他漂洋过海,翻越山岭可是为我而来呢。”

“是。”孟获恭敬地应道:“那位秋督公想必很快就要到达粤东行省了。”

小池露出个近乎空洞的笑:“权力之上永远滋生着恶之花,叶白哥哥走的位置越高,便会有更多的人生出异心,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总会有新的人能为我们所用。”

孟获迟疑了一下,又继xù

道:“但是如果他死了,咱们在上京的消息来源便断了一脉,咱们好容易才得到这么个探子,另外那位是个狡诈的魔头,他的消息来源不可尽信。”

小池触碰着竹筒,却轻笑了起来:“可是他解脱了,不必再被他自己的执念和恶念束缚,死得其所,这是好事。”

小池仿佛通灵预言一般的话语,让孟获打了个寒战,他微微颔首:“是,在北方的信鸽已经死了,被海鬼吞没了,尸骨无存。”

小池伸手轻抚着那竹筒,却没有立kè

接过,而是闭上了空洞的眼眸,嗅闻了一下自己触碰过的竹筒,轻声道:“有风自海上而来,带着死亡的气息,漂洋过海,翻山越岭……是谁的死讯么?”

“小池圣女。”孟获将手里的竹筒递给她。

他总生出那样的眼睛似看不见这个人间的错觉。

一如站在他面前的苍白少女,她空洞的眼睛总让人不敢直视。

容貌秀美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门前,却不知为何竹楼外那炽烈的阳光却没有办法照进房内一般,一股子阴冷的气息飘荡出来,明明开着门,孟获却觉得房间里阴暗得让人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陈设。

孟获似已经习惯自家主子这般磨蹭,恭敬地微微站开了一点。

孟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等候在门前,半刻钟之后,大门方才‘吱呀’一声打开来。

五月的南疆行省已经很热,大片大片的芭蕉叶绿得似能滴水。

第三十七章 换人质

龙卫诸人:“……。”

秋叶白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韩忠,清冽一笑:“求我。”

再次见识到对手的能耐,在议事堂内的诸人皆脸色一变,韩忠只得一咬牙,上前数步:“等一下,秋大人,韩忠等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想要请您帮这个忙,将粮草送到之后换回我们的人!”

她收回手,讥诮地微微勾起唇角:“不自量力。”

“啊——!”

站在门边的几人瞬间只觉得面前一股子寒气拂来,他们一下子就被甩开,‘砰’地一声跌出了门外。

秋叶白目光一冷,忽然一抬手运气,一点不客气地对着他们一拂。

韩忠一愣,完全没有想到秋叶白说走就走,他眉头一颦,那些将官们会意,靠近门边的几人立kè

抽刀挡在了秋叶白面前。

说罢,她一转身,便拂袖向门外而去,宁秋和宁春二人皆冷冷嗤了一声,也跟着秋叶白离去。

她微微一笑,明眸幽冷:“那么本座便像你昨天要求的那样,乖乖呆在都督府,哪里也不去,只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她只对那些猜忌和阴沉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看向韩忠,淡淡地道:“韩都尉,本座并不知dào

为何阿呐九耶会知dào

我已经到达粤东行省,但是我知dào

十艘大船停在在开阔的码头之上并不是一个秘密,本座也并不知dào

他为什么指定要我送信,如果你觉得本座有通敌叛国之嫌。”

同时亦坚定要除掉秋叶白的念头,毕竟‘于公于私’,他们都有了‘正义’地要除掉秋叶白的理由了。

但是昨夜苗人一封信,直接让他们彻dǐ

怀疑了秋叶白这一次运送粮草的用心。

他们原本觉得秋叶白虽然与自家主子有嫌隙,但是终归克服万难将粮草送来,要如同断送五皇子的那个监军一样断送了此人,还觉得有些亏心。

其余在座龙卫将官和幕僚们看秋叶白的目光里都多了森然之色。

他这话看似为秋叶白辩解,实jì

上根本就是阴讽昨日秋叶白说的那些话,几是要扣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在她头上。

韩愈轻嗤一声:”督公大人及您身边的人何必恼羞成怒,既然诸位九死一生将粮草送来,我相信总不会是送给苗人的罢?|

那校尉身经百战,却被宁秋那种森然的目光一逼,竟一时间呐呐说不出话来。

宁秋目光一寒,冷冷地扫过那校尉:”你他娘的再说一次?“”就是不知dào

咱们这粮草送过去之后,咱们龙卫的人是不是真能放回来。“一名校尉阴阳怪气地道。

他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哦,那可真是巧了,他们竟然要督公您亲自押送粮草过去,想必是故人相会罢?“

韩忠原是想着秋叶白必定会否认,毕竟如此敏感的时候,他竟然承认了?

秋叶白怔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着龙卫无数狐疑猜忌的目光,她沉默了一会,坦然道:”是,年少时我曾经到过苗疆,不但认得这个阿呐九耶,也认得苗疆蛊王。“

但是宁秋一看,平日里一向沉稳的秋叶白,这回不知怎么看着有点精神恍惚,那样子要说她不认识这个阿呐九耶,大约也没有人相信了。

她们两个心中焦急,都忍不住想要示意秋叶白不要承认。

秋叶白当年这一段往事,若是一个处理不慎,便很容易被人当成把柄,若是扣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就麻烦了。

宁春和宁秋两个是知dào

秋叶白曾经随老仙游历四方,也知dào

苗疆蛊王还与老仙是莫逆之交,当初秋叶白必定在苗疆有许多熟悉之人,但是如今南疆形势与帝国势同水火。

韩忠看着她的神色,眼底寒光微现:”怎么,督公是真认识此人?“

秋叶白闻言,身形微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愕然来。

韩忠看着秋叶白,细长的眼里闪过精光,淡淡地道:”那是逐汉大王荣乃耶旗座下一员悍将,名为阿呐九耶,一般只唤作阿呐大将军,年纪轻轻,身材虽然不算高大,却极为悍勇。“

秋叶白早在朝之上什么眼神和目光没有承受过,此刻直接无视这些目光,只看着韩愈淡淡地道:”对方将领是什么人,叫什么?“

她锐利阴狠的目光让那些见惯鲜血杀伐的将官们都怔楞,亦收起了轻蔑之心,而是谨慎地打量起她们来。

周围的一干幕僚和将官们皆目光莫测地看着秋叶白,他们的敌意让宁春和宁秋两人面色亦跟着冷硬了下去,她们本就江湖中人,并非寻常婢女,皆是手上染过血的,自一点不甘示弱,尤其是宁秋原本和宁冬一起主持藏剑阁,自另有一番气势,她径自跨开两步,冷冷地环顾四周。

他依旧是客气含笑的,但是每句话里皆带了刺,让人听着便觉得刺耳。”下官接到这样的要求,亦非常惊讶,您乃居于上京的上官,对方是如何识得您的,还如此准确地知dào

您昨日就押粮到了。“韩愈看着站在堂内的秋叶白微笑道。

都督府,议事堂。

……”是。“韩愈这一次倒是非常干脆利落,率先在前领路。

秋叶白看着那韩愈和他身后龙卫们猜忌的冰冷目光,她微微眯起眸子:”带本座去见你家都督。“

他顿了顿,又轻嗤了一声:”恕卑职无礼,我等看见这样的要求时,还以为您在南疆叛军之中有熟人。“

韩愈神色异样地看着她:”怎么,督公不知dào

什么意思么,上面写得清楚明白,龙卫前锋有两千人被困在了敌人势力范围内的龙岗山上,我们三次救援而不得,如今敌我双方都缺衣少粮,对方要求督公您亲自领粮食送过去,他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秋叶白见他神色有异,便先顺手打开了那军报,只是初看之后,她不禁脸上浮现出异样和狐疑来:”这是什么意思?“

韩愈看着秋叶白,这位秋督公果然如传说之中敏锐,他轻扯了下唇角:”大人先看看就明白了。“

秋叶白闻言,一边接过那军报,一边挑眉道:”真是稀罕事儿,昨日韩大人那一出戏不就是希望本座远离你们的军报,今儿却主动送过来?“

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青衣人约莫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见她说话里带着点刺,却也不以为意,只有礼地道:”督公见谅,昨日是在韩愈唐突了,只是都尉大人接到了紧急军报,令在下送来给您。“

秋叶白一看他还肿着的右脸,便微微一笑:”这位先生昨日受伤,今日不在屋里养着,这般匆忙来寻本座,可有什么事?“

却不想她和宁秋、宁春收拾完毕,正准bèi

出门,便看见一名韩忠身边的幕僚正领着人匆匆过来,正好拦在她的去路之上。

她终归还是欠了他一份人情,总要探望一番。

秋叶白正简单地用了龙卫送来的几乎不能称之为早点的早点之后,便打算去看看梅苏的伤情,他背上的烧伤虽然用了不错的紫玉膏,但是这些日子结痂后还是不能动,只能趴着养伤。

第二日一早,天空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

一地之中,两处心思,暗流渐涌。

……

若是龙卫的人心中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她可不会忍耐,成为别人展现‘忠君事主’‘铁骨铮铮’的踏脚石。

她轻哼一声,眸里闪过冷光:”咱们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渡海而来,可不是为了送粮之后,让人一脚踢进骨灰盒的。“”若他们就给你准bèi

了呢?“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一缕乌发把玩,似笑非笑地问。

龙卫铁板一块到了如此地步么,百里凌风倒是真是好手段,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他‘大皇姐’的暗中纵容。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幽幽轻嗤:”八殿下好手段,但愿他们不会也想给我准bèi

一只纯金的骨灰盒。“”因是暴病,所以尸骨临时一把烧成了灰,在凯旋之时,以纯金盒送回京城,仪式盛大。“百里初抬眼看向她,意味深长地一笑。

百里初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话题。

她一愣,随后明眸之中闪过沉吟的目光:“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罢?|

“在军中暴病而亡。”百里初勾起精致的唇角。

秋叶白闻言,便也感兴趣地道:“然后呢?”

百里初搁下白瓷空碗,指尖在碗边上轻抚而过,忽然道:“数年前也曾有一位监军被派到过龙卫之中,是老五的人。”

但她素知什么叫见好就收,便将话题转回正题上来:“龙卫如今的情形特殊,我看他们未必喜欢我参与‘监军’。”

秋叶白瞥见他面具边上微红的耳朵,还有捧着燕窝碗的素白手背爆出一根青筋,便忍不住唇角的笑意,外头此刻暗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哪里来的月亮?

这回轮到百里初不说话了,他转过脸看向窗外,幽幽地道:“今儿月色不错。”

秋叶白觉得他面具下的笑容漂亮得阴测测的,看得她有点发毛,但是下一刻她心中一动,忽然挑了眉:“要不本座继xù

教军师领略我华夏文化的‘博大精深’,本座还有不少压箱底的招,许久没练手了?”

从‘本宫’变成‘下官’了?

百里初忽然看着她,温然一笑:“大人真是了解下官,下官要如何报答知己?”

目送着双白沉重的背影离开,秋叶白摇摇头把燕窝喝完,倒霉孩子,摊上这么个锱铢必较的主子,也是他命不好。

秋叶白:“……。”

双白:“……。”

百里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昨日枝叶的白十七道一白房里的尿桶还没有倒,你且去显示一下你的同僚之爱罢。”

双白忍不住在边上点头如捣蒜,精辟,太精辟了。

那种本神日子实在过得无聊,不给你们这群凡人找点儿乐子怎么对得起本神浪费在你们身上漫漫时光的德行,她也不是第一次领教。

他就不是那种单纯为了复仇就折腾事儿的人,而是有事儿不嫌事儿大的人。

他自己当初言辞之间早就隐约透露了这个意思,他当她是不记得他那德行么?

秋叶白也端起燕窝边吃边道:“照着你那德行,是想看看杜家有一天发xiàn

他们养着的狗,其实是一头会食人的狼,并且随时随地会吃了他们时候的表情罢?”

百里初看向秋叶白,眯起魅眸:“小白想说什么?”

“噗……。”双白忍不住就笑出了声,随后在百里幽幽的目光下立kè

闭嘴噤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

秋叶白看着他脸上那表情,摇摇头:“殿下你用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表情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百里初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当年老八来向本宫求出宫服役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个可怜见的,本宫自然不能让那小嫩苗儿折了不是?”

如此兄友弟恭,她可真真看不出。

秋叶白一愣,打量百里初半晌,忽然挑眉:“为什么?”

“殿下什么时候这般好心肠?”

双白闻言,淡淡地道:“如果没有殿下一路暗中护航,八殿下根本不可能在军中活到现在,也不会有龙卫。”

他们更像是百里凌风的私兵,然后才是帝国悍勇之军。

她微微眯起眸子,轻嗤一声:“这样一只一看便是杀伐果决的悍勇之军,眼中却没有皇权,那么只意味着他们的眼里大概只有他们的将领。”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他们这些外来的人,永远不可能进入这只军队,也不可能触及他们的核心。

而龙卫们却不同,即使在见到她这个代表帝王耳目的京城上官,他们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没有恭敬、没有畏惧、亦没有轻蔑和怠慢。

不得不说他们还算是很成功的。

否则太后和杜家就不会将真言宫和舆论抓在手里,这世上唯一能高于帝权的便是神权了。

虽然帝君自从二十多年前事败之后,没有什么存zài

感,但是保皇派还是存zài

的,正统唯君、天授神权的思想什么时候都会存zài

很多人的心底,哪怕是支持杜家的那些大臣。

但她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道:“他们的心中只有百里凌风而无帝君。”

秋叶白一愣,她没有想到百里初会这么问。

百里初忽然将一筷子鱼夹在了碗里递给她,同时淡淡地道:“你觉得龙卫如何?”

她若所思地颔首:“原来如此。”

秋叶白想起一白中了海蛇剧毒,若是寻常人听说不到半个时辰就毒血攻心了,他能挺了那么久,想必也是因为鹤卫十八司的人都在地宫里多少都练就了能抗毒的体质。

“岭南山林里有些地方瘴气重,没有人敢进去,但是对于鹤卫而言却并不是问题,地宫里的尸毒之气比这些东西要厉害多了。”双白含笑道、

“山里还有野味?”她忍不住挑眉,龙卫的人都吃稀饭咸菜了,山里的东西还没有被打光?

双白似看出她的疑惑,一边布菜一边道:“这是附近山里的野味。”

但是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她说这肉食性兽类竟会改了性子吃素忍饿,原来吃青橘子是开胃。

秋叶白:“……。”

百里初则一边戴上一副轻薄的手套,一边淡淡地道:“不饿。”

“军师请用。”

秋叶白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推门而入的双白端着一只盛着已经片好的烤鸭并着数条烤鱼进来,上面甚至还有两碗燕窝。

今儿他们就用了那么点东西,她倒是无所谓,但是百里初却是饿不得的。

她偷窥被发xiàn

,便握拳搁在唇间轻咳一声:“嗯,军师饿不饿?”

“大人在看什么,不想想怎么料理这些龙卫?”百里初似能感觉她正瞅着自己发呆,他慢条斯理地拈了片橘子送进唇间。

但是这样的画面在百里初的身上出现,她总觉得有些违和,如摄国殿下这般总该是懒洋洋地歪在榻上,享受着坐在他膝下的一白或者双白剥好橘子喂他才是。

秋叶白看向正优雅地剥一只青橘的百里初,灯下美人素手纤纤剥青橘,指染鲜红,倒真是一幅极美的工笔小画。

一点烛火轻轻地在烛台之上跳跃着。

……*……*……*……*……

韩忠点点头,示意他将信件给其余人一一过目,同时目露精光:“不过咱们还是要再做更好的规划,以备不测。”

那被唤作云江的青衣幕僚打开信件一看,神色露出一点子古怪来:“这……倒是真怪不得咱们了。”

韩忠立kè

将手中信件递给了他,意味深长笑道:“云江,你看看,战场之上,敌情瞬息万变,出了些特殊的变故也总是有的,何况这可是咱们的监军大人自己惹下的事,可怪不得咱们龙卫心狠手辣。”

众人闻言,皆是眼中一亮,青衣幕僚亦立kè

道:“哦,怎么说?”

韩忠拆开一看,片刻之后,他细长的眼里瞬间闪过亮色,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髯,大笑:“呵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求风见雨,咱们不必亲自担这阵前斩监军的罪名了。”

一名传令兵匆匆而入,将手上的信件交给了韩忠。

韩忠一愣,随后立kè

道:“进来。”

众人正是商议如何动手之时,却忽见门外传来通报声:“都尉大人,紧急军情!”

只要为了八殿下,为了天极帝国中兴,牺牲他们又算什么?

众人相视一笑,皆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坦然和视死如归,齐齐抬手抱拳头:“皆凭都尉吩咐!”

众人一时间沉默,还是那青衣幕僚轻笑了一声:“怕什么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龙卫的人什么时候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临阵杀监军,绝非小事,一旦露出破绽,便是藐视皇权,乃是掉脑袋甚至诛杀三族之事。

“此事与八殿下无关,殿下如今还在来的路上,怎么知dào

咱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诸位可有这样的觉悟?”韩忠目光一冷,环顾众人。

那青衣幕僚沉默了一会,还是问:“八殿下那里……。”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渐渐阴沉下去,韩忠微微颔首,沉声道:“看来诸位也和我有一样的共识了,很好。”

“秋叶白看起来像是个品性高洁到这个地步的人么?”韩忠再次环顾众人。

他支持殿下登基,他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很可能面临性命之忧,就算他和他们一样坚定地认为殿下才是中兴帝国的明主,但是谁会愚蠢和无私为政敌牺牲到这个地步?

是的,凭着他们龙卫与司礼监那些前新恨,秋叶白凭什么支持殿下登基,且不说他是个什么人,就单说他支持殿下登基之后,好让殿下对过去展开清算?

所有人瞬间都沉默了下去。

他的声音愈发冰冷:“这样与殿下有前仇新恨的的人呆在明光殿羽翼之下,你们认为他会允许原本冷眼相看皇位之争的明光殿殿下支持殿下登基么?”

原本他也没有动过杀心,但是近日一番交手,他便深深地感觉到此人对八殿下的威胁太大。

他顿了顿,露出个苦笑来:“还看不明白么,秋叶白此人越是有能耐,甚至越是‘义薄云天’地让众人归心,就证明他手腕极为高超,心思缜密。”

韩忠闻言,眯起细长冰冷的眸子,有些无奈地叹气:“你们说的,本都尉又岂能不明白。”

龙卫素来以自律、军纪严明、能打硬仗、正气凛然闻名军旅,如此行事似有违‘正’之风。

其他幕僚们闻言,亦脸上浮现出异色来。

今日试探和打压还能说是为了不让他们随意滥用权力插手军务,但是如今人家粮食终于运到,他们反手就将人杀掉,怎么感觉都有些卑劣了。

而一同押运粮草的士兵们也描述了在海上危险大战,秋叶白为保诸人平安及十船粮食而孤身入虎穴的种种事宜,连身为八殿下的精兵都对秋叶白他们赞不绝口,皆是钦佩之色。

今日他们也见到司礼监诸人身上皆多少有点伤痕,连梅家那运粮官背部被炮火烧伤,此刻还起不得床,是抬下船的。

那青衣幕僚还是有些不太赞同:“叶城驻军如今也没有找到尸体,咱们并不能肯定就是秋叶白和司礼监所为,秋叶白和五皇子那位嚣张跋扈的监军毕竟不同,但是他们确实冒着海上大风大浪还有海盗危机,为咱们运粮,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仗义?”

尤其是提到那些失踪了的叶城驻军,至今都让他们心中隐痛。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神色皆陷入沉思。

韩忠转过身看向诸人,颦起剑眉,神色森冷:“你们以为本都尉不知dào

么,此人乃奸佞小人,当初他投靠杜家时,殿下曾于淮南设计于他,夺取太后勾结外户贪墨之账册,以扳倒杜家,但此后他又反手陷害殿下被囚,李牧来信之中更提及此人可能坑杀我叶城龙卫驻军,早已与我龙卫不共戴天,旧仇新恨,结怨已深,你们觉得此人会允许殿下顺利登基么?”

幕僚们到底是文官,虽然品阶不高,但是对朝中情形多还是比较了解的,皆对韩忠这般选择有些怀疑。

“岂非给殿下立储之路添了危险?”

“那位主子势力莫测,极得圣宠,她如今立场不明,若是得罪了……。”

“秋叶白此人当初能投靠杜家,又出卖杜家,被明光殿那位主子不计前嫌纳入羽翼之下,他一路踩着杜家上位,还逼得太后闭宫,只怕如今背后的人是明光殿。”

其余一干幕僚们亦脸上浮现出忧色来。

“但是……此事要不要禀报殿下?”那青衣幕僚一怔,有些迟疑。

第三十八章

明儿会万更~

------题外话------

幽暗的房间里,男子低低的笑声带着一点子诡冷森然。

“嗯,转告圣女,一切依照计划行事,我也许久没有见过故人了。”

“阿呐将军,回信上说他们已经在来路之上了。”

……*……*……*……*……

想必在殿下的怒火之下,他们也活不了。

就算龙卫这批人这能活着回到粤东。

双白一愣,随后想了想,也是,万一这个真是苗人的陷进,那么秋叶白的身手都跑不了的话,龙卫的人也铁定死绝。

宁春冷冰冰地冒出一句话来:“但如果四少出事,他们本来也就跟着活不成。”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淡淡地道:“龙卫就算再想杀我,但他们终归是守家卫国的军人,本座自然能将龙卫的人带回来,就带回来,不会真的让他们送死。”

“怎么,大人真的打算……。”已经化妆士兵模样的双白策马跟在秋叶白身边,在自己脖子上做了把刀的手势。

……

韩忠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只觉得的心乱如麻,如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六月骄阳几乎让他感觉难以忍受的一阵阵眩晕。

难道,他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么?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还有,秋叶白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知dào

他们会对他不利,那他为什么还要去?

秋叶白知dào

他们的打算了!

那个人……

只有他自己才知dào

的手心,汗出如浆。

韩忠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好容易才回过神,随后神色僵木地摇了摇头:“无事。”

“大人,您怎么了?”身边一名校尉有些奇怪地看着韩忠。

但是众人议论得热火朝天时,韩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

“若是此人真能独自逃脱,那正好说明他必定和苗人有勾结。”

“正是,武艺再高强又如何……呵呵。”

“这次咱们就等韩愈的好消息,他必定能让那司礼监的奸贼有去无回!”

看着秋叶白等人率众离开,龙卫诸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只能看着秋叶白转身策马领着大队人马离开。

韩忠看着她森然冰凉的眼眸和唇边的笑意,只觉得心头如被冻结,竟不能动弹。

她顺着他的意思,却不会让他好过,尽忠这种事情,做了便要自己承受。

“嘘。”秋叶白转过脸看着他,几乎是眼对着眼,淡淡地道:“韩都尉,你有你的道,本座也有本座的桥,过桥走道,咱们自是走着瞧,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本座觉得有两千多人为本座陪葬也是极好的。”

他咬着牙想要说督公多虑,但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有些狰狞:“你……。”

韩忠浑身一僵,握紧了手里的缰绳,神色之中泛出苍白来,他忽然想起京城权贵之中亦有男风之盛,这秋叶白说这话到底他娘的什么意思?

她轻笑了起来,忽然从马上微微侧脸,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听说韩都尉无子,就这么个出息的侄儿呆在身边养大,你为了除掉本座,倒是不遗余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就不怕本座这头狼把你的小侄儿吃得骨头都不剩?”

韩忠脸上肌肉一跳,随后依旧含笑的模样:“督公大人说什么,末将听不明白?”

秋叶白见他一路倒是殷殷叮嘱,不禁轻笑:“韩都尉,你身边的那位韩愈是你的侄儿罢,你倒是挺舍得的。”

“多谢督公相助,末将这次派出韩愈、车骑校尉陆伟领精兵两千护送你一路押送十车粮食送过去,换回来人后,不必恋战,若是粮食能夺回来自然最好,如是不能先保住人。”韩忠领着一干龙卫将校尉们一路陪送着秋叶白。

……

双白看着她神色之中异样额怅然甚至一点子黯淡,他微微颦眉,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样子的秋叶白,那个苗人和她当初曾经有过什么事情么?=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故人?

她顿了顿,抬起脸看向远方天的骄阳,淡淡地道:“我也需yào

去见见我的故人。”

她迟疑了一会,才沉吟着道:“其一,若是我这一次不去,苗人必定还会再有动作,而龙卫之人会更笃定我与苗人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他们既认定我为敌,那么就一定会寻足够的理由对我动手,迟早的事儿,倒是不若顺势而为,寻极抓住他们的把柄,其二……。”

想来是有鹤卫的人通知了双白方才在议事堂的事。

秋叶白一怔,明眸看过去,正见这双白从百里初的房间出来,随后向她们走了过来。

“没错,在下也很想知dào

到什么理由非让秋大人不与军师商量的情况下却要独身犯险?”双白温然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最近这段时日,殿下的沉眠时间又长了些,而且若是这个时辰还没有醒,那么必定要下午才会醒来。

宁秋心中有些焦虑,忍不住道:“但是,苗人要求今日日落时以粮草交换人质,也就是说咱么最迟今日巳时便必须出发,染军师要下午才能醒!”

宁秋和宁春两人瞬间面面相觑。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唇角弯起一丝虚浮的笑容:“宁秋,你说的我都明白,但这件事与公与私,我都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一个双重陷进,她岂能看着四少自投罗网?

他们甚至不需yào

担一点责任!

前线战事频繁,军情瞬息万变,且不说苗人那里指名道姓地叫四少领队是何等险恶用意,但只要龙卫的人故yì

出点幺蛾子,一个护卫不利,就能借着苗人的手轻而易举地除掉四少。

这事儿怎么看都是陷阱!

宁秋也不解,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腕道:“四少,你明知dào

他们不怀好意,为何还要顺着他们心意?”

宁春闻言,亦颦眉:“四少,何必为龙卫那些人出头?”

秋叶白顿了顿,却摇了摇头:“不,我会去。”

不撕破脸,龙卫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尤其是之前和他们一起来的士兵们都对四少心悦诚服,再加上殿下这里,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随后,她转身看着秋叶白,正色道:“四少,不要去,不要给他们的理由。”

进了院子后,宁秋左右看看无人,便示意宁春将门关上。

……*……*……*……*……

随后,他转身离开。

白十九回过神来,淡淡地一笑:“没什么。”

不一会便又有一道士兵打扮人影钻了出来,看着他的模样,那人颦眉:“白十九,你在发什么呆,一白奉主不是让你准bèi

的东西准bèi

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一道士兵打扮的人影从旁边的小道钻了出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发呆。

主仆三人心中各怀心事地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秋叶白转身向自己的院落边行边淡淡地道:“此事倒是未必与百里凌风有关,且行且看罢。”

如果他们杀了龙卫的人逃出去,对方直接给四少扣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也够呛!

这里到底是龙卫的地盘,对方若是一意孤行,他们便要和龙卫正面冲突,对方这里驻守了十几万人!

宁秋神色凝滞了起来:“那咱们……怎么办?”

“春儿,我不会让我的人走到这一天。”秋叶白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宁春的发丝,随后转过脸看向宁秋,轻嗤了一声:“春儿的话糙理不糙,百里凌风这么多年在南疆经营,才有了龙卫,他们为了百里凌风,要除掉一切挡路石,并不奇怪。”

宁秋瞬间喉咙一咽,呆愣了片刻,再想起当年宁春被四少带回藏剑阁时候的模样,心中忽然若有所悟。

宁春目光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只静静地道:“我说的是真的,只要对四少好,我可以做一切丧尽天良的事,我相信宝宝,不,无名也可以。”

这丫头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这时候来瞎搀合。

宁秋颦眉,看向宁春:“说什么呢?”

宁春此时却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可以。”

“且不说百里凌风有没有那般本事,难不成就可以为了信仰去做一切违背良心的事?”宁秋冷笑。

秋叶白转身往自己住处款步而去,淡淡道:“因为他们心中有信仰,那信仰便是百里凌风登基为帝,去处奸佞,整顿吏治,平夷四海,四方来朝,帝国中兴。”

宁秋一愣:“嗯。什么?”

秋叶白抬起头看着议事堂上忠勇二字,随后忽然道:“信仰。”

她真是为四少不值,真是不值!

宁秋心中一沉,忍不住咬牙道:“八皇子他们都是一帮畜生么,咱们一路这般历经艰险就为了给他们送粮,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按着龙卫那种铁板一块的作风,还有她一到都督府,韩忠便摆出不欢迎她参与军务的样子,他今日几番冷嘲热讽之后,竟向她低头,请她出手实在是有违常理。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那不远处的议事堂门口,讥诮地弯起唇角:“看不出来么,他们今日这般问话,分明已经是意有所指,如果韩忠最后着人将咱们押下或者软禁,那么我也许还相信他们没有动杀心。”

宁秋一惊:“什么,他们怎么敢,四少您可是监军?”

秋叶白则边走,边冷笑一声:“撕破不撕破,他们都已是起了杀心。”

宁春冷哼一声,满脸杀气都没有退去,硬邦邦地道:“撕破又怎么样,咱们还怕他们?”

“四少,您怎么和他们直接撕破脸了?”宁秋看着这般情形不禁有些担忧地问秋叶白。

第三十九章 欠命

==还差1000~明儿补上了~==~:—(

------题外话------

秋叶白闭上微红的眼:“我是欠她的一杯酒,还有……一条命。”

“结果在寻白九阴的路上,我们迷了路,遇上食人花毒瘴,我们又走散了,我们都走不动了,小池将她阿娘——也是蛊王给她的僻毒香囊送给了我,让我去寻人回来救大家,但是我寻了人回来之后,小池……已经不在了。”

“彼年,小池生得极美,与我们年龄相当,总是玩在一起,她是蛊王唯一的女儿,是苗疆圣女,听说我要去寻白九阴之后,便劝我不要去,拗不过我,她便自告奋勇地带着我一同去。”秋叶白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下。

当年她和师傅云游到了苗疆,她年少轻狂,听了苗家的蛊神传说,一时间和苗家的少年们起了争执,便与人打赌,让阿呐一帮少年他们领路,带她去看蛊苗之神白九阴,就是为了她想要证明这个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烛龙

因果轮回,她这辈子目前真对不起的一个人,那便是十年前的那个一心仰慕她的女孩了。

秋叶白闻言,闭了闭眼,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欠债的人,总要还债的。”

小七和春秋二婢,甚至一边的韩愈也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十年前,你到底在苗疆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因为那个……小池圣女,所以你才愿意领着龙卫的人来么?”双白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地沉声问道。

当年大喇嘛就曾经告sù

过她赤焰的功效,所以也算是等价交换,虽然需yào

贡血给阿初,但是得到的好处还是不小。

秋叶白收回手,淡淡地道:“不用把脉了,你也把不出个所以然,赤焰天生异蛊,几乎是万蛊之王,它会天生排斥所有蛊虫进入的。”

双白霎时词穷,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她一向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

“我身体里有赤焰,你们身体里有什么能抵抗未知的蛊?”秋叶白看着他,轻扯了下唇角,有些讥诮地低声道。

她竟然喝了那一杯蛊王酿的酒,她是疯了不成!

双白一把拉住秋叶白的手腕,一边为她把脉,一边神色凌厉地道:“秋大人,你太轻率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着,阿呐转身离开。

阿呐看着她,噎了噎,随后沉默了一会,起身冷冷地道:“你可以带人上去,但最多不能超过三人,一会我会派人送你们上去。”

他们彼此都是半斤八两,你不仁我也不义,何必非要装作朋友?

她看着阿呐,淡然地道:“阿呐,你将信送入都督府,指名道姓地要我亲自押粮,不就是为了挑拨我和龙卫之间的信任么,苗人就是这么对朋友的?”

阿呐看着她半晌,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出冰冷的火花,互不相让,随后阿呐冷笑了起来:“很好,我将你当朋友,让你们进入我的地盘,没有收缴你们的武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汉人真是够卑鄙!”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锐利:“我们人虽不如你们多,但是龙卫的战斗力想必你也是明白的,奋力一搏,毁了这里的粮食,再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也是可行的对么?”

阿呐眯起眸子,冷冷地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听着阿呐换了称呼,秋叶白心中闪过一丝黯淡的冷凉,她淡淡地道:“我要见被困在山上的龙卫,确定他们的生死,然后才能把米粮交给你。”

阿呐看着她,眯起莫测的含着诡异笑意的深眸:“你想怎么谈,秋监军?”

秋叶白顿了顿,在一片惊呼声里,一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擦了擦唇角,冷冷地看向阿呐:“现在可以谈公事了么?”

“四少!”

“不可!”

众人看着她,皆齐齐摇头。

这便是赤裸裸地威胁了。

他顿了顿,冷冷一笑:“你是想让你身边的这些人替你喝?”

阿呐睨着她,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成诡异的阴影,而野性的眉目里皆是阴沉:“怎么,不敢么,当年小池有勇气替你留下来受毒,你却没有勇气喝一口她阿妈酿为她酿的酒,或者……。”

她才交代他们不能动这里的一点东西,她自己又怎么能动这些东西!

小七立kè

压低了声音焦灼地道:“四少不可以!”

秋叶白看着他举起手里的酒,再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她顿了顿,还是伸手拿起了酒杯。

阿呐看着她片刻,黑眸里闪过寒光,随后轻嗤了一声:“果然,圣女说的没有错,汉人皆是薄情郎,不值得深交,不过在谈公事前,你不觉得你该和我碰一杯么,就算借着蛊王的酒,了了你我往昔的情分,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再没有什么老朋友的情分。”

她不能激动,她身上还背负着很多人的命,不能让负疚绑架了她自己的理智和冷静。

而秋叶白闭了闭眼,坐下来,轻喘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好一会才沉声道:“阿呐,公事是公事,私事咱们容后再议。”

而她这一手,也让阿呐瞬间惊了一下,但随后阿呐眼中神色更阴沉了点。

“闭嘴!”秋叶白腥红森然的目光让韩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僵住了一般,哪里还能说得出半句讥讽的话语来,他只能震惊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石桌,噤若寒蝉。

“哐当!”一声巨响,韩愈瞬间呆滞,看着自己面前的石桌瞬间裂开成了两半。

韩愈则是冷笑一声:“啧,不想原来秋督公还差点成了苗人的女婿,难怪这般积极地要送粮……。”

秋叶白在苗疆还欠了风流债么……若是殿下知dào

这个消息……

“大人,您要冷静下来!”双白轻扯了下秋叶白的衣衫,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他不会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罢。

秋叶白微微红了眼眶,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我没有,我没有,你明明知dào

我是回去寻人,不是抛下她!”

阿呐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只垂下眸子,悲凉而阴沉地一笑:“因为她不想见你,你这十年来可有想入苗疆探听她的消息一次,你抛弃她第一次,还打算抛弃她第二次么?”

双白和小七等人听着两人的对话,简直是一头雾水,而双白更是没有见过她这般激动的样子,心中愈发地疑惑。

她闻言,神色一怔,蓦然站了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阿呐:“阿呐,为什么十年来没有任何人给我们送过消息,你说她还活着,那么小池她在哪里,在哪里!”

阿呐神色复杂,似含着凝重的恨意地道:“你希望小池已经死了么?”

秋叶白一愣,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小池她……她不是已经……已经死了么?”

“你知dào

她等了你多久么,等了你十年,十年后,你回来却打算告sù

她,你已经是她的敌人?”阿呐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笑意,全是冰凉,甚至几乎可以说狰狞之色。

她闻言,瞬间一僵,眼前仿佛瞬间闪过那美丽害羞的小姑娘的面容,手上也微微一颤。

阿呐闻言,搁下了手里的酒杯看向秋叶白,神色之中闪过复杂和阴沉,忽然道:“那么小池呢,她也是你的敌人了?”

在家国利益面前,他们之间首先是敌人,才是故交。

秋叶白静静地看看他片刻,轻叹了一声:“阿呐,我现在的身份是南征讨逆大军的监军,你是逐汉大王旗下猛将,我们是敌人,你忘了么?”

阿呐扯了扯唇角,莫测地一笑:“那就不用四少操心了,自然是山神赐给他子民的肉食。”

这年头总不能真的有不食粥,何不食肉糜罢?

她能确定第一次来接他们的那一队苗人士兵们看见他们车里的白米之时,那种兴奋的眼神,分明是饿了许久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阿呐,我不明白,如果你们已经缺衣少粮,又去哪里有这么多肉食?”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

阿呐搁下了手里的酒杯看着秋叶白,原本含笑的神色也冷了下去:“看来四少是不相信我这个老朋友了,连着的人都不肯用我们的东西。”

而秋叶白还没有回答,两名美貌的苗女也神色古怪地走了过来,在阿呐身边低声用苗语说了些什么。

阿呐看着秋叶白,挑起浓眉:“怎么了,四少和诸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粗茶淡饭?”

但是却没有人举杯,也没有人动筷子,包括韩愈都知dào

秋叶白之前的吩咐是有道理的。

“请罢,这些都是为诸位准bèi

的,本将军也准bèi

了酒菜让人送下去给你们其他看粮的兄弟。”阿呐微笑着对秋叶白举起酒杯。

身边还有美貌的描眉

众人齐齐入席之后,面前皆摆上了瓜果、酒水和烤肉,看得一干已经吃了一天干粮的诸人都微微咽了下口水。

阿呐看着秋叶白这般安排,倒也没有阻止,只莫测一笑:“请罢。”

韩愈一呆,很想说他不去,但是看着陆伟的目光,也知dào

自己不去不行,秋叶白敢点他,必定不会放他在这里置身事外的,便只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粮车,才是他们保命换人的根本。

众人皆心领神会,连着龙卫都齐齐道:“是,督公!”

但随后,她转身看向司礼监诸人,径自点人:“宁秋、小七、双白、韩愈你们一起和我陪阿呐将军喝一杯,至于其他人,就原地驻守,看牢了粮车,仔细不要洒了粮食或者被虫吃了,这里的虫儿多。”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里的冷意,知dào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也颔首道:“好。”

阿呐深目之中闪过一丝幽光,看着她继xù

笑道:“我当然知dào

四少来这里是为什么,但是对我们苗人来说,朋友是朋友,敌人是敌人,就算我们现在是敌人,也不能不记得当年我们是朋友,但是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有些事还是要坐下来谈的,不是么?”

秋叶白翻身下马之后,看着他淡淡地道:“阿呐,我很想和故人把酒话桑麻,但是你我如今的身份想来也是不合适的,尤其是如今这样的身份,不若把该做的事儿做了,再谈罢,”

说着他伸手一比不远处的洞口,那儿已经正驾着火堆烤肉,肉香浓郁。

“请吧。”阿呐转过头看着他们,或者说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你们走了一路想必没有用膳,不若坐下来用个膳,咱们许久不见,也好一醉方休。”

双白见状,心中稍安,秋叶白看着虽然神色偶有恍惚,但是至少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清醒的!

小七立kè

颔首,一路放慢了脚步,低声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苗人擅长蛊,蛊多以从饮食、饮水中下进入人体的方式最为常见,谨慎起见,最好不要动这里的任何食物和水。

她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烤肉香,眸光微闪,随后低声交代小七:“立kè

传令下去,不准动苗人的一水一物!”

而在这里附近,她便可以看见附近驻扎着无数的苗兵的帐篷,包括许多树上、山壁之上都有瞭望哨,所有的苗兵都目光森冷诡异地目送着他们这一行人走了进来。

她这才明白那一队苗人的所谓‘到了’原来不过是到了阿呐等着她的地方,而不是他们的驻地。

秋叶白跟着阿呐一路七拐八弯地又走了约莫一刻钟之后,便看见了一处灯火通明之处,但是那并不是什么寨子,而是一处巨大的山洞。

……

韩愈一僵,随后咬牙戾声道:“若是我等能顺利救出同袍,又得脱险,必定将秋叶白这奸佞绳之以法!”

韩愈还想说什么,陆伟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的地形,一边低声打断他:“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

陆伟倒是没有他那么悲观,只是低声道:“且行且看罢,我倒是觉得也许他们只是故人,早前秋叶白不是承认他和阿呐九耶认识么!”

“秋叶白这奸佞一定和叛军有勾结,咱们难道就这样自投罗网么!”韩愈咬着牙,越走额头上及浸出越多的汗水。

而跟在司礼监诸人身后,领着龙卫们的陆伟和韩愈则是又不安又气恼,却又毫无办法。

秋叶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神色反而有些沉郁,看得一边的小七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只暗道,可惜宝宝留守了京城,否则他在的话,也许能知dào

为什么四少会是这样的反应。

双白温然地道:“这里是苗人的地盘,他们若是留在那里除了成为他人刀俎之下的鱼肉,也没有任何出路。”

宁春和宁秋两个相视一笑。

只是这马蹄声里总有那些不甘心的感觉。

宁春点点头,果然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秋叶白一边走一边淡定地一笑:“他们会跟上来的。”

只是她跟到了秋叶白身后不免有些担心地压低了声音:“四少,称粮先生还在车里呢!”

说罢,她也不去理会一干龙卫,立kè

打马跟上了秋叶白和司礼监诸人。

宁春闻言,看着韩愈等人冷笑一声:“你们就好好地呆在这里罢,听说这岭南山里狼不少,今日的晚餐就吃狼肉,或者给狼做晚餐也不错罢?”

却不想,忽然听得秋叶白冷淡地道:“随便他们去,他们想跟着走就走,不想跟着走就让他们呆在这里,至于会发生什么事,也与我们无关,而任务失败,也是他们的责任。”

韩愈心中正盘算着一会子要做什么安排,既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又能借机除掉秋叶白。

这一回陆伟也冷冷地道:“看你们督公和敌人这般亲热,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宁春立kè

打马上前,怒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韩愈阴沉着脸:“走?谁知dào

我们走下去之后,粮食还在不在,人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宁秋回头不耐地看着韩愈、陆伟等人:“你们干什么,不走么?”

只是她和小七、双白及司礼监等人打马走了数步,却发xiàn

有人没有跟上来。

她还不至于这般不济,分不清敌我。

秋叶白微微颔首,淡淡地道:“我有分寸。”

小七清秀的娃娃脸上也闪过担忧:“四少,小心。”

一边的双白看着她那依然有些恍惚的表情,心中莫名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低声对着秋叶白道:“大人,不管你和这些人之前有什么交情,不要忘了如今的情势。”

秋叶白看着他,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颔首:“好。”

“多年不见,四少没有变,不知口味变了没有,这还是师傅当年留下来的酒,只剩下这么两葫芦了。”阿呐微笑,笑容依旧带着点子野性和洒脱。

只是现在,那少年已经变成了青年,眉宇似陌生了不少,此刻他静静地立在她的面前不远处的山道之上看着她微笑,手里依然提着两个葫芦。

……

“叶白,叶白,你教我武功好不好,我给你弄只漂亮的山鸡来!”

“叶白,叶白,我偷来了师傅的酒,还抓了野兔子,今晚咱们叫上小池一起去红河边烤鱼吃兔子可好?”

她看着面前的俊伟的年轻苗将,眼前瞬间掠过一张活泼黝黑的少年的面孔,那少年腰间挎着砍刀,背上背着箭筒,左手提着一葫芦酒,右手提着一只野兔笑着跨越了时间的的荒野,从葱茏的山野里向她奔来。

“阿……呐?”秋叶白看着面前的人,喃喃出声。

他是一身苗将打扮,头缠黑布,身披着藤甲,腰间系着苗人喜用的砍刀,只静静地站在月下看向秋叶白,冰冷的月色照在他一张颇为端方俊朗的面容之上,浓眉大眼,方口阔鼻,眉宇之间带着一种野性的恣意的气息,让人乍眼看过去,仿佛看见了南蛮山地人图腾里崇拜的俊伟山神。

那人身形算不得高大,但是在苗人偏矮小的身形里已经算是比较高大的了。

“大人,你怎么了?”他一边低声问,一边听音辨位,借着月光迅速地锁定了不远处的小路上的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

秋叶白一听那声音,浑身一震,她身体的僵硬连靠近她身边的双白都能感觉到。

片刻之后,一道男子含笑的声音似凭空传来:“四少还是一如当年那般临危不惧和镇静清醒。”

她的声音清冽而悠远,在暗夜之中迅速地扩散开,飘荡在所有人身边,有一种莫名地安定人心的力量,竟让所有的龙卫们也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本就训练有素,立kè

一致刀兵对外结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守阵势。

她四下一看,果然周围一个苗人都没有了,她亦瞬间眯起了眼,心中警惕起来,但同时立kè

用内力将的声音传开:“所有的人都镇静下来,借着月光认清楚自己身边的同伴,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轻易动手,免得误伤自己人,给人可趁之机!”

小七也靠在她的右侧,一手长枪,一手短刀地戒备。

“苗人不见了!”双白不知何时策马靠近了她左侧,在她耳边冷声道,同时他的手也已经搭在自己的腰上,那里是两把软剑。

随后便是一片刺耳的刀兵出鞘的声音。

而此时韩愈却忽然厉声道:“有诈!龙卫,备阵,护车!”

秋叶白一愣,随后看向四周,却发xiàn

四处一片黑暗,还是照旧荒芜,哪里有半个寨子的影。

那队苗人忽然站住了脚步,领头那人道了声:“已经到了。”

一行人继xù

由那队苗兵带着前行,又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整个山里全部都黑了下去,月上中天,而山路也越来越难走,龙卫们都走得心浮气躁,心中不安的时候。

秋叶白笑了笑:“那就好。”

小七点点头:“您放心,已经交代了。”

秋叶白闻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交代春儿要照顾好称粮先生。”

小七立kè

点点头,转身就策马往粮车那边去了,好一会,他才回来,对着秋叶白低声道:“宁春说那位先生无事,您只管放心前行就是。”

秋叶白看着那山路越走越深,树木枝叶越来越繁茂,天色也越来越暗,便低声吩咐身边的小七:“去春儿那里看看,那位称粮先生能撑住么?”

一干人等跟着那队苗人一路往山里而去。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的人!”韩愈冷瞪了陆伟一眼,一言不发地策马也跟着过去。

如果他们有得选,早就把自己的兄弟们都解救出来了。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倒是陆伟眯起眸子,摸了摸自己的方下巴:“我倒是觉得这小白脸身上有股子和咱们殿下很像的利落和狠劲,而且他说得没有错,咱们站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没得选了。”

韩愈被她又给呛声了,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看着司礼监诸人竟这般毫不迟疑,忍不住低声骂:“竖子愚蠢,有勇无谋!”

司礼监诸人自然是要跟着秋叶白,那么多次同生共死,让他们相信秋叶白的判断。

她转过身,一拉缰绳便跟着那一队苗人士兵往山坳里走:“你觉得他们让咱们领着粮食来,还能顺着你的心意行事,从你站在这里开始,就没得选了。”

“只怕有来无回?”秋叶白看着他,轻嗤了一声:“那么韩先生有什么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

韩愈环顾了四周之后,有些迟疑,伸手拦住了秋叶白,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看这山坳乃是易守难攻之处,再往前便是除了名的地形莫测难行,也许还有瘴气迷人视线,上一队龙卫被困在离边界都不算远的地方,但是咱们的人连续三次试图越过边界营救都失败了,若是咱们就这么跟着进去,只怕……。”

等着他们仔细地查验完了粮食之后,那小队长和身边的人用苗家话低声说了什么之后,那小队长便走到秋叶白身边,对她点点头:“你们跟我们来。”

那苗人转过脸看向一边矮个子的汉人士兵,见他眉清目秀,只脸上表情跟冰山似地,他皱了下眉,又喊过来两个苗兵,仔细地将那躺着的称粮先生身边的粮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招呼其他人离开。

“这是我们称粮的先生,昨日给你们称粮称了一夜,今日太累了。”一道硬邦邦的声音响起。

直到检查到最后一辆车的时候,那苗人小队长一打开车门便看见大米旁边有人侧身半躺着,似睡着了,他顿时一愣,眼中闪过凶光:“这是……。”

那小队长便领着手下人过来查看粮食,一车车地打开舱门来看,在看见雪白的大米时,黑黑瘦瘦的苗兵们眼中浮现出极为惊喜之色,但是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甚至用刀子插进大米里确定里面没有藏匿人。

对方领头小队要求查看粮食,秋叶白和韩愈都没有什么异议,便让对方过来查看。

不过韩愈也并不需yào

她上前答话,他已经策马上前朗声道:“正是,我等应阿呐九耶大将军的要求领了粮食前来赴约。”

对方的汉话还是颇为流利的,那种带着南方山地口音的汉话让秋叶白神色出现了些许恍惚。

“来者可是天极司礼监秋督公?”

因为不远处已经有一小队人马正静静地站在一处山坳入口处,一行二三十人,皆身披藤甲,头扎蓝布,脚踏草鞋,背上背着长短两弓,全身苗人士兵的装扮,不是南疆叛军又是谁!

太阳慢慢地消失在山头,只留下满天火烧云的时候,秋叶白等人终于到达了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

韩愈闻言,轻蔑地冷嗤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陆伟拍拍他肩头,看向秋叶白和小七等人在押运队伍前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可惜了,那样一身武艺,怕是不输给咱们的元帅,若是能投入正轨,报效家国,必定又是一员悍将!”

韩愈闻言,身体又僵了僵,好一会才咬牙冷声道:“我省得。”

陆伟暗笑,随后摇摇头,正色道:“行了,你也少说几句,咱们记得咱们要办什么事儿就是了,那姓秋的小白脸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见过他手上功夫的,如果他真要动你,咱们是个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咱们这个时候不能与他动手,你可记得韩都尉说的那些话?”

“有点意思,有他娘的什么意思!”韩愈简直怀疑陆伟到底是不是他这边的人,恼恨地白了他一眼。

倒是校尉陆伟在一边拍拍韩愈的肩头,压低了声音,忍笑对他道:“好了,你也别恼了,这姓秋的说话倒是有点意思。”

小七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挑衅似地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子的手势,顿时气得韩愈几乎就想跳过去掐他。

秋叶白嘴角弯起讥诮的笑容,径自打马离开。

韩愈清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羞恼来,脸色也变得似猪肝色一般,只硬邦邦地蹦出一句:“不劳烦督公大人操心。”

龙卫的人还忍耐,而司礼监和藏剑阁的人则是一点都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秋叶白说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避讳和压低声音,所以附近的不管是龙卫的人还是司礼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两边人马都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秋叶白看着他那一脸憋闷的样子,挑眉道:“韩先生你怎么一副便秘的样子,便秘就不要总火气那么大,火气越大越便秘密,多喝点冬瓜老鸭汤。”

韩愈被她这么神色诡秘地一笑,顿时起了一身冷汗,脑子里陡然闪过自己秋叶白被洗干净剥皮炖上的恐怖画面,想要说出口的讥讽话语塞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秋叶白径自打断他的话,幽幽地一笑:“本座平日里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下厨,剥老鸭皮还是很在行的,拿着砂锅将老鸭剥干洗净,炖上个把时辰,再硬的鸭子嘴也炖烂了。”

“对了,韩先生听说过么,老鸭子嘴虽然硬,但是煲汤是最合适不过了,冬瓜老鸭汤滋阴降火。”

韩愈神色一僵,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回答秋叶白,只冷哼一声:“督公……。”

明明是受过教训xùn

的,牙齿都被打掉了,这会子还这么不识趣,说话连讽带刺的。

秋叶白看着他轻笑了一声:“人都说老鸭子才嘴硬,韩先生,您年纪比本座大不了多少,这嘴怎么比你叔叔韩忠还硬?”

韩愈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心头发凉,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督公这么看着下官是作甚,难不成下官说错了什么?”

她看着韩愈,轻笑,却没有说话。

韩愈也颦眉,似有些无奈:“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您也看见了,苗人要的就是这个时间点见人,您与苗人有旧,不如您来说说看他们为什们要选择这个时间点来选择交换人质呢?”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道:“你说那只两千多人的军队被困在一处山上,如果天色已黯,咱们怎么方便撤离?”

韩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她客气一笑:“再走半个时辰便会出东州了。”

她原本预计不到傍晚便可以到达边界了,如此还能占据一些天时,也好做准bèi

,但是她一时间忘了粤东南皆是山地,这路并不算好走,一拖便到了这个时间了。

秋叶白看了看韩愈,见他正低头和陆伟一边骑马一边低声交谈,她便策马走到韩愈身边:“我们已经走了将近一整日,还有多久到达行省交界?”

秋叶白转头看向自己的队伍,龙卫的人和司礼监的人泾渭分明地各自行在运梁车两边,两边人马行走了一日,却几乎没有任何交谈。

他们也不曾见过这般凄凉的场景,脸上亦都浮现出惆然肃穆之色。

这一次她出行,也亲自点了司礼监和藏剑阁的人组成自己的亲信护卫队。

这种祸及千万人的战争,她还是第一次亲历,或者说只是看见这些情景,便已觉得心寒。

虽然她也曾经有过和人短兵相接的经历,包括在叶城的那次攻防战,但也只是小规模的遭遇战,到底是自己人内部倾轧。

秋叶白看了看赤红如血的夕阳,再看了看一路上渐渐荒芜,经常可见到荒芜破败的村落,远远还能看见一地散碎的家什之间,枯骨无人收敛,食人野狗穿行,一看就是被战火肆虐过的苍凉模样,心中闪过惆怅和苍凉。

太阳渐渐西斜,为大地染上一片腥红。

第四十章 脱险

(⊙o⊙)…!~更了哦~更了哦~33点~·木有食言

------题外话------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阿呐,想不到你今日也会变成这般出尔反尔的模样。”

简直是在的仇敌面前丢人现眼!

“行了!”阿呐忍不住厉声怒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九簪咬着嘴唇:“你……。”

阿奎恨恨地瞪着她:“我宁愿战死,也不要如此屈辱地被人挟持,放跑了敌人!”

九簪看着他推开自己,顿时委屈地撅起嘴:“人家是为了你啊!”

阿奎看着她,满眼皆是恼恨,一把推开她:“你为什么不让人放箭,为什么不让人杀了这些汉狗!”

九簪赶紧抱住浑身发软的阿奎,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欢喜地道:“阿奎哥,你可还好?

秋叶白看她瞪着自己,她一笑,顺手将阿奎从双白手里扯了过来,同时在他身上戳了几下,直接一脚踹在阿奎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跟头,却刚好撞上九簪的怀里。

倒是不一会,九簪灵巧地从山上跃了下来,对着秋叶白呵道:“喂,小白脸,我的阿奎哥哥还给我!”

那阿奎一见他凌厉的眼神,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偏生他还是被点了穴,一句话说不得。

秋叶白的出现,还有她身后不断涌出的那些浑身脏兮兮的龙卫,也让阿呐瞬间震住了,他眼中皆是不敢置信,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阿奎的身上。

小七一见秋叶白下来,见她无恙,宁秋也无恙,顿时眼中闪过喜色,同时亦厉声道:“四少,这个混蛋想要劫咱们的车,还对咱们下药,我拿住了他!”

三人几乎成了犄角之势,却谁都不敢动。

但是韩愈的脖子上也有一把刀,那是阿呐的刀。

秋叶白一转身,正好kàn

见小七身边坐着阿呐,两人看似正把酒言欢,但是小七手里的短刀不偏不倚地架在了阿呐的脖子上。

大批的苗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山洞前气氛也异常地紧张,所有人不管是苗人、还是司礼监、龙卫诸人手中的刀剑都出了鞘。

她一看到那些粮车还有司礼监诸人的情况便觉得情况不对。

她和双白是最先走出山路,转到了山洞前的。

但是随着前路光芒渐盛,秋叶白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

那种感觉异常的古怪……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她总觉得方才似有熟悉的视线落在背后。

秋叶白的脚步忽然一顿,心中若有所觉一般蓦然转头看向周围黑暗的山林,但是一轮环顾下来,除了能看见苗兵们阴沉的面孔,却没有别的异样。

只是……

一行人又继xù

向山下继xù

前行。

秋叶白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嗯。”

她没走两步,却忽然听见墨林在她身后声音清亮而坚定:“大人之恩,我等永铭心中。”

秋叶白没有等他们回答,只是转过背,淡淡地道:“走罢,下山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面对。”

墨林等人闻言,皆是一愣。

她看着他,忽然那轻笑了一声:“若此难是你们八殿下要我的命呢?”

似看出了秋叶白神色有些异样,墨林眸光微动,忽然道:“大人,这许诺是我墨林和我们龙卫二军给您的,与任何人无关。”

秋叶白看着他眼中的诚挚,暗自轻叹了一声,若是你的同僚想要我的性命呢?

他身边的几名狼狈的校尉和幕僚皆齐齐向着秋叶白一拱手。

墨林的目光从那山下的火焰移动到她的脸上,微微红了眼眶:“墨林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带着弟兄们活着看到下山的路,墨林多谢大人冒死襄助,若是今日得领我军中将士脱身,此后若大人有难,龙卫二军必将定鼎力相助!”

秋叶白闻声转过脸看向被人架着的他:“怎么,墨将军不舒服么?”

“秋大人。”墨林忽然出声。

秋叶白看着那些马车似也没有人动过的模样,她心中也才松了一口气。

一路经过虎视眈眈苗兵驻扎的地方,气氛都极为紧张,而龙卫都浑身肌肉紧绷,手中武器紧握,直到看到了不远处山下跳动的篝火,甚至一辆辆的马车,龙卫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

九簪一转身提着鞭子也跟着龙卫下山的路一路走下去。

她可对吃那些汉人的肉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算在这里她杀不了他们,就算放他们走又怎么样,在山上僵持那么久,还不如一次速战速决。

“阿呐将军早就重兵集结在下,等着他们下了山,也会是有来无回!”九簪唇角弯起森然的冷笑。

几名苗兵一愣:“九簪小姐?”

直到所有的龙卫都顺着山路离开,九簪才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以为下了山,便能走脱么。”

空气里皆是一片紧张,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让龙卫们搀扶着依次从他们中间离开,双方人马擦肩而过时,皆怒目而视,眼中都是不共戴天的恨意和狰狞的杀意。

原本手持砍刀拦在路中的苗兵们不敢置信地看着九簪,但是在她扬起手里鞭子的时候,还是不甘不愿地让开了路。

“你最好别食言,否则你走不出这飞鸽山!”她冷哼一声,挥动了下鞭子:“滚!”

九簪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觉得秋叶白的话语有一种让人不能不相信的能量。

听到小池的名字,秋叶白的脸色蓦然一僵,心中一抽,随后她闭了闭眼,转过身子,淡漠地道:“随便你怎么说,但是我说了到了山洞会把人交给你,就会交给你。”

她真想把这个小白脸的脸给抽花了!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鞭子。

九簪闻言,瞬间勃然大怒:“秋叶白,你这个卑鄙的混蛋,难怪圣女会被你害成那种样子,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再出尔反尔!”

这让她非常疑惑,此女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和墨林已经想过了会遇到阻击战,会有一定的伤亡,但是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九簪,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让苗兵们全部不能动手。

秋叶白打量着九簪典型苗家少女漂亮而野性的蜜色面容:“抱歉,我们还得走到山洞,如果再这段时间里我的人没有遭受无端的攻击,我会把阿奎还给你!”

“把阿奎哥还给我!”九簪恶狠狠地瞪着她。

两刻钟后,秋叶白站在九簪的面前,微微一笑:“多谢九簪姑娘,我们的人已经下山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

……

苗兵们瞬间无言以对,这位大小姐就是为了救她的情郎,再明显不过了,但是她说的那话,似又无可反驳。

九簪最终一咬牙道:“让他们过来,本来阿呐就是要用粮食换他们,那姓秋的小白脸说得对,汉人卑鄙,咱们也不能总和他们一样卑鄙!”

她脸上暴怒的神情,让苗兵们都有些害pà

,不敢再出声。

“闭嘴,闭嘴!”九簪以红了眼,咬牙切齿地厉声道。

苗兵们都有些急红了眼,纷纷道:“九簪小姐!”“九……。”

九簪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鞭子,但是目光却停在了远处的那火光下,两个火把已经足够让她看清楚那被架在汉军面前做挡箭牌的男子正是她的心上人。

一名苗兵看着那情形,忍不住再次焦灼地低声道。

“九簪小姐,咱们不能让汉人逃了!”

而苗人处,九簪和苗兵们已经看见了远处慢慢下山的龙卫。

毕竟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任何逞强的资本。

虽然墨林觉得让一个女人挡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非常的不可思议和怪异,但是宁秋那种冷冰冰鄙视他的眼神,让他硬生生地把不同意的话给吞了回去。

而为首的人正是秋叶白和双白,还有被两名亲兵架着的,身负重伤的墨林,他的身边是宁秋提剑在前。

大批的黑影呈散兵线慢慢地从山顶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黑影手持着各种盾甲警惕地慢慢向山下走去。

……

“请大伙准bèi

罢!”

秋叶白亦是一笑,能就地取材,坚壁清野,果然不愧是龙卫精锐。

“放心,这些东西还是能用的,虽然不能和军中箭比杀伤力,但还算是能造成不小的伤。”墨林淡淡一笑,笑容里不掩自豪。

难怪,她在山下总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想想,龙卫早已断粮那么久,早呢么还会有那么多箭?

秋叶白瞬间一愣:“这个……。”

她话音刚落,目光就恰好落在墙角的箭上,那‘箭’根本不是正规军的‘箭’,全部都是木棍被削尖了头,一捆捆,柴火似地堆在墙角。

秋叶白看着他,点点头:“自然,底下的人都准bèi

好了,咱们要的就是个出奇不意,还有争取时辰,你的人集结越开越好,病残全部围在中间,中坚力量全部在外围,你们还有箭和盾牌罢?”

墨林看着她,微微颦眉,目光锐利:“秋督公,你有把握么,咱们这么冒然下山?”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叹了一声:“墨林将军,你们准bèi

一下,咱们要下山了!”

宁秋想起那烤肉的香气,方才阿呐还令人端来给他们吃,她差点吐了。

更何况阿呐大概恨毒了她,恨毒了汉人,否则他不会令人在她背后动手,分明是要取她性命!

但现在虽然已经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但是两军交战,长期大批人马驻守此地,无人耕种,特别是苗人那里原本就缺粮,就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秋叶白看着龙卫众人的表情,心中梭然沉了下去,一阵冷,一阵热,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年那个纯真的少年会变成这般残忍的人。

方才那名削瘦的校尉厉声道:“他们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咱们相持数月,咱们的人把这山头的东西都抓光、吃树皮草根,他们没法子逼咱们投降,缺粮之后,阿呐九耶那畜生便下令宰杀俘虏!”

而双白闻言,则是妙目微垂,面无表情。

秋叶白、宁秋两人瞬间睁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什么?”

墨林漆黑锐利的眼里闪过森然杀气:“那是的咱们被他们俘虏的、还有阵亡的弟兄!”

她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忽想起了一种可能,难不成……

那些烤肉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秋叶白闻言,和宁秋、双白互看了一眼,随后她点点头:“没错,我们看见了,怎么了?”

她这么一问,众龙卫都沉默了下去,墨林则是忽然一边轻咳,一边道:“咳咳……你们来的时候,可是看见了他们在烤肉?”

两军对垒,双方有仇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些龙卫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光是因为国仇家恨,让她想起方才看见那两名领路的龙卫看着阿奎的表情,简直是想要将阿奎生吞活剥一般。

她心中一动,看着他们问:“他们可是还做了什么,让诸位这般痛恨?”

其余诸人眼中也都闪过近乎狰狞的怒色。

一名校尉模样的干瘦男子一拳头捶在桌上,神色里都是痛恨:“那群苗人就是畜生,卑鄙禽兽能做出这样的事一点不出奇!”

秋叶白颔首:“哪里有你们辛苦,他们要求我们用十车粮食换你们离开,我便领队过来了,他们也允许我们上来查看你们的情形,却在后面施暗手,不过被本座识破,挟持了他们中一个领头之人上来,他们暂时不敢妄动。”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是来救自己的,墨林等人神色都缓和不少,他看着秋叶白淡淡地道:“秋大人一路辛苦,咳咳……方才是苗人在你们身后动手了罢,咳咳?”

因为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对他们的尊敬和敬服,却并像不是装出来的,而且此人似乎也没有必要装。

甚至怀疑对方是假货,但是派出的人却亲眼看见了司礼监督公的腰牌,那东西可不是谁都能仿制的,如今见到本人,却觉得对方和除了生得兰芝玉树和传闻里一样,和传闻里的‘奸佞’似乎有些差距。

此人会领人来救他们,还孤身一人上得山来,就已经教他们错愕不已。

秋叶白郑重其事的模样,让墨林和他们身边的人都是一愣,他们不动声色地互看了一眼,这秋督公的名声他们是听过的。

双白则也抬手行了礼。

宁秋是江湖人,亦最是敬佩真汉子,亦抬起手对着他们抱拳。

如果她没有猜错错误,这位将军打扮的年轻男子便是龙卫二军的将领墨林,在朝中名声与李牧、韩忠齐名。

面对这样的一群坚毅的军人,秋叶白抬手抱拳,给予他们足够的敬意,正色道:“南征讨逆监军、司礼监首座——秋叶白见过墨林将军还有诸位将士。”

但是他背脊依旧挺直,一双乌黑的明眸依旧异常的明亮锐利,正定定地看着她。

而中间一名看起来年纪颇轻,不会超过三十岁的年轻将军正靠墙坐着,他的脸色蜡黄而倦怠,眼下乌青,肩头裹着的布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全被血债浸透了,他身上的将军常服看起来也又脏又破。

这也是为什么堡垒里的味道非常难闻的原因、血腥味、泥味、汗味混合成刺鼻的气息,却见证了这些军人的悍勇。

秋叶白等人顺声看向堡垒里,一面四方大桌边或站、或坐了不少看起来至少校尉以上的军人,还有一些幕僚,他们中似乎人人都有伤,看起来像一群泥猴子,又黑又瘦。

“秋督公到,末将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咳咳。”一道有些虚弱,却咬字依旧非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他早已地宫里习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尸臭,这种味道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越往堡垒里走,一股越酸臭的味道迎面而来,让宁秋和秋叶白都下意识地微微颦眉,只双白没有任何反应。

秋叶白和双白、宁秋三人便跟着站岗的哨兵进了堡垒。

那两名龙卫似在忍耐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而她也能感觉到阿奎似乎浑身僵硬,甚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起来。

那两名龙卫看着那苗人的目光,让她觉得不光是敌人这么简单,他们的目光简直可以用目露凶光或者怨恨来形容。

秋叶白看了下那堡垒,果然是当时她在山下看见的堡垒,便微微颔首:“可以,但是一定不能动他,我们下山还用得着他。”

随后领路的一名士兵对着秋叶白道,“你们进去罢,这个苗人交给我们!”

那两名龙卫站在一处堡垒前,先是和那站岗的哨兵道:“人带到了。”

这样的勇毅,这样的军人风骨和战斗力,让她即使明白龙卫们也许会是她的敌人,她都不得不心中感慨和敬佩。

秋叶白看着这些训练有素,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却毫不见颓色的士兵,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些龙卫们能在这样孤立无援,缺粮缺武器的情况之下还能坚守了整整两个月,没有被苗人攻下。

而且这山上工事却非常的仔细,一层层的栅栏、陷阱都是异常的精巧和有序,甚至驻防的士兵们也都很又规律,而且不慌不乱。

因为借着月光,她才发xiàn

那两个士兵看起来简直瘦得皮包骨,包括所有在山上工事里驻守的龙卫士兵们也都黑瘦无比,身上还散发出奇怪的异味,一双双眼睛却亮得像狼一般。

宁秋和双白脸色都不是太好,但是秋叶白却并不在意,她的目光已经被那两名士兵和周围的环境吸引了过去。

“跟着我们走,不要乱走、乱动山上的任何东西,否则出事了,可怪不得我们!”一名士兵冷声道,说话并不算客气。

秋叶白挑了下眉,示意双白提上阿奎,和宁秋一起跟着那士兵走。

说着他们转身向山上走去。

那两名站在明处的士兵其中的一人接过令牌,借着月光端详了好一会,随后他向另外一人颔首,另外一人上前,将他们的武器全部抱起之后,随后才道:“你们,跟我们走!”

而秋叶白也将自己怀里的令牌给那两名士兵扔了过去。

她不甘心地冷哼一声,将手上的剑也扔在了地上。

宁秋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四周,这才借着月光隐约看见四周围、包括附近的树上也全部都是弯弓搭箭瞄准他们的龙卫士兵。

双白也干脆地将自己的双剑扔在地上,同时轻嗤道:“你们的人都已经将我们包围,还需yào

如此谨慎么?”

宁秋还要说什么,秋叶白却伸手拦住她,同时将手上的武器向自己前方的丢去:“秋儿,交出武器,没关系。”

但是那两道黑影却不为所动地,继xù

厉喝:“快点交出武器,丢在你们面前的地面上!”

宁秋有点恼火:“你们这群人怎么这般不知好歹,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说着她伸手准bèi

掏出自己的令牌,但是对方忽然一声厉喝:“等一下,你们先将手上的武器交出来!”

熟练的北方口音的汉话让秋叶白知dào

这就是龙卫之人了,她微微颔首:“正是本座!”

他话音没落,便看见一阵树枝摇晃,出来两个手提武器的黑影,在远处警惕地看着他们:“来者可是司礼监秋督公?”

“怎么了?”双白看着她这般动作,也立kè

警惕起来。

秋叶白正要说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凛,转脸看向周围。

不是八皇子,也有别人,殿下对于能让杜家添堵,让皇帝陛下不痛快,让自己能看戏的事儿总是乐此不疲的。

双白闻言一愣,随后他妙目里也闪过笑意:“也是。”

“不是八皇子,也会是别的人。”秋叶白却淡淡地一笑,眼神在月光下泛起浅浅的柔光:“你家主子你还不知dào

么?”

双白颔首,随后轻叹了一声:“若是殿下知dào

当年给八皇子那些便利,以至于让大人你今日不得不亲身犯险,只怕当年八皇子根本没有机会……。”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目光却很坚定:“我相信小七和大鼠的能耐,他们能看顾好粮车,咱们已经身在此地,首要就是让山顶的龙卫们立kè

下山与咱们的人会和。”

双白接过了人,颔首之后,眼中闪过阴霾之色:“苗人既然敢这样毫无顾忌地动我们,那么山下运梁车会不会有危险?”

秋叶白顺手将阿奎交给了双白:“看好他,一会子还有用。”

且说这头,秋叶白、双白、宁秋和被挟持的阿奎等人安全都越过了相对空旷的隔离带,渐渐再次进入山林区,几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

她既已经这么说,他们自然不敢多言。

那苗兵打了一鞭子,捂住被脸,不敢多说,九簪身份特殊,性子极为泼辣,在军中威望虽然不如阿呐将军,但是她的地位却比阿呐将军要高。

阿呐九耶是个心狠手辣的,他才不会管阿奎哥的死活!

九簪身形微僵,气恼地抬手就是一鞭子过去:“告sù

个屁,都给九簪我在这里等着,若是我阿奎哥有三长两短,你们都活不了!”

“九簪姑娘,咱们要不要告sù

将军?”一边的苗兵低声道。

九簪看着他们的动作几乎是滴水不漏,她心中又气又恼,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恨恨地跺脚。

宁秋和双白则也是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握着刀剑呈防御姿态一前一后谨慎地向山上退去。

说罢,她便反身一扯,将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只能干瞪眼的阿奎也跟着他们一起扯向那开阔的隔离地带。

秋叶白讥诮地道:“那真是客气了,你我不过是半斤八两,暗中偷袭就不卑劣了么?”

“你们汉人好卑鄙!”九簪气得脸色铁青地几乎要跳脚!

却不想,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抱歉,你的阿奎哥哥要等到我们从山上平安归来的时候,才能还给你,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地等着罢!”

“你们可以放人了吗!”九簪看着他们,忍不住上前一步。

双白和宁秋都是一愣,但是却也明白眼下情形,容不得他们多想,便都齐齐举起火把来,同时另外一只手也握紧了刀。

双白迟疑起来,但是秋叶白却已经干脆利落地用内力传声出去:“好,没有问题!”

那岂非活靶子?

在黑夜里持着火把通过这一片隔离带?

上头又是一片死寂,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秋叶白的心中也渐渐有些紧张起来,但约莫一刻钟之后,山上再次传来了人声:“你们持着火把上来,必须让我们能看见你们有几个人!”

听到那声音,双白看了眼秋叶白,在对方眼中都看见了松了一口气,随后双白当机立断地道:“我们只有三个人,方才苗人使诈,所以此刻挟持了苗人,你们让我们上去之后,便可知dào

我们没有说谎!”

约莫半刻中后,山上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有人厉声问:“你们有几个人,怎么证明你们是咱们的人!”

九簪看着那情形,眼中闪过恼恨和挫败,却无法可施。

不久,那些箭雨便停歇了,山中一片死寂。

双白凛冽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在夜色之中远远地飘荡开来。

而双白则立kè

运足了中气,扬声道:“龙卫听令,南征讨逆大军监军、司礼监首座秋叶白在此,秋大人和韩忠都督按照苗人的要求运送来粮食换你们离开险境,现在我们需yào

上山确认你们的安全!”

果然,原本来自山上的利箭这时候皆射向了火堆附近!

双白闻言,立kè

明白秋叶白为什么要点火了,那是用来吸引山上龙卫注意力的。

秋叶白立kè

吩咐双白:“双白,距离火堆远点,用内力向山上龙卫传话,告sù

他们我要上去!”

九簪恨恨地瞪着她,却又无可奈何。

动手挟持人质,也选了阿奎,而没有选择九簪。

男人倔强,女人心软,她刚才看着阿奎和九簪两人一路上山,九簪对阿奎别有一番情愫,而阿奎冷淡一些,但也偶尔有几不可见的亲昵动作,所以她立kè

判断出九簪对阿奎的感情比阿奎对她更深。

看着不一会火堆慢慢升起,秋叶白唇角轻弯:“多谢。”

九簪不敢看阿奎,转身对着身后的人厉声道:“来人,收集落叶,点火!”

九簪看着阿奎的满脸狰狞的样子冲她摇头,但是她还是一咬牙,厉声道:“好,一切都依你,但是你伤了他一根毫毛,你们就休想走出这飞鸽山!”

“我不会,但是我能听懂,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耍幺蛾子!”秋叶白一边淡漠地道,一边顺势点了阿奎的哑穴,让他再不能随意出声。

他竟然听懂了阿奎刚才示意九簪找人上树,以箭或者暗器击杀他?

“你会苗语?”九簪和阿奎都瞬间呆愣了,这个人竟然懂苗语?

秋叶白挑眉,讥诮地扯下唇角道:“别废话了,就凭借你们的箭术在射到我的时候,阿奎就已经身上出了十几个窟窿了。”

九簪闻言,瞬间脸色一白,大力地摇头起来。

阿奎被秋叶白点了穴道,浑身僵硬,但是额头上爆出青筋,用苗语对着九簪大声吼了好几句话。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让你的人退回去,还有点一堆篝火!”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汉人到底是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又怎么会抓到一向敏捷如山豹的阿奎!

九簪握着鞭子厉声道:“你放开我的阿奎哥!”

因为秋叶白已经一点不客气地挟持着阿奎面对着他们走到了宁秋和双白身边,若是此时还射出毒箭,第一个中箭的就是阿奎!

“阿奎哥!”原本隐身在林子里的九簪一下子就从暗处疾跃而出,神色惶惑而愤nù

地盯着秋叶白,同时立kè

吹动哨声让所有苗人的攻击都停了下来。

宁秋和双白借机一下子退回了树林里,避开了龙卫的弓箭射击范围!

苗人们的攻势立kè

缓了下来,箭雨不再飞射如蝗。

秋叶白一手持火把,一手用刀搁在阿奎的脖子上,挟持着阿奎慢慢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一团火光也瞬间燃亮。

“让你们的人住手!”一道清冽冷然的声音忽然在暗夜里响起,那声音暗含了内力,飘荡开来。

便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手上的动作慢了点,漏了个破绽,一只苗人的利箭和龙卫的剑影几乎是瞬间就要穿透她的身体,但是下一刻,双白手中双箭挽出森然两团剑光,利落地那些射来的利箭打落在地!

但是她回头看过去的瞬间也立kè

呆了呆,四少,人呢?!

宁秋也察觉到双白的不对劲,一边眼明手快地扫落飞射而来的箭,一边转头厉声道:“双白,你不动手在看什么……四少?”

“大人!?”双白心中一凉,全身血液仿佛陡然褪尽,僵在当场!

双白自然也发xiàn

了,转头就要将秋叶白拉回到他和宁秋之间,但是却发xiàn

原本秋叶白站立之处不知何时竟变出了一颗被插在地上,折断了的树!

“该死,这是陷阱,他们是逼着咱们进入龙卫的防卫射程,让咱们腹背受敌,甚至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宁秋心中陡然明了,漂亮的秋水瞳里泛起杀意,一边抬手打落那些从山上射来的箭。

但是话音未落,忽感觉背后一凉,她心中莫名似有不好预感,一转头,便看见身后也有无数黑影携着杀气飞射而来。

宁秋和双白同时向后退往空地,宁秋险险挑开射来的利箭,眼中全是里冷冽之色,怒道:“卑鄙小人,竟然背后偷袭!”

他眉目一寒,一把拉过宁秋,厉声道:“小心,箭上有箭毒!”

双白手中一挽剑花,立kè

将近身的剑全部涨落,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了箭尖划过时候飘散开来的淡淡腥气!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细长的箭携着冲冲杀气激射而出!

骨哨声之后,树林里异响一片!

双白对那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鹤卫早年习惯在黑暗中行动,所以皆以骨哨调动,对方忽然这般催动骨哨必定不怀好意!

他一转身,便看见九簪和阿奎已经双双跃上树梢,口里发出悠长的哨声,那哨声冷冽而阴诡,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只听得“咚咚咚!”数声响,地面上瞬间落下一地断箭!

双白眸光一寒,头也没有回,忽然利落地俯身弯腰,同时手里的长剑出鞘向身后横扫!

只是他才想动作,便忽然听见脑后有劲风来袭!

双白眼角余光留意到他们的表情,心中一凛,忽然上前数步就想拉住秋叶白:“等一下,我来!”

宁秋和双白看着这情形,心中都有些莫名的不安,但是九簪和阿奎互看一样,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冷笑。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结果火把,转身向那一片隔离带慢慢走了过去。

九簪看着她,眸光里闪过轻蔑,轻嗤了一声,将火把递给她:“你上去不就知dào

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四处观察了一番。

她一愣,抬头看向不远处,那是大片的开阔地,所有的树木皆被砍倒了,形成了一圈隔离带,而再往山顶却是一片郁郁葱葱,让人看不清楚上面的情形,但借着明亮的月光,隐约能看见类似堡垒之处。

唤作九簪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看向秋叶白:“剩下的路,你自己上去。”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那两名向导忽然停下了脚步。

双白和宁秋两人一路双手搁在自己腰间的武器之上,亦沉默而警惕地向山上而去。

一行人沉默着一路向山上爬去,秋叶白发xiàn

沿路并不算是一路漆黑,因为苗兵们几乎一路扎营上去,更是漫山遍野都布了哨位,而且他们极为善于隐藏,若非她五感敏锐也不太能察觉黑暗中树上、草丛之中皆有人形。

看着她的神色,双白心中稍微放松了一点,在她心中,殿下果然是最重yào

的。

她听见到百里初的名字,眸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去,微微扬起唇角,慢慢地应了一声:“嗯。”

双白迟疑了一会,又低声道:“军师在粤东,此刻该是醒来了。”

当年她犯过大意轻狂的错,害了小池,那件事之后,她做任何事都谨慎了许多,在决定入朝之后启动机关将藏剑阁隐藏,如非必要绝不联系自己人的原因也是如此。

秋叶白神色一顿,微微颔首:“放心,我明白。”

双白看着她沉默异常的背影,微微颦眉,亦上前几乎,低声在她身边道:“大人要小心,这里都是苗人。”

秋叶白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黯淡,随后转过身亦大步地跟着那一对向导上山。

随后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阿呐沉默了一会,那一瞬间让她觉得仿佛异常的漫长,他慢慢地道:“她……很不好。”

秋叶白看着阿呐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道:“小池,她……还好么?”

“是!”那对苗人向导颔首,接过了他手里的火把,苗女冷冷地看了秋叶白一眼:“这边走?”

到了一处山中小路前,阿呐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那一男一女,随后冷冷地吩咐:“九簪、阿奎,领着客人上山。”

……

短刀寒光四射,让韩愈脚步一顿,还是站住了脚步,看着秋叶白等人远去的人影,他眼底闪过阴霾。

韩愈一转身,正看见小七已经将腰间的短刀抽出,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

韩愈看着他们完全不理会自己,忍不住就想上前,但是才走了一步,就听见小七慢冷酷的声音响:“你再多走一步,我就砍了你的鸭子腿。”

阿呐讥诮地扯扯嘴唇,转身和那一对向导一起向山洞后走去。

说罢,便领着双白和宁秋一起走向阿呐,淡定地道:“走吧。”

秋叶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了笑:“放心,我会照顾好秋儿的。”

小七看着秋叶白,又看向宁秋,咬了咬唇,眉目之中闪过郁色,但还是沉声道:“四少,我会看好东西等你们回来!”

小七心思沉稳,大鼠机敏狡诈,有他们在,她才会安心很多。

秋叶白微微颦眉。伸手轻拍了下小七,沉声道:“小七,你在这里,和大鼠一起看好东西。”

而阿呐等人则冷眼看笑话一般地看着他们争吵。

远处的龙卫和司礼监诸人看见这边自自己人起了冲突,皆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看过来。

这事儿,他可不会因为被威胁而让步!

‘鸭子’韩愈不屈地死瞪着他:“难道不是么,谁知dào

你们安了什么心!”

小七心头大火,转脸一把揪住韩愈的衣领,比了下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死鸭子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只你们的人上去,我们的人在上面太危险!”

“这样太危险!”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默契,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对对方的厌恶,但又再次同时出声。

此言一出,小七和韩愈皆起身,异口同声地道:“不行。”

秋叶白起身,转身对着双白和宁秋道:“你们两个跟着我上山,小七和韩愈留下。”

一刻钟左右,阿呐便领着一名苗女和一名苗兵走了过来,冷淡地对着秋叶白道:“你选好了人,就走罢,九簪和阿奎会带着你们上山!”

……

而且那什么圣女还与天画之流不同,乃是秋叶白死而复生的青梅竹马,实在是……棘手。

他跟着秋叶白执行这次任务,就是要替殿下看着他的心头肉,这会子主子的心头肉除了身临想险境,还多了偏生掺杂了这番前尘旧事。

只双白本就出身极为诡异的真言宫,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暗自轻叹了一声。

众人闻言,皆默然,想到苗疆各种古怪可怕的传闻,背上莫名起了一层白毛汗。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苗疆许多事情是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当年既是看着人断气,如今阿呐九耶却说圣女还活着?”双白沉吟了片刻,只颦眉道:“在下总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第四十一章 称粮先生

(⊙o⊙)…猜测出来称粮先生是谁没有?

------题外话------

“我没事。”

“嗯。”梅苏感觉着她柔荑触在自己额上的感觉,见她话里毫无防备的担忧和歉意,心中莫名地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好在,他们很快就能离开飞鸽山了。

她见他嘴唇有些发干,担心他发烧,便伸手在他额上一探:“如果不是因为事态紧急,我也不会在你伤还没有好的时候,还劳你受这般颠簸,也多亏了你识得奇门遁甲。”

梅苏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中闪过异样的情绪,只微微一笑:“不要紧,都结痂了,只是不方便动弹罢了。”

她看着他清雅却些苍白的面容,微微颦眉:“梅大人,你背上的伤要不要紧?”

那人半抬起头,看了看前方,淡淡地道:“最右边的路口,看着有毒瘴弥漫,但是太阳起来之后瘴气便会散去,那些瘴气不过是设置机关之人的障眼法。”

秋叶白站在马车上,借着快亮的天光,看了看前方的地形,蹲下来,问那半靠在小七身上的人:“接下来应该是一个三叉路口,咱们要怎么走,称粮先生?”

但是走在队伍前方的第一辆马车车上的人,却神色从容异常。

队伍的中间均匀地分布着十辆马车,马车周围的人神色更是紧张异常。

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在山路里蜿蜒而行,其中还有不少士兵们都相互搀扶着,每个人都步伐匆匆地前行,不时地四处张望,神色异样的紧绷。

月色渐沉,天边浮起浅浅的鱼肚白来。

……*……*……*……*……

阿呐看着她,目光淬了毒,锐利如刀,几乎要将她剖心挖腹。

她顿了顿,收敛了笑意,目光清冷而讥诮地看着阿呐和一干苗兵:“或者你打算也让你们的人陪着我和我的人一起为小池殉葬?”

她闻言,轻笑了起来:“彼此彼此,如何,这十车足以夷平半座飞鸽山的雷火弹,能不能换我和我的人离开,或者……。”

阿呐狠狠地瞪着她:“卑鄙!”

雷火弹埋在大米中,除非将米倒出来,根本查不出来里面有东西。

如果不是做了两手准bèi

,她怎么敢深入虎穴,与虎谋皮?

秋叶白目光清冷地看向阿呐:“我一向守信,所以给你们送粮食来的时候,也送了点稀罕的玩意过来。”

雷火弹的威力让一干苗兵们畏不安地看向秋叶白和大鼠。

“嘿嘿,小苗妞儿倒是有点见识。”大鼠冷笑。

“雷火弹!”九簪脸色铁青地看着那燃烧的树林,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

爆炸的巨大冲击力和那几名苗兵们的惨状瞬间让其余苗兵们心神大震,两股战战,全部都散开来,恐惧又疑惑地地看着那树林和大鼠手里拿着的黑色圆疙瘩。

树林里瞬间冒出一阵明亮的烟火和数声惨叫,不一会便有数名苗兵满脸是血,浑身着火地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轰!”

但是下一刻,他的声音便消失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里。

“小心,树林里的人快闪开!”阿呐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脖子上还淌血,歇斯底里地用苗语大吼。

说罢,他一抽火折子,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的引线点燃,对着山洞附近的山林就扔了过去。

大鼠提起那圆圆的东西,手上掂量了一下,露出个阴森的笑容:“嘿嘿,乡下土包子们,今儿就让你们知dào

马王爷三只眼!”

而大部分苗兵们则一脸莫名地看着那些东西,只有阿呐和一部分有见识的将领们瞬间也苍白了脸。

一个个圆圆的成人两个拳头大小的黑色东西,立kè

让所有的龙卫们都震了一震,就连墨林和韩愈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而这个时候,深深埋在粮食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掉落在了地面上。

陆伟的异状自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皆齐齐将目光投向那十辆运粮车。

“这……这……你们是什么时候装上去的!”

陆伟眉头一颦,正要说什么,但是下一刻,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辆运粮车,顿时一惊,待他看清楚那些埋在运粮车里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一下子慌张地踉跄着退开了好几步。

大鼠抬手一挡,目光冷冽地看着他:“陆校尉,你最好离这里远点。”

陆伟在一脸莫名其妙地上去阻止:“你们疯了么,这是干什么!”

白花花的大米从十辆车上往下流淌了一地,让不管是苗人,还是从山上下来的龙卫都瞬间咽了咽口水,直了眼。

司礼监的厂卫们立kè

动手将车上的粮食往地上划拉。

说罢,她弹了下响指。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已经一片平静,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波动,她冷淡地道:“这些粮食泡了血还能不能吃,我不知dào

,但是我知dào

你们若是动手,便一定会有很多人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阿呐感觉自己的血流得渐渐厉害起来,便也只得一咬牙坐了下来,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秋叶白。

苗兵们看这阿七手上刀子一挑,阿呐的脖子上的刀口又横开了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阿呐将军!”

“住手!”

阿七一手扣住他肩头,将他狠狠按住,厉声道:“阿呐九耶,你再动试试!”

阿呐一呆,随后瞬间仿佛被戳中了痛脚一般,暴怒:“你有什么资格提小池,有什么资格……呃!”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里掠过冷色,忽然道:“阿呐,你变成这样的残忍的畜生,小池知dào

么?”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墨林等人瞬间暴怒,眼眶腥红:“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顿了顿,眼里露出诡冷的光,笑出一口阴森白牙:“泡了汉人血的粮食特别好吃之外,咱们还有肉吃。”

阿呐讥诮地看着她:“只要你们这些人都死了,粮食不也是我们的么,而且……。”

“怎么,你们还想用毁掉这些粮食来威胁我们?”

一直守在马车附近不动声色的大鼠立kè

颔首,随后一抬手,司礼监诸人立kè

一掀马车上盖着的席子露出里面的白花花的大米来。

随后,她一挥手。

秋叶白目光不闪不避地从九簪的面容掠过,最后停在阿呐的脸上,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没错,就凭我。”

阿呐眼底的阴沉和讥诮也透露了他同样的想法。

“就凭你?”九簪被阿奎骂得一肚子火,此刻见秋叶白这般说话,便冷笑了起来。

秋叶白看着阿呐扭曲的面容,目光渐渐地凉了下去:“阿呐,当年我是欠了小池的,但是我欠了的是她,不是你,我想你我也都该有点契约精神,既然我拿着粮食来换人,就一定要把人带出去。”

阿呐也没有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顿时僵住了,咬着他颈部血管的冰冷凶器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命悬一线,一时间不敢再造次。

苗兵们激愤了起来,但是自家主将性命还在

“汉狗,放了我家将军!”

“阿呐将军!”

说着,他手腕一转,也不客气地直接在阿呐的脖子上一压,直接划破阿呐的皮肤,压迫上他的大血管,一道腥红瞬间从阿呐脖子浸出来。

墨林等人跟皆陷入沉默之中,而小七见状不对,脸色铁青,阴沉地环顾周围的龙卫厉声道:“你们若是相信这出尔反尔的贼子,所有人都一起死!”

韩愈闻言,眼珠子一转,看着墨林等人跟冷笑一声:“各人造业各人担,他这奸佞自己惹下的祸事,现在害得我们无法脱身,难不成我们还要感谢他么?”

阿呐见他们自己人内部似起了内讧,眼底阴厉光芒大盛,嗤笑了一声:“看样子,你们汉人自己也有了决断是么,我大军早已经将飞鸽山包围,秋叶白死,你们自能活下去!”

墨林等人见她没有否认,神色便有瞬间变得复杂。

秋叶白只淡淡地回望了他们一眼,随后轻扯了下唇角,不置一词。

墨林等人闻言皆是一愣,疑惑的目光移到了秋叶白的脸上。

韩愈见墨林为秋叶白说话,连着被救下来的龙卫们都对他投来不悦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脖子的疼处似越发疼痛了,他看着墨林等人,神色阴郁地道:“墨将军,你们不要被这奸佞装模作样地骗了,这番祸事还就是他当年害了苗疆圣女惹下的!”

墨林也眉头一颦,看着向韩愈:“韩先生,请你说话谨慎些。”

小七勃然大怒:“姓韩的,你说的是人话么,四少不是为了救你们的人,会来这里么!”

韩愈脖子上一疼,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咬牙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是秋叶白那奸佞害你和你们圣女的,你有能耐找他去!”

气氛瞬间凝紧,一触即发。

阿呐亦手腕同样一翻,直接在韩愈的脖子上划拉出一道血痕来,狞笑:“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刀子快,还是老子的刀子快!”

众人一片哗然,自家打心中尊崇的人被冒犯,让司礼监诸人更是群情激愤,小七更是直接把他脖子的刀往他脖子里一推,亦怒目圆睁地狠声道:“你才是狗娘养的杂种,你真当老子不会杀你是么!”

“抱歉,你有什么可以抱歉的,你要是真的对她有所歉意,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去啊!”阿呐不再掩饰对她的恨意,目光森然狰狞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他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狞笑一笑:“对了,你这狗娘养的不是很伟大么,你不是来救这些汉狗的么,你要是当场直裁,我就让你和这些人活着出去!”

她沉默了片刻,方才道:“阿呐,对于小池的事,我很抱歉,但……。”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一片冰凉,她不知dào

他竟恨她到了如斯地步。

而他笑声里流露出来的杀意更是让人心惊。

阿呐近乎疯狂的笑声,让所有人都齐齐一震。

第四十二章 你你你为什么?

咯咯哒~起了个好标题,好吧~九千更新唉,最近大家都不给我票票君的肉屁屁了,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题外话------

她看得有点呆愣,竟莫名其妙一下子不知dào

自己要说什么。

“你为什……为什么?”她看着他袒露出来的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有一滴汗水慢慢地顺着他优美起伏的肌理慢慢滑向腹肌清晰性感小腹,一路向下。

百里初索性一边走过来,一边解龙卫腰带和上衣,挑眉看着她道:“我我我我什么?”

她彻dǐ

呆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你……。”

百里初正在解发髻,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一边扯下自己的头绳,让乌发落了一身,看一边看向她淡淡地道:“傻愣着作甚,你下巴要掉下来了,去给本宫准bèi

热水,本宫要沐浴。”

地面上丟着龙卫的头盔和制式长刀,刀上还有血印。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高挑人影,他身上一身龙卫寻常士兵的衣衫,衣衫之上还有点点血渍和灰尘。

在看清楚房内的情形后,那个‘了’字瞬间让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最终还是一咬牙推开门进了屋内,摆出漂亮的笑颜:“阿初,我回来……。”

她颦着秀眉,原地转了几圈,看得附近的鹤卫一脸莫名其妙。

可是他那个小性子……万一傲娇起来,定要叫她吃排头呢。

实在是来不及。

但是……

秋叶白径自跳进自己的院落里,有些踌躇,暗自猜测百里初这会子早醒了,不知dào

他会不会恼了自己这一趟出去冒险,没有告知他。

不时间看见隐藏在暗处的鹤卫,对方一见是她,便微微颔首,又隐没在阴影里。

秋叶白翻身进了院落之后,直接踩着房顶就往自己院落去了。

行武之人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墨林莞尔一笑:“无事,大人是真性情。”

小七却嘿嘿一笑,抹了把自己脏兮兮的脸:“四少出身江湖,就是这么不羁的,见谅。”

墨林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

随后,她便径自足尖一点,向都督府的奔去,似因为嫌弃那大门太高,她足尖一点地面,径自越过墙壁跳进了都督府的内院。

随后,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的都督府:“啊,对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秋叶白看着他,笑了笑:“不谢。”

墨林坐在车上,看着那样的场面,看着夕阳下的熟悉街道,还有青石板路,他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转头看着秋叶白,伸手抱拳,深深地作揖:“多谢秋大人让我等还有看见东州的一日。”

整条街道都兴奋了起来,所有的百姓和巡逻的龙卫们全部都扑了过来,和自己熟悉的人争相拥bào

和欢呼。

“他们杀出来!”

“对,是他们!”

“是龙卫二军,他们杀出重围了!”

东州府的百姓和巡逻的龙卫们一看这大队人马先是一愣,怎么会有龙卫这般狼狈,随后有人认出来其中熟悉的面孔。

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每个人的神色全都是放松的,甚至含着笑意,精神奕奕,似劫后余生,更是得胜归朝。

“咯噔、咯噔!”两辆破马车摇摇晃晃地在东州大街上缓慢行驶,背后拖着一大队狼狈的人马,每个人多少身上都少了点东西,不是帽子没了,便是腰带掉了,还有人鞋子掉了,甚至佩剑少了剑鞘。

日落西山

东州府

……*……*……*……

一路上她还指挥跟车的大鼠,顺便将墨林和另外几个伤兵给拽上了车,朝着粤东边界绝尘而去!

秋叶白目光一凛,一扬鞭子驾着车飞奔而去:“驾!”

“是!”司礼监众人立kè

分头行动了起来。

秋叶白对着一干司礼监人等厉声道:“有马的,还有车的拉上受伤的伤员,先行冲过这段路!”

小七立kè

将缰绳交给她,同时点头,立kè

飞身下车。

秋叶白一咬嘴唇,眸光一转,随后一边跳上马车,一边对着小七道:“小七,你和双白武艺最高,你们断后爆了天雷弹,切记不能让天雷弹落进苗人的手里!”

小七也驾着马车冲过来,梅苏掀开了车帘子,对着她厉声道:“叶白,上车,前面已经没有什么奇门遁甲的阵势了,他们的目标是你,大伙冲过这一段山路就没有危险了!”

“督主,快走,咱们很快就到边界了,不要和这些苗人纠缠!”大鼠领着司礼监诸人提着刀冲过来,对着她道。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忽然感觉身后似有一道熟悉的视线,冰凉入骨,她梭然一惊,敏感地转头看去,却发xiàn

身后一片兵荒马乱,并没有什么异样。

小七搜过阿呐的身,他捆人的手法非常专业,阿呐根本不可能自己脱困啊,难不成有奸细?

她愣了愣,阿呐的匕首到底哪里来的,又是怎么脱困的?

马车里却空无一人。

随后她推开了韩愈的尸体,站在马车周围,却发xiàn

一片混乱之中,竟失去了阿呐的踪影,她目光一冷,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就去掀那血迹斑斑车帘子。

她摇摇头,轻嗤一声——狭隘。

韩愈这个时候,早已经气绝身亡,只瞪着无神的眼睛看向天空,似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秋叶白抬起头,看向山谷里如洪流一般冲下来的苗兵们,她微微眯起眸子,转身就朝阿呐的车而去。

最快冲过来的人已经和龙卫的人交起了手。

远远的山谷里传来九簪用苗语的厉喝:“冲散汉兵,不要让他们有机会碰那些马车,杀光他们,救下阿呐将军!”

一干龙卫们心中顿时惭愧万分,好在他们训练有素,立kè

架起了自己受伤的同伴集结,有盾牌的龙卫则是立kè

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挡箭的方阵掩护自己的同伴们。

此时,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山上飞射过来,一下子射倒了一片人,所有的龙卫这才反应过来,苗人趁着他们内讧的时候杀将了过来。

但是一看那龙卫中箭,她立kè

反应了过来,厉声道:“苗军来袭,所有龙卫听令,立kè

举起盾牌,护好不能行动及虚弱的同袍,边战边撤!”

秋叶白和司礼监诸人原本也是被阿呐九耶冲出来的对着韩愈一番乱捅,开膛剖腹的惨烈情形吓了一跳。

但是他才出手,空气里中却忽然一道破空的气流瞬间击来,一只利箭瞬间击穿了他的手,痛得那名龙卫惨叫一声。

这个时候站在韩愈身边最近的亲信看着一团热乎乎的血肉砸了自己肩头,这才一个哆嗦反应过来,满脸惊惶苍白地举刀往阿呐的头上砍去:“混蛋!”

听着韩愈的惨叫声,他愈发地兴奋,死死捏住韩愈的脖子,朝着他的腹部连续捅了数十下,竟硬生生地把韩愈的下腹给剖开,肠肚流淌了一地。

这一次,轮到韩愈的亲信们完全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让原本就看起来就狰狞的阿呐九耶看起来更狰狞,阿呐九耶却目光发直地继xù

用匕首再次使劲地捅进韩愈的腹部,一边捅一边念叨:“嘿嘿……捅死你个混蛋……杀了你为小池报仇……去死……去死……去死!!!!”

他地瞪着韩愈嘿嘿一笑,握住捅入他腹部的匕首扭转了一下,然后蓦然抽了匕首,韩愈惨叫一声,腹部的血一下子喷了阿呐九耶满脸、满身。

阿呐九耶此时的眼神有些古怪,双目发直,半张脸上的血让他看起来面具狰狞。

随后,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插进自己腹部的匕首,随后再看向那车里慢慢爬出来的,韩愈颤声道人:“阿呐九耶……。”

韩愈看着这般情形,心中一片寒意,有些慌张四处看了看,正想钻进车里,却不想他才一转身,就忽然僵住了。

此时龙卫二军的人很干脆地就给司礼监的人让路,一军的人迟疑了片刻,在校尉陆伟默默地让开一步之后,他们也让都三三两两地让开了路。

此时皆恶狠狠地暗自念——快点反抗,反抗了我们好将你这个混蛋剁成肉酱给你叔叔送去。

大鼠和大壮两个提着刀冲在最前面,他们早就想收拾韩愈了。

司礼监厂卫们这个时候早已经爬了起来,皆利落地应了一声‘是’,同时气势汹汹地提着刀子向韩愈和他的亲信杀了过去。

“司礼监厂卫听令,拿下韩愈,押解回京等候处置,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如今龙卫大部分人都已经站在她的这边,应该到了收拾韩愈的时候了!

秋叶白翻身落在梅苏的马车上,看着不远处的韩愈,目光森冷:“韩愈,失道寡助,你以下犯上,本座原本是看你一片忠勇,所以不与你计较,如今你却一错再错,本座也容不得你了!”

竟然能凭借手中出箭,就能将黑羽弓的剑都挡下来么?

而秋叶白的身手也让墨林、陆伟等人再次震了一震。

两拨锐箭在空中相遇发出刺耳的破碎声,让人异常心惊。

“砰!砰!砰!!”

秋叶白冷笑一声,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借力将披风一抖,披风里长箭瞬间向第二波箭雨来袭的方向撞去。

墨林等人和司礼监诸人都看得心惊胆战。

他身边的亲信早已准bèi

好,一点没有顾忌地再次放箭,对着跃在半空中尚未收势的秋叶白放箭。

韩愈却再次冷笑一声:“等的就是你,放箭!”

秋叶白足尖一点,径自跃起,手中长剑瞬间出鞘,舞出一团凌厉的剑光将那些射来的利箭打落了一部分,另外一扯自己肩头的绣飞鱼披风对着半空一卷,瞬间将剩下所有的箭全部裹挟在披风里。

她目光一寒,看了眼附近的双白和小七,双白和小七立kè

会意,他们二人立kè

反手一把推开那些龙卫,同时手中运足了内力,大力一推,竟将所有冲过来的龙卫和附近的司礼监诸人全部推撞在一起,让他们跌做一团,亦恰好险险避开了散落的利箭,同时空出秋叶白的位置。

“大人小心!”两名离秋叶白最近的龙卫二军的战士径自想要推开秋叶白。

原本围在秋叶白面前的龙卫二军的士兵们豁然醒目,转身就朝司礼监诸人和秋叶白扑去,竟是以肉身抵挡自己同僚射出利箭的模样。

他立kè

扯着身边架住自己的人一边向秋叶白方向移动,一边厉声大吼:“保护秋大人和司礼监的兄弟!”

墨林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瞬间一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黑弓长箭,皆是八殿下着人特别研制而成,弓轻却箭利而快,破骨穿肉轻而易举!

但见数十黑色龙卫长箭携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扑秋叶白。

墨林等人,甚至龙卫一军诸人都没有想到墨林说动手就动手,全无招呼,顿时全部都愣住,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韩愈身边的亲信们自然是早有准bèi

,纷纷弯弓搭箭向秋叶白和司礼监诸人疾射而去!

他终于勃然大怒,一把拿过自己身边亲信的长弓,直接弯弓搭箭瞄准了秋叶白,厉声道:“射死那挑拨离间的奸佞,杀了他!杀了他!!”

韩愈亦是一点没有察觉自己身后的动静,他看着没有什么人再搭理他,反而越来越多的龙卫一军士兵们不听指挥,只身边的那些他的亲信神色依旧坚定冷酷地站在他的身边。

这剑拔弩张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韩愈站着的马车车帘子轻晃,一道穿着龙卫士兵衣袍的身影消失在马车里。

韩愈心中一寒,转头对着周围的龙卫们怒目而视:“举起你们的刀剑,你们知dào

不知dào

这是背叛,是背叛!”

眼看着自己的计谋不能得逞,韩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恨毒了秋叶白,他看向陆伟,却见陆伟别开脸,根本不看他。

“不能让苗人看笑话!”

“……绝不相负!”

“同生共死……。”

“不能对自己人动手。”

不少龙卫一军的士兵们一听此言,也都立kè

放下了手中。

生死同袍,绝不相负——那是所有士兵加入龙卫之前起的誓言。

他们之中有人率先地收起了刀剑,咬牙低声道:“我们发誓过生死同袍,绝不相负的!”

此言一出,许多龙卫一军的人都神色大震,是的,他们不辞辛苦,不惧危险是来解救自己的弟兄,而不是为了对自己的弟兄下杀手的!

秋叶白见状,只对着那些一军的士兵们冷声道:“你们忘了咱们推着十车粮食的深入虎穴的初衷是什么了吗,难道你们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敌人的地盘就是为了让那些没有死在苗人手上的弟兄们死在你们手里,让苗人幸灾乐祸?”

龙卫一军的士兵们看着自己形容狼狈的二军弟兄如此愤nù

,他们却愈发地觉得底气有些不足。

“我们忍饥挨饿和敌人抗衡到现在,不是为了让你讽刺的,你们尽管来试试我们这些残兵败将的能耐!”方才说话的校尉也是一个暴脾气,他勃然大怒地直接抽了刀对着站在车上的韩愈。

韩愈这一句‘残兵败将’也瞬间激怒了龙卫二军的诸人。

韩愈闻言愈发不可忍耐,目光森寒:“你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己的同袍拔刀相向么,但你也不想想,你们一军不到两千人,还是残兵败将,如何能与我等抗衡!”

他原本以为墨林会略微犹豫一番,但是谁承想,墨林竟然一点都没有犹豫,径自冷声道:“我忠心于殿下,但是我只站在道义的一边,我等都相信殿下会和哦我们一样站在道义的一边!”“你……愚蠢!”

佞的一边!”

龙卫一军和二军的主事者们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地难看,墨林忍不住对着韩愈怒叱:“韩愈,修的胡言!”

韩愈这一番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将某些禁忌暗涌之事明白地展露出来了,比如——夺嫡!

看着墨林脸色在他的逼问下渐沉,韩愈更进一步地厉声道:“他和咱们的殿下有前仇旧恨,此人在朝堂里反手云雨,乃是弄权之人,咱们不趁着这么好的机会在苗人的地盘上将他除了,难道要留着他再次陷害殿下,让殿下没有机会实现他的宏才大略,太平盛世?”

韩愈转过脸,对着他怒目而视:“墨林将军,你真的要护着那个妖人么,你们难道都不知dào

正是当初他害得殿下身负无赫赫战功却不能封王,不知dào

他用卑劣手段陷殿下于不义,不知dào

他的手上染了咱们叶城驻军弟兄的血么!”

他并不想和自己弟兄拔刀相向,但是韩愈这种迁怒的话语实在让他觉得丢人,分明是恼羞成怒!

“韩愈,你难道不知dào

殿下是怎么样的人么!”墨林看着他说话真是越来越偏执,忍不住颦眉呵斥。

韩愈心中不是没有犹豫,但是一看秋叶白讥讽的表情,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恼恨,指着秋叶白厉声道:“你这妖人,不过短短数日,竟连我一向亲如弟兄的龙卫都能分裂,还说你不是个祸害!”

看来这些龙卫里头,也不光全是如韩愈这些猪油蒙了心的人。

秋叶白看着韩愈,有些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墨林的一番话,瞬间让韩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气短,而龙卫一军的人也私下窃窃私语起来,

墨林目光转回了韩愈的身上,目光锐利地道:“我们跟了八殿下那么多年,至死不渝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八殿下素来义薄云天,待我们如兄弟,又悯恤百姓,雄才大略,我们不相信殿下会给你们命令,让你们做这些背信弃义之事!”

他已经听说了秋叶白领着一班司礼监的‘奸佞’们受八殿下所托。漂洋过海,九死一生地为龙卫送来了救命粮食。

墨林也目光深沉地看着秋叶白:“我们所有人都欠了秋大人一条命,龙卫一向以忠勇信义为座右铭,我们绝不会干违背良心的事情,因为我们相信八殿下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墨林身边的一名干瘦的校尉亦抬头看向韩愈,正色道:“对于韩先生来说,你也许觉得在秋大人的巧妙安排下平安脱险是蝇头小利,但是对于我们几乎就要全军覆灭的龙卫二军而言,是秋大人给我我们绝境逢生的机会,是他拯救了我们所有龙卫二军的人。”

就连司礼监诸人也愣住了,只秋叶白明眸微闪,神色却没有太大起伏,只静静地看着墨林等人。

一干龙卫一军的士兵们瞬间惊呆了,连着韩愈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瞪着墨林等人:“你们疯了么,被那个奸佞一点点蝇头小利就收买了,你们要背叛元帅么!”

他话音刚落,所有龙卫二军的士兵们亦立kè

抽出手中的刀剑,呼啦啦地全部将司礼监诸人围在中间,将刀剑全部对准了龙卫一军的士兵们。

墨林却在此时继xù

淡定地道:“正如我龙卫引以为豪的训勉之言——忠勇无双,义薄云天,我们要替天行的道就是——绝不会让任何人碰那个冒死将我们从绝境救出来的恩人!”

宁秋忍不住握紧手中的长剑,怒道:“姓墨的,你们这是翻脸不认人啊!”

而司礼监诸人脸色愈发地阴沉和鄙夷。

他此言一出,韩愈的脸色瞬间便是一松,露出满yì

的笑容来:“墨林将军果然识大体。”

随后,他神色略沉而慎重地看着秋叶白,一字一顿地道:“没错,我们确实要替天行道。”

墨林等龙卫二军之人沉默了下去,神色凝重的互看了一眼,随后墨林示意两名二军的校尉将他扶出来几步。

秋叶白沉默着,没有回应,随后她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墨林等人,淡淡地道:“你们也要替天行道铲除本座这个奸佞么?”

小七一句又一句的戮心之言让龙卫们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忠勇之辈,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便可以颠倒是非黑白,和阿呐九耶之辈没有任何区别的畜生们!!!”

“这就是你殚精竭虑想要保全的帝国军人!!”

小七将梅苏安置在另外一辆马车上之后,目光森然地看着韩愈,却对着秋叶白道:“四少,你看看,这就是你冒死相救的人!”

韩愈这番全然站在自己立场说出来的狡辩之词还有龙卫们眼中再不掩饰的杀气,让司礼监诸人顿时气得差点吐血。

说着他一挥手,原先跟着他们押运粮食的龙卫们手中长刀纷纷出鞘。

韩愈冷哼一声:“什么救命恩人,你们将墨林将军救下来,不过是你身为监军应该做的事儿,但是如果不是你得罪了苗人,我们又何至于差点全军覆灭?”

秋叶白闻言,忍不住讥诮地轻笑了起来:“替天行道就是将救命恩人一笔抹去,拔刀相向?”

韩愈一时间气短,但片刻之后,他想起韩忠说的话,眼中狠色一闪:“忠勇无双、义薄云天要看对谁,对你们这些奸佞,我们不过是锄奸安良、替天行道!”

龙卫们亦同时觉得气短,有些心神不定。

此言一出,一干退到秋叶白身边,将她护在中间的司礼监众人看着虎视眈眈的龙卫们,眼中皆露出讥诮的神色,

秋叶白抬头看着韩愈和他身边已经拔刀出鞘,并且将大部分的马车全部围在他们中间不让司礼监诸人靠近的龙卫们,冷声道:“韩愈,你们是不是觉得快出苗人的地盘了,所以我们这些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这就是号称忠勇无双,义薄云天的龙卫做出来的事?”

梅苏如含着雾气的目光里闪过担忧,想要说什么,秋叶白却朝他摇摇头,他方才闭嘴,同时目光阴冷地掠过一干龙卫等人。

但是,秋叶白一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同时示意被小七将梅苏背离第一辆马车远点。

“你他娘的说什么屁话,不是我家督公,你们这些人能活到现在!”大壮愤nù

地站了出来,顺手折了路边的一棵两人高的大树就想朝韩愈砸过去。

韩愈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什么叫过河拆桥,你们这些司礼监的奸佞做过什么好事么?”

“韩愈,你不要太过分了,四少忍你那么久,你现在是想干什么,过河拆桥?!”大鼠阴沉着干瘦的脸,手中的刀子一点不客气地指着站在第一辆车上的韩愈。

……

内讧对峙!

阿呐和九簪闻言一惊,齐齐停了下来,看向远处,方才发xiàn

对方的队伍停下来了,而且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情形,说是争吵起来,倒是不如说——

“你们看那边,那些汉人好像也吵起来了!”

正是纠结之间,忽然有苗兵留意到自己追踪的敌人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

但是偏生九簪是他们逐汉大王和歌舒王妃最疼爱的小女儿,得罪不起!

苗兵们皆满心憋闷,山神哪,阿呐将军一不在,这两位主事的看着敌人都要跑了,火烧眉毛的时候,竟然还在这里争执纠缠这些男欢女爱的破事儿!

“小姐、小姐不能这样,咱们还是赶紧商量这事要怎么办吧!”

一边的苗兵们看着这情形,赶紧上去将九簪拉开。

“奎木耶,你以为我不舍得杀了你是不是!”九簪只觉得浑身冰冷,双目含泪地恨恨瞪着他,握紧了手里皮鞭高高地举起,却怎么也抽不下去。

面对着九簪的咄咄逼人,阿奎先是一僵,随后面无表情地别开脸道:“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九簪一呆,明媚艳丽的面孔瞬间变得苍白,她恨恨地瞪着阿奎端方俊朗的面孔,气得浑身颤抖:“我就知dào

……我就知dào

你还喜欢姐姐,你是因为父王要你娶我,所以宁愿被汉人杀了,也不愿意娶我是不是,是不是!”

“救我,我要你救我了么?”不提此事还好,一体此事,阿奎就忍不住恼恨,瞪着九簪怒道:“你从来都那么任性,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姐姐九翠那样做事过脑子!”

九簪闻言一呆,瞬间红了眼眶:“你怎么能这么说,当初我是为了救你……!”

阿奎一僵,随后不耐地冷笑道:“我做主,我做什么主,昨夜你在山上若是听我的,现在还有这些棘手事儿么,现在那些汉人手里有十车雷火弹,若是炸了山,害死阿呐将军,在大王那里受罚的是我,不是你!”

“阿奎哥,要不要动手,你给个话吧!”九簪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神色有些凝重。

“这些人里面一定有懂得奇门遁甲的高人!”阿奎咬牙看着前方一路前行的龙卫队伍。

但是谁曾想这些汉人竟然像是来了无数次飞鸽山一般,除了偶尔有人掉进沼泽,他们竟然一路避开和解开所有的阵法,前进的速度极快,眼看最多再走上半个时辰这些人就要出山,走上出边界的大路了。

就算不被困死,他们也能有时间想法子把阿呐九耶解救出来,再围歼了这些汉人。

他们已经一路大军在飞鸽山跟着龙卫这些人走了好几个时辰,从黎明到正午,原本以为飞鸽山里四处有瘴气迷潭,乃是天生的迷魂阵,而且当年有一任蛊王曾经在这里修行练蛊,所以曾经布置下各种机关,对方无人带路一定会陷落入机关之中走不出来。

她对着也在张望的阿奎道:“阿奎哥,怎么办!”

九簪看着远处蜿蜒的军队,一咬牙从树上一跃而下,一身银饰叮铛作响,轻灵如山间精灵。

看着远处的情形,几名苗兵忍不住对着站在树上的九簪道:“九簪小姐,再不动手,他们就要出地界了!”

司礼监和龙卫等人一路慢行了大约三个时辰,渐渐地靠近了粤东和南疆的边界。

……*……*……*……*……

小七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伸腿把昏迷的阿呐往车厢深处踢了踢,随后他也半靠在软榻边上,嘴里叼了根草,轻哼小曲。

梅苏没有再说话,只伏在软枕上,阖上眸子。

但是他立kè

意识到不妥,把后半句吞了回去,轻嗤:“总归不是你的。”

小七看着他,下意识地道:“是……。”

梅苏瞳孔微微一缩,垂下长长的睫羽,幽幽地道:“嗯,那是谁的?”

梅苏那眼神,他太熟悉。

小七在边上看着梅苏的神情,他轻哼了一声,起身扶着梅苏趴回软垫之上:“别看了,再看也不会是你的。”

梅苏目送着她窈窕敏捷的背影,神色有些怔然。

随后便和宁春两个下车去了。

让阿呐闭嘴之后,秋叶白看着梅苏没有什么大碍,便道:“我先下去看看苗人的情况。”

……

小七和梅苏:“……。”

秋叶白笑了笑,很欣慰:“这就对了。”

宁春沉吟道:“嗯,一定争取一拳打爆鼻梁。”

秋叶白挑了下眉:“要有效率一点。”

宁春扯了扯唇角,表情仿佛有些愧疚:“哦,下次我会注意点。”

一边的小七和梅苏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点头,确实,作为一个女人,这种让人闭嘴的方法太暴力了。

秋叶白看了眼阿呐恣意横流的鼻血和有点扭曲抽动的脸部肌肉,她轻叹了一声:“春儿你真暴力,他鼻梁断了。”

而这一次阿呐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软绵绵地倒在车里,再没有出声。

“砰!!”在宁春又一拳砸在阿呐的鼻子上之时,空气里响起了令人牙齿发酸的骨骼折断的声音。

阿呐眼前一花:“秋……。”

“砰!”宁春又是一拳头砸在了阿呐的鼻子上,让他鼻血流淌得更加奔放。

阿呐只觉得鼻子一酸,瞬间流下两管鼻血,他如同被激怒的兽一般,怒吼:“你这狗……。”

“是!”宁春非常干脆,一拳对着阿呐鼻子揍了过去:“闭嘴!”

秋叶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冷淡地看了被五花大绑捆在角落的阿呐一眼:“春儿,让阿呐将军闭嘴。”

“他当然该怕,能让自己人都恨不得让你死在敌人手里的,也不多见。”车后响起阿呐讥讽的声音。

“你怕?”梅苏看向她,清浅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幽光。

这一接应,说不得接应出个‘监军阵亡’的结果。

韩忠那些人什么心思,她还不明白么?

秋叶白目光微凉:“让他们接应,倒是不如不接应。”

梅苏只觉得自己手里一空,那种温软的感觉便没了,似空了什么一般,他的手顿在半空中,还维持了那个握住她柔荑的姿势,片刻之后,他才慢慢放下手,垂下绒薄的眼皮,淡淡地道:“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我们下午就能进入粤东地界,那边应该有安排了人接应罢。”

秋叶白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身形微顿,随后微微一用力,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也坐了下来:“没事就好。”

“我没事。”

“嗯。”梅苏感觉着她柔荑触在自己额上的感觉,听着她话里毫无防备的担忧和歉意,心中莫名地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第四十二章经 醋仙儿

有些时候,个人觉得所谓大公司真是让人很吐血,请购什么屁玩意儿sop流程都十几项,真是让人吐血。

==抱歉,今天真是很烦躁,搞预算被打回来了……又有个很讨厌的突发状况,所以更新少了,明儿会多更细的。

------题外话------

韩忠不过是个三品将军品阶的都尉,她却是司礼监首座,一品大员,他这般动作已是以下犯上。

秋叶白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汉子们,便默默地将手背到身后,心中闪过淡淡的暖意,随后抬头看向气得脸色铁青的韩忠,淡淡地道:“韩都尉,需yào

我提醒你本座是南征监军,只有本座能拿下你么?”

“您不能动秋大人!”

一群穿着有些狼狈的龙卫士兵却呼啦啦地冲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对着韩忠七嘴八舌地道:“都尉大人,您想做什么!”

“等一下!”

她眸光一冷,掌心暗中运气,正准bèi

动手,忽听得附近传来一阵喧嚣。

数名龙卫便立kè

拿了铁链向秋叶白围了过来。

为首之人便是韩忠,他脸色苍白,正听着自己身边的一名龙卫着什么,一见秋叶白出来,他神色瞬间闪过杀意,厉声道:“拿下!”

秋叶白揉了揉脸颊,出得院门去的时候便看见在自己们外果然已经围了不少人。

……

一白硬着头皮,左右点了几个隐在暗处的鹤卫,一起进门伺候自家主子去了。

“滚进来。”阴森森的房间里响起男子低柔冰凉的声音。

主子醒来知dào

自家‘驸马’领着人,还带着梅大少爷去执行危险任务了,整个房间都冷得跟冰似地,这会子把媳妇儿,不,把‘驸马’给弄回来了,还没出火呢,能心情好么?

一白望着大白天还阴森森冒着凉气儿的房间,欲哭无泪:“我知dào

……。”

说罢,她便匆匆地往门外去了。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奇怪的声音,片刻之后,房间的门被打开了,秋叶白衣衫整齐,但是脸色通红地站在门内,看着他吩咐:“热水多准bèi

一点,殿下心情不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白觉得自己很抑郁,这种时候鹤卫们都悄无声息地消失,留他一个度日如年。

为什么每次干这种让主子记恨的事儿都是他?

不过他的气短明显不是因为有人围了院子,而是因为他又来打扰殿下的‘进食性趣’了。

门外传来双白有点气短的声音:“殿下,韩忠领着不少人将咱们院子包围了。”

随后他继xù

扛着秋叶白往沐浴房去。

百里初神色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秋叶白瞬间明眸一亮:“有人敲门!”

“咚咚咚!”

此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复杂,她是要揍回去么……还是要满足一下醋仙儿的某种近乎闺阁情趣的行为?

上辈子二十年,这辈子二十几年,都没有人这么‘教训xùn

’过她。

她居然被‘家暴’了?

呃……

有点火辣的触感让她瞬间呆住了。

她的恼火换来屁屁上清脆地‘啪’一巴掌。

这个不要脸的,摸哪儿呢!

秋叶白感觉他拍了两把后,手反而搁上了自己的某个地儿,顿时窘迫地咬着唇道:“百里初泽!”

“乖,别乱动。”百里初拍了拍她光溜溜的屁屁,随后淡淡地道吩咐外头:“一白,准bèi

热水。”

这个姿势太……太羞耻了。

“阿初……你干什么!”她从来没有这么被人扛起来过,正是莫名其妙,随后只觉得下半身一凉,她顿时涨红了脸,有点慌地想起来,但是倒被扛的姿势让她一点不好用力。

百里初松了捏她脸儿的手,手抚向她的细腰一捏一提,径自将她扛上肩头,然后伸手就剥下她的裤子。

看来他的小豹子越来越胆儿肥了,他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还对他不说实话么?

百里初看着她那有些飘忽的目光,精致的眼角上挑出个妖异的弧度,露出个凉薄的笑容:“很好,那让属下为大人检查一下罢。”

这位醋仙儿今儿就是打算为难她罢?

秋叶白:“……我上过你算么?”

“小白……。”百里初看着她,眯起眸子:“你没上过女人罢?”

瞥见百里初漂亮眼底诡冷的幽光,她立kè

干脆地道:“你胡诌什么呢?”

但那也不能算姘头罢?

她莫名地想起蛊王曾经对老仙说让她和小池定亲,老仙多喝了点竟笑应了,这事儿离开了苗疆之后,老仙才有些唏嘘地告sù

过她,她顿时有点心虚。

秋叶白一呆,这位高冷的大仙居然会说‘姘头’这个词儿了?

“她是你的谁,姘头?”百里初似觉得她那大饼脸的样子颇为有趣,低头眯起眸子睨着她被扯成饼的扭曲的脸。

这位大仙怎么突然变得更小孩子似地!

“呜呜……是……哎哎……。”她只觉得自己被揪脸皮揪得快哭了,他的手劲其实不是很大,但就是让她挣脱不了,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扯着脖子后皮毛的猫儿,那样子一定丑死了!

“私自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去见那么危险的人,是因为那个小池圣女?”百里初看着她,挑眉道。

秋叶白脸蛋被他拉得变形,眼泪水都快出来了,赶紧伸手去抱他的手臂:“别拉……疼……哎……。”

百里初睨着面前的人儿笑容亲切又温柔,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左右开弓一拉,凉薄地挑眉:“大人,你笑得真虚伪。”

等他睡醒,心情好了,也不追究她了罢?

乖阿初,赶紧洗澡,洗完澡,你也困了,这么一宿一天地地折腾,一定能睡个好觉!

她轻咳一声,抬起眸子,看着他:“军师为了本座的事儿,醒了便急急地跟着我去,还替解决了韩愈那棘手的事儿,本座伺候军师沐浴更衣可好?”

百里初眸光愈发地深了,握住她的手腕,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道:“大人这是在撩拨属下么?”

她的指尖带着点细细的薄茧,温暖又纤细,在他下腹的肌肤上似撩拨地划过,让他肌肉微微一紧,想起某个船上的夜晚。

“嗯哼。”

她脑子转得快,想起自己以前在青楼看见那些姑娘们的手段,当机立断地伸出指尖在他性感的小腹上画圈儿:“带着梅苏是因为他能帮上忙,你睡着的时候,我怎么舍得让你身处险境呢?”

他一定是看到她照顾梅苏时候的样子了。

她眸光微转,随后轻叹了一声,把脸搁在他结实性感的胸膛上:“我不希望你恼我,但是此事我又不能不去。

他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危险的味道,

百里初轻笑,声音低柔幽凉,指尖慢条斯理地划过她脸颊滑嫩的肌肤:“你希望我露面,不是带着梅苏就够了?”

但是也太危险了……

他暗中这般庇护着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秋叶白眯起眼,只觉得自己这么一颤,腰眼有点发软,绯红着脸轻喘道:“阿初,你什么时候跟着去的……为什么不露面?”

“嗯,韩愈是龙卫的人,你动手到底不合适。”他哼了一声,轻舔她的眼儿。

她被他弄得呼吸凌乱,脸颊染了一层诱人的嫣红,但是她脑子里却灵光一闪,她力持镇定,但是声音却有些轻颤;“阿呐……他会那个样子是你动的手脚?”

说着手便探入她衣衫的下摆里。

他扣住她的细腰向自己一扣,咬着她的嘴唇轻哼:“你偷溜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儿,不觉得欠我一个交代么?”

“做事要专心一点,小白。”

“阿……呜……初……。”她手搁在他胸膛之上,有些茫然而不自觉地轻挠,不知该推开还是继xù

迎合。

他一向都很讲究干净和清洁,而这样的吻混合着血腥、尘土和烟火的气息,炽烈如酒,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让她心跳加快,呼吸都急促起来。

秋叶白微微睁大了眸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只任由他一路在自己唇间攻城掠地,几乎连呼吸都被掠走。

他眸光渐深,乌黑如子夜的瞳仁微微扩大了一圈,他忽然伸手抬起她的脸,凶猛地吻住她柔软的唇,舌尖直接刺进她柔软的嘴唇里,恣意地采撷她唇间的甜蜜和柔软。

她脑瓜里还在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跟她的。

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的动作,见面前的人儿为了替他松腰带,没有防备地整个人不时地贴向他怀里,脸儿也不时地蹭过他的胸膛的光洁黏腻的肌肤上,带着她诱人的暖意,而她潮湿温暖的呼吸也不时地轻扫过他的胸口,偏生她并不自觉。

她也没多想,便伸手替他解腰带,还是一脸狐疑地嘀咕:“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还是一直在粤东边界等着?”

百里初看着她怔怔愣愣,粉唇微启,脸上还沾了灰和一点子血迹,看起来狼狈里带着点难得的呆傻,他凉薄的眸光渐幽,拿起她的手搁在自己腰上,微微一笑:“替我宽衣。”

但是,这怎么可能,他下午才会醒来,他们出发的人马也都是紧赶慢赶,到下午的时候,她领着车队都已经到达了粤东和南疆的边界了。

她怔然,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你不会是一直跟在龙卫里罢?”

百里初看着她,挑了下眉:“你说呢?”

她心中忍不住一震,随后看着他,迟疑道:“阿初……你为什么会这副打扮?”

秋叶白立kè

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随后发xiàn

被他骗了,顿时僵了僵,他居然会戏弄人了!

百里初看着她那目光,轻嗤了一声:“大人,你的口水流下来了。”

第四十四章 鸳鸯

嗯哪,求月票,那个求月票咧~么么达,还有说一下全套书是上下部,一共五册哟,现在出来的是上部上下册,当当有签名版在销售,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咧,小橘子君明天或者后天会放在群里,我会通知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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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光冰凉又空洞,却又定定地看着他:“阿呐九耶。”

阿呐浑身一僵,看向门边,便看见一名穿着扎染蓝布,戴着精致银饰的少女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他话音才落,便听见一道女子清冷娇柔的声音响起:“你是不便见我,还是不想见我?”

浑身都痛,让他根本没法子坐起来,也不想动,他伸手模了摸自己包着纱布的鼻子,闭了闭眼,冷淡地道:“告sù

圣女,阿呐是罪人,不便见她。”

耳边传来侍女轻声的呼唤,让阿呐慢慢地睁开了眼,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房顶床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了,他被救了回来。

“阿呐将军,阿呐将军,你醒醒,小池圣女来看你了。”

……*……*……*……*……

一白轻叹了一声:“先把水给双白送去罢,这里有得等了。”

“要送进去么?”

听着里头水声迭起,伴随着似乎痛又似快意的闷哼和呜咽声,门外两名鹤卫扛着热水桶子回来了,和一白三个人在门外沉默地站着。

只是这房间隔音不太好。

房间一片春意软融。

……

他瞳孔如兽一般微微竖了竖,随后幽凉地轻笑一声,扣住她的后脑,吻上她的丰润的嘴唇:“那就看大人能不能伺候的下官高兴了。”

英气野性的小豹子,不自觉地化成妩媚的小猫儿,是诱人的风情。

“嗯?”百里初看着她尴尬的模样,偏生雪白娇躯染了粉意,水光粉融,娇娇软软竟难得有几分楚楚待君怜的味道。

他不是还要用那种羞耻的姿势打她的……那啥罢?

他的大手在水里暧昧停留的位置,瞬间让那她僵了僵,两人这般肌肤相贴的亲密无间,让僵了僵,红着脸儿咬牙道:“阿初,你……别这样!”

她有点不明所以:“什么实话……。”

百里初扶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腰腹之上,指尖顺着她的细腰慢慢下滑到臀儿上,眸光幽沉,似笑非笑地道:“说实话,还是继xù

今日没有完成的刑罚?”

她可没有喝洗澡水的嗜好。

秋叶白全无防备,一下子灌了两口水,赶紧攀着他肩头坐起来,一抹满脸水,有些着恼地白了他一眼:“呸……呸……你干什么!”

但这样的小白只有他才能看见。

他的小白,热情主动的时候,多半都是她喝多了,或者心绪波动极大的时候,平时还是会有女子天性里的羞窘,却带着生涩的妩媚,诱人得不可思议。

他微微翘起唇角,轻笑了起来,伸手一把将她给扯下水来。

像一只骄傲又羞涩的小豹子。

百里初看着她那眼神不稳,偏又一副神色淡定的样子,只是夹紧的修长玉腿,一身泛红的肌肤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窘迫。

但随后她亦立kè

把自己的乌发放了下来,让如瀑布乌发挡住自己的娇躯,踢了薄裤,低着头慢慢地挪动到浴桶边,眼神有些飘,落在浴桶边上,轻声道:“让开点。”

解到束胸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干脆地解开了。

她搁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背去,宽衣解带,一件件的衣衫落在地上,他幽凉而专注的视线仿佛如有实质一般掠过她的雪白的背脊,让她总觉得有点如芒在背,心底却又有些诡异的骚动感。

嗯,也该哄哄这大仙儿了。

不管看见过多少次,他完美而性感的身躯都让她看得脸烧,她迟疑了好一会,还是轻咳一声:“好。”

他慵懒又霸气的姿势,刚好露出他线条优美、肌理分明的胸膛和结实的小腹,每一寸肌肤和肌肉线条都充满了属于男性的力量,细微的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滑向下腹滑落,异常的性感。

蒸腾的水汽让他过分苍白皮肤看起来染了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异常的诱人。

百里初微微抬起乌润带着水汽的睫羽,换了另外一个姿势,双臂摊开搁在木桶边上,目光幽凉地看着她道:“大人的手艺,在下信不过,若是大人这么有伺候人兴致,不若脱了衣衫下来替在下擦背。”

他极宝贝一头软软如丝的长发,所以头发一向是双白染的。

秋叶白若有所悟地颔首:“嗯,可要我帮军师染发?”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折腾时间长了,颜色变淡了,丑。”

难怪一白要换水,原来他要洗掉发色。

她脚步微微一顿,还是捧着盘子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停下,看着他一头散落在水里的银发,那漂亮的颜色,让她想起了许久没有见到的阿泽,她伸手轻抚那落在水里的银丝,有些迟疑地道:“怎么忽然想要洗掉发色?”

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他却似知dào

来人是她一般,幽凉的声音有些慵懒地道:“过来,小白。”

房间里果然还有一个木桶,百里初正背对着她,懒懒地伏在木桶边上,袒露着白皙优美而健硕的背部,银色的长发半散落在水里。

随后她捧着盘子款步进了房间,一路往屏风隔开的沐浴间而去。

秋叶白见他把东西丢给她以后,逃之夭夭的背影,忍不住想笑,随后看了眼两个默然而立,还扛着大水桶的鹤卫:“你们去倒水罢。”

他忽然想起什么,立kè

眼前一亮,将手上的东西搁在秋叶白的手上,干脆含笑道:“反正秋大人也没事儿了,赶紧去洗洗!”

他实在伺候不起,一会子重了,一会子轻了,折腾死他了。

一白捧着一盘子香油、鲜花夷子,面有菜色地摇摇头:“没,换水呢,殿下等着擦背。”

那大仙儿每次泡水里,没有半个时辰香油、花瓣澡、擦背、保养是不出来的。

秋叶白进了内院,正巧见着一白令人扛着一桶水出来,她不禁一愣:“殿下沐浴完毕了?”

……*……*……*……*……*……

就算是八殿下来了,也不会认为韩都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刺陛下钦封监军,是什么好事儿罢?

韩忠身边的幕僚看着自家都尉的样子,也都沉默了下去,有些沮丧地道:“是。”

总归是自家多年的同袍,他还是希望韩忠能醒悟过来。

墨林沉默了一会,看向韩忠,叹息了一声:“散了吧,找个大夫给韩都尉看看,他……病得厉害,忧伤过度,找个好大夫,照顾好韩都尉,这段时日他就在院中好好静养,一切等八殿下到了再处置罢。”

何况方才韩忠的咄咄逼人,甚至强词夺理,与秋叶白的淡然从容形成鲜明对比,再加上与秋叶白这一次在苗疆出生入死,看了她雷厉风行又高明的手腕,护得他们全身而退,让他们心中早已钦佩,此刻都都不自觉起倾向了秋叶白。

一干龙卫们都纷纷点头,他们是军人,军人尚武,自然对秋叶白的身手异常佩服。

“秋督主手上的功夫真是……开眼界了,性子也是个爽利难惹的!”陆伟忍不住嘀咕。

说罢,她转身向房间里走去,留下一圈面面相觑的龙卫。

秋叶白目光微凉地环顾了周围一圈,只留下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们差点忘了,监军便是钦差,秋叶白等于代天巡狩,监察万军,又怎么会没有资格呢?

这一声‘监军大人’让原本还想为韩忠抱不平,指责秋叶白没有资格干涉龙卫内部之事的龙卫中人都闭上了嘴。

墨林看着她冷冽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后颔首:“是,监军大人。”

秋叶白拍了拍手,并不理会龙卫们震惊的眼神,而是看向墨林,神色从容平静得似她根本没有动过手揍人一般,她淡定地道:“我想韩都尉被韩愈的死刺激太过,他已经暂时不合适领导龙卫一军,你就暂时代为管理罢,你们的八殿下还有几日便也会赶到了,我想他不会反对我的决定。”

而且出手之狠辣干脆,简直教人叹服。

短短三招之内,秋叶白就将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都尉给收拾了!

所有人都震住了。

韩忠一下子就被她揍得整个人飞了出去,空气里响起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地晕了过去。

话音刚落,她手腕一翻就将手里握住的断了的枪头狠狠插入韩忠的大腿,在韩忠惨叫出声的时候,她一抬手运气狠狠地在韩忠的鼻子上狠狠地揍了一拳。

她看着他,轻嗤一声:“韩都尉太不冷静了,还是冷静点吧。”

韩忠手骨剧痛,低呼了一声,哪里还能拿住那短剑,短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眸光微冷,手腕一运内力,“砰”地一声径自折断了手里握住的枪头,在他剑要捅过来的瞬间,用那折断的枪头蓦然朝韩忠的手腕上一敲。

她的招式一点都不花俏,干脆利落,但是巨大的撞击力让韩忠梭然瞪大了眼,胸腹传来剧痛和骨骼碎裂的声音,让他一下子吐出血来,他硬生生地将痛呼吞了回去,闷哼一声,抬手又再次用短剑去捅秋叶白。

众人一惊,倒抽一口气,却见在那短剑剑锋触碰上秋叶白身体的那一刻,她利落一偏身形,避开剑锋那一刻,她进了一步,几乎是瞬间贴上韩忠的身体,提膝直接往他腹部一撞。

那刀子去得又狠又快。

说着他忽然松了手中长枪,反手抽出腰上短剑对着她腰腹直接捅了过去。

韩忠看着他抽动不得手中长枪,眼中寒光一闪:“你这卑鄙的小白脸,装甚模样!”

秋叶白捏住了他手中的长枪,手中却举重若轻,任由韩忠不停地用力抽提,她手中却稳稳当当地不动分毫,只看着那长枪淡淡道:“枪为十八般武器之首,这把枪是寒铁所制,沉而不重,枪头锐利,果然是一把好枪。”

韩忠已经被怒火弄得太偏执了。

一名幕僚想向墨林求助,墨林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帮不了老韩。”

而不少龙卫一军的校官们看得心惊胆战,他们是见识过秋叶白身手的,愈发担心韩忠,却又不能阻止他,只急得满头冒汗。

同时换来校官们的冷眼,便立kè

尴尬地挠头。

有些龙卫看呆了,竟然不由自主地齐齐叫了声:“好!”

这和空手接白刃没有区别了!

连着周围的龙卫们都又开了眼界。

他一抬眼,便看见秋叶白一手搁在背后,一手握住了他的长枪枪柄,让他瞬间一呆,这么快的速度和出其不意,对方竟然抬手就能接住了?

却不想,长枪枪头就要捅入秋叶白胸口的瞬间,便停在她胸前半寸之处,再一步都动弹不得。

韩忠眼看着自己要将仇人捅了个对心凉,眼中闪过得yì

泄恨之色。

简直急死了众人。

但是韩忠的速度太快,也来得太突然,而离秋叶白的距离太近,他们阻挡不及,秋叶白又似吓傻了一般站在那里竟一动不动。

龙卫们大惊失色,纷纷叫了起来,想上来推开她。

“秋督主!”

“秋大人,快闪开!”

她看多了朝内大臣们心机深沉的模样,再看韩忠如此沉不住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不需yào

参与朝斗,还是武将本色,竟退化得如此冲动。

她眸光便是一寒,这算是恼羞成怒么?

秋叶白刚才从挡在自己面前的龙卫中走了出去,此刻站在离他不过十步的位置,眼下她看着他手中长枪携着重重的杀气朝着自己胸口刺来。

却不想他却已经大喝一声,举枪就向秋叶白刺了过去。

韩忠身边的幕僚们也没有想到韩忠会来这一出,也都呆愣在了当场,见墨林示意,便想要上去拉住他。

他示意韩忠身边的人上去将他拉住。

但就这样在那么多人面前要挑zhàn

上官,韩忠实在愚蠢而冲动了!

他知dào

韩忠无后,只得韩愈这么一个侄儿在身边,养老送终。

墨林怔然之后,颦眉道:“老韩,你发什么疯!”

这一回不光是墨林,就算是周围的龙卫们都愣住了。

韩忠似被她眼中的轻冷激怒了,立kè

几步走了出来,抬手举起长枪指着秋叶白的鼻子:“本都尉不以龙卫领军的身份挑zhàn

于监军,只以韩愈叔父的身份要为我侄儿报仇!”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有些讥诮地扯了扯唇角,她之前还觉得他比韩愈好些,但是到底是叔侄两,也实在好不好哪里去。

“执迷不悟地是你们,你们竟站在外人的那一头!”韩忠厉声怒吼。

墨林颦起剑眉,冷声道:“老韩,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看向秋叶白苍凉冷厉一笑:“秋叶白,你好能耐,难怪你能短短入朝三年有余就能爬上一品大员的位置,这么几日你就能瓦解龙卫,是我小看你拉拢人心的能耐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异常的孤立无援,心中莫名地悲愤异常,手指掐入掌心。

韩忠脸色愈发地难看,阴沉地看了眼墨林,还有身边开始劝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的幕僚们。

墨林的态度表明得非常清楚,算是一锤定音,他是站在秋叶白这边的。

墨林淡淡地一笑:“大人护我龙卫多少性命,忠勇堪表,我们岂能独善其身,让恩人背负污名?”

她亦微微一笑:“将军身负重伤,怎么也不好好休养?”

“秋大人。”墨林看着秋叶白颔首,神色温和。

众龙卫们齐齐对着墨林拱手,墨林原本在龙卫的地位就与韩忠相当,他的英勇和智慧在这一次长久的围困战里发挥得淋漓尽致,早已传遍了军中,所以众人都对他非常尊敬。

“墨将军!”

众人齐齐回头,便看见墨林让两名士兵架着他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正打算开腔,却忽然听见一道沉稳冷冽的声音响起:“龙卫的誓言是忠勇无双,永不相负,但是并不地即使同袍做错了事情,我们也必须跟着一错再错!”

这韩忠对百里凌风所谓的忠,也不过如此了。

当初想尽法子想要除掉她,如今失败了,丢了夫人又折兵,便将原因怪罪在她的头上么?

秋叶白看着韩忠那模样,眼底闪过讥诮的目光。

“滚!”韩忠一点不领情,抬手就将陆伟狠狠拂开开,随后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干龙卫们,脸色铁青地佞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里扒外的,一个外人才来几天就让你们来违背和忤逆本都尉,让你们不去计较这个贼子害死了你们的同袍,你们忘了当初加入龙卫的誓言么!”

陆伟看着自己尊敬的上级这般失态,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便忍不住上前想要搀扶他:“都尉大人,我们都知dào

韩先生是您一手带大,视如己出的亲人,但是……。”

他只恨当初怎么让愈儿跟着秋叶白去南疆救人,当时他就该动用所有兵力围杀了秋叶白这个奸人才对!

韩忠转过脸怒视着秋叶白,眼圈腥红地道:“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我的愈儿怎么会死,阿呐九耶本来就是要杀的你,该死的是你才对!”

韩忠的行为,令他身边的幕僚和校尉们都有些怔愣,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那名韩愈的亲信顿时被他打倒在地,吐出血来,脸色难看地赶紧爬起来站好。

但众人的全解让韩忠心中火气越来越难以忍耐,转头伸手一巴掌扇在那名韩愈的亲信身上,眼底都是暴戾:“废物,不能护着自己的主子,还好意思活着回来!”

连着他身边的幕僚们都互看了一眼,低声劝韩忠不要再坚持秋叶白和韩愈的死有关。

韩愈的亲信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是都不会再怀疑秋叶白和苗人勾结,反而纷纷全解韩忠。

一名站得离开韩愈最近的韩愈亲信也迟疑了一下,在脸色难看的韩忠身边低声道:“阿呐九耶动手袭击韩先生的时候确实嘴里念着要杀了秋大人。”

“督公不可能和苗人有勾结。”

“没错,大伙都听到了。”

龙卫二军的人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道:“没错,韩先生也说了好几次秋督主和苗人有仇,所以苗人才不肯放过秋督主。”

他话一说完,便被韩忠狠狠地扫了一眼,他只装作没有看见。

陆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挤在了人群里,突然瓮声瓮气地道:“这说苗人想要将秋大人碎尸万段是有可能,说大人跟苗人勾结,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秋叶白这话一提,龙卫们就想起了这件事。

她看着韩忠,淡淡地道:“没错,当年我是认识苗疆之人,未曾入朝之前,我认识的人遍布天涯海角。但是父子还能成仇,兄弟尚且反目,何况一个十年不见,认定我害了苗疆圣女的故人呢?”

还很会为她树仇。

她看着韩忠那表情,心中轻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韩忠的能耐和说话的技巧,可是比韩愈那毛头小子高杆了不少。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那些幕僚和校尉们想起前夜韩愈确实还为秋叶白说过几句话,便都纷纷颔首道

韩忠说话的时候,留心着龙卫们的脸色变得有些不确定,他心中冷笑,再次痛心疾首地看着秋叶白道:“忠儿不过一时间冲动,得罪了秋督主,想前夜大家接到信件怀疑你是苗人的奸细的时候,他还为你辩解过,就算他是得罪了你,你要拿他上京也好,怎么能勾结苗人就杀了他?”

韩忠见状,眼底闪过异光,继xù

阴翳地道:“如今忠儿就真的没有能再回来,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在里面做了手脚,而且听说那苗人和你是认识的,也是你将他捆在车里的,他是怎么跑出来的,一出现就杀了正在与你对峙的忠儿?”

韩忠的话让龙卫们都是一愣,包括挡在秋叶白面前的龙卫们都有些怔然。

韩忠的脸色亦是一僵,但是却没有理会劝诫自己的人,只阴沉沉地看着她,口气略微缓和了一点:“秋督公,你何必扯上陛下来压我等,当时忠儿陪你押运粮草之前,你说过那些让忠儿有去无回的话,难道是末将冤枉你了么?”

他们中有人忍不住低声道:“都督大人,这事不合适在这里算账。”

此言一出,韩忠身边的那些幕僚和校尉们脸色皆是一变,大庭广众之下,扯上对皇帝陛下不满,便是谋逆之罪。

秋叶白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龙卫们,走了出来,看着他淡淡地道:“韩忠一直在鼓动龙卫的人要犯上作乱,还说要替八皇子除掉我这陛下亲自任命的监军,让我非常惊讶,不知dào

这种想法是他自己的,还是八皇子对陛下有什么不满,我倒是想将他拿往京城受审,但还没有来得及。”

上级军官,尤其是韩忠这样的将军级别的军官在龙卫之中地位是极高的,所以龙卫二军的战士们虽然还想帮着秋叶白说话,却也不敢直接忤逆韩忠。

韩忠目含煞气地扫了一眼那些士兵:“闭嘴,上司说话,轮到你们插嘴!”

便是龙卫一军跟着一块去的人,虽然畏惧于自己上司的存zài

,但也都齐齐沉默着点头。

秋叶白还没有说话,挡在她身前的龙卫二军的战士们就争相为她辩驳。

“是的……。”

“他是死在苗人的手里的,与秋督主无关!”

“督卫大人,韩先生的死与秋督公无关!”

韩忠细长的眼里都是怨恨的目光:“秋叶白,你把愈儿怎么样了!”

且说粤东东州府都督府里,监军院子内外都被龙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

……

夕阳落在百里凌风俊秀坚毅的面容线条之上,他剑眉一颦:“立kè

给本帅准bèi

飞鸽传书!”

龙卫别的没有,胆子特别大。

“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能……吧?”李牧有些迟疑,但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不确定起来。

“你可你还记得当初五哥派去的那个监军最后如何?”百里凌风神色有些微凝。

李牧见他神色有异,也有点担心起来,但还是颔首道:“没错,怎么了?”

“韩忠……。”百里凌风原本没有留意李牧话里提到的人,但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蓦然抬头:“你说的是龙卫一军韩忠都尉?|

李牧想了想,又叹息了一声:“但愿罢,只希望韩忠他们能好好招待咱们这位辛苦的监军。”

秋叶白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相反那俊美白皙看起来柔弱的年轻人不但其实非常强悍,而且性子也非常冷静。

百里凌风摇摇头,蜜色的俊颜之上也是一片凝滞,但还是慢慢地开口:“不,本帅相信目前还不至于,到了府邸之后,我会和秋叶白好好解释。”

“秋叶白会不会做对殿下不利的事儿?”李牧有些担心。

当初为了两个死去的近身属下,秋叶白就敢捏造龙卫私铸兵器的证据诬陷八殿下,令八殿下被软禁……好罢,虽然殿下铸造兵器也是事实,但是他那一番雷厉风行的所为,便可见他本人是个极护短的,若是因此怪罪殿下……

“没错,属下怕秋督公那里会误会,他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护短得很。”李牧觉得自己有点头疼。

好罢,他当初威胁收买天书,确实有某些目的,但是如今他们是盟友,他没有想过这个时候还要在背后下黑手,他也不是这种卑劣的人。

他前脚才拜托别人运粮,对方九死一生不负所托地将粮食送到,如今他这里就给人家背后来了一刀,虽然非他主观故yì

的……

百里凌风闻言,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眸子闪过异样,随后微微颦起剑眉:“绿竹楼是秋叶白的产业。”

李牧点点头:“天书有参与此事,他飞鸽传书过来,他的异样被绿竹楼的人发xiàn

了,所以不得不逃,绿竹楼里有五皇子的人。”

百里凌风闻言一愣:“难不成……你是说天书……。”

李牧叹息了一声:“绿竹楼出事了,如今被五皇子查封了,所有绿竹楼的人都被投入了天牢,如今是司礼监的周千总正利用周家势力斡旋其中。”

百里凌风看向李牧:“你可以说了。”

将官们闻言,纷纷会意,颔首离开。

百里凌风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淡淡地摆了摆手:“你们先去用膳和查看士兵把们的情形罢。”

但李牧见众人兴奋,他迟疑了片刻,又苦笑了一声:“我还有个消息没有说。”

一干将官们纷纷满面交头称赞,几乎忘了他们对秋叶白当初的敌意和轻蔑。

“秋督公不从军,真是太可惜!”

“简直是太不错了!”

秋叶白确实擅长于剑走偏锋,这一次干得实在太漂亮!

倒是百里凌风在惊讶之后,恢复了淡定,他微微一笑,神色之中闪过舒畅的笑意:“看来当初本帅所托不错!”

“让人难以置信!”

“真的,假的,粤东龙卫有救!”

“那个小白脸打败海盗,太不可思议了!”

却怎么都没想到秋叶白竟然能打败了海盗!

天极自从禁海了之后,海军实力一落千丈,就是个摆设,他们让梅苏跟着秋叶白押送粮食,就是以为最大的可能是梅苏做个冤大头,替他们交出买路钱,将粮食安全运到粤东。

“打败了海盗?”百里凌风和一干将官们都忍不住惊讶。

“好消息就是秋叶白这厮确实是个有能耐的,打败了海盗,将粮食提前了好几日运到了粤东!”李牧说着这个消息,忍不住笑颜逐开。

百里凌风翻身下马,看着他淡淡地道:“你先说那个好消息罢。”

一干幕僚和将官们皆愣住了。

李牧迟疑了一会,才道:“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怎么?”百里凌风看着他的表情,微微挑了下好kàn

的剑眉。

李牧看了之后,脸色有些古怪,把信鸽交给那校尉之后,向他走了过来。

他话音才落便看见一名校尉匆匆过来,将两只信鸽交给李牧。

百里凌风看着那些炊烟,眯起修眸,轻叹了一声:“不知秋叶白把粮食送到了没有。”

不多久,除了巡逻的卫队,大部分的士兵都开始挖地灶生火做饭,一时间夕阳下炊烟袅袅,香气四溢,人人都放松下来,说说笑笑,洗洗涮涮。

李牧立kè

着人去前面传令。

百里凌风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渐落,果然已经是要天黑的样子,他点点头:“好,依你所言。”

李牧看了看天色,对正策马而行的百里凌风道。

“八殿下,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黑了,不如着令在前面的山上扎营罢,前面探子来说那里有一条河,方便得很?”

第四十四章

看着九翠疏离的神态,阿奎的神色黯淡了下去,他苦笑一声,转身又坐了下来,发呆。

说罢,她朝他点点头:“我上去看看她。”

九翠看着他,却没有恼,只温淡地一笑:“我知dào

,簪子脾气不好,你要多包容她,她还小。”

阿奎脸色一僵,看向九翠,见她神色微微黯,便只得有些尴尬地道:“九簪她肩膀受了伤,有点脾气不太好。”

“让她回去,我不想看见她!”九簪恼火的声音在楼上传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楼上“砰”地一声,窗子被人狠狠地甩上。

“嗯,也是来看看大家。”九翠微微一笑。

“嗯,还好……你怎么会过来,是想要来看九簪?”阿奎看着她,眸光里闪过温柔的神色。

阿奎看着面前那张和九簪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九翠皮肤颜色比较浅,呈现出苗人里少见的奶白色,让她看起来比九簪的明艳更多了一分沉静的美。

阿奎伤了胳膊,但是看着精神还不错。

九翠看见他,神色微微一动,随后淡淡地一笑:“阿奎将军,你的胳膊还好么?”

他端方的俊颜上露出喜色来:“九翠。”

而阿奎就闭着眼躺在吊脚楼下晒太阳,他一抬头就看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款步而来,那熟悉的身影让他立kè

睁开了眸子。

九翠领着两名少女才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不远处的两栋吊脚楼。

为了方便苗医们照顾伤员们,他们住着的地方并不差很远。

那一场飞鸽山的战役,汉人炸了天雷弹,也许是惹怒了山神,山上落下许多石头,许多将士们,连着九簪小姐和阿奎少将军都受伤了。

那两名侍女立kè

点头称是。

“够了,沙苗,不要乱说话,我们先去看看九簪和阿奎罢。”九翠淡淡地道。

唤作九翠的少女还没有说话,另外一名侍女便摇摇头嘀咕:“还用问么,你没见圣女离开以后,阿呐将军歇斯底里的疯癫样子,好可怕,阿呐将军太喜欢圣女了,可惜圣女不喜欢他,听说他鼻子被汉人打坏了,毁容了,圣女更不可能会喜欢他了。”

“九翠小姐,你不是要去探望阿呐九耶将军的么,他在里面,你怎么不进去?”一名心直口快的婢女忍不住有些奇怪地问。

跟在她身边的两名侍女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立kè

跟上了自己的主子。

少女看了眼房门,随后转身离开。

房间外,一名穿着蓝底苗绣长裙的少女原本想推门而入的手,在听到里头狰狞的笑声之后,收了回来。

……

那侍女看着他那凄厉又惨烈的模样,也一点表情都没有,径自低头收拾东西。

他低着头,一边咳嗽,一边笑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他娶你,做梦罢……哈哈哈哈……那先看看秋叶白有没有命活过三日吧……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阿呐伏在床边剧烈地咳嗽着,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痛苦的神色之中浮现出一丝近乎诡谲的杀气。

那两名侍女,一名立kè

去请大夫,一名立kè

收拾地面上掉落的血帕子。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随后,她将手里的帕子丢在了地上,看了眼正伏在床边咳得歇斯底里的阿呐,温软地一笑:“阿呐哥哥,好好休养。”

小池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微微颦眉,随后接过一边侍女递来的帕子,一边仔细地擦着手上的血渍一边温和吩咐侍女:“去找大夫来罢,万一阿呐哥哥成了咱们这里第一个被鼻血呛死的将军,多么可笑。”

“咳咳咳咳……。”

小池终于松开了手,阿呐蓦然地狠狠吸了一口气,觉得肺部痛得像是要炸开,而鼻子的伤处又一次被小池的动作弄出了血,血灌入了气管,让他撕心裂肺地咳嗽着,脸上又是一片模糊四溅血迹。

求生的念头让阿呐用尽了全身使劲地点头:“呜呜……。”

而房间里的两名侍女却对阿呐面对小池时候前后反差和诡异无比的表现全无所觉,也对小池现在近乎残忍冷酷的动作没有任何惊讶,只是静静地这么看着、

因为缺氧和窒息带来的痛苦,阿呐意识都要模糊,只觉得小池那张苍白漂亮的脸,和圆润的美丽的眼睛看起来无比可怕。

随后,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清纯的笑容:“你听清楚了么?”

小池的双手交叠按在他的嘴上,神色异常地平静,仿佛只是在做祈祷一般:“阿呐,我是圣女,你宣誓了效忠于我,那么就该一切听我的命令行事,我不喜欢你把事情搞砸了,还如此理所当然,更因为嫉恨而自作主张地要杀叶白哥哥,如果再让我知dào

你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动他的话,那么你很快就会体会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样的滋味。”

而他确实也无法呼吸,因为小池的柔荑已经捂上他的嘴,而他的鼻子受了伤,身上的伤带来的酸痛让他竟然完全无法挣脱少女致命的动作,只能瞪大了眼,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小……池……呜呜……。”

那种诡异的邪光,让他几乎瞬间便无法呼吸。

小池那双硕大而空洞的黑眸正睨着他,在他转过来的那一刻,他几乎瞬间觉得自己看见了‘邪恶’。

随后,他慢慢地转过脸来,却正正对上一张苍白而毫无表情的脸,原来少女整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床边,半弯了身子下去,脸垂在他的面容之上。

“小池……小池……。”

阿呐眼珠子微微睁大,眼里一片迷茫,随后他颤抖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像是握住了什么珍贵无比的宝贝一般,将自己的脸贴在那只青白的小手上,眼泪也慢慢地流淌下来,他泪眼朦胧的轻喃。

但是片刻之后,他却忽然感觉一双冰凉的小手抚上他的脸颊和脖颈,少女柔软清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呐哥哥……阿呐哥哥……。”

说罢,他似乎觉得完全无法忍耐一般地费力地转过身体,面朝墙壁。

他闭上眼,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冷冷地道:“你可以滚了,我需yào

休养。”

小池说话的声音低柔平淡,但是阿呐却如遭雷击一般,浑身僵硬,恨恨地看着她,神色里浮现出奇怪的痛苦来。

小池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淡淡地道:“我虽然不需yào

他娶我,但是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更轮不到你在这里讥讽我,因为你想要的,已经是一辈子都得不到了。”

因为鼻子受了严重的伤,他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的,带着古怪的鼻音。

阿呐看着她,眼中神色异常地复杂,低低地嗤笑了起来:“很好,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你看看你这个恶心的样子,他会娶你么?”

小池却忽然极为平静地道:“我不需yào

叶白哥哥娶我,且不说母亲当年已经下令不让叶白哥哥踏入苗疆一步,就算依照当年母亲和老仙的婚约,叶白哥哥……娶的也不是现在的我。”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讥诮而冰冷:“他已经是汉人的高官,他已经娶了汉人里最高贵的女人,就是和九翠、九簪一样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掌控着天极帝国的生杀大权,你怎么跟她比,怎么比!”

小池:“……。”

随后他转过脸看着坐在阴影里的小池,一脸讥诮地道:“还是你希望他会说他是遵从当年的婚约来娶你?”

阿呐轻哼了一声:“他什么都没有说。”

小池的神色却没有太大的起伏,似早已知dào

了一般,只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他说什么了?”

阿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笑了起来,神情里有一种古怪的温和,叹息了一声:“叶白很好,他长高了,生得更好kàn

了,武功更是突飞猛进,继承了老仙爷爷的藏剑阁,所以变得更厉害了,真是让人羡慕呐。”

小池乌黑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他还好么?”

阿呐静静地躺着,看着屋顶,却忽然转了个话题道:“我看见他了。”

这一次,小池慢慢地转过脸,冷冷地看向他:“你说你把我精心炼制了十年的鬼灵蛊丢了?”

阿呐干脆地道:“我被俘的时候,丢了。”

阿呐的回答让小池并不意wài

,她继xù

问道:“鬼灵呢?”

阿呐冷淡地道:“没有来得及,他们跑了。”

两人沉默着,也知dào

过了多久,阳光渐渐地偏移,小池才忽然道:“你把鬼灵放出去了么,如果你将鬼灵放出去了,为什么会让被围困的龙卫和叶白顺利离开?”

有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外的芭蕉叶落在她的身上,却并没有让她看起来多几分活气儿,她看起来似永远都沉浸在冰凉的阴影里,漂亮,却漂亮得像个阴森的傀儡偶人。

小池乌黑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小池走到他身边,两名侍女立kè

将凳子端了过来,扶着她坐下。

“圣……女。”阿呐看着她,肌肉微微一颤,随后面无表情地道:“抱歉,身体不适,不能起来迎接圣女。”

第四十四章 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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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月下看起来诡异而阴森,似门外站了密密麻麻的活尸一般。

站了密密麻麻的人,全部都是提着刀的龙卫,他们面无表情直挺挺地站着,眼里却没有一丝活人的光泽,有些甚至是身上还带着伤,衣衫不整,将整个院落全部包围住了,几乎是人山人海……全看不到头。

秋叶白一愣,随后几步上前,发xiàn

院门已经打开了,而院门外——

门外所有的鹤卫全部都从暗处出现,肩头扛着骨莲弯刀,正静静地看着院门外。

两人互看了一眼,分头穿衣而出。

习武之人的敏锐让她立kè

敏感地睁开眼,而百里初也醒了。

秋叶白和百里初一番欢爱之后,倦怠极沉眠,她窝在百里初的怀里,正是舒服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非常古怪的声音。

且说粤东都督府邸,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

……*……*……*……*……

“竹静萍——!”

他一下子就痛得捂住了脸,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闭着眼朝礼嬷嬷扑了过去。

刺激的药物即使没有直接抹进眼里都让人熏得眼泪直流,何况是直接抹上了他的眼睛!

因为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所以他完全老不及躲开,只一偏脸,但是随后脸上一片火辣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啊!”

他正疑惑,蓦然一抬头,却看见礼嬷嬷对他笑了笑,伸手一把朝他脸上抓了过去。

但是随后,他看着药膏盒子一愣,里面的药膏没了一大块,这药物非常刺激,用得不多,怎么会……。

天书微笑着接过药膏,一边盖起来,一边道:“这算是红花膏,这里特产之一。”

礼嬷嬷低头闻了闻那膏药,随后将药膏还给了天书:“嗯,很好闻。”

天书迟疑了片刻,还是递了过去。

礼嬷嬷点头:“嗯,还不错,我可以闻闻药膏么。”

冰凉微辣的感觉浸润入肌肤,确实很舒服。

“舒服点了么?”天书问。

“不擦,会更不舒服。”天书静静地道,随后在药膏里擦了一坨药擦在她的手腕上。

他说对她礼遇有加,却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监视。

礼嬷嬷看着自己手上的痕迹,冷淡地道:“天天擦,天天带枷锁,有必要么?”

天书简单地收拾了碗筷,又取了一盒子药膏坐在床边,替礼嬷嬷擦手腕的淤青。

这一顿饭,两人都吃的食不知味,草草了事。

礼嬷嬷看着他的平静的表情,却莫名地觉得心惊肉跳,她也不再多言,只继xù

吃饭。

天书看向礼嬷嬷,淡淡地道:“我再说一次,这些事儿,就不劳烦嬷嬷操心了。”

“啪擦!”一声脆响,天书手里的筷子瞬间断了,也吓了礼嬷嬷一跳。

那个在宫中斗争多年变得狡猾又老辣的女人一步步地让杜家门生们接管了朝中重yào

职位,或者逼迫中立的大臣们向她和杜家效忠之后,方才在后续的时日里清算了所有参与宫变的保皇派大臣和世家。

当年太后并没有立kè

将所有参与宫变的世家和大臣们全部一下铲除,若是如此,朝中必定空了一半,引起世家反感,而是表示只要供出首犯,既往不咎,但实jì

上太后和杜家杀了一大批被供出来的‘首犯’之后,并没有停手。

礼嬷嬷轻笑了一声,声音轻冷:“楚云飞,你以为你还是有‘书中美琮’之称,名动上京的江门楚家嫡子么,楚家和天棋的蒋家二十年前的宫变之后就慢慢一蹶不振,如八殿下有能力为你家平反,早就平反了!”

天书的手顿了顿,道:“姑姑就不必操心我的事儿了。”

“你觉得你投靠了八皇子,他就会给你洗脱你家中的冤屈么?”礼嬷嬷忽然开口。

看着礼嬷嬷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笑了起来:“姑姑还是这般心直口快。”

“有些太甜腻了,这样的东西如端到主子的桌子上,便一定会被管事姑姑罚出去跪天井。”礼嬷嬷淡淡地道。

“怎么样?”天书看着她用了点心,便问道。

礼嬷嬷看了眼那一碟子红豆糕,虽然膏体看起来浑浊,红豆也煮得过烂了,但是她还是默默地夹了一块吃了起来。

天书见她虽然冷淡,但是却和以往一样合zuò

,他俊秀斯文的闪过一丝满yì

,也坐了下来,将手里的那一碟子红豆糕递到了她的面前:“礼姑姑,用一点罢。”

礼嬷嬷没有拒绝,跟着他起来支撑这酸麻的腿走到了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天书看着她手腕上的淤青,淡淡地道:“先用膳罢,一会我帮你擦擦红花油,很快就好了。”

“何必这般假惺惺地说什么‘朋友’、‘师徒’,在你背叛四少,让绿竹楼陷落到那样的境地的时候,你我就早已风雨皆陌路。”礼嬷嬷面无表情地别开脸,把腿收了回来,用微颤抖的手轻抚手腕的枷锁淤青。

第一次逃离,被他扔进了水里,差点淹死的时候,他才将她捞了上来,她至今心有余悸。

他的声音很温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存平静,但是里面的冰冷意味只有礼嬷嬷才知dào



“我视你为师,毕竟在楼里的生存之道,有不少是姑姑以宫中之道教诲于我,所以和宫里的人一样我尊你一声姑姑,毕竟抓捕的过程一定不是那么好受,姑姑肯定也不想再遭受一次那样的罪,自幼本家训便是尊师重道。”

他抬起秀逸的眸子看着她:“我自问一路上对姑姑都是礼遇有加,从不曾有无礼之事,皆因为我视姑姑为友,甚至……。”

礼嬷嬷看着他,轻嗤了一声:“是啊。”

天书一边解她的枷锁,一边笑了笑:“姑姑是个聪明人,我们一路上也只跑了一次,但是很快我们又在一起上路了,此后你也没有再做白费功夫的事儿,毕竟我的武艺也许比不得四少,甚至比不得小七、宁春,但是要抓住你这样没有功夫的弱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就不怕我逃了?”礼嬷嬷看着他,忽然问。

见礼嬷嬷不以为然的样子,天书也不以为意,只从腰上拿了钥匙替她解开手上的枷锁:“你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饿了罢,我们先用膳罢,一会我带姑姑去屋外的芭蕉林走一走,散散心。”

礼嬷嬷闻言,讥诮地扯了扯嘴角,

那当初,他对付四少可一点都没有手软,如果四少的女儿身身份被他知dào

了,难道他当初会因为这个原因放过挡了他夺嫡之路的四少?

不会伤害女人?

天书一边帮她揉腿,一边淡淡地道:“你放心,八殿下不会伤害女人的,他是一个真zhèng

的军人。”

礼嬷嬷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会:“我对你们没有任何价值,我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不参与四少的任何决策。”

“说实话,我也不知dào

,但这是殿下的旨意,所以我们只能遵命。”天书笑了笑。

“为什么?”礼嬷嬷一愣。

天书看着她,轻叹了一声:“抱歉,不可以,我也想放你走,但是八殿下让我将你带过去。”

礼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既然已经准bèi

和你主子会合了,留着我作甚,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天书见她的脸色不好,他仿佛些歉意地伸手搁在她的腿上慢慢揉按:“麻了罢,抱歉,我的点穴功夫不似四少,只能委屈你了。”

礼嬷嬷似躺久了,腿脚发软,很勉强才能坐起来靠坐在床边。

“咱们已经在粤东边境了,很快就能和八殿下会合。”天书将她扶了起来。

天书将手上的碟子放下来,随后将女子身上的被子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一掀开,便能看见被子下的人手上铐着一副沉重的手枷,手枷上的链子锁在了床头,所以她才不能动弹。

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似多日未见阳光一般的苍白,见他走过来,她冷冷地看着他:“我们到哪里了?”

说着,他将一碟子新鲜的红豆膏装在一只盘子上,拿着走到了床帐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茅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影,心微微放了下来,便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门边的桌子上,一边解开报复,一边微笑道:“姑姑,今日在镇上买了不少好东西,那老孙头做的点心虽然比不得绿竹楼里你亲手制的,但是也不差,这些日子麻烦你跟着我东奔西走,许久也没有吃红豆糕了罢,我记得你当初是最喜欢吃红豆糕的。”

他将车上的装满食物和衣服的两个包裹一提,向小屋里去。

一辆马车咕噜、咕噜地从树林中的小路走过,最后停在了一处小屋边上,上面的车夫翻身下来,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之后,便解开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俊秀斯文的面容,那样的面容看起来和他一身朴实的打扮完全不相称。

粤东边境

……*……*……*……*……*……*……*……

九翠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只是温柔而无奈地一笑:“因为这是我身为长姊和苗疆公主的责任。”

“等一下,那为什么是你,不是九簪小姐,阿奎将军不喜欢她,而且汉人的官都是三妻四妾的,一点都不专一,讨厌死了,让她嫁给讨厌的汉人好了!”吉祥不满又不解。

九翠微微颔首,轻笑了一声:“但是昇明峒主是我苗疆七十二峒主里除了父亲之外,势力最庞大的峒主,所以我们和阿奎的婚事一定不能食言。”

“小姐,难道你是说荣乃耶大王和哥舒王妃打算用你和亲?”如意不敢置信地道。

“所以,我的婚事,父王和母妃会另有安排。”

“没错,建立属于我们苗人的国度,就像赫赫人那样,保护我们的子民不会再被汉人奴役盘剥!”九翠颔首道,温柔的神色里全是坚毅。

“什么?”吉祥一呆,不明所以:“我们那么辛苦和汉人作战是为了得到汉人的承认?”

九翠看向如意,轻笑了一声,明媚的眸子里闪过冰冷深沉的光:“天极帝国毕竟如此庞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龙卫数十万大军即将压境,咱们不可能一直和他们战下去,一定会有妥协的那一天,当年的赫赫已经和天极签订了许多和平条约,两国之间已经多年未战,我们最终也需yào

得到天极帝国的承认。”

如意则是好一会才道:“汉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把那些可恶的欺辱我们的汉人全部赶跑!”吉祥愤愤地道。

九翠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们觉得我们和汉人的战争,最终需yào

一个什么样的胜利?”

可是她们苗女敢爱敢恨,从来不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就算是姐妹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如果不能同时嫁给他们的话,她们也会公平地取争取那个男人的心。

如意则是叹息了一声,怜惜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小姐,你明明也喜欢阿奎将军,为什么要让给九簪小姐,就因为你们是姐妹吗?”

“我没事。”九翠别开了脸。

按理说荣乃耶土司称王,歌舒夫人也册封了王妃之后,她们应该唤九翠和九簪子公主,但是大家已经习惯了唤她们小姐,她们也不太喜欢别人唤她们公主,所以大家伙都仍旧唤她们小姐。

她呆住了:“小姐?!”

吉祥立kè

看见九翠原本一向平静的眼里,此刻已经是含了一片泪光。

“小姐……。”吉祥跑得快了点,差点撞上九翠的背,赶紧站住脚步,正巧此时九翠转过身来扶住她。

吉祥和如意看了眼阿奎,便摇摇头立kè

也转身追上自己的主子。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九翠微微颔首,看向两名婢女:“吉祥、如意,我们走罢。”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九翠冰冷的目光,他唇角慢慢地浮现出苦涩的笑意来:“好,我明白了。”

九翠看着他,再次道:“九簪对你一片痴心,还望你莫要相负。”

听到婚礼二字,阿奎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九翠看着他,神色淡淡:“阿奎,九簪要托你照顾了,父王和母妃都已经在都城准bèi

好了的婚礼,昇明峒主和峒主夫人也到了王都。”

阿奎看着她下来,闪过欢喜之色:“翠翠……。”

说罢,她起身离开下楼。

九翠看着她的背影,知dào

多说无用,便颔首:“你好好休息,姐姐再来看你。”

九簪闻言,有些迟疑,眼底泛起一丝不确定的喜色,但还是背过身躯:“你走吧。”

九翠闻言,眼底微凉,但是语气却依旧温柔:“九簪,你不要冲动,再好好地想想,阿奎当年和你我青梅竹马,他未必心中无你,只是当时最早父王嗯哼母妃让我和他订婚,他也自然将我看成他的未婚妻,一时迷惑罢了。”

她背过身体去,冷冷地道:“阿奎哥哥若是心里还有你,我不会嫁给他的!”

九簪闻言忍不住就笑了,只是笑声里满是讥讽:“九翠姐,你和我几乎长了一样的脸,但是从小到大,父王和母妃,还有咱们寨子里的人,甚至整个苗疆七十二峒的人都觉得你是最懂事、最听话、最聪明的,连蛊王在的时候都准bèi

让你取代小池成为圣女,我就是那个最任性,最不懂事的,但是我再任性,再不懂事,也不会拿自己的婚事做买卖,更不会低贱到向我爱的男人下同心蛊!”

桃花蛊和同心蛊都是常见的情蛊,有些苗女会向自己的心上人下这样的蛊,确保自己的男人不会变心。

她顿了顿,看向九簪,平静地道:“阿奎只是一时间没有扭转过来,但你可以向阿奎下桃花蛊或者同心蛊。”

九翠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又有些痛苦,她垂下眸子:“九簪,喜欢不会永远不变的,阿奎和我们一起长大,他会喜欢你的,姐姐有有比喜欢更要的事情去做,我只希望你能得到你喜欢的人,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不好的。”

九簪顿了顿,蜜色的小脸上浮现出怨恨的神色来:“可是后来,我才知dào

他爱的人还是你,是你抛弃了他,才让我李代桃僵,父王和母妃竟都同意了,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来问问我同意不同意,我九簪再任性,再不知轻重,也还不至于要嫁给一个心里不喜欢我的男人!”

“我任性?我再任性也知dào

当初是昇明峒主和父王给你和阿奎哥立下的婚约,我虽然也很喜欢阿奎哥,但是从小到大,我都认为他是我的姐夫,直到有一天你告sù

我你不会嫁给阿奎哥,但是你会让我嫁给阿奎哥,我很高兴,以为阿奎哥喜欢的人原来是我!”

“阿奎哥人在我这里,心不在我这里,有什么用,你告sù

我?”九簪听着她说话,心头愈发烦闷,一转脸恼恨地看着九翠。

九翠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无奈:“簪子,你不要任性了,父王和母妃都已经在让人着手准bèi

你和阿奎的婚事了……。”

“我的伤很好。”九簪干脆利落地打断她。

九翠进了房间,看着九簪裹着纱布的肩头:“你的伤……。”

九簪看着她温美的笑颜,一如曾经的温柔,忍不住冷哼一声,却没有再拒绝,转身进了房间。

说着,她就要甩上门,但是九翠眼明手快地一伸手挡住了她的门,看着门内的少女,微笑:“不请姐姐进去坐一坐么?”

门内一片沉默,好一会,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站在里面的少女,没好气地看着九翠:“你看完了,可以走了没有?”

九翠闻言,轻叹了一声:“小妹,我是父王和母亲让来看看你们的,你不能让我一眼没看就走了罢?”

九翠身边的两名侍女闻言,神色里都有些愤慨,但是不敢多言。

门内响起九簪冷冷的声音:“不需yào

,你如果不出现在前线,我的伤会好的更快。”

九翠轻叹了一声:“九簪,开门,让姐姐看看你的伤。”

门里没有人应她。

“九簪?”九翠敲了敲门。

第四十七章

(⊙o⊙),今天突然接到通知说明天要年底职务考评,所以抱歉,今天要复习。

------题外话------

随后,他忽然一弯腰,将她一下子拦腰抱了起来,足尖一点,径自掠上房顶,冷声道:“鹤卫,撤!”

百里初闻言,微微眯起眸子,随后淡淡地道:“好。”

“咳咳……这个问题我们先脱险后再讨论。”她微微红着脸轻咳一声,随后道:“既然问题出在我的身上,我们撤离这里,想法子隔绝我的气息,再想法子!”

她连发丝体温都是他珍视的宝物,何况血。

百里初却一点不以为意,只伸出嫣红的舌尖在她指尖的伤口上一卷:“别浪费了。”

“你……。”大庭广众之下,秋叶白瞬间呆了呆,有点窘地看着百里初。

“不可能,赤焰在身,百虫不侵!”百里初笃定地道,顺带握住她受伤的指尖放在嘴里轻吮。

她叹了一声:“没错,我的血,我发xiàn

我所在地方便是那些龙卫们最多而且最激动的地方,他们想要杀的人是我,但是我不知dào

为什么,这种情况下,必定是因为我也中了蛊。”

百里初看着她手上的腥红:“你的血……。”

他神色一冷,手中银色长鞭一甩立kè

将他们附近的龙卫全部抽飞,而且他抽出去的龙卫们一个叠一个地撞在了一起,几乎叠成了人山,短时间内爬不起来,又挡住了不断从院子外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进来的龙卫。

百里初一转头,果然看见龙卫们似乎被她的血色刺激了,躁动无比,疯狂地涌了过来。

秋叶白却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看向四周:“你看看龙卫。”

腥红的血色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百里初瞳孔一缩,一把捏住她的手,冷声道:“你干什么!”

她想了想,一伸手,忽然用剑在自己的指尖上划了一刀。

“我知dào

,我们现在情况危急。”秋叶白一边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打断了他的话,又环顾着四周,神色有些沉郁。

“小白……。”百里初看着她,微微颦眉。

而且他们都是悍勇的边关战士,立下汗马功劳,没有马革裹尸,却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岂不是教人难过!

她好容易保下来的人就这么没了,她何必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走一趟飞鸽山!

百里初正在颦眉,秋叶白便踹开一个鹤卫靠了过来,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仔细观察过,这些龙卫们都是我从飞鸽山上带下来的龙卫二军,而不是龙卫一军,他们的问题一定出在飞鸽山上,我怀疑他们很可能是中了蛊!”

鹤卫们的武艺再高强,体力也是有限的,这样的人海战术坚持不了多久,除非用骨莲弯刀那样的杀伤性极强悍的武器!

傻子都能看得出这些龙卫们不对劲,他们一感觉不到痛楚,二是几乎不讲究任何战术和战法,只是毫不怕死地用人海战术,密密麻麻地围过来,手里的武器没有了就用四肢打、四肢受伤不能动弹之后,面无表情爬也要爬过来咬人一口的模样,宛如活尸。

百里初手里只拿这一把细长的银色鞭,几乎没有龙卫能近得他五丈之内,但是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不停围靠过来的龙卫们,亦目光微沉。

“要不要用骨莲!”双白也挑开一名龙卫,忍不住高声问亦和龙卫们缠斗在一起的百里初。

不光是那名龙卫,几乎所有围过来的龙卫全都似打不死的怪物一般,面无表情眼珠子腥红地提着刀子冲过来。

“该死,他们这是疯了么,怎么杀起来不管不顾的!”一白一刀子将一名扑过来的龙卫给挑开,但是见着那龙卫竟不顾摔断了手臂,腥红的眼,面无表情地继xù

爬起来朝他们继xù

扑过来,仿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腥红月光下,都督府内一片惨烈。

粤东

……*……*……*……*……*……

小池的身形顿了顿,看向天空中一轮的腥红的月亮,空洞的眸子里似也盈满了冰凉的月光,她轻声道:“他要鬼灵蛊杀的是……我要的人。”

“这,他用了做什么……。”两名蛊卫有些不明所以,他们一直以为奎木耶没有用鬼灵蛊是因为这蛊虽然厉害,却很不好控zhì

,一个不小心就反吞噬其主。

小池冷哼一声:“那是因为奎木耶要用鬼灵蛊杀的根本不是那被围困在山顶上的将军。”

连荣乃耶大王都写来了好几封书信,许诺了圣女三件事,才让小池圣女让出了她精心养育的鬼灵蛊。

上次奎木耶道是苗人围困飞鸽山上的汉军,自己伤亡太惨烈,而且又缺粮,所以需yào

速战速决,所以向圣女求鬼灵蛊。

鬼灵蛊一旦被种植入人的体内之后,便会迅速地扩散,在人的体内寄生,人会一无所觉,而一旦成虫在的体内孵化,就会被蛊主所控zhì

,如鬼魅附体一般,直到宿主被鬼灵蛊啃噬殆尽。

孟获闻言,瞬间脸色也变了变,忍不住道:“用了么?但是如果用了鬼灵蛊,汉人不可能逃回去,他们根本不可能躲过鬼灵蛊的!”

小池轻叹了一声:“奎木耶将鬼灵蛊用了。”

孟获一边扶着她上车一边有些担忧地道:“这么晚了,山路不好走。”

小池下楼的时候,孟获已经准bèi

好了马车,一队同样面孔上闻着诡异花纹的苗人侍卫都已经整装完毕。

……

月光静悄悄,照耀在冰凉的房间里,臭气蒸腾里,似还有女子凄厉而惨烈的尖叫声回荡。

小池几个脚步声远去之后没有多久,那地面上的血水忽然又蠕动了起来,仿佛有生命的东西一般,诡异地顺着地面流动了起来,片刻之后,竟爬上了床,慢慢地爬进了那罐子里。

“是。”竹楼的门再次关上。

“这个不必理会,只留着在那里就是了。”小池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一名蛊卫看着地面上冒着腥臭气味的血水问:“这个……。”

“是。”两名蛊卫立kè

抬手应了是。

“叫上孟获和其他蛊卫准bèi

一下,我们立kè

去前线军营。”小池冷声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站着两名脸上闻着诡异花纹的侍卫,他们对地面上一滩诡异粘稠的血水视而不见,恭敬地对着小池道:“圣女!”

“来人!”她厉声唤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腐败的恶臭,小池却似闻不见不一般,只观察着那一滩血水,她清美的脸渐渐变得冰冷而难看:“我养了十年的鬼灵蛊居然已经开始进入孵化期发作了,奎木耶,你很好!”

片刻之后,那婢女‘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慢慢地成了一团抽搐扭曲的肉块,再化成一滩浓稠的黑色血水,连一块骨头都没有剩下。

“呕……。”她眼珠暴突,痛苦地一声咳嗽,口中同时喷出了血和黑色的粘液,一口又一口。

那些黑色的粘液顺着血管瞬间爬满了她的脸,皮肤便一块块地掉了下去。

“不……不……不!”那婢女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小池只静静地看着她身上的那些黑色粘液:“鬼灵蛊需yào

人桩来显示它的状态,你的阿妈就和阿爹还有你阿弟,我会让人好好照顾的。”

巨大的痛苦让她泪流满面地向小池求救:“圣女救我……救救我啊……看在我伺候你那么久的份上!”

她想要起身,想要跑,却发xiàn

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看着那些粘液迅速地吞噬着她的皮肤和血肉,变得乌黑的手仿佛腐烂一般,一块块地往地上掉皮、掉肉,然后粘液快速地向她的手臂上爬去。

但是她触碰上那粘液的另外一只手,也立kè

被沾染的粘液给钻进了皮肤里。

随后,她惊恐地看着那黑色的粘液仿佛有生命一般一下子顺着她手腕的伤口钻进了她的皮肤里,惊恐和痛楚让她不断地尖叫,浑身发抖地试图想要将那粘液甩开,伸手不停地拍打那粘液。

随后那瓦罐里瞬间飞溅起了无一道腥红的黑色粘液,一下子喷上了那婢女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腕,那婢女吓得尖叫一声。

那婢女看着她空洞的眼瞳,迟疑了片刻,正要收回滴血的手腕,却不想电光火石之间,那瓦罐猛然一震,发出尖利的嘶鸣‘嗡’!

小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罐子。

那婢女提醒吊胆了好一会,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方才松了一口气,怯怯地看向小池:“圣女,我可以走了么……。”

瓦罐里震动慢慢地平静了下去,竟没了动静。

说话间,她一抬手就用手里的小刀轻轻在婢女手腕上利落划了了一刀,那婢女痛的浑身颤,那些血色便一点点地滴落进了瓦罐里。

小池微微一笑:“别怕,很快就好。”

那婢女眼里闪过恐惧,但却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出了手,随后停在了那罐子上面。

小池面无表情地道:“手!”

那婢女一僵,但还是乖顺地走了回来,又在她的床边跪下,有些颤抖地道:“圣女……。”

那婢女立kè

畏惧地松开手,想要退开,但是小池却淡漠地命令:“过来,跪下。”

那罐子在她的手里震了震,发出一种古怪的嗡嗡声。

身边伺候的婢女立kè

走了过去,将搁在月光下的黑罐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然后放在了少女的面前:“圣女。”

就在粤东都督府邸外一片诡异阴森的时候,南疆的一片树林附近,一座精致的竹楼在月色下静静矗立着,竹楼内,静坐的少女忽然睁开乌黑空洞的眼瞳:“时间到了,把乌罐子拿过来。”

……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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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双白:“……。”

秋叶白:“……。”

百里初一脸理所当然地抬起精致的下巴:“省药。”

“阿初……。”她瞬间捂额,原本想用麻沸散迷昏那两名龙卫,不让他们在这个过程遭遇太大的痛苦。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一道劲风甩过去,两名龙卫一下飞了出去,撞在了柜子上,叫都来不及叫,滑落在地昏迷了过去。

百里初一夜没睡,脾气本来就不好,何况还有男人当着自己的面想要‘染指’他的小白。

他们一开始尚且有些懵懂,但一看清楚了秋叶白,便立kè

双目腥红,面无表情地朝她扑过去张嘴就咬。

他们将麻袋往地上一倒,里面立kè

滚出来了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龙卫士兵。

不一会,白十九、白十八两个人一身风尘仆仆地进来,每个人都扛着个大麻袋。

“进来。”百里初挑起精致的眼角。

“咚咚!”客栈的门忽然被人敲响,门外传来一白的声音:“殿下,十八、十九已经带回了猎物。”

但是理论只是理论,还需yào

实践。

双白和一白都认可这种理论。

“如果小尸虫进入了人体,一定会察觉子蛊的存zài

,所以它必然选择先去吃掉子蛊,再去进食宿主,咱们可以再尸虫吃掉子蛊之后,让殿下用尸香或者赤焰血将子蛊召唤出来!”

所以尸虫竟染上赤焰的霸道和敏感的性子,竟见不得自己地盘上有活虫儿抢地盘,所以一定要把那些活虫吃掉才肯进食。

因为尸虫也是极为霸道的,而且这种尸虫还是百里初在地宫里闲来无数养着驱赶蚊虫蚂蚁和处理腐败尸体的,最早一批尸虫母虫,百里初用了他体内的赤焰还完时候的血液来喂养。

百里初想起尸虫这习性,便忽然提出了一种可能,有没有可能让尸虫幼虫进入人的体内,将龙卫所中子蛊吃掉?

万一遇上人了,那可了不得。

众人皆是素手无策的时候,一名鹤卫无意把白的宝贝‘宠物’给遗忘在马背上,让双白一顿好找,因为这宝贝一来不能见光,二来若是夜里给逃了出去,又长着翅膀,会遇上个活物就往活物的身体里钻,不把人吃空了是不会出来的,还在活物体内产卵孵化。

但是她觉得这种蛊既能控zhì

两千多人,用的又是蛊王的引子,那么绝非寻常可以解。

所以,他们只能想法子破解掉蛊。

如此一来,不管她怎么辩白自己,龙卫的人和南征大军的人都会对她忌惮非常。

而百里初身为真言宫活佛,国师,身上的尸香虽然可以压制蛊虫,但是蛊虫被压制住,它们就会死亡,那么被寄生的龙卫也会当场暴毙!

阿呐一环扣一环的设下重重杀局,就是为了要她的命。

她就算再能耐,只怕也很难躲开人海战术。

这种蛊一旦发作起来,就会不管不顾地袭击她,至死方休。

先给她下了引,然后让她上山,如果在山上她侥幸没死,又没有死在他的手里,能九死一生逃出飞鸽山,那么他还有一个后手——飞鸽山被围困的两千龙卫早已经中了蛊!

秋叶白讥诮地嗤笑了一声:“阿呐怕是从一开始下帖子要我去押送粮食的时候,就已经环环布局了。”

她体内的根本不是蛊,而是阿呐给她下了的‘引’,而那‘引’是蛊王炼制的酒,必定不同凡响,所以才能引得那些中了蛊的龙卫二军的两千士兵们歇斯底里地要杀她。

但话才出口,她就立kè

明白了。

当时,她还愣了,有些疑惑:“用引是最低级和入门的蛊师才会用的,因为引子根本就不是蛊虫……。”

“引子?”

而且她想了半天,也只想自己曾经喝过蛊王的酒,所以百里初便怀疑她身上被下的很可能不是蛊,而是一种‘引’。

在它没有被捕获炼制成蛊的时候,生活在的地方,方圆十里之内,几乎一虫不见。

百里初坚持她体内既然有赤焰蛊,就绝对不会有别的蛊,因为赤焰性子非常的霸道,以其他虫儿为食,不管多毒的虫儿,都是它的猎物,甚至某些异常毒的蛇和植物,它都吃。

昨夜,他们抢了龙卫的马一路奔驰,一路商量。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

“咱们昨日商量的都是理论上的东西,大喇嘛和小喇嘛对这些最了解,但是他们不在这里,你我皆是一知半解,所以咱们也只能凭猜测和试验了。”百里初倒是一脸平静地接过了双白手里的罐子,搁在桌面上。

她和大部分女孩儿最相似的就是对这种虫儿实在……天生不喜。

“这个东西真的有用么?”秋叶白立kè

别开了有点发青的脸儿。

但是再仔细一看那些罐子周边上,全部都是一层细细密密的黑色茸毛似的东西,细细小小如同小黄米,而且不断地蠕动着,密密麻麻,一眼下去起码几百只。

那罐子里只罐子底下趴着两只拇指盖大小的黑加壳虫儿,看着倒似没有什么可怕。

秋叶白看着他打开了黑罐子,她低头看了眼那些罐子里面,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双白笑了笑:“其实虫儿本就喜阴冷,自然是黑罐子最好养的了。”

秋叶白看着那罐子,微微挑眉:“这就是尸虫儿的寄住之处么,看起来倒是和苗疆养蛊的罐子差不多?”

一白立kè

转身出了门,过了片刻之后,便见双白手里捧着一个小黑罐子进来。

“已经快好了。”百里初微微颔首,随后看了眼一白。

她忽然想起要紧事:“是了,双白那里的尸虫儿准bèi

得怎么样了?”

随后,她看了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他们为了避开龙卫,一夜疾行,几乎到了珠海府和东州府的交界处来,寻了一处偏僻的小镇包了整个。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罢。”她轻叹了一声,伸手又揉了揉太阳穴。

“大概是作业太累了罢。”百里初伸手轻抚她的乌发,声音温凉。

那种感觉,仿佛就是静萍离她很近、很近。

“没事,只是刚才恍惚之间好像做了一个梦,好像听见静萍的声音,很难过的样子。”秋叶白揉揉眉心。

“怎么了,小白?”百里初看着原本趴在桌子上打盹的人儿忽然坐了起来,不免有些奇怪。

“啊!”秋叶白忽然蓦地直起了身子,神色有些呆愣地看着窗外。

粤东

……*……*……*……*……*……*……

听着房内绝望的哭泣声和破碎的呻吟,房外守门的家丁互看一眼,露出会意的诡笑。

……

静萍惶然地瞪大了眼:“不——!”

随后,他伸手分开了她的腿儿,低头在她唇边轻道:“哭什么呢,很多东西不是姑姑教导我的么,现在还给姑姑。”

天书的手搁在她发抖的雪白的娇躯上,缓缓轻抚,似在抚摸一方极好的砚台,他微微一笑:“姑姑的身体比我想得要美好。”

他知dào

她最重视自己的贞洁,虽身似飘萍,却一向自持谨慎,内心清高,自然知dào

怎么样才能让她最难过。

却只能任由天书却依旧非常冷静地将她的自尊一点点的撕碎,一丝不挂地颤抖着在他身下瑟缩成一团。

她从拒绝皇后安排侍寝之后,便绝了嫁人的念头,看遍宫中起起伏伏,只想着清清白白,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沾男子一点尘。

“不……不要……不要这样,天书!”她徒劳的挣扎,满头青丝都散乱下来,温婉的面容上渐渐布满了惊惶的泪水。

他说话的时候,一点没有停歇动手撕裂她衣衫的动作,甚至近乎故yì

折mó

她一般,一片一片地将她身上的遮蔽物撕碎,就仿佛是在撕碎她一般。

天书听着她的叫声,忽然轻笑了起来:“静萍,我说过你既然敢走,便是选择让我不再视你为友为师。”

但是她原本就被绑得结实,被天书抓到之后,所有的挣扎都仿佛徒劳。

“不要!”她大力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惊恐地叫了起来。

这确实是最能让她痛苦的代价!

“撕拉”一声衣衫破碎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刺耳,让静萍浑身一颤,雪白肩头露出来瞬间,她终于知dào

他想要做什么了。

她僵在当场,直到他伸手抓上她的衣衫,扯着衣襟往两边一扯。

“你拿走了我的眼睛,不觉得需yào

还给我一点什么?”天书低头慢慢凑近她,布满血丝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起来异常的森然可怖。

他的力qì

非常大,几乎让她痛得没有法子动弹,

“放开我!”她使劲地往回挣,但还是一点点地被他拖到了他的跟前,被他一抬膝盖压住了小腹。

天书摸到了她的脚踝,随后一边淡定地将她给拖向自己,一边道:“你教过我,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但最痛苦的莫过于生不如死,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如此,我所有的忍辱负重,忍耐那些恶心的男人和女人就是为了有一天楚家能平反,我不再需yào

出卖自己。”

她瞬间一惊,立kè

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往墙角缩去:“你想干什么,天书!”

天书慢慢地俯下身子,忽然伸手向她抓了过去。

“我教导你的太多,你若是真听我的话,又何至于此!”她冷淡地道。

“静萍,你记得你教导过我什么吗?”天书看着她,忽然换了个话题。

可她并不知dào

那红花油会烧坏他的眼。

“我并不知情。”她忍不住道。

“你拿走了我的眼睛,我不知dào

八殿下还不会要这么一个半瞎子为他所用。”天书微微转过脸,看向她的方向,声音冰凉入骨,带着刺人的森寒。

天书以周身气质出尘脱俗闻名,更写得一手价值千金的好字,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他若是盲了,可是不能写字了?

她看着他的脸,咬住了唇角,沉声道:“若非你挟持于我,我也不会如此,一切皆是你恶有恶报!”

“红花油外敷,若是内服便有火毒。”

“烧坏了,所以是半盲,我只能模糊看见自己眼前十寸以内的东西,十寸之外白天亦同黑夜。”天书淡漠地道。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你……你的眼睛?”

他拿下布条的那一刻,静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原本的朗星一般的眸子此刻一片猩红,眼白处皆是血丝,原本点漆一样的眼珠此刻一点焦距都没有,眼睛周围的皮肤亦同样一片泛红。

天书没有等到她回答,便径直伸手解开了他自己绑在眼睛上的布条。

她一愣,看向他蒙着的眼,心中闪过犹豫,他的眼睛不过是被她涂了点红花油,清洗了也就罢了。

“静萍,你想不想看看我的眼睛?”天书忽然道。

但是这种静默让她更感觉到不详,只慢慢第脱了鞋,缩脚上床,往床脚瑟缩而去。

他站着,没有立kè

回答,只是似乎在思考要做什么。

“那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么?”静萍厉声道。

“至于我想怎么样……。”他走到静萍面前,微微低头,眼睛似能透过蒙眼的缎布条看向她:“你还记得你离开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么,你选择了离开。”

天书款步走了过去,唇角弯起淡漠的笑容:“静萍,你还挺能跑的,让我费了不少功夫。”

她心中莫名地升起恐惧来,她一边使劲地挣扎,一边咬牙道:“你别过来,你想怎么样!”

看着天书一步步走过来,他平静的模样仿佛早已笃定她无法逃脱,似提着刀子走向羔羊的屠夫。

天书则是缓慢地向她走了过去,他脸上蒙着的布似乎只是减缓了他的速度,却没有让他迷失方向。

“是。”两名家丁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随后离开,将门带上。

“嗯,你们在门外守着。”天数淡淡地道:“不论听见什么声音,不是我唤你们都不必进来。”

“公子,好了。”两名家丁齐齐沉声道。

两名孔武有力的家丁转身就朝她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不顾她死命反抗将她捆了个结实丢在床上,甚至将绳子系在了床柱上,让她连用身体撞人逃离的可能性都没有。

天书却没有回她,而是吩咐身边的两名家丁:“拿下!”

他身上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眼睛看不见了,还竟然能请了人追踪她到这里,难不成是八皇子的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天书!”静萍看着他,心中虽然慌乱,但更多的是不解。

静萍顿时心慌了起来,转身看向门边,一名家丁正将那白衣公子扶了进来,另外一名则是将门关上。

静萍瞬间就往房间里退,拽了包袱利落地准bèi

从窗口翻出去,但是才到了窗边,她一僵,没有再继xù

,因为原本空无一人的窗下院子里已经站了两名同样家丁模样三大五粗的提着刀子的男子,正抬起头冷冷第看着她。

而门边上转出一名身材颀长的白衣公子,他眼睛上蒙着白布,却仿佛能看见静萍一般,对着她露出一个冰凉的笑容:“静萍,好久不见。”

一只大手直接按住了门,两名家丁模样的男子将老板娘往旁边一推:“好了,没有你的事儿了,去下面领赏钱。”

她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要将门甩上,但是却已经来不及。

因为老板娘的脸色非常古怪!

但是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就知dào

自己错了。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果然看见老板娘站在门口,手里也确实端着早点。

这叫什么包含在房钱里,分明是强买强卖,但是自己也只能接受,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没处说理去,何况她也没有用早点,还是吃一点再走。

静萍闻言,只得道:“你等等,我这就来开门。”

那老板娘又道:“每个住客,我们都送早点的,包含在了房钱里,一份三文钱,你若不要,我也就给你搁在门外了。”

静萍一愣,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压低了嗓音道:“什么早点,我没有点早点。”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老板娘闷闷的声音:“小哥,我来送早点了。”

她犹豫了一番,索性提起包袱就准bèi

翻出窗口,从窗外走。

静萍一惊,随后警惕地看向大门,这个时辰正门会有人敲门。

“咚咚咚!”

这种不安让她决定现在马上就走,她转身简单将包袱收拾好,才盘好发髻,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种奇怪的直接从她在宫里的时候就救了她很多次。

不知dào

怎么回事,她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的。

第二日一早,静萍便起了身,她推开窗子,看了看日头,便自言自语地道:“还是趁着日头还早,赶紧赶过去才是正事儿。”

……

看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老板娘还盯着房门发愣了好一会,才摇摇头,一边下楼一边一脸惋惜地道:“生的那般好kàn

的公子,可惜却是个瞎子啊!”

那老板娘立kè

摆摆手:“那是自然!”

那公子领着仆人进了房间,对她笑了笑:“晚安,还要劳烦你给我的人安排两间房。”

那老板娘迟疑了一会才道:“不,也就是今日而已,有个贩胶漆的小哥早你一些时候住了进来。”

那公子进房的时候,给了她一锭银子:“多谢老板娘,是了,方才听你说最近夜里投宿的人很多么?”

说罢,她赶紧端茶倒水,麻溜地将自己的房间打扫好,又换了铺盖,才道:“公子请。”

老板娘赶紧摇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客人的需求才第一的,我这就打扫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白衣公子看着她微微一笑。

老板娘打开一间房间的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这里客栈小,上房只得两间,已经有了客人居住,这是我的房间,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几名仆人则提着分别提着行李,或者搀扶着那公子上楼梯。

“小心,小心,这里是上楼的台阶。”老板娘殷勤地嘱咐。

说着便将他们引进了客栈。

老板娘是个寡妇,难得见到这般出众的公子,立kè

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待我去打扫一番。”

一名仆人立kè

越过那白衣公子,上前道:“这是我家公子,我们错过了大路,所以希望借您这里投宿一晚。”

打开门之后,她看着面前站着的白衣翩跹,珠玉一般的年轻公子,不禁一怔:“公子,你……?”

老板娘烦躁地爬起来,点了油灯,一边开门一边打着哈欠抱怨:“来了,来了,今儿真是见鬼了,大晚上的老有人投宿。”

只是她并不知dào

在她睡下去没有多久,小客栈的门又再次被敲响。

心中再次坚定了目的地之后,静萍便起身吹了灯,睡了下去。

她逃了七八日了,绕了远路从珠海府去接近东州府,明儿就能进入东州府了,说不得下午就能到达都督府。

她琢磨着还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处,她不知dào

八皇子为什么让天书抓她去见他,但是不管如何,她都要把这个消息告sù

秋叶白。

但是他应该不会想到她就是要往前线走。

就算追上来的话,他也会以为她会往北走,因为一来八皇子的人很快就要到达粤东,很快粤东就会全省戒严,二来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搀和到前线战争去。

随后,她又发了会呆,想着自己何去何从,偷走了所有天书身上值钱的东西,他又被那么锁着,应该不会太快追上来。

静萍苦笑了起来。

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像处置寻常嫔妃那样对他下手。

甚至为此可以背叛他心中倾慕的四少。

她的眼光很好,他是成器了,甚至协助她打理绿竹楼,去安抚那些吵闹的少年,可惜走到最后,这个成器的少年心底永远有属于贵族的骄傲。

她亲自扶起了他,也觉得这个少能忍,一定能成器,所以倾囊相授。

她看着天书,依旧记得他被带进绿竹楼时候的样子,力持镇定淡然优雅的少年,他是一群官宦子弟里最年长的一个,也是第一个给她行教习礼的人,他掩不住手腕颤抖得连给她敬茶行礼都做不来,却恭恭敬敬地给她跪了下去,道了声:“姑姑。”

他说的那句话让她不是没有动过杀心的,早年她跟着皇后的时候,也帮着皇后处理过一些不听话的妃子,但是……

他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弯起那一抹凉薄森然的笑意,让她看得不寒而栗。

尤其是她准bèi

离开前,他方才淡淡地开口:“礼姑姑,你若留下,我既往不咎,你也尽可以走,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视你为师为友,你要么就杀了我,否则若是再见……。”

想起天书躺在床上醒来后,闭着受伤的发红眼,不恼不怒地听着她翻箱倒柜地扒拉值钱的东西打包的样子,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而不是只将天书敲晕了之后拖上床用枷锁铐起来,还给他醒来威胁自己的机会。

如果她真的有四少那样的杀伐果决,她就该杀了天书才对。

静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静的眸子里闪过厉色,但随后她又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不是不恨的!

她以为绿竹楼就是她以后的家了,可是她不知dào

那些平日里最温顺的人,她以为是同僚的人,却潜藏着那么多的欲望和野心,又一次将她的家毁了。

她以为既然选择了进入绿竹楼,便是选择了契约,安分守己,各安天命。

自尊这种东西,除非等到皇帝大赦天下的时候,才能赎回。

她们从不强迫任何人,只将规矩说得清楚明白,要么选择死,要么进了绿竹楼就只是为了活着,衣食无忧。

可她知dào

,不是的,绿竹楼庇护了多少原本该被发配边疆或者被砍头的总角少年,那些少年稚弱,多数走不到边疆就已经死在路上。

可是,她如愿以偿出宫和母亲团聚,却不过短短数日家破人亡,是四少给了她一个安身之地,绿竹楼收容了她,人人都道那是下三滥的地儿。

皇后虽然不得宠,但毕竟是皇后,她在宫里以温婉沉静、进退得宜出名,早早侍奉在皇后身边,甚至拒绝了当年皇后让自己替她去侍寝,破壳擢升她为静嫔的意思。

以前觉得宫里不是家,惦记家中母亲,所以时时刻刻念着一定要爬上管事姑姑的位置,提早拿到一个出宫的名额,回家。

她只是她,静萍。

但是如今绿竹楼已经没有了,自然也没有礼嬷嬷了。

、她当年投靠四少就是为了替她打理绿竹楼,得了个管事的地位。

她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丝苦笑来,她要去哪里呢,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她的家了。

或者说静萍。

不是礼嬷嬷又是谁?

那年轻人确定四处都关好了,方才走到镜子面前,抬手松了自己头上的斗笠,满头青丝便披散了下来,她再取了之前老板娘就送来的水擦洗起脸来,不一会脸上的灰黄尘土都擦掉之后,露出一张温婉沉静的面容来。

老板娘没有多说,又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顺便带上门。

见老板娘如此善心,那年轻人点头含笑:“多谢,我知dào

。”

那老板娘看了他一眼,了然地道:“看你口音是北方人,你是你们东家打发去南疆买漆的罢,南疆的胶漆在北地卖得好,但是这时候南征大军和南疆苗人就要有大战了,你还是回北方去吧,要钱也得要命呢!”

那年轻人对着她点点头,客气地道:“好,多谢,已经够了,我歇一晚上明儿就要启程。”

一间小客栈里,老板娘端着个油灯领着一个行脚夫模样的年轻进了房间,她打了个哈欠:“这就是我们的客房了,今日太晚了,没有小二有空打扫,客官将就着住罢。”

粤东东州的夜里一片混乱的时候,其他州府倒是还算平静。

……*……*……*……*……

殿下从来没有这般放肆而恣意地笑过。

惊得跟在他身后不停提气飞奔的鹤卫们差点从半空摔下去。

百里初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沉默而来两秒钟,道:“我脸上比较合适一脸不小心吃了屎的表情么?”

秋叶白很想感动一下他的‘体贴’,但是……

他低头看着一脸无语的秋叶白,凉薄一笑:“小白的脸上还是比较合适这种有精神的表情,不适合太沉重的。”

而且阿初这阴鹜又任性的性子,确实能干出这种事儿来,而且他第一次就这么干过。

秋叶白想想起那场景,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百里初顿了顿,微笑:“不,本宫会在你们每一个愉快的时刻,不定时地出现,比如床笫之上。”

让百里初这么一说,她原本阴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也学着他那一本正经地样子地道:“嗯,如果我中意的是阿泽,难不成你杀了他么?”

秋叶白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声,这醋坛子真是……好像不在说他自个儿似的。

“那又如何,阿泽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他就自己滚了。”百里初淡定地道。

曾经的故友已经变成现在这般穷凶极恶,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她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忍让和克制,只是对方似并不需yào



她沉默了一会,把脸儿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轻声道:“阿呐很喜欢小池,非常喜欢。”

似能感觉到怀里人儿的愤nù

,百里初声音幽凉地道:“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的。”

墨林是让她第一个感受到龙卫的善意的人,第一个站在她面前的人,而且也算有过同生共死经历的朋友。

秋叶白远远地看着上半身都是血的墨林被抬进了房间,眼底闪过森然冷意,默默地捏紧了拳头,闭上了眼。

她估计是墨林受了控zhì

,不知怎么从床上爬了下来,而他身边的侍卫也受了控zhì

,自然无法阻止他这种自残似的行为。

有些警觉的早已去寻长官了,但龙卫二军的校官们早也没了神智,秋叶白甚至看见几名龙卫一军的士兵正一脸焦急地抬着伤口又裂开了的墨林回房间,同时大吼大叫地喊医官。

百里初抱着秋叶白跃出院子之后,他们便能看清楚整个都督府的情形,整个院落连着府外都有被控zhì

着的龙卫活尸一般继xù

涌向都督府的院落,而大部分龙卫一军清醒过来的龙卫们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同袍,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

在百里初离开之后,那些香气也慢慢地被吹散,龙卫们的神色又渐渐平静下来,失去了目标的他们,只依旧呆呆愣楞地猩红着眼或站、或者躺在原地。

鹤卫们也立kè

跟着自家主子迅速地撤离。

百里初闻言,微微颔首一把将她裹在已经沾染了浓烈尸香的披风里,足尖一点,向远处掠去。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她看向百里初。

“不好,是蛊虫在响应母蛊的召唤,试图反抗,宿主只怕会没命。”她一看那情形,神色一沉。

但是她才说话,便听见空气里莫名地响起诡异的嗡嗡震动声,龙卫们的面孔瞬间出现扭曲,不少人瞬间痛苦地抱着身体滚在了地上,还有人眼角、鼻孔、唇角都流淌出了血丝。

“阿初,如果是这样,能不能用尸香控zhì

他们……。”

她看着这诡异的景象,只觉得眼界大开,但心中更松了一口气。

底下那些吸入香气的龙卫们先是浑身一僵,仿佛在挣扎一般,但随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不少人不再动作。

此时,恰好一阵凉爽的夜风迎面吹来,将那一团浓稠的香气向院子里吹去,瞬间秋叶白立kè

低头看去。

“嗯,如果龙卫已经成了活尸,就一定会受影响。”他薄唇轻弯。

她一怔然,梭然明白了什么:“尸香!”

那香气浓烈得几乎让她有一种看见实质性烟雾的错觉,将她一下子笼罩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秋叶白忽然闻见一阵靡丽而浓烈的香气如雾气一般从他身上飘散开来。

百里初伸手握住她的手,薄唇轻掀:“无事。”

平日里只有他动情的时候,眼睛才会变成这样。

她愈发担忧,想要伸手去触碰他的脸:“你没事吧?”

片刻之后,百里初忽然睁开眸子,他的眼眸里已经是一片诡异的漆黑,如两片阴森无底的深渊,半点白都看不见,让她一惊。

但是双白立kè

朝她摇手示意,让她不要打扰百里初。

他这是怎么了?

她顿时一惊:“阿初?”

百里初没有答话,只是闭上了眼,面孔渐渐变得越来越苍白,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怀抱似乎一下子温度就低了不少。

看着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眼珠腥红的诡异脸孔,她觉得简直是触目惊心,只想起听到的那些关于行尸走肉的传说。

果然,她一低头就看见所有的龙卫,不管是伤还是未曾受伤全部都扑向了房子这边,竟叠着人墙向房顶上爬。

“呃……就这样能隔绝么?”她倒是不反对被裹成了虫儿宝宝,但是还是有些疑惑,如果裹成这样就能隔绝她的气息,也有点儿小看苗疆的蛊了。

“不是要隔绝你的气息么?”百里初轻笑了一声,随后接过双白抛过来的披风一展,径自将秋叶白包裹了起来。

当年老仙说她不是练武的命,就一定要练习好逃生的功夫,因此,不遗余力地训练她的轻功,所以她的轻功比他还出彩些,她也没有那么娇弱,要他抱着才能跑。

秋叶白完全没有任何准bèi

了,就被他这么抄了起来,顿时有点窘:“我自己可以的!”

第四十八章

而秋叶白只静静地站着,仿佛没有看见无数活尸一般的龙卫二军士兵如潮水一般地朝她涌来。

而那些龙卫二军的士兵们也看见了秋叶白的身影,顿时沸腾了起来,他们眼珠腥红,一个个朝着秋叶白疯狂冲去,因为被收缴了刀剑,所以便赤手空拳地冲杀了过去。

那校尉一愣:“秋督公?”

过了好一会,一名龙卫一军的校尉忽然发xiàn

一道修挑翩然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街道尽头。

有龙卫一军的士兵们阻拦,他们便毫不客气地就动手,龙卫一军的士兵们已经见识过他们的这种不死不休的诡异行为,也不敢动刀子,只能边挡他们便退。

“拦住他们啊!”大夫们焦急起来。

只是等着他们出了门才发xiàn

,所有的龙卫二军的士兵们竟全部都出了帐篷,根本不顾人阻拦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龙卫一军的士兵们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们呆了好一会,立kè

就马上跟了出去:“喂,喂,你们去哪里啊!”

正是说话间,忽然他们眼前的龙卫二军士兵们忽然脸上肌肉一抽,随后呼啦一声站了起来,吓了两名一军的士兵一跳,他们正想阻止,却见周围竟然一个个龙卫二军的士兵们全部直挺挺地站了起来,随后转身就朝门外走。

另外一名龙卫士兵看远处那些大夫们摇头晃脑,很是焦急却又束手无策的模样,他神色诡秘地点点头:“我觉得就是中邪了,或者是中了蛊,听说一开始他们去围攻秋监军,秋监军都跑了,二军的人在山里被在苗人的地盘围困了那么多天,什么都有可能!”

所有龙卫二军的人都面无表情,眼睛发直,不笑不动,如同木偶人一般。

一名龙卫一军的士兵一边擦汗,一边叹息了一声:“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个个都撞邪了么!”

但是好在驻守的龙卫还是比较多的,到天黑的时候,基本上都安置得那些人差多了。

龙卫一军的战士们正慢慢将自己仿佛换了失心疯的同僚一个抬进街上临时搭建的一个个帐篷,等候大夫来看诊,但是因为龙卫二军足足两千余人,这般大面积的患了‘失心疯’,实在是让他们都有点吃不消。

夜色很快降临。

暮色四合

……*……*……*……*……

静萍闭上眼,一行清泪慢慢滑落脸颊,

天书抹了下自己脸上的液体,笑容淡了下去:“看来我这个做学生的成绩让静萍很不满yì

呢,那就继xù

好了,接下里我们该试试什么好?”

静萍脸色愈发地苍白,冷冷地朝他‘呸’了一声:“卑鄙!”

他顿了顿,伸手撩起静萍的头发,垂下没有焦距的眼对着她,微笑:“所谓世事无常就是如此,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就像我在十天前为你打来红豆糕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尊敬或者曾经算是挚友的人,在床上的滋味其实非常不错,你说是不是,静萍?”

天书冷冷地打断了她:“我曾经倾慕过,而且倾慕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很明显,四少并不需yào

我,他甚至可以一年半载不出现在绿竹楼,所以我改变了主意。”

“那是曾经。”

静萍别开苍白的脸,颤声恨道:“为什么,你明明对四少……。”

“想不到四少竟到这里来了,只可惜……。”天书闻言,轻笑了一声,随后伸手轻挑起她的长发:“只可惜他没来救你,静萍,他不是救世主,你能求的人只能是我。”

“四……少!”静萍心中一激动,勉力地动了下,却连跪坐都跪坐不稳。

那家丁在门口见自家主子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便简单地描述了下秋叶白的样子。

他微微喑哑着的嗓音里还带着情欲未退的慵懒:“哦,什么样的人,说说看?”

天书也坐了起来,他身上随意披了件薄袍子,露出大片的胸膛,若不是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森然,倒也称得上公子如玉。

连着躺在床上,被绳子吊着双臂在床头的人影也动了动,她全身上下只如瀑长发为遮蔽,一身青紫看着颇为触目惊心,无力敞着的腿儿上更沾了不少粘稠的痕迹,她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被泪水浸润得苍白的脸,原本涣散的眼里闪过一点子希望的光泽。

房间内响起的敲门声,让床帐内正在动作身影微微顿了顿。

那家丁摇摇头,伸手在门上敲了敲:“公子,有要事,刚才有人打听咱们找的这个女人!”

那人也露出个诡异又猥琐的笑:“公子虽然看不见,但手段可厉害了,折腾得里头那个小娘们叫得嗓子都哑了,好在咱们早早把其他客人打发了。”

得了自己同伴应诺之后,那家丁立kè

提着包袱冲上了楼,走到那关着的门前,见自己还有一个同伴站在门前守着,便问:“两个时辰了,公子还没有完事么?”

那家丁见鹤卫的大队人马已经离开,他眼珠子里闪过一丝异光,随后立kè

转身进了客栈,对着那站在掌柜身后,拿刀子抵在掌柜身后的同伴道:“好险,那大队个个都是练家子,我立kè

上去通知公子,你和其他人把饭店的门关上只做打烊罢。”

说罢,她便翻身上马,随着百里初一行人策马绝尘而去。

于是秋叶白也不再和那家丁纠缠,只抬手朝他一拱手:“多谢大哥相告故友去向。”

她迟疑了一会,暗自思量静萍若是上午就往东州赶,那么她们很可能在今日傍晚的时候赶到都督府会和,或者是路上遇上。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没错,若是这个时候再不走,今晚便不一定能在子时之前赶到都督府,那么龙卫们体内的虫儿便会孵化了。

秋叶白闻言,还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一转头,便看见百里初领着鹤卫们停在了她的身边,他挑眉道:“时辰不多了,还不上来?”

那家丁闻言,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你这人怎么那么多废话,我在等我家掌柜,掌柜说了这布料子特别,他还有用处,不卖!”

她问:“敢问我能看看那包袱么,我给钱你赎回来吧?”

一个小破客栈,有什么价钱能请得起一个习武的家人?

只是,她看着那家丁的模样,微微眯起眸子,这个家丁下盘一看就是练武的,虽然不见得多高明,但绝对是习武之人。

尤其是听到那家丁形容静萍离开的方向,正是往东州而去!

那家丁接过了铜钱之后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秋叶白一听,就知dào

那‘小哥’绝对是静萍,想来是要来寻她的!

她如果没有猜错,能到这里来的所谓小哥,不是天书,便是静萍。

“哦,是么,那小哥大概什么模样?”秋叶白一听,立kè

递给那家丁几枚铜板问道。

那家丁闻言,拿起那布看看,迟疑了一会才道:“昨日有一名贩漆模样的行脚商过来我们客栈投宿,今儿上午天亮就走了,他付不起房费,就这块包袱布还值钱点,便将几件旧衣服和包袱布一起典给我们掌柜了。”

“这位大哥,我只是看这着你手上的包袱和我故友用的东西很像,这包袱布是特别定制的,不太可能流落在外,上面的暗纹是绿竹楼三个字的篆体。”她见那家丁一脸怕她抢东西的样子,有些好笑地道。

那家丁一听她这么问顿时警惕起来,将手里的包袱收到了背后:“你想干嘛?”

秋叶白对他道:“我想问问你手上的这个包袱是哪里来的?”

那家丁看着她,眼珠子一转:“你要打听什么?”

秋叶白走到那家丁面前,抱了个拳,温和地道:“这位大哥,能和你打听个事儿么?”

那鹤卫一愣,随后点点头,目送秋叶白朝那家丁走去。

这本是极为寻常的一幕,但是秋叶白目光无意掠过他手上,随后微微一凝,将手里的马缰交给了边上的鹤卫,道:“我去去就来。”

于是鹤卫们皆开始收拾起了行礼,百里初、双白、一白商议行动计划,她则牵着马儿走到客栈门边,正打算翻身上马,却忽然看见路对面一个家丁模样的男子提着个包袱在一间小客栈门前站着,似在等人的模样。

百里初微微颔首,起身:“好。”

他们现在回到都督府,到了晚上正是合适的时间,可以将虫儿们放出去。

待得两人被白十八和白十九带走之后,秋叶白看向百里初,沉吟道:“我们早些回去罢?”

秋叶白安抚一笑:“你们很快就知dào

,本座先让人扶你们下去准bèi

一下,我们很快就返回都督府!”

虽然房间里燃烧着拉住,而窗上蒙了一层黑布,但是他们从那黑布的周围露出的几丝光线能看得出外头已经是天色大亮。

两人一脸莫名其妙,其中一人有些茫然地道:“自然认得……只是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昨夜睡得好好地,这……天都亮了?”

“嗯,你们可认得我了?”她看着二人能认出自己来,亦松了一口气,含笑点头。

秋叶白这司礼监首座的身份,督主、督公,怎么个称呼都是可以的,也没有一个必须一样的说法。

两名龙卫哑着嗓子齐齐唤了一声。

“督公?”

“秋督主?”

两名龙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处看了看,皆是不认得的人,除了……

这时候双白和一白等人已经为两名龙卫包扎好了伤口,同时用药物熏醒了昏迷过去的二人。

果然够狠毒。

秋叶白一惊,神色森然而冰冷:“阿呐九耶……。”

百里初看着那肉虫,淡淡地点头:“翅膀已经长了出来,等到明日,这些肉虫很可能会进入孵化的第三个阶段,就会钻进宿主的子里,以宿主脑髓为生,就算取出来,宿主人也会废掉了。”

她微微颦眉:“如果我没有记错,这虫子已经进入了孵化的第二阶段。”

那些肉虫儿形容狰狞,像寻常青虫和蜈蚣的结合体,而且背上还有近乎透明的翅膀。

她松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拿出匕首挑起那两名龙卫伤口上腥红丑陋的肉虫搁在一个碟子上,搁在灯下细看。

她走到两名昏厥过去的龙卫身边,伸手翻开他们的眼睛,眼白还是红的,但是血丝明显都散开了许多。

百里初倒是没有再抓着她,让她起了身。

秋叶白立kè

拍了拍百里初的手:“我要看看。”

他将两只小不点给放回了黑罐子里,转身伸手在那明显已经没有那么痛苦的龙卫脖子上一摸,随后转身看向百里初,颔首:“脉搏虽然微弱,但是问题不大,修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双白含笑道:“很好。”

那两只小黑点一僵,随后仿佛见鬼一般立kè

倒退,翅膀一震就乖巧地飞上了双白的手心。

双白摇摇头,伸出那只被百里初摸过的戴着手套的手在两名龙卫的脖子上一摸。

双白嘴里立kè

打了个诡异阴沉的呼哨声,那些小黑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片刻,但明显是食物比主人的呼唤更吸引它们,继xù

翅爪并用地往伤口爬。

那小黑点邀宠完毕,随后就继xù

往两名龙卫鲜血淋漓的颈项伤口上爬。

她看了眼双白妙目里赞许的笑容,默默地擦了擦冷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那小黑点站在那肉虫的头上摇头震翅膀,将那些黏糊糊的粘液甩掉,同时蹦蹦哒哒地向双白的方向震动翅膀,那摇头摆翅膀的样子不知dào

为什么让秋叶白想起了斗狗得胜之后的小狗得yì

洋洋地向主人邀宠!

那肉虫扭动了一会,随着它头顶上的肉洞越来越大,它慢慢地不再蠕动了,直到最后从那肉洞里转出来一个湿淋淋黏糊糊的黑色小点,那血红色的肉虫不再蠕动了。

秋叶白细心地发xiàn

那肉虫恶心的头部上有一个洞,不是很大,但是却仿佛被针扎了一般。

片刻之后,两个血淋淋豌豆大小的肉虫便分别从那两名龙卫脖子的肉泡里挤了出来,还不甘心地用蜈蚣一样的肉足半挂在龙卫的脖子边扭动挣扎着,仿佛也极为痛苦的样子。

秋叶白知dào

,这便是子蛊了!

就在秋叶白只觉得紧张无比的时候,她忽然发xiàn

那肉泡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后一只腥红色的肉虫尾巴便露了出来,那肉虫似乎很不甘心,一个劲地往人肉里挤,但是却还是一步步被推了出来。

半刻钟之后,龙卫几乎浑身颤抖如风中落叶,形容更是可怖之极,脸孔因为痛楚扭曲了起来。

秋叶白没有心思注意腿上的魔爪,更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后的人怎么想,她的关注点完全在那龙卫脖子上。

这种时候,殿下也不忘吃轻薄,还真是……因为在他眼里除了秋大人,别的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了。

他们看着那手的动作,觉得实在不止安抚,更颇有点淫靡魔爪的味道。

边上的一白和双白也同样是见惯了各种血腥残忍的场面,更对龙卫没有什么感觉,自不为所动,只偷眼瞥着自家主子难得不戴手套的修白漂亮的手在秋叶白的腿上摸着。

“沉住气。”百里初伸手轻抚她的大腿,漫不经心地道。

看得秋叶白心头一阵发紧,手抖忍不住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起来。

而两名龙卫也痛苦得浑身抽搐,但是因为白十九和白十八早就用绳索将他们捆了个结实,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原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过片刻之间,他们两眼翻白,气孔流血。

果然,两名龙卫的脖子上忽然鼓起了半个鸡蛋大小的肉泡,把他们脖子上的皮肤撑得几近透明,青色的血管都能看见,而且那泡还一鼓一鼓的。

秋叶白闻言,沉默了一会,轻叹:“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如此烈性的蛊,必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是平日里用来控zhì

人的蛊。

百里初淡淡地道:“就算是伤害了又能如何,如果子蛊不除,这些龙卫也活不过几日。”

她有些担心地颦眉:“如此在人体里博弈,会不会伤害到宿主?”

秋叶白一惊,但随后便感觉细腰被百里初捏了一把,听得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是尸虫儿找到子蛊了。”

片刻之后,两名昏迷的龙卫忽然梭地睁开了腥红的眼,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毕露,脸上瞬间浮现出痛楚的神色来。

它们一边震动着翅膀,一边齐齐向龙卫的上臂爬去,别看只小小一点黄米粒大小的,但是他们动作极快,飞速地顺着龙卫的上臂一路爬上肩头,最后停留在龙卫衣领边裸露的颈项皮肤上,一点没有犹豫地用尖嘴狠狠地往那皮肤里钻,一下子就钻进了龙卫的脖子里。

果然,片刻之后,两只幼虫的翅膀又开始震动了起来,这一次的震动频率异常的快,细细的嗡嗡之声,让人察觉到它们似被忍怒了。

随后,两只小虫儿分别在龙卫皮肤上左右爬动,探头探脑,那样子让秋叶白觉得像是两只小狗在嗅闻着敌人的气息。

那皮肤上被钻出的小眼立kè

就涌出鲜血来。

但片刻之后,它们钻皮肤的动作却齐齐一顿,随后却忽然把身子从两名龙卫手臂上的皮肤里移动了出来。

两只虫儿一触碰到人的体温,立kè

就兴奋了起来,不停地抖动身上黑毛似的细小黑翅,随后就蓦然地往他们的皮肤里钻,它们长了细长的尖嘴,一下子半个身子就钻进去了。

众人立kè

不约而同的专注看着那两只虫子的情况。

双白将两只小小的虫儿分别搁在他们的小手臂之上。

白十九和白十八将那两名龙卫扶了起来,同时扯开他们身上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来。

双白将手掌微微一抖,里面乖巧的小虫儿瞬间往罐子里落了下去,他只留下了两只,随后转身向那两个已经昏迷的龙卫走去。

一边的白十八和一白和双白都默默只当未曾看见自家主子唇角那一抹轻薄的笑。

她轻便也由着他这么抱着自己了。

百里初微微轻哼了一声:“嗯,靠着你舒服点儿。”

他正是特殊时期,已经一夜没睡,错过了休眠的时候,定是靠着体内真气撑着。

她一听那他那把带着点鼻音的幽凉声音,一股子惫懒的调调,身子便软了下去,虽然看不见她身后他的表情,但立kè

伸手轻拍他的手背:“还好么?”

“别动,困!”百里初扣住她纤细的腰肢,把下巴懒懒地搁在她的肩头。

阿初这是干什么,私下怎么亲密都是自己的事儿,但是这么多人……她可不是那些轻浮的小姑娘!

她一楞,瞬间大窘,撑着桌子要起来。

百里初干脆直接伸手一捞将她直接捞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双白捧着掌心一把毛茸茸的小虫子,看得秋叶白浑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稍微退开了一点。

双白手心向下顿了顿,没有来得及爬山去的小小黑毛虫立kè

不敢再动弹,全部跌回了罐子里,其余的安分异常,乖巧地呆在双白的手心里。

里面的那些小小的长着黑毛的甲虫点便立kè

迅速地往外爬,爬到了罐子口处,竟似乎飘了起来,一下子全部爬山了双白的手心。

双白倒是习以为常,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将被百里初摸过的那只手,手心朝下放在那只黑罐子上面,那罐子里顿时一阵骚动,发出嗡嗡的震翅的声音,那两只大的黑色甲虫有点惊慌一般动了起来。

她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果然,睡眠不好,这只妖兽就内分泌失调。

秋叶白在边上看着只觉得那动作要多优雅有多优雅,但是也要多嫌弃,也就有多嫌弃。

百里初慵懒地脱下自己手上薄如蝉翼的透明手套,伸出白皙的指尖在他手心上轻抚了一下。

双白微微颔首,随后戴上一副银丝手套,将手伸给了百里初。

秋叶白有些无奈地看躺在地面上的两名龙卫:“咱们现在开始吧?”

第五十章 蛊苗 (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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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她瞬间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小池!”

秋叶白抬眼看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看见为首的一名脸上纹着花纹的苗人怀里抱着一个容色苍白的少女。

双方人马相遇,皆是毫无准bèi

,吓了一跳!

正是深思之间,忽然前方的树丛里冲出来一队人马,皆是苗人装扮。

“嗯。”秋叶白微微颦眉,想起今早的那个家丁,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没有。”大鼠肯定地摇摇头,如果有人来寻,他肯定知dào



按理说静萍也该到东州都督府了。

“没事。”秋叶白摇摇头,随后忽然想起什么:“是了,你可看见有人前来都督府打听我的消息?”

前面都已经听见杀声震天了,他们很快就要冲进战场,大人可别不舒服。

“大人,怎么了?”大鼠在她身后半步之处,忽然看见她身体一抖,便立kè

担忧地问。

秋叶白一路领着大队人马向外疾驰,忽然一个激灵,总觉得背后忽然来一阵阴气,让她忍不住颦眉。

……

秋大人是用的这个形容词。

嗯,变态。

他们只觉得自家殿下越来越像个‘人’了,笑容如此的轻浮……轻浮得让人毛骨悚然。

其余的鹤卫也许没有看见秋叶白刚才做了什么,但是一白和双白走得最近,却是看见了的。

呵……

下次,像那西洋春宫图里的那样,换个人多地儿偷欢,小白会不会更兴奋和紧张呢,她一紧张就绞得他欲生欲死的。

他的小白,嗯……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近罢?

只是陆伟哪里晓得,那世外高人转身之后,唇角便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轻笑来。

……

连着那人身边的那些黑衣士兵们看起来都怪怪的,比中蛊的龙卫看起来更像活尸。

他只觉得那面具人非常……非常的让人望而生畏,身上一点活人气儿都没有,而且对方还轻而易举地抬手就能收伏那些吃掉子蛊的怪虫。

“那必定是秋监军请来的世外高人。”陆伟想了想道。

陆伟吃了个瘪,他身边的一个校尉忍不住低声道:“那什么军师,戴着个面具神神mì

秘的,还如此傲慢。”

百里初根本不理会他,只收回落在远处的秋叶白的身上的目光,转身就进了都督府。

“有劳军师!”

“驾!”陆伟也同时一甩鞭子,领着空出来不需yào

照顾人的龙卫一军跟着策马而去,经过百里初身边的时候,还向他拱了下手。

说罢,她翻身上马,同时打了一声呼哨,大鼠等人领着司礼监、藏剑阁诸人立kè

策马跟了过来,一骑绝尘而去。

随后她又松开了手,欣赏着他难得怔然的模样,含笑:“军师既挺清楚了,就快回府罢,本座去去就回。”

秋叶白伸手拍拍他的衣襟,随后忽然伸手一拉,将他拉低了头,借着乌骓高大的马身遮挡众人的视线,在他嘴唇上轻吮了一下:“好了,等我回来。”

他又疲又一身灰,她不陪他也就罢了,还要说什么正经话,就地把她办一轮么?

百里初微微一笑,笑容凉薄:“大人,见好就收。”

她要去前线查看情况,没法子陪他入睡,如今这位爷心情非常不佳。

秋叶白扯缰绳的动作一僵,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你就不能说点正经话么?”

百里初微微垂下精致修长的眼角,透过面具睨着她:“作甚,大人不是要去前线不陪下官上床么?”

鹤卫们知趣地顿住了脚步。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左右看看,大伙都在打扫战场,便牵了马儿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同时对他道:“军师,来。”

鹤卫们则纷纷跟上。

说罢,他转身向都尉府走去。

百里初看了眼天色,以袖掩唇,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困,睡。”

他的宝贝们今儿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双白妙目含笑地轻敲了下罐子,嘴里打了个诡异凄厉的呼哨,罐子里也瞬间发出兴奋的嗡鸣声,似在回应双白。

等着所有的虫儿都飞进之后,他才盖上了盖子,将大罐子一挑,直接往早早准bèi

好的马车上一放:“好了!”

不少小尸虫因为吃得太饱,肚子太大,摇摇晃晃地仿佛喝醉了一般,好一会才拼力飞进了瓦罐里。

双白索性抱了大瓦罐放在自己面前,等着他的虫儿们落进罐子里。

他话音刚落,所有的鹤卫们都打开了自己手里的黑色小罐子,罐子里的黑毛甲虫瞬间冲了出去,随后汇聚成一大片的黑雾,因为吸食了太多的血和食用子蛊的身体,所有的小甲虫的身体都胀大了数倍。

百里初站在月光下染满龙卫血色的街头,在半空中伸出手,随意地拂袖:“收。”

粤东东州府

……*……*……*……*……

小池则是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略有些发青的指尖,若有所思。

九翠轻叹,神色复杂,却没有说话。

孟获瞬间横眉怒道:“大王怎么能这么想,这是耻辱啊!”

和亲……?

九翠看着小池的模样一愣,随后苦笑:“我知dào

,小池圣女,我也曾经跟随蛊王身边,自然明白的,如今这般形势,父王也已经预料到了,也许真的没有发子就只能走和亲的那一步了。”

小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王让我给的蛊我也给了,至于最后谁浪费了鬼灵蛊,或者战争的成败与我无关,我可没有第二个鬼灵蛊。”

“若是如此下去,恐怕等龙卫首领,汉人的八皇子到的时候,咱们的根本无力抗衡!”九翠闭着眼摇摇头。

如果阿呐九耶将鬼灵蛊用在了歼灭飞鸽山上的龙卫们身上,秋叶白根本不会有机会救下那些龙卫,更能重创龙卫士气,现在反而沦落到既没有歼灭汉军龙卫,还害得苗军伤亡惨重。

九翠站在门边,看着床上已经不成人形的阿呐,微微颦眉:“阿呐将军太轻率了,为了个人恩怨竟这般行事!”

“九翠小姐?”孟获看向那少女不禁一愣。

“是的。”一道穿着绣山茶苗裙的少女站在门口,忽然出声道。

小池空洞的目光移动向窗外,看着一轮腥红的圆月,轻扯唇角:“龙卫如果能让咱们轻易攻破东州的防线,阿呐的人就不会因为两千多龙卫都拿不下来而向我求助了。”

“我们未必会输,大部分的龙卫都已经去救助那些中蛊的同伴了!”孟获有些不明所以。

小池淡淡地道:“很好,那我们开始吧,如果我们的速度足够快,应该能在叶白哥哥他们反攻之前完成所有的仪式,并且全身而退。”

罂粟闭上眼,只当没有看见阿呐九耶挣扎着想要拒绝的样子,还是点头。

小池忽然停住了笑意,就仿佛她从来没有那样笑过一般,空洞的眼珠子盯着罂粟:“即使你救了阿呐,他也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了,你也愿意?”

罂粟泪水涟涟地抬起头,畏惧地看着小池,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圣女失态若此,但是她隐约想起来蛊王就是为了圣女而死的。

小池看着她,忽然讥诮地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哈哈哈……欠了父母的,你来生再还,你怎么还,你一生一世都还不起那些他们为你付出的一切,哈哈哈哈!”

罂粟闭了闭眼,浑身发僵,但依旧坚持:“我……我愿意,欠了父母的,我来生再还。”

小池看着她,有些讥诮地轻叹了一声:“真是感人肺腑呢,他不过用你来暖床,你却愿意为他做那么多的事情么,甚至牺牲你的亲族,不过说起来你的父母知dào

他们养了你这样的女儿么?”

罂粟浑身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她的身形摇摇欲坠,好一会,失去了血色的嘴唇里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我愿意,因为我爱慕着阿呐将军,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

“好了,我们开始吧。”小池微笑,低头看向罂粟:“你可记好了,一旦母蛊之毒转移到你的身上,你会死得比阿呐更痛苦,连着你的父母兄弟姊妹,有你血缘关系的人都会因此而死得凄惨无比,你还愿意么?”

孟获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也明白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小池圣女决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被更改过!~

她空洞的眸子看着孟获淡淡地道:“七十二峒的蛊师们到现在不能完全臣服于我,如果我能施用转移蛊,而在蛊神的惩罚下还活了下来,相信他们没有人再敢于质疑我!”

孟获忧心忡忡的样子却影响不了小池的决定。

他们现在甚至连下一任的圣女都没有选出来,万一小池圣女又出事了的话,怎么办!

小池圣女现在居然打算也用转移因果的转移蛊!而且还是那么烈性恐怖的鬼灵蛊!

导致七十二峒的蛊师们因此起了极为严重的内讧,如果不是因为小池圣女忽然醒来,大概不需yào

汉人动手,他们苗人就损伤过半了。

但凡移转释蛊之人的因果,就算是蛊王都会同样承受相应的业力报应,蛊王便是因此油灯枯竭而亡,在她死亡之前,甚至没有来得及选出谁是下一任的蛊王。

孟获闻言,忽然想起什么,梭然大惊失色:“等一下,圣女,你不会是打算用移转蛊罢?”

她顿了顿,笑容明媚:“我们不一定要解蛊啊,只要有人来承受蛊神的因果就够了。”

小池看着他,轻笑了起来:“对的,鬼灵蛊性子最烈,根本不可能有解法,这就是因果,每个放蛊者都有因果,即使阿呐释fàng

鬼灵蛊成功,也会遭受报应生不如死,几千人命的消失,一定会要有人来承担这个因果,甚至一个寨子的人来承担这个因果,但是……。”

“小池圣女,鬼灵蛊……不是无法可解么?”孟获一愣。

她沉吟了片刻,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来:“好,我可以试试看。”

小池空洞的眼眸落在她雪白的脖子上,那里皮肤极嫩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罂粟大力地点头,泪水涟涟:“是,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啊!”

小池闻言,却转身看向罂粟,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语气有些莫测:“你是说只要能救了阿呐,你什么都愿意做?”

听着她的话,痛苦蜷缩着身子发抖的阿呐抬起头,嘴唇微微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只又吐出了鲜血。

孟获立kè

上前几步将罂粟拖到了一边,准bèi

将她拖走,罂粟哭喊着,不停地挣扎:“不,圣女,求你救救将军,我愿意替将军受这样的罪,将军死了,我也不活了!”

小池微微颦眉,示意一边的孟获上前。

“啊啊啊啊——!”

看着手上红黑圆球,罂粟惊恐地尖叫了一声,跌坐在地,试图将他的眼球安回阿呐的眼睛里,但是此举只让阿呐更为痛苦。

她赶紧移开帕子,便发xiàn

阿呐的眼珠竟然被她擦得掉了出来。

罂粟看着阿呐的样子,赶紧心疼地伸手用帕子想要替他擦掉脸上的血,却不想她的手帕擦过他的眼睛时,阿呐忽然惨叫一声,吓得罂粟一个激灵。

小池轻叹了一声,似自言自语地道:“看来叶白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连鬼灵蛊都能解,又或者他有高人相助么,算是我输了么?”

阿呐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近乎仇恨的腥红眼珠瞪着小池。

将罂粟的心疼和痛苦眼泪看在眼里,小池唇角浮现出讥诮的笑意:“他没有怎么样,只是鬼灵蛊的子蛊怕是即将全军覆灭,如今他已经开始吐出溶解的内脏了,只怕离死不远了。”

罂粟吓了一跳,立kè

扑在阿呐的身边,泪如雨下:“将军,阿呐将军,你怎么样了?”

阿呐正要说话,但他忽然浑身一僵,随后狠狠地抽搐了起来,他痛苦地尖叫了一声,张嘴就吐出一大口粘稠的血来,那血里还有一些腐肉一般的东西,腥臭无比。

小池低头看着他片刻,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漠地道:“小池是圣女,圣女也是小池。”

这句话,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冲口而出,最后两个字他咬字异常的清晰。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凶狠的目光盯着小池:“我宣誓效忠的从来都不是你,圣女,我效忠的从来都是——小池!”

阿呐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看……我果然没有说错……你就是这个样子……你巴不得我死对么……。”

她顿了顿,低头,阴沉地看着他:“你忘了曾经发誓效忠于圣女的誓言,也忘了我之前对你的警告不能擅自动叶白哥哥么?”

小池面色冷淡地看着阿呐:“你拿了我精心炼制了十年的鬼灵蛊,说是为了救我们自己人,但是却用在了叶白哥哥的身上,甚至骗我鬼灵蛊丢了,还有脸来质疑本圣女么?”

阿呐看着小池淡漠的脸,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因为他正遭受剧烈的痛苦和脸上的绷带而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呵呵……你不用求她,她巴不得看见鬼灵蛊失败,看见……看见我……这个样子,这样就说明……说明她想要的那个人……那个人赢了……赢了是不是?!”

罂粟再次噗通一声跪在了小池的面前:“不……圣女,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一定有的!”

“内脏正在溶解,他正受着蚀心腐肺之痛,而这不过是开始而已,如果子蛊能顺利完成任务和存活下来,他也许死得不会那么快,但是如果子蛊全部死亡,那么他即将遭受十倍于现在的痛楚。”小池收回手,擦了擦雪白的手指,幽幽地道

罂粟闻言,瞬间瞪大了秋水瞳,颤声道:“什么……那就是说阿呐将军的身体里……。”

小池淡漠地道:“子蛊的任务失败和死亡都会影响到母蛊,或者说鬼灵蛊一旦开始反噬,母蛊便会分泌出毒素来,将放蛊人的身体内脏融化,现在从你的状况看起来,只怕是因为子蛊死伤导致母蛊受伤不轻,开始分泌毒素了。”

阿呐想要拍开她的手腕,拒绝她的触碰,但是他根本就动弹不得,举手投足都痛不可言。

她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奇怪,只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捏住他的手腕,同时掰开他的眼皮,观察了起来。

小池空洞的眸子落在阿呐的身上,见他浑身痉挛,身上不断地冒出血来,他的皮肤仿佛成了个筛子,挡不住身体里的血,每一个毛孔都在淌血,而他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眼珠子一片诡异的腥红,唇角也在不断地淌血。

唤作罂粟的侍女和小池一起齐齐转过头去,看向床上的阿呐。

“不要……不要求她,罂粟,不求她!”

但是侍女的话音未落便听见阿呐颤抖而痛苦的声音响起。

那侍女彻dǐ

地愣住了,她看向小池,颤声道:“圣女,你如果都不救阿呐将军,这个世上,便没有人可以救他了,求你!”

小池却神色淡漠地看着她:“自作自受之人,谁能救得了他?”

“圣女,求你救救阿呐九耶将军,他今日白天还好好地,还用了一些粥水,今日日落之后,便成了这副模样,我们要怎么办?”一名美貌的侍女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地看着小池。

一座帐篷里传来男子痛苦地低吟之声。

南疆及粤东前线

……*……*……*……*……*……*……

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阿呐会是这种对她恨之入骨的反应。

到底还活在人间么?

小池……

秋叶白闻言,微微颔首,看着那些鹤卫腰上的黑罐子有些出神。

百里初淡漠地道:“咎由自取。”

秋叶白看着那情形,忽然对着百里初道:“若是子蛊全军覆灭,那么母蛊只怕也会痛苦而死。”

随着小黑毛尸虫儿吃到的人血和子蛊的肉原来越多,他们不少已经肚子鼓胀,看着又长大了不少,同时食欲和战斗力都越来越旺盛,捕捉子蛊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两人说话之间,第三批龙卫二军的士兵也已经解除了蛊毒。

其实她倒是能理解,陆伟这个人也是看着吊儿郎当,实jì

上若真是服了谁,便会打心底愿意认这个朋友,又顾全大局的人。

她闻言,有些好笑,挑眉道:“陆伟不过是正常担忧罢了。”

百里初看着陆伟离开的背影,幽幽凉凉地道:“看见了罢,这就是本宫为什么从不帮便宜忙的缘故,如果帮了便宜忙,人家说不得还要怪你无能。”

没错,五天的话,八殿下就要到了,但是一军的伤亡必定惨重。

陆伟被她一句话拆穿,略有些尴尬:“属下这就听监军大人的命令,传令下去。”

秋叶白见他那模样,便淡淡地道:“你且放心,这危局很快会解,不用等到五天以后八殿下来救。”

陆伟点点头,看着她有些犹豫。

龙卫的战斗力实在是堪称强悍。

难怪龙卫只两万人就敢守东州,更难怪2000多人龙卫的残兵在山顶上被将近十万苗军围困,缺吃少穿也就罢了,还能杀伤数倍于他们的苗军。

她点点头:“那就好,先不必管那边,咱们先救人。”

秋叶白闻言,也忍不住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能撑几个时辰就不错了,毕竟苗军将近十倍的兵力于龙卫,但是听着陆伟的说法,再看他的神色,并不像是说谎。

陆伟想了想,神色也有些发沉:“一军只有七千人在边界之上,苗军却数万人,不过若是死撑,还是最少能撑个五天的。”

秋叶白眯起眸子,神色有些莫测,片刻之后,她看向陆伟:“你们在边界之上的人能撑多久?”

那龙卫士兵肯定地点头道:“没有看见阿呐九耶。”

奎木耶这小子被她挟持过,她还是有印象的。

她一愣,随后挑眉道:“没有看见阿呐九耶?”

那传令士兵想了想道:“是奎木耶!”

秋叶白闻言,顿时神色有些沉冷,她沉吟了片刻:“是谁在带领苗军?”

龙卫一军足足三分之一的人在都督府附近的街道控zhì

龙卫二军引起的各种混乱,所以边界之上只剩下三分之二的人马,加上韩忠重伤卧床又被软禁,墨林神志不清,也身负重伤,两军主将都不在,顿时让边界龙卫们压力陡增,战事吃紧起来。

但是如今的情形非常的严峻,龙卫二军已经在早前的战斗里伤亡过半,只余下两千人,如今这两千人刚从围困死守,坚壁清野里幸存下来,各个都骨瘦如柴,又中了蛊,根本没有战斗力。

东州是粤东都城,但也是唯一在两个行省边界之上的都城,也是苗军最觊觎和压力最大之地,所以百里凌风调拨了最精锐的龙卫一军和二军在这里守着。

粤东和南疆交界处非常漫长,边界皆有战事,所以龙卫一共有十军,皆分布在这些边界之上。

那龙卫士兵立kè

恭敬地对着秋叶白一拱手:“大人,傍晚的时候,我们在边防的驻军便发xiàn

了苗人的异动,他们在一个时辰前发起了全面进攻,此刻我们在前线的士兵正在抵御,但是因为我们还分出了不少兵力在都督府照顾伤员,所以前线吃紧!”

陆伟示意一名龙卫士兵上前。

秋叶白闻言,瞬间一愣:“什么?!”

陆伟神色有些沉重:“回督公,苗人大军压境,此刻正在朝着东州方向推进!”

秋叶白看着陆伟,挑眉道:“怎么了?”

两人正是说话间,忽然见陆伟和几名风尘仆仆的龙卫士兵们一脸焦灼地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她看着他那微笑的模样,只想拍扁他那张,心中只觉得,这个世上真真没有谁能比百里初更合适诠释‘傲娇’这两个字的人了。

秋叶白:“……。”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转回脸,轻蔑地嗤笑了一声:“虽然大人说谎一点都不能取信于人,但是下官还是很高兴听到这拙劣的谎言。”

真是太‘妙’了,还是个妙醋坛子,她要是说上几句老八不错,他估计得想法子把百里凌风给彻dǐ

弄‘歪’了。

秋叶白被面前忽然放大的一丝白都没有的艳丽黑眸吓了一跳,看着他那波澜诡美的眸子,她顿了顿:“呃……不,再好都比不上军师这般的‘妙’人!”

百里初似察觉秋叶白波动起伏的情绪,忽然低头凑近她的脸,语气幽凉:“怎么了,小白觉得老八很好么?”

秋叶白默默地为百里凌风掬了一捧同情泪。

好在她和百里凌风一样熬过来了,算是……苦尽甘来么?

因为她太了解百里初玩弄人的时候那种恶癖了,她也是过来人!

她忽然觉得百里凌风真够可怜的,他悲惨的少年经历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同病相怜之感,以至于让她不那么讨厌遭了大罪的百里凌风了。

百里凌风非但没有变成神经病,能长得那么正派、正直……起码看起来是算是皇子里头比较正常传统的,三观没有扭曲,不容易啊!

秋叶白:“……百里凌风没长歪,简直是奇迹。”

否则他才没有那么好心让老八去边疆。

百里初微微颔首,凉薄的声音里似带了缅怀,叹息:“当年看着老八整日里痛苦自己陷入不伦,或者担心被一白他们给强了,贞洁不保,战战兢兢,得出明光殿的时候,屁滚尿流地逃出去的模样,便觉得老八也算是宫中的难得的有趣之物,所以便遂了他一次心愿。”

她原本说那句话,也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却没有忽然听到如此爆炸性的消息,顿时让她瞪大了眼,看着百里初:“你……让百里凌风在明光殿……承欢……伺候?”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让他在明光殿承欢了一年罢了。”

秋叶白闻言,轻叹了一声:“八殿下还真是可怜见的,当年不知被他‘大皇姐’欺压成什么样子,才有了今日之成。”

百里初似乎看出秋叶白的想法,他一双黑瞳深不见底,轻笑:“所以下官这才出手了,否则你以为下官那么爱管闲事儿么,只是事情总是一码归一码,老八欠账就是欠账。”

龙卫好歹是守家卫国才会有此番生死劫。

这位爷还真是想得够深远的。

秋叶白愣了愣,随后挑眉看着他:“军师,你打算要什么?”

百里初眯起眸子,看着那些被带走的龙卫伤员们,轻哼一声:“嗯,了事儿就好,只是不知这一次,我要从老八身上拿点儿什么呢?”

秋叶白转头,看了眼正款步走过来的百里初,神色也放松了不少,她微微颔首:“嗯,虽然免不了有些伤亡,但是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一道低柔幽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看样子这里的事儿,会很快解决。”

如果只是寻常士兵,也许情况会更恶劣。

秋叶白看着龙卫们动作协调默契一流,心中不禁轻叹,果然是军纪严明、悍勇出名的龙卫。

这一次因为有龙卫一军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协助,司礼监搬运解蛊后的伤兵离开街道的速度快了很多。

鹤卫们则是继xù

等候着子蛊掉出龙卫脖子上的鼓起的肉泡之后,迅速地子蛊和子蛊里尚未来得及爬出来的小尸虫子一起丢进腰间的小黑罐子。

龙卫二军的士兵们再次浑身一僵之后,倒地痛苦地抽搐起来。

已经从子蛊尸体里钻出来的黑毛小尸虫立kè

再次如一股股小型黑烟一般喷射出去,笼罩住第二批冲杀过来的中蛊龙卫。

她则是眸光一冷,足尖一点,疾速后退,直接退进了鹤卫之后,鹤卫们则是顺着方向而拨开了自己手里的黑罐子。

没有了禁锢,龙卫二军中蛊的士兵们立kè

如行尸一般弹跳起来,冲向站在前方的秋叶白。

随着陆伟一声令下,第一方阵所有的龙卫一军的士兵们立kè

放手,纷纷用最快的速度向街道两边奔去。

他一咬牙,抬手厉声道:“第一方阵,撤离!”

毕竟,自己同袍的生死是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上。

他暗自叹息了一声,不光是他龙卫一军的士兵,连他都很紧张,浑身冒冷汗,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悍军,但即使面对过无数次生死大战,他们都没有面对这一次的‘战斗’这般紧张。

秋叶白看了眼陆伟,陆伟立kè

会意,转身看向自己身后正死命拦住中蛊的士兵们的龙卫一军们,他在自己的士兵脸上看见了凝重而紧张的神色。

随着第一批解蛊的龙卫伤员们被搬走之后,街道前方立kè

空出来大片的地方。

陆伟和几名校尉们听完了她的吩咐之后立kè

颔首点头,立kè

分头去召唤自己手下的士兵,去准bèi

救治的帐篷和将剩下的龙卫二军士兵们分割成约莫几百人左右的方阵。

随后,她便如此这般、这般地将要做的事儿吩咐下去。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陆伟倒是有点意思的。

“好了。”她看着陆伟那一脸谄媚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只打断了他的马屁,道:“如果真想帮忙,就多召集人手来吧。”

一边的其他龙卫一军的校尉们听着脸皮都抽抽。

秋叶白的直接让校尉们瞬间一僵,只觉得越发地尴尬窘迫,还是陆伟仗着和秋叶白算是‘有点交情’厚着脸皮道:“这怎么会呢,监军大人,哦,不,你看我陆伟也不是第一次听秋督公的命令行事了,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跟着督公大人的命令行事,咱们必能逢凶化吉,大难不死,福大命大……!”

秋叶白闻言,倒是挑了挑眉:“你们确定你们要听我这个外人的命令么,不怕你们底下人和你们的韩都尉说你们吃里扒外?”

校尉们不禁心中暗奇,但此刻他们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尴尬地表达了他们想要帮忙的意思。

那几个校尉自然认得这些士兵是跟着秋叶白押运粮草过来的五百人普通士兵之一,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他们只觉得眼前这十几名寻常士兵,身上的气息和森冷的目光让人一看便觉得有点心底发寒。

藏剑阁的人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感,只手中长枪一挡,不让他们过来。

所以那几个校尉一合计,便立kè

跑到秋叶白身边表示他们愿意召集手下的人帮忙。

龙卫一军的将士们虽然心中存疑,但是他们长期驻扎南疆,对苗人多少都有些了解,看到那些一个个从自己同袍脖子上掉出来的虫子,他们也隐约明白事情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而司礼监的诸人则是利落地冲入之前那一批已经倒下的龙卫之中,配合着鹤卫的动作眼明手快地将已经解了蛊昏迷不醒的龙卫们全部抬到附近临时征用的民房和之前疗伤的帐篷里。

鹤卫们此刻也全部都从房顶上跃下,每个人腰上都带着一个黑色的瓦罐,手上戴着银丝手套,将那些龙卫颈项边掉出来的一个个子蛊尸体和黑毛尸虫幼虫全部都扔进瓦罐里,

而与此同时,大鼠、大壮等司礼监和化装成士兵的藏剑阁的众人也从都督府里涌出来,大鼠、大壮几个早早就已经和秋叶白通过消息了,此刻他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之后,藏剑阁的人迅速地在秋叶白身边集结成一个包围圈,将她护在中间。

而且街道宽度毕竟是有限的,即使有拦不住的龙卫二军中蛊士兵们冲出来,很快也被绞缠在一起的混乱人群挡住了路,过不去。

街上场面一面混乱,好在这条都督府门外的街道已经被龙卫临时征用,所有的民众都暂时避居家中,不得外出。

但是剩余那些被龙卫一军士兵们牢牢抱住的龙卫二军士兵们却开始异常地暴躁,两个龙卫士一军的士兵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拉住其中一个发狂的龙卫一军的士兵。

“秋监军!”那几名校尉一看见她,便惊疑不定地互看了一眼,虽然他们心有疑虑,但是秋叶白声音里的淡定和从容让他们疲于奔命一整天的心头也稳了些。

但是随后,一道青色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他们面前,淡淡地道:“不要过去,这是救治的必要过程。”

几名龙卫一军的校尉远远地看见好些人的脖子上似鼓起了什么东西,流下血来,立kè

大惊失色地命令龙卫一军的士兵们赶紧上去救人。

如此多人痛苦倒地,让龙卫一军的人瞬间呆住了!

“啊啊啊……救……命……!”

“好痛——!”

“啊啊啊啊——!”

没有人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卫一军的校尉们只从后面看见龙卫二军的人停住了脚步,方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想到下一刻,他们便看见前面冲过去的几乎所有的龙卫片刻之后,忽然齐齐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发出惨烈的痛苦的嘶喊。

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冲过来的龙卫二军的士兵们纷纷站住了脚步。

随后,冲在最前面的人瞬间脚步一顿,整个人全部僵在了当场,有些人脚步太急忙,直接跌倒在地地。

迎头冲来的龙卫二军士兵们刚好撞上那片飞散开的‘黑雾’。

一道戴着白色兜帽的修长白影似从天而降一般落在她原来站的位置,双臂一振,宽袖里瞬间飞散一片雾气一般的黑点,‘黑雾’发出诡异的“嗡嗡”声,瞬间向前方极速蔓延。

她看着越冲越近的龙卫二军士兵们,在几乎能看见他们腥红发直的眼的时刻,她步伐一动,偏开身体,瞬间疾退。

龙卫一军们的行动,正巧暗合了秋叶白和和百里初心中的谋划。

同时寄往于秋叶白赶紧施展她绝佳的轻功逃离。

所以龙卫一军的校尉们立kè

指挥剩下的士兵冲过去试图挡住后续冲出来的其他龙卫二军的士兵。

“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龙字。

等到龙卫一军的人看清楚路尽头站的人是谁那一刻,却已经来不及阻止第一批冲过去的龙卫二军的士兵,龙卫一军之人虽然因为自家都尉的失去对秋叶白多少心怀芥蒂,但是他们还是知dào

如果龙卫二军的人大庭广众之下杀了秋叶白这个钦命监军,那就等于捅出大篓子了。

事实上在他们的眼里这些龙卫二军的士兵确实看着就是疯魔了,完全认不得人。

她也仿佛并不知dào

单纯凭借着人数冲踏,如此多人同时奔冲过来都能将人踩踏至死。护秋监军的二军士兵们忽然疯魔了一般地要去攻击秋叶白的院落。

秋叶白只静静地站着,仿佛没有看见无数活尸一般的龙卫二军士兵如潮水一般地朝她涌来。

第四十一章 醋精儿的预言

她话音未落,百里凌风忽然一个张臂将她一下子抱在了怀里。

那醋精儿可猜测错了,她更喜欢这样的致谢仪式。

秋叶白看着这气势恢宏的场面,忽然觉得韩忠叔侄带来心中闷气渐散,她立kè

上前几步,含笑一托百里凌风的手:“大帅,不必客气。”

其余亲卫们纷纷落马,齐齐单膝一跪,诚恳地低头一拜:“请受我等军中将士一拜!”

待马儿站稳之后,他看着她,忽然一抬手,竟直接跳下马来,长腿一跨,向她行了一个抱拳躬身礼:“多谢秋监军,救我龙卫士兵之命,请受本帅一拜。”

秋叶白只见一骑乌云骑飞奔而来,领头的正是百里凌风,他飞驰至自己的面前,方才蓦然拉起缰绳,座下骏马抬起四蹄,嘶鸣起来。

他一见远远领着司礼监厂卫而来的马上俊美似明月珠辉的年轻人,便立kè

率先策马领着亲卫飞奔而去。

为首的大军之前,帅字旗下一身元帅盔甲的修挑伟岸的男子修眸含光,俊颜如刀凿斧雕一般,气宇非凡看起来宛如骄阳战神。

东州城外,黑压压一片乌云一般大军,旌旗猎猎,战马嘶鸣。

……

秋天师果然厉害!

靠得近的双白和一白两个皆脸皮直抽抽。

秋叶白抬头看看了天,很认真地道:“不,本座夜观天象,这天象显示乃是醋精儿出没。”

百里初淡淡地道:“未雨绸缪。”

虽然他们现在算是战友。

她可不认为那家伙会愿意拥bào

一个‘陷害’过他,未来还可能是绊脚石的人。

秋叶白一愣,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随后失笑:“你怎么知dào

百里凌风一定会抱我表示他的激动?”

百里初点点头,在她翻身上马后,忽然道:“老八如果要敢抱你,揍他,不必客气。”

她径自走过去看着他:“军师,走罢。”

她别过墨林之后,出了院子便看见除了大鼠领着司礼监和藏剑阁的人已经在等候之外,百里初也已经在边上等着她。

墨林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她也非常欣赏他的刚正不阿却不古板。

“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你且躺好了,我们就是怕你太过激动不能好好休养,才那么晚告sù

你消息,我们这就走了。”她轻笑道。

秋叶白救了他们龙卫二军两次,在他心里,除了百里凌风之外,最敬重秋叶白,早将她视为救命恩人。

“大人……那要劳烦你了!”墨林对着秋叶白温然一笑,同时恭敬地抬手。

听着那调侃的声音,墨林转过头去,正巧见着秋叶白一身司礼监督公银底绣金海水江崖飞鱼服,肩披同样华丽的制式披风款步而入。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一道清洌含笑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这个消息我们早知dào

了,这就要出发了,墨林你还是躺回去罢,莫要伤了身子,让你家主子心疼。”

墨林看完了手里的信,躺在躺椅上兴奋地试图直起身体,交代身边的士兵:“快,快,快去请秋监军大人过来,八殿下率领大军已经到了东州了,咱们快去迎接。”

都督府

三日后

……*……*……*……*……

她轻笑了笑。

她没有害死小池,没有害死那个善良的女孩儿,至少,曾经善良。

除了龙卫大胜,还有一件事让她心安,那就是小池还活着,除了看起来很虚弱,眼睛似乎有些问题,但至少她还活着。

不过……

她曾经历过两族欢好的时候,如今看见这般情形只觉得唏嘘不已。

战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

秋叶白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楼下满目疮痍,焦土一片,遍地都是苗兵穿着苗服的尸体,她神色微微黯。

龙卫死伤数百人,苗人死伤万余人,大大挫伤了苗兵的士气。

这一次战役,以陆伟率领龙卫轻骑冲阵追敌直逼入南疆境内三十里,将所有苗兵全部赶回南疆境内大获全胜。

苗人原本都已经开始攀爬上城墙,此刻后续的支援兵力一下子就被龙卫骑兵全部截断,爬上墙头的苗人前后被夹包,纷纷被射杀。

数千骑兵的冲阵,让步兵根本无力抵挡。

陆伟直接领着人打开了城门带着新增援的龙卫在城头龙卫们的连弩及炮火的掩护下,冲杀了出去。

陆伟领着人立kè

投入了战争,喊杀声震天之中,局势立kè

扭转。

而且秋叶白发xiàn

龙卫还配备了火器和火炮,虽然不多,但是威力巨大,加上龙卫手中的连环弩,比苗人的弓箭要强悍多了,苗人的死伤,是龙卫的十倍以上。

前线此刻已经吃紧,坚守的龙卫牺牲不小,他们训练有素,并不因为战斗减员而让防线受到影响,一名龙卫受伤便被迅速抬走,新人补上,他们所有人都会基本的医疗包扎方法。

……

她不再多想,一拉缰绳,策马领着众人直奔前线。

如果她猜测得没有错,阿呐就是母蛊的寄宿者,这时候大概已经没了命。

为了小池,变成那样丧心病狂的禽兽,吃人、害人,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来害她。

譬如阿呐,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当年的玩伴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却才轻嗤了一声:“不,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什么飞虫走兽毒物,而是人。”

陆伟闻言,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否则咱们帝国岂非苗人的天下了,咱们不用打了,必输无疑。”

秋叶白笑了笑:“不,你们这也担心过了,蛊卫从来只听蛊王和圣女的话,职责只是保卫蛊王,根本不会参与战斗,何况炼制蛊卫相当困难,只有蛊王和圣女能做到,当年我认识的蛊王二十年也只炼制出了几十人的蛊卫,已经很厉害了。”

陆伟感叹道:“若是苗人都如此,只需yào

送个千儿八百的蛊卫到战场上,咱们岂非惨败!”

听完了秋叶白的话,大鼠、陆伟等人皆面面相觑。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要是射杀了他们,到底情形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根本就不知dào

。”秋叶白淡淡地道。

每一个蛊卫都是活动的人肉蛊罐,他们的体液、肌肉、皮肤、骨骼都是蛊,一旦他们死去,就是容器损毁,他们的发肤皮肉都会瞬间被蛊虫腐蚀,无数的蛊虫会飞出他们的身体见了活物就会附身上去。

秋叶白道:“那些刺青并不是为了吓人而存zài

的,而是一种用特殊药物刺染上去,镇压他们体内的蛊虫的。”

“是。”大鼠等人皆点头。

她轻叹了一声:“一切都这么简单的话,就蛊卫就不是蛊卫了,他们每个人脸上、身上的那些刺青,你们可都看见了?”

陆伟也忍不住点头。

看着那只蛊卫绝尘而去,大鼠有些不太明白地问秋叶白:“大人,他们再厉害也不过百来人,咱们只要不靠近那些苗人,不怕他们传蛊,射死他们就好了。”

所有的蛊卫们都收回弓箭,警惕地迅速撤离。

他说罢,一调马头就像南疆边界疾驰,同时厉声道:“撤!”

看见龙卫们撤离,那抱着苗人少女的男子冷笑一声,用颇为标准的汉话道:“看来贵军还是有些有见识的高人。”

陆伟便抬了下手,所有的龙卫们便立kè

撤了回去,只远弓以备,呈现防御阵型。

秋叶白点点头:“让他们走。”

陆伟闻言,迟疑了一会,还是对秋叶白道:“一切听从监军的安排。”

秋叶白似早料到他的想法,忽然道:“蛊王不在这里,让他们走,你不想再有一次‘行尸’之灾罢?”

蛊王是苗疆里类似天极帝国国师一样的存zài

,但苗民可比汉人的信仰要坚定多了,如果他们在这里杀了苗疆蛊王,必定能重创苗人的士气!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蛊卫如果是真的存zài

的话,难道还有蛊王的存zài

?”

他神情怪异地打量着那只看起来全身穿着扎染靛蓝苗服,古怪而阴森的苗军,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遇上传说里神龙见头不见尾的蛊卫。

“真的有蛊卫啊?!”

陆伟常驻南疆,自然是听过许多关于蛊的传说,所谓的蛊卫就是神mì

的蛊王身边的护卫队,神出鬼没,各个皆是蛊师,而且每个人都以身养蛊,遭遇上这只神mì

护卫队的人通常非死即伤。

蛊卫?!

少年时,她曾经在蛊王身边见过这些脸上闻着图腾,不,全身都闻着诡异图腾的蛊卫。

秋叶白看着那些苗人脸上的图腾,道:“他们是蛊卫,不是一般的苗军。”

陆伟一愣:“大人?”

秋叶白却神色微凝地道:“让他们走。”

“大人,怎么了?”陆伟有些不明所以,他们带了数千龙卫,要拿下这只百来人的苗人小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伟正要令人放箭,但是秋叶白却忽然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等一下。”

苗人们大约也没有想过会遇到汉军,立kè

紧张起来,也立kè

将那少女包围在中心,阴沉沉地拔出了弓箭对着他们,他们的弓箭看起来有些奇怪,通体漆黑,上面还粘着羽絮状的物体。

“是苗人,一定是前方退下来的,不能让他们跑了!”陆伟一声呼哨,所有的龙卫迅速地策马列阵,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一瞬间无数利箭对准了那一只形容诡异的苗军。

但是秋叶白心中大震,更确定了那张脸,就是属于记忆里带着点羞涩,一笑两个小酒窝的漂亮小女孩。

那少女似想起什么,忽然一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像是不让她看见一般。

“小池……。”

秋叶白看清楚那少女惨白的脸、乌青的嘴唇,还有那双空洞的眼睛……

那蜷缩在男人怀里的少女似听见了什么,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秋叶白。

第四十二章 事发

天书竟理解成了‘押送’!

百里凌风俊朗的容颜上闪过愧疚之色,他彼时考虑不周,只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所以只提了‘安全’二字,却没有说清楚必以礼相待,不得怠慢。

“只怪我未曾在信上仔细交代天书,不得对静萍姑娘无礼,只简单一提一定要将人安全送到粤东,却不想他竟会擅自做主……。”

却没有想到竟然天意弄人,出了这样的事儿。

尤其是在知dào

秋叶白九死一生完美地将粮食运送到了粤东的时候,他就考虑放天书自由,同时与秋叶白开诚布公,从此不再插手绿竹楼的事。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时候对付秋叶白。

毕竟绿竹楼出事,还是在这种时候出事,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他在背后捅了正在帮他运粮和救人的秋叶白一刀。

他知dào

天书出逃,挟持了静萍后,原本是考虑京城如今是老五的势力在横行,所以才让天书将静萍带到粤东,将她安全交给秋叶白,也算是还她一个小人情。

他顿了顿,手搁在胸口,沉声道:“本王今日也不曾穿厚甲,亦是一身薄衫,任由秋大人动手,但是本王如今乃是一军之帅,只能跪天地君师,否则自当跪受大人的责罚。”

百里凌风站了起来,对着秋叶白道:“想来大人已经知dào

了这件事。”

亏她今儿还觉得百里凌风此人也算是一条敢作敢为的汉子!

秋叶白顿住脚步,看都不看地上跪着的人,只看向百里凌风,讥诮地挑眉:“怎么,大帅摆出这般阵仗是负荆请罪,若是负荆请罪,跪在这里的人不该是你么,摆出一个小卒子这里便是打算打发本座了?”

忠义堂上首坐着百里凌风,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搁置满了各种刑具,几名五大三粗一看便是行刑手的人在边上站着,而地上五花大绑着一名白衣男子,不是天书又是谁。

但是秋叶白根本不理会他,径自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忠义堂。

见秋叶白脸上那种森冷的神色,他忍不住又想解释两句:“大人,我家殿下……。”

忠义堂门口站着李牧,他似也早有准bèi

,一见她走过来,便立kè

亲自将门打开,温声道:“大人,请进。”

“没错,他不来寻本座,本座也要寻你们殿下!”说着,她冷冷地一转身,向忠义堂的方向而去。

门外的卫兵都忍不住退了一步,但还是低声道:“秋督主,殿下说如果您出来,请你去一趟忠义堂,他在那里等着您。”

秋叶白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片森然寒意。

……

但静萍看着她慢慢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忽然忍不住哽咽出声,眼里都是委屈和沧然的泪:“四少……。”

秋叶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百里凌风给她送来的人竟然是静萍?!

“静萍!”

秋叶白瞬间顿住了脚步,她一转身,立kè

走过去,一下子掀起了幔帐,床帐里躺着的女子也正正转过脸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这个声音……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转身想走,但才走了一步,便听见幔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低泣。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毕竟对于男人而言,在外行军打仗,最缺的便是女人了。

她才进门便看见房间的桌子上搁着一束山花,空气里还有昂贵的鹅梨香,顿时便一愣,再看向那床帐用的也不是寻常房间里的青色布幔,而是软黄轻纱,她心中顿时飘过一个大囧的念头——百里凌风不会是为了答谢她,给她找了个女人吧?

秋叶白见状,便也不再多问,径自进了房间。

但是那卫兵却没有说句话,只恭敬地一抱拳:“督主请。”

“这位小哥,房间里……。”她看着那卫兵想问什么。

秋叶白被那卫兵带来后院天字一号房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百里凌风说有人在房间里等她,却又不说是什么人。

……

日后尚不知如何还得起。

百里凌风看着那卫兵离开,也有些无奈地苦笑:“造化弄人,本王欠那位监军大人的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那卫兵立kè

道:“是。”

李牧道:“请秋监军先到后院来,然后等监军从天字一号房出来吼,立kè

将他再请回忠义堂。”

那卫兵恭敬地对着百里凌风和李牧都行了礼,道:“是,已经在忠义堂坐着了。”

李牧便问:“秋监军人到了么?”

随后,他拍了拍手,门外立kè

进来一名卫兵。

李牧闻言,叹息了一声:“是!”

百里凌风迟疑了片刻,随后淡淡地道:“就算是他误会了,有些事也必须做,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本王虽然不是君子,却也并不会做一个杀人灭口掩盖事实的卑劣小人。”

“安置好了,御医也看过了,问题不大。”李牧点点头,随后神色有些沉重:“殿下,你真的要把这件事告sù

秋监军么,万一他误会是你指使的怎么办?”

百里凌风看着他,问:“人都安置好了么?”

他回到了都督府自己的房间,便看见李牧从房间里走出来。

毕竟韩愈是死在阿呐九耶的手里,也算是为国捐躯。

百里凌风换了一身被黑风弄脏的衣服,又看过了墨林之后,却没有去看韩忠,只是着了随军的御医去给韩忠看伤,同时答yīng

厚葬了韩愈。

大军顺利地进入东州,大部分的人都分散驻扎在城外,一时间漫城都是黑色的龙旗,热闹非常。

……

她真是太小看身后这魔头的手段了,这厮要逼疯谁,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她无言以对,伸手捂住眼,觉得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这时候,百里初的声音幽幽凉凉地在她耳边响起:“尸香可不光是能对人有作用,还能对影响动物,这解忧可有趣?”

秋叶白也不例外,愣住了。

边上所有人都瞬间——呆若木鸡。

他一个不防,被黑风扑倒在地。

百里凌风武艺虽然颇为高强,但是哪里想到自己的爱马竟然对着他发情了,还把他当木马骑!

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骑,那动作、那三尺长的马鞭……完全那就是在发情!

黑风兴奋地叫了几声,伸出舌头亲密地直舔百里凌风的脸,百里凌风以为黑风已经被安抚好,却不想下一刻,黑风忽然抬起两只马蹄就往百里凌风的肩头上搭住,下半身直往百里凌风的身上拱啊拱。

黑风一见自家主子,倒是没有那么暴躁了,但是……

但是不想……

百里凌风大概觉得士兵们无法驯服马儿,便再次亲自上阵,毕竟自己的爱马陪着他出身入死多年,感情自然不是他人能比的。

但是百里初只翘起唇角,并不说话,而她很快发xiàn

了黑风的不对劲。

这算是阿初的报复么,真是……太幼稚了。

秋叶白看着那有些凌乱的场面,不免挑眉:“这就是军师的‘解忧’?”

但是那些士兵们反而激怒了马儿,那马儿原本就是极为神骏的汗血宝马,一撅蹄子,就将几个士兵踢倒了。

百里凌风都拉不住,更没法子翻身上马,只得令好几个士兵齐齐过来驯马。

他话音刚落,秋叶白便听见旁边忽然热闹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看过去,顿时一愣,百里凌风的坐骑黑风忽然不知怎么了,忽然烦躁不安,使劲地撅蹄子。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不必了,下官已经为大人解忧。”

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所以呢,背后拦下来,往他头上罩个麻袋,打一顿?”

百里初转头看着她,忽然微微弯起精致的唇角:“所以呢?”

她有些无奈地低声道:“我怎么知dào

他真的会伸手随便抱人,总不能当着三军之面,将三军主帅给打一顿罢?”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道:“大人有何事?”

大军入东州的路上,秋叶白一直跟在百里初的身边,见他身上一直散发着冷飕飕的气息,便立kè

跟了上去,在他身边低声道:“军师?”

……

看着秋叶白坦率的神情,百里凌风心中微微动,这一刻,他看着秋叶白,看着跟随在秋叶白身后的龙卫们眼中的尊敬,他忽然并不希望成为面前之人的敌人。

“攘外必先安内”这一句话早已经成为了铲除异己的借口。

她暗自叹了一声,随后又再退开一步,对着百里凌风淡淡地道:“一切都以大局为重,本座自不能自毁长城,不管你我到底有什么过节,大敌当前,自当搁置争议。”

自己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下大打百里凌风一顿,好表示自己的‘忠贞不渝’么?

那股子酸味明显得让百里凌风都有点察觉不对地了。

不过,看着他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再感受脑后阴光四射,秋叶白却只想暗自叹息,完蛋,她家的那只醋精儿一定是在脑补百里凌风在勾引她!

何况百里凌风除了那些身为皇子夺嫡的行事手段,为人大部分时候确实是爱恨分明,光明磊落的。

秋叶白见他面容似笼了一层浅光,阳光一般炽烈到明媚,极为耀眼,却也异常的爽惬,让人很难对拥有这样笑容的男子心生厌恶。

连李牧也再次恭恭敬敬地对秋叶白行了礼。

即使那个人是他的敌人。

任何不顾生死,搁置旧恨,心怀大局苍生的人,都值得尊敬。

“抱歉,一时间太过激动,说实话,我想过你能做到运粮的任务,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你能做得那么好,更没有想到后来竟救了我龙卫二军的将士。”百里凌风含笑看着她,真心实意地抬手抱拳道。

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还是很爽快地放开了她。

百里凌风发觉怀里纤细的人儿手上的力量竟然如此大,如此轻易地就能将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自己推开。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深思,便感觉胸口一股的坚定而缓和的力量将他推开。

而且这个身形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似在哪里见到过。

那些繁丽的飞鱼服衣饰下的身形……简直像个女孩儿一般的柔软。

百里凌风在抱住她的一瞬间也愣了,他原本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与磊落,但一抱住了秋叶白,他才觉得怀中之人身形虽然高挑,却窈窕纤细得让人吃惊。

她立kè

抬手,双指点在百里凌风的肩部和胸部之间,轻而坚定地将他推开:“大帅。”

她有一瞬间的迷惑,但是很快,她更敏感地察觉得脑门后一道阴森森幽冷冷的光。

百里凌风的怀抱有一种风沙烈阳的味道,干爽、炽烈,不带一丝苟且的意味,只让她瞬间想起大漠、想起她快意恩仇的江湖,她的兄弟们,曾经也这般爽朗地拥bào

过。

百里凌风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呃……热情……

秋叶白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般动作。

第四十三章 纠缠 上(一更)

鞠躬!谢谢大家将抽到的月票给我,谢谢你们给我所有的正能量!还有二更!

像我这种挺垃圾又奇葩的更新,居然能呆月票榜前三,蹲订阅榜上,这么多姑娘或汉子在背后订阅着正版,给你月票,你不振作一点,你对的起谁

但我绝不会放弃写作,这是完全属于我的世界,还有你们,特别难熬的时候我都会上来看着你们在书评区嬉笑怒骂吐槽,然后我告sù

我自己,你看,那一头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笔的人,你不是一无是处的。

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更是没有什么意志力的家伙。

这些天一直都没怎么回大家书评区的话,甚至没有上q,更新时多时少,那是因为在现实里在经历属于自己个人非常难以忍耐的事情,要么生活变得更坏,要么变得更好,我觉得像是对我自己一个涅槃。

------题外话------

呵呵,真真儿是一升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

她闻言,便讥诮地笑了:“你最重yào

便是你的幼弟,当年他上路,我何曾不是重金专门托官差在路上悉心照顾,让他一路平安到达,哪一年我没有让你休假三月去边关探望你的幼弟,因为我不能让帮你们楚家翻案,所以你就这么回报绿竹楼?”

天书轻叹了一声:“所以我想过的,在八殿下找上我的时候,我就想过的……和天画有一样的念头,但是后来我才觉得自己的念头如此可笑呢,四少若是明月,我们便不过是尘埃,连云雾都不是,但是对我而言,有比所谓的‘倾慕’更重yào

的事。”

若是人人都因为喜欢白璧无瑕,人人都要抢夺,她岂非怀璧其罪。

她大部分的逢场作戏,从来都不是对着男子,她的游戏江湖,仅限江湖中磊落放纵的女儿家,何曾刻意招惹过他们?

她闻言,轻笑了起来:“所以呢,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天书虽然看不见,却似能察觉她的迟疑,他一点也不意wài

,悠悠地一叹:“惦记四少的人太多,并不缺天书这一个。”

秋叶白一愣,天书每年都会去探亲,他们彼时说了多少话,她如何能都记得?

天书看着她,轻声道:“四少还记得有一年我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四少问天书,可曾经挂你,天书是怎么回答的么?”

“你……。”秋叶白眼里一寒,随后冷冷地道:“我现在先问的是你!”

天书微微抬起脸,笑了一声,仿佛自嘲地道:“他那个疯子,还真是白疯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四少你真的不知dào

天画是为了什么疯魔?”

想起那个沉在死亡之海里如画的男子,她的心底还有一丝……莫名的黯淡。

天画……

秋叶白看着他,冷声道:“为什么,你和天画两个人,当初进入绿竹楼的时候就已经签订了生死契,选择了这条路,不记得了么?”

仿佛他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bèi



“天书……自知有错,所以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天书慢慢地道,脸颊的红肿依旧让他看起来形容凄惨,但是却依旧非常的平静。

天书一下子被打得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好半天才能勉强支撑起了身子,继xù

跪在原地。

秋叶白的手劲一向要比寻常女子大不少,何况她这手上是用内力的。

“啪、啪!”

“哦,你还记得本楼主的教导么?”她满调理地一笑,忽然那反手就是两个巴掌甩上天书的俊美容颜。

只是说话里却仍旧掩不住他的话语里那种近乎讥诮的味道。

“天书一向承四少教诲,不骄不躁,温润如水,善解人意,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能让四少失了脸面,不是?”天书微笑,声音平静而温淡。

天书的一双眼睛不知怎么了,点漆妙目里如今满是血丝,红肿得让人只觉得惋惜。

“便是如此狼狈,依旧还是这般兰芝玉质的模样,真真不愧是我绿竹楼的头牌公子。”秋叶白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讥诮地轻笑。

天书微微偏头,似在感觉什么,然后温然地道:“天书参见四少。”

但是似能感觉面前有人走了过来。

但是他神色依旧非常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方才发生的事情。

秋叶白低头看着天书,他被反绑了双手,静静地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红肿没有任何焦距,乌发有些凌乱,身上的白衣也隐约地还有些血迹,想来之前就被用过了刑。

扒皮抽骨涮洗?

司礼监的刑房可是出了名的恐怖。

李牧也跟着看了过去,心中暗自嘀咕,自家殿下这个无心之失,已经是这般惨烈的结果,那天书会怎么样?

她正双手环胸,走到了天书的面前。

百里凌风脸色苍白如纸,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但还是摇摇头,目光落在秋叶白的身上。

他立kè

爬起来,到百里凌风身边给他把脉,担忧而小声地问:“殿下,你感觉如何?”

不管如何,现在这个时候,自家殿下可不能有事儿,否则三军统帅出事,就是给敌人可乘之机,之前龙卫二军那一场蛊灾差点就让东州城上演一出象郡那样的惨剧了。

李牧赶紧颔首:“哎!”

她凉薄地双手环胸:“不必谢我,这账不是不算,而是迟早有一日要清算的,只是本座不想被敌人得了便宜去罢了。”

李牧喜极而泣,立kè

对着秋叶白“咚咚咚”叩了三下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百里凌风最不喜欠人,该还的必定要还。

百里凌风捏住鞭子,他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随后颔首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将手里的鞭子往他身上一扔,神色冰凉淡漠:“你还欠了本座十鞭,但愿大帅记得战后要还来。”

秋叶白抬手将他一推,百里凌风便跌坐回来上首的位置上。

还有身前之人近在咫尺纤细的身躯……

百里凌风一抬头,便见她正低着秀逸隽美的容颜冷冷地看着他,只是那如天上明月一般的明眸却莫名地让他心头狠狠地一悸。

一只纤细的柔荑却忽然伸出来在他肋下一托,将他托了起来。

“李牧,本王让你闭嘴,你是听不懂么!”百里凌风似不能忍耐一般,想上前几步,抬起腿将李牧踹倒,却不想才走了两步,他的身形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看着秋叶白手上的鞭子,虎目含泪,急促地道:“监军大人手上那不是普通的鞭子,是殿下在战场上杀敌的鞭子,有时候一鞭子便能劈开人的头,却没有想到今日会染上殿下自己的血,难道您真要用这把鞭子毁了三军统帅,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殿下是对不起秋叶白,但是不过是彼此的立场不同罢了,谁人在这天地间,不是苦苦受尽了煎熬。

李牧却噗通一声给她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祈求:“监军,求你放过殿下罢,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司礼监,但是身在朝中谁人不是身不由己?”

秋叶白看着他的有些发颤的身形,声音却极为平和,她眼底闪过一丝异光,再次举起了鞭子。

百里凌风没有理会他,忍耐着剧痛用尽了全身力qì

再次站了起来,走回了方才的位置,伸手抹掉自己唇边的血渍,看向秋叶白,微微一笑:“请。”

再这样下去,殿下会受不了的!

李牧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百里凌风近乎狰狞的目光看过来,他只得握紧了拳头,双目腥红地站在当地,浑身发抖。

百里凌风却忽然厉声呵斥道:“站住!”

“殿下!”这一次李牧终于都忍不住了,喊了一声,就要冲过来扶起他。

鲜红的血晕了他胸前的蓝衣,看起来触目惊心。

“唔……。”

胸腹部皮开肉绽的痛,让百里凌风终于忍不住俊颜苍白,满头冷汗,一张嘴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他这次直接被鞭子甩在了凳子上,因为鞭子的威力让他座下的八仙椅都几欲碎裂,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这一次是短鞭子,秋叶白正反手直接在他胸口狠狠地抽了两鞭子。

但是他还没有站稳,迎面又是一道银色的光影携着厉风迎面甩过来:“啪、啪!”

百里凌风闭了闭眼,忍耐着剧痛站了起来,随后神色沉静地再一次站回来原来的位置。

秋叶白神色冷淡地看着百里凌风:“梅司运现在背上被海盗炮火灼烧的伤还没有好,随着本座一路前往飞鸽山救人,伤上加伤,此刻还只能趴着歇,大帅,一鞭子便受不住了么?”

李牧一直在门口看着,他是真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是真的说打就打,脸色一变就想上前阻止,但想起了百里凌风的吩咐,他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

“啪!”一声鞭响后,百里凌风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都被那巨大的鞭风给甩得一下子退了两步,跌坐在上首的凳子上。

他话音未落,迎面一道银色光影夹杂着厉风来袭。

她目光落在百里凌风的脸上,他目光温沉地看着她一眼,随后比了个手势:“请,多少鞭,大人可以自己决定……。”

他将这鞭子交到了她的手上,是觉得她顾忌着他皇子的身份不敢下手?

秋叶白一愣,目光落在那鞭子上,这不是寻常的皮鞭,而是精钢九节鞭,寻常人就算用不着内力这么一抽下去都能让人皮开肉绽。

百里凌风看着她片刻,忽然一转身,将一把鞭子递给她,修眸目光冰凉却也坚定:“本帅的话永远算数,之所以门外让李牧守着,就是因为我并不希望这里面发生的任何事情被外面的任何人知dào

,并有任何对你不利的流言。”

他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敷衍塞责。

“大帅好简单,好轻描淡写便将此事带过了么,还真是简单。”秋叶白轻嗤了一声。

第四十三章 天书劫

明儿会万更答谢~

再次感谢你们给我所有的正能量!

我一直觉得有时候不光是作者能给读者带来什么,更多的时候是你们带给我的正能量,你们是我正能量最大的来源,谢谢。

刚才看见一个妹纸在书评区留言,说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能救我们的一向自己我们自己,忽然异常感慨,是的,世事从来如此。

------题外话------

此时,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淡淡地道:“你的命,我会教给静萍。”

“哥哥……。”

天书苍白着脸,一行清泪从他没有焦距的眼里落下来,他淡淡地道:“给……静萍姑姑吧,她留着或者是挫骨扬灰,都随了她。”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菩萨……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你记着行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还有……我死了……我的骨灰你留着一半,还有一半装在瓶子里……。”

“哥哥……哥哥!”楚凤飞泪如雨下,忍不住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菩萨不救我们!”

过分的痛楚让他死死地抓住了楚凤飞的手腕,才能喘息了一口气:“听着……哥死了以后……把族谱上我的出生……时辰改回去……这个世上的楚云飞……早就死在那一场灭门……灭门之灾里。”

“哥,不是的……。”楚凤飞虽然在军中磨砺多年,早已上阵杀敌,但是终究在自己唯一的亲人面前还是孩子。

天书闭了闭眼,颤抖着声音道:“不……不要说……傻话,你是……楚家和爹娘最后的……希望……好好地……在龙卫呆着,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要像哥哥……一样……。”

楚凤飞立kè

转身抱起了缠绕削瘦的天书,眼底都是泪,颤声问:“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他顺势看过去,却见天书正强忍着痛楚死死瞪着他。

那少年立kè

爬起来,对着百里凌风磕头:“大帅,只要能饶了我哥哥一条命,我可不不当这一个……。”

百里凌风厉声道:“楚凤飞,你疯了是不是,竟然敢装成这副模样混进来,再不滚下去,不但你救不了你哥哥,连你在龙卫的从六品忠显校尉都不要当了!”

“四少,四少……你饶了我哥哥罢了,你不知dào

他曾经多仰慕你,他每次来看我都会提起你是个好人,他是为了我才会这样,求你了……我给你做牛做马!”

秋叶白早有防备,立kè

退了一步,让那少年扑倒在了地上,那少年也不管不顾地只伏地,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叩首。

那少年却不肯,忽然一转身竟直接朝秋叶白扑了过去,想要抱住她的腿。

那些行刑手原本是为天书准bèi

的,但他们完全派不上用场,此刻听得主子交代,立kè

赶紧上前就要拖着那少年离开。

百里凌风一见他,顿时脸色黑了下来,看向一边站着的行刑手:“还不快把这个放肆的小子拖下去!”

但见他满脸泪痕,眼里一片腥红,眼巴巴地看着百里凌风。

秋叶白和百里凌风皆是一愣,那卫兵抬起头,一张清秀漂亮的和天书极为相似的脸露了出来,分明是天书的少年模样,只是因为常年的军旅生活,他的皮肤呈现出小麦色,更显得英气。

而此时,在不远处奉茶的一名卫兵忽然冲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对着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咚咚咚”地磕头,颤抖着声音道:“大帅,饶了我哥哥一命罢,求你了!”

百里凌风瞬间哑然。

这时候再来做好人,不觉得太迟了么?

她转过脸看向百里凌风,冷淡地道:“大帅,这就是江湖,江湖里有热血,有情义,有背叛,如果天书是朝中人,我会另有处置,但他是我的绿竹楼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江湖规矩处置,你当初不就是看上他的这个身份么?”

百里凌风见状,忍不住低声道:“秋监军,要不干脆给他一个干脆的了结?”

秋叶白看着倒在地上的天书,神色淡淡地道:“分筋错骨手,是江湖门派里清理叛徒之前必让叛徒承受分筋转骨之痛,每一天,你的筋骨就会转错逆行一部分,痛楚会不断叠加,直到三天之后,如果你还没有疼死的话,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他们只看见秋叶白伸手在天书身上戳了几戳,原本硬骨头的天书一下子就痛得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和抽搐,顿时脸上都是一惊。

百里凌风和李牧都是朝廷中人,哪里见过这般行刑的方法。

“啊——!”天书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倒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了起来,整张脸都痛得扭曲起来。

说着,她眸光一锐,翻手挽了个手势,直接捏住了天书的肩胛骨,天书顿时痛得脸上一白,而她另外手势翻飞直接以真气瞬间破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好,既然你已经很明白了,你虽然不是藏剑阁的人,但是绿竹楼是我的产业,就按照江湖门派清理门户的规矩来罢,无规矩不成方圆,奖罚不分明,我也对不起这绿竹楼的其他人,更不必在江湖上立足。”

或者说,在他接受八皇子的利用时,他就已经早早预料到了这一日了,所以他很平静。

他走进了这里的那一刻,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天书点点头,平静地道:“是天书欠了四少的这一辈子是还不完了。”

又怎么能不教人唏嘘。

只是没有想到,静萍教出来最成功的弟子却会是毁了她的那个人。

但是静萍一向是个面上温柔沉稳,但内心最是个清冷骄傲的,守身多年,只想着做那深山落花一般的人物。

这种宫中秘术流传多年,不可与民间同语。

那一身调教宫人的能耐还有揣摩主子之心的能耐,甚至那些教导小主子和从老嬷嬷那里学了教皇后讨好皇帝的的床笫之术,她都极为精通。

当初她让静萍进入绿竹楼,也是看重她的稳重、心细和敏慧、知进退,能从杜皇后身边出来的人,绝非寻常女子。

不得不说天书是个人才,报复的这下手确实是又狠又准。

无奈,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但是那又如何,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如今最现实的结果就是绿竹楼里的人都还在天牢里,而静萍此刻还躺在了床上。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最终还是淡淡地扯了唇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和立场,只是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契约,如果人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都能毁约毁得理直气壮的话,何来信,又何来义,你父亲应该也教过你人无信不立罢。”

有些人天生是棋子,有些人是棋者。

李牧是最敬重有气节和信念汉子的,此刻看见天书的模样,原本还有些轻视的心都去了,只觉得有些不忍,但他也知dào

自己没有什么资格插手别人清理门户的事儿。

灰尘在空气里轻飞舞着,空气里一时间有些沉重而凝滞。

天书的三个头磕得又重又响,额头上都出了血。

“三拜四少救我幼弟之恩。”

“二拜四少予我栖身免我流离之恩。”

“一拜四少救命之恩。”

说着,他慢慢地支起身子,一拂衣摆恭恭敬敬地对着秋叶白叩首行了三个大礼。

“父亲曾教我君子当顶天立地,救命之恩重于山,只是时不待我,此生早已做不成什么君子了,很抱歉此生只能辜负了四少,天书的这条命从来都是绿竹楼的,是四少的,和条残躯,任由四少处置。”

她看着他唇边那一抹笑,总觉得有点……古怪的近乎宠溺的笑,便立kè

别开脸。

百里凌风看着她,似有些无奈地一笑:“总归你早就知dào

了的事儿。”

就不怕她记恨于心么?

秋叶白看了眼百里凌风苍白的脸,有点意wài

,又有点讥诮:“看来大帅倒是坦率得很。”

百里凌风忽然道:“确实,早年的时候他拒绝过直接对你动手的命令。”

秋叶白、百里凌风,乃至于李牧看着他直挺挺的背影,神情都有些复杂。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自嘲而满是讥讽:“我没有办法忠孝两全,我是自私又卑劣,所以我选择为楚家而战,我成了绿竹楼楼的头牌,用我最可笑的方式去继xù

……这一场至死方休的只是属于我的战争,但是不管四少你信不信,我从不曾动过屠戮恩人之心,哪怕是当初殿下有命。”

“我想四少和殿下都很惊讶罢,楚家如此胆大妄为,但这个预言竟然能如此准确,我就是活下来了,而且还避过了那个死劫,所以我忘不掉自己的身份,忘不掉那遍地的鲜血,忘不掉我的爹娘临刑前交代我一定要带着幼弟活下去,要记得楚家百年不屈士族的风骨,为楚家平反昭雪!”天书闭上眼,两行血泪缓缓地流淌下来。

秋叶白一楞,有点不敢置信看着天书,连百里凌风都有点震惊地看着天书。

天书忽然露出一个诡凉的笑:“对了,四少,你可知dào

我那年其实已经十七,早够到被斩首的年纪了,只是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有个有方道士说我命中有大难,最好在族谱上改晚两年的时辰,或者可以避过此劫。”

秋叶白看着他的神情,眸光微动,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我是楚家嫡子,每个午夜梦回,我总是无法控zhì

地梦回那一天楚家满门斩首那一日,我看着除了十五以下的男女皆斩于午门之前,两百七十多颗人头,鲜血流淌了满满的一地,提醒着我,我是谁楚云飞,不是天书。”天书茫然地抬起红肿的眼看向窗外,仿佛在透过伤目看到遥远的过去。

“是,我从来没有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卑劣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着算了罢,忘了罢,像天琴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哪管他日去何方,呵呵……。”天书轻笑了起来,声音极凉。

第五十五章 吊死鬼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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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萍握住剑,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着他们:“劳烦二位开个门,我要进去。”

他们一愣,看着她:“姑娘,你……?”

两名守卫刚刚低声议论完了,静萍便提着剑走了过来。

“嘘嘘……你别管那么多,李将军交代过这姑娘是贵客,这客房任由她来去,做什么随便她,你我只当没有看见也就罢了。”

“那姑娘今儿下午就来了,原只是在门外打转,如今进来了,却站在树下发呆是个什么意思,而且她拿着那把剑,怎么看都像是想要杀……?”

那守在房间门口的两名卫兵看着那女子,皆有些莫名地互看一眼,接着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第二日的傍晚,一道窈窕的女子人影静静地站在一处院子树荫下里,她温柔沉静的面容上此刻却皆是怔愣的神色,似不知神游到了何处,只手里提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

……*……*……*……

窗内一片旖旎春色,窗外吊着的‘尸体’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百里初眯起眸子,轻哼了一声:“呵呵……。”

不知dào

为什么,这一刻,她很想拥bào

他,那能让她感觉踏实和心中安定。

她指尖挑开自己的腰带,俯下身子去亲吻他的眼儿:“那是自然,一白可是很担心你肚子里的会怀了不是我的孩子,我自然要多加努力。”

他看着她那有点娇憨又清艳的样子,只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三个字更动听的,便轻笑,将四肢摊开,凉薄而慵懒的笑:“大人可要温柔点。”

“嗯,我要。”她笑了笑,将他推倒在床上。

百里初有些意wài

她的主动和热情,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小白。”

她主动伸手攀附住他的颈项,手也探入他的衣襟里,轻抚他结实的胸口。

秋叶白柔顺地任由他在自己唇间挑逗轻吻,掠去她所有的呼吸和甜蜜。

他眼中幽光闪过温润宠溺,他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和脸颊,扣住她的后脑,俯下身子去吻住她柔软的嘴唇,轻舔她唇间的蜜津:“不会,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小白。”

但是,百里初看着枕在自己膝头的人儿,却爱极了她依靠着自己这般的脆弱模样。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有了他以后,变得有点脆弱。

“阿初……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不对?”她忽然抬起头轻声问。

“这世间唯‘情’一字最难猜测和揣摩,不必多想,终归你已经将处置天书的权力交到了她的手上,她待如何是她的事。”百里初指尖滑过她雪白的脸颊,停在她的嘴唇上。

她原本就心细,对女孩儿一向多给几分温存和关心,此刻见静萍提起天书时候的那一丝犹豫和复杂的神情,倒似有点爱恨交织的味道。

“我怎么觉得静萍好像对天书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方才经过门口一白那囧事儿一闹,让她心情略放松了些,但是她还是觉得心有闷闷的。

她挪动下身子,把脸靠在他平坦结实的小腹上,顺手环住他的腰肢,闭着眼,淡淡地道:“我知dào

,这些道理我都知dào

,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心累。”

百里初线条精致的魅眸里闪过近乎诡凉的光来。

何况,她若是不入仕,他又怎么能得到她呢?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真能算无遗策,有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小白,你是人,不是神。”百里初随手替她拆了头上的发簪,让她一头如瀑布乌发散落在自己腿上,伸手插进她的发间轻抚。

“没什么,只是在想当初我是不是轻率了,若是我没有入朝为官,若是我对绿竹楼的人多几分心思,也许绿竹楼不会是像今日这样,静萍也不会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是我对不住她。”秋叶白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百里初看着膝头上的人儿,幽幽的眸子里闪过温凉的光。

秋叶白走了过去,解了披风,踢掉了脚上的鞋子,爬山床,径自把头枕在他的膝头。

让她的心也跟着瞬间沉静下来。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进了房间,便看见百里初正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书,夕阳的光透过窗口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漂亮的金光,柔软而温和。

……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吊死鬼,哦,不,树上吊丝虫儿的感觉。

他默默地望天,他到底要在院子里自挂东南枝多久呢?

不过话说回来……

自家殿下都秋叶白那个坏女人被带坏了!

一白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暗自嘀咕,女人果然是祸水啊,是老虎!

说着,她便在一白怨怼的目光下,进了房间。

下一次谁得罪了人,就像一白这样拿一根绳子这么吊在别人家房门口,瞪着两只大眼,还真是极好的报复计划。

只秋叶白才不怕他,一边笑一边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继xù

,继xù

自挂东南枝,一白你挂在院子里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千万不要客气。”

他到底积威犹在,鹤卫们立kè

安静了下去。

“……。”一白拽着根白绫站在凳子上,清楚地看见秋叶白笑得眼泪都出来,还有附近暗影里的鹤卫们那颤抖的身形,他阴柔俊美的面孔一阵白一阵红,恶狠狠的目光横扫了一群鹤卫。

不过,她算是知dào

百里初到底恼火一白什么了,十有八九是因为他把那百里凌风曾经亲过他的秘密泄露给她的事儿。

也亏得百里初那魔头想得出来!

自挂东南枝,还真是贴切!

秋叶终于白忍不住:“噗——!”

一边的鹤卫也默默地补了一刀:“奉主说他不会再做这种让人上吊的事儿,于是殿下让奉主现在就自挂东南枝,清醒清醒。”

双白终于忍不住端着一盆子花进来,含笑道:“殿下说他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头脑要么给长到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去了,要么半夜操劳过度,所以现在说话从来不经脑子。”

“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么?”秋叶白再次兴味盎然地挑眉。

阿初的命令?

一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没法子才咬牙道:“是军师的命令。”

真是最毒妇人心,这秋大人是希望一白上吊成功呢,还是不希望呢?

边上的鹤卫连同一直站在门外的双白都忍不住暗笑了起来。

噗嗤!

这真是天下奇观了,她还是头次看见有人这么上吊着玩儿的。

秋叶白看着他,笑了笑:“好,那你告sù

我到底为什么你在这里上吊,而且还没有吊死?”

“别,千万别,军师还在歇息,千万不要用这种小事吵醒军师!”一白立kè

干脆地道。

秋叶白含笑挑眉看着他:“呵呵呵……承你贵言啊,一白奉主,本座这就去问问我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可好!”

鹤卫们从来以冷静到冰冷闻名,这般失态,自然让一白立kè

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暗处的鹤卫们倒抽一口凉气。

吊在树上的一白目光锐利又窘迫地横过来:“秋大人,你好毒,你才媳妇儿带着儿子跑了,你才喜当爹,你媳妇肚子的娃儿才不是你的!”

鹤卫:“……这个……。”

刚到东州,他们就接到消息风奴准bèi

生了,但消息是半个月前的,这会子也该生了。

她愣了愣,随手抓了隐藏在暗处的鹤卫问道:“你家奉主这是怎么了想不开横着脖子上吊了,最近接到消息燕子不要他了,还是带着刚出生的儿子跟别的男人跑了,或者他是喜当爹,肚子里的娃儿不是他的?”

为什么上吊的人,还能一脸怨气地瞪着她,一双大眼还咕噜咕噜地转。

不过……

秋叶白出了门,便直奔自己的住处去,她才进院门便看见一具悬尸挂在东南方向的树上,活活吓了她一大跳,细细看去,竟然发xiàn

是一白脖子上挂着根白绫在树上上吊。

……

她闭了闭眼,一拳头砸在镜子上,脸上又流淌下两行清泪来,却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何流泪。

静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头散发,苍白的容色,慢慢地站了起来,在镜子前,轻轻地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衫,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那人留下的痕迹还满满地未曾褪去……

所以,那人如今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四少既知dào

了一切,以她的性子必定要去讨回公道的。

她却是分不清了。

她苦笑,人间多荒唐,是谁自误误人?

只是……

她也见了八皇子身边的亲信,送来许多金银,并附上八皇子歉意的亲笔书信,她方才知dào

原来一切不过是一个误会。

……

再然后,她听见有人进房来,亦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人又回来折腾她了,却不想掀开她床帘的竟然是四少。

她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再来人的时候,已经隔日,而且是八皇子的人,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送来华服马车,送她一路进了东州都督府。

他搁下她,转身,一去不复返。

她呆愣之余,竟鬼使神差地就着他手的喝了……

但这一次他却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杯酒,翠萍,你自由了。”

然后他抱着她,亲自喂了她一杯酒,她素不喜饮酒,那几日他便日日灌她,只道她酒后媚态极艳,她知那是他在折辱自己。

却不想那人进来,让人备下一桌好酒好菜,又亲自抱了她去浸浴,她虽不愿让他触碰,但是想想她身上还有哪里是他没有碰过的,便任由他一寸寸地替她洗得干干净净。

她瑟缩在床上,只等着最后的宣判。

直到那日和八皇子的大军的会合。

那人日日用一切从她那里学来手段折腾她,逼着她臣服在他身下,逼着她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山中落英,一样拥有难以启齿的情欲。

只是看着关上的门发呆,只因在秋叶白离开的瞬间,她想起了几日前那个从她房间里离开的人。

静萍见她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静萍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嗯。”

“嗯,那我就先不打扰你歇息了,一会我再让宁秋给你送些吃食?”秋叶白站了起来。

静萍迟疑了一会,别开脸:“我且想想。”

静萍还是大好年华,岂该常伴青灯古佛、

秋叶白闻言一愣,随后立kè

拉住她的手,正色道:“静萍,我身边还缺着个女官,你可愿意继xù

跟着我?”

“收了么……也好,收了也好……我……也许出家罢。”静萍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眼。

若是放在以前刚刚入朝的那会儿,百里初少不得用绿竹楼来拿捏她,这会子,只怕听到她要放了绿竹楼的人,那升了仙的醋精儿一定会是最积极地那一个,说不得手上懿旨都给她一夜之间准bèi

得妥妥的。

至于绿竹楼里的人,她现在的身份想要还他们个自由身,倒不是个难事儿。

但是她如今已经是朝廷一品大员,绿竹楼是她的几乎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留着也是个祸根,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这段时日她在朝廷里生死博弈,却不再出没于绿竹楼的缘故。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才道:“当初在淮南的时候,我就打算收了绿竹楼,毕竟如今我身份不同以往,当初做绿竹楼的时候,我需yào

考量的事儿没有那么多,毕竟我只是区区一个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出子弟,没有官场的人会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也因此埋下隐患。”

静萍垂下眸子,有些疲倦地道:“四少呢,四少打算处置绿竹楼?”

秋叶白看着她那表情,心中微微咯噔一下,迟疑了片刻,试探着对着她道:“静萍,你日后……可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静萍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我说了他已经在接受属于他的惩罚,三天之后,你可以自己定夺。”秋叶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温柔地道。

静萍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是眼神都觉得有些迷离了,才抬起头看向秋叶白,有些迟疑:“天书他……。”

……

她伸手轻抚静萍的发丝,温柔地安慰怀中的女子,抱歉地再次轻叹了一声。

“错也是错在我们太过理想化了一些事儿,一些人,错在我太过惫懒,不曾用心留意人心思变。”

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有些残酷的制度是不可能改变的,比如‘坐诛’,比如‘官娼’,比如等级。

她还没有入朝的时候,每一年都有官府的人来查点,她只能尽lì

让自己手下的人不遭罪,但是也不能牵连绿竹楼上下,绿竹楼对于大部分没有能力翻身的少年而言,是他们最后的庇护之地。

他们每一个都出生权贵,被抄罚诛杀家族的重罪子,登记在籍,除非大赦天下,否则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脱出贱籍。

但绿竹里所有的‘公子’全部都是身不由己的少年。

她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她从来不会用外头被卖进来的男孩子做‘公子’,只是让他们做个洒扫,因为这些男孩子还有选择自己人生的余地,何况她也不能确定这些孩子是不是自愿被贩卖进来的。

秋叶白伸手环住静萍的肩头,让她抱住自己的腰肢,神色也变得复杂而惆怅,她低低地道:“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只是人心隔肚皮,我们行事俯仰无愧于天地便可。”

她近乎崩溃地捂住眼,泪如雨下。

她闭上眼,两行冰凉的眼泪落下脸颊:“可是我们还是在行恶么,否则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报应,为什么,为什么!”

静萍低低地继xù

道:“每一年到了挑人的时候,所有被发卖的少年都希望能被我们挑中,甚至用他们稚嫩的身体去贿赂那些发卖的官吏,只为了能进入我们的甄选,因此我以为我们是恶的,但是却是以恶止恶,我告sù

自己,我们是在救人一命,是心安的,可是呢……。”

她看着镜子里容色苍白的女子,没有说话。

但是静萍却忽然开口:“四少,从我进了绿竹楼开始,便知dào

我的所为和逼良为娼没有什么别,只是我告sù

我自己,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但是我们会在行商的同时,去尽lì

拯救和保护那些少年,我们的绿竹楼的大小公子一向最被其他官娼里的人羡慕的,可以自由地选择客人,一切都享用最好的。”

“静萍,我很抱歉会让你遭受这样的……。”她走到静萍的身后,手搁在静萍肩头想要说什么。

静萍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

天书……死的时候也会是那种扭曲的样子么?

当时,上京那群风流纨绔权贵们都被吓住了,只以为那是亵玩人命的天降惩罚,从此对绿竹楼里的公子们都不敢再过分。

死的时候,他们全身筋骨都是扭曲的,姿态古怪而狰狞。

那几个权贵后来在第三日都挨不过去,活活疼死了,凄厉的惨叫声传遍几家府邸内外,药石罔效。

当年,她是见过四少暗中对几个仗势欺人,将楼里一个小公子折mó

得不成人样的权贵们施过那样的刑罚。

分筋错骨手?

静萍闻言,梳头的手瞬间一顿。

秋叶白看着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梳头的女子,轻叹了一声:“静萍,我已经给天书施了分筋错骨手,三天之内若是他没有疼死,怎么处置他的性命,你来决定。”

文萃阁

……

“无事,继xù

罢。”百里凌风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

“怎么,殿下,很疼?”李牧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见他脸色变幻莫测,心中愈发不安。

一定是因为他对秋叶白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之后,而产生的错觉!

他居然因为一个男子,嫉妒一个女子?

百里凌风忽然发xiàn

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地嫉妒,立kè

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能让秋叶白勃然大怒,用那样残酷手段惩罚天书的,除了道义之因,可也是因为天书动了他眼里的女子?

他想起那歇在文萃阁的女子,温婉的眉目之中,隐含的泪水,只让人想起一句词儿——婉转郎膝头,何处不可怜?

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秋叶白驻足回头。

只是大约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天书说的没有错,那个人……天生就能吸引人的目光,男子也好,女子也罢。

他神思有些恍惚。

忽然想起那道窈窕的身影伸手揽住他的身形那一刻,百里凌风伸手轻抚着自己搁在床边的鞭子,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

他看着自己胸口肌肉覆盖上一层药粉,渐渐淹没了伤口,止住了血。

百里凌风摆了摆手:“无事。”

“殿下……属下……。”李牧有些慌张。

但是很快,同样有些走神的李牧一不小心动作过大,顿时疼得百里凌风倒抽一口凉气,也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百里凌风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些神游天外。

他忽然开始忧虑自家生得不错的幼子。

那位要是登基为女皇,这朝野里但凡好kàn

点的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李牧一愣,随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殿下您可别吓唬我!”

“高看?”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眸子,好一会,才幽幽道:“那位不管怎么高看都不为过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对皇位无意,谁知dào

天极会不会有下一个武唐?”

那位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

“您也太高看那位了罢?”李牧有些不以为然。

总觉得很多事情,仿佛处处都有明光殿的影子。

“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子,却拥有冠绝江湖的武艺,是神mì

的藏剑阁阁主,不觉得这件事有些太巧合了么?”百里凌风在上药时痛的忍不住额头露出青筋,但是这种痛楚却让他觉得自己脑中更加清醒。

他一直觉得这是杜家的烟幕弹,但是如今细细想起来,却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百里凌风眯起锐眸:“看起来很不可思议是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明光殿的那一位为了给杜家添堵才强行要他入赘,但是老佛爷的倒台可少不了这位的功劳,杜家最近这些日子向明光殿上折子参他的不少,哪一本不是被压了下来,连国公爷都被那位训斥了。”

李牧一惊:“您是说他是……明光殿布下的棋?”

“只可惜,我们也许有一日会成为敌人。”百里凌风神色也浮现出一丝惆怅来,随后他淡淡地道:“也许未必,这些年我细细观察,总觉得他身后之人未必是杜家,更像是那一位的人。”

至此,他算是对他一向看不惯的秋叶白这个人心悦诚服,心怀大局,爱恨分明,有勇有谋,做事不拘一格。

李牧一边准bèi

为他上药,一边叹息了一声:“也不知要怎么说那位了,武功、为人、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只可惜……。”

秋叶白给他留的伤,最重的就是第一道,在左胸口上,深可见骨,但是重yào

的内脏和骨骼都没有受损,可见是顾及大战在前,给他手下留情了。

他看着李牧的表情,安抚性地笑了笑:“你也知dào

这是皮外伤,痛是痛了些,早年我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

百里凌风倒是不以为意:“这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宫里还有那罚人的手段,也是衣衫,不,连皮肉不碎,但是皮下的肉都碎了,如果不用刀子将皮肉伤处割开,将脓血碎肉放出来,修养一年伤都好不了。”

“他……这个秋叶白还真是够狠的!”李牧摇摇头,神色也不知dào

是愤nù

还是无奈。

百里凌风看了眼自己胸腹之间的皮肉翻转的伤口,倒是一点也不意wài

:“这就是高手用鞭子,能让你外头看起来毫无大碍,但皮肉破绽。”

李牧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这个……怎么会这样,明明殿下的衣衫都没有破,底下却如此严重!”

待他解开百里凌风的衣服之后,才发xiàn

他那层薄衫下胸腹之间皮开肉绽,伤口看着极为可怖。

安置了百里凌风,李牧立kè

取来准bèi

好的各种金创药,准bèi

替他上药。

李牧看着那失神的少年,摇了摇头,示意那些行刑手离开,他将百里凌风搀扶了起来,扶进了忠义堂旁边早已准bèi

好的厢房,将空间留给天书两兄弟。

百里凌风有点无奈:“因为……不光是你哥哥欠了那位一条命,就算本王也都欠了他太多。”

但是有些事,确实不是他能帮,更不是他应该帮的。

便暗中用了点手段将他提拔了起来。

当初将楚凤天调进了龙卫自己的亲卫里,不过是因为方便盯着他,但是这小子倒是很争气,小小年纪便知dào

要去搏命学杀敌的功夫,而且到底是贵族人家出来的少年,骑术极佳,十三岁就敢上阵杀敌,十五岁就能带着一只骑兵偷袭苗人成功,让他想起当年那个在宫里无助的自己,对他还算照顾。

能让秋叶白都用上了这般手段,可见他是真怒了。

今日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他似也听过关于分筋错骨手的传说,能让人痛不欲生,筋脉倒转,而且还能让人昏不过去,生不如死,简直就是逼供的利器,但是手法极为神mì

难学。

百里凌风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天书,轻叹了一声:“去准bèi

后事罢。”

天书咬着下唇,抓住楚凤天的衣襟,虚弱地道:“不要再为难殿下,是……哥哥……的错。”

楚凤天看着百里凌风,满眼都是泪:“殿下……殿下……真的救不了我哥哥了么?”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暗自轻叹了一声,低头看向那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楚凤天:“你也看到了,当初说了不让你进来,你非要偷偷摸摸进来,如今也没有没有奈何罢,你回去罢。”

秋叶白转身拂袖而去,临去之时给百里凌风等人留下一句话:“不必想着给他解穴,分筋错骨手一百零八种点穴的手法因人而异,强行解穴只会带来更巨大的痛苦。”

天书闻言,苍白扭曲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近乎灿烂的笑来:“多谢。”

至此,他算是对他一向看不惯的秋叶白这个人心悦诚服,心怀大局,爱恨分明,头脑绝佳静萍的才是那个受到他伤害最深的人,也是最有资格了结他的人。

李牧看着那失神的少年,摇了摇头,令人将

百里凌风有点无奈:“因为……不光是你哥哥欠了那位一条命,就算本王也都欠了他太多。”

但是有些事,确实不是他能帮,更不是他应该帮的。

便暗中用了点手段将他提拔了起来。

当初将楚凤天调进了龙卫自己的亲卫里,不过是因为方便盯着他,但是这小子倒是很争气,小小年纪便知dào

要去搏命学杀敌的功夫,而且到底是贵族人家出来的少年,骑术极佳,十三岁就敢上阵杀敌,十五岁就能带着一只骑兵偷袭苗人成功,让他想起当年那个在宫里无助的自己,对他还算照顾。

能让秋叶白都用上了这般手段,可见他是真怒了。

今日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他似也听过关于分筋错骨手的传说,能让人痛不欲生,筋脉倒转,而且还能让人昏不过去,生不如死,简直就是逼供的利器,但是手法极为神mì

难学。

百里凌风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天书,轻叹了一声:“去准bèi

后事罢。”

天书咬着下唇,抓住楚凤天的衣襟,虚弱地道:“不要再为难殿下,是……哥哥……的错。”

楚凤天看着百里凌风,还显得稚嫩的少年面孔之上都是泪:“殿下……殿下……真的救不了我哥哥了么?”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暗自轻叹了一声,低头看向那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楚凤天:“你也看到了,当初说了不让你进来,你非要偷偷摸摸进来,如今也没有没有奈何罢,回去罢。”

秋叶白转身拂袖而去,临去之时给百里凌风等人留下一句话:“不必想着给他解穴,分筋错骨手一百零八种点穴的手法因人而异,强行解穴只会带来更巨大的痛苦。”

天书闻言,苍白扭曲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近乎灿烂的笑来:“多谢。”

静萍的才是那个受到他伤害最深的人,也是最有资格了结他的人。

“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静萍。”秋叶白冷冷地道。

第五十六章 天书劫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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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什么,见左右无人,便看向百里初,正色道:“阿初,你真的打算让百里凌风继承大宝么,那么你呢,你怎么办?”

这个醋仙儿。

秋叶白:“……。”

身边白衣人凉凉一句:“嗯,差点被坐骑强了的大将军王。”

秋叶白站在一处飘散着硝烟的城楼之上,看着漫地翻卷的黑龙旗,都不得不赞一声:“好个大将军王,果然名不虚传。”

十多日内,南征大军在百里凌风和他手下各路门猛将的指挥下势如破竹,直下南疆边境十城,十战十捷,史称破虏十胜!

大军势如破竹,苗人根本无法抵挡,每城只勉强挡了一日或者两日便被破城而入。

五日后,南征大元帅百里凌风率领三军万兵齐发,开始了对苗疆的征讨,自东州城一路领着大军全线出击,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南疆行省的边境。

……*……*……*……*……*……*……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楚凤飞,吩咐忘了后拂袖离开。

“治好了,给我扔龙卫里去,我不希望以后还看见这个人。”

已经足足两日的分筋错骨手扭转筋脉,天书至少得床上养个一年才能下地了。

等到了天书的放进,她看见天书的那一身惨烈的模样,也摇了摇头,还是随了静萍的意愿替他解了穴道。

“我答yīng

你,静萍,回去歇着罢。”秋叶白示意双白和宁秋送她回去,再随着宁春一起去天书的房间为他解穴。

何况原本就是造化弄人。

可静萍……她只是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子,能如此这般,已经是很好了,如何再苛责她,怒其不争?

她不知dào

自己能说什么,她的灵魂并不来自这个时代,所以这个时代有些规则和观念,根本影响不了她,何况多年江湖磨砺和朝堂斗争杀伐早已将她的心锻炼更坚韧。

她哑然,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微颔首:“好。”

天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一次的遭遇也让她绝了对男人的任何念头。

“四少。”静萍打断了她,低低地笑,两行清泪落下:“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杀伐果决和坚强,我只想守着自己。”

秋叶白一愣,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叹:“我很高兴你愿意继xù

留在我身边,但是终身不嫁,我希望你再考量,若是有合适的……。”

静萍抬起头看着她道:“我留在四少身边做女官,依旧终身不嫁。”

她摇摇头:“好,第二件事儿呢?”

静萍点点头:“想好了,留他一条命。”

秋叶白闻言,有些无奈地弯起唇角:“你看,我就知dào

你这个性子,你真的想好了?”

静萍道:“第一件事,我刺了天书一剑,可否算抵掉了所有的责罚,教不严,师之过。”

秋叶白点点头:“你说。”

静萍抬起头看着她神色平静地道:“四少,静萍来求你两件事。”

果然,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女子身影,只是看起来异常的萧索。

随后,她立kè

从百里初身上站起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她闻言,立kè

道:“请。”

而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双白的声音:“四少,静萍姑娘求见。”

秋叶白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沉思。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声音淡凉低柔:“还是那句老话,这是他们的事儿,天书的生死你已经交给她决定了,现在很明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让他活着。”

真真是造化弄人的孽缘。

“她是个极有责任感的人,怕是心中觉得天书会成为今日的样子,她也要负责,我也不知该如何帮她?”秋叶白又摇头叹息了一声。

而静萍如今定然是心乱如麻,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原本也许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和师徒,但是天书的冲动和心中的怨恨将他们之间这种禁欲的气氛给打破了。

这里没有外人,她自然没有拒绝,坐在他的身上,有些无奈地苦笑:“早年的时候静萍便特别欣赏天书的敏锐和温和,还曾对我说天书很有大家风范,彼此做事时常配合得极有默契,他们之间原本也许早早便有些亦师亦友的相互欣赏,惺惺相惜之心了。”

百里初眸里闪过一丝近乎温和的光芒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揽住她的细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坐。”

所以此刻才下不了手罢?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我果然没有猜测错误,静萍对天书别有三分不同。”

那鹤卫点点头,退了下去。

她帮百里初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好半晌才道:“算了,让大夫去救人罢。”

最主要的是大夫不知dào

当救不但救,只做了简单的止血。

她正为百里初擦头发,忽然听到静萍刺了天书一剑,刺破了肺,但是没刺中心脏,此刻天书还活着,不过也活不长了,奄奄一息的。

消息传到秋叶白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她和百里初两个才从床上起来,沐浴了一番。

……*……*……*……

怎么办?

那门卫看着这情形,愣了愣,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转身出去通知个大夫来看看,毕竟李将军还是交代了下人如是死了,便收殓了,但是这不死不活的……

那人静静地躺着几不可动弹,只是脸色惨白地面朝窗外,唇角缓缓地淌血,却在喃喃自语:“到底是姑姑,果然最是了解我们这些人,只是静萍……我刚才的话何曾是激你的,我只是……咳咳……实话实说罢了……为什么不信呢?”

而另外一人赶紧点头,转身进房间的时候,却只看见地面上扔着一把带血的剑,而躺在床上的人右胸大片的血迹正不断地晕开。

好一会,其中一名守卫才匆匆忙忙地一边往外跑,一边对着另外一人道:“你且进去看看那里面的小白脸是不是死透了?”

她身上那种煞气让两名守卫都愣住了,只能有些呆愣地目送着她远去。

门外的门卫们只见方才进去的温婉女子,不知在近乎歇斯底里地吼了一轮什么之后,竟满脸泪痕和半身血迹地匆匆忙忙地奔出了屋子。

说罢,她一转身拂袖而去。

她顿了顿,一抬手对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泪水,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但是我偏不从你所愿,这一剑我没有要你的命,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分恩断义绝,但是你欠了我的,欠了四少的,欠了藏剑阁其他人的,你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你就顶着你那瞎眼带着满心的残念了此残生罢!”

静萍脸上一串串的泪水不断地落下来,随后闭了闭眼,厉声道:“你憎恨你这个绿竹楼头牌公子的身份,如今你幼弟已得庇护,楚家复兴有望,所以如今要以死了此残生,还想死在我手里,不过是为了来去赤条条无牵挂,你觉得你已经把你的债都还完了。”

“我知dào

……你一心求死,所以说那些话来刺激我,现在你满yì

了?”静萍忽然一把握紧了拳头,对着床上的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喊。

她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刺了下去,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胸口的血色越来越大的天书,她不断地后退着,瞪大的眼里满是慌张。

那腥红的颜色刺痛了静萍的眼睛,她手上一松,“哐当”一声,那把剑便瞬间落地。

右胸传来的剧痛让天书一声低呼,嘴里一下子就吐出血来。

血光四溅!

他话音刚落,静萍温婉的面容早已涨得绯红,眼里更已是一片腥红和羞愤,她颤抖着直接冲上前两步,抬手一剑刺入他的胸口:“闭嘴,你闭嘴,你这个孽畜!”

他说的话竟异常的清晰和连贯:“对,一开始我是一时愤恨冲动,你毁了我的眼睛,但是……我并不后悔,姑姑也不过只比天书大几岁罢,你感觉不到你的身子很好,很美么,我只觉得姑姑比我抱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激起我的欲望,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占……。”

天书唇边那虚浮笑容,甚至让静萍腿软地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因为那些天里,他每一次露出那种轻缈而又带着点诡魅的笑时,便是要对她动手的时候。

却不想,天书却忽然笑了起来,虽然这个笑容很虚弱,但却看得她心中蓦然一跳,她太熟悉他这个笑容了。

静萍手上的剑颤了颤,若是他肯认了错,她……她就留他一条命,只断去他一双手臂,只当师徒情分已尽。

天书自然能感觉到自己颈项边的锋芒,他顿了顿,接着她的话道:“一时愤恨,一时冲动?”

她忍不住泪盈于睫,一咬牙,将手里的长剑一送,搁上他的颈项:“你说,你后悔了,后悔当初你做过的那些事,说那是你的一时……一时……。”

但仿佛早年里彼此间对话的语气,让她记忆起曾经的过往训练姿仪时,那少年也曾这般小声地抱拳着,却还总是第一个完成了所有的近乎严苛的训练。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一句话,静萍便见他身下的草席又被汗水浸润得能滴水。

天书似也有些惊讶她会问自己,便慢慢地呼了一口气,仿佛抱怨一般轻道:“很疼……很疼啊……姑姑……太疼了……只是我记得姑姑说过……男子再受痛亦不能……喊,仪态总是第一,这样……看起来会比较有……风骨。”

他那模样,实在是……让她忍住嘴唇都轻颤了起来,心乱如麻,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很疼?”

静萍看着他竭力想要自己躺着的姿态好kàn

点,但是奈何扭转了经脉,他始终只能半蜷曲着身子,手的形态也怪异。

天书轻轻地笑了起来,却似忽然放松了下来一般,吐出了一口气:“多谢,这种刑罚……还……真不是人……能挨的。”

静萍看着他,一咬牙,抬起自己手里的长剑,指着他:“你总归是我教出来的人,教不严,师之过,我来了结你。”

大约是因为强行忍耐着疼痛的缘故,所以他的声音很虚弱,很轻。

“静萍……你……是来送我的么?”天书却似有所觉一般,微微偏头。

她是来给他一个了断的,但是看见面前的这个人,却不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你……。”静萍忍不住出声,却又不知要说什么,只握紧了手里的剑。

第五十六章 神性魔性

好啦,求个票儿,票儿~么么哒

从某种程度上讲,阿初对小白的爱非但不少于九爷对茉莉的爱,他爱得更直白和干脆。因为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他更单纯一点,乃妖孽系忠犬~

希望大家明白为什么殿下为什么一直这么干的原因了,从一开始没有遇见小白的游戏人生,到后来的以小白为棋,再到为小白全面放弃自己的一切计划。

么么哒==~嘿嘿~殿下是神性和魔性在一起交织的超级矛盾体。

------题外话------

百里初转身负手而立,看向远方的山峦起伏:“人是会变的,本宫也不例外,如今让本宫感兴趣的,只有小白,嗯,也许还有怎么在她肚子里下种。”

目送着秋叶白被百里凌风派来的人叫走,双白微微颦眉,看向自己主子的背影:“殿下,您当初不是打算……。”

……*……*……*……

“一个像你。”百里初轻笑,低头温柔地吻去她眼上的泪水。

秋叶白闻言,一愣,明丽的眸子里涌上一层泪雾:“嗯,然后我们再生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

他顿了顿,看着她只淡淡地道:“好,我会安置一切。”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他可会愿意?

甚至等于让他顺了皇帝意思,让老八坐享其成了。

只是如此一来,她等于要求他放弃他玩了许久的游戏,放弃对皇帝和杜家的复仇。

他才是那个比谁都看得更远的人……更合适统治天下的人。

他才是那个看见别人都看不见地方的‘神祗’,并且丝毫不为所谓的世俗真理、男尊女卑所束缚。

他会觉得这制度是腐朽的,会看见她和别人不同的地方,给予她不同的寄望,可并非仅仅是出于觉得这个实验是有趣的。

更何况……

不管是因为觉得平民如蝼蚁没有挑zhàn

性也好,还是觉得对平民怜悯也好,结果就是他的游戏只局限在权贵朝廷之中。

说他全无人性,他却又没有将魔爪伸向寻常百姓,只一味地玩弄朝廷权贵。

秋叶白看着他,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笑了笑:“阿初,你身上的‘神性’太强,大小喇嘛说你是大自在天,是湿婆大神,并没有说错。”

百里初看着面前之人点漆一般的明眸:“是很任性。”

“没什么。”她缓缓睁开眼,转身抬起头看向百里初,片刻之后,她轻笑:“阿初,你家老八确实不错,等你一年醒来后,我们和阿泽一起离开朝廷罢,我不再想逆天改命,就带走我娘,我们一起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或者,我带你去渭水边上的藏剑阁圣地隐居,你会不会笑我没出息和任性妄为?”

“小白,怎么了?”百里初察觉怀里人儿有些不对劲。

她身体微微一颤。

她闭了闭眼,忽然想起叶城雪山之上,小楼和小扶年轻的头颅,想起他们的笑颜音貌。

如果,有一天,自己身边的那些人因为她的某些抉择都变成了那种样子……

只是她唇角的笑容却在看见那些血淋淋的残肢断臂的时候忽然僵住了。

秋叶白亦下意识地向他们挥了挥手,见他们仿佛很是高兴的样子,便也跟着笑了笑。

龙卫们如今对她皆是心悦诚服,她在龙卫们心中的地位已经只低于百里凌风。

而此时,有几名龙卫正好抬头,看见城楼上她和‘军师’正低头看下去,便含笑抬手向她招呼致意。

此时,恰好城楼上风停,炽烈的阳光烘照下,地面的泥土里冒出一股股带着血腥味的热气,一下子灌进她的鼻子里,熏得她一下子脸色就有些发白。

她只好将目光停在城楼之下,正在打扫战场的龙卫们正将一具一具的苗人尸体和兵器分别扔上几辆大车。

他说话的热气掠过她的耳朵和脸颊,温柔又亲昵,让她原本无意识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去,却又开始全身冒热气,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身后的男人却松了手,只将她圈在栏杆和他结实的胸膛之间,低下头,薄唇压在她软白玉一般的耳朵上,呢喃轻语:“嗯,没有关系,你若不喜欢种新树苗的辛苦,我便陪着你离开这里也无所谓,听说太祖皇帝带着元宸皇后隐居的沙漠风景极美,明光殿的镜湖池,便是来自那沙漠里一眼湖的名字,你走了天下那么多地方,就是没有去过沙漠罢?”

“我……。”秋叶白张了张嘴,不知dào

要说什么。

他紧紧贴在她身后的修长身躯让她感觉既冰凉又温暖,如此矛盾的感觉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汇集,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

又或者,他仅仅凭借着直觉便能察觉她和这个时代其他人的不同么?

又好像什么都不知dào

……

他好像……知dào

什么。

这几乎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让不由自主地望着远处风景的她身上一阵凉,一阵热,几乎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心中更是震撼,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抬手将她的脸温柔地转向远方,让她看向远处的山河,在她耳边轻声道:“虽然出身平凡,但正是因此你有比他们更为广阔的眼界,本宫甚至觉得你也许来自一个本宫都不知dào

的地方,所以你的眼睛会看见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会在腐朽的土壤里种植下的新的种子,以腐泥为养分,生出新的树种来,会更枝繁叶茂,你说呢?”

百里初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没错也许老八、甚至老五都更合适登基为帝,他们受过完整的帝王心术的训练,也熟悉朝廷的游戏规则,但是在本宫的眼里,你虽然稚嫩……。”

“别恼,见不得小白恼本宫。”

但是她比谁都清楚,她一没有大如天的野心,二来政治素养和军队号召力都比不得常年浸淫在权力斗争之中的皇子。

可直接把她……震惊得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dào

了。

不想这位大仙、魔神、醋仙儿还有更惊世骇俗的念头,这回他倒是学‘乖’了,‘老老实实’地给她汇报‘思想动态’。

还是遂了他最初的安排,现在想起来当时为了这事儿还和他闹了许久的别扭。

秋叶白有点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改主意了,其实我真的没那么大的能耐。”

“嗯,改主意了?”百里初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

摄政王怎么听起来都比……那个惊世骇俗得位置要好得多。

她愣住,也不知dào

要怎么回答,想了半天,只得叹了一口气:“阿初,我想好了,第一、回朝之后我一定会如你所愿坐上摄政王的位置,除了保护沉睡的你,更是保护我自己。”

百里初看着她,淡淡道:“你觉得是玩笑就是玩笑了。”

秋叶白松了一口气,见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便有些试探着道:“阿初,你方才是在说笑罢了?”

百里初闻言,挑了挑眉:“好罢,本宫明白了。”

她只好比出三根手指,比划着给他看:“第一,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儿,更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第二,这种等同造反的事儿,难度太高,你觉得百里凌风他们都是吃素的么?第三,太造杀孽的事儿,我也没有任何兴趣。”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他又戴着个面具,让她完全看不见他说话的表情,猜不透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哦”是什么意思?!

哦?

“哦。”他微微颔首。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了八度:“……皇位。”

秋叶白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点头是因为我确实非常担心此事,摇头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坐什么……。”

“什么意思?”他觉得怀里的人儿有点呆傻的样子很有趣,他难得看见她这副模样。

秋叶白立kè

点头,又立kè

摇头。

百里初抓下她乱挠的柔荑捏在手里把玩:“小白,本宫说的就是正事,不是你在担心若是那皇位让给别人坐了,本宫会没有什么好结果么?”

“这难道不是正事儿么?”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快成被百里初这厮弄成一片浆糊了,他们难道不是在讨论江山龙座归属这种很严肃的事儿么!

秋叶白刚想点头赞同,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猛地一抓脑门,摇头:“不对,不对,为什么我们在讨论姓什么、入赘什么鬼的,我们应该是在讨论正事儿!”

百里初沉吟:“嗯,那要不就姓夜也不错,你在江湖上不是叫夜白么,那么本宫也可以叫夜初泽。”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鬼使神差地嘀咕了一句:“可我也不喜欢姓秋,一点也不喜欢。”

他顿了顿,睨着她,微微弯起唇角:“和小白一样姓秋,本宫不介意入赘。”

百里初想了想,轻描淡写地道:“那么以后改掉好了,本宫记得你身边的那个宝宝也是今天姓西门,明儿姓东方,本宫自也可以今日姓百里,明儿姓南宫,或者……。”

“是姓百里又如何,姓谁很重yào

么,本宫姓百里?”

人家是要美人,不要江山,这位倒好,一副直接送美人坐的架势!

她真是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惊世骇俗到极点的话。

“嘘!”她立kè

伸手按住他的嘴,看着他有些惆怅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可真没有想过你的说那种事,而且,这江山万里和你一样姓百里,你能别说的那么轻巧么?”

百里初看着她,挑了下眉:“本宫可不觉得自己在说笑,怎么不喜欢么,本宫看你挺适应身处高位的,坐得再高点又如何?”

他说的那话,里面的意味让她有点头晕,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秋叶白梭然抬起头看着他好一会,才摇摇头:“不,你没有说错,只是你在说笑!”

他看见她那反应,只觉得愈发有趣,伸手勾住她的细腰将想要转身的小猫儿给捞回来,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怕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太惊世骇俗的玩意儿,她听不懂。

“不,不,我听不懂。”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如果不是他在说自己听不懂的哪国语言,就是自己理解能力瞬间变差了。

百里初低头看着怀中人儿有些呆滞的面容,瞪得大大的眼儿,像足呆滞的小豹子,不,小猫儿,便伸出指尖逗在她下巴上逗猫似地轻搔两下,轻描淡写地道:“这天下姓谁不是姓,只要天下太平,百姓才不会管是谁坐在帝位之上。”

她大概是听错了罢!

她瞬间呆住了:“什么……?”

“那就坐到那个可以保护我的位置上,不就好了么?”百里初淡淡地道。

“很怕有一天,我的权力无法保护你……。”

所以,她真的很怕……

像他这样手掌帝王之权,而最终又没有坐上帝王之位的人,史上从来没有能善终的。

她顿了顿,继xù

道:“只是我怕……我怕有一天你会受到伤害!”

他怎能不厌恶?

皇权在他的眼里除了是一个游戏人间的工具,便是曾经鞭笞和凌迟他人生的刀子。

他的母亲为了父亲和皇权生下他,又抛弃他去了另外一个世间,他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权力和谋划,将他投入生不如死的无间地狱。

她这一刻终于明白他眼底的人间和人人趋之若鹜的皇权是什么模样。

她反手也抱住他的修腰,轻声道:“阿初,我不是非要你当皇帝,如果这个帝宫让你觉得无比肮脏,如果这个帝位于你而言像禁锢一生的囚笼,你真的可以不当,我都明白。”

秋叶白愣了会儿,下意识地看向四周,虽然这角落被鹤卫的人挡住了,但是附近还是有很多人,但她随后想想反正大庭广众之下,亲也亲了,抱就抱罢。

“小白、小白,我的小白。”百里初修臂一伸将面前的人儿抱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喃喃轻语。

她心中轻叹了一声。

不过,如果做个女流氓,能让他身上那种寂冷的一点人气都没有的黑暗之气退散干净,她也不在乎。

好罢,好罢,反正在他面前,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清风明月照人来的夜四少,她就是个粗鲁的女流氓!

秋叶白听着他的笑声,却忍不住红了耳根,冷哼:“笑什么,又不是没上过。”

鹤卫们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阴森森的死气自然而然地让经过此地的人都避得远远地。

两人互看了一眼,默契地示意周围化妆成士兵模样的鹤卫们走远一点,同时角度巧妙地挡住来自四周的视线。

双白和一白两个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主子会这样笑过,不知为什么,此刻听着主子那样的笑声,他们的心情有些异样的复杂。

“呵……。”他轻笑了起来,有点不可自抑地,轻快、愉悦而低柔的笑声,极为好听。

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她刚才的动作,甚至吻都粗鲁又霸气,甚至碰疼了他的唇,但是她偏生脸上浮出一抹带着媚态的暗红来,像足了骄傲的小女子,这种杂合的诡谲感却让他忍不住想……吃了她。

同时暗自感叹,驸马果然是条女汉子啊,如此霸气的宣言,简直是让人膜拜!

鹤卫听着身后传来的宣言,虽然他们都背对着自家主子,却忍不住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奇妙的画面。

她也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发紧发颤,音量无意识地梭然拔高,带了女儿家的尖利,明显让附近守着的鹤卫们齐齐虎躯一震。

好吧……这魔头气场全开的时候,确实……还是有点吓人。

被吓了那么多次,她还被他吓到的话,就白当这个藏剑阁阁主了!

随后,她才松开手腕,别开脸,有点粗鲁地轻哼一声:“怕你,开玩笑,上你还差不多!”

秋叶白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忽然一抬手勾住他的颈项,彻dǐ

拉低他的身子,启唇一点不客气地反吻住他的薄唇,丁香舌尖直接在他凉软的口腔里狠狠地扫了一圈。

她太熟悉这种让人战栗的感觉。

他亲昵的时候改不了地宫里带出来的那种近乎兽性的习惯,品尝美味或者猎物习惯性地先舔舐,加上他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狰狞却又似祈求的低柔,让人愈发毛骨悚然。

他抚上她纤细的脖颈,低头在她唇边轻舔呢喃:“永远都不要害pà

我,小白,谁都可以怕我,就是你不可以。”

秋叶白只觉得他的眸里那种翻腾的浓重无边的黑暗几乎一下子就将她笼罩在其间,让她莫名地动弹不得,背脊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别怕,我的小白。”他似能感觉她的不安,轻笑了起来,眸子里幽暗不明,他慢慢地对着她倾下身子。

全无人性……

她只感觉面前之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令人琢磨不定,心思如海的摄国殿下,那个高高在上,只以一己喜怒定人生死,冷眼看人间悲欢离合,血腥厮杀,以操控人心傀儡为乐的“湿婆神”。

他触在她脸颊上的手极为冰凉,让她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僵硬,忽然垂下眸子看向面前的人儿,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又凉薄:“今朝有酒今朝醉,本宫如今只对能引起本宫兴趣的人和事投以心力,比如小白。”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如今再回想起来,她终于深刻地明白当年百里初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能答yīng

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着别人上位……本宫平生素来无什么癖好,唯喜欢看着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条路,咬出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赛事来。”

一身如血红衣的男子用温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对三皇子百里凌云说的那句话。……

秋叶白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潜入三皇子的定王府邸,看见的那一幕……

“喜欢那个男人和他母亲反目成仇,日夜谋划,呕心沥血想做个明君,却比谁都明白他自己不过是个昏君的痛苦模样。”

“那是因为本宫知dào

他们想要什么,本宫对帝位虽然不感兴趣,但宫里日子过久了,就喜欢这种群狗争食的场面打发时光,看着他们心有所求,求而不得,怨恨丛生,丑态百出的模样,也很有趣。”百里初眯起幽眸轻笑了起来,腥红的舌尖无意识舔了下唇角。

“本宫知dào

小白很奇怪本宫为何要将如今的时局摆布成如今的模样,杜家虽元气大伤,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八和老五都对皇位志在必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老三……是个没用的东西。”他顿了顿,讥诮地弯起精致的唇角。

让她都忍不住心中陡然一紧,瞳孔微缩:“阿初……。”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那一声冰冷的叹息里带着一种诡谲的寂寥,寂寥到残酷。

“锦衣玉食,生杀大权,本宫要什么没有,这世间实在是太无趣了,太没有挑zhàn

性了,无趣得真想毁了它。”

她哑然,也对,阿初现在坐的是金龙座,帝王心术炉火纯青,受的是朝臣三跪九叩的帝王礼,朝野上下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他就是这个帝国真zhèng

的帝王,而且一坐帝位已逾十年。

百里初看向远方,似笑非笑地道:“因为做了‘活佛’,成了‘神’,再看这人间江山也不过如此,更何况本宫如今和皇帝有什么区别么?”

而顺帝的食言更让她觉得阿初就该得到这天下!

当初,他的母妃为了顺帝,为了他牺牲了母族和她自己,顺帝应允过将与宸妃共享天下。

“可是……我不明白?”她确实不明白。

因为……太脏?

她瞬间愣住了,阿初,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这个天下?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声音凉薄到了极点:“但是那个男人的东西——他眼底的繁华天下,对本宫而言不过是另外一个真言宫的地宫罢了,那个男人视若珍宝,珍而重之的东西,本宫从来就不想要,太脏。”

“但是……?”她看着他,挑了下眉。

百里初见她微微颦眉,他眸光幽凉地伸手轻抚过她眉间:“但要让他们必须接受坐在帝位上皇帝就是那个荒淫无度,男扮女装的本宫,也不是不可以。”

想起出征前,顺帝召见她之时说的那些话,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冷色。

就连他的父亲——顺帝在决定让他以女装的摄国公主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将他排斥在帝位继承人之外了。

所以不管是三皇子、五皇子或者百里凌风都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

何况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在某些方面,如果放肆妄为的是一个公主,朝野上下也许不过骂一声放荡无耻和牡鸡司晨,但若是一个皇子,便是荒淫无道,不堪大任了。

她闻言,瞬间沉默了下去,没有错,作为一个帝王,他曾经的身份就是一个最大的阻碍,要让朝臣们接受原本的摄国殿下是男儿身,怕是不容易。

他轻笑了起来:“你觉得满朝文武会接纳一个蓄养三千男宠的公主登上帝位么,又或者本宫恢复了男儿身份,那又怎么样,需yào

耗费多少精力和时间让那些人接纳本宫曾经是个‘女人’?”

百里初再次淡然重复:“无论是这煌煌河山万里,还是地宫无边黑暗白骨累累,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至于帝位……。”

“啊?”秋叶白闻言,瞬间愣住了。

“但在本宫眼中,这里和地宫没有什么不同。”百里初却忽然淡淡地道。

“重峦叠嶂,天地博大,如若是越过山岭便可以看见远处的碧波万顷,浩瀚无边。”她看着远方,静目了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声。

她闻言,随着他的目光慢慢地看向远处的河山,灿烂的阳光为山川上镀上了一层极美的光影。

他顿了顿,忽然换了个话题:“小白,你看这万里河山如何?”

百里初看着远处的山影,面具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却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唇角,玩味地道:“不上心……嗯,小白倒是颇为了解本宫。”

这些人不论谁继位,都不会容忍明光殿的存zài

,那时候,他这个摄国殿下怎么办?

还有五皇子和三皇子!

她是真的不明白,百里凌风坐大之后,绝对不会甘心于受明光殿的控zhì

,他如今已经毫不掩饰对帝国继承人位置的野心。

“我不明白,以你如今的力量推翻杜家,夺取大宝,集中军务,都不是的事,但为何你要放任百里凌风坐大?”

为什么他要费尽心思布这个局,难不成只是为了好玩?

但是为什么呢?

比如,百里凌风——她怎么看这位都是百里初培养出来对抗杜家的,或者在背后狠狠戳杜家一下的刀子。

但是在她入朝三载之后,进入了帝国的权力核心之后才发xiàn

原来这微妙的‘平衡’才是那最不好保持的一种状态,需yào

花费更多的心力和权衡,还有各种布局。

若是她还在民间必定觉得摄国殿下是个轻浮放荡的废物,所以才会让帝国出现这种奇怪的‘平衡’,虽然算不上民不聊生,却又实在说不上治世。

杜家和反对杜家的势力的博弈之中,帝国在苟延残喘着。

百里初这个摄国殿下做的不能说好,不能说不好,他任性妄为,并不曾将天下众生放在眼中,却又能轻易地将帝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她顿了顿,继xù

道:“只是你并不上心。”

秋叶白顿了顿,目光则是落在满地翻卷的龙旗之上,轻声道:“说实话,百里凌风是个帅才,确实他也有能力统治一个帝国,但是他还太稚嫩,在我的心中你更合适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毕竟你已经统治这个帝国很久了,只是……。”

“你说呢?”百里初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绵延起伏的山脉之上,却似笑非笑地反问她。

第五十八章 顺天逆天皆因你

大家要是看见我的通知,辛苦下,开个q上去戳一下管理吧,不想误踢支持我的姑娘们呢,但是一千人,管理们没法子一个个戳了,谢谢大家了,~鞠躬~谢谢大家长久的支持订阅和月票。

VIP读者群正在进行全群统一验证,还有没验证的妞儿请找下管理们交个验证截图。验证至12月6日(本周六)正午12:00截止,没有验证的妞儿会被即时清群。如果在期间内无法截图,请私聊管理员说明理由以及情况,管理员会考虑的啊~

这些天心情慢慢在平复,有时间我会把小橘子的下半部整理出来放在群里,还有群的验证要到最后截止日期了。

~放心,会是好结局的,而且还没有那么快结局,不会大虐的~月票的小肉屁屁,收到了好多只,谢谢你们。

------题外话------

“因为这武器,也只能用一次。”秋叶白有些无奈而讥诮的地扯了唇角。

“什么武器?”李牧一愣,有些好奇,他可没有听过苗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武器,否则也不会一败涂地。

秋叶白神色有些复杂,看着那桌子上的信:“不,他们没有疯,相反他们很清醒,他们在用他们最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的‘武器’在做筹码。”

“荒唐,谁稀罕娶蛮女,何况就想用两个女人来抵掉那十万性命么,苗人们真是疯了,凭什么!”李牧大声地嗤笑。

也就是说荣乃耶除了要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八皇子,还要将小池嫁给她!

她有些无言以对,看着那信上写的和亲之人里,竟然还有她司礼监轴首座秋叶白的大名,而且和亲的对象还是苗疆的圣女小池。

“疯掉了。”百里凌风冷嗤了一声:“就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南蛮子竟然没有放弃他们那可笑的和亲计划,而且还将你也扯了进去!”

秋叶白一看那信的内容,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个……苗人不会是……。”

“你……你先看看罢。”百里凌风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将手上的情报递给了秋叶白。

“怎么了?”她见百里凌风的这般近乎古怪而复杂的神情,不免有些好奇。

“呈上来。”百里凌风示意送信的士兵将东西送了过来,随后打开了细细一看,顿时愣住了。

今日他们正在商量怎么用最小的代价破象郡城门,对方竟然就送了求和的信件来。

百里凌风身边的将校们都对她的很多军事方面的看法保持了极大的兴趣,即使又谬误,他们也会颇为热情地指导她。

不过磨合了几日后,她便慢慢地能参与到百里凌风的军务之中去了,还能与他们相互讨论得不亦乐乎。

百里凌风虽然不太喜欢看见她身边的‘军师’,但倒是对她的到来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一切她的吃穿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时不时还找她喝酒,颇让她有些不习惯。

百里初也支持她过来,所以她前几日便‘携家带口’地赶到了象郡。

这一次已经算是半决战了,围困的是有特殊战略意义的象郡,所以她这个监军没有理由再推辞不来。

“什么,苗人又送来和谈书了?”秋叶白挑眉,随后看向坐在上首的百里凌风。

元帅大帐

象郡外

……*……*……*……*……*……

吉祥和如意看着她脸上的那神色,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是。”

“对,因为咱们要重新起草一份和谈书了。”九翠淡淡地扯了扯唇角,不知为何,她的神色看起来有点讥诮。

“找大王和王妃?”如意一愣,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九翠叹息了一声,原本松快从容的神色没有了,秀美的脸上浮现出凝重来:“不怎么样,但是咱们总要赌一赌,现在我要去找父王和母妃了。”

吉祥看着那情形,有些迟疑和担忧地看着走过来的九翠:“小姐,怎么样?”

小池圣女这一次似乎没有再回答九翠,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而那竹屋的门无风自动关上了。

九翠顿了顿,继xù

温淡地道:“何况,我想这也是你一直以来心愿,小池。”

而和圣女的声音比起来,自家小姐的声音却温柔而坚定:“不管是蛊王还是圣女,都代表着我苗疆守护山神的存zài

,但是如果山神都不能庇护我们苗疆,那么蛊王和圣女还有存zài

的必要么?”

“九翠,你是这么多年的第一个敢在蛊王和圣女头上打主意的人。”小池圣女的声音在房门响起,异常的冰冷,像坟墓里传来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发抖。

听着她们准bèi

离开的时候,圣女和小姐在门边的对话就知dào

了。

但是很明显,圣女似乎答yīng

了九翠小姐什么事儿,但是并不高兴。

而且圣女一直都是一个神圣又恨阴森恐怖的存zài

,她身边伺候的人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除非是向山神祈祷,否则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去见圣女。

毕竟圣女自从上次在边境受伤之后就一直闭关养伤,那么久都不曾见人。

吉祥和如意是不知dào

自家的小姐是怎么和圣女谈的。

……

九翠轻笑,微微眯起眸子:“她没有办法,也要有办法,誰让她是咱们七十二峒的圣女呢。”

如果小池圣女有办法的话,又怎么会一直不出手。

“她有办法?”吉祥一愣。

她淡淡地道:“去寻小池圣女。”

九翠停住了脚步,看向远处一片花园,这里原本是象郡的郡守府,后来被父亲征用为王府,那花园隐藏在郡守府邸深处,修竹茂林,很是偏僻,如今却是个圣地。

吉祥和如意跟在九翠身后走了好一会,吉祥才看着九翠的背影,有些迟疑地道:“咱们现在去哪里?”

九翠闻言,轻叹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九簪一愣,看着她领着吉祥和如意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忽然大声道:“我才不需yào

你保护,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九翠得了许诺,她便向门外走去,经过九翠身边时,她轻叹了一声:“簪子,你要学会长大了,姐姐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哥舒王妃立kè

点头如捣蒜:“自然,阿妈记得。”

随后,她看向哥舒王妃,沉声道:“阿妈,我这就去想办法,你只记得你答yīng

我的事儿不能推迟。”

门外立kè

走进来几名侍卫,但是他们还没有动手,九翠却忽然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冷声道:“不准碰二公主!”

她实在不知dào

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果然是因为山神的惩罚么?

“九簪,你不要再这里捣乱,来人给本王妃把二公主带走!”哥舒王妃这时候只觉得九簪是来捣乱的,忍不住大怒。

听着她的话,九翠忍不住一下子眼里浮出泪光来。

听着九簪话,九翠瞬间愣住了,自从九簪知dào

婚事是她让给她的之后,再也没有叫过她姐姐。

“阿妈,你们不要逼姐姐了,当初她说的话你们不听,现在出现这种后果,难道要姐姐负责么?”九簪冷冷地叉着腰道。

“九簪,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该去试穿嫁衣了。”哥舒王妃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就头疼,明明和九翠只差一年出生,两姐妹的性子却天差地别,大女儿聪慧温柔之名传遍苗疆七十二峒,小女儿的顽劣之名也传遍了苗疆七十二峒。

九翠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一下子被人踹开,门外站着的少女生了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她蜜色的肌肤看起来让她更显得明艳和野性。

“九翠,你可以了,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这都什么时候了,难不成你真的要你们父王拿命去赔那些汉人!”哥舒王妃只觉得的头疼不已,忍不住怒道。

不管是汉人的,还是苗人的。

倒是九翠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那一片片翻卷的黑龙旗几乎看不见边际,她忽然轻声道:“阿妈,你看那些黑龙旗上是不是都缭绕着一片片的黑雾,就像那些冤魂都栖息在上面了。”

“九翠,你到底想出主意来了没有,你阿爹身边的那些全是莽夫,只会让你阿爹杀啊杀啊,如今轮到咱们自己了!”哥舒王妃脸色苍白地在九翠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早已没有了之前温婉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困守其中的却成了原想的屠戮者,而被迫退守粤东的龙卫,携带这满满的杀意和象郡十万冤魂的怨气兵临城下!

象郡再次被围!

这一次,作为先锋军的龙卫一点都没有客气,早已被苗人彻dǐ

激怒的龙卫们在发xiàn

柳城里竟然也没有汉人活下来后,不再留任何苗军俘虏,彻dǐ

将苗军绝杀之后,他们甚至未曾停歇休整,直接在百里凌风的指挥下借着如虹气势逼向象郡。

一切都如九翠预料的一样的,汉人的南征大军一路开拔,苗军费力守护的柳城,以为凭借四周环山至少能支撑一段时日,但还是在七日之后破了。

……*……*……*……*……

只是房内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一道窈窕的少女身形在门外站了许久,月光下的她的身形看起来莫名地有些萧索。

……

总要有人得到幸福的。

她是苗疆的大公主呢?

谁让……

是的,只有看着他们完婚,自己才会彻dǐ

的死心,将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底。

九翠唇角飘起一点飘渺的笑。

“好,很快就准bèi

,阿妈知dào

委屈你了,阿奎他……唉,那天极八皇子听说生得不错。”哥舒王妃握住自己女儿的手,神色有些哀伤和无奈。

她顿了顿,轻声道:“很快还会有战事,而且一定非常惨烈,赶紧早点准bèi

让九簪和阿奎完婚,阿奎已经答yīng

我会一辈子对九簪好,等他们一成亲,就从小道送他们走。”

九翠闭了闭眼:“好,我提爹爹再想想,你……。”

哥舒王妃起身走进她,半蹲下身子抬头看她,有些祈求地道:“从小你就是咱们苗疆出了名的聪明阿妹,你再替你阿爹想想好吗?”

自从父亲成了‘大王’,母亲成了‘王妃’之后,她有多久没有听见‘阿爹’‘阿妈’这样的称呼了?

九翠闻言,浑身僵了僵,随后有些无力地低笑:“是啊,誰让我是个女孩儿,阿妈,这不是你的错……。”

哥舒王妃瞬间无言以对,好一会,她才神色复杂地看着九翠长叹了一声:“九翠,阿妈无能,没有给你爹爹留下一个儿子,你那么出色,当年蛊王还在的时候都说你不输男儿,若你是男儿身该多好,这样你爹爹有了后人,你说的话,你爹爹也能听。”

九翠忍不住摇摇头:“母妃,这是事实,父王不也意识到了汉人如今拒绝和谈是要对象郡十日屠的报复么!”

“九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王和咱们的人!”哥舒王妃忍不住也有些恼火。

“那些贪官是鱼肉我们苗家百姓,但是您就没有想过么,当初父王和七十二峒的人不也和他们合zuò

过了么,忍耐不了对方对咱们的盘剥,咱们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汉人百姓又和那些汉人贪官有什么区别!”九翠忍不住‘啪’地一声将手上的簪子拍在桌子上,一只碧玉簪硬生生地断成了两节。

哥舒王妃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谁知dào

后来这局面呢,再说了,汉人对我们做的那些事儿,七十二峒就没有人不恨的。”

九翠闭了闭眼:“我就说了会这样,当初要屠象郡的时候,我一个人根本劝不住父王,母妃你也不帮我,他被阿呐九耶他们那些人三言两语抬得太高,心中的仇也太深,却没有想过如今的局面!”

哥舒王妃点点头,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是的,你父王接到信后先是勃然大怒,将八皇子大骂一通,然后如今已经喝得不省人事,满面愁容。”

“什么,父王的那封信被八皇子给送回来了么?”九翠盘发的手顿住了,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象郡

……*……*……*……*……

她点点头,含笑道:“我让秋儿和春儿去准bèi

食材。”

百里初握住她温暖的柔荑,也含笑道:“好,上次的青虾羹不错。”

她已经是不舍得离开他身边,连柳城都没有跟着去,毕竟她不知dào

他什么时候这么一睡便要一年之后才能再醒来,同时也要考虑他的安全问题。

这些天以来,百里初的睡眠时间又变长了,有时候下午用了晚膳就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今晚回去之后,我去给你做新菜可好?”她看看他,翘翘唇角:“你吃了再睡罢?”

秋叶白微微一愣,随后也有些失笑,他可不是寻常男子,他是主掌杀戮和毁灭的‘湿婆’,灭了叶城驻军都不曾手软,又怎么可能会被她这点事儿吓到。

“至于吓到我……。”他没有继xù

说下去,只笑而不语。

“下官只是觉得大人,越来越杀伐果决,思虑周全,这样很好。”

大概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有事没有事就说这些血腥的事儿。

“怎么,我这样子吓着你了,江湖之上杀戮之事也并不少。”她看向他,微微弯起唇角。

她说完之后,忽然感觉百里初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

何况,有些时候只有血才能洗干净血。

“这般夜郎自大的人物,若是没有一个教训xùn

,还不知dào

以后会不会还有个象郡十日屠,就让百里凌风带着龙卫去复仇,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让他们知dào

谈判是需yào

筹码的。”

“再加上荣乃耶的信里简直就是大言不惭,这般颓势之下,竟然还想将他的女儿嫁给帝国皇子为联姻,像赫赫那边一样让朝廷给他封王,哼。”她讥诮地冷笑一声。

将士们在沙场之上马革裹尸自是理所当然,但是荣乃耶这般屠戮平民的作为却已经失了天道,不光是龙卫心中有血海深恨,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朝野上下都哗然,连杜家都没有再做什么小动作。

秋叶白上楼梯的步子微微一顿,见他敏感地看过来,她方才轻叹了一声:“我是不喜欢杀戮,但是不代表我不识大局,苗疆若只是寻常的犯事儿,这和谈咱们也谈了,但是荣乃耶屠了十万平民,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是他们送来一个什么苗疆公主就能了结的。”

他握住她的柔荑一边往回走,一边幽幽凉凉地道:“这是监军大人的征途,下官从上京出来之前就说了只是陪伴监军,大事都是监军自己拿主意,只是下官觉得比较奇怪的事儿就是监军大人一向并不喜杀戮,这次为何又放弃和谈?”

她的‘上京’并不远,可就是是近在眼前。

她含笑将手递给了百里初:“你可怪我擅做主张,直接撕了荣乃耶的信不与你商量?”

秋叶白转身回到城楼的时候,正巧见着百里初从楼上走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朝着她伸出手。

陆伟立kè

明白地颔首,便立kè

着人示意兴奋的龙卫们安静下来。

她知dào

自己也唤不住,只含笑对他们摆摆手,简单地用手指点在嘴唇上,示意了一下陆伟之后,转身离开。

秋叶白看着他们原是想阻止他们这般没章法的乱喊叫,心中好笑又无奈,这话可不是能随便喊的,但见他们那般欢腾,想来当年旗开得胜的时候,也没少喊过‘大帅万岁’之类的庆祝之语。

龙卫们再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大声地欢呼雀跃了起来。

“秋大人万岁万岁!”

“大人万岁!”

给了他们复仇的机会!

附近的龙卫们早在听见荣乃耶送来求和信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缄默着,竖起耳朵听秋叶白的决定,他们甚至已经和陆伟一样预备听到秋叶白接受和谈,或者说将信件传递回上京再做定夺的消息,却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般干脆地拒绝了荣乃耶的提议。

陆伟立kè

狠狠地点头:“是!”

秋叶白看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好好地给荣乃耶一个教训xùn

,让他知dào

这个世上绝不是什么都能如他所愿不用付出代价,上京那边交给我。”

“多谢大人!”陆伟眼底泛起一丝红光,强忍着激动对秋叶白深深地一拜。

陆伟看着手里的信,眼中从不可置信到兴奋到感动,他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如秋叶白这样的监军是那么幸运的事儿。

她忽然一抬手,径自将那封荣乃耶的信撕成了两半,随后交给了呆愣住了的陆伟,淡淡地道:“就禀报大帅,这是我的意思,就将这样的信原封不动交给荣乃耶罢。”

秋叶白微微颔首,看了看信,沉吟片刻:“能顾全大局自然是好事,但是本座看这信封里,荣乃耶的语气可不见得有的多么诚恳,竟希望陛下以姻亲换取给他的册封……相信陛下一定也对这种丝毫不诚恳的和谈感到非常恼火,所以……。”

所以连大帅都称秋督主是上峰。

他又顿了顿,露出一点苦笑来:“但是有些事儿,不是我们说不和谈就能不和谈的,您是陛下派来的亲信监军,这些事儿自然需yào

禀报上京才成,毕竟有时候朝廷需yào

顾全大局。”

陆伟迟疑了片刻,随后看向秋叶白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森冷腥红光芒:“不说我龙卫二军的弟兄数千人中了他们的暗算埋骨南疆,只说象郡军民尸骨未寒,不管是大帅还是我们都不想与那屠了象郡十万军民的荣乃耶和谈,当年他们可曾给过象郡十万军民一线生机?”

她细细看了信,随后挑眉看向陆伟:“大帅是什么意思,要和荣乃耶和谈么?”

她一边接过信一边轻嗤一声:“果然是谁拳头够硬谁就能让对方求饶,早先的时候可不曾见荣乃耶要求和谈。”

荣乃耶要和谈?

“回大人,正是因为大帅已经率领重军刚包围了柳城,荣乃耶派出人要与我们和谈,大帅派我将荣乃耶送来的信件交给您过目,再询上峰的意思。”陆伟一边说话,一边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秋叶白。

象郡如今已经被荣乃耶占据做了他逐汉大王的都城,若是他们能破了柳城,象郡也指日可夺回。

自从十战十捷之后,苗人被打得气势都弱了下去,几乎是一触即溃,现在百里凌风领帅着以龙卫为先锋的大军已经包围了另外一个重城——柳城,柳城若是破了,便是直通象郡之的大路。

“陆伟,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跟着大帅前往柳城了么?”秋叶白一愣,看着面前的人问。

秋叶白一下城楼便看见一名年轻的校尉转站在不远处迎面走了过来,抬手向她抱拳行礼。

“督主!”

……*……*……*……*……

双白看着天空轻叹。

‘神’原本就是随心所欲的呢?

但又或者……

而身在棋局之中的她,却并不知dào

,有谁曾用她破天下大局,又为了她翻手云雨,修正这大局,放弃所有的执念和过往。

这是唯一一个在‘神’的棋局之中,唯一以棋子之身却主宰了棋局走向和‘神’的意志的人。

是的,誰让在殿下的眼中只得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秋叶白。

双白和一白两人皆默然,目光也落在秋叶白的身上。

谁让她是他世界里唯一的日和月。

宠着点也就宠着点罢……

百里初妖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惋惜的幽光,但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城下那道窈窕修挑的背影上,凝望许久之后,微微一笑:“重新布局三年就三年,谁让这天下只得一个小白,本宫也只得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她。”

“虽然本宫确实很想看见那老头儿和那更老的老太婆看见他们争了那么久的江山社稷,易主他人,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时那种绝望和目瞪口呆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但是既然小白不想和他们折腾,也就罢了。”

虽然秋叶白的表现,确实非凡。

这个人非但曾经是殿下手中棋,还是殿下最憎恶的女子身。

这世间竟真有人能让素来只随心所欲,非正非邪的殿下改变主意。

只是,不想……

双白忍不住暗自叹息了一声,他和一白忠诚的人从来都不是帝国,而是殿下,殿下想要将江山覆灭,或者万里河山易主,他们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尸山血海,他们只负责一路跟随。

当年殿下一身红衣在神殿之中占卜后,说出的那番惊悚的话还在耳边回绕。

“开国大族秋家第四女,必为灭国毁君之妲己妖星降世,本宫既为‘活佛’国师,侍奉的是上天,自然是要顺天而为,她命中格局杀破狼三星齐聚,主星为荧惑,何不就让这位‘绝代妖姬’再现人间,灭君之后再塑一个武唐又如何,呵呵……一定是本宫此生看见最有趣的大戏。”

只是这个‘戏剧’舞台太大,以天下江山为代价,以皇权制霸为筹码。

所谓‘顺天’计划,乃是几年前殿下还在观察秋叶白的时候,尤其是发xiàn

她是女儿身,还是传说中唯一活下来的秋家四女之后,萌生出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或者对于殿下而言就是‘戏局’。

双白轻声道:“陛下和太后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置?”

一白和双白闻言,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百里初淡漠地道:“本宫行事全凭喜好,本宫既可以让她‘顺天’,小白值得,那么为了她‘逆天’又如何?”

这还是殿下暗中突然离开朝廷的安排,还不是正式请离朝野的安排,朝廷宫内有太多首尾需yào

收拾。

双白沉思片刻:“若是您真的打算放弃原先的‘顺天’计划,转而离朝,加上一年沉睡的时间,您重新布局至少需yào

三年。”

“殿下,‘顺天’计划是您三年前开始渐渐成型,一路布局到如今,‘顺天’计划已经进入中期,秋大人表现也近乎完美,她非常的有资质,再过几年,她一定会如您所愿,您如果真的要放弃,便是决定放弃所有的布局了?”一白也沉声问。

第五十九章 温柔

她说话的声音冰凉又森然,却不见一点欢喜之色。

“很好。”小池放下手里的梳子,轻笑了起来:“我等这一天,很久了,等叶白哥哥来了,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是,圣女。”孟获点点头,很肯定的道。

坐在窗前的少女梳头的手顿了顿。

“叶白哥哥真的决定要来了?”

象郡

……

好吧,她真是太纯洁了。

秋叶白看着那埋首在自己胸口不肯起来的头颅,瞬间无言……

“我想先填饱另外一种‘饿’。”

却不想,她话音未落,便又被百里初给拉了回去。

她才想起是了,也到了他用餐的时候了,便一边松开抱住他的双臂,一边道:“今日我准bèi

了荔枝木烤鸡配着薄荷菊花茶,最是下火。”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一会,百里初忽然道:“小白,我饿了。”

百里初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好。”

他不放心藏剑阁的门人,她亦不放心他独自留在大军之中,所以最好是一人一半。

“我会带上一白和一半多的鹤卫,双白和鹤卫留在你身边伺候,你我都不怕蛊毒,但是我不在象郡的时候,还要为你的安全担忧。”秋叶白温声道。

“路上小心,他们既然是求和,自然不敢对你做出什么来,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要带上一白、双白和鹤卫。”百里初靠在她怀里,淡淡地道。

她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声:“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于公,小池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我不去,谁也不知dào

她会做出什么来,于私,我欠了柔姨一份情,也许还有小池的一条命,我似乎没有法子拒绝这个任务。”

百里初闭上眼,深深地嗅着她怀里的清冽温暖的特殊体香:“所以你觉得你对你柔姨的女儿有一份责任?”

她希望她这所剩不多的温柔能安抚他冰凉的心。

这就是女子的温柔,世间万物有阴阳交融,方能绵延万年男子也永远无法替代的女儿温柔。

她起身,伸手将他环抱在怀里,让他的脸颊贴在自己柔软温暖的胸口:“我没有办法代替你的娘亲让你感觉什么叫母亲的温柔,这是我唯一能让你感觉到的。”

百里初一向幽诡暗凉的眸子也变得柔和,微微喑哑着嗓音:“嗯。”

她顿了顿,和他温柔地对视片刻,忽然伸手轻轻地抚过他饱满的额、精致直挺的鼻尖、再到脸颊和耳后,随后轻轻地,不带一丝情欲地在他额头上烙下一吻:“你喜欢吗,阿初?”

百里初伸手轻抚过她的后颈,淡淡地道:“娘亲的手很温柔么?”

她微微一僵,随后慢慢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他肩头,轻声道:“蛊王,是个女子,她很好,非常温柔的女子,我一向叫她柔姨,她一点不像传说中那样面目妖异阴森,令人恐惧,我来到苗疆的时候,身子不适应这般潮湿和瘴气,病了一个月,一直都是她照顾我,她的手好温柔,带着淡淡的药香,让我想起了娘亲。”

“若是不让你去,那个什么圣女怕是会成了你心底的一根钉子罢?”百里初的声音凉薄低柔,带着异样的魅惑,他修臂一展,索性将她捞上了自己的膝头。

两人相处除了柔情蜜意之外,更多的是两人之间的相互包容和妥协,或者说这是对彼此的意志的尊重,他若是实在不愿她去……

她一愣,看着他,有些迟疑:“阿初……。”

百里初挑起精致修长的眼角看向她:“我若是不同意,你便不去么?”

“你同意了,宁秋和静萍都担心你不会同意。”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在他身边坐而来下来。

“你若是真想去,那便带上一白和双白,还有一半鹤卫罢。”百里初顺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捡了一枚薄荷膏优雅地送进了唇间。

监军大帐

……

那位的心思,除了四少没有人能猜得准罢。

宁秋和静萍互看了一眼,皆沉默了下去。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之中多了一抹温柔和无奈:“‘军师’如能陪我去自然是最好,但是他这副模样如何能陪我呢,我想他知dào

了也能理解的。”

“是,但是‘军师’那里,若是他知dào

你要去象郡,只怕……。”宁秋有些担心。

“不管是不是,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不过当时我遇上小池的时候,她是认出了我的,如果阿呐九耶的背后没有她的支持,我是不信的,如今既然苗人敢孤掷一注,那么我自然是要应战的。”秋叶白微微一笑,神色之中并不见任何惧色。

宁秋一愣,看向秋叶白:“你是怀疑这封信实jì

上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何况如果按照四少当年和那苗疆圣女的纠葛来看,这位圣女会在和亲的名单上,怕原本就是冲着四少去的,不管四少应战否,她们迟早有一天会碰上。”静萍淡淡地道。

“四少?”宁秋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忧。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微黯。

不过,她也知dào

这时候,是不太能指望静萍即刻恢复正常的,便轻叹了一声,也不多将话题在静萍的身上绕了,只微微颔首:“静萍说的没有错,如今在汉军之中没有比我更熟悉的蛊苗的汉人了,何况……。”

她见静萍眉宇之间虽然仍有抑郁之色,但是整个人都平静了许多,往日的静萍若是深山幽泉沉静温柔,但如今的静萍看起来如同一潭冰封的死水一般。

静萍对着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才起身道:“多谢四少关怀,我好多了。”

秋叶白和宁秋皆齐齐看向来人,秋叶白露出温柔笑颜:“静萍怎么出来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没错,只有四少才有可能找到对付蛊卫的方法,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苗人的核心。”一道平静淡凉的女音响了起来。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没错,就算是这样,我也必须去一趟,一来是为了当年的谜团,二来也是为了整个南征大军着想。”

“但这到底是私事,何况那个什么小池圣女一定是就是那个给阿呐九耶蛊的人,控zhì

了龙卫们的神智,借了他们的手来杀你,这个圣女也必定对四少你不怀好意!”宁秋颦眉。

喝过了茶,交代完毕事情,秋叶白才淡淡地道:“因为有些事情,我必须去面对,有些债我必须还,我要知dào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蛊王去世如此仓促,只留下小池一个人,还有小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不过,怕是因为军师最近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的缘故了罢?

宁秋点点头,有点想笑,最近四少真是成了第二个双白,管家娘子的味道越来越明显,见着好吃、好喝的第一个便想起‘军师’。

她接过宁秋的茶,轻品了一口这南方特产的避暑茶,只觉得清新香甜又爽惬,唇齿皆留下果香,便道:“味道不错,一会给军师那里送一壶去,他醒来以后女会喜欢用来开胃的。”

“四少,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象郡?”宁秋将一杯蜂蜜薄荷柠檬茶递给站在大帐之外的秋叶白。

……

众人闻言,皆低声议论了起来。

她说完顿了顿,复又微微一笑:“我又能有什么事儿呢,他们还想将他们的圣女嫁给我不是么?”

“殿下,如果你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那么你可以派那人去,但是进入象郡的机会不可能有很多次,您要自己把握权衡。”

她看着百里凌风那样子,心中暗自轻笑,你那父皇只会担心你有什么事儿,不好交代的人是我。

而如今,他们是真觉得秋叶白不应该冒险。

当然,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以前他们是恨不得秋叶白最好能因为‘冒险’而‘战死’在沙场之上,这样谁都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李牧等人这才想起秋叶白的身份确实特殊,不能轻易冒险。

百里凌风看着她,锐眸里闪过异样,但还是道:“本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有什么事儿,本宫怎么跟父皇交代。”

秋叶白倒是有些点惊讶他会这么说,随后便看着他微微一笑:“多谢大帅为本座考量,但是您还有什么更好的人选么?”

“不行,太危险!”百里凌风很干脆地拒绝了。

他对苗疆比他们都了解,在朝廷能爬这么快,机变更是不用说,而且苗人对他恨之入骨,自然不担心他会叛变或者出卖朝廷的利益。

再看秋叶白,确实没有比这位秋监军更合适的人选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她看着百里凌风淡淡一笑:“如果大帅放心,我倒是愿意走这一趟。”

这个接洽之人可不好选,必须多少对苗疆都了解,还是一个极为机变敏锐之人,才好在谈判之时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者在进入象郡之后发xiàn

蛊卫的弱点。

百里凌风闻言,只一挑剑眉:“谁来但这个接洽之人?”

李牧立kè

反应了过来,看着秋叶白有些迟疑地道:“您是说要派人假装应承了他们的条件,然后进去和谈?”

秋叶白没有注意到百里凌风复杂的眼神,只沉吟了片刻,才道:“对方现在是孤掷一注,否则不会将圣女都抬出来了,但是咱们尚且不知其中虚实,还是要刺探一番。”

竟然会在刚才第一个想起秋叶白的脸,一个男人。

暗自讥讽自己……他真是疯了!

百里凌风的目光无意掠过秋叶白隽美而英气的容颜,随后停在上面好一会,才目光微微沉地别开脸。

就算真是要娶,他宁愿……

难不成他连自己的婚事都要成为交yì

的筹码?

他一想起要娶南蛮女,眼底便闪过一丝厌恶而阴沉的光。

好一会,百里凌风才开口:“那咱们要如何处理,难道就真没有对付那些蛊卫的方法了,还真的允了他们的那些要求,娶了那南蛮女子?”

所有人都想起了这回事儿,皆沉默了下去。

万一有人中了蛊虫之后,长期潜伏,突然发作起来乱了军营,甚至残杀自家将领,岂不是后患无穷?

百里凌风闻言,也颦起了剑眉,他想起那些疯狂攻击秋叶白的龙卫二军士兵。

秋叶白顿了顿,看了眼正聚精会神地听她解说的一干将军们,又继xù

道:“咱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对方也是背水一战,只怕咱们的伤亡也不会低,还有那些蛊虫也不知dào

会不会在数日潜伏之后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如今既然圣女都被抬出来了,也就是说蛊卫们一定会在圣女被祭天前,拼死一战,他们每一个人生死都是活动的蛊虫罐子,特别是他们一旦被推出来作为先锋军,战死之后,后果不堪设想,虽然蛊虫发作会需yào

时间,但是我们并不知dào

他们身体里的虫形都有什么作用。”

她点点头,将自己所知dào

的蛊卫一事全部说了一遍,看着一干将军们有些惊悚的样子,她知dào

他们必定是听说了龙卫二军中蛊时候的恐怖模样,心有戚戚焉。

百里凌风看向秋叶白:“秋监军,关于蛊卫一事,怕是你才最清楚,还是由你来说罢。”

李牧也是知dào

蛊卫这事儿的,他也不由暗自一惊,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这蛊卫什么什么东西?”有那不明白的将领便忍不住发问。

蛊卫之名,他是听过的,只是以前也只听过他们神出鬼没,只听蛊王的号令,直到后来听陆伟汇报,他带着龙卫一军和苗疆蛊卫遭遇上了蛊卫,他还颇为惊讶,这只神mì

的军队真的存zài

“没错,你说的是。”百里凌风闻言,轻叹了一声。

虽然一干在座的将军们都不太了解蛊卫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见自家主子说话了,他们自然也不敢再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她点点头:“没错,正是蛊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原本就是作为蛊王的守卫存zài

的,如今听说南疆蛊王数年前就去世了,尚未选出下一任蛊王,只余下圣女一人独撑大局,所有的蛊卫如今都听从圣女指挥。”

秋叶白倒是有些意wài

,也看向坐在上首的百里凌风,这个男人竟然知dào

蛊卫?

倒是百里凌风心中一动,眸光里闪过一丝沉思,他看向秋叶白:“监军大人不会想说的是……蛊卫?”

在他们眼中一个小小的南疆圣女又算什么呢?

其余的将官们也纷纷地大笑道。

“一个南蛮小女孩,信奉的都是歪门邪道,咱们大军铁蹄过处都将他们这些邪门的家伙全部踩踏成肉泥了!”李牧笑了起来。

“苗人对自然最是敬畏和虔诚,圣女是他们认为和上天沟通的神女,地位如同咱们天极的国师,平日里最是崇敬,不敢冒犯,如今他们竟在信上表示要以圣女祭天血战,便说明他们的圣女也会参与血战。”秋叶白道。

这话和寻常威胁的话没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怎么了?”在座的众人不太明白,有人便忍不住问了。

说着,她将信笺放在桌面上,指尖点了点信笺上最后一行字:“诸位请看,这上面已经写明了,若是咱们不给他们机会和谈,赶尽杀绝,他们便拼尽全族之力,圣女督战祭天,也会血战到底。”

秋叶白看着他们,淡淡地道:“二位说得都没有错,但是若对方孤掷一注,谁能知dào

是什么后果,民间俗语都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中军帐内一干将军们皆纷纷点头。

若是什么蛊都能当武器用,苗人岂非打遍天下无dí

手。

再加上,蛊这种玩意儿,还有天谴和报应的说法,用来害人的东西就一定会被反噬。

百里凌风也颔首道:“龙卫二军会中那种恶蛊,也是因为他们被苗人在飞鸽山上围困了太久,所以才会如此,再加上这种影响极大又极为烈性的恶蛊不是寻常蛊师能制,就算是蛊王只怕也要费时十年以上。”

李牧和百里凌风一样都曾经常驻南疆,对于蛊毒多少都还是了解的。

李牧叹息了一声:“大人,您是不是多虑了,蛊这种玩意如果针对特定的对象,那还好使,千军万马之下,根本无用,而且还有一个特定发作的时间,有这个时间,咱们早就夷平了整个象郡。”

秋叶白微微颔首:“没错,就是蛊。”

百里凌风也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你是说蛊?”

“什么武器?”

第五十九章 入城

这两天会更新略少一点,决定去把小肉包子接回身边还是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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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闻言,似很愉快,微微歪了头看向她:“叶白哥哥,你也觉得我美丽吗,那你可喜欢我这一身衣裳,这是阿妈为我准bèi

的嫁衣,我今天特意穿了来迎接你呢。”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是么,小池,你也越来越美。”

那少女抬起头看着她,空洞乌黑的大眼完全没有焦距,但却又似能看见她一般,静静地打量了秋叶白好一会,然后也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叶白哥哥,你真是越来越好kàn

了,我都快认不得你了。”

她和那盛装少女空洞的大眼对视了片刻,方才独自策马而出,走到那少女前不远处,淡淡地道:“小池,许久不见了,你可还好?”

秋叶白也自然发xiàn

了前方的人,只是她的目光在掠过蛊卫之后,最终停在蛊卫之前那撑着一把鲜红的红伞,一身精致的红蓝彩色苗绣衣裙,头上戴满了银饰的少女身上。

陆伟这次也跟着来了,还是开路先锋,在进了城门之后便领着几个人赶在秋叶白之前护卫,他是认得这些蛊卫的,所以一看见蛊卫便立kè

一拉缰绳,有些紧张地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他一停,后面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蓝到诡异的扎染苗服并着脸上那些诡异的纹身都显示出这些人正是传说的——蛊卫。

他们沿着大路走了片刻,便看见在不远处大路中间有同样一队苗人的盛装人马在恭候着他们。

进入城内之后,他们发xiàn

苗军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让他们缴械,而是任由他们带了兵器在城内穿行。

李牧闻言,立kè

点点头:“大人放心。”

这一次,谈判的使团领头是她和百里凌风的代表——李牧。

她低头对着身边的李牧低声道:“小心一些,但是不要反应过度,仔细观察,你和你带的人曾经在象郡驻扎过,记得观察有什么破绽没有。”

秋叶白一进城门便能感觉到来四面八方充满了敌意和厌恶的眼神,但是还有同样多的畏惧的眼神。

且说象郡城内,此刻也是一片异样气氛。

……*……*……*……*……

“是!”

百里凌风身形一顿,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日里的冷冽:“没什么,回大帐准bèi

布置,一旦苗人胆敢轻举妄动,咱们便踏平象郡!”

“大帅?”身边的侍卫低声询问。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应该是兄弟一般的击掌握掌,但手上似还有那种柔软修长的触感,却似莫名地化成一种撩人心扉的痒,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百里凌风轻叹了一声,这算是目前暂时安全了。

待得秋叶白领着她的一骑人马顺利消失在城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所有城外的将官和士兵们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跟在她身后的人马也纷纷策马跟上。

她看着那人唇角浮现起一丝温柔淡然的笑意,见白衣人微微颔首,她一转身直接扬鞭策马向那洞开了一条只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缝隙冲了过去,仿佛一点也不担心门后会有夺命的陷阱。

那白衣人骑在马上,被一群看似寻常士兵的龙卫们围在期间,他们天生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下意识地不敢靠近,露出一片真空地带来。

秋叶白则是在这一刻静静地透过千军万马,重重人海,看向那站在远处的白衣人身上。

李牧先是一怔,随后抬手抱拳,神色肃穆地道:“是,定不辱命!”

“保护好秋大人,这是命令。”百里凌风看向李牧,目光忽然变得锐利无比。

百里凌风和秋叶白互看了一眼,分开了彼此交握的手。

“大帅,时间到了。”李牧策马过来,看向百里凌风。

两人双手交握,仿佛曾经的那些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心结在这一瞬间皆消散在南疆炽烈的骄阳下。

百里凌风握住她的柔荑,神色有些复杂,最后还是朗然一笑:“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秋叶白看着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随后抬手与他在半空中蓦然击掌,随后交握:“愿我们旗开得胜!”

但不管如何,他都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是不能让他这帮随心而为的。

他方才说的是肺腑之言,在最终决定让她去的那一刻时,他的念头竟是同去,只是他并不知dào

自己到底是担心她的安慰,还是自己想要亲自去会一会那毁了他在南疆多年经营的荣乃耶。

好一会,他忽然向她伸出手,目光灼灼:“不管结果如何,能不能如咱们的计划所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心头莫名其妙地陡然一顿,竟似心跳顿住了一拍。

百里凌风闻言一愣,看着面前人儿一身华美的司礼监暗银绣金色山川海水飞鱼服,头戴三山绣金头冠,阳光下整个人看起来眉目隽美无双,光华灿烂得令人不敢逼视。

秋叶白回过头,看见他眉目之间隐隐的担忧,微微一笑:“大帅,放心,重兵重围之下的飞鸽山,我尚且敢独身一闯,何况这象郡原本就是我帝国之郡,。”

距离城门不足百米的时候,百里凌风忽然一拉缰绳,唤住她:“叶白,如果可以,本帅愿和你一起去。”

策马在最前方的正是三军统帅百里凌风和监军秋叶白,他们的四周则是盾甲兵,皆训练有素地高高举着盾甲,以防城墙之上苗军偷袭。

一骑人马浩浩荡荡地从黑色的铁甲士兵们中间款款而出。

但整个城上和城下的气氛都异常的紧张和诡异。

猎猎黑龙旗在象郡下慢慢地如潮水一般退开,露出城门附近一里左右的空白地带,而与之相应是象郡城头原本布满箭孔的弓箭全部都消失在城头。

……*……*……*……

九翠擦了擦眼泪,淡淡地道:“好了,去准bèi

一下吧,很快汉军使者就要到了。”

吉祥才后知后觉地赶紧低头,不敢多说。

但一边的如意立kè

扯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自家小姐分明是因为九簪小姐再次叫她姐姐而心有触动。

“小姐,九簪小姐总是那么任性又不懂事儿,本来嫁给那些三妻四妾的汉人就已经很委屈,小姐你还可能做妾,她根本不知dào

你为她牺牲了多少……。”吉祥看着自家小姐落泪,忍不住抱怨。

九翠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眼圈微微泛红,转脸间竟落下泪来。

说完,九簪一咬嘴唇,转身就走。

“九簪……你……。”她想要说什么,却见九簪忽然别开脸,硬邦邦地道:“如果那个男人不好……那个八皇子让你做妾,你不要去!”

九簪这是第二次叫她姐姐么?

九翠听着她的话,瞬间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九簪。

她顿了顿,还是道:“你是我们苗疆最聪明的女子,是父王最娇宠的女儿,也是我的……姐姐。”

九簪神色有些激动地道:“那又怎么样,现在南疆是我们的,你不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如果要嫁给汉人的皇子就一定是嫁过去做皇妃的,你是我们……。”

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替他们封锁了苗疆起义的消息,八皇子又深陷禁宫,龙卫又早早被杜家的人调离至了粤东行省,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占据南疆。

九翠看着她,迟疑了好一会,有些无奈地道一笑:“汉人尊崇儒家正统,一向自以为尊,非常注重血统论,他们史上有几个皇后是有外族血统的,仅有的那么几个,还是因为那些外族异常的强dà

,逼得汉人无可奈何,但我们苗疆一向积弱,若非这些年汉人皇族被外戚篡权,你以为我们真的能打下南疆行省么?”

九簪有些无礼的口气让吉祥和如意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九簪看着她冷冷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九簪,你怎么在这里?”

九翠立kè

转过头去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拥有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五官的少女。

“对,你怎么可能嫁过去只是个妾!”一道女子略显尖利的声音在她们主仆三人的身后响起。

“什么,这怎么可能,小姐你嫁过去肯定是当王妃的,你是我们苗疆的金凤凰,是大王的掌上明珠,是我们最聪慧的公主,怎么能给汉人去当妾!”吉祥瞬间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

九翠摇摇头,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来:“不,你们不明白,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当王妃的问题,他们即使答yīng

和谈,条件也必定非常苛刻,毕竟我们是处于弱势,何况就算八皇子同意娶我,我嫁过去也不过是个妾而已,父王还希望我能成为王妃,这不是很可笑么?”

“小姐到底在担忧什么呢,既然八皇子已经同意了和谈,至少说明您的计策是有效的,还是您不想嫁给汉人当王妃?”如意猜测道。

“没事,只是父王和其他人都把事情想象得太过美好了。”九翠轻叹了一声。

自从小姐替荣乃耶大王和哥舒王妃出了主意之后,便整日里有些闷闷不乐的。

“小姐,你好像心情不佳?”吉祥见九翠的模样,便有些担忧地问。

她刚踏出议事厅的门,便见吉祥、如意二人齐齐迎了上来。

九翠看着堂上兴奋的大臣们,她神色却黯了黯,暗自轻叹了一声,随后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议事厅。

一干苗将们皆纷纷大笑了起来,再次恭维起荣乃耶和九翠。

荣乃耶闻言之后,迅速地反应过来:“哦,宰相说的是,如果本王的九翠能嫁给百里凌风,按照他如今手握重兵的势头,日后我的九翠确实很有可能成为帝国皇后,哈哈哈哈!”

坐在荣乃耶最近的留着山羊胡须的干瘪老头眼尖地看见九翠略显抑郁的神色,他眼珠子一转,立kè

摸着山羊胡须笑道:“大王,此话差矣,九翠公主才是天神送到我们身边的天女,传达的是天神对我苗疆的慈悲,以后公主嫁给了帝国的八皇子,如果他登基成为帝国皇帝,公主就是皇后,更能庇佑我苗疆千秋万代。”

九翠的身形微微一僵,低下头去,淡淡地道:“抱歉,父王,让你失望了。”

荣乃耶看向九翠,拉着她的小手,满脸慈爱地道:“乖女儿,真是可惜,你不是男孩儿,如果你是男孩,我们说不定根本不需yào

求和!”

九翠看着坐在身边的虬须大汉,亦微微一笑:“父王过奖了,都是天神庇佑。”

一边议事的诸多苗军将领们也都大笑了起来,纷纷恭维坐在上首的荣乃耶个站在他身边的少女。

原本的象郡郡守府议事大厅里传来中年愉悦的大笑声。

“哦,帝国八皇子和监军都同意了和谈,实在是太好了,不愧是我的九翠,我苗疆第一聪慧的女子!”

第六十章 异常

抱歉,这两三天稍微少一点,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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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弛有度,她已经给出了最压低的条件了,接下来就是加码的余地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倒是没有继xù

逼迫荣乃耶,而是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用起饭菜来。

荣乃耶好一会才再次强行压抑下心中的错愕和怒火,铁青着脸看向秋叶白,勉强道:“秋监军请坐,咱们先用膳,此事咱们还可以再谈。”

其余的算是文臣之类的苗人也立kè

纷纷安抚周围的人。

老孟见情况不妙,立kè

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了,只用苗语安抚荣乃耶:“大王,这是谈判,一切开始都不会顺利的,谈判就是要谈,双方各自摆出条件,您可千万不能着急!”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一干苗将们皆愤nù

地纷纷站了起来,而不管是龙卫还是鹤卫们、藏剑阁及司礼监的高手们也立kè

站了起来,对着苗将们冷眼而视。

“对,你这汉狗是在侮辱我们吗!”

“秋叶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荣乃耶的脸色瞬间大变,周围已经立kè

有苗将愤nù

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砰”地一声摔了手中的酒碗。

秋叶白淡淡地道:“第一,我们前来与您商议的不是和谈,而是你们的受降;第二,联姻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你们受降的诚意,至于苗疆的公主殿下会许配给哪位皇族,自然是要经过陛下的许可,不是您可以指定的,这是我们这些人走这一遭的谈话基础。”

“哦,什么话?”荣乃耶看着她,含笑道。

她看着荣乃耶微笑:“前面三碗是敬大王酒,尊重了苗疆迎客的规矩,不过呢,咱们再喝酒,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荣乃耶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秋监军?”

秋叶白自然知dào

苗疆人迎客的规矩,也举起酒碗,干脆地也喝了三大碗米酒,她的酒量还不错,但是在荣乃耶大笑着再给她倒酒的时候,她忽然伸手盖住了酒碗。

说着,他一下子仰头就喝了三大碗酒,立kè

赢得了苗人们的鼓掌声。

荣乃耶等人似乎也不在意,只抬起硕大的酒碗向秋叶白敬酒:“秋大人能来,我们非常高兴,想来贵军也已经是认真地考虑了我们的提议,相信日后我们联姻了,苗汉必定能亲如一家,以前的误会过去就过去了,本王先饮三碗迎客酒。”

只是他们根本不动筷子,只静静地坐着。

秋叶白和李牧带来的其余人也被各自安排在了附近的院子里,各自和苗军将领分开而坐。

她点点头,也不客气,从从容容地与李牧、一白、大鼠等人分别坐下。

荣乃耶好一会才强行忍耐下不快,勉强笑道:“秋大人客气了,还请快快入席。”

边上老孟立kè

朝他打眼色了好一会,毕竟不是朝廷承认的,所以秋叶白会在这上头给他下马威,也是正常的。

“见过荣土司。”秋叶白倒也还算客气地行礼,只是她并没有称呼对方为大王,让原本荣乃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上首的一名浓眉大眼的虬须大汉和他身边的盛装中年女子想必就是荣乃耶和他的王妃哥舒了。

秋叶白微微颔首,跟随他进了郡守府的大堂,果然见堂上早已经摆下数台丰盛的宴席。

进了郡守府,那山羊胡的老头自我介绍是荣乃耶身边的宰相孟得撒,他笑眯眯地道:“秋监军只管叫我老孟就好。”

随后,她便率先向大门内而去,众人自然纷纷跟上。

秋叶白微微颔首:“有劳了。”

此时,才有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干瘦老头从郡守府里领着一群苗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站在门外对着秋叶白和李牧拱手笑道:“诸位,请,大王已经在王府内设下盛宴款待诸位。”

秋叶白和李牧都交了刀剑,其余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纷纷交出了刀剑。

李牧手上一顿,随后收敛了神色,狠狠地瞪了眼那小队长,随后将自己手上的刀一把丢给那小队长。

随后,她将自己腰上的绣春刀率先抛给那苗军小队长。

秋叶白忽然伸手轻按了下李牧的手:“来日方长。”

李牧转脸对着那小队长怒目而视,他原本就是战场大将,身上的煞气一向威重,此刻转脸怒视对方的时候立kè

吓得那小队长退了一步,抽出刀来对着李牧道:“你们想干什么!”

“喂,进入大王府一定要交出兵器!”一小队苗兵走了过来,领头的小队长用流利的汉话对着他们喊道。

李牧和跟随他来的龙卫们都曾经驻守过象郡,此刻看见这般物是人非的景象,皆瞬间面色阴沉下去,眼底泛红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剑,他们身上散发出阴森的杀气让苗人们都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

而很明显的苗军尚且还没有完全有时间或者有足够的细心去抹掉当初大屠杀的痕迹,他们一路走来都能看见四处有暗红发黑的污渍,甚至于在郡守府的附近地面上更是黑沉,显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一场人间浩劫。

说话间,前面的蛊卫已经停下了马,秋叶白抬起头,便看见一块硕大的牌匾挂在城门之上——逐汉大王府。

李牧立kè

点点头,轻叹了一声:“大人明白就好。”

秋叶白看着李牧那窘迫的模样,想起他曾经在朝廷上恨她恨得要死的那样子,唇角忍不住弯起一点笑容来:“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他觉得自己说这个话简直和寻常的三姑六婆没有区别,却又不得不提醒一下秋叶白不要被妖女迷惑。

李牧说完这话,见秋叶白转过脸来看着他,神色有些怪异,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几声:“下官知dào

下官说这话……很……很怪异,但下官是为了大人好。”

李牧迟疑了片刻,策马快了几步跟在秋叶白身边低声道:“秋大人,那苗女不管过去和你有什么交情,只看她刚才表演得如此痴情,如今转身就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共乘一骑,便知dào

是个不守妇道的。”

秋叶白也立kè

策马领着李牧等人一齐跟上。

“驾!”

其余蛊卫们也立kè

跟着调转马头离开。

孟获这时候立kè

策马上前,从马上俯下身子,长臂一伸就将小池一把挑上马来,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他冷冷地看了眼秋叶白,随后转身策马朝着郡守府的方向策马去。

说着,她便微微侧身,退开了一步:“请。”

倒是小池撑着红伞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笑容依旧:“是的,我是代表荣乃耶大王前来迎接叶白哥哥和诸位的。”

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周围的苗女们都更是愤nù

地瞪着她,暗自道果然汉人男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的,竟然对圣女如此冷漠。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是平和,但是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近乎温柔的口气。

她转过脸,看向仿佛还沉浸在自己忧伤情绪里的小池,道:“小池圣女,不知你可是荣乃耶大王的迎接使者,本座乃帝国南征大军监军,应荣乃耶大王的要求前来商议和谈之事。”

秋叶白微微点头,淡淡地道:“我明白。”

但如今双方可是敌对的关系,先不说万一有什么秋监军和苗人圣女有一腿之类的难听不利流言,只说京城明光殿那位万一知dào

了自己的驸马还有这一段过往,以那位的性子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苗女多情,男人谁不风流?

李牧看了看周围,终于颦了下眉,策马走到秋叶白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秋大人,咱们还是快点想法子进郡守府见荣乃耶罢,虽然今日带来的都是咱们双方的亲信,但是任由这什么劳什子圣女在这里胡言乱语,只怕会有对您不利的流言。

而附近的苗人们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低声议论纷纷,也不知dào

是气愤汉人多负心汉,还是羞恼自家的圣女这帮没骨气。

秋叶白还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小池。

李牧等人瞬间无语,这又变成了秦香莲苦等秦世美,终被负的人间悲剧了么?

她顿了顿,仿佛又自言自语地道:“可是没有关系的,我喜欢叶白哥哥,不管你娶了妻子没有,只要你愿意来娶我,那就够了。”

小池见她没有回应,便仿佛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收敛了笑容:“叶白哥哥已经不喜欢我了是么,他们说叶白哥哥已经忘记了当年和我的婚约,在上京已娶美丽的帝国公主为妻?”

秋叶白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眸光越发的异样。

他们心中对这两人的关系更是忍不住暗自猜测了起来。

李牧等人只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有些诡异,这个时候应该是荣乃耶的使者过来迎接他们的,但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使者迎接,倒像是认亲——痴情王宝钏寒窑苦等薛仁贵十八年的那种认亲。

“我等了叶白哥哥那么多年,今日到底等到你了。”小池欢快地笑了起来,向叶白伸出手:“叶白哥哥,抱抱我。”

秋叶白看着小池,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微微一笑:“很好kàn

。”

听那口气竟颇以是秋监军未婚妻自居?

李牧等人都愣了愣,这女子和秋监军的关系……如此熟稔么?

小池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压低,自然是让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六十章 小池,不是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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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呢?

宁秋彻dǐ

愣住了。

小池,不是小池?

秋叶白却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小池,不是小池。”

宁秋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有些疑惑:“四少,那什么小池圣女怎么了?”

秋叶白淡淡地点头:“嗯。”

“谢天谢地,你没事儿。”

等到看见秋叶白平安站在竹屋里的时候,宁秋才松了一口气。

……

笑声幽幽凉凉,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看着秋叶白转身离开自己的竹屋大门,小池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起来。

小池却似并不了解,只是一愣,随后看了她片刻,才道:“好。”

不说她是个女的,就算是个男的,看见这种类似于人棍的东西,都不可能有春宵一夜的欲望。

秋叶白看着面前少女在烛光下微微泛红的美丽面孔,默然了一会,才道:“小池,我今日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房间内又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小池忽然走到秋叶白面前,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柔声轻道:“叶白哥哥,你今晚别回去了。”

小池示意之下,两名蛊卫在孟获的带领下将那装着阿呐的大缸抬走了。

秋叶白摇摇头,对着她道:“把阿呐带走罢!”

“谁知dào

呢,总归是没有见过他说话。”小池耸耸肩。

秋叶白转头看了小池一眼,忍住了恶性,点点头:“我信了……不过阿呐他还能说话么?”

小池似乎没有察觉她的不适,只伸手拉住秋叶白的手臂,微笑:“叶白哥哥,你现在相信我不是故yì

要用鬼灵蛊伤害你了么?”

如果变成这种样子,她宁愿去死倒好些。

原来那大缸是用来装内脏的!

秋叶白听得孟获这帮说话,微微颦眉。

竟然这样就被吓住了么,真是没有用的小白脸。

“这就是鬼灵蛊的反噬,他能活着就算是不错了,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内脏来支撑他活下去,他早就在剧痛里由内到外腐烂成了一滩水,他现在全身除了头就剩下挂在他头下的一副别人的内脏才勉强活着。”孟获看着秋叶白苍白的脸色,轻蔑地嗤笑了起来。

“这是……。”

虽然说阿呐曾经三番五次地想要置她于死地,但秋叶白被眼前的惨状给震得浑身一僵,只觉得人怎么能变得这般畸形。

阿呐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说话,便微微地动了下头,用仅剩的那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秋叶白。

但最为恐怖的是他的身体似乎被装在只比膝盖高一点的大坛子里,这让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能钻进这样的坛子里的。

但是那人头却形容极为凄惨可怖,发黄发黑的脸上只剩下一个眼睛,另外一个眼睛就是一个硕大的黑洞,而他的头发早就全部掉光,皮肤就像被腌制过的酱菜一般皱巴巴地发黄。

那坛子口露出的人头不是属于阿呐的,又属于谁的!

秋叶白看着俺坛子,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眸子,失声道:“阿呐?!”

孟获立kè

点点头,伸手就掀开了坛子上的大碗

小池则是看向孟获:“打开罢。”

“这是?”秋叶白有些迟疑地看向小池。

但是这酱菜坛子里却又似隐约散发出腐败的恶臭。

秋叶白看着那坛子像是南方人腌制酸菜、酱菜的坛子,大肚窄口,口上扣着一个小缸似的大碗。

门便应声打开,两名蛊卫便端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坛子进来了。

过了片刻,门再次被敲响,小池便应道:“进来。”

秋叶白只觉得孟获那一眼里有一种近乎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池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孟获看了秋叶白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孟获走了进来。

小池弯起眼睛一笑,随后拍了拍手:“来人。”

她有些不明所以:“阿呐的报应是什么?”

小池点点头,忽然看着秋叶白很认真地道:“叶白哥哥,你想看看阿呐的报应么?”

原来阿呐还没有死么?

“我一直以为阿呐已经在鬼灵蛊被破解之后,就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秋叶白轻叹了一声。

什么惩罚?

惩罚?

秋叶白闻言,瞬间愣住了:“阿呐没有死?”

“我知dào

叶白哥哥心里有些疙瘩,但是为了表达我对叶白哥哥的诚意,我已经惩罚了阿呐!”

秋叶白闻言,微微颦眉,只是如此而已么?

她忽然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我是苗疆圣女,他就算是最厉害的大将军也不能强迫于我,他大概早将我抢回去了,大概也是因为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所以他才如此憎恶于你罢。”

小池顿了顿,才道:“那是因为我一直都不喜欢阿呐,我只喜欢叶白哥哥,我在等叶白哥哥而无数次地拒绝了阿呐,所以他一直也都恨我。”

虽然蛊王去世了,但小池并没有死,阿呐何至于怨恨她到如此地步?

她想起阿呐近乎疯狂和怨恨的眼神,不免颦眉:“阿呐到底为何这般怨恨于我?”

秋叶白听得心中怔然,原来一切都是阿呐自己擅做主张么?

说着,她便将荣乃耶写信和阿呐来求她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sù

了秋叶白。

小池微微颔首:“没错,鬼灵蛊,但是这蛊虽然是我给阿呐的,但是我当时并不知dào

他是用来对付你的。”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颇为阴森不吉。

不过……那种操控那么多人来攻击她的烈性恶蛊叫鬼灵蛊么?

她倒是没有想到小池竟然坦率地承认了蛊是她给的。

秋叶白微微挑眉:“鬼灵蛊?”

小池怔住了,好一会才若有所思地道:“叶白哥哥说的我的鬼灵蛊么?”

小池不觉得她自己的说话非常自相矛盾么?

秋叶白顿了顿,轻笑了起来:“我当然知dào

苗女虽然多情,但从不轻易许嫁,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既然你真的想要嫁给我,为何又给阿呐那样狠毒的蛊,让他利用龙卫杀我?”

小池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看着她,很认真地颔首:“当然,我们苗女从来不轻易许嫁,难道叶白哥哥不知dào

么?”

秋叶白则是静静地看向小池片刻,好一会才淡淡地问:“你真的想要嫁给我?”

“叶白哥哥,你还得老仙和阿妈说过的婚约么?”小池再次看向她。

当年的小池极为喜欢这一幅画,蛊王还开玩笑与老仙说这便是小儿女的定情信物,当年她以为蛊王不过是随便说说,却不想老仙后来才告sù

她,蛊王当年是真的打算将小池嫁给她。

她声音微微喑:“这是当年我帮你和蛊王一起画的一幅画罢?”

画里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少女,皆是苗人打扮,正坐在花丛里含笑看向画外的人。

秋叶白看了下那一幅画,愣住了。

小池忽然伸手指着自己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问:“叶白哥哥,你还记得这副画吗?”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四周,淡淡地道:“依稀觉得差不多罢,毕竟这么多年了,细微之处我也有些不记得了。”

小池被她那清冷而锐利的目光看得似有些羞涩一般,她转过脸,拉着秋叶白坐下,同时伸手比了比自己的房间:“叶白哥哥,你看这个房间可和以前我住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秋叶白笑了笑,并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小池看着她,又轻嗤了一声:“叶白哥哥,你嘴巴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呢,一点都没有变。’

秋叶白含笑握住她的小手,一边拉着她起来,一边道:“不是你让我过来的么?”

小池伸手给她,轻声嘟哝:“叶白哥哥,你怎么突然说飞过来就飞过来了,让我一点准bèi

都没有。”

且说这头孟获怏怏离开之后,秋叶白立kè

起身,同时伸手将小池扶起来:“小池,你可还好,没有伤着罢?”

站在对面楼里的宁秋看见这个情形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什么圣女似乎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折腾什么仙人跳。

孟获看着小池,欲言又止了好一会,脸色阴沉得比黑夜还黑,但是一对上小池空洞森然的眼瞳,他瞬间一个激灵,还是乖乖地退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小池立kè

转头看过去,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滚出去!”

孟获一下子闯了进来,看见秋叶白竟半伏在小池的身上,顿时大怒:“你这个……!”

“砰!”一声颇大的响声,立kè

让门外骚动起来。

小池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说来就来,愣了愣不及反应过来,一下子避让不及,就被她撞得跌倒在房间的地板上。

说罢,她便足尖一点,一提气轻巧地直接从自己房间的窗口直接掠向小池的房间窗口。

她体内既然已经有赤焰,自然要好好利用。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看向那不远处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的少女:“就是因为我想知dào

她到底准bèi

折腾什么幺蛾子,才要去看看,总有日日做贼的,哪里有日日防贼的?”

不说那是个浑身是蛊毒的妖女万一又用什么蛊去折腾四少,就说万一大半夜,那小妖女喊几声做个仙人跳,让人以为四少真和她怎么样了,四少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你才糊涂呢,四少你在这里就是‘男人’,你可别去,谁知dào

她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宁秋理直气壮地道。

宁秋这丫头是糊涂了罢?

她忍不住失笑:“我是男人么?”

宁秋冷哼一声:“当然是说她,黄花大闺女当街拦住男人一诉相思情也就算了,还大半夜邀请一个男人进自己的闺房,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秋叶白看向宁秋,忍俊不禁地低声道:“你这是说我呢,还是说她呢?”

宁秋在一边闻言,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要脸!”

小池歪着脑袋,对着她再次笑盈盈地道:“叶白哥哥,你再学一次神仙飞檐走壁进我的房间好不好?”

秋叶白想起过往那些在苗疆的快乐时日,也轻笑了起来:“那时可是将你这个小丫头吓了一大跳罢?”

小池比了比自己的窗台:“你说你会像神仙一样飞檐走壁,我不信,你还从老仙爷爷的窗台上飞到了我的窗台上呢!”

秋叶白想起少年往事,唇角亦微微弯起一点子笑容来:“记得。”

见秋叶白回应了她,小池似颇为高兴地继xù

伏在窗口笑盈盈地道:“叶白哥哥,你可记得小时候,我就这么趴在阿妈的窗台,你也趴在老仙爷爷的窗台,咱们大老远地这么说话?”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点头:“小池。”

“叶白哥哥!”小池朝着她伸手晃荡了一下。

她心中轻嗤,这荣乃耶是‘用心良苦’地给她和小池培养旧日感情?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荣乃耶安排她住在这里的原因了,小池竟然就住在她的对面。

“小……池?”秋叶白愣了楞,心中忽若有所悟。

灯笼下忽然人影一闪,一道少女窈窕的身形便出现在窗口,转过脸朝着她的方向莞尔一笑。

秋叶白应声看去,便发xiàn

那是一座掩映在湘妃竹林里的小楼,异常的精致和美丽,竹楼窗口挂着一盏明黄色温暖的灯笼。

宁秋一愣:“四少,快看,那边也是一座竹楼,看起来也有人住呢。“

秋叶白话音刚落,便看见对面忽然也亮起了一盏灯。

虽然她不知dào

对方为什么这么安排,但是也知dào

必定有其用意。

这里是一片花园竹林,离主宅颇有点距离。

秋叶白走到她身后,看向窗外,淡淡地道:“还好,也算幽静。”

“吱呀!”宁秋推开窗子,看向窗外,微微颦眉:“这是什么破地方,都几乎没有灯火。”

花园

郡守府

……*……*……*……*……

老孟看着她,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九翠感激地看着他,却也没有多言。

老孟在苗疆的威望极高,他这么一说话,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

老孟看了眼周围还是有点愤愤然的诸人,站了起来冷声道:“谁若是不听九翠小姐的,以后便是我老孟的敌人。”

毕竟如今帝国虽然已经没落,但他们确实和帝国军队实力相差太大。

诸人面面相觑,虽然都觉得这个小丫头说话实在不好听,但是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纷纷点头称是。

但是她也知dào

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于是只淡漠地道:“小池圣女还是有用的,咱们先静观其变吧,但是我不希望有人擅作主张动使团的人,否则会发生什么事儿,诸位叔伯请不要再来问我要如何是好了,我只是个女子。”

九翠环顾四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些比她大了那么多的长辈还真是把她当成救星了么,可当初为什么又不肯听她的劝阻呢?

连着在场的众人也纷纷老向她。

这个女儿从小就得请了汉人先生教导,学得不少汉人的东西,人又聪敏无双,说不定真是他们苗疆的救星。

“是么?”荣乃耶立kè

满脸期待地看向九翠。

九翠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无奈地轻叹息了一声:“您也别太着急,依照我看,这就跟咱们在集市上买卖草药和皮草一般,只是有来有往,不会是一锤子定音的。”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九翠,眼中满是焦虑和疑惑。

荣乃耶也忍不住脸上满是怨气地道。

“翠儿,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全无希望,任由对方宰割,那还谈判什么,咱们直接打开门由那些汉人宰割就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点讥诮,让在场众人都想起当时这位九翠小姐就曾经预言过这般所为必定召来汉人无情的报复。

九翠看着他淡淡地道:“我不是涨他人志气,只是希望诸位说话的时候多想想咱们象郡里这些父老乡亲,难不成各位叔叔伯伯们期望咱们在这里的父老乡亲们也经历一场象郡十日屠?”

那苗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尴尬又愤nù

地看向站在荣乃耶身边的少女,又不敢太冒犯,只得呐呐地道:“九翠小姐,您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场内原本义愤填膺的其余苗将们也瞬间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般,默然了下去。

不过一道温柔的声音却一点也不温柔地打断了他:“第一,象郡城墙再高,也被咱们攻了下来,何况象郡原本就是汉人的地盘,他们比我们更了解这城内的结构,第二,圣女也是人,如果有圣女相助咱们就能所向无dí

,那么天下早就是我们的了,南疆的防线也不会被龙卫攻破。”

“这姓秋的竟敢如此侮辱大王,咱们干脆杀了他给汉人一个下马威,象郡城墙高大,有圣女相助咱们未必会输!”一名苗将愤nù

地道。

且说这头荣乃耶送走了秋叶白等人之后,便即刻召来了老孟等其他人连夜召开会议。

……

李牧见她并不放在心上,也只得点头离开,只暗中安排自己的人提高警惕,盯着苗人有没有什么异动。

李牧颇为担心,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但是秋叶白却只安抚他若是苗人想要动手,也不会远在还没有谈妥任何条件的时候,所以不必介意,

而其他人则是住进了郡守府邸外围的地方,她随身只同住了宁秋,与其他人隔开了颇远。

这一顿饭吃得异常的压抑,只秋叶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用餐完毕之后随了老孟的安排住进了郡守府的花园。

第六十一章 烛九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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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他顿了顿,古怪又讥讽地笑了起来:“烛九阴就是一条蛇……一条活了几百年……的巨大老蛇……而已,但是活了再久也就是一条剧毒的畜生罢了,能真附……什么人的身!”

他笑了好一会,才对着秋叶白讥诮地扯了下唇角:“秋叶白……这就是你的答案,你……知dào

烛九阴是什么?”

但是那所谓的大笑,听起来也不过是极为细微的干笑。

“烛……九阴?”阿呐闻言,却似乎听见什么荒谬的答案一般,忽然喑哑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答案来自苗疆的传说,但连她听起来都觉得荒唐无比,但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答案了。

得到了最终的答案确认,但是秋叶白却觉得心头一片浸冷,她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问:“小池为什么不是小池,难不成当年她真的被烛九阴……附身?”

阿呐看着她,剩下的那只眼珠里死死盯着秋叶白,眸子里一片诡异的腥红,他古怪一笑,断断续续地道:“你……终于也发xiàn

了罢……嘿……嘿……小池……早就不是小池了。”

秋叶白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阿呐,单刀直入地问:“阿呐,我想求证现在的这个小池到底是不是小池!”

一白立kè

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冷冷地看着那大缸上的人头。

“阿呐?”秋叶白瞬间一惊,阿呐果然在这里!

昏暗的光影中看起来异常的渗人。

秋叶白和一白两人瞬间一愣,齐齐警惕地看向一处角落,果然看见那阴影处有一个大缸,缸子上一颗光秃秃的人头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房间里响起一道嘶哑细微的诡异声音:“求证什么?”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dào

,小池的身上太多复杂又矛盾的地方,所以我才要来求证。”

“如果她对蛊王有这么深的感情,那么必定是蛊王的女儿,你为什么还要怀疑小池不是小池?”一白有些不明白所以地颦眉。

她顿了顿,继xù

道:“但是她带着我‘重游故地’,却从来没有来过‘蛊王的房间’,再加上当年的柔姨,也就是蛊王只会将所有重yào

的蛊虫都放在自己的房间,所以我猜测她一定会将自己重yào

的东西要么放在自己的房间,要么放在柔姨的房间。”

秋叶白摇摇头:“不,我这些日子和小池一起出行,便能发xiàn

她是个极为恋旧的人,不光是她的房间和以前一模一样,连着衣服首饰都是蛊王的旧物,如果没有旧物就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新衣,所以她一定会在这里附近布置一个和蛊王原来居处一模一样的地方,后来我就发xiàn

了这里。”

他抬头看着那墙壁上的画,画里一身苗人装束的女子正在接受众人的朝拜,他忍不住又问:“想不到这里真的是蛊王的房间,四少,难道蛊王当年和郡守有一腿,所以这里才有她的房间么?”

“虫盒子或者虫缸子。”一白点点头,他在地宫里也养虫子,自然知dào

这些缸子是做什么的。

“知dào

哪些缸子是做什么的么?”秋叶白一边观察着房间,一边淡淡地问。

但这房间里柜子特别多,珍宝架和许多床角的柜子里都放置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黑瓦罐子和陶瓷白小罐和盒子。

这看起来寻常的房间竟然非常的大,里面布置得也极具苗疆风情,一看便是一个女人的住所,而且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女人的住所,除了各色苗疆特色装饰,房间里还有汉人的青纱幔帐,金银鱼钩,八宝雕花床。

只是他才点燃火折子就瞬间惊住了。

一白这回倒是立kè

跟了上去,同时点燃了自己手里的火折子照明。

好一会,终于感觉门下不再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秋叶白才慢慢地走了过去,轻手轻脚地用一把小刀打开了那一扇黑黝黝给人充满了压力之门的门栓。

赤焰蛊性子非常霸道,而很明显,那些含了赤焰蛊的血液也让很多虫儿们非常地畏惧。

一白忽然明白秋叶白在做什么了,她在利用身体里的赤焰蛊逼迫房间里的蛊虫退散。

那些小虫似乎被秋叶白手上的血色惊到了,四处逃散开去。

但是片刻之后,他便看见那黑黝黝的大门门缝隙里忽然涌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如绒毛一样的小虫。

一白一愣,随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听见空气里有奇怪的振翅嗡鸣之声,因为是在夏日里,那声音混在蟋蟀的鸣叫里,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秋叶白自然不肯让他抓住自己的手腕,而一白又不太敢真的触碰秋叶白,他一着急正打算搬出百里初来,却不想秋叶白忽然无声地将手指搁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噤声,同时也示意他看向那一扇大门。

这位‘驸马爷’这是干嘛呢,在大门前滴血认亲么?

“你干什么呢?”跟过来的一白立kè

一惊,一边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与她说话,一边伸手就想要去抓秋叶白的手替她止血。

她站定在平房之前,定定地看了看门,随后忽然伸手出来,用一把细细的刀子在自己的手指上轻划了一刀,细细的红色血液便滴落在地面上。

夜深人静,四处无人。

秋叶白看了看四周的方位,随后再次一提气,足尖一点,毫不犹豫地向一间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平房掠去。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越过了蛊卫们守护森严的小楼,飘进了竹林。

虽然他不知dào

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爷’,但是他只知dào

若是这位‘驸马爷’出了什么问题,那么自家的那位殿下一定会将他在东南枝上挂一辈子!

一白一愣,随后有些不明所以地挑挑眉,还是立kè

跟了上去。

说罢,秋叶白便足尖一点,轻飘飘地向那竹林里飘去。

她算是知dào

双白见天地对着一白这嘴臭的家伙的心情了,说话完全不给自己和别人留余地。

她瞟了眼一白,淡淡地道:“你爱跟来,不跟来。”

而且郡守府里哪里来的什么蛊王的房间!

“重游故地?”一白忍不住摇摇头:“你们那叫什么重游故地,这里是象郡可不是真zhèng

的苗疆七十二峒,这些苗人在这里也就是在象郡设了些铺子卖点东西,你们也就是去了那些地方,也叫重游故地,笑死人了!”

秋叶白点点头,淡淡地道:“经过我这几日和小池交谈及重游故地的观察,她最有可能寄存东西的地方就是当年蛊王的房间。”

“那小妖女的竹楼后面的小房子可不少,你知dào

是哪一栋?”一白挑眉看向那黑乎乎的竹林深处,里面有几十栋平房全部都是给蛊卫住的。

秋叶白的目光也从那竹楼上层落进那竹林后的深处,随后点点头:“如果我没有猜测错误的话,我想找的人就被‘存放’在小池竹楼后面的另外一处小房子里。”

就像是一个西贝货一般,让他很是不爽。

他非常不喜欢这个叫小池的少女,因为他在这个少女的身上闻到了点自家主子的味道,但是对比自家主子的能耐,这个少女更让他感觉对方在故弄玄虚。

“这么几日你和那小妖女虚以委蛇,可探查出你想要探查的东西了没有?”一白双手环胸,冷冷地抬头看着那小竹楼。

看着对面精致的小竹楼里灯光梭然灭了以后,秋叶白和一白两人方才慢慢地从自己的竹楼里走了出来。

……

小池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才慢慢地放下来,看着两人消失在自己的竹楼对面,才轻哼了一声,也转身上楼。

说着便一点不给面子地将秋叶白拽走。

边上抱着剑冷眼旁观的一白都已经看了无数遍这种戏码,此刻见小池还想说什么,便径自伸手将秋叶白一拉:“好了,大人,到点儿休息了,如果你不好好休息,让摄国殿下知dào

了,便要罚你跪搓衣板了。”

秋叶白也照例对她摇摇头,微微一笑:“若是你我能成亲,我才会留下来,女儿家名节很重yào

。”

“叶白哥哥,今晚你也不能留下来陪伴我么?”小池抬起空洞的眼看着秋叶白。

小池倒是也不觉得被‘男子’拒绝是什么丢脸的事儿,每日到了晚上都照例问一问秋叶白的意思。

但是九翠看着那情形,却没有他们那么乐观,尤其是在她知dào

秋叶白没有拒绝小池的任何邀约,除了留在她房间里过夜的要求之后,更是脸色不太好。

看得荣乃耶等人心中都觉得‘美人计’果然有效了,如今只等着秋叶白这只百炼钢化作小池的指间柔。

接下来的几日里,除了和老孟那一帮人打嘴皮子仗,秋叶白便是和小池一起同游故地,也算是其乐融融。

……

故人难聚,再聚终不同。

她握着手中的茶杯静静地看向天空,轻叹了一声,心中一片惆怅。

她有些事儿在没有确定之前是不打算和宁秋她们说的,毕竟如果小池是小池,和小池不是小池,她最终会采取的手段必定不一样的。

看着宁秋去安歇了,她则靠在窗台之上,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小竹楼,陷入了沉思。

秋叶白见状,伸手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宁秋见秋叶白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知dào

她必定有些事儿没有与自己说,宁秋也不强求,只温声道:“四少,你做事儿一向有主意,但是定要小心些,不要伤了自己。”

毕竟阿呐对她的怨恨,绝非小池说的那种嫉恨那般简单,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阿呐变成后来的那副样子,也许还有……小池。

“我需yào

找到阿呐九耶,也许从他那里能知dào

一些事儿。”秋叶白沉吟道。

“什么事儿?”宁秋有些疑惑地问。

秋叶白沉默了下去,好一会才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也许有些事儿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是我想还是需yào

先去确定一些事儿。”

“就是这样么?”宁秋闻言,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当年你们是朋友,可现在你们是敌人,你也没有想过阿呐九耶会变成那般丧心病狂的人罢?”

秋叶白在窗边坐了下来,看向不远处已经黑了灯的小楼,沉吟了许久,才轻叹了一声:“我也不能确定,因为当年的小池很善良,但是这个小池虽然嘴上总说着她的爱慕,但是我非但没有感觉到她的爱慕,却只能感觉到冰冷黑暗和算计。”

宁秋不明所以地颦眉:“不敢确定,那四少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这个小池圣女有问题呢?”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声:“这我不敢确定。”

她略一思索,忽然一惊:“难不成……那圣女根本不是真的圣女,被掉包了?”

宁秋瞬间愣住了,有些惊讶地看向秋叶白:“这是什么意思?”

“小池不是小池?”

第六十二章 真假圣女

猜猜小慈会怎么挂?猜中了有奖。

真相已经出来了,不知dào

有几个妹纸猜测出了小池不是小池的故事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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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这几天写少了~

------题外话------

秋叶白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

“叶白哥哥,我知dào

你身体里有霸王蛊,所以百蛊不侵,甚至可能百毒不犯,但是我听天画说你被海母蛰咬了会动弹不得,所以这是我专门为你准bèi

的很特殊的药物哦。”小慈忽然轻笑着走到她的跟前,低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只是……四肢忽然无力而已。

好在一白是个厚实的肉垫子,她跌在他身上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秋叶白闭着眼,轻喘了一声:“没事。”

“四少,你没事罢?”一白一紧张,立kè

问。

一白大惊,立kè

伸手扶住她,却不想他也是手一软,整个人便抱着她一起跌倒在地,同时一张网当头朝着他们罩下,将他们罩在其间。

只是秋叶白却忽然见一点灰雾轻飘飘地落下,她才要抬手阻挡,但瞬间便是身形一晃,就向后跌去。

那些黑雾气一般的嗡嗡虫儿一见她掌心的血色,立kè

受惊一般分散逃开来。

秋叶白秀眉一挑,眼中闪过寒星,直接挡在一白身前,同时指尖一掐,点血光散开来:“小心,有蛊虫!”

但是下一刻,小慈却忽然将刀子一丢,手上狠狠地水晶棺上一拍,水晶棺材瞬间爆出一阵浓郁烟雾,其中无数嗡嗡之声。

秋叶白和一白两人皆是目光一寒,同时出手阻挡近乎疯狂的小慈,阻止她破坏水晶棺材。

小慈说着,忽然从身边的蛊卫腰上一拔刀子,足尖一点,双手紧紧握住大刀就向那水晶棺材砍去!

她忽然一转脸,眼底泛出红光,恨恨地瞪着那水晶棺,喃喃自语一般:“都是你的错,你比我得到的都多,为什么连死了,在母亲的心里,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比我重yào

!”

“我才没有偷她的眼睛,小池当年中了妖花的毒,本来就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躯壳还活着,是母亲同意将她的眼睛给我的,我们辛辛苦苦地研究了许久,终于到能动手的时候,母亲却又反悔了!”小慈忽然声音尖利地叫喊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慈的眼睛看起来如此空洞无神,因为她十几年的生涯从来没有用过眼睛去看人,虽然不知dào

小慈用了什么方法将小池的眼睛移植到了她自己身上,但是不是自己身体的原装器官,一定会有一些影响,而且因为多年以来的用眼习惯,所以她看什么都让人觉得眼大无神。

秋叶白看阿呐痛苦的表情,再看向小慈空洞的眼睛,心中狠狠一抽,仿佛能看见那个爱笑的羞涩的小小少女看着自己的样子。

阿呐凄凉而痛苦的哭泣声第一次让秋叶白和一白都同时震住了。

他笑到了一般,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可是我下不了手杀她,甚至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因为她有小池的眼睛……那是小池唯一还活着的地方……是她唯一还活着的地方啊!”

小慈刚想开口,阿呐却又桀桀地笑了起来:“她不光是……小池的妹妹……她还偷了小池眼睛……小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她连柔姨都杀了……哈哈哈……可是……可是……。”

难怪两人生得一模一样。

秋叶白看着她,心情有点复杂:“你是小池的双生妹妹……。”

“告sù

你们,告sù

你们什么,告sù

你们她有多不待见这个女儿么,她有多鄙弃这个女儿,以至于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她么?”‘小池’,不,小慈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里面是阴冷的讥讽。

“柔姨竟然……从来没有告sù

过我,甚至没有告sù

过老仙这件事。”秋叶白闻言,有些怔怔愣愣地轻喃。

所以大女儿叫小池,小女儿叫小慈。

大女儿是庭前那一池温柔善良的映梨春水,那么她便希望小女儿能慈心慈意,也变得温柔慈悲。

但是小女儿越发地暴躁,一点不领情,直到有一天,素可柔亲眼看见小女儿将伺候的侍女给推下了竹楼,那侍女摔成重伤,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小女儿用铁链束在了一座她专门放置蛊虫的竹楼里,给她和小女儿都起了同音的汉名。

素可柔只觉得这是上天给她背叛苗疆的惩罚,除了暗自落泪也只能将小女儿更加约束起来,不让她随意出门。

而只有她和大女儿在小女儿身边的时候,小女儿才稍微安静一点。

尤其是再长大了一点,小女儿因为眼盲,不能时常出门,更是发展到一不如意就歇斯底里打骂身边人,那些下人的身上全部都是伤。

但是随着女儿们的长大,她才发xiàn

小女儿不但眼盲,心也盲,性情极为暴躁,动辄抓挠双胞胎姐姐或者尖利的哭叫,与大女儿的玉雪可爱,温柔乖巧形容鲜明的对比。

两个女儿都生得柔嫩,只是当她们睁开眼的时候,素可柔才发xiàn

妹妹竟然是一个瞎子,她伤心之余,只想努力治好自己的小女儿。

所以,七十二峒的峒主们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素可柔第二年便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就算用尽手段除掉了素可柔,苗疆七十二峒的蛊师们群龙无首,必定乱起来。

但是谁曾想她腹中珠胎暗结,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如此,但是素可柔已经是蛊王,谁又能奈她何?

情人已死,素可柔早已心如死灰,也不再想着男女情事,便遵从了峒主们的意愿发下毒誓,一心侍奉蛊神和山神,正式继任了蛊王。

无可奈何之下,七十二峒的峒主要她向天神发下血誓永远不能踏出苗疆一步,否则便死无葬身之地,绝子绝孙。

奈何素可柔天资聪颖,从幼年时就极有练蛊和通灵的天赋,她虽然背叛了苗寨,但是苗寨里却没有一个蛊师是她的对手,连老蛊王都败在她手下,什么手段都奈何她不得。

圣女背叛天神和蛊神,自然要承shòu万蛊穿心的惩罚。

原来当年苗汉是几乎不通婚的,尤其一旦被选为圣女之后,更是只能侍奉山神,但蛊王素可柔还是圣女曾经与教授她汉文的书生私奔过,最后逃出苗寨的时候却遇上山洪暴发,带着她离开的汉人书生为而来救她被淹死了,她则被自己身为某峒峒主的父亲亲自领着人抓了回去。

阿呐剩下的一只腥红的眼里闪过讥诮的光:“蛊王……有两个女儿,只是几乎没有人知dào

而已!”

秋叶白瞬间愣住了:“小慈……是什么柔姨什么人?”

“小池是一池柔水映梨花……你是什么……柔姨给你的名字是……慈心慈意寿绵长的小慈……柔姨希望你能一改脾性……慈悲为怀……可你呢……你就是个畜生!”阿呐终于得以呼吸,喑哑着嗓音断断续续地说着。

秋叶白和一白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却只升起厌恶,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情绪。

她摇晃着头,空洞的眼里忽然涌起泪水,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往下掉:“我说了我是小池,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呢?”

‘小池’闻言,抬头看上那冰棺,瞬间脸上的血色尽褪。

她的小池竟然早已离开人世多年,冒名顶替小池活着的这个假货如果真害死了柔姨,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假货!

秋叶白看着脸色涨得通红的‘小池’,眼底闪过厌恶,她冷冷地道:“你确定容乃耶看见这个冰棺里的圣女,不会先将你抓起来么?”

‘小池’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厉声尖叫了起来:“我是‘小池’,我是圣女,你们竟然敢在苗人的地盘上对我动手,你们怎么敢……我一定要让容乃耶把你们都杀了!”

一白看着‘小池’那模样,愈发地不顺眼,冷笑道:“你这个害死了‘真圣女’的假货,杀了你都是便宜你了。”

‘小池’痛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松了手,她握住自己麻痹的右手,看了看上面的血孔,仿佛颇为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秋叶白:“为什么……叶白哥哥……你竟然对我动手!”

秋叶白眸色一冷,指尖一弹,一道寒光瞬间穿透了‘小池’的手腕。

说着,她手中一凌空捏,阿呐一下子就整张脸皱在了一起,喉咙里似喘不过气来一般。

‘小池’浑身一僵,恶狠狠地转头看向阿呐:“你闭嘴!”

“……你偷了她的眼睛……偷了她的身份……偷了她的一切……可是你比她恶毒和凶狠一万倍,你……你就是个小偷!”

“小池……不……你才不是小池!”阿呐微弱而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痛苦的颤抖声。

她的声音忽然拔高,异常的尖利,近乎嘶鸣一般的尖叫声,让一白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池’站定在她的面前,空洞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是谁,我就是小池,我说了我就是小池!你们为什么怀疑,为什么要怀疑我!”

秋叶白冷冷地一抬手中长剑指着她:“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语气里再无那些腻人的甜,只剩下阴森森的寒意。

倒是‘小池’慢慢地抱着那一幅画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过来:“秋叶白,你毁了我的阿妈还不够,你还要来动我的小池么?”

但是所有的蛊卫们却都沉默着没有动。

就算惊动了蛊卫又如何,她并不畏惧任何蛊虫,如果有必要,她不介yì

在这里大开杀戒,蛊卫在这里一死,受害的只有苗人自己!

秋叶白借着月光看清楚了面前那些人脸上的纹身,她目光一冷:“你们让开,否则别怪我不看在真zhèng

的圣女面子上对你们动手!”

但是那些黑影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受伤与否,而是一转身就挡在了那具水晶棺和秋叶白的面前。

一白那头也早挑飞了好几道黑影摔出去。

她手中长剑一转,爆出数团明亮的剑花,将所有暗蓝色的暗器全部打落在地。

秋叶白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那亮点在月光下泛着蓝色的光芒,足见其上淬了剧毒!

只是她才想靠近那棺材,却忽然感觉脑后一阵劲风来袭,她立kè

反手一击,那偷袭者闷哼一声一下子被摔飞了出去,但与此同时忽然有许多亮点从四面八方地围射而来!

这才是小池啊,是那个整日跟在她身后温柔羞涩又善良的小姑娘!

“小池!”秋叶白忍不住睁大了明眸,心中大震,失声叫道。

那墙壁之中露出半座精致的水晶棺材,里面静静地封着一名穿着绣着红色繁复苗绣花纹嫁衣的美丽少女,那少女闭着眼睛,睫羽纤长,容貌栩栩如生,与跪坐在附近的‘小池’一模一样,只是显得更加年幼,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秋叶白和一白两人都敏捷地用袖子挡住飞起的烟尘,一阵烟尘过后,窗外惨白的月光正巧照落在那碎裂之后的墙壁之上。

原来一白的剑qì

直接连着画后的石头都被劈开了,墙壁上的石头纷纷掉落下来。

她抱住了一幅裂开成两半的画就地一滚,刚巧避开了墙壁上纷纷掉落的碎石。

‘小池’只来得及接住那一幅掉落成了两半的卷轴。

她扑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那一幅画瞬间被一白劈开,掉落在地。

‘小池’瞬间抬头,大惊失色:“不要!”

一白立kè

会意,忽然手中长剑一抬,直接朝那画劈砍而去。

秋叶白见她神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在那失神的喃喃自语,便一转目光看向一边挂着的蛊王的画像,又瞟了一白一眼。

‘小池’仿佛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喃喃自语:“叶白哥哥是女孩子……你啊……还是有秘密没有告sù

我么……你说过你有什么秘密都会告sù

我的……你会和我分享你的一切……可是啊,你还是骗了我呢……小池。”

秋叶白慢慢地从自己的腰上也抽出了软剑指着小池,冷冷地道:“真zhèng

的小池和蛊王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如同阿呐说的那样被你害死了?”

她虽然不愿意听到残酷的事实,但是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

所以今晚她认认真真地再问了小池这个‘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我’这个问题,这个‘小池’的回答已经彻底表露出是个西贝货的真相。

可是她的心中却仍旧不愿意放qì

最后一丝希望来寻找阿呐求证,因为若是这个‘小池’若是假的,那么真的小池,十有八九就已经不在人间了。

但是在经lì

了这几日的试探之后,她几乎能够确定这个‘小池’根本就不知dào

她是女儿身,还真以为她是男子,所以处处表现都太用力过度了。

她之所以一直不能确认,也是因为她并不知dào

‘小池’这些‘求嫁’的行为是不是故yì

给她舔赌,或者说‘报复’。

这也是一进象郡之后,她就对这个‘小池’产生怀疑的原因。

她顿了顿,继xù

轻嗤了一声:“如果你真的知dào

我的秘密,怎么可能会要求真嫁给我?”

她冰冷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小池’的脸上:“我不知dào

你到底从哪里知dào

我和小池之间许多私密的小故事,你身上也有很多小池的小习惯,但是真zhèng

的小池是知dào

我这个秘密的,但是你却并不知dào

,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秋叶白看着他们,淡定地道:“就如同你们听见的,我是女儿身,并不是真zhèng

的男子。”

一白在一边来不及阻止,只能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位‘驸马爷’到底在做什么,竟然自动爆出这个足以惹来杀身之祸的秘密来!

“你说……什……么!”

“什么?”

她话一出口,就立kè

震惊了‘小池’,甚至一边被小池折磨得异常痛苦中的‘阿呐’都似忘却了自己的痛苦,瞪大了剩下的那只眼盯着秋叶白。

“我是女子。”秋叶白却忽然开口道。

‘小池’闻言,脸上表情微微一僵,但片刻后,她轻声嗤笑了起来:“叶白哥哥,你在为你的变心找借口,阿妈说得没有错,这个世上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知dào

人可以易容,但是她在小池的脸上没有察觉任何易容的痕迹,所以她才一直犹豫,难不成这天下还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么?

秋叶白却摇摇头,看着她苍白美丽的脸,轻叹了一声:“不,你的脸也许就是真的,但是你最大的破绽就在于小池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一定会为那个人着想的温柔单纯的少女,可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任何田与温柔单纯有关的东西,你并不喜欢我,不是么?”

‘小池’一愣,脸上浮现出不以为然的笑容来:“叶白哥哥,你就算不想与我在一起,要辜负老仙和我娘亲定下的婚约,也好歹寻一个合适的理由,难不成你以为我的脸是易容的么?”

秋叶白却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讥诮而冰冷:“小池,或者我该叫你一个别的名字呢,只需yào

这个问题,我便可以最终你根本不是真zhèng

的小池。”

她顿了顿,低下头一字一顿地道:“我知dào

我配不上你,比不得帝国的摄国公主,可我是真心的想要和你长长久久一辈子的。”

小池听着她的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脸上浮现出幽怨的神色来:“叶白哥哥,你并不想娶我对不对?”

秋叶白没有理会她整治阿呐,只是看着她片刻,忽然问:“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真的想要嫁给我么?”

阿呐一下子就如遭点击,喉咙里呜咽着竟说不出话来,只脸上浮现出极为痛苦的神色来。

说着她空洞的眸光移动到了阿呐身上,微微眯了起来。

小池看着自己面前泛着冰冷光泽的长剑剑尖,她轻叹了一声,空洞的眼看向秋叶白:“叶白哥哥,你难道要相信已经被蛊神惩罚得神志不清的阿呐,也不相信我么,我知dào

你一直在试探我,但是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我是答不上来的呢?”

一白看着情况不对,上前一步挡在了秋叶白身前,手上一挽,一把软剑立kè

弹出剑鞘对准了那少女,冷声道:“妖女,站住!”

她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走近秋叶白。

“我是谁?”那少女轻笑了起来,声音越发地甜腻:“我是小池啊,我是和叶白哥哥你订婚的小池啊,我是你的未婚妻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呢?”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依旧是软甜的,却带着一种瘆人的冰冷。

那少女慢慢地走出阴影,空洞冰冷的眼睛停在秋叶白身上:“叶白哥哥,你不陪我过夜,却半夜潜进我娘的房间做什么呢?”

秋叶白和一白这才知dào

原来对方是通过机关出现的。

两人齐齐回头,便发xiàn

一名穿着丝绸睡衣,披头散发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她的身后是一处洞开的机关石门。

一白和秋叶白都陡然一惊,他们的武艺修为都是顶尖的,房间周围十数米之内有人靠近的呼吸声都瞒不住他们的耳朵,怎么可能有人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他们都没有察觉?

只是他的手才碰到画,便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不准动我娘亲的画像!”

一白立kè

颔首,伸手去取画下来。

她若有所感地立kè

退开了一步,一抬头,发xiàn

自己身边的墙壁上挂着的正是蛊王柔姨接受苗疆众人朝拜的画像,她看着那画像片刻,忽然招呼一白:“一白,把画摘下来,看看这画后面有没有机关。”

阿呐有些失魂落魄地想要抬头,却又忘了自己没有身体,只得艰难地转动一下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珠,将目光停在秋叶白身边。

秋叶白见他难得说一句完整的话,心中一动,立kè

继xù

问:“原来的小池呢,在哪里?”

他沮丧又痛苦地喃喃自语:“可她不是完整的小池,她偷走了小池的眼睛,偷走了小池的一切!”

“不……现在的小池也是小池!”阿呐却仿佛想要摇头一般,但却发xiàn

自己没有了身体,晃动半天只是坛子微微震动。

“原来就是个冒牌货,这活死人偏要这般故弄玄虚!”一白看着那阿呐的表情,也隐约明白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阿呐眼底又流出眼泪来,又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泣了起来。

见他脸上浮现出痛苦的哀痛之色,她慢慢地试探着道:“现在的‘小池’也许与原来的小池甚至蛊王有些关系……?”

“之前的小池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小池’顶替了原来的小池,就如我们最开始猜测的那样她们也许是两个人。”秋叶白继xù

看着阿呐,观察着他的表情。

一白愣住了。

两个小池?

秋叶白看着阿呐,淡淡地道:“他是说这个世上有两个小池。”

秋叶白看起来似乎明白这个活死人在说什么。

只一白仍旧一头雾水,低声问秋叶白:“这活死人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呐眼里一边淌泪,一边古怪阴森地一笑:“嘿嘿……秋叶白……你倒不是个蠢蛋。”

秋叶白这一次却没有回应他,而是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你说的是小池害死了柔姨,是后来的那个小池,不是原来的小池害死柔姨对么?”

他方才和秋叶白配合做戏,激得阿呐忍不住吐露了实情,但是这‘实情’听起来更匪夷所思。

一白忍不住道:“这个疯子说的话还是颠三倒四的,咱们走!”

小池还害死了蛊王?

小池害死了小池?

阿呐用只剩下的那一只眼,仇恨地看着她:“我说……都是你的错,你不去看烛……九阴……我们就不会迷路……小池就不会把生的希望留给……你……你害死了她……把现在这个‘小池’放出来……还害死了柔姨!”

秋叶白的脚步瞬间一停,只觉得浑身一冷,她梭然转过身躯看向阿呐:“你说什么?!”

阿呐仿佛瞬间被激怒地,嘶哑着声音道:“你才是……什么都不知dào

的那一个……你不知dào

是小池害死了小池,还害死了……蛊王……一切都是你做的孽……一切都是你!”

说着她转身和一白互看一眼,仿佛准bèi

不再理会阿呐,自转身离开。

秋叶白看着阿呐的样子,也自嘲似地轻嗤了一声:“也是,他早被嫉恨冲昏了头,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我还能指望他这个蠢物什么?”

一白看着阿呐的样子,皱眉冷声道:“咱们走罢,这活死人已经是疯了,别指望他了,说不定他什么都不知dào

!”

虽然他自以为‘疯狂的大笑’声音非常的低迷,但还是让听着异常的不舒服。

“因为我要等着你……被……那个怪物变成……变成……和我一样的鬼样子,哈哈哈!”阿呐再次神经质地疯狂地笑了起来。

秋叶白见他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仍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说着,他抬起那一只眼死死地盯着秋叶白:“你知dào

为什么吗?”

“想知dào

……小池的事儿罢?”阿呐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低声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嘿……我就不告sù

你……就不告sù

你……哈哈哈哈!”

秋叶白闻言点点头,看向阿呐:“阿呐,我这次来就是想……。”

他微微颦眉,低声道:“差不多了,听着这个活死人在这里哭哭啼啼,咱们还是快把正事儿办了罢?”

一白看了看四周的情形,总觉得这房子里阴森森的,尤其再加上那只剩下一个头颅的阿呐在那哭声阴幽凄厉的,好不瘆人。

秋叶白想要说什么,却见他哭得异常的伤心,自己一时间也只能默然。

只是他一只眼睛已经是黑洞,流不出眼泪来,倒是另外一只眼睛还缓慢地流下仿佛血水一般的红色眼泪来。

“小池……是小池,却又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啊……。”阿呐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情绪一般,忽然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这个答案倒是让她觉得很合理。

烛九阴真的存zài

,但是也只是作为一条蛇的存zài

么?

“你来告sù

我小池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我和老仙离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秋叶白闻言,愣住了。

第六十三章 圣女杀了圣女

因果循环~小慈死在小池的手里。

猜测到了么?

------题外话------

她一声惨叫,烟尘四起,血光四溅。

“啊——姐姐!”

站在其下的小慈梭然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沉重无比的水晶棺材直接硬生生地将她‘砰’地一声闷响将她整个人全部压在下面。

却不想她话音才落,房间里却忽然想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后“轰隆”一声,碎裂的石壁被她方才这么一靠,再也包裹不住巨大沉重的水晶棺,彻底崩塌,水晶棺材整个就这么摔出来。

小慈勃然大怒,抬手颤抖地指着秋叶白:“孟获……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

“就是你娘亲和你姐姐太溺爱你,才养成你这种暴戾而不知感恩的性子,今儿我就替她们把没有教xùn

的都给她们教xùn

了!”秋叶白目光讥诮又冰冷地看着她。

小慈被撞得吐出一口鲜血来,她伏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她伸手四处扒拉,扶住水晶棺材下的石头才勉强起身,抬起腥红的眼,看向秋叶白:“您居然敢打我,我娘亲都没有打过我……她都不敢打我……我杀了人,她每次都打的都是看顾不好我的姐姐……你居然敢……你怎么敢……。”

说着,她一抬手就将小慈直接扔在那水晶棺下。

“这巴掌是替你姐姐、母亲、一白和我自己扇的!”

她下手一点没有留情,直接将小慈扇得头晕脑胀,脸颊红肿,鼻子、唇角、耳朵都出了血。

秋叶白直接连着扇了她四个巴掌!

“啪!啪!啪!啪!”

她话音未落,便见秋叶白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一点不客气地抓住了她的衣领左右开弓。

小慈这才发xiàn

秋叶白手心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淋漓,她一僵,顿时软了口气:“叶白姐姐……我……。”

“你知dào

水母毒对我有效,却并不知dào

水母毒既然能麻痹我,但是我若放了血,便能提前清除麻痹毒素,恢复活动的时间快一倍罢?”秋叶白淡淡地道,将手掌抬起来。

小慈瞬间吓了一大跳:“……你……怎么?”

却不想她才尖叫了一声,便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道人影,她一愣抬头一看,却发xiàn

秋叶白正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她比她高了近乎一个头,正居高临下,目光冰凉地看着她。

“抓住那只畜生,抓住它!”小慈大怒,立kè

尖叫了起来。

所谓鸡飞狗跳不过如此!

整个房间的蛊卫,包括小池都没有想到这样的意wài

,顿时都愣住了,直到那只公鸡挣扎着四处飞跳,同时将鸡血洒落得到处都是,连小慈的脸上都被飞溅到了血滴。

“喔喔喔……!”

孟获本身是蛊人是不怕蛊的,但还是被咬疼了,他手上便一松,那公鸡受痛,虽然被割断了咽喉,但双翅和身体还是极为有力,立kè

挣脱了束缚飞跳了起来。

那群蛊虫原本就畏惧她的血,此刻公鸡血又还没洒落,它们又惊又恐,一弹上孟获的身上,便不管不顾地乱咬一气。

秋叶白眸光一冷,拇指指甲在中指上一划,划出一点腥红的血,同时挽出一个弹射的手势,对着那些蛊虫弹出一道带血气流,它们便被那含着赤焰蛊气息的血弹出石台,直接弹射向了孟获。

孟获立kè

点头,手间明亮的刀光一闪,就往那鸡的脖子上割去,随后在血光四溅的瞬间,那鸡咯咯地惨叫了起来。

此时,小慈亦看向一边的孟获:“撒鸡血。”

秋叶白不再说话,只是任由对方将自己放在冰凉的石台之上,她一躺在那石台之上,所有的蛊虫顿时恐惧地全部蜷缩在不能触及到她的角落。

小慈看着她,空洞的眼里一点表情都没有,脸上却又露出那种甜腻怪异的笑来:“看样子,当年叶白姐姐在苗疆也跟着我娘学了不少东西呢。”

她顿了顿,看向小慈:“我说得可对?”

秋叶白倒是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往石台上放,她只淡淡地道:“黑狗血有辟邪作用,公鸡血会将我身体的赤焰蛊,嗯,她们苗疆称之为霸万蛊的味道给掩盖住,让石台上的蛊虫不至于被吓死,然后便是放我的血,同时再些什么药物在其间,然后逼迫赤焰出来吞噬这些蛊虫,她就能抓住赤焰了。”

两名蛊卫立kè

过来将秋叶白扶上了石台,一白想要再次故技重施,撞开两人,但是却发xiàn

自己身体麻痹得动弹不得,他眼里一片腥红,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放开她!”

小慈没有理会他,径自下令:“将叶白姐姐放在石台上,动作要快,立kè

将鸡血喷洒满她全身!”

“你们想……干……什么!”一白看着这情形,心中顿时腾起不妙的预感来。

而孟获则是提着一个罐子往石台上一倒,石台上瞬间出现了无数奇形怪状,令人作呕的蛊虫,那些蛊虫们想四处爬动,却又仿佛畏惧于石台周围的黑狗血,不敢离开。

其中两名蛊卫各自提着一只黑狗,一只母鸡进来,其中一人举刀就割断了黑狗的喉咙,黑狗血瞬间便泼洒在了石台周围,整个房间里弥漫开一股子浓烈腥臭的血腥味。

说着她拍了拍手,蛊卫们便立kè

散开来,去房间里取各种物件,不一会就在秋叶白的面前全部摆上一张长长的石台,边上还放置了各种小罐子和形状怪异的刀具。

小慈踢了一白好一会,大约是觉得累了,便喘了一口气,转过脸来看着秋叶白笑盈盈地道:“叶白姐姐,我知dào

你身体的霸王蛊很厉害,所以我得先把那小家伙弄出来,才好把你制成蛊人呢,我也知dào

那水母毒不能制服你太久,所以我们速战速决罢。”

看着小慈脸上那种近乎诡异的狰狞之色还有她小孩子一般的行为言语,秋叶白眸光微冷,这个小慈心态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正常,天性残暴,所以柔姨才将她关起来,给她更多的关爱,是怕她伤害别人,也是怕她眼睛看不见,受到伤害,却不想这反而让她的性子一天天变得过激起来。

女孩子的力qì

不大,但是踢中了软处还是很不舒服的。

一白闷哼一声,伏下身子去,护住自己的软处。

小慈略微一偏头,避开了一白的唾沫,她站了起来,一脚又一脚地狠狠地踢在了一白的身上,喃喃自语:“你们等着好了,所有欺骗我,背叛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所有的小猫儿,小狗儿,敢对姐姐示好,我就弄死他们,就算是母亲又怎么样,你们和她一样偏心眼,姐姐都成了活死人了,还不舍得把她的眼睛给我……那就去死掉好了……哼哼哼!”

“呸!”一白看着小慈眼底的兴奋,他眼底的厌恶愈发浓烈。

小慈有些狼狈的站好了之后,目光森然地看向一白和他身后的秋叶阿,忽然又甜腻阴冷地笑了起来:“这是叶白姐姐的姘头么,生得倒是挺好kàn

的,以后等着我将你们都做成蛊人之后,你们也能永远在一起好了,看着你们每日痛苦而身不由己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呢。”

“你……你这个妖女,离四少远……点!”一白说话开始有点不利索,但仍旧挡在秋叶白面前狠狠地瞪着小慈。

“哎呀!”小慈跌倒之后,蛊卫们立kè

将她扶了起来。

一道人影从秋叶白身后扑出来,狠狠地撞在她的身上,直接将她撞了一个跟头!

她搁在秋叶白脸上的手忽然高高抬起就要一巴掌打下去,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小慈向秋叶白伸出手,轻拍了下她的脸,眼底一片狰狞:“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女的啊,小池姐姐没有将这个秘密告sù

我,她说过我和她之间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可是她骗了我,她居然敢骗我!”

她顿了顿,看着秋叶白,神色变得有些异样的温柔:“所以啊,我拿了姐姐眼睛的时候就想着,等着我把你做成了蛊人之后,你也就永远离不开苗疆,也算是报答了她,毕竟我和她流淌着一样的血,长着一样的身体,那么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如果你听话娶了我,我还可以考lǜ

不把你做成蛊人,但没有想到啊……。”

小慈看着秋叶白,忽然蹲了下去,甜腻地笑了起来:“叶白哥哥,哦,叶白姐姐,虽然你是女子,但是你知dào

吗,小池在知dào

你的秘密前真的很喜欢你,她每天都会来和我说外面的事情,而我每天也偷偷地在楼里看着你来接她出去玩儿,连我都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欢喜和雀跃。”

“你不觉得下地狱的应该是你么?”秋叶白凉薄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阿呐这时候早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奄奄一息。

看着阿呐痛苦得整个坛子都震动了起来,小慈脸上露出了一种兴奋而阴冷的笑容来:“呵呵,这一回了没有人能救你了,你既然那么喜欢姐姐,就陪着她下地狱多好!”

他的声音原本就尖细,能惨烈若此,可见小慈下了多重的手。

说罢,她不顾右手受伤,再次抬起手腕狠狠一捏,阿呐的惨叫声再次响彻了整个房间。

小慈被打断了话,忽然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那墙角的阿呐:“阿呐九耶,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聒噪了?”

如果不是因为小慈的眼睛是小池的,又长了和她一样的脸,还有这些蛊卫们的存zài

,他早就杀了她为小池报仇!

“所以……这些蛊卫即使知dào

是这个小慈害死了真zhèng

的圣女……甚至害死了……蛊王……但是他们的命引都……都在她的手上,所以他们……他们才会对她如此……忠心!”阿呐怨毒的目光掠过那些沉默的蛊卫身上。

秋叶白目光落在一白身后的蛊卫们身上:“就和这些蛊卫一样的人,以身为蛊罐,便是蛊人,蛊人会永远受控于主人。”

“蛊人是什么?”一白低声问秋叶白,听着这个名字,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呐的话让秋叶白和一白都暗中一惊——蛊人?

此时,墙角的阿呐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古怪的嗤笑声,他断断续续地怪笑道:“对,她非常担心你死了……因为这样的话……她……她……就不能完成她把你制成蛊人的心愿了。”

秋叶白看着小慈那空洞的眼,诡异而兴奋的笑容,眼底闪过冷凝之色,小慈看起来果然有些心智不正常,就是不知dào

是早年就如柔姨认为的那样不正常,还是后来扭曲的。

她顿了顿,扭头过来看着秋叶白轻叹:“你不知dào

那时我多担心,担心你真的会死在他的手上呢,后来听说你虽然中了毒,但是平安无事,你不知dào

我多高兴。”

小慈轻笑了起来,抬起手轻抚那墙壁里的冰棺:“他很擅长养信鸽,你并不知dào

罢,他的鸽子总是远远地跟着他,在控zhì

了海鬼王的船后,天画就给我们送了信,将他的计划打算告sù

了我们,你不知dào

……那时候……。”

她明明看着天画在她中毒到后来他沉海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她看着小慈冷冷地道:“他怎么给你传递最后的消息?”

秋叶白沉默了好一会,她想过天画是朝内之人的棋子,但是他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苗疆的手竟然能伸到上京来了,而且还伸进了绿竹楼,真是够让人惊讶的。

“可以这么说,我为了叶白哥哥你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呢。”小慈轻笑着道。

她看着小慈眯起眸子,冷声道:“天画怎么会和你有联系,他是你的人?”

且说城内,秋叶白在听到小慈说的话瞬间便愣住了:“天画?”

……

百里初纯黑如夜的瞳孔如兽一般微微竖起,冷冷地道:“来自赤焰的危险的直觉。”

双白妙目里更是闪过茫然之色:“什么直觉。”

百里初看着窗外满天的星空:“直觉。”

殿下怎么会这个时候忽然决定进城,之前秋叶白进城的时候他都没有打算要跟着她进象郡!

双白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惊愕:“进城?”

百里初淡淡道:“进城。”

双白愣了愣,还是立kè

搁下水盆上前给他更衣:“殿下这是怎么了,您要去哪里?”

百里初却忽然一掀开薄丝被,站了起来:“更衣。”

他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殿下,您是不是做梦魇住了?”

那坐在床上的人并没说话,而是忽然转头冷冷地看着他,纯黑色的眼眸如无边的深渊让双白背脊莫名地一寒,愈发地觉得自家主子好像有些不正常。

却不想他才掀开帐篷,便忽然看见床上陡然坐起来一个人,他吓了一跳:“殿下?”

双白看了看满天星光,随后一边端着一盆热水进监军大帐,一边暗自想着不知一白和秋叶白那边的情况如何,若是再没有什么消息出来,是不是应该再打发人进去看看。

城外大营

第六十四章 渐行渐远,永不复来

~好了,圣女正式归天~

------题外话------

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她还有拥bào

着她的那个人。

而还好……

……

那是少年青涩时光,渐行渐远,一去之后,永不复来。

阳光刺眼……

那窗口里温柔的女子也已不在。

他们笑着,跳着,远远地向远处的竹林里跑去……渐渐消失在远处。

夏日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滴落的晨露水珠之上,一切都正好。

远处阁楼上有笑容温柔的女子转头从窗里看着他们,慈和地轻笑:“小子们可要看好我的小池。”

“快来,我们今儿去采野蚕蛹,油炸可好吃了!”还有那缠头的黝黑俊朗的苗家少年也转过头,朝着她挥动手里的葫芦。

她伏在爱人的怀里,泪眼朦胧间,恍惚间,还可以见那八宝阁上发黄的竹蝈蝈恢复了青翠的颜色,而记忆里的有笑容温柔又羞涩的苗家少女背着箩筐向她挥动着小手:“叶白哥哥,这里,这里!”

昨日之日么?

“昨日之日不可留。”百里初的声音凉薄而低柔。

在触碰上小池脸颊的那一刻,她便知dào

小池已经离开人世多年。

“我到底……还是没有能救回小池。”

一声‘我在’,让她闭上眼,眼中泪水更多。

百里初抱着怀里的人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拆了她的发髻,放下她满头长发,修长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后脑和长发,淡淡地道:“我在。”

秋叶白一投入那熟悉的怀抱,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眼眶忽然一红,陡然落下泪来。

“阿初……。”

他没有理会门外传来的闷哼,继xù

自己上前一步,将大门一关,顺势将迎面扑过来的人儿抱了个满怀。

而门口的人则是忽然宽袖一拂,一道劲风就将做在凳子的一白一卷直接丢出了门外,恰好丢在了门外跟来的双白身上。

但秋叶白看着他,却忽然闷声不响地向他疾步走了过去。

只是他一双冰冷漆黑如无边深渊的眸子里却让触见的人不敢直视,更和仙字没有半分关系。

门外一袭白衣的男子,也正看进来,夜风吹起他的袍子,恍若夜里踏月而来的谪仙。

秋叶白和一白两人都警惕地握住了手里的剑,看向来人。

她心中只觉得异样窒闷,而就在此时,大门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打开。

从来就没有流走过……

仿佛时光早已经在这一刻静止。

她默默地转过身看向房间,这里依旧是按照她记忆中小池房间的样子布置着,四处都是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多宝阁上甚至搁着当年她给小池做的几只竹蝈蝈还有两人编的干枯的花环。

她看着那烟尘飞舞的喧嚣竹林,但笼罩在其上的月光却依旧一片宁静。

再偏僻的地方,这般巨大的轰鸣声自然引起了都督府邸里的骚乱,所有的人都匆匆地赶过来,一片兵荒马乱。

两名请来两名苗医的蛊卫此刻也全部倒地毙命,身体不断地孵化出无数的细小蛊虫,而那苗医明显懂蛊的,正手忙脚乱地处理着。

秋叶白见他无事,便起身走到窗外,正好可以看见竹楼后不远处的那一处房屋已经彻底塌陷进了地底,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埋葬。

一白点点头,脸色有点发青:“嗯……。”

她看着他问:“你可好些了?”

随后,她将一白搀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她看了看周围,发xiàn

这是小池,不,小慈的竹楼,她和一白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所有的狼狈和危险都远去。

木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她便看见满室烛火流泻出来。

直到走到了地道的尽头的一扇木门前,没有了路,但是墙壁上却有一盏一模一样的灯柱,她看了看,随后伸手扭转了灯柱。

秋叶白再扶着一白往前走的动作顿了顿,她闭了闭眼,继xù

扶着一白坚定地往外走去。

一声巨响,所有的声音都瞬间埋葬在房屋塌陷的声音里。

“……轰隆……轰隆!”

“没关系,小慈,至少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

“可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

“没有关系,小慈,很快我们就都不疼了。”

“孟获……我好痛……好痛啊!”

她搀扶着一白顺着地道往里走,还能清晰地听见房间里传来小慈痛楚的呻吟和孟获惨淡却平静的声音。

秘道虽然在震颤,但是却没有落石。

“走!”秋叶白立kè

搀扶起一白向里面走去。

随着灯柱喀拉一声响动,墙壁处果然开了一个洞口,正是当初小慈出现的秘道口。

她相信在他离开人间的那一刻,他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笑容灿烂的爽朗苗家少年!

秋叶白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去一拉,轻声道:“阿呐以前从来不说谎。”

一白却担忧地低声道:“小心!”

秋叶白没有再理会她,提着染血的剑,搀扶着一白到了床边,伸手就去拉灯柱。

“啊啊啊——!”小慈眼珠圆睁,再次痛得惨叫了起来。

“噗!”一声,血光飞溅,她径自从手腕处砍断了小慈死死抓住她的右手的双手。

“不可救药!”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忽然一转右手腕,同时左手提剑一扫!

她一低头,便透过孟获颤抖的身躯,看见小慈一双空洞而阴冷的眼眸正死死瞪着她,喃喃自语:“不许……不许走……一起……死……。”

秋叶白一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那一片痛色已经转化成了一片沉冷,她反手击碎了砸落下来的柱子,再一把抓住一白的胳膊就要起身向床榻的方向而去,却不想自己的右手却还是被人抓住。

“这里要塌陷了……走!”一白费力地试图提起她。

她虽然不畏惧蛊虫,但是一白却抵挡不住,再加上……

这是蛊卫们即将死亡,身体开始异化的表现!

秋叶白才瞬间反应过来,她环顾四周,除了不断陷落的地面,随着小慈的生命力流失虚弱,蛊卫们已经全部都倒在了地上,不少人脸色和神情都变了,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惨烈叫声,皮肤底下有诡异的东西开始蠕动,带出一道道血痕。

直到一只大手抓上她的肩头,耳边传来一白焦灼的声音:“走啊,四少……快走!”

……

为什么一切都抵不过流年,抵不过世事弄人,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为什么呢?

“阿呐……。”

秋叶白愣愣地看着阿呐,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说什么,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梗着,梗得她几乎难以忍受,却又吐不出来。

他轻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不呼吸,只剩下的那一只彻底失去生气的眼珠里倒映着水晶棺材里的少女美丽的面容,他枯槁的面容上仿佛也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少年一般轻快的神情。

阿呐喑哑而微弱地轻笑了起来:“我……看见小池了,只有她没有变……那个夏天……那时候……多好啊……。”

秋叶白怔然,她有些复杂地看向阿呐:“你不是恨我害死了小池么,为什么要帮我?”

他见秋叶白看过来,便勉力道:“呵呵……秋……秋叶白……房子要塌了……你走罢……机关在靠墙的墙壁灯……灯柱上。”

虽然此刻他看起来和死差不多,但是仿佛还有什么力量支撑着他继xù

撑到了现在。

秋叶白看过去,发行阿呐竟还没有死,剧烈摇晃的房屋让装着他的罐子倒在地上碎裂开来,露出里面腐败的内脏,阿呐的头颅滚在一边,用一种诡异而凄惨的姿势面对着他们的的方向,或者说面对着小池的方向。

一道同样虚弱而尖细的声音从角落断断续续地响起:“那是……那是因为……小慈这贱人……怕蛊卫们发xiàn

不对劲,所以将蛊卫的命引续在她的身上……哈哈哈……为虎作伥的报应。”

但是……早前的蛊王去世,蛊卫也没有因此跟着死亡,而是会传承给新的蛊王,如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如此简单就能消灭蛊卫,那么只要杀死圣女就能解决蛊卫的问题了。

她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小慈亡,蛊卫死!

秋叶白闻言一惊,转头看去,果然看见许多蛊卫脸色也变得异常的苍白,不少人几乎也看起来异常的虚弱,竟跌坐在地,有些蛊卫似不想死,此刻正在拼命地往外爬。

孟获看着身下的少女,苦笑了一声:“反正小慈你死了,我们所有人也都活不了啊,至少不能让你死那么快……。”

小慈瞬间愣住了,看着挡在自己身上的孟获,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剑呢?”

孟获在一瞬间就扑倒在小慈上半身之上,替她挡住了那一剑。

秋叶白目光一冷,抬剑便朝小慈刺去,但是噗嗤一声,刺入的却是孟获的背心。

“死不知悔改!”

一白脸色一变,看着孟获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大门和窗户在瞬间都关上了,而整个房子也忽然开始摇晃了起来。

她的声音因为痛楚而虚弱,却又异常的尖利刺耳。

只是下一秒,她的手又被人一把抱住,与此同时,小慈阴冷而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孟获,我抓住她了,关上门窗,动手啊!”

却不想,她才伸手,便听见“咯噔”一声脆响,她立kè

抽手,棺材竟然在那一瞬间又合上了,但好在她一直非常警惕,在棺材合上的瞬间将手抽了出来。

秋叶白提着剑走到水晶棺边蹲下,看了眼已经脸色发青,奄奄一息的小慈,随后观察了一下水晶棺材的情况,随后伸手向那水晶棺材摸去,试图先从水晶棺材里伸进一只手触碰一下里面的小池,确定她的情况。

说着,她一转身,提着剑慢慢地向小慈和水晶棺走了过去,一白无奈,只得用颤抖的手抓了剑,警惕地看着秋叶白靠近那一处水晶棺材。

秋叶白转头,垂下眸子,轻声道:“我知dào

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去求证,我欠了她一条命。”

“四少!”一白忍不住有些焦灼,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秋叶白闻言,到底下定了决心,向棺材走了过去。

小慈见秋叶白还在犹豫,便轻叹了一声:“水晶棺已经开了,能维持姐姐生命的药已经散掉……如果叶白姐姐你再不救姐姐,她就要真的死了啊……。”

说着她抬起眼皮看了眼孟获,但是孟获只是呆呆愣愣的样子,不发一言。

小慈看着她,仿佛有些无奈,苦笑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叶白姐姐,你真的不信我么?”

只是隔开这般距离,她又怎么能确定里面之人的生死?

秋叶白愣了愣,随后再次看向那棺材,想要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生是死。

秋叶白忍不住向小慈方向走去,一白立kè

伸手一把拉住她,压低了声音道:“小心有诈。”

小慈虚弱地点点头:“是……我用了药让她安眠,只是不想让姐姐醒来……发xiàn

我偷了她的眼睛。”

“小池……没死?”她看着那棺材里的小小少女,忍不住上前了几步,眼底泛出一点水汽来。

秋叶白看着她,又看向那打开了的冰棺,从缝隙里依稀能看见里面年稚的少女精致柔和的侧脸,还是年少时候温柔羞涩的样子,昏暗中依旧白皙的皮肤,栩栩如生的面目,仿佛她下一刻就会清醒过来,在葱绿浓艳的苗疆夏日早晨之中回眸一笑,清甜地唤她一声:“叶白哥哥,早晨好。”

她说的话声音异常的微弱,却也异常的诚恳。

秋叶白的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身,看向身,才发xiàn

小慈不知dào

按了水晶棺上哪个机关,水晶棺材居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小慈看着她苍白又可怜地轻声道:“叶白姐姐……我错了,其实我骗了你,小池姐姐还活着,只是她中了药物,睡着了而已,你把她从棺材里救出来罢?”

却不想她扶着一白走了两步,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小慈的声音:“叶白姐姐……你不要小池了么?”

蛊卫们是见识过她的武艺的,更知dào

她百蛊不侵,加上此刻他们仿佛正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躁之中,更是没有心思阻止秋叶白。

她扶起一白:“我们走!”

秋叶白点点头,虽然她不知dào

那种古怪的自觉从哪里来,但是她也觉得离开这里会比较让人安心,尤其是一白还没有恢复正常。

不管这里的情形如何,秋叶白留在这里都太危险了。

倒是一白稍微恢复了点气力,但还是只能低声道:“四少,快点……离开这里。”

而一边的孟获眼底不停地落下眼泪来,整个人都伏在小池的头颅边。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秋叶白都是你的错,你和她们一样骗我,你们都骗我……骗我的人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小池喃喃自语,已经连抬起手的气力都没有了。

她心中有些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有些人甚至在观察他们自己的身体。

她冷眼看着小慈,注意到除了抱着小慈的孟获仿佛呆呆怔怔的,其他蛊卫们却仿佛都极为不安,神色异常的惊恐,他们仿佛比谁都焦灼和担心小慈的状况。

秋叶白见小慈说话虽然不再结巴,但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有些疯癫的感觉,便知dào

小慈这怕是痛得没有理智了,回光返照。

“嘿嘿……嘿嘿……。”小慈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阿妈说小池还活着不能这么挖她的眼,她看见这万紫千红的人间那么多年还不够么,那我呢,我怎么办,我就自己动手,可阿妈还要阻止我,所以我也只好送阿妈去和姐姐作伴了……嘿嘿……嘿嘿……!”

小慈没有理会孟获的表情,只惨白着脸又看向秋叶白,比了下自己依旧空洞的眼睛,冰冷而怨恨地道:“秋叶白……不是你害了姐姐中毒,我怎么会有机会得到看见这个人间的机会,反正她就算醒来也是活死人,为何不把眼睛给我,她和阿妈都说最疼我,结果呢……她有了喜欢的人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阿妈事到临头竟然又下不去手!”

她冷眼看着,只觉得那小慈大概是已经痛得失去了理智才这般不管不顾的什么都说,又或者,小慈也明白,她再不说便没有机会说了。

秋叶白瞬间一愣,目光落在孟获的脸上,果然看见他眼底都是腥红的血丝和泪光,自然还有更多的僵木和尴尬。

小慈阴冷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你闭嘴,你不过是个下人,以为……我和你睡过,便能指使本圣女了么!”

“啪!”他话音未落,脸上便被小慈刮了一巴掌,虽然力qì

不大,但是他还是愣住了。

孟获看着小慈如此激动和疼痛,立kè

伸手按住她,跪坐下来,让她的头躺在自己腿上,低声而焦灼地用苗语安慰:“圣女,不要说了,我已经派人去请苗医……。”

小慈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也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是却还是要恨恨地瞪着秋叶白:“才不是,她是你……是你害死的……阿妈说了她永远醒不过来了,就算她能醒过来,也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白痴,她的灵魂被烛九阴吞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以为……你以为姐姐是我害死的?”

若是用后世说的话就是小慈是天生情感缺失,反人性,毁灭形的人格。

更缺乏对人情世故的共感的能力。

从小慈说的那些容不得小猫、小狗向自己的姐姐示好,到后来推侍女下楼都没有悔意,将一切违背她意志的事情都视为针对她的这几点,自己就该知dào

小慈就是属于天生残酷,无法对人产生同理心和同情心的人。

她终于发xiàn

这个叫小慈的少女在这世间谁也不爱,只爱她自己。

秋叶白闻言,扶着一白在石台边站好之后,转过头目光冷冽地看着她:“对,我就是不想救你又如何,这个世上从来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的姐姐和娘亲一样无限制地包容你,甚至让你使用自己的眼睛!”

“呸……你就不是想救我而已……何必说得这般好听!”小慈痛苦之中,忍不住骂道。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一边弯腰将一白从网里扶出来,一边淡漠地道:“小慈,你虽然和你姐姐拥有同样的面孔和身体,但是你活着永远不等于她活着,我也救不你,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人能救你,除了你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水晶棺材里,那一具水晶棺材几乎是全透明的,所以此刻她能通过棺材看见小池仍旧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只是棺材死死压着她最疼爱的妹妹。

秋叶白看着小慈那模样,几乎已经是痛的神智模糊了罢,才会向她求救。

小慈泪眼朦胧之中看向秋叶白:“叶白姐姐……你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救救我……你救救我,我活着就是她还活着,我不想死!”

想起小慈的作为,她只能微微颦眉,这算是自作自受么?

但是……

人,本不该经lì

这般残酷的死法。

她早年看杂记,初唐时,辨机和高阳公主相恋,辨机被腰斩之后,硬生生地痛了快一个时辰才死去。

秋叶白看着这般场景都忍不住退了两步,这种情形,形同腰斩,自是救不得的了。

可偏生小慈此刻是疼醒了,却没有立kè

死去。

因为方才他那一拉扯,分明是将小慈已经被压坏的脊椎骨给硬生生给扯断了,等于将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扯成了两半。

孟获瞬间将在当场,不敢再轻易扯动她的身体。

小慈更是硬生生地从昏迷过去痛双目圆睁,眼泪不停地流淌,她死死地握住他的手:“啊啊啊啊——孟获,我好疼,我好疼啊!”

只是棺材实在太过沉重,一干蛊卫们用力了好一会,才将棺材抬起来一个缝隙,孟获一喜,赶紧和另外一名蛊卫一起施力,却不想他才一施力,将人往外一拖,便听见嘎吱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孟获脸色惨白地指挥着其他人将棺材抬起来,他则是和另外一个人扯着小慈的上半身,打算将她拖出来治疗。

蛊卫们惊慌失措地齐齐扑过来,试图将小慈救起来。

水晶棺材用整块巨大而完整的水晶打造,异常沉重,压住了小慈的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了胸部和头部,并且几乎将她下半身全部都压扁,流淌了一地的鲜血。

这般变故让所有人都惊住了,烟尘消散之后,众人才看清楚眼前的景况。

第六十五章 高僧

不过呢小和尚不会出来很久的。

==说曹操曹操到哦~你永远猜测不透初殿童鞋下一步要干嘛~嘿嘿

------题外话------

……

她这么用力一拉,竟然一下子将他整个上半身扯了起来,与此同时,他闭上的眼也缓缓地睁开,露出一双有些迷离的纯澈如月光的银眸。

随后,他已闭上眼了眼。

话音未落,便看见百里初轻笑一声:“本宫说过,从不打诳语。”

她忽然想起什么,顿时瞪大了眼一下子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说笑么,等一下……。”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百里初看着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呢?”

秋叶白一愣:“你还带了高僧来?”

百里初的眸光微动,随后微微弯起唇角:“若本宫如你所愿,你可知你又欠本宫一次?”

她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轻叹了一声:“小池她们其实也信佛,可惜我这里没有地藏经,否则请得高僧为他们做一场法事也是好的。”

“嗯。”百里初微微颔首。

秋叶白顿了顿,轻声道:“不想了,她一直不得安宁,如今能和柔姨在一起,她们也算是母女团聚,是好事儿。”

只是她才坐下,百里初却忽然一伸手将她揽靠在自己肩头,幽凉低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想哭么?”

她挑了下眉,随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百里初幽凉的目光从她平静的神色掠向她微微泛红的眼,忽然伸手:“来。”

秋叶白看着坐在椅子里的百里初,那样子也是刚刚醒来的模样,她点点头:“是,送人走了。”

“可送人走了?”一道修长的人影正静静地坐在摇摇椅上看着手里的东西,听到响声,便回过头去看向来人。

“砰!”一声响,竹楼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

似有谁轻叹消散在安静的树林中。

一阵夏日凉风梭然吹过,吹散起墓前满天飞花。

马蹄声渐渐远去。

其余的人愣了愣,随后也纷纷上马,追随着她策马离开。

她看着那墓碑片刻,随后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率先离开这一片树林。

“我记得你说过,你虽然不能做我的妻子,可是也会一直喜欢我,我想还是履行柔姨和师傅的口头约定,你永远是藏剑阁夜四少的未婚妻。”秋叶白微微一笑,再次请眨去眼底的水光,随后拂袖起身,接过宁秋手上的鲜花,搁在墓碑前。

墓碑之上刻着一行字——夜白未婚之妻:素可池之墓。

她伸手轻抚过墓碑,轻声道:“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儿了。”

秋叶白看着立好的石碑,半蹲了下来。

大鼠是个纨绔子弟,好玩儿时还学了一手不错的石雕手艺,他赶着一天之内刻了石碑。

“立碑!”坟头已立好,接下来便是立碑。

……

她闭上眼,依稀听见时光远去的声音。

覆盖了所有的美好与丑恶。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一捧、一捧的黄土慢慢地覆盖了那棺材,仿佛覆盖了那些过往宁静岁月里的欢乐,也覆盖了如今的勾心斗角和血腥杀戮。

几名藏剑阁的门人将棺材的盖子盖上,随后小心地将那红木棺材放进了泥坑里,随后开始填埋。

随后,她站了起来,凝望着棺材里的少女好一会,随后目光落向不远处的天边,淡淡地道:“入葬。”

秋叶白走到棺材旁边,将少女小心地放进了鲜花里,随后替她整理好乌黑的发,同时从怀里取出两只青绿漂亮的竹蝈蝈放在她的手边,极为温柔地道:“小池,晚安。”

墓地里已经放置着一口精致的红木雕花棺材,里面铺满了各色鲜花。

说着她弯腰下去,利落而温柔地将轿子里的少女拦腰抱起,随后抱着小池向墓地走去。

随后,她看着轿子里的少女,轻笑了一下:“小池,很抱歉,我来晚了,但我还是来了。”

秋叶白闭了闭眼,眨去眼底的泪光,随后温然一笑:“是,我知dào

小池从来不会变。”

笠笠阿嬷看向秋叶白,含着泪光微笑:“只是蛊王一时间想不通……可四少爷,圣女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她的选择,只要看着你好好的。”

那阿嬷扶着轿子看着里面安睡的少女,忽然轻声道:“圣女在陷入最终的死亡昏迷之前,曾经被蛊王救醒来过一次,她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怪你,她愿意的。”

原本苍白如指的容颜之上染了淡淡的胭脂,唇上也点了朱色,看起来异常的美丽,栩栩如生如睡着的娃娃。

轿子里面坐着一身鲜红色嫁衣的少女,闭着眼的神色安详的小小少女。

秋叶白看着那轿子,迟疑了一会掀起了轿帘。

“嗯,好,那就好,有她娘在这里陪着她,圣女会很开心的。”笠笠嬷嬷点点头道。

笠笠嬷嬷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也是一阵唏嘘,流泪了一夜。

这一次,荣乃耶也是寻了一段时日才将笠笠嬷嬷找了回来。

当年小慈将小池和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女和嬷嬷全部都想法子弄死了,只剩下笠笠嬷嬷是当年贴身带过小池和她的,也是她唯一留下一条活路打发出去的,还活着的老嬷嬷。

秋叶白看着她轻声道:“笠笠嬷嬷,都准bèi

好了,前天柔姨的墓已经被找到,我让人给迁到了这里。”

秋叶白点点头,忽然转身向那小轿子走过去,轿子边上一个苍老的苗人阿嬷看见她走过来,她遍布皱纹的沧桑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四少爷,你来了,圣女等你很久了。”

简直是一个奇迹。

而且过了那么多年,尸身的关节还是柔软的,仿佛昨日才初亡。

只唯独那装在水晶棺材里的少女,除了水晶棺材外面被熏黑和烧裂了一个口子,里面的真zhèng

圣女的尸身除了染了点火烟灰尘之外,竟丝毫没有受到损坏。

而那坍塌又起火的房子清理干净之后,里面所有的尸骨被鹤卫们用的特殊火种烧得只剩下断裂的骸骨,一堆碎骨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因为考lǜ

到要将蛊虫清理干净,所以鹤卫们用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火种,极烈性,足足烧了两天一夜,火才被扑灭。

宁秋示看了眼放在旁边的那一顶小轿,点点头:“已经好了。”

她转过脸轻叹了一声:“小池的妆容也准bèi

好了?”

秋叶白闻言,看了下站在远处准bèi

拿着挖土铁锹的几名司礼监纨绔们,大鼠朝着她点点头。

“四少,一起都准bèi

好了,只等着下葬了。”宁秋在她身边低声道。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墓地,已经挖好了一片深坑,一块石碑已经放在附近准bèi

好了。

那些明媚的光影与芭蕉树下的坟墓形成鲜明的对比。

依旧是明艳的阳光,洒落在浓艳的绿叶之上。

……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春未绿,鬂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

混蛋,小人,这个娘娘腔的卑鄙小人!

但是一白看着双白笑成那副样子,妙目里眼泪都出来了,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顿时恼羞成怒地一拳头砸在墙壁上,向双白扑去:“双白,你这个混蛋竟然敢耍老子!”

好在这一片并没有什么人,而竹林那头因为起了大火,正是嘈杂得不得了的时候,所以他的笑声根本没有人留意。

双白到底忍耐不住了,扶着假山石就大笑了起来。

他正扶着墙壁走出山洞,便忽见一道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他警惕地退了一步,抬头一看,见是双白,顿时吓得又‘噔噔蹬’地倒退回山洞,因为脚还软,他一下子踢到了地上的石头,加上慌张,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山洞里,一白正不断地运气调息,好一会终于能动了,虽然不太利索,但还是比原来好了许多。

……

她摇摇头,转身又朝竹林里燃烧着熊熊大火之处飞奔而去了。

这人生得倒是好kàn

,可惜竟喜欢一个不喜欢他的男人,也算报应。

直到看见双白转身瞬间消失,九簪才忽然若有所失地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假山,随后低声嘀咕道:“呸,吓我,你最好别落在本小姐手里。”

他竟然让她走了?

她没有听错罢?

九簪瞬间愣住了:“呃?”

总归就算这丫头真去领人来抓人,他也已经带着一白离开了。

双白到底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你走吧。”

双白瞅着她巴掌大的脸上,一双警惕又带着凶悍光芒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一副炸毛的样子,和原先那种故作哀求的样子差了颇远,忽然他就想起自己在明光殿里养的另外一种宠物——鼯鼠。

他武功再高,她喊一声,他杀了她也逃不出去!

九簪瞬间恼了,一下子掏出自己腰上的鞭子,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那副软语相求的神情,忍耐下想笑的欲望,凉凉地道:“如果我说你走不了呢?”

九簪低声道:“汉人大哥,我可以走了么?”

双白:“……。”

她一脸诚恳地道:“鸟语。”

双白挑眉:“哦,那你现在说的什么话?”

九簪一看自己不会被马上灭口,立kè

点头如捣蒜,当机立断:“我不会说汉话,所以也听不懂你们在山洞里做什么。”

九簪噼里啪啦一通话让双白微微一愣,他看着面前一身苗家贵族少女打扮的女孩儿,眯起妙目:“你汉话说得很溜。”

他话还没有出口,便见九簪一把扒下自己嘴里的叶子,压低了声音,使劲地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看见了也不会说出去,我是苗人,你是汉人,苗人不管汉人的事儿,你想干嘛就干嘛!”

双白妙目冰凉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

九簪瞪大眼看着将自己困在假山壁上,堵住自己的嘴的人,她瞬间呆滞了片刻,脑子里只一个念头,这个汉人……生得真好kàn



“唔呜!”

只是她才想尖叫,嘴就被人拿了一把叶子将嘴一把堵上了。

“哎……!”

该死,那个汉人武艺太高强!

九簪只觉得她身不由己地一下子被那劲风缠住了腰肢,随后再被向后一甩,整个人就撞上了假山石壁,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但是不管她怎么逃,身后传来一声:“站住!”并着一道劲风席卷而来,就让她知dào

自己逃不掉了。

九簪一边暗自骂咧咧,一边只顾着使劲逃窜,却一时间完全没有想到她可以呼救。

这会子追出来,怕是要杀人灭口了!

更没有想到她在苗疆是出了名的身子轻盈,捕猎的时候山鹿都不能发xiàn

她,山洞里的汉人竟然能察觉她的踪迹。

没有想到她曾经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有些汉人喜好男风的事儿竟然是真的!

一个大男人‘奴家’‘奴家’的叫着,还一副打算强上了另外一个的样子,着实吓了她一大跳,也开了眼界。

该死,该死,她也就是抄近路去看看小池圣女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了,却不想竟然看见两个汉人钻山洞,她一时间好奇凑过去偷听,却不想听见那两个汉人在山洞里搞那分桃断袖的事儿。

九簪虽然听不见身后的风声的,当是动物一般的直觉就让她明白危险在身后,她一边暗自骂着晦气,一边使劲地往那些小山洞和藤帘下钻。

双白足尖一点,轻飘飘地向假山之中飘去,片刻之后便见那一道窈窕敏捷的身形直往叶子丛里钻,他讥诮地弯起唇角,径自向那身影掠过去。

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觉得刚才整治一白整治得很爽,所以一时间失察。

双白妙目寒光一闪,暗自轻嗤一声:“啧,跟一白那个白痴呆久了,竟然这般后知后觉地才发xiàn

有人在听偷听。”

洞外果然有一道窈窕身影在往假山丛里钻。

见一白这般惶恐干脆,双白心情非常好,便打算见好就收,免得这厮真发xiàn

不对劲,闹腾起来,却不想他才打算伸手去扶一白,便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立kè

直起身子来足尖一点,掠向洞外。

一白立kè

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误会你,若是我再这么说,便妻离子散!若谁敢如此嫉妒我兄弟,说出这样污蔑的话来,老子跟他誓不两立!”

“你日后若还是说我娘娘腔可怎么办?”双白做出一副疑惑而忧伤的样子道。

双白听得通体舒畅,除了最后一句还是不改一白那粗鲁的本色之外,他还是比较满yì

一白的‘认罪态度’的。

一白吓了一大跳,只恨自己身体里的水母毒怎么还没有散去,只好立kè

道:“自然,以前是我错怪兄弟你了,有眼不识泰山,不光现在不认为,以后都不认为,你再男人没有了,天下女儿一见你皆拜倒,可别去想什么分桃断袖,当什么搅屎棍!”

双白轻笑了起来,忽然伸手撑在他脸颊边,拉长了声音:“哦……是么,你不认为我是娘娘腔么?”

“好好,我闭嘴,但是你要相信我,你只是一时间糊涂而已,你绝对不可能是断袖,更不可能对自己兄弟感兴趣。”一白大力地点头,额头上都浸出薄汗来。

“嘘,一白兄,你可要小声一点,万一被人听见了你我之间有暧昧之事,可如何是好?”双白听得他终于说了句‘人话’,心头大为舒畅,自蹲在他跟前,慢悠悠地笑了起来。

“不,双白,你相信我,你是个带把的,一点都不娘娘腔,你充满了男子的气概!”一白立kè

大声道。

双白听着一白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心中暗笑不已,便又轻叹:“你说我娘娘腔,其实我也没法子,一看见你便忍不住……。”

一白只感觉双白靠过来的温度,再加上那一番话简直让他吓尿了,赶紧试图挪动身体往后靠:“兄弟,你有话好好说,老子可是一直觉得你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但是洞里黑兮兮的,他一点不担心一白这个白痴看见他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被自己恶心得直摇头。

他俯下身子,故yì

凑近一白身边,压低了声音:“在地宫里,奴家便对一白你这一身男子气概芳心暗许,你却只中意女子,却不知我见你总和女子欢好,心中多么难过。”

“就什么啊?”双白平日里没少吃一白臭嘴的瘪,这会子见他落了下乘,自家主子也在附近,暂时不必担忧主子安危,便‘恶向胆边生’地打算耍弄并恐xià

一下某人。

一白脸色发白地厉声道:“喂,老子拿你当兄弟,你要是敢趁人之危,老子……老子就……。”

结果越想,他越觉得心惊胆战,往日里那冷嘲热讽,仿佛都成了打情骂俏。

原本就是夜晚,洞里光线更是昏暗,一白看不见双白的表情心中愈发惴惴,加上自己动弹不得,脑子里就忍不住开始回想过去双白到底有没有露出过‘觊觎’他的样子。

双白平日就觉得受一白这臭嘴让人受不了,这会子见他竟然当真了,便嘿嘿地阴笑了两声:“你没兴趣,本堂主有兴趣就够了,你可不知dào

这些年我觊觎你多久了。”

一白警惕地道:“喂,你小子想干嘛,老子告sù

你啊,老子可不是断袖,对搞分桃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感觉走到一处相对宽敞干燥的地方,便顺手将一白放了下来。

双白感觉抱着的大个子忽然安静了下来,他几乎能猜测到一白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心中顿时暗笑不已,嘴上却依旧凉凉地道:“一白,你可老实点,这夜黑风高之夜,万一我这一把持不住,你可就贞操不保了。”

不会罢,这家伙一直不沾荤腥,连他觉得生得不错,性子也不差的宁冬都拒绝掉了,难不成是因为他真是个……断袖?!

一白瞬间僵住,忽然想起双白这些年‘守身如玉’,心中‘咯噔’一下。

那假山并不远,双白掠过去之后,抱着一白一边进山洞,一边还要控zhì

一白乱扭动的动作,便不耐烦地恐xià

他:“你这莽夫,再吵,就干你!”

“双白,你放老子下来,干嘛呢!”一白只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极丢脸,还在那嚷嚷。

双白不理会他,看了看附近的情形,只足尖一点便抱着他往秋叶白住处附近的一处假山而去,心中暗自思,秋大人的屋子是去不得的,他记得来的时候似看见那假山处有一个山洞,倒是可以让一白这家伙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喂……你这个混蛋,放老子下来!”一白这辈子都是这么抱女人,何曾被人当成女人这般抱起来过,顿时又窘又恼火。

说着,他双臂一弯瞬间一个公主抱将一白抱了起来,向外走去。

双白闻言,眸光愈冷,脸上愈温和:“抱你而已。”

一白见他忽然变得这般温和,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你这两面三刀的货想干嘛?”

双白妙目一眯,眸子里闪过诡冷之色,脸上却依旧一派温和:“一白,我看你手脚发软,怕是走不得路罢,你我同僚一场,便帮你一把罢?”

双白见他那样子,暗自冷笑,这手脚不灵便的时候还敢跟他横,今儿他不让这个粗鲁的家伙吃点教xùn

,他就不是双白。

他有错自然大方承认,宁可受刑,也不低头。

“走就走,老子怕过你?”一白阴柔俊美的面孔上一片硬气。

双白闻言也恼了,便冷笑一声:“一白,别以为你是个奉主,本堂主就得让着你,按照咱们控鹤监的规矩,你这算不得任务成功,刑堂里是要走一遭的!”

一白原本两次跟着秋叶白出来,但两次都没有保护好秋叶白,他心中已经很是觉得窝火和羞愧,这会子双白还来戳他的痛处,顿时羞恼起来:“你能耐,你倒是来啊,整日里娘们唧唧地跟在殿下前后,算是什么能耐!”

他没把这家伙摔出去就很是客气了,还来命令他!

双白瞅着他那样子,冷笑一声:“你这笨蛋每次跟着秋大人出任务都能中毒或者受伤,也不知dào

是你能耐不行,还是时运不济,这会子倒是威风起来了。”

他原本中的水母毒还没有解,又被殿下扔出来,还维持这种古怪的姿势,简直让他更头晕脑胀。

双白还维持着从身上把他这个‘暗器’抄下来的姿势,一手从背后扣着他的腰,让他后倾着身子,整个身子都是斜着的,整个颈椎和脊椎都是僵直的。

他顿了顿,又没好气地道:“还有,你他娘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抱女人的姿势扶着老子!”

一白冷眼瞪着他:“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能走么?”

“那就是死不了,能走么?”双白瞅了瞅他的样子,也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一白摇摇头:“应该只是麻痹。”

双白低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会,挑眉:“什么毒,会不会死?”

一白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中了个妖女的毒。”

自家主子能将一白扔出来,便说明他应该没有大碍,但是看着一白这脸色,估摸着受了伤。

但是,他也同时发xiàn

一白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顿时颦眉:“喂,你又怎么了?”

且说这头双白被百里初丢出来的一白砸了正着,还好他反应极快,没有一脚把那一大坨‘暗器’给踹飞出去,发xiàn

砸在自己身上的是一白,便立kè

顺手将他扶住了。

……

跟随在他们身边的鹤卫们自动隐入了秋叶白房屋附近的各个角落,监视起了四周来。

秋叶白一边轻声叮嘱,一边领着他从窗口直接掠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这么熬夜过来,一会子好好歇息。”

她想起她之前确实身在危险之中,而赤焰本是双头蛊,对身体的危险有所预知也不奇怪。

百里初淡淡地道:“赤焰蛊会对自身的危险有感应,所以我便寻来了。”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你怎么知dào

我在这里?”

秋叶白想想,便道:“也是,这里不可久留,一定会有人过来查,咱们先回房罢。”

他可没有兴趣在别人的房间抱着自己的人卿卿我我。

“本宫为何要吃亏?”百里初见她到底笑了,少了些惆怅忧伤的神色,便问:“你房间在哪里?”

秋叶白见他应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圈住他的腰肢,再次伏首在他怀里:“你素来是个不肯吃亏的。”

他甚少看见她这般像女孩儿的时候,便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你只记得欠了本宫这一次,闺房里任由本宫为所欲为就是了。”

他低头见她脸颊被泪水浸得有点发白,一双一向亮如天上星的清冽明眸也氤氲着一层淡雾,一点潮湿的乌发黏在脸颊边,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柔软。

秋叶白:“阿初……。”

百里初低柔微凉的笑声响了起来:“看来嘴甜的可不是本宫。”

……

她见他的样子,便伸手环住他的修腰:“我知dào

你会不高兴,你可以反对的,没有关系,在我心中,最重yào

的人始终是你。”

百里初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秋叶白迟疑了了片刻,还是轻声告sù

了他自己的想法。

百里初见她颇有些认真的模样,便挑眉问:“什么事?”

她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有一件事,想替小池完成,当然,这需yào

你答yīng

,你不答yīng

也是应该的。”

不过她留意到百里初如今提起阿泽语气已经是平静了许多。

阿泽这会子出来,岂非是在瞎折腾?

秋叶白顿了顿,伸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腕:“别闹。”

“本宫从不打诳语,可要叫蠢和尚出来?”百里初在她耳边凉薄地道。

只是,他的声音,如一捧温水温暖过每一寸肌肤,慢慢地抚慰过她心中那片凉意。

秋叶白闭上眼,抚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怀里,低低地轻叹:“摄国殿下什么时候,竟这般会说情话了。”

身后之人忽然一手环住她的纤细腰肢,一手忽然遮在她的眼睛上,有低柔淡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本宫眼中从无善恶,你变成什么样子,与本宫何干,小白就是小白,我或者阿泽此生唯一想要拥bào

的人。”

……

依旧勘不破这红尘起落和人间悲欢。

我忽然发xiàn

,流年已逝,这一瞬间,我忽然间比谁都能感觉到在时间之前的无力和沧桑……

那时候,都还是年少的模样,没有反目成仇,没有滔天杀戮和血腥的死亡。

但是在阿呐的那破碎的一句——那个夏天……真好……

我以为我来自另外以一个时间,另外一个世间,我穿过时间的洪流,踏过过千年,万年,以为自己早已看到了红尘和生死的尽头,只愿潇潇洒洒再经过另外一个人间,红尘,随性而为,向天争命,不负自己这一生。

少年时的那些人,都变得面无全非,尘未满面,发鬓未曾如双,却已是相逢应不识。

他听着耳边那一片喧嚣,忽然轻声道:“阿初,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不认识的样子,你可会认出我,可还会愿意抱我?”

秋叶白静静地靠在百里初的怀里,眼底倒映着炽烈的火焰,却一派平静。

炎炎南疆夏日夜,她却只觉得心头冰凉。

而小楼之上静静看着那一片火焰焚烧的人影,沉默地看着那跳跃的火焰。

苗人们甚至来不及抢救,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一大片房屋彻底陷入火海之中。

片刻之后,竹林里坍塌的房子也不知怎么陡然冒起一线火焰,随后那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地蔓延吞噬了那那大片蛊卫住着的房屋。

随后,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他们的窗前直向那一片坍塌的房屋而去。

他伸手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淡淡道:“好。”

百里初眸光微深,不管什么时候,她到底总留着三分清醒,没有被情绪左右。

“烧了那一片竹楼吧,里头的蛊虫若是出来了,到底不好……。”秋叶白伏在他怀里忽然轻声道。

……

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不知何处去

第六十六章 阿泽

==少了点,今天情况不太妙,明儿会多更的。

------题外话------

秋叶白闻言,将脑子里关于阿泽的疑问先抛到脑后,只挑了挑眉:“请。”

她愣了好一会,才要叫人,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宁秋的声音:“四少,苗疆大公主九翠求见。”

她一转脸,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那一片灰焦还在,而临窗台上却又什么都没有。

那么小池……

只有她一个人在么?

昨夜,是她做梦了?

她眯起眸子看了看四周,房间里只她一个人,神思有些迷离……

而她起身的时候,才发xiàn

自己竟然躺在竹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子,窗外的阳光落在地面上,泛出灿烂得有些刺眼的光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叶白睁开眼的时候,却发xiàn

已经是日上三竿。

……

愿我所爱之人都早日解脱,远离忧怖,灵台清明。

秋叶白点点头,也在他的身边坐了来,双手合十地跟随着他轻声地诵吟了起来。

元泽闭着眼,淡然道:“坐下,随贫僧一起诵经罢,诚心为她们祈祷的人越多,她们便越快能脱离地狱炼制之苦,早登极乐,或者得福报。”

听着那渺渺梵音,她的目光飘向远处的飞絮:“我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也难怪当初老甄会想送阿泽前往五台山深修,如今已是这般灵台有尘垢的阿泽已经是有这般抚慰人心的力量,若当初阿泽不曾被皇权的血腥斗争拖入黑暗深渊,说不得真的会是另外一个在世的玄奘,踏遍四海山川,弘扬佛法,普度世人。

难怪阿泽懵懵懂懂的样子,却有如此多的信徒。

秋叶白看着他,心思却有些恍惚,真是难以相信阿泽和阿初竟是一个人。

让她原本窒闷忧伤的心情都仿佛都慢慢都平复了下去,心中也生出另外一种感觉来,仿佛跪伏在元泽的身后,听他诵经,那梵音如许,似林间落花飘流水,能一生一世都如此平静安详。

他的声音似有安抚一切浮躁、愤nù

、悲伤、血腥、黑暗的力量。

元泽诵经之时,神色极为空灵,吐字低柔圆润而清晰,精致而安静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月光之中,整个人都仿佛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芒,让人见之便觉得心中的暴戾都仿佛安宁下去。

随后,他又开始念诵了一段开经开经偈语,接着便开始轻声念诵经文正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

元泽走到那两个物件前,坐在凳子上,随后盘膝于凳子上、双手合十,闭上美丽的银眸子,轻声先念了三声:“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

他将丝帕搁在临窗的桌面上,随后再将蝈蝈和发簪搁在丝帕之上,月光落在帕子的物件上,让这两件旧物看起来都有些古老的味道。

元泽接过东西,随后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方精致的丝帕。

秋叶白点点头,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元泽神色温淡地道:“贫僧虽然已经不配称什么活佛或者守清规的佛门弟子,但是地藏经却是人人可念的,不拘泥于必须是出家人,贫僧当年还是做过些水陆道场和超度仪式,总归能尽一份心意,毕竟佛法讲缘,更讲心诚则灵。”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阿泽,你这是要……。”

蝈蝈是小池的,发簪是笠笠嬷嬷给她的,当年也是柔姨的遗物。

秋叶白点点头,随后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只发黄的竹片蝈蝈,还有一只桃木发簪。

元泽看着她有些暗淡的神色忽然问:“你可有故人旧物?”

“有些人想要活着再看看这世间风月,却也是不能够了……。”她轻声低喃。

竹林已经烧了,若非第二夜一场暴雨,那火还未必停。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一片废墟之上。

阿初也好,阿泽也好,总归百里初泽当初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能活下去罢了。

好一会,她才伸手轻拍他的肩头:“阿泽,世事无常,我们终归不是神,活着已是不易,何苦多为难自己,作茧自缚。”

她默然,却又有些无言以对,当初她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想要加重阿泽的心理负担。

元泽忽然微微翘起唇角有些自嘲地道:“其实小白施主说得没错,阿初是贫僧,贫僧也是阿初,或许从很多年前贫僧就与我佛无缘了,那些重重杀孽不光是阿初的债,更是贫僧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和阿泽的全然不同。

阿初每次握住她的手,总是捏在手心里慢条斯理地把玩,似在把玩什么玉器一般,总带着点子若有若无的引诱及挑逗,撩人心扉。

同样一双手,只是阿泽的手温度比阿初高些,虽然和普通人比同样有些嫌冰凉,但是这般夏日里静静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温柔而没有任何一丝欲望的动作,让她一时间没有抽回手,有瞬间的神思恍惚。

她便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元泽的手掌却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似一片羽絮,又似一片荷花轻落在她的手背上。

只元泽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搁在自己肩头的柔荑上,她方才意识到自己摸了小和尚,而且贴身就这么坐着。

和阿初太过熟悉的肢体接触,让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亲昵的动作,一时间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阿泽……。”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神色有些无奈,便松了手,与他一同坐下,伸手搁在他肩头。

“与小白施主无关,落花随流水,一切不过是贫僧的心经不起红尘诱惑,执念、妄念皆深入骨,如今也没有什么资格再称什么活佛转世,清净世外之人,不过是躲避在心中,念经求清心,却终不能灵台干净。”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虽然说是阿初利用阿泽来得到她,但是到底最先主动的那人是她。

阿泽若是阿初心中最灵性温柔的一面,可她记得上一次阿泽出现的时候,与世无争的他似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像阿初。

秋叶白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却不知为何看出一丝忧伤和黯淡,她心中有些纷乱,只无奈地一笑:“阿泽,是我对不住你。”

阿泽看着她面容变得有些苍白,似心思迭乱,他垂下长如黑凤翎皆的睫羽,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心无乱者,灵台自明,小白施主不必担忧,贫僧明白小白施主的心中念着阿初,待贫僧超度完毕,阿初自然会出来。”

秋叶白心中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

又或者只是他们身体在调理排毒过程之中的一个必要转换?

难不成现在的阿泽可以接受阿初是属于自己另外那一面的存zài

之后,便开始得到身体的主控权?

阿初在改变,他不再完全只展露黑暗冰冷和残酷的一面,正如湿婆神除了是最残酷的死神,还主宰万物之生的神祗。

花开生两面,人生魔佛间。

那么现在呢?

最初阿初的是阿泽不愿意面对残酷现实,从意识里分裂出来的处理那些肮脏事情的另外一个不被承认的‘自我’,所以阿初做什么,他都‘不知dào

’。

难不成这是……身体控zhì

权的在他们之间的变化么?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阿初醒来之后,竟然并不知dào

阿泽做过什么,而阿泽似乎从上次开始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什……什么?”她瞬间惊住了,微微睁大了明眸。

他顿了顿,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阿初和小白施主的事情,我都能看见了。”

阿泽淡淡地颔首:“贫僧知dào

,这些日子……。”

如今这样随随便便就将阿泽唤出来,只是为了让他超度小池她们,可合适么?

真是因为考lǜ

到阿初的心情,所以阿泽最终没有再破戒,却将自己缩回意识之中。

她记得上一次,阿泽睡去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尴尬的情形,还有阿泽眼底的忧伤。

只是……

“哎……你知dào

?”秋叶白一愣,随后想起阿初说过,他想让阿泽知dào

的事儿,阿泽就会知dào

,想来是在意识里他会给阿泽留下某些信息罢。

“贫僧知dào

他想要我做什么。”元泽揉了揉眼,随后似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抬起头看着她淡淡地一笑。

说起来阿泽和阿初最像的地方就是,完全不顾她想说什么,说睡就睡,让另外一个人蹦跶出来,有时候让她都有些无所适从。

秋叶白有些尴尬,随后轻咳一声,说话都有些不太利落:“咳,嗯……阿初他突然间说睡就睡了,我也……呃……。”

“小白……施主?”元泽似乎觉得眼前光影有些迷离,让他眼睛有些适应不过来,轻喃自语。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阿泽了,明明心中早就明白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换了一个性情而已,这一下子突然跑出来,她还是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阿……泽……。”秋叶白对着面前那双透澈的有些迷离的银色眸子,瞬间张口结舌,一时间也不知dào

是要揪住他好,还是将他放下好。

第六十八章 抱一抱

嗯初殿要出来了

还有今天会万更~弥补前两天更新问题。

那啥,上次没给完小橘子,我周末会放出来在群里,就酱紫。

后来我想了想,有些戏份也许这么早出现在小白和小和尚之间,有些不合适,所以删掉就删掉了吧,这时候还是纯纯的,比较合适他们之间剧情的发展。

==有些呃呃呃~那啥戏份我干脆全部删掉了~所以才通过了审核。

------题外话------

“那一次,我睡着以后,阿初说的关于我的那些……那些话。”元泽的声音有些发僵。

“什么话?”秋叶白有些疑惑。

元泽有些迟疑和轻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果……阿初说的那些话,是真的,白会……讨厌贫僧么?”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顿了顿:“阿初是我,我也是阿初,他在你身边,就是我在你身边。”

元泽忽然伸手轻拥住她的肩头,让秋叶白一愣,却听他在耳边温然道:“白,没有关系的。”

秋叶白看着他温淡透澈的眸子,只觉得在他眸子里看见一丝不敢确定的窘迫和羞涩,她好一会才轻轻点点头。

“贫僧可以抱一抱你么?”阿泽忽然问。

秋叶白愣了愣,若是阿初的眼睛是一片漆黑无边能吞噬人灵魂的海渊,阿泽眼睛里的温柔简直像五月温柔纯净的海,她伸手轻抚过他垂落的发丝,轻叹了一声:“阿泽……。

元泽看着她,银眸一片温柔纯净,淡淡地一笑:“不,贫僧愿意。”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你可以把我放下来的。”

难不成这回……她抓了元泽腿当枕头了?

因为习惯了百里初的亲昵,以前她也偶尔会躺在他腿上睡去。

过了一会,她才记忆起自己似是后来倦了以后,不知怎么就睡了,似枕头还挺……特别的。

秋叶白闻言,瞬间一愣:“我的头?”

元泽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似觉得茶水味道很不错,微微眯起眸子,含笑颔首:“还好,只是小白施主的头不轻呢。”

“你昨晚睡得可还好?”秋叶白索性取了一杯蜂蜜青橘茶给他递了过去。

两人分别在窗边的竹榻上坐下,一时间有些无话。

元泽也颔首:“用了。”

秋叶白起身走过去,点点头:“用了,你呢?”

元泽进来之后,摘下头上的斗笠,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可是用了早点了?”

随后,她对着‘百里初’福了福,转身离开。

宁秋会意地点点头,含笑道:“好。”

“宁秋,你先去准bèi

些点心来。”秋叶白淡淡地道。

秋叶白看着宁秋打开门后,站在门外戴着斗笠的身影,暗自轻叹了一声,那是因为站在门外的人根本不是百里初那个坏人。

这回进个门都客气了?

虽然总是被四少给赶出去,但是殿下总乐此不疲。

往日里那位主子从来就是一副天下唯我独尊,没有什么路是他走不得,没有什么门是他进不得的样子,连四少沐浴的时候,他都是想进就进的。

宁秋一愣,随后笑着去开门:“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

宁秋才要说话,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小白……可在?”、

秋叶白闻言,瞬间眼角一跳:“现在人呢,还和一白他们在一起?”

她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啊,是了,我刚才看见殿下来了,方才寻一白他们去了。”

宁秋冷哼一声:“他们屠城的时候,可不见这般低姿态呢。”

秋叶白微微一笑:“我听说这位九翠公主可是相当得荣乃耶倚重,人是聪明的,可惜有了那么个鲁莽的爹。”

这公主可是蜜罐子泡大的,苗人的这种‘宫廷’可比汉人的单纯多了,像安乐公主那种嫡出皇女虽然心机颇多,却多是寻常的那种闺阁后院里争宠的手段,可没有这般‘大局观’。

宁秋挑眉:“小小年纪,一个寻常苗女能有这般心机?”

秋叶白闻言,明眸里闪过一丝笑意:“那可不是简单人物,聪明得很,今儿这般哀兵姿态一摆,倒是让人不忍心了。”

“是。”宁秋点点头:“那公主倒是识趣的很。”

“走了?”秋叶白一边喝着蜂蜜青橘茶一边淡淡地问。

小竹楼里

……

主仆三人齐齐流泪。

吉祥和如意一下子就流泪了,齐齐道了声:“小姐……。”

阿爹还说想要她当八皇子的王妃,只怕这回连妾都没得做。

她说到了最后,苦笑一声:“若我是个男子,也许真就上马和汉人战上三百回合,只苗疆无人,竟要我一个女子做考量,也是合该受这样的罪,只怕不但要赔款纳贡还要和亲,但是如今我们什么谈判的余地都没有了。”

九翠脸色更冷了,她抬起眼看着天边翻卷的乌云,叹息了一声:“能怎么办,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将结果告sù

阿爹和丞相他们罢,我哀兵之态已经摆了出去,话里话外威胁、哀求都用上了,那位秋监军给出的条件在我们手中无棋可下的份上,其实……算不得太过分。”

吉祥的脸色瞬间白了,有些慌张地道:“小姐,那我们要怎么办?”

九翠又补充了一句:“何况咱们杀了整个象郡的人,现在尸骨都全部扔在庆军山里,你觉得如果汉人看见满山谷和河谷男女老幼的尸骨,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有什么不会的,当初咱们为什么反叛,你是不记得了么?”如意在一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我……。”吉祥脸色白了白:“汉人那么不会那么残忍罢……。”

九翠停下脚步,转过脸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怕,如果你阿爹、阿妈、阿哥全都死在汉人的刀下,你怕不怕?”

“咱们不怕!”吉祥怒道。

九翠神色早已恢复了平静,眸光有些冰冷:“没错,他们现在就是吃定了蛊卫已死,苗疆无人!”

自家小姐的姿态还不够低么,竟然就这么将小姐赶出来。

“小姐,他们实在太无礼了,怎么能这么对待你,他们这是吃定了咱们苗疆无人么!”吉祥忍不住愤nù

地对着前面的九翠道。

九翠领着吉祥和如意匆匆地地走着。

……

宁秋见她没有纠缠的样子,倒是有些意wài

,看着她离开之后,才关上门。

随后她才理了理衣摆领着人离开。

九翠站在门外,还是神色苍白地对着门内行了汉人的福礼:“多有叨扰。”

“走罢,不送了。”宁秋看着她还有等候在门外的两名侍女道。

九翠起先还挣扎了一会,但是在看见秋叶白淡漠的神色之后,她终于不再挣扎,而是任由宁秋将她带出了门外。

九翠只觉得自己被宁秋轻轻一提,整个人便被硬生生地扯了起来,更是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带着走。

说着,她便扶着九翠向门外走去。

宁秋立kè

走了过来拉起九翠,微笑:“九翠公主,我家四少说出口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你最好还是走罢。”

九翠立kè

惶惑地道:“等一下,秋大人,秋大人……这件事还有可以善良的余地!”

随后,她看向宁秋:“宁秋,送公主出去。”

秋叶白看着九翠,冰冷地一笑了:“不可能么,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九翠瞬间愣住了,下意识地道:“只有受降,这不可能!”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如果你们答yīng

得够爽快,也许本座可以考lǜ

说服陛下,不用你父亲和母亲戴罪上京,只是退守苗疆原地。”

秋叶白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却只伸手挑起面前少女的下巴,淡漠地道:“想要为你的子民做什么事情,保住你们子民的性命,你只需yào

去告sù

你的父亲和你们其他人,只有一个条件——没有什么和谈,只有受降,就这么简单。”

九翠身形一震,并不说话,只是闭上眼簌簌落下一串串的泪珠来,异常地惹人怜惜。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低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说得真是妙,那么你们的族人在屠戮手无寸铁的婴儿和女子的时候,又和你们口中的狗官有什么区别?”

她顿了顿,苦笑一声:“我苗人若是真的要和贵军打起来,我们必不是对手,但是我们一直在山中狩猎,几乎男女老少都是好猎手,山中毒虫猛兽异常多,我的族人们向来悍不畏死,苛政猛于虎,若非当初官逼民反,我们也不会不得不反!”

九翠瞬间噎住了,她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好一会才艰涩地道:“秋大人……那是……那是我们的最,我承认,但是以血还血,除了让彼此血流成河,徒增悲伤之外又还有什么作用呢?”

秋叶白看着她,有些讥诮地弯起唇角:“是啊,不知dào

小池那样善良的人,她的在天之灵看见自己庇佑的子民竟然是这般残酷无情,生生屠戮了十万生灵,是不是会更悲伤?”

九翠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出声。

她抬起头,眼中已经是含了泪:“秋大人,两军对垒,各有死伤,必定多有得罪,所以我跪在这里向您赔罪,也希望您能想一想,圣女一生奉献天神,为的是庇佑我苗疆平安,她在天之灵看见自己的子民生灵涂炭之时,必定伤心欲绝。”

面前之人明眸藏秀含蕴,明锐非凡,几乎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心头去,这种感觉让九翠很有些不安。

没有了蛊卫这个能够依仗的底牌,所以现如今是打同情牌了么?

“本座做事一向恩怨分明,公私也很分明,情分是情分,公务是公务,就算小池救了我,你们三番五次下狠手,又怎么算呢?”秋叶白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她这么一说,宁秋也隐约地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了,脸上浮现出冷淡的神色来,也没有再试图扶起九翠了。

九翠一边跪着一边神色坚定地道:“小女只是希望大人看在小池圣女当初救过大人命的份上,给我们七十二峒的子民留一条后路。”

“公主殿下对着我行这般大礼,若是让你们的族人看见了,怕是要以为我欺负你了罢?”秋叶白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说着她便打算上前搀扶起九翠,但是秋叶白却摆了摆手,宁秋一愣,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忽然换了个性子,但还是立kè

会意地收回手,径自端着托盘退到了另外一边.

四少从来不喜欢人跪她的,更不喜欢人跪来跪去。

宁秋端着茶水进来见状都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地道:“这是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九翠忽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秋叶白见她这么一说,心中也隐约知dào

她的来意了,她垂下眸子,微微弯起唇角:“不必谢我,那是我欠小池的一份情。”

九翠点点头,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你,我们并不知dào

小池圣女和蛊王竟然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更不知dào

原来我们供奉了那么久的圣女竟然是个假的,这到底多亏了您和小池圣女的那段交情。”

“多谢本座?”秋叶白看着她,眼里闪过疑惑之色。

“秋大人,小女是来多谢您的。”九翠微微一笑,神色之间颇多诚恳之色。

只是如今理事到底稍嫌年轻稚嫩了点。

年纪不大,但进退得宜,而且熟知汉家文化,胸有城府。

这个九翠公主并不简单,自从前些日子真假圣女的事儿出来之后,荣乃耶等人除了震惊之外,更多是对于失去制衡他们底牌之后的惶恐,这九翠便一直替代荣乃耶与她和使团交涉。

秋叶白点点头。在上首坐下,淡淡地道:“公主请坐,不知今日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苗人虽然开放不羁,但是九翠到底未曾嫁人,被男子这般夸赞,赞语还是出自这般俊美无俦的‘男子’,便瞬间微微红了脸,随后秀气地对着她行了个礼:“大人谬赞,小女哪里能与上京佳丽媲美,何况圣女回归天神的怀抱,我们七十二峒的苗人都要穿上素衣一个月以表达敬意。”

秋叶白看见她这般模样,挑了下眉:“中原话说男要俊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公主这身装扮着实极美。”

她头上也只简单挽着发髻,发髻边上一只素银簪子并着一朵白山茶,这般素雅的妆扮在少女的身上只衬托得她肤色雪白,姿容清美如空谷幽兰。

秋叶白简单地洗漱完毕,出了房门便看见穿着素色苗绣裙子的少女静静地坐在迎客间里,正向外张望着,见有人走出来,她立kè

转过头看过来,起身道:“秋监军大人。”

第六十七章 阿泽的感同身受(一)

~==一更~12点还有二更~

------题外话------

荣乃耶闭上眼,苦笑:“唉……一会准bèi

笔墨,本王要写降书。”

所有人瞬间都颓丧了下去,一片死寂。

老孟年纪大,在七十二峒里是非常得尊敬的长者,见多识广,如果连他都这么说……

这一句话,几乎算是一锤定音。

老孟摸了摸胡子,叹息了一声,神色无奈而苍老:“公主说得是。”

见女儿目光凛冽地看着自己,他轻叹了一声,又看向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孟:“丞相怎么看?”

荣乃耶不耐烦地环顾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自己女儿身上时候,闪过一丝复杂,九翠早就将这个结果告sù

他了,所以他反而没有这些人那么惊讶。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荣乃耶原本力大如牛,“砰”地一声,他掌心下桌子瞬间碎裂成数块。

荣乃耶的神色如霜打的茄子,僵木地靠在堂上,听着耳边嗡嗡作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一般拍案而起:“都给老子闭嘴!”

所有人都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有愤nù

的,有担忧的,七嘴八舌,还有不少破口大骂汉人的,或者是干脆就直接骂九翠的,却没有一个结论,。

“我已经言尽于此,诸位叔叔伯伯如果还有什么法子,尽管对着汉人使出来,若是你们决定和汉人决一死战,我也无话可说。”少女沉稳冷冽的声音在堂上响起。

郡守府议事堂

……*……*……*……*……

双白暗自摇摇头,到底魔是老的精,殿下从来不走寻常路。

而国师,到底……算是‘自己人’得不能再‘自己人’了,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国师出来这么一搅合,秋大人估计完全没有心思去陷入悲伤了。

殿下总归还是有些介yì

小池圣女的墓碑上那‘夜白未婚妻’几个字罢,更何况秋大人曾经为了确定这个小池圣女的生死,不顾安危深入飞鸽山。

悲伤、牺牲、亏欠,能将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人心里烙印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双白瞬间明了,殿下这是看不得四少难过,同样也是不喜欢有无关紧要的人在秋大人的心里占据了太多的分量。

百里初眯起眸子,轻嗤一声:“让他出来给小白心里头的那两个人念念经,也好让小白不要老惦记着两个死人,本座不喜欢她一颗心都挂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倒是不如挂在蠢和尚身上。”

“殿下?”双白妙目里闪过一丝疑色。

百里初伸开双臂让他替自己宽衣解带,淡淡道:“是,昨儿是我让他出来的。”

双白谴了两名鹤卫离开,替百里初宽衣解带:“昨儿,国师来了。”

双白正领着两名鹤卫站在门外,见他来应门,便将水桶扛了进去。

百里初刚要起身,便瞥见一段女子藕白纤细却不失力度线条之美的修臂露在外头,他指尖轻抚过那雪肤上的吻痕,随后顺手撩起床帐,将女子的手臂放了回去,再起身去客厅开门。

“主子,谁来了。”|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门外传来男子低而利落的声音:“是。”

轻飘飘的床帐晃荡着,一道修挑的人影忽然坐了起来,优雅地下床穿衣,同时对着窗外淡淡地道:“水。”

下午的日光照样在窗外,刮进窗内的风仿佛都是炽热的,但竹屋内却一片阴凉。

……

明明是他自己让阿泽出来的嘛!

每次阿泽出来一回,他就要折腾她一回,仿佛这样能多占便宜一般。

秋叶白:“……重点是后面这句罢?”

他端起碗筷的手顿了顿,继xù

补充了一句:“双人份的,下官要伺候大人沐浴。”

百里初看了下饭菜,都是他喜欢的菜色,神色方才好些,淡淡地道:“下官还是需yào

沐浴的,大人记得吩咐宁秋送水。”

要不然又一睡一天一夜。

她专色端着托盘回到桌前,见百里初一双眼尾斜挑的乌瞳正瞅着她,幽幽凉凉的眸光让她都有些不自在,便轻哼了一声:“好了,别看了,一早上没吃饭,一会子吃了好歇息去。”

秋叶白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托盘,摇摇头:“这丫头!”

随后,她一溜烟离开了。

但宁秋瞅着屋内的某人气场又冷了点,随后摇摇头,将手里的托盘给她手上一放:“还是劳烦四少你进去伺候殿下罢,殿下心情似不太好。”

两人平日里也这么‘打情骂俏’。

秋叶白指尖在她红唇上一弹,笑骂:“平白生了漂亮的小嘴,偏生嘴欠。”

见秋叶白来开门,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才一本正经地问:“可要让双白他们准bèi

双人份的洗澡水?”

宁秋端着食物在门外站着,她是知dào

在殿下在的时候,没有得主子们的唤,是不能进房门的。

百里初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幽凉的眸光微闪,随后唇角微微弯,没有再多问。

对于这种敏感的问题,怎么答怎么能让这小心眼的魔头挑毛病,最好当然是不要正面回答,何况她可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他的事儿,自是问心无愧。

“承让,承让。”秋叶白利落地从床上起来,笑着轻拍了下百里初的肩头,随后便去给宁秋开门。

见她将球踢回给自己,百里初轻嗤了一声:“奸诈。”

她有点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便悠悠一笑:“阿初想听我说想还是不想。”

百里初坐在桌边,径自取了她的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蜜茶,慢条斯理地道:“怎么,小白不想见到阿泽么?”

尤其是还让阿泽和她一起呆了一夜。

秋叶白这才得以从他腿上抬起头,支起身子坐好,手肘搁在膝盖上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阿初,你让阿泽出来是个什么意思,就为了让他出来念个经,我可不觉得你是这么大方的人。”

“啧。”百里初轻哼了一声,抬起身子来。

她心中暗自默念,元泽这个混蛋,果然是和百里初一样,恶习不改转过背又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秋叶白挑眉一:“嗯,这般刻薄恶毒,肯定是我的公主娘子了。”

因为那人的面容上一双黑眸正幽幽凉凉地看着她,听着她这么唤自己,他挑了下眉:“怎么,和那蠢物呆在一起不过一夜便成了笨蛋么?”

“阿泽……。”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但随后便知dào

自己唤错了人。

“嗯?”她低低叫了一声,一下子清醒过来,抬眼就对上一张近在咫尺,放大发的精致靡丽的面容,吓了她一跳。

秋叶白迷迷糊糊地就要起身,却忽然被人按了一把,她没有防备之下又躺了回去。

醒来的时候是因为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四少,用午膳了。”

秋叶白就这么看着床上之人的睡颜,不知什么时候她自己也靠在床上睡去了。

……

有什么关系呢,她中意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特殊的他,世界里只有她的他。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骄阳,无声地一笑。

不过……

挑zhàn

还真是够大的。

这是她中意着的人,她中意上一个危险的男人人,佛和魔这两种人性的撕扯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在一个人的身上展现过。

看着安静睡着的人,她望着他精致的五官,有些出神,指尖轻轻抚摸过他的额头、鼻尖和嘴唇,最后停在他的下巴上。

秋叶白扶着他在竹榻上躺下,去寻了薄丝被子给他覆盖上。

她有些怔然,随后松了一口气,罢了,估摸着昨夜没有休息好,如今睡着也就睡着罢,好过让她一直这么尴尬地面对着他。

元泽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靠在墙角睡着了。

但是话才出口,她就顿住了。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她听着身后没有声音了,方才转过身去,轻叹了一声:“阿泽,我给你准bèi

早餐……。”

这简直是……荒唐……

阿泽不但能看见阿初和她在一起时候的事情,还能感受到他和她在一起时候的感觉。

她一听便知dào

小和尚在自我净化中,便也不打扰,只负手背对他而立,平复自己紊乱的心思。

身后的人也跟着沉默了下去,好一会,身后传来元泽轻声诵经的声音。

她实在不能和这个小和尚讨论这个问题下去了,否则迟早得走火。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转过背去,揉了揉眉心,心思一片紊乱,只声音还冷静地:“不管阿泽你感觉到什么都好,都不要再问了。”

这种明明看起来那么圣洁的人,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面红耳赤,偏生看他那漂亮清澈的面孔上又是懵懂又迷离样子,自己又完全不能说什么,真真要命。

“够了。”秋叶白脸上早已一片滚烫,一把抓住他无意识下滑到自己胸口的手,硬邦邦地打断了他的话。

元泽说话已经有些分不清楚是他,还是百里初,词儿乱用,呼吸更是急促起来,一副动了情的模样。

他的手慢慢下滑到她的颈项,脸色绯红,银眸迷惑地轻声问:“小白施主,你有时会在阿初的身下流泪呢……可贫僧明明感觉你是快乐的,你抓在他背上的手扣得贫僧都疼了,可为什么你会流泪?”

他睁开眸子,有些迷蒙的银眸静静地看向自己身前上方的那隽美无双的女子,有些怔怔然地伸出手触向她的发鬓,再到她的脸颊,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喃喃自语:“小白施主的头发很软像丝缎一般,皮肤很滑,嘴唇很柔软……很柔软……。”

所有的触感,那种销魂蚀骨得让人几乎忘记了佛祖存zài

的罪恶快感,都如此清晰而刻骨。

他也不愿意,但是那些画面就像被什么东西瞬间激活一般,原本只是有所觉,如今一下子仿佛鲜活地跳进脑子里,仿佛那些和她在一起活色生香的画面都是自己亲历过一般。

元泽闭了闭眼,喘息着抓住,颦眉轻声道:“贫僧并不是故yì

的,但是……没有办法。”

而面前的人蜷在墙角,伸手抵挡自己触碰的躲避的样子,倒像是她在欺负他一般。

“阿泽,你……。”秋叶白瞬间呆了呆,看着被自己逼到墙角的和尚,一下子消化不了他说的话。

元泽别开脸,不敢看她,只纤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着,忍耐了好一会,却避不开她的手,他终于忍不住用几乎带了哭音似地声音颤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再靠过来……贫僧脑子里……脑子里……都是你的……‘包子’还有……还有你不穿衣服和阿初在一起时候的样子啊!”

秋叶白见他那脸色有些一白一红的样子,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便又问:“怎么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后脑。”

元泽见她靠过来,正是胸口对着自己,他顿时更窘迫了,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贫僧没事,没事……小白施主,你不要再靠过来了。”

刚才那一声‘砰’声音可不小。

她伸手想去揉他的脑门:“我看看撞了包没有。”

这呆蠢的样子,让人怎么看了都生气不起来,倒像是她在欺负这只白鹿一般。

看着元泽面红耳赤,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茫然又羞涩的样子,她哭笑不得:“你的神经反射弧也太长了……。”

他只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那个是……女子的……女子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秋叶白胸口,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上一回看见的画面,顿时涨红了透白的脸,身子梭然向后一靠,‘砰’地一声撞上了窗户。

元泽愣了愣:“为什么提起吃的会不好意思呢?”

秋叶白一僵,耳根发热,没好气地挑眉看他:“你提起吃来,就完全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么?”

上一回,他就觉得有些疑惑了。

他顿了顿,有些疑惑地想起了什么,漂亮的眼睛一动,目光落在秋叶白的胸前:“为什么小白施主的胸部……吃起来有大包子的味道?”

元泽有些疑惑:“为什么?”

对好吃的,能执着到这种地步么?!

这个家伙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惦记着这个玩意儿!

秋叶白:“……这个没有!”

他还强调了一下。

元泽想也不想地道:“包子,小白施主软软的大包子。”

她笑了笑:“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可好?”

元泽一向认为吃乃人生头等大事。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元泽的肚子咕噜咕噜非常应景地响了起来,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羞窘,只摇摇头:“没有。”

她有些想笑,随后摇摇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便索性换了话题:“阿泽,你可用了早点么?”

秋叶白只觉得面前的小和尚像一只羞涩而罕见美丽白鹿,强行舔了一把人以后,想跑又故作镇静的样子。

他一紧张又开始阿弥陀佛和小白施主了。

元泽苍白的脸颊一下子染上嫣红,他别开脸,喃喃自语:“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不闭眼睛么?”

偷偷亲人的人比她都要紧张,羞涩得甚至不敢抬眼看她,一下子就抬起头来,见她睁着眼正打量他。

秋叶白甚至能感觉他的温软的嘴唇都是微微颤抖的。

但是阿泽仿佛是因为害pà

被拒绝,见她愣神时,忽然低头,闭着眼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秋叶白愣了愣:“呃?”

元泽忽然认真地问:“我可以亲一亲白么?”

但是那样的目光却一点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自在,她微微一笑:“看什么呢?”

好一会,元泽方才直起身子来,垂下长长的睫羽,透澈的银眸看着她,像一汪银色的月光,又似晨曦的初阳,轻暖而温柔。

她轻叹了一声,伸手安慰似地轻抚他的脊背。

元泽伸手静静地抱紧了她,像是抱紧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秋叶白点点头:“是。”

“真的么?”元泽声音里似带了欢喜。

她听明白他的意思,她沉默了好一会,方才伸手轻拍他的背脊,温然道:“不会,我永远不会讨厌阿泽。”

他从刚才就没有自称贫僧,这时候的阿泽不是活佛,不是国师,只是阿泽而已。

“如果是真的,白会讨厌我么?”元泽轻声问,听似平静的声音里皆是不安与小心。

他那时正是又恼又恨的时候,说出来的话自然让她以为是假的,却不想……。

她真的是以为那些都是阿初说出来诋毁阿泽的,毕竟阿初那厮恼起来,什么做不得呢?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才道:“我一直以为是阿初的气话。”

好半晌,她感觉元泽抱着她的手臂都僵了,身体也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她再不回答,他就要转身离开,或者一下子又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她瞬间耳根一红,僵了僵,顿时不知如何作答。

秋叶白想了想,忽然想到那次在浴室里被百里初按在墙上折腾了许久那次……阿初说过,阿泽也想要那样……亲近她。

第六十八 受降

还有一千字的尾巴,明儿9点就能刷出来,会够一万地~放心。

------题外话------

百里凌风远远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或者说看着秋叶白窈窕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之色。

主仆二人渐渐地走远。

宁秋揉了下额头,轻恼道:“四少就喜欢欺负人,却不见你欺负殿下那只魔。”

秋叶白伸手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嗔了一声:“就你话多,脑子快。”

从昨日早上开始,殿下就一直睡,这都睡到今日下午了,看样子这睡眠的时辰越来越长了,所以秋叶白一得空都是陪着百里初的。

秋叶白转身踏出门外,便见宁秋靠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轻笑道:“四少哪里累了,怕是想要去照顾殿下呢。”

这前面的时日,秋叶白在奔波之中,听说甚至在消灭蛊卫的战役之中差点死在火烧的那些废墟中,等着他们来了以后,又四处忙碌奔波,确实异常辛苦。

百里凌风闻言,立kè

颔首道:“好,你快去休息罢,晚些我会来寻你的。”

秋叶白摆了摆手,轻笑了起来:“哪里都不去,只是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番而已。”

“这……你要去哪里?”百里凌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秋叶白在身边,时不时便有惊人的妙语2。

百里凌风和李牧等人皆是一愣,什么,秋叶白竟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么?

秋叶白见状,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那么本座就先告辞了,等待大帅和诸位商议完毕,再通知我一声就是了,咱们再做修缮可好?”

百里凌风沉吟了片刻,低头品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道:“好,这一点你放心。”

秋叶白看向他,轻叹了一声:“大帅,我只是不希望再次看见另外一个象郡而已,其余的一切条件你都可以和荣乃耶理清楚。”

“叶白,你怎么打算?”百里凌风看着她,微微一笑。

秋叶白也拿了一杯茶,淡淡地道:“茶是柠檬绿茶口味的,清心消暑,各位请用。”

宁秋立kè

会意地点头离开,不一会便领着几名士兵进来分别给所有的将官们都倒了一杯茶。

“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咱们今日能得到和平不容易,当初苗人为什么会反叛,你应该比我清楚,战争从来就没有对错,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索取我们的报酬,并且让对方付出代价。”她示意宁秋拿来清心茶递给李牧。

她能明白他心中的那些痛苦,因为她也才经lì

过失去故友的痛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秋叶白看着他捂住脸的模样,轻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不要太苛责自己,本座明白你是无心的。”

他说着,说着竟然一下子哽咽了起来,那无声的眼泪让众人都愣住了,而在这一刻,众人忽然似感同身受,全部都沉默了下去,没有一个人指责他。

李牧好一会才缓和过来,他捂住眼,垂下头低声道:“抱歉,秋大人,我没有质疑你对帝国的忠诚,只是方才我在尸堆里看见了一些故人的脸,所以一时间……一时间……。”

孤身入城,冒杀身之祸深入虎穴,令苗人从要求‘谈判’变成了‘投降’,这些充满了传奇味道的词语让秋叶白这一段时间在军中的威望瞬间达到顶峰,几乎能与百里凌风媲美。

其余的将官们也纷纷出言谴责或者低声劝解。

秋叶白见状,刚要说什么,百里凌风厉声已经响起:“李牧,放肆,谁允许你这般与秋大人说话的!”

仿佛那一瞬间秋叶白变成了他最仇恨的苗人。

说话间,他一抬手‘砰’地一声砸碎了身边的花桌。

“难道我们十万军民都白死了么,你根本不明白,那些人里面有我们的朋友和亲人,你让我们驻守南疆十年,在象郡失去亲朋好友的龙卫们怎么想,你到底站在谁的那一边!”李牧是个急躁的脾气,怒火一起,不管不顾地转脸恨恨地瞪着秋叶白。

“没错,这是个开始。”秋叶白起身,走到李牧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同时淡淡地道:“但是你也要明白,这是开始也会是结束,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盯着百里凌风看着的报gào

,眼眶腥红,面目阴狠地咬牙道:“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他们这些畜生必定会为自己的所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三日后,李牧从那一座座的‘万人谷’、‘万人河’回来,速度地写了一份报gào

递交给百里凌风。

苗人们再不愿意,再觉得屈辱,但是看着大批龙卫士兵们去象郡远处的山谷和河谷里将所有的尸骨挖掘收敛之后,回来看着他们那腥红的眼睛,狰狞的表情,他们便再不敢多言。

而荣乃耶这逐汉大王一族,也是原本大土司一系的贵族和其下的小土司都必须留在象郡,虽然不用戴枷锁进京城,但也必须在这里等候皇帝陛下的发落。

所有的授降仪式结束之后,按照最初的协议,所有的苗人士兵们立kè

撤出象郡,而荣乃耶和七十二峒主要的峒主们可以让家人离开,但是他们都必须留在象郡之中,直到象郡十万亡灵的尸骨收殓,建立公墓,并且举动祭天仪式结束,他们必须在亡灵前守灵九九八十一日,并且谢罪之后,才能离开象郡。

……*……*……*……*……

百里凌风只觉得这炎炎夏日,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阴风吹得他背后忽然发麻,再回头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xiàn



百里初在一边淡淡地旁观着,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中,轻弯了下唇角,不置一词。

这是他们的土地,终于再次回到了他们的手中!

一阵接一阵的疯狂的欢呼声中,两人相视一笑,皆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惺惺相惜和放松,没有流血就能拿下这座城已经是他们这一次南疆征伐最大的胜利!

秋叶白伸手直与他在半空一击,看着面前骄阳一般的男子,亦笑道:“大帅过奖,若非是你前面十战十捷,本座又怎么能这般顺利地将一切都完成!”

这个人,每一次都让他刮目相看,每一次都让他心中震撼。

百里凌风大笑了起来,伸手过去:“叶白,你从不辱命,总是让人充满了惊喜,不战而屈人之兵,本王佩服!”

秋叶白看着他,一拱手,含笑道:“大帅,幸不辱命,也平安归来!”

说话间,百里凌风已经领着大批的将官策马崩到了她的面前,他微微一笑,眸光里皆是暗中流转的光华,目光灼灼地看看着她:“秋监军!”

秋叶白一顿,随后看了眼戴着面具披风跟在自己身后的百里初,轻声道:“我知dào

了。”

但是身边忽然传来男子凉薄的声音:“大人最好不要太靠近那些兴奋疯了的士兵们,他们会把你卷起来丢在半空中,表达他们的兴奋,他们这一兴奋,怕是你就要穿帮了。”

她伸出手对着所有人晃动了一下,策马继xù

领着人向前走去,而百里凌风也迎面策马而来。

而秋叶白和厂卫们则是都愣住了,她看着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如浪潮一般翻卷过来的阵阵欢呼,看着所有人脸上兴奋而欢乐的笑颜,好一会,她的脸上也慢慢地浮现出笑容来。

苗人们皆吓了一大跳,后退了好几步,而荣乃耶等人看着这样可怕的阵势,忽然间有点理解什么叫做——人多势众,吐口唾沫都淹死你!

如风、如雷、如平地卷起的狂风,席卷了所有的人。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瞬间响彻了天地之间,如同一阵阵的滚雷一般,连地面都微微地震动了起来。

这般近乎大逆不道的称颂之声,却是最贴近所有士兵们的心声,他们近乎自发地举起手中的长枪不停地举向空中,应和着他们兴奋的欢呼。

“监军大人万岁!”

“监军大人万岁!”

当荣乃耶也踏出了象郡的那一刻,守候在城外所有军人们之间同时爆fā

出了一阵欢呼:“秋监军万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警惕地看着这一幕,空气里只能听见脚步磨蹭过地面的沙沙声。

再然后便是一大队没有携带任何兵器的苗人,为首那一身华服,戴着缠头的人正是逐汉大王荣乃耶,他领着七十二峒在象郡的峒主们,并着所有苗疆王府的大员们全部都垂手而出,只荣乃耶手上捧着一卷卷轴。

而他身后是一队同样穿着暗蓝色飞鱼服,身姿利落的厂卫并着穿着黑色军装的龙卫们。

一道修挑的人影率先策马而出,阳光落在那人暗银绣华美金飞鱼服上,倒映出灿烂而耀眼的光芒,让那人看起来就像地面上另外一个灿烂的骄阳。

伴随着低沉的犀牛号角之声响起,象郡的城门缓缓地打开,城外众人皆警惕了起来。

硕大的帅字黑龙旗下,是全幅元帅盔甲装扮的百里凌风手持长枪策马站在阵中央,四周都是持盾警戒的龙卫,众人皆紧紧地盯着象郡的城门。

城外黑色龙旗在烈烈长风下翻卷,宛如一片浩瀚的旗海,黑压压的士兵们全部都呈扇形将整个象郡门口围了起来。

城门之上已经看不见拿武器的苗人士兵,象郡内外都是一片肃穆沉静的气息。

三日后

……

毕竟能不需yào

牺牲便能达到最初想要的目的,便是比血战而胜更大的胜利!

这个好消息所到之处,欢呼之声如海浪一般传遍了军中。

“壮我军威!”

“大帅万岁!”

“秋大人万岁!”

“太好了!”

众将和士兵们闻言,皆纷纷大笑了起来,击掌而庆,不少人兴奋地一蹦三丈高。

他并不吝啬于将秋叶白的功绩宣扬出去,他一向有一说一,从不贪他人之功。

“没有错,是真的,秋大人领着司礼监的人在城内冒死灭了那些蛊卫!”百里凌风含笑点头。

却不想今日竟陡然得到这样大喜的消息,简直让他们疑惑是否还在梦中!

之前李牧传来的消息让他们一直以为必定有一场恶战,这些日子他们都在谋划怎么对付那些蛊虫,甚至重金招募了一批敢死队,做好了牺牲一批士兵们的准bèi



此言一出,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后不敢置信地互看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问:“大帅,此话当真?”

百里凌风接过奏报打开,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上的文字,蓦然一抓那信,环顾了众人一眼,忽然爽朗地一笑,神色舒展:“荣乃耶要降了!”

此言一出,所有跟着走出大帐的将官和校官们都兴奋了起来,互看了一眼,随后期待地看向百里凌风。

那传令兵立kè

远远地一拉马缰,利落的跃下马来冲向百里凌风,将手里的奏报奉上:“见过大帅,秋监军传来了好消息。”

大帐被人梭然掀开,百里凌风一身戎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迎向那传令兵,锐眸里闪过期和兴奋:“奏报呢,快拿来!”

一干守卫的士兵们见状,纷纷让路。

“报,秋监军的奏报!”一声兴奋的通令之声随着马蹄奔腾的声音一路传向中军大营。

城外大营

第七十章 秋督公的禁脔

仰头沧桑地望着本章的标题~果然是很应景啊!~==俺明日加更来追票好了~尽量抱住阿初的贞操

==啊,月票~被追上来了,咱们初殿果然还是要被爆~了~避免不了被爆小菊的命运了?

------题外话------

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异常的复杂。

这个看着如此清风明月,风流倜傥的人……竟然喜欢男人么?

百里凌风看向秋叶白,却见那人只垂着睫羽,神色平静地喝茶,果真是一点否认辩驳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叶白一直都没有否认!

他是叶白的禁脔!

话说出口,他都觉得自己可笑,对方说得还不够明显么。

百里凌风觉得如鲠在喉,只冷冷地看着他:“不知dào

军师这般深夜在监军的房间里作甚。”

那个人戴着面具,甚至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却偏生一身的幽冷诡沉的气息,仿佛他在那里一站,夏日炎热的空气都要冷下来,而他身后便是无边无际的诡魅黑暗,一旦靠近,或者冒犯,便会将对方吞噬殆尽,骨头都不剩下。

百里凌风瞬间脸色一青,看着百里初的眼里顿时闪过厌恶来,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面对着那个衣衫不整,模样慵懒的男子,他却没有法子像斥责九翠那样斥责对方的无礼。

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直接承认他是她的禁脔?

这位爷,这是想要做什么?

秋叶白差点被水呛着:“咳咳咳……。”

却不想她还不知dào

百里凌风怎么看她,便听见百里初冰冷低柔的声音响起:“八殿下不知dào

什么叫非礼勿视么,这般盯着别人的禁脔,可好?”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的光来,这回她怕是要坐实了这断袖之癖,男女通杀的名声了,不知dào

百里凌风会怎么看她。

空气里瞬间一片静默。

这下可好,百里凌风不是不解人事的雏儿,他虽不好女色,但是宫中也养着美婢,自然是知dào

那些红痕是怎么回事的。

秋叶白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百里初,也看见了百里初的脖子和锁骨上的那几点殷虹,她顿时也愣了愣,她都忘了那日欢好之后,痕迹未退,她自己身上这种痕迹更多。

“荣乃耶的嘴倒是挺……。”百里凌风正要说什么,但目光忽然落在百里初白皙优美的脖子和锁骨上,他声音顿时一僵。

她只道:“无事,只是九翠公主救父心切,不知八殿下审讯荣乃耶可有什么收获?”

她暗自轻笑,难怪百里凌风那表情看起来……真是有点古怪和复杂。

百里凌风目光在落在百里初那一身单薄的一看就是睡衣,而且上好的丝缎如双水一般裹在百里初的身上,甚至能看见他胸膛肌理和沟壑,这一看便知dào

百里初的薄衫下是不着寸缕的。

但是秋叶白能看得出他虽然在和她说话,但是目光却是落在百里初的身上的。

“没有想到九翠公主竟然会跑到这里来骚扰叶白你了。”百里凌风走了进来,淡淡地道。

秋叶白一看便知dào

是百里初身边的鹤卫,她瞥了眼斜靠在身后门边的人,虽然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光他唇角那翘起的凉薄森冷的弧度,她就知dào

‘公主殿下’心情不佳。

九翠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名从窗外跳进来的士兵拦腰一扛,嘴上一捂,随后那士兵扛着九翠不声不响地就跳了出去。

但是她才靠过去,却不想,秋叶白翘起来的长腿忽然一伸,足尖点在她的肩头,将她慢慢地推开,秋叶白一边品着杯子里的茶,一边似笑非笑地道:“啧,美人流泪,让人心疼,但是太过做作态,不识趣的美人便不惹人爱了,九翠公主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儿不要太执着。”

她美丽的小脸苍白,还带着眼泪,似香兰泣露,自然惹人心怜。

九翠一愣,随后看见百里凌风,顿时吓得膝行几步,躲向秋叶白的怀里:“大人。”

秋叶白一看,门外立着一道黑衣银色冠高挑伟岸的身影,不是百里凌风又是谁,而她身后斜斜靠在门边,只戴着一张面具,披散着一头如缎长发自然是拜倒在她皂靴下的‘鬼公主’了。

“女子这般自轻自践,真以为秋监军会看上你这般蒲柳之姿么?

“早听闻苗女多情,却不知原来不但多情,根本就是放荡无耻!”

她以为自己奉承到了点子上,正准bèi

一咬牙再接再厉,却不想,忽然两道男音同时响起,一道凉薄讥诮,一道鄙薄冷然,只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声音里都隐含怒气。

九翠见面前的俊美督公大人似很愉悦,神情舒展,整张隽美无俦的面容看起来如有放光,让她都看得心中一跳,暗道,这汉人里的男子竟真俊美,更甚女儿家。

她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这么听着,忽然觉得这阴郁了好些时日的心情,忽然变得愉快了起来!

还驯服了一等一可怕的‘鬼公主’么,让‘她’拜服在自己的皂靴下,呵呵!

秋叶白听完九翠的话,顿时对于自己在外头人心目中的形象有了更高一层的认识,她竟然如此——‘伟大’!

只是她心中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并不知dào

秋叶白这时候心中早就一片翻腾——笑的!

九翠心中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至少这样,未来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过得稍微好些。

如果一定要去侍奉一个汉人,比起不知dào

给什么老头皇帝、王爷做妾,她倒是宁愿做这位秋大人的妾,至少这个人接触下来,还算不得太坏,甚至对女子多有怜悯体恤。

她……她记得情报里这位俊美的秋督公的风流名声可是在外的,手段更是高杆到连那位权倾天极帝国朝野,风流美艳的摄国公主都在他靴下服服帖帖的。

九翠见面前那张陡然逼迫过来无双俊容,顿时呼吸都一窒,下意识地想要退开,但是下巴却被对方擒着,便只得垂下眸子,长长的睫羽掩住了眼里的慌张,咬着唇道:“小女……小女只听传闻里说大人您风华无双,风流倜傥,无数女子倾慕于您,便是母老虎一般的鬼公主都拜服在您靴下,小女自然也是倾慕于您,若是您……您能喜欢小女……小女自愿侍奉左右。”

她兴致一起,只抽回了手,半俯下身子,再次用指尖挑起面前的少女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九翠公主,说说看,是什么让你会认为这般就能让本座动心,嗯?”

今日这献身的竟是一位苗疆公主,倒是有趣。

不过往日里献身的都是那些豪放,视贞洁为狗屎的江湖女儿。

一入朝廷深似海,从此潇洒是路人。

她都快想不起江湖上那个醉卧美人膝头的夜四少是什么样子了。

这样色诱和献身的戏码,她多久没有见过了?

多久了?

秋叶白这倒是愣住了,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小美人,忽然有点想笑,又有点怀念。

九翠闭了闭眼,一咬嘴唇,伸手一把握住秋叶白的手就往她衣襟里一放,她涨红了脸,咬着嘴唇道:“只要大人你喜欢,九翠愿意伺候大人。”

哀兵之策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娇美啼哭的伤心少女,眼底闪过一丝幽光,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说说看,本座为什么要为你去得罪八皇子?”

说着她眼里又滚落下一颗颗圆滚滚的泪珠来,梨花带雨,娇兰带露,让人望之心生不忍。

她一咬嘴唇,似下了决心一般颤声轻道:“大人,九翠宁愿父亲是在您的手上,八皇子与我苗疆仇怨极深,父亲年事已高,我怕他受不起。”

九翠看着面前之人的面容,似九天之月一般隽美无双,但一双眸子却如最锐利的刀光一样冰冷,甚至带着点恣意的邪气,让她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小脸发白。

她对荣乃耶可一点没有同情心,是汉人盘剥压迫他们是真,但是他们屠戮了那么多无辜性命泄愤更是真。

秋叶白伸出手,指尖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错,司礼监刑讯的手段是出了名的多,所以你不觉得你该庆幸他不是落在本座手上么?”

九翠呆了呆,喃喃自语一般:“司礼监……司侦缉、刺探、刑讯……朝野内外无不惧之!”

秋叶白挑眉看着她:“怎么,你不知dào

本座手里的司礼监是做什么的,你的夫子没有教过你么?”

“什么……秋大人……。”九翠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浮现出泪光来。

她翘着二郎腿,坐姿懒散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九翠,似有些惋惜:“原本本座想让荣乃耶大王试试我们司礼监的手段,不想八皇子倒是快了一步。”

九翠闻言顿时一愣:“什么?”

阿初说得没有错,她确实慢了一步,她这几日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又岂能不慢呢?

秋叶白轻笑了一声:“果然,军师诚不欺我,八皇子雷厉风行。”

所以九翠试图通风报信的结果,是换来自家母妃和妹妹、未来的妹夫,贴身丫头都跟着下了狱,只剩下她一个人满心惶惶和绝望。

按理说这郡守府原本是荣乃耶一族的大本营,真要给苗兵们通风报信倒是也不该那么难,但是郡守府更是原本百里凌风的大本营,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这府邸里上上下下?

秋叶白听得她细说,才知dào

原来百里凌风果然早就想到了这一步,在昨日苗兵们解甲归山,退出了象郡之后,他外松内紧,不关七十二峒峒主,但暗中封锁了整个象郡郡守府邸,今日直接就将荣乃耶下了大牢,审讯内情。

九翠进来之后,就‘噗通’一声给跪下了,泪如雨下:“求四少救救我父王。”

“这么晚了,公主有什么事儿么?”秋叶白看着她那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门一开,便看见九翠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外。

秋叶白倒了一杯茶,淡淡:“进来吧。”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怯怯的敲门声:“九翠求见秋大人。”

秋叶白见状,便也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客厅里等人上来。

说罢,便领着另外一名鹤卫消失在林间。

一白解了她的穴道,冷冷地道:“别以为四少好说话,便肆无忌惮。”

他看了眼那鹤卫,那鹤卫会意,将肩头上的人放下来。

一白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在‘进食’!

她看着他那样子,就知dào

他心里在怕什么,便微微一笑:“嗯,一直在喝茶。”

但秋叶白觉得一白这回算将她当朋友了,倒觉得还不错。

鹤卫的人一向孤傲,特别是控鹤监十八司都是死人堆里反生的活死人,心中无家无国,从来都只唯自家主子真神,不过当她是他们主子的心头肉,一个附属罢了。

自从上一回他和秋叶白又同死里逃生一回,他情急之下唤了秋叶白四少,后来干脆也不叫她秋大人,直接唤秋四少或者四少了。

一白抬头看向秋叶白,迟疑道:“四少,您……还不歇下么?”

一白忍不住又阴森森地白了那被扛起来的少女,吓得那少女身形一颤。

还是这个讨厌的苗女已经吵到殿下进食了?

怎么将‘食物’给放出来了?

一白心中咯噔一下……殿下没有‘进食补身’么?

那鹤卫正将女子一扛准bèi

离开,却忽然听得楼上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等一下,让她上来罢。”

谁知dào

自家殿下这会子是不是在‘进食’,若是打扰了殿下‘进食’的兴致,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白不耐地挥了下手,示意身边的一名鹤卫将面前无声流泪的少女抗走:“把她拖走,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但是明显,她被一白点了穴,再出不得声。

那女子似急了,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秋大人……秋……唔唔!”

“大人这个时辰已经睡了,姑娘请回。”一白一点不留情面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竹楼下隐约传来一阵女子的哭泣之声:“这位壮士,求你替我通传秋大人一声,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来叨扰他的。”

比她快了一步?

她一愣:“嗯?”

“这事儿,怕你还插不上手,有人比你快了一步。”百里初抬起眸子看着她,微微一笑。

竟以象郡十万军民的性命为代价换取政治博弈的资本,简直就是畜生!

“若是如此,我们径自将荣乃耶拿了,我自然有方法让他说实话。”秋叶白闻言,明丽的眸子里闪过森然冷色。

百里初指尖轻撩过她的掌心,轻笑:“你看人倒是准的,老五倒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但老五那个时候人在律方,所以这个事儿可就有意思了,荣乃耶虽然蠢笨了些,但架不住有心人给他便利。“

当初在出征之前,朝堂之上杜家人和八皇子的人就已经纠缠攻击过这个问题好几回,但是杜家人都败下阵来。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不,百里凌风想要大宝之位不假,手段冷酷狡诈也不假,但是他是那种极为坚守心中理念之人,绝不会做出叛国之事,何况他对这国势在必得。”

“小白有没有怀疑过老八这是自导自演的一场让他脱困的戏?”百里初看向她。

荣乃耶若是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怕就不会只据守象郡了。

“荣乃耶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微微颦眉。

百里初有些讥诮地轻嗤一声:“只怕不光象郡里有内鬼,龙卫外头也有还有内鬼,帮着一起切断了消息的来源,更有甚者连朝廷里都有内鬼。”

“内鬼!”秋叶白接下了他说的话。

百里初修长上挑的魅眸里闪过幽冷的光:“一来他那个时候正自顾不暇,二来苗人的速度相当快,但是象郡城池高大,一向防备说森严,能如此快被攻破屠城,自然是有……。”

竟一直等到苗人都快打到粤东才传来奏报。

秋叶白想了想:“也是,不过说来也奇怪,八皇子就算那时候被我想法子关在平云殿里,就算很多人以为他没有再起复的可能,但是朝内仍旧有不少他的势力,怎么会和象郡彻底切断了联系?”

百里初伸手支在自己脸颊边,一边喝茶一边慵懒地道:“除了这些无辜人命让人心恨之外,老八领着龙卫在南疆经营了多少年,在这里的势力盘根错节,象郡更是势力中心,朝夕之间全都没了,在这里他可留了不少心腹,他岂能不更恨?”

他不是睡着么?

秋叶白闻言,有些好奇:“没错,百里凌风虽然没有如李牧那样直接的骂人,但是李牧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而是说完之后才呵斥了李牧,可见他其实也是不满的,不过你如何得知?”

“今日百里凌风和李牧他们会对你只追究苗人首恶,放过其余人的决定有异议罢?”百里初一边喝茶一边问。

她做这茶,便是想让他试试味道如何的。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自然。”

他伸手握住她搁在自己额上的手腕,将她的柔荑握在手心,指尖轻撩过她的手心:“小白,等我一年后醒来时候,你再为我煮上这一壶茶罢。”

百里初幽眸凝在她的身上,窗外月儿高悬,房内烛光柔软,面前人儿的声音如她隽美容颜上浅浅的笑容一般轻暖淡凉,似夏夜的风轻轻吹拂过心头,让人只想此刻风月和光阴永驻此刻。

说着,她伸手在他额上轻搁着,让指尖的暖意一点点渗入他的皮肤间。

她伸手在床边的小桌上取了小瓷壶给他倒了一杯,继xù

悠悠道:“放一刻钟,是为了醒味,再加上三伏天若是饮用冰凉之物会伤脾胃,所以这个时候用,一层层的柠檬微酸香,蔷薇蜂蜜的甜蜜,碧螺春的馥和蔷薇的花香便层层叠叠地在嘴里和胃里蔓延开,提神醒脑,又不似加了薄荷那般烈凉,最合适你这般久睡初醒了。”

秋叶白轻笑:“复杂么?柠檬大小要和枣子差不多,小了酸涩,大了不够香,蔷薇要带着晨露的,新橘要半黄半绿酸甜适中的,碧螺春并着小蔷薇煮的第二道水不涩,而冰镇是为了镇下蜂蜜里的甜味。”

“这般复杂,你倒是想得出来。”百里初闻言,又抬手优雅地轻品了一口。

她家的男人喜欢甜食,她便为他做些清香馥郁的东西来。

“小个儿酸绿的柠檬,加了新采的野蔷薇蜂蜜,调了点新橘汁并着碧螺春加小蔷薇煮后放温的第二道水,冰镇之后,再放个一刻钟,便是这个味道了。”秋叶白笑了笑。

百里初见她正襟危坐的样子,轻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一边扯着她散落的长发把玩,一边喝茶:“这茶味道不错,以前没喝过,花茶?”

嗯,她眼不看,心不动。

“滚!”她睨着他眼角眉梢那点子惑人心扉的神色,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耳根子,轻哼了一声,盘膝坐好。

第七十一章 相思流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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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殿下眼里只得一个秋叶白,云姬这多年相思怕是枉做流水了。

双白看着自家殿下的背影,愣了愣,随后立kè

也跟着追了上去。

“这世上只一个小白。”百里初冷淡地说完,足尖一点掠下屋顶。

双白一愣:“殿下……。”

百里初却忽然幽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让本宫听到你说这话第二次。”

“说来云姬和秋大人还真有点像,皆喜欢男装打扮。”双白笑道。

其中云号的行商长便是云姬,也是唯一一个能与有厌女症的百里初当面奏事的女子,武艺高强,手腕厉害,平日里为方便行事,皆做男装打扮,但是烟视媚行起来,销魂蚀骨,因此但凡她出手暗杀的男子,皆无不成之事,是一等一的暗杀高手。

风行司中四大商号,为风号、云号、雷号、雨号各主其事。

其中一项便是暗中不断地扩大行商业版图,与梅家争利。

控鹤监和风行司都是隶属明光殿的两股势力,风行司主的便是商务,一直以来都是在全国各地行商,当然也并着执行明光殿那些不方便由控鹤监出手的各种任务,甚至暗杀。

正所谓内有控鹤,外风行。

双白恭敬地道:“云姬率领风行司的人正巧在这里附近贩卖药材,看见了咱们传递消息的记号,便知dào

殿下在这里,所以便寻了过来。”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远去的窈窕修挺的背影消失在花园里,才淡淡地问:“云姬怎么会突然过来?”

陆伟见百里初不下来,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眯眯地跟着秋叶白往前厅去了。

她随后点点头,也不以为意地笑道:“好,等晚些时候再来与军事议事好了。”

她闻言一愣,看向双白,暗道,原来双白来是告sù

阿初有故人来拜访么?

百里初见陆伟那样子,根本懒得理会他,只看向秋叶白,淡淡地道:“大人,下官有远方故人前来拜访,所以便不与你一同去议事了。”|

秋叶白后来听到这种说法,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她才是传说中的江湖高人,那一只分明是蛰伏人间的妖神。

简直就是他听说书里说的那种江湖隐世高人!

陆伟是亲见过百里初驱赶蛊虫的手段的,只觉得此人真是异常神mì

,大热天仿佛都不能影响道他一般,戴着面具兜帽,偏生手段让人佩服得紧。

双白看了看陆伟的脸,正要说什么,却见陆伟兴高采烈地道:“军师不记得我了么,我是陆伟,龙卫一军的校尉,那时候和你们一起驱赶蛊虫的,军师可与监军大人同去前厅议事么?”

百里初也留意到了秋叶白身边站着的年轻校尉,他挑了挑眉,问双白:“这人是谁?”

秋叶白顿时有点无语,陆伟看见百里初比看见她都兴奋,这是为甚?

她刚要抬手示意他下来,陆伟也瞅见了百里初,立kè

兴奋地摇手:“军师、军师、看这里!”

她正准bèi

招呼百里初同去,却一转头,发xiàn

百里初并没有下来,还站在房顶之上不知dào

跟忽然出现的双白说什么。

她还正想着什么时候回朝,也好早点为阿初做准bèi



说曹操,曹操到。

秋叶白闻言,点点头:“正好,走罢。”

陆伟也笑眯眯地道:“这不是打发完了那些蛮子兵,回来了,刚和大帅禀报完了事儿,大帅便让我来通知大人一声,咱们要商量大军开拔的事儿了。”

“你怎么来了,大帅不是让你去盯着苗兵们么?”看见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是愉快的事情,她含笑一拍他肩头。

“陆伟?”秋叶白见状,便足尖一点向房下跃去。

秋叶白一愣,低头看见宁秋身边果然站着一个人,见她看过来,那人朝她笑眯眯地扬扬手:“秋大人!”

百里初正打算说什么,却忽然听见房子下传来宁秋的声音:“四少,八皇子请你去一趟。”

她微微挑眉:“若是如此,也不必理他就是,梅家最近被打压得厉害,如今自顾不暇,否则他也不会甘愿来帮百里凌风。”

还对她有莫名其妙的情愫么?

她一愣,若有所悟:“你是说梅苏他……。”

“小白想得倒是很好,但有些人却不撞南墙不回头,也是个麻烦。”百里初眯起幽诡的瞳子,似笑非笑地道。

梅苏到底救了她一次,就算她能将过往和他之间那些事情一笔勾销,但他若是知dào

和秋云上的关系,难免又惹出些风波来。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地道:“何必知dào

一些无趣的事儿,徒增烦恼。”

“你打算告sù

他,还是不说?”百里初问。

秋叶白闻言,仔细看去,果然是梅苏,她看着梅苏的身影,神色之上闪过一丝复杂:“他大概还不知dào

他亲爹是秋云上。”

“梅苏。”百里初凉凉地道:“你那同父异母的哥哥。”

“那是……。”

秋叶白忽然感觉身后有异样的视线,她一转脸,便看见一道穿着竹色的人影坐在竹轮椅上被被一名侍从慢慢地推着从花园里的小道离开。

百里初闻言,看着她明亮温柔的目光,心中微暖,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微微一笑:“好,总归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阿初又接连睡了足足两日才起来,虽然精神很好,但是她看着他沉眠的日子渐长,便总有些担心,想要寻个安全的地方将他藏好。

“象郡这里的事了,我们便早些去罢。”

她默然地看着他完美精致的下颌,不知心中什么滋味,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

秋叶白闻言,忽然想起许久之前他便说过冷血无情,相互残杀,无父无母、无子无女这才是真zhèng

的皇家人该过的日子。

百里初拢手入袖,淡淡地勾起唇角,不以为意地凉薄地一笑:“他和老五若是没有一样的狠辣劲,你以为他能活到如今么,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子弟。”

秋叶白站在房顶之上,看着不远处被套上黑头袋吊死在军营前的一具具尸体,微微眯起眸子:“你家老八号称率领的是仁义之师,他的手段倒是够狠辣的。”

但是荣乃耶出牢房的日子,也是百里凌风开始血腥清洗龙卫的日子。

百里凌风倒也守信用,并没有再多加为难,将他们放出了牢笼。

几日后,荣乃耶到底受不住百里凌风的手段,将很多事儿交代了出来。

……*……*……*……*……

一轮明月光照九州,月下谁人心思各异,喜忧不定。

……

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了。

九翠转身看向天空上的一轮明月,喃喃自语:“天神,求求你,庇佑我们罢……。”

“小姐,你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这苗疆的安危如何能担待在你的身上,快不要再想了!”如意也陪着她流泪。

好的、坏的,她能做的都做了。

九翠闭上眼,一滴苍凉的泪水滑落脸颊,木然道:“我忽然间不知当初力劝父王他们投降到底是对是错,若是父王和母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自会追随他们而去以谢罪。”

如意和吉祥两个看着九翠苍白如纸的脸,忽然很是担忧,吉祥立kè

道:“小姐……您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我们乖乖的。”

如意的话瞬间如一盆冷水一般浇在九翠的头顶之上,让她心中凉了个透顶。

她们不知dào

九翠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惹恼了百里凌风。

“对,是八殿下,他说……。”如意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八殿下说如果您要是再做一些不知所谓的事儿……您就看不到大王、王妃和九簪公主了。”

“八殿下?”九翠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百里凌风竟然会放她们出来。

吉祥心有余悸地道:“是八殿下的命令。”

吉祥和如意两个人闻言,同时抽噎起来。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吉祥、如意!”她又惊又喜,揉了揉自己眼睛,确定是他们两个顿时欣喜地笑了起来,赶紧起身去扶起她们。

九翠一愣,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但是一转头,果然看见吉祥和如意两个正狼狈地从假山后面爬山来。

“小姐,小姐!”一道低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闭上眼,泪如雨下。

别那士兵扛走离开的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秋叶白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也许她什么都失去了,或者是将要失去了,而她无能为力。

凉得她心头发颤,凉得她万念俱灰。

九翠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处假山之上,她茫然地看着天空的明月,忽然觉得这天地之间竟然这么凉……这么凉……。

月华如练,静静地倒映着假山花园里的一池春水。

……

新三年,旧三年,风水总会轮流转,有能耐你小子就去真当搅屎棍,否则老子总有一天让你试试这个憋屈的滋味,嘿嘿!

看着双白那副我自高洁,不与尔等这般俗人为伍的模样,一白默默地咽下一肚子气,暗自冷笑。

双白颇有点鄙视轻嗤一声:“殿下说得没错,有了女人,这是脑子都长到女人身上去了。”

他话音刚落,双白立kè

脸色一变,温和笑道:“双白老弟,哥哥我这不是说错话了么,如你这般高洁似天上云的男子,自然会有那温柔美丽,空谷幽兰的解语花才能匹配,哪里像我这俗人是不是?”

双白看着他,妙目里冷光一闪,含笑道:“是么,看来一白是试过这个味道了,那待我们还朝以后,必定要去与嫂子和小侄儿说一说你给她在苗疆给她带了什么好礼才是。”

一白抬起线条流畅修美的眸子睨着他,笑得不怀好意:“当然是想我家燕子了,唉,不过像你这种老处男当然是不会知dào

女人的妙处的,要不要哥哥给你介shào

几个苗妹子,这里的苗女可热情了。”

双白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睨着他:“你饿什么?”

听着楼上渐渐没了声息,楼下阴影里蹲着的一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嗯,殿下终于开始进食了,忽然觉得好饿。”

……

“嘘,本宫饿了。”他修长的腿靠上床,低头吻住她的唇,指尖抚上她的腿,慢条斯理地地道。

秋叶白看着面前一片春光的完美男体,瞬间涨红了脸:“阿初!”

说着,他身上的单薄的丝缎袍子便瞬间落了地。

百里初一边优雅地解开自己身上那一袭薄袍,一边睨着她轻舔了下腥红的唇角:“大人说的是,春宵夜短,这会子进食最是合适不过了。”

“等一下……你还没有吃饭。”她一把抓住自己的裤子,坐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散开的诡瞳盯着自己,那种熟悉的被黑暗中兽盯着的危险感又回来了,她眉心一跳,才要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已经上前一步,再次霸气利落地将她一把扛起,一点不容拒绝地就扔进了柔软的床榻里。

百里初方才伸手握住她的柔荑,眯起幽瞳,唇角弯起一点子近乎妖娆的芜湖:“是干净了,所以让下官伺候大人罢?”

好一会,她洗干净了手,把白白净净的柔荑递到了他面前,含笑道:“好了,干净了,可不恼了罢?”

秋叶白无言,她都差点忘了他的‘厌女症’。

百里初看着她一边洗手,只冷哼一声:“脏。”

对方不过是女子,这醋仙儿也太能计较了。

秋叶白赶紧从一团乱的床榻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只爬下床来,乖巧地伸出爪子,主动接过水盆,搁在桌面上:“我洗,我洗还不成,她有的,我也有,又不是摸了男人。”

百里初这才住手,起身去拿水来。

就在扒衣和反扒衣的斗争之间,忽然门外响起双白的声音:“主子,水已经拿来了,就放在门外。”

唔唔……她不能再笑了,再笑醋仙儿就要剥她皮儿了,可是忍不住啊,这可怎生是好?

说完,她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同时不忘一边挣扎扭动避开某‘禁脔’的魔爪。

直到感觉裤子都被人拽下去了,秋叶白这才勉强忍住笑,抚着自己笑痛的腹肌,软声道:“好了,别恼,我不过是笑一笑……哈……笑一笑十年少,大皇姐~。”

他眸光幽凉,轻哼一声,也不说话径自上手就开始取她的鞋袜。

百里初索性把怀里的人往床上一扔,眯着眸子看她在那强行忍笑,却不得其果,干脆又把脸埋在枕头里,肩头一直发抖。

秋叶白一听,这是醋仙儿发飙了,她要立即安慰才是,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想起今夜各种囧的情形,她就忍不住再次缩着肩头,干脆把脸直接埋进他怀里大笑。

“有人的爪子摸了不该摸的,不要洗洗干净,难不成要砍下来?”百里初淡淡地道。

“打水做什么?”秋叶白有些疑惑。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冷声对着窗外道:“去给本宫打一盆水来!”

百里初眉梢一挑,低柔又讥诮地冷哼一声:“自然是伺候大人就寝,不将大人伺候得通体舒泰,否则大人在外头左拥右抱,美人在怀……。”

秋叶白不防,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问:“禁脔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秋叶白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百里初幽诡靡丽的眸子里闪过冷光,他径自走过去,一把将她扛起来就往房间里走。

这是这段时日里,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看着被甩上的房门,秋叶白终于忍俊不禁,把脸直接埋进翘起的膝间,笑得浑身直颤:“哈哈哈……你家老八,真是有够了解你的,哈哈哈哈……他好担心本座的禁脔被他魔性的大皇姐杀了……哈哈哈……。”

“砰!”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百里凌风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目光微寒,唇角一抿,:“那就请大人好自为之,本宫告辞。”

秋叶白闻言,抬起脸看向他,淡淡地一笑:“就像您说的一般,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牢你挂心了。”

百里凌风得到这样的回答,脸色愈发的不太好kàn

,心底一阵烦闷,让他冷冷地看向秋叶白:“秋大人,虽然本王不该干涉夫妻之事,但是摄国殿下到底是本王的大皇姐,你不要太肆无忌惮了,她那魔性,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你养小星也就罢,还养着这种玩物,否则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本王都保不住你!”

百里初幽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的神色,声音凉薄低柔:“做什么,自然是伺候大人,怎么,八殿下看不出来?”

这种诡异的情绪让百里凌风心情瞬间变得不好起来,他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异常的复杂。而这一刻,他甚至不知dào

自己心中复杂什么,竟然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丝兴奋?

这个看着如此清风明月,风流倜傥的人……竟然对男子有兴趣么?

第七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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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白迟疑了一会,道:“故人三年多未曾见,所以多说了一会话。”

“阿初,还有睡么?”她一愣,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阿初也已经该睡了。

双白正巧端着茶杯下楼,见她走过来,便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秋大人回来了么,军师正在楼上等着你。”

那种探究的,甚至带着一点若有若无dí

意的目光,让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

那些生面孔看见她,便立kè

也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不禁一愣,随后忽然想起今日早上听到百里初说的话,有故人来访,这些便是故人?

她才走近竹楼,便看见竹楼附近多了好几张生面孔,正与士兵打扮模样的鹤卫们说话。

等到秋叶白回到自己的竹楼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再被疼爱,需yào

被牺牲的时候,父母也不会手软么?

秋叶白看着她的模样,同为女子,她心中多少也能明白九翠心中的无奈和伤痛,她唇角弯起一丝讥诮的轻笑。

九翠闭了闭眼,一滴泪水滑落了脸颊,但是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败军之将,九翠自然会非常安分守己。”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百里凌风的想象,很简单,他看了眼秋叶白,见秋叶白沉吟之后,微微颔首,他便也颔首:“可以,只要你足够安分守己。”

九翠垂着眸子,轻声道:“九翠有个妹妹,投降之前,原本是她和她的夫君成亲的吉日,九翠就想看着自己妹妹嫁人。”

这个女人要是再提出一些可笑的事情,他如今心情不好,对女子也不会客气。

“哦,什么心愿?”百里凌风看着她,有些危险的眯起眸子。

“回大帅,九翠听说很快大军就要启程了,九翠在启程之前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和监军大人能看在九翠很快要离家去国的份上,允九翠最后一个愿望。”九翠不卑不亢地道。

“公主何故在此?”百里凌风其实一点都不太喜欢见到面前的这个少女,他一见她的样子,便能想起她那夜去勾引秋叶白的样子,让他心情不太好。

九翠款步上殿,见着这么多双男人锐利的眼睛盯着她,她也不慌,只从容地对着秋叶白和百里凌风福了福:“见过大帅,秋监军。”

这位九翠公主心眼多,人聪明是真不假,但是没有什么歪肠子,至少从她苗疆公主的立场看,她比她那个爹,要尽责多了。

“好了,大帅还是宣九翠公主上殿罢。”她决定还是把话题岔开,直接让正主儿上来。

她有些怜悯地看着百里凌风,只觉得这也是个被百里初那只妖神给折磨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可怜人物。

秋叶白自己在这里好一番脑补,却并不知dào

若是百里凌风知dào

她的想法,定会吐血三升。

怕他的‘大皇姐’伤心?

只秋叶白虽然微笑着,但是看着百里凌风的神色冷了冷,暗自道,这八殿下将还真是为他的‘大皇姐’着想,难不成是因为当年在明光殿呆久了,对他的‘大皇姐’心生爱慕,却不得其法,纠结万分,心中爱恨交织,最终还是见不得她这个‘驸马’背着他心爱的‘大皇姐’养禁脔?

此话一出,他自己顿时也觉得不对味,立kè

闭了嘴,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但是好在其他人并不知dào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有趣,以为百里凌风在打趣秋叶白,便也跟着都笑了起来。

百里凌风见她为九翠说话,心头忽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烦闷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似含着讥讽的话来:“大人倒是怜香惜玉得很,不分男女。”

竟然非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塞入天极么,难道以为这样就能仰仗女儿,继xù

做他大王的千秋美梦?

秋叶白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色,讥诮地道:“这荣乃耶打仗不行,这卖女儿倒是卖得极为顺手。”

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女子,弄得自己‘前途有量’。

毕竟殿下也明着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自己娶了这样的女子,岂非被殿下划入异端之中?

但是后面一听自家殿下补充的那句话,顿时也都熄了这条心思。

此话一出,众将军们先是眼睛一亮,毕竟那九翠公主容貌上乘,又带了异国风情,而且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公主,也就是个土司之女,他们还是能娶的。

他顿了顿,冷漠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帅身边容不得有异心的人存zài

。”

只是百里凌风神色却冷了下来,冷淡地打断了众人的笑声:“本帅点这个公主和亲,并非是为本帅自己点的,只是荣乃耶大力推荐他们这个‘美貌无双、聪敏伶俐’的公主,本帅就当战利品带回去,至于回朝之后怎么处置,看父皇的安排就是了。”

众将军们闻言也纷纷大笑了起来,同情地看着秋叶白,谁人不知dào

秋叶白家中那位‘母老虎’到底有多可怕,否则也用不上一个‘毒’字了,将秋叶白管得死死的,也是理所当然的罢。

他那眼神还真是……

她有些好笑地道:“殿下艳福不浅,如我这般家中有母老虎,可消受不起这般美艳的野花。”

她忽然想起前些天的晚上,九翠跑到她房间里投怀送抱的事儿,心中便自以为了然——百里凌风在吃她的醋。

她不由一愣,这位殿下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是个什么意思?

秋叶白微微颦眉,但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神色,看向百里凌风,却发xiàn

他也正在看着她,而且目光灼灼。

李牧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这个九翠公主,一个苗疆蛮女,给殿下当个端茶倒水的洗脚婢都不错了,让她做个殿下的妾是抬举她了。”

但是,很明显,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她总觉得和亲这种事情,根本上就是用掠夺女性来显示对某国、某地的征服,实jì

上全无必要,而且没有任何作用。

她之前只知dào

苗疆是打算要和亲,但是最后她提出来的那些条件里可没有和亲一项。

秋叶白闻言,看向百里凌风:“大帅的妃子,大帅要让九翠公主和亲么?”

一名将军打趣笑道:“这是大帅未来的美妃来了罢?”

堂上的诸人一愣,皆齐齐看向白凌风。

却不想她才要起身,便看见门外进来一个士兵,道:“苗疆九翠公主求见。”

秋叶白都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自己的腰坐了一日,实在不太好受,这会子终于得解放了,她回去要阿初拿他凉凉的手给她好好揉揉才是。

这一次的会议涉及到的各种重yào

议题太多,一直持续了将近一整日,连午膳都是在议事厅用的,一直到华灯初上,方才算是结束。

一干人将军们都分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听李牧宣bù

安排和各种善后的事情,再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

百里凌风收敛了心情,见她已经知dào

了会议的议题,便也不再多说,便示意李牧可以开始了。

秋叶白点点头:“商量拔营班师回朝的事情和时间。”

百里凌风看着她那从容而平静的笑颜,眉眼之间似带着隐约的惑人光华,他心中莫名其妙地一窒,微微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秋大人请坐罢,想来陆校尉已经将这次咱们开会的目的与你说了。”

她转过脸看着他,微微一笑:“参见大帅。”

秋叶白这般敏锐的人,自然能感觉到百里凌风那锐利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

那么,他中意那个人么?

秋叶白这样的人,如果不中意一个人,是不会将那么多心思放在那个人的身上的。

这些日子不见秋叶白,说是休养生息,只他得到的消息却是他日日与那军师都在小楼里呆着,或不然就是四处在府邸中或者象郡之中闲逛。

百里凌风则是默默看着那一道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影,锐眸之中闪过异样复杂的光芒。

比起朝堂之上和那些文官们勾心斗角,说来,她还倒是宁愿与百里凌风手下这帮子直肠子的武人混在一起。

秋叶白也抬手与诸位将军们还礼,亦含笑寒暄了一番。

所以,见到有些日子不理事情的秋叶白今日露面,便纷纷起身与她热情寒暄。

更何况这位秋大人明明就是八殿下的敌人,还能在这些大是大非的事情之上毫无私心更是让人心悦诚服。

虽然这位监军大人不曾直接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砍阵势冲杀,但是行渡怒海、降海盗、穿飞鸽山,救重围、灭蛊虫、孤身入城杀蛊卫,迫王降,哪一场不比战场之上的厮杀更惊心动魄?

秋叶白自南征之后在军中威望大增,这些将军们虽然都是百里凌风一派的人,但是面对共同的敌人的时候,自然对秋叶白欣赏和敬佩非常。

“大人最近身子可好?”

“见过秋大人!”

“参见秋大人。”

她款步进去,众将们纷纷起身行礼。

秋叶白进了前厅,便见着百里凌风和一干龙卫的高级将领们都已经在堂上坐得齐齐整整,一副正在商议事情的样子。

第七十三章 云姬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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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不是说了要去看苗人婚礼么,人怎么不见了?

“人呢?”

云桥才从一边的茅厕里出来,却发xiàn

云姬不见了,不由莫名其妙地环顾四周。

一道窈窕的人影远远地站着,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也默默地远远跟了上去。

秋叶白便给他准bèi

衣衫去了,又让人端了热水进来,让他沐浴更衣,然后两人便齐齐向那热闹之处去了。

百里初接过来一边用,一边不可置否地颔首:“嗯。”

“是了,你一会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看热闹,睡了十日,老闷在房里也是不舒服罢?”秋叶白将手中的米汤给他递了过去。

这种奇葩的理由,也只有他才能想出来。

所以这是要趁机先把一年份的量做回来?

秋叶白:“……。”

百里初眸光幽幽地盯着她,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道:“本宫足足有一年不可纵欲。”

纵欲过度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顿了顿,挑眉冷嗤了他一声:“那日你如此困倦,还非要纠缠厮磨到半夜,说不得就是真气耗损过度了。”

秋叶白摇摇头:“不知dào

。”

他一直以为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

“怎么会忽然那么快?”百里初微微颦眉。

如今见他醒来,除了声音有些嘶哑,但是行动却一点没有影响,想来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日之后,他便开始一直睡,好在她也知dào

是这么一回事,宁春和随军的军医都仔细看了,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昏睡。

她看着他,点点头,同时将手里的软糕递过去:“蜜茶是暖的,软膏用了米粉做的,这里还有一份粥水,都是很好消化的清淡食物,你睡的时间有点长,虽然暂时看不出身体有什么异样,但是总归是先醒醒胃。”

百里初瞬间愣住了:“十日?”

秋叶白看着他道:“十日。”

他若是没有记错,那日小白告sù

他,这个什么苗疆公主的婚事是在他们准bèi

班师回朝之前。

百里初闻言,忽然微微侧过精致的脸看向她:“我睡了多久?”

“我让他去送礼了。”她笑了笑,到底是大婚喜事,便有所表示。

“双白呢?”他起身下床,取了一杯蜜茶,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一片鲜艳的红。

百里初一怔,转过脸,正巧看见秋叶白端着一壶茶水和点心进来。

“这是九簪公主要与她的未婚夫君成亲。”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响起。

他才出声,便顿住了,有些疑惑自己的声音怎么变得这般的——喑哑,

他微微挑眉:“双白,这是……。”

百里初再醒来的时候,起身便见窗外不远处一片红灯高照,张灯结彩。

……*……*……*……*……

可是能在他手下活下来的人,却又能靠近他一点,那时候,却是她一生之中离他最近的时候。

那一身白衣的少年仿佛总如死神一般高高地站在龙棺之上,银发飞扬,眸子漆黑如暗夜,鬼魅噬杀,冷酷残忍,视人命如草芥,反手之间主宰着所有人的生死。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能回到地宫过那种不人,不鬼的日子,仿佛也不错。

云姬看着窗外升起的一轮了冷月,轻笑了一声。

年少不知愁,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却是……愁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她是不会做出背叛殿下的事情的。

除此之外,她又能如何?

云姬顿了顿,才轻声道:“她是殿下的人,我自然如一白他们那样尊她重她,敬而远之也就是了。”

云桥愣住了,好一会才呐呐道:“那个秋叶白怎么办?”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而锐利地继xù

道:“在此之前这个梦是我自己的,谁也无法夺走。”

云姬垂下眸子,黯然一笑:“中意殿下是我一个人事情,我守着这个梦可以过第一个十多年,自然也能未来更多的十多年,直到有一天我能……放下。”

看着自己心中的人和别的人厮守在一起,不啻于不停地折磨自己。

云桥无奈,只得轻叹了一声:“可是你要一直这样么?”

云桥不会理解他们在地宫经lì

过什么,殿下对他们的意义。

云姬只淡淡道:“不必再说了。”

她忍不住道:“云姬姐,你这是何苦,你早就被殿下驱逐出了十八司,甚至驱逐出了鹤卫!”

云桥根本不明白云姬为什么这般固执,能将自己的主子当神。

云姬擦了擦脸上的泪,恢复了平静:“在进入十八司的那天,我就发誓过永远效忠于殿下,直到死亡那一天。”

云桥一愣,看着云姬。

云姬想也不想就厉声道:“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

不若远离伤心地。

殿下曾经下令不允许云姬随意进京城,可见殿下心中根本一丝一毫都没有云姬,若是如此,云姬这般色艺双绝的女子,哪里需yào

担心没有人中意呢?

云桥看着云姬这般模样,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只一咬牙低声道:“云姬姐,要不,咱们离开风行司罢,离得殿下远远的,便也不需yào

再为殿下伤心。”

云姬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过木然的脸颊。

……

就像现在,她也不能够告sù

云桥,殿下心中的那人——是个女儿身。

却偏生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放在心底。

殿下对秋叶白的温柔亲近和对她的冷酷如此泾渭分明,让她只觉得心疼得快裂开了。

如果殿下可以接受女子,为什么那个人却不是她?

可是今日所见……她方才觉得如此痛苦。

若是殿下真的是不能接受女子倒也罢了,她还能说服自己,谁让你就是殿下讨厌的女子呢?

但是如今看见,她方才如见晴天霹雳。

从前只隐约听过殿下和秋叶白的那些事情,但也只是知dào

有这么个人罢了。

她要如何告sù

云桥,她听见百里初与那女子那般温柔对话时候的震惊。

偏偏那个人和她一样……根本就是假凤虚凰。

如果那个人真是男子,她倒是不会那么绝望。

云姬沉默了一会,却忽然苦笑了一声,眼泪落得更凶。

她跟在云姬身边这么多年,几乎没有看见过她落泪。

她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能够安慰云姬,只希望她不要再落泪。

云桥斟酌了好一会,才伸手轻拍了拍云姬的肩头:“听说那位是殿下扶持起来的,依着殿下的性子,这个人也不会在殿下身边呆久的,殿下也总归要生儿育女的不是么?”

只是她总不能对云姬说,谁让你不是男子呢?

只是殿下竟以‘公主’身份下嫁那人,足可见殿下是对那人多少有点动心的。

毕竟他们都是走天涯的行商,什么陆离光怪的事情没有见过呢?

云桥闻言,默然暗叹,殿下厌恶女子的事儿他们这些高层都知dào

,如今她看见殿下身边陪伴的人是男人,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小桥,殿下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对谁都不假辞色的神,他学会了真zhèng

的温柔以待,可那个得到他温柔以待的人,却不是一直默默在他身边守候了多年的我,十数年的光阴比不上三年多的新人。”云姬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三分凄凉一份哽咽。

可云姬偏生心中只有那个不可触及的人。

听过自家主子许多事情,但是第一次见到,她虽然也惊为天人,但总归那位对她而言是高高在上,根本不可触及的人。

她和云姬不一样,云姬在殿下身边呆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她是云姬发展进风行司的,也只几年前远远地见过自家大主子一个侧影。

云桥走到她身边,将手搁在她的肩头,迟疑了片刻:“云姬……能见到人总是好事。”

“小桥,我看见他了,三年多没有看见殿下,今儿再见殿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移不开眼。”云姬轻声道。

云姬与她二人是主仆,也是朋友,她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消沉的云姬。

“云姬?”云桥看向那坐在窗边,背对大门坐着的云姬,见云姬如此安静,云桥心中都有些不安。

云桥走向云姬的房间,伸手一推,果然见门没有关上,便径自进去。

几个人里只云桥是女子,自然也只有她更方便安慰云姬,便也只好点头离开。

几个人面面相觑,倒是云桥伸手赶了赶其他人:“你们都回去,我去看看商长。”

说着,她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云姬却神色有些异样,越听神情越是低落,她转过脸:“你们先各自回房双白安排的房间罢,我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了歇下了。”

云文和云化几个都纷纷点头。

云桥也一拨长发,妩媚地一笑:“云鸿说的是,咱们商长美貌、武功、智计什么没有,殿下也是男人,既沾不得女子,总要有些发泄男儿家精力的途径,但是男人就是男人,不可能替代咱们女子的。”

“您不要将那什么司礼监督公放在心上,殿下终归是男子,只是他一时间不能接受女子,但是日后传宗接代总还是要娶正经女儿家的。”云鸿低声道。

云姬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脸看向他们,淡淡地道:“怎么了?”

“云商长!”几人看着前面疾步而行的女子,终于忍不住齐齐低声唤她。

……*……*……*……*……

地宫里的那些痛苦的挣扎之中,生生死死的磨砺之中,那些少年生出的绮思不过是黑暗里的花,早已消散在暗夜里。

一切都过去了……

他顿了顿,看向远方,轻声叹了一声:“我知dào

,我当然知dào

。”

双白看了他一眼,忽然轻笑了起来:“难得你这般温言软声一回。”

一白看着他,忽然伸手搁在他肩头,淡淡地道:“云姬心里有的人是谁,你想必知dào

,我想你也更明白,有些年少往事都已经是过去了,我只希望你拒绝宁冬,不是在等心里没有你的这个人。”

双白一愣,随后默然,这一次是他鲁莽了。

好罢,就算是唯二的两次,殿下还直接把饭菜都扒拉了大半进他自己的盘子里,如果不是四少实在看不下去,阻止了殿下幼稚……呃……霸道的行为,又去多做了两个菜,他们估计也只能舔盘子里的菜汁。

他顿了顿,还是道:“见我们眼巴巴的样子可怜,主动招呼的,殿下何曾主动让我们留下来用膳过,何况是不常在殿下身边的云姬?”

一白不知dào

什么时候冒出来,冷淡地在双白背后嗤了一声:“你就不会想到连你我和老甄都只偶尔吃过两次四少的手艺,还是四少……。”

毕竟天色已经晚到了饭点,殿下万一要留云姬吃饭也未可知,但是如果让秋大人知dào

她还要做别人的饭菜,怕是心中会更对云姬生出芥蒂来吧?

他只是不知dào

到底要告sù

秋大人煮几人分的饭菜而已。

双白一愣,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什么,只苦笑了一下。

说着她便下楼往小厨房而去。

双白他们以前与云姬在地宫里同生共死过,她能理解那种与子同袍的心情,但是,有些事儿是原则。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希望你下此不要忘记了。”

双白有些尴尬地一笑:“是,在下已经准bèi

好了食材在厨房,方才有些匆忙,忘了告sù

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又掠过楼下,发xiàn

楼下的那些生面孔都不见了,便淡淡地道:“不必担心,我不是醋坛子。”

等她出得门去,正见这双白站在门边,妙目里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她便立kè

起身向门外匆匆而去:“你且睡一会,我一会子就来。”

她想了想,也是,百里初这一睡,不到他身体需yào

进食的时候是不会醒来的。

百里初闻言,挑起精致的眼尾,轻笑:“小白是糊涂了么。我若是打盹,再醒来怕又是两日后了罢。”

秋叶白见他眉宇间一点子倦怠之色,便心疼地伸手轻抚他眉间:“我很快就好,你要不要先打个盹?”

百里初闻言,微微颔首:“也好。”

她拍了拍他的手,打起精神道:“你先等一等,我弄些吃食来,你吃了好歇下。”

秋叶白完全忘记她自己是理论经验丰富的……处子。

搞了初恋的处男,就是很麻烦……不过这个麻烦,嗯,还挺不错的。

好罢,她就知dào

初恋的处男很难搞。

秋叶白默然地揉揉眉心。

你家老八老拿‘严厉谴责’的目光瞟我,心疼你心疼得不得了。

累,挺累的。

百里初冷哼一声,目光阴幽地一笑:“手段不拘泥于何,毕竟有人实在不甚自觉,今天议事堂上和老八呆了一日,不累?”

有没有搞错?

秋叶白哭笑不得,这位醋仙还真是有趣:“我说军师大人,云姬好像是你手下的人罢了,你拿你手下的人来威胁我?”

百里初瞥见秋叶白的神情唏嘘的样子,危险地眯起眼:“小白,收起你那怜香惜玉的表情,否则本宫就把云姬扔到塞外永远不许她入京。”

当初,自己能与阿初在一起简直就是个……呃……奇迹。

秋叶白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忽有些可怜那一片痴心错付的女子。

鹤卫之中不乏能人,云姬虽然也是有能耐的,但是能得他这般重用,今儿也能给她时间叙职、议事,估摸着还都是看在老甄的面子上罢?

否则按照百里初最讨厌有女人拿那种有企图的目光盯着他,爱慕也好,有什么别的企图也罢,都全不能容忍的性子和当初那种残酷的手段,在地宫里杀了云姬都是有可能的。

却也可见百里初虽然整日里‘老东西’‘死老头子’地这么唤老甄,但是在他心中,老甄一定是分量非常重,如同父亲一般罢?

所以老甄才不提罢?

否则也不至于三年不得一见。

后来暴露了真实身份之后,百里初就打发了云姬出去,不许她回来。

估摸着身手不错,也在地宫里熬过来生死劫,但奈何对着‘湿婆’神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百里初在地宫里已经称王称霸的时候,真言宫把云姬当成男孩儿抓来,后来被老甄捡了,云姬怕死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和其他人一样跟着百里初学功夫。

她略一思索,便大约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秋叶白顿时更讶异了,云姬竟是从地宫里就跟着百里初的,在地宫里就进了十八司?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那老东西在地宫里捡的女娃,十八司里怎能容下女子,所以搁远点也就是了。”

云姬竟然是老甄的义女么,但老甄倒是没有说过这事儿,

此刻,她对另外一个信息更感兴趣:“老甄的义女?”

她以为自己自己看出来云姬隐秘的心思,但看来大神的眼睛也是够尖利的,底下人想什么都逃不过大神的法眼。

厌女症还是没好。

秋叶白有些好笑,得,直接甩脸了,更不留情面了。

百里初闻言,一边把玩她的柔荑,一边眯起有眸子轻哼了一声:“一整日都在这里听她说事,还不够有耐心么,本宫最讨厌心怀叵测的女人,如果不是看在她侍奉多年,是老甄的义女,又还算老实的份上……哼。”

她微微一笑:“作甚那么不留情面,到底是手下人,几年不见过来见见主子,你也这般不耐。”

是她心中多少有些犯了女子的小心眼儿病了。

她家这位,她还不了解么,眼里要么容下了就是全部,要么便是一颗沙子都不容不得的。

她仔细看着百里初的模样,见他神色之间都是未散的不悦之色,心中那点子小疙瘩便忽然都松开来。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再次关上。

随后,帘子外响起云姬恭敬的声音:“是。”

秋叶白一愣,随后想起门外还有一个人,难不成那时候云姬是要离开了么?

他顿了顿,目光一凉,忽然掠向房门边,冷声道:“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出去?”

百里初索性捏了她的柔荑,似笑非地看着她:“不是大人自己说这些时日,你在就你为下官下厨么,大人这是又嫌……。”

但她嘴上还是淡淡地嗤了他一声:“军师身娇肉贵,本座在议事堂折腾了一日,还要伺候你。”

秋叶白先是怔然,但随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等她回来下厨,便又生出莫名的欢喜来。

百里初看着她,魅眸里闪过一丝疑色:“陪什么人用膳,双白刚才没告sù

你食材都给你准bèi

好了么?”

刚说完,她脸色就有点微赧,暗自唾弃自己,怎么会说出这般酸不溜丢的话来。

她脑子一热,也不知怎么想地,冒出一句:“来早了,军师不也要陪人用膳么?”

百里初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便搁下手里的折子,看了眼天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用过晚膳了?”

他还想怎么吃?

她一边走过去一边低声嘀咕:“已经是渣都不剩了。”

百里初眯起眸子,露出个带点凉气的笑:“若下官是妖怪,定要将大人你拆了皮肉一点点地吃,渣子都不剩才好。”

这个自恋狂人。

秋叶白:“……不,是发xiàn

自家床上突然多个妖怪。”

百里初见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不知dào

在想什么,却不过来,便一挑飞扬的修眉,淡淡地道:“大人这么看着下官作甚,是终于发xiàn

自己比下官丑太多了么?”

千年烛龙白九阴。

窗外夜风如许,吹拂过他靡丽的修眉妖瞳、轻衫长发,飘飘荡荡的显出几分诡魅的气息来,长衫似巨大的蛇尾,倒十足十地像她梦里见到的美艳又可怖的——

秋叶白一掀开门口的竹帘,便看见百里初正拿着本折子慵懒地歪在榻上,缎子一般的长发散落在边上,还是那一身白色丝质宽松长袍子裹在他的身上,衣摆顺着长腿蜿蜒在地上。

云姬看着她的背影,一双点漆眸里闪过异样之色。

秋叶白对着云姬点点头,径直进了屋子,见百里初没有在客厅,便向房内而去。

此时,门内忽然想起百里初幽幽凉凉的声音:“小白。”

她心中生出一点子怪异的感觉来,但见对方如此客气,她自将那种古怪的情绪抛开,也含笑还礼:“云姬姑娘多礼了。”

不想今日得见,竟然真是一名美貌女子。

秋叶白脑海里迅速地寻索了一遍,想起老甄隐约与她提过风行司四号里似乎有一个号主是个这个名字,但是当时她只以为不过是男子取了同音名字,毕竟百里初有厌女癖。

云姬?

秋叶白才要问话,却见面前的女子对她微微一笑,客客气气地一拱手:“这位是秋大人罢,云姬见过秋大人。”

“这位……。”

她眼底闪过幽光,那可是真有点意思了。

秋叶白确实有些惊讶,百里初的厌女症,竟能容这位靠近么?

再配上那一身素色华服,倒是让她忽然有点想起绿竹楼中的公子们,但是面前之人虽然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小公子,但是还有谁比她更明白,眼前之人……分明是个女子。

总的来说,是个上等美人。

等着她上楼正准bèi

开门,却见房门自己‘吱呀’一声打开来,门口站着个大约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眉目精致到几乎堪称治艳的少年,肤色虽然偏苍白,但一双点漆一般的眸子,未语先有情,似隐隐总含笑,眉宇之间更见三分柔和、三分精明。

秋叶白见双白忽然跟上来,她唇角弯起一点子笑弧来,暗道,看来这位云号的号主不简单呢。

毕竟秋大人再爽利,再似男子的心胸,但总归还是个女子。

万一有点什么误会,殿下是个不太将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之上的人,也只得秋大人这么一个身边人,万一说错什么话,惹出什么误会来,就不好了。

双白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将水盆子丢给一边的人,自己也跟着上去。

她径自举步向楼上而去。

她也只去年的时候偶然间撞见老甄送风行司的雷号主事人雷震子出门,那倒是个爽利的汉子,也是个走江湖的出身,就是不知dào

这云号的主事人什么样子了。

风行司多在外地行事,为保密起见,非要务不得入京城面主,但是他们又有特殊的渠道直接与百里初联系,这一块基本上是老甄在处理和整理相应的事宜。

秋叶白闻言,略一沉吟:“风行司的事儿,你家主子倒是与我提过,不过倒是几乎未曾见过。”

他虽与云姬是同僚,但是秋大人是殿下在乎的人,他自不希望这里头有什么误会。

双白妙目微闪,还是道:“是风行司的云号的人,正巧在这边贩卖药材,有些要紧事与殿下说。”

而且莫名其妙的,阿初身边的人竟有对她有敌意的,这便更有趣了。

如果是能让他这般撑着也要接见的人,想来这位‘故人’很有点分量。

阿初现在的身体状况是能耗损真气不休息,但是一旦睡了便要双倍的时间才能醒来,恢复真气。

“是什么故人,什么事情让他用真气耗着不休息?”秋叶白闻言微微挑眉,不悦之余倒是也有写好奇。

第七十三章 撞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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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狗不挡道!”

双白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着云姬的背影,轻叹了一声,正想走过去,却不想忽然被一道飞奔的红色身影狠狠撞了一个跟斗。

而她亦不曾留意到,另有人将她孤寂萧瑟的身影看在眼底,陪她站了半个时辰。

云姬闭上眼,一行泪水滑落脸颊。

让她那么清楚明白地看见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是殿下……一点都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情面。

云姬有些木然地看着那一对璧人消失在林间,她知dào

殿下的修为,一定会知dào

她在远远地看着。

……

秋叶白留意到他们离开的时候,隐约还可见云姬的身影远远地这么站着,仿佛是刻在竹林间一道黯淡的灰影子。

两人携手离开。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云姬看起来不是愚蠢的人,她迟早会明白的。

他们走了以后,云姬也会自行离开罢。

秋叶白点点头:“嗯。”

“回去罢。”百里初道。

她闻言,若有所悟,原来云姬一直在这里是这个原因。

“风行司云号的人听到了些有趣的事情,现在还不好判断,还需yào

收集一些证据,若是让本宫知dào

就还有些蠢物参与了叛国的行为,呵……。”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

秋叶白一愣:“什么事儿?”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道:“还有些事情也许需yào

用得着她。”

秋叶白知dào

他最烦有人这么盯着他,尤其是女子,她也觉得在别人面前秀恩爱这种事实在有些不自在,便低声道:“咱们还是回去罢,你要实在不想看见她,打发云姬走就是。”

除了对秋叶白之外,他对任何女子都没有耐心。

“治病用重典,有些人认不出清楚事实。”百里初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她能明白云姬的心情,明明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的人却对另外一个女子这般温柔以待。

他对她所有的温柔,都会如刀子一般凌迟着云姬的心罢?

但是这一次,他任由云姬这么看着,看着他和她的轻怜蜜意,看着他们在一起赏月观星。

如果是平日里的阿初,只怕他早就斥退云姬了。

他们早就察觉云姬远远地站着在那里,像木头人一样。

她轻叹了一声:“阿初,这是你的仁慈么,我看是你的残忍。”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有人愿意在那里放哨,为何不允?”

秋叶白靠在百里初的怀里静静到底看着满天繁星,忽然道:“你真的打算让她在那里这么一直看着?”

夜色渐深

……

云姬远远地看着远处那一双璧人交叠的身影,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笑自己的多情反被无情误,笑自己的执迷不悟,亦笑自己不能放下,却忍不住……泪如雨。

林中鸳影成双,轻怜蜜意,林外孤影黯淡,夜寒霜凉。

……

记得她腰肢柔软,记得他掀开她的盖头时,她明眸中隐含的浅浅水光,如温柔的月光照亮他的黯淡冰冷的一生。

记得他的新娘,秀眉明眸之上染了绒薄的粉黛色,明丽而柔软。

百里初垂眸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雪白面容,幽凉魅眸渐渐温如水,他伸手轻抚过她细致的容颜和纤细的颈项,低头慢慢地吻上她柔软的嘴唇,轻声低喃道:“永世不忘。”

她看着他:“你呢,你可记得那日我的样子?”

记得他单膝一个跪,道——你可愿嫁我,与我执手共行,白首不相离。

她最记得大婚那日抬首之间,便见那梅林中长身玉立的青年,玄衣玉冠,他容色如玉,眉目如画,精致非常,那一双原本如无边子夜一样的黑瞳,也倒映了月光,似流光溢彩,隐约似坠了满天星河。

秋叶白一愣,随后莞尔一笑:“当然记得,历历在目。”

百里初伸手拿起她一束柔软的发丝,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穿着嫁衣的模样?”

她想起什么,噗嗤一声轻笑:“我可还记得你一身红色嫁衣的样子。”

百里初闻言,微微弯起唇角,伸手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嗯,说来,咱们成亲也快一年了。”

秋叶白站在竹林里看着那些美丽的灯笼,含笑伸手轻触过那柔软的流苏。

“这四处红灯笼高挂的样子,让我想起咱们成亲的时候。”

她正牵着百里初的手一路晃进了人少的竹林间,竹林里也挂了许多漂亮的灯笼,悠悠荡荡地在空中晃荡着。

秋叶白自不知dào

百里凌风心中那般百转纠结。

……*……*……*……*……

秋叶白到底为什么在新婚之夜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实在让人费解。

但是……

如果不是这红艳的灯笼晃荡出一片相同的光影,他也不会忽然间发xiàn

秋叶白的背影竟然这般的……熟悉,熟悉到让他瞬间将他的背影和那个上元后夜看见的赫赫女子重叠。

百里凌风沉默地看着那飘荡的红灯笼,好一会才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唯一清楚的是秋叶白一定就是那个人。”

平宁一脸茫然地看着百里凌风。

“但是秋大人是男子,您看见的难道不是女子么?”

他是知dào

自家殿下一直在暗中追查那个女子,但是一直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平宁有些惊讶地挑眉:“不会罢?”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一字一顿地道:“上元节第二日,在梅苏的地盘上,我看见的那个赫赫女子的背影,和秋叶白一模一样。”

他们不是时常看见她的背影么?

秋监军的背影怎么了?

平宁一愣:“嗯?”

百里凌风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道:“叶白……秋叶白的背影,我知dào

在哪里见过了。”

平宁看着百里凌风的目光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的背影,便有些奇怪地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看着摇晃的灯影下秋叶白和百里初远去的背影,百里凌风神情里闪过一丝阴鹜。

秋叶白见百里凌风无事,便朝百里凌风点点头:“告辞。”

随后他转身便拉着秋叶白离开。

百里初看着百里凌风那样子,唇角弯起讥诮的笑容:“告辞。”

百里凌风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如果百里初还没有醒来,她就直接将他打包上车去。

秋叶白点点头,淡淡一笑:“有劳殿下挂心,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里得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后日就启程,所以才赶在今夜举行婚礼。

百里凌风收回了手,还是摇摇头,勉强笑道:“无事,只是想问你们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嗯?”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愈发地觉得奇怪,这人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

“叶白……。”

如果秋叶白像是一道明月光,那么那个男人就是光后的黑暗,让他只感觉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和不自在,如芒在背。

但是方才他只顾看着秋叶白行路,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那一道虽然披着素白的袍子,却仿佛融入和暗夜一般散发着冷诡气息的人影,或者说那人根本就是黑暗凝成的人形。

百里凌风这才注意到在秋叶白身后还站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但很快一道声音就如一桶冷水当头泼了下来:“如果大帅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下官和大人还有事情,便先行一步了。”

脑海之中亦是一片混乱。

百里凌风愣愣地看着红灯笼下她白皙隽美的容颜笼上一层柔和艳丽的光泽,他的心脏蓦然地跳乱了拍子。

她有点纳闷:“大帅?”

却见百里凌风一副见鬼的样子。

秋叶白正与百里初两人在这园子里漫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百里凌风的声音,她便转过身去看向他。

百里凌风瞬间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眼:“是你?”

那人影步伐一顿,随后转过头看了过来:“大帅有何吩咐?”

百里凌风终于看清楚那前面红灯笼下的人影,便忍不住唤了一声:“喂——!”

平宁公公一脸茫然,不知dào

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只能赶紧跟了过去。

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人影,瞬间愣住了,他急急忙忙几步追了过去。

随后,他转身离开。

只要不出乱子,他随他们折腾。

百里凌风倒是不太在意地道:“不必理他们,由着他们去罢。”

平宁公公看着那一片混乱和鬼哭狼嚎,眼底闪过一片轻蔑的光:“这些南蛮苗子真是不知所谓。”

苗人尤其能喝酒,到了酒席中尾声的时候,酒席之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有人大笑、有人大哭。

但是整个席间,气氛还是异常的沉闷,连新郎官奎木耶也是一脸木然、不见半分喜色的模样,直到荣乃耶喝多了闷酒,开始拉着人喝酒,酒席之上这才慢慢热闹起来。

所以,整个席面看起来还是很丰盛的。

他对于婚宴的酒席倒是并不算苛刻,准bèi

了不少鸡鸭鱼肉,甚至粤东运来的海鲜。

养好了伤的荣乃耶和哥舒王妃,甚至七十二峒的峒主们都来参加了,席开二十台,只有苗人们坐在席间,百里凌风之事象征性地出来说了些祝福之词,便没有再多言语地离开。

这一场婚礼,虽然带着怪异的气氛,但还是冲淡了原本低迷的气氛。

大红灯笼高高挂,龙凤烛上喜成双。

第七十五章 姦情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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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见过秋大人。”门外众人纷纷拱手。

此时,人群忽然让开一条路,一道修长的人影领着人进来。

平宁恭恭敬敬地道:“是。”

他眸光微微冷,目光又落在外头挤成一片探头探脑的众人,冷声道:“去,把门关上,这件事不许任何人多加议论。”

百里凌风看着眼双白,见他静静站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身为‘奸夫’的自觉和愧疚。

“殿下,您看这事儿到底怎么办?”

平宁看着跪在堂上的九簪和一边站的双白,脸色有点不太好kàn



议事堂上灯火通明。

……*……*……*……*……

关上门,她看着还在睡着的百里初,唇角弯起一点轻笑:“看来咱们只要遇上成亲这种事儿,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总有一些麻烦呢。”

她转身回房间:“稍等,我换件衣衫。”

秋叶白:“……果然是一出好戏。”

“九翠公主入了洞房。”一白神色愈发古怪。

她怔了怔:“还有一个新娘,谁?”

一白摇摇头:“不,还有一个新娘。”

双白怎么可能和九簪那个小蛮女扯一块去,实在太匪夷所思。

秋叶白点点头,扯扯唇角:“那今天新郎官独守空房?”

但是这个时候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他看秋叶白:“四少,怕是你要走一趟了。”

“又睡了?”一白愣住了,殿下这才醒来多久?

她看着一白焦躁地往她房间里瞟的样子,摇摇头:“不用看了,你家主子睡死过去了。”

秋叶白:“这个说法也没有比上一个说法更文雅,好么!”

一白沉默了一会,换了个说法:“文雅点说,就是双白和九簪公主有一腿。”

她只觉得猪会爬树的消息,都比这个来得真实些。

双白吗?

她没有听错吧?

“什么?!”她瞬间瞪大了眼,随后掏掏耳朵。

一白也一脸古怪地道:“双白和九簪公主……就是今天的新娘搞到一起去了。”

秋叶白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盯着一白。

“这是怎么了?”她看着门口面色不佳的一白,又看了看楼下的宁秋,甚至宁秋身边一脸脸色古怪的李牧,她便知dào

出……事儿。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将被子给百里初盖好,白日很热,但是晚上有山风,还是很凉的,所以她便披上衣衫下床去开门。

这会子,估摸又是睡死了过去,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醒。

但是百里初没有任何反应,她心中微惊,伸手摸了摸他鼻间,见他睡得四平八稳,呼吸平稳安静,再想想昨夜他回来后,先是批阅了一些折子,又摸上床与她缠绵了半日。

她有些茫然地起身,同时推了推身边的百里初:“阿初,好像有什么事情?”

秋叶白在窝在百里初怀里睡得香甜,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大力的敲门声。

“砰砰砰!”

……*……*……*……*……*……

双白一看那堆礼物里还有不少尖锐之物,尤其是一把装饰用烛台尖利的烛台针正对着九簪的背心,他顿时一惊,足尖一点,身形飞掠过去接住九簪往边上一滚。

“啊!”九簪忍不住惨叫一声,往一大堆婚礼的礼物里摔。

九簪一僵,手上仿佛一下子没了力qì

,双白哪里想到她忽然就松了手,手上的劲道没有控zhì

好,就“砰”地一声将门整个大力推开,同时直接将站在门口的九簪一下子撞飞。

娘娘腔三个字瞬间戳中双白的软处,他眸光一冷,手上一用力,一点点将大门强行推开:“怎么不客气,李代桃僵骗人么?”

九簪用尽了全身力qì

去压那大门,同时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快走开,娘娘腔,不然本小姐不客气!”

这个苗女的力qì

还挺大的,让他能用上这么大的力qì

才压住门。

双白低头睨着面前呆愣的瞪着大眼睛的少女,似笑非笑地道:“又见面了,鼯鼠精。”

随后,她转身就往房间里退,把房门径自一关。但是那一道白影速度却快如闪电一般,下一刻竟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单手撑住了房门。

她一愣,目光见鬼一般落在不远处的一道白影身上。

还有……

夜深人静,门外早已没有任何喧哗声,只有红灯笼在风中轻轻地飘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隔壁早已没有了声音,她才慢慢地将发麻的脚放下地,然后推开门,向门外走去。

她就是这么任性,至少这一次的任性,是一种功德圆满了罢?

隔壁房间里阿奎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一样戳在九簪的心头,她一脸木然地听着房间里响起的床榻摇动与男子低低的喘息和叹息声,随后慢慢地笑了起来。

“九翠,我终于等到今天了……那么多年……。”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呵呵……这样也好……这样……我抱着的人就是九翠了呢。”

隔壁传来阿奎呢喃的带着醉意的声音。

“九翠……九翠……是你么……不……你是九簪……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

吉祥和如意离开后,房间里的响动便听得异常的清晰。

但还好,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算了,不进去了,我没看见小姐,估计小姐这会子心情一定很难过,咱们寻小姐去。”

“咱们要进去么?”

听着两名汉兵离开,九簪的心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吉祥和如意两个人的对话又让她有些紧张起来。

“不必了。”

那两个士兵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样子,只开了门,就将喝得摇摇晃晃的阿奎往门里一送,便转身离开。

吉祥和如意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不想让那两个士兵进入房里。

“我给你们拿些酒水罢?”

“两位军爷,让阿奎将军自己进去就是了。”

随后,她又听见吉祥和如意忙前忙后的声音。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喝多了么?

九簪心中一紧,是汉人将阿奎哥哥送回来的么?

“那些苗人自己都喝得东倒西歪的,好了,别管那么多,将军让我们将人送到洞房里就走。”

“新郎官真是喝多了,这些苗人也不知dào

挡一挡。”

而此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她瞬间一僵,侧耳仔细地听着。

她咬着嘴唇,狠狠地唾弃自己的懦弱。

这种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眼泪好像擦不干。

九簪闭上眼,又伸手去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

一直到现在……她又回到了喜楼边上,坐在这铜鼓上,静静地看着月空,却还是觉得心头冷得让人难以忍耐。

这冷意一直蔓延全身,让她忍不住一路奔跑,却怎么都无法让身体热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那一轮明月,忽然觉得心头一片空空的寒意……

说罢,两行清泪缓缓滑落过九簪的脸颊,她一咬牙转身关上房门,将九翠痛苦和错愕的模样关在了门里。

她打开门,转过脸看向九翠,微笑道:“就像姐姐说的,总要有人能得到幸福啊,与其我们三个人都不幸福,不如只有我一个人不幸好了。”

她没有理会九翠眼底慢慢涌起的泪光,只是起身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梳妆台的盒子里:“还好,今天估计不会有人有心情过来闹洞房,姐姐等着阿奎哥哥回来就好了,后天早上就要启程了,姐姐如果还愿意来送我,那就来送我罢。”

九簪替九翠染了眉黛,仔细地端详着九翠的模样,有些心酸地道:“姐姐皮肤白,这一套装扮下来,真是好kàn

,我想阿奎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九翠终于明白九簪想要做什么了,她梭然瞪大了眼,死死地看着九簪,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发出“啊啊……。”的细细的声音。

天哪!

等着替九翠梳好了头,她又替九翠化起了妆来,见九翠还在瞪着她,她叹息了一声:“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不会那么不懂事,我会替你去和亲的,你我两个生得如此相像,简直就像双生子,只是我们肤色不同,我多搽点粉就是了,不会让汉人有把柄可以抓的。”

她转身又去柜子里取了一套银饰过来,放在桌上,替九翠挽起头发:“这些银饰也是咱们苗家的,我想着姐姐戴起来一定很好kàn

。”

九簪替她将那一套苗家的嫁衣换上,然后仔细地端详着她,笑了笑:“咱们苗家的凤凰,当然还是穿苗家的嫁衣好kàn

呢。”

九翠死死地盯着她:“九……九……。”

九簪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伸手一边解她的衣服,一边轻声道:“姐姐,我告sù

过你罢,我再不懂事,也不会嫁给一个心里没有我的男人。”

九翠想要说话,却发xiàn

自己口舌都发麻:“九簪……你……。”

九簪走了过来,强行扶起浑身发软,动弹不得的九翠往床边走去:“姐姐不要担心,茶水里这个药,过明天就没事儿了。”

“什么大喜的日子?”九翠看着九簪那样平静,她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但是九簪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了那个杯子,随后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姐姐大喜的日子,摔碎了杯子可不好。”

她话音刚落,就身形一晃,手里的杯子也跟着往地上掉。

九翠一愣:“还给我?”

百里凌风着人备下的婚嫁用品里都是汉人的,她的嫁衣也是汉人的。

九簪轻笑道:“这是阿姐的凤凰嫁衣,阿妈前些日子给我的,但是我还是穿不上,现在还给阿姐罢。”

“大女先嫁绣凤凰,二女后嫁绣孔雀,幸福如水长。”

这是她们阿妈亲亲手给她绣的嫁衣。

九翠一看那嫁衣,眼底便闪过心酸,她微微颔首:“记得呢。”

九簪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而是转身从柜子里捧出来一套红色的嫁衣:“姐姐还记得这套嫁衣么?”

九翠一愣:“那就好?”

九簪点点头:“那就好。”

也许八皇子能给他们保留那么一两个伺候的人就已经是很给脸面了。

“我让她们去前面帮忙了,府里人手已经不够了,大不如前,所以今儿我就是喜娘了,在这里陪你。”九翠苦笑一声。

九簪看着她,又看了看门外:“是了,吉祥和如意她们呢?”

这是九簪第一次这么体贴。

九翠愣了愣,才发xiàn

自己真是一直在说,她有些尴尬地一笑,伸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谢谢。”

九簪只默默地听着,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她方才起身去给九翠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姐姐,你说了这么多,渴了么,喝一点水。”

她陪在九簪身边,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轻声絮念。

“小簪子,你嫁人了,也是大姑娘了,以后陪在爹娘身边,不可以那么任性了……。”

九翠看着房间里一片红色,又看了看九簪身上的红色嫁衣,只觉得心头酸苦,但想想如果九簪能代替她陪在爹娘身边和阿奎身边,她也没有什么太遗憾的了。

九簪沉默下去,只埋头吃起了东西。

九翠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当然不行,看着你嫁人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九簪看着她,眼底闪过异样的光:“姐姐,你真的要跟着汉人去上京么,能不能不去?”

九翠含笑伸手替她将长发拨到耳朵后:“当然,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汉人卖的糖蜜果子。”

九簪点点头,和九翠一起坐了下来,她看着九翠送来的食物有不少都是熟悉的苗疆菜色,便微微抿了抿唇:“姐姐还记得我喜欢的口味?”

但是她脸上还是笑颜温柔:“好了,不要多想了,快坐下用点东西罢。”

九翠虽然不信她的话,但是见她不愿意说,便暗中决定一会子问问阿古嬷嬷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还好,没有事,只是……出嫁了,有点心乱。”九簪勉力笑了笑。

“你还好么?”九翠一看面前的女子满脸浮肿的模样,满眼红肿,便知dào

她哭过了,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担忧地看着她。

九簪立kè

起身,在床边水盆里胡乱地洗了一把脸,然后去开门。

“九簪,你在吗,姐姐给你送晚膳来了。”

九簪不知dào

自己哭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九翠温柔含笑的声音,她才陡然清醒过来。

……

他并不知dào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房门内的少女已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阿奎有些迟疑,但是见天色已经不早,便还是点点头:“好,晚上婚礼之后我会来找你。”

“你走吧,我不会惹事儿的。”九簪平静的声音再次在门后响起。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九簪?”阿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担忧,这个丫头自幼任性,这会子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罢?

但是这三个字他还没有说,就听见门内响起女子平静到冷淡的声音:“我听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伤害你。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看向大门想要说什么:“九簪,我不是想要……。”

门内鸦雀无声。

他一口气说完,不停地喘着气,仿佛这句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qì



阿奎仿佛忍耐不了一般,英气的眉眼里闪过压抑长久的怒火,他握拳狠狠一锤在门上:“对,我喜欢的人就是九翠,她温柔善良识大体,就像七十二峒春日里开的山兰花,我想娶她做新娘的念头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以前、现在、以后,我的心里真zhèng

的新娘只有她,永远都只有她,我从来没有想过娶你,你听明白了没有!”

“你说不说!”九簪冷冷地打断他。

阿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恼火之色,隔着门压低了声音:“九簪,你任性也别太过分……。”

九簪轻笑了起来,声音涩然而坚定:“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你真心喜欢的人是谁,你如果不说实话,我就能让这个婚礼结不成!”

我让你那么厌烦么?

我还要怎么样?

“九簪,你不要无理取闹,今天已经是咱们的大婚日了,你还要怎么样?”阿奎有些不耐烦地道。

听着他冷淡的声音,九簪愣了,随后苦笑了一下,起身走到门边,看着男子的轮廓,低声道“阿奎哥哥,你一直喜欢的人是九翠姐姐罢?”

“嗯,你叫我来什么事情,我在前面还有很多事。”阿奎神色淡漠地隔着门问。

九簪听着那声音,先是眼眸一亮,看向投在窗子上的人影:“阿奎哥?”

“九簪?”

直到门外传来迟疑的脚步声和男子的声音,才让她清醒过来。

九簪则是默默地将胸口里的荷包拿出来,倒出来一堆小小的龙眼大小的瓶子,她取了一个出来,拿在手中愣愣看着,不知dào

在想什么。

随后,阿古嬷嬷便转身离开了新房的小楼。

阿古嬷嬷心疼她的闷闷不乐,便点头道:“好,我想法子让阿奎在门外和你说上几句话。”

九簪垂下脸,忽然道:“阿古嬷嬷,我想见见阿奎哥哥。”

但是当苗人也开始像汉人那样争权夺利,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和汉人确实没有区别。

苗人是山中的民族,自由如穿梭林间的狼。

“小姐……。”阿古嬷嬷苦笑着,不知怎么安慰九簪。

“会好么?”九簪唇角弯起讥讽的笑容,眼神有些茫然:“我一直以为我们苗人比汉人好多了,我们女子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不用像汉人那样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女都能成夫妻在,只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现在……我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迟疑了片刻,轻叹了一声,再次伸出干枯的手轻抚她的发丝:“别想那么多了,以后就会好了。”

阿古嬷嬷看着九簪,眼底闪过不忍,阿奎从小订婚的对象一直是九翠,所有人都知dào



九簪看着她,轻声道:“没错,我喜欢阿奎哥哥,但是我不能嫁给他,也不想嫁给他呢,因为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什么……你……小姐你是疯了,谁都知dào

你喜欢阿奎那么多年!”阿古嬷嬷错愕地看着九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不。”九簪忽然抬起头看着阿古嬷嬷,眼神坚定:“我不想嫁给阿奎哥哥。”

阿古嬷嬷只以为她是憎恶汉人的婚仪,便哄劝道:“等着汉人走了,咱们回七十二峒重新办一次就是了。”

她忽然轻声道:“嬷嬷,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九簪沉默了许久,她虽然性子活泛了些,但是并不蠢,她知dào

什么他们面临的处境,只是……

“何况就算不是八皇子送来的这些东西,咱们苗人现在在城里居住的,也有不少人将苗汉的婚仪都混着用,或者直接用汉人婚仪呢。”阿古嬷嬷温柔地宽慰自己带大的小姑娘。

这些喜事用具,全部都是帝国八皇子着人送来的,他们不用也得用,根本不能拒绝。

阿古嬷嬷立kè

紧张地走到窗边左右看看,方才转身回来,伸手轻抚九簪的秀发,轻叹了一声:“小姐啊,有些话可是说不得,咱们可是才放出来啊,特别是大王身上的伤不轻。”

明明他们就该围着篝火跳舞才是,为什么她要坐在这个冷冷清清的房间里?

九簪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小袋子,听话地坐在了床上,她抬头看着那窗上硕大的喜字,忍不住冷冷颦眉:“阿古嬷嬷,为什么咱们苗人成亲要学汉人那一套,把那讨厌的字扯下来!”

“小姐,坐在这里,一会子新郎就要来了。”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看着自己照顾的小姑娘如今一身红衣,满头珠翠下的小脸看起来异常的美艳,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进房间,便坐在一只送来做礼物的华丽大铜鼓上,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月光,想着今天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着阿奎哥说的那些话——

所以不会有什么人再过来打扰。

这个时候,客人都齐了,所有的礼物都暂时堆在这里,只等着第二日再收拾。

她看着那些殷红的红绸和喜字,只觉得心中更痛,她四处看了看,寻了一个新房边上专门放置贺礼的小房间钻了进去。

果然,因为新郎官还在外头喝酒,这边新房反而人不多。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扎眼的红衫,竟没有地方能够更换,她只得一咬牙,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反身就朝新房处再次奔了回去。

九簪跑了一会,原是想回到自己楼里的,却发xiàn

不管是自己的小楼还是旁边九翠的小楼全部都灯火通明,还有不少汉人士兵走来走去。

……

双白看着手中的药瓶,眯起眸子,足尖一点,运气向九簪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那只小鼯鼠精是今天婚礼的主角——九簪公主?

这是苗人婚礼中新郎官送给新娘的礼物,有花好月圆之意。

姑娘赠之以鲜花,男子附之以珠玉银饰,新婚之时戴于发鬓。

双白看着手上的绢花,他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再加上他方才看见那只凶悍的小鼯鼠精那满身珠玉,不是新娘的装扮,又什么?

这样的日子,还有谁会一身大红?

他忽然抬头看向柱子上贴着艳丽的红色双喜字,心中暗自道——

一身红?!

那只鼯鼠精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穿了一身红……

随后他一颦眉,这瓶子……一个是一种烈性的迷药,一种是毒药。

他便捡了起来,先是看了看那珠玉绢花,只觉得样式不像中原的,但是又异常的眼熟,他想了想,又打开了那两个小瓶子,各用手在瓶口轻扇了下,闻了闻。

双白正准bèi

离开,却忽然发xiàn

地上落了一朵珠玉琳琅的嫣红绢花还有一两个小瓶子。

他垂下眸子,唇角弯起一丝黯淡的笑容。

他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少年伙伴,他还是希望云姬能早日醒悟过来,不再如此的……伤心。

那里从来不曾站过一个伤心的女子。

他摇摇头,转脸看向云姬所在之处,却不由一僵,原来远处竹林边云姬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竹林,仿佛一切不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今儿过来偷吃酒宴么?

双白看着那道红影奔跑起来轻盈敏捷,三钻两下就消失了,速度快得似脚不沾地,只留下一条红色的拖尾,像一条红色的尾巴,但是对方明显就没有轻功,他忍不住挑眉看看一轮幽幽圆月又看看附近黑黝黝的花园,轻声低喃:“这是山里的……鼯鼠成精了?”

双白迟疑片刻,松了手,却不想九簪忽然一转身,又飞也似地跑了,不忘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来:“你给本公主记着!”

难不成他用力过度折断了她的手腕?

但她偏生满脸仿佛伤心欲绝的样子,让双白不禁有些疑惑,他是刻意用力了点,有意让她吃痛,但是也不至于痛成这副模样罢?

双白见她满脸是泪,把脸上的胭脂都糊了一脸,只两只水洗一般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自己,看起来异常的……滑稽。

九簪脑子一片浑浑僵僵的,好一会才看清楚面前之人似有些眼熟,但是她此刻心里、眼里根本容不得其他人,只哼哼唧唧地道:“痛……痛……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那天遇见的那只苗家的小鼯鼠。

他愣了愣:“是你?”

九簪正是泪眼朦胧的时候,还没有看清楚面前的人,但是双白却已经看将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将她的泪水看在眼里。

却不想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齐齐打了个照面!

双白亦同时冷声道:“哪里来的刁蛮女子,这般粗鲁无礼!”

她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同时下意识地抬起头看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人:“哪里来的混蛋,敢动本公主!”

九簪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痛叫了一声:“啊!”

双白原也只想让面前的女子道歉就算了,却见她忽然伸手抽出鞭子就往自己身上招呼,他心中顿时恼了,直接抬手就干净利落地往她手腕上一捏。

九簪顿时勃然大怒,低着头伸手就去摸自己不离身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往面前的人身上抽,她的眼泪快掉出来了,她要赶紧躲起来,不要被人看见自己这种狼狈的样子。

她好容易胡乱地将地上的东西全部塞在胸口里后,起身就要继xù

飞奔离开,却不想面前那人她往左边走,他就往左边挡,她往右边走,他就往右边挡。

九簪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药瓶子竟然摔破了,原本满心的委屈和伤心这回全忍耐不住,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咬着嘴唇喃喃地骂着,好将眼中的泪水给逼回去。

双白抚了抚自己被撞痛的胳膊,原本他并不是计较之人,而且撞上自己的是女子,但却又听她这般口出恶言,顿时妙目里闪过冷意。

“该死,该死,大半夜的站在走廊上装什么鬼,该死,该死……的混蛋,男人都是该死、该死的混蛋……混蛋。”

那红影撞了他之后,身上头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她懊恼地骂了一句之后,也不顾去看那无辜被她撞上的人,只立kè

蹲下身子一边懊恼地咒骂,一边捡落了满地的头上珠玉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瓶子往胸口里塞。

原本以双白的武艺,他不该被人撞上的,但是他的心思全部都在云姬的身上,而且那道红影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功夫,但是速度快得像山里的动物,一头撞了上来,让他避之不及。

“哎呀,好狗不挡道!”

第七十四章 双白的婚事 二更

却不想她的手才一动,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一道喑哑幽冷的声音:“休想。”

秋叶白靠在百里初身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轻叹了一声:“你怎么还不起来呢,再不起来我就和百里凌风骑马去了?”

所有的一切皆准bèi

就绪,大军即将启程。

第三日

……

她暗自摇摇头,轻笑,这些小姑娘,也不知dào

到底在想什么。

秋叶白看了眼九簪,见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与荣乃耶那种愤nù

又羞愤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双白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道,等到回了京城,有殿下在,要推拒这一桩婚事,再简单不过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那就暂时依了监军大人的意思罢。”

而且他相信秋叶白知dào

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秋叶白却表示了拒绝,为什么?

百里凌风倒是有些惊讶秋叶白近乎拒绝的表态,毕竟将一个公主送给明光殿的一个侍卫做妻子,已经算是他在讨好明光殿,给明光殿做脸了。

他压根没有想象过自己莫名其妙地会多了一个自己根本不想娶的‘未婚妻’!

双白亦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看向百里凌风。

双白毕竟是百里初身边的人。

“大帅,此事不若等到咱们回京城禀报陛下之后再做处理罢,毕竟陛下才是最终的决策者,不是么?”她看向百里凌风,温然一笑。

如果百里凌风要处理的人只是九簪,她根本不会阻止,但是……

而且百里凌风这么做,将九簪赐给一个侍卫身份的双白也等于给了荣乃耶他们狠狠一记耳光,让他们知dào

他不是这么好摆弄的,帝国朝廷更不是可以随他们所想能随意摆弄的。

毕竟九簪做出这种行为,等于公然违抗和挑衅百里凌风的威严,而且九簪还是苗人,如果九簪不付出一些代价,那么教百里凌风如何御下?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知dào

他这算是一种报复。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既然如此,你就去侍奉双白堂主罢,能侍奉在明光殿,也是你的荣耀。”

“不管如何,你如今的名声已经坏了,这些事封不住悠悠众口。”百里凌风看着她,有些讥诮地道。

而荣乃耶和哥舒两个则是异常地紧张,他们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焦虑地看着九簪。

倒是双白看着她那样子,联想到今日遇见她时候的模样,他心中隐约了然,对于九簪而言,既然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是要和亲,把么嫁给什么人,她确实都无所谓罢?

只九簪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众人也皆将目光投向百里凌风。

秋叶白闻言,倒是没有打断百里凌风的话,有些好奇他打算将九簪怎么样,收归己用?

没有资格了?

百里凌风个倒是无所谓,只把玩着手上的杯子,淡漠地道:“既然九簪公主那么想和亲,那么本王就成全你好了,只是本王的决定不是可随意更改的东西,原本本王想将苗疆公主献给父皇,也算是一件礼物,但是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她能看得出九翠是个故土情重又心思深沉的女子。

美色误国,若九翠被打发给哪个王爷、将军,她要是有心随意挑拨,也是件麻烦事儿。

九簪是个没有什么心眼,一根直肠子的女孩子,比起满腹心机的九翠,她倒是觉得九簪和亲更合适。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看向他:“大帅如果觉得只是需yào

一个苗疆公主作为战利品,那么确实是哪个公主都无所谓的,一切端看大帅的决定。”

百里凌风看向秋叶白:“监军大人怎么说?”

她可是记得在飞鸽山上她对阿奎那种痴心一片的模样,现在转过背就迫不及待要和亲?

秋叶白转过头看着九簪,眼底也闪过一丝异光。

而九簪却一眼都没有看向他们。

荣乃耶早就不复之前的那种意气风发和霸气,只蔫蔫地喝哥舒王妃两个朝着秋叶白点点头,寻了两个位置坐下,目光四处乱飞。

倒是秋叶白看着他们微微一笑,同时打断:“二位请坐,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之前,二位最好不要随意插嘴。”

既是暗怪九簪不懂事,又是担忧百里凌风恼火带来祸事。

不一会荣乃耶和哥舒就上来了,两人相互搀扶着,脸上都写着不安,在看见堂上跪着的自己的女儿的时候,两人的目光顿时凌厉又惶然起来。

百里凌风淡淡地道:“宣。”

说话间,门外传来荣乃耶和哥舒王妃求见的声音。

双白看着九簪的样子,微微挑眉,总觉说话的样子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连两国交好,公主们对和亲都是避之不及的,如今身为战败方的公主竟然迫不及待地争夺和亲这个‘差使’?

堂上众人愣住了,这个九簪公主脑子是坏掉了么?

九簪面无表情地道:“不为什么,刚才这个人已经说了我和他只是一个误会,至于我为什么不入洞房,那是因为我和九翠都是公主,为什么她可以去和亲,我不可以,我们两个是亲姐妹,容貌也相差无几,我不认为我比她差。”

百里凌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九簪:“九簪公主,你怎么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洞房里的人为什么是九翠公主?”

他真的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般无条件地相信他,为他说话。

双白看着秋叶白,神色之中闪过惊讶,随后他抿了抿唇,有些复杂地看着秋叶白。

也是,百里初那人虽然极为护短,但是‘她’的那性子简直就是让身边的人动辄得咎,若是个不谨慎的怎么可能在明光殿爬上这么高的位置。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秋叶白淡淡地道:“我相信他,只要他这么说,我就信,双白若是那种不识大体到如此地步的人,能跟在摄国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么?”

一白这才退开一些,随后冷眼看着他们。

一白听着那些人低声议论,忍不住眼底闪过怒色,想要说什么,却被秋叶白伸手轻拍了拍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但是他并没有做什么有愧于心的事情,自然不惧流言。

双白感受着投落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目光,依旧神色从容平静,他知dào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太巧合了。

堂上的人都忍不住低声窃窃私语了起来。

李牧则是忍不住道:“这也太巧了罢,大人您真的信?”

等着双白将事情的原委说而来一遍,秋叶白这才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两人滚做一团的时候,刚好平宁领着的士兵们就到了,正好kàn

见他们‘暧昧’的样子。

双白救下九簪,抱着她避开那烛台的锐刺,但是到底避不开边上其他的尖锐小物,九簪的衣衫挂了两个大口子。

双白这才上前一步,向秋叶白行了一礼:“回大人,属下也是发xiàn

九簪公主行踪异常,所以跟了过去,却不料……。”

秋叶白也看着双白,淡淡地道:“双白,你说。”

“这件事,还是让双白堂主自己说罢。”百里凌风看向双白。

毕竟百里初现在的身份,根本不是他能得罪的。

所以他也不好强迫他跪,否则若是若火了明光殿那个魔头,只怕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朝中上下都知dào

鹤卫从来都是不跪天地君亲,只跪他们的主子。

那是明光殿的人,摄国殿下放在秋叶白身边的人,他当年也在明光殿里与他一起‘共事’过。

平宁一看事情复杂了,立kè

控zhì

了这几位颠鸾倒凤的男女主角,然后立kè

叫醒后了自家主子,百里凌风一看其中一个和新娘折腾一块去的是双白。

再然后发xiàn

就是新房里和新郎官洞房的新娘子竟然是要送往京城和亲的九翠公主。

这下子……事情就掩不住了。

却不想,他们才冲到门口便看见里面一男一女抱成了一团,衣衫凌乱,而且女主角还是今儿的新娘子!

却不想士兵们才扛着东西过去,还没有到门口,便听见那放礼品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砰砰’声,他们顿时一惊,以为是有贼,便立kè

撩下了礼品,提着刀子就冲了过去。

一路上,其实她已经听李牧说了事情的经过,酒席散了后,平宁负责清点礼品,结果发xiàn

有一批礼品堆在了门口登记处的桌子底下,东西挺重的,所以他便让了好些士兵们一起将东西给扛到喜楼边上的房间。

“双白,谁能告sù

我这是怎么回事么?”秋叶白坐了下来,径自看向双白。

宁秋点点头,立kè

过去关门,平宁也立kè

跟了过去,和她一起将大门关上。

她看了眼站在门外的人,淡淡地吩咐宁秋:“关门。”

双白见她过来,神色微微一动,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随后,她一进门就看见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的九簪,还有一边站着的双白。

秋叶白抬手抱拳:“大帅。”

天色微明黯,黎明时分,她匆匆过来,只简单地挽了长发在头顶,发丝上还有雾露,一点细细的水汽氤氲在她的眉眼间,有一种诱人的美丽。

“你来了?”百里凌风站了起来,看着秋叶白。

第七十七章 八殿下的月事来了 一更

还有林二日、caochun4ea、殊不知……等姑娘,谢谢你们坚持为南非挖矿事业做出的贡献。

本人表达强烈的愤慨,嗯→_→请总裁温柔地多丧心病狂几次~

对于如此丧心病狂的行径——

同时顺手戳后台道具,发xiàn

18号那天后台被yudguo77妞儿钻石刷屏了,又多了个用最快速度爬上解元的妞儿,同何夕醉成诗、fanny896222三位霸道总裁分别承包了17号和18号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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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一片紊乱的心思。

他竟对一个男人有了反应!

那个人到底……身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他的目光,方才竟让他莫名其妙看着、看着便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还有叶白……

上阵杀尽千军万马,甚至在他十几岁陷入敌人重围之中濒死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怪异的感觉。

百里凌风正陷入一种古怪的自我厌恶之中,同时满心疑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男人的一个眼神之中,便不能动弹,背脊发凉。

但百里凌风根本没有搭理他。

“您不是要邀请秋监军一起坐竹排么?”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李牧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百里凌风的,不了解他怎么忽然说走就走。

……

不愧是他的兄弟,眼光倒是差不远。

啧啧,他家的小八情窦初开了。

百里初目光转向百里凌风消失的远处,唇角弯起一丝讥诮而阴冷的笑容。

这只野猫王是越来越流氓了。

他那一脸坏贱坏贱的样儿,就没安好心。

秋叶白只觉得耳朵边一阵撩骚的凉气让她麻了半边身子,便不太客气地一巴掌推开他的脸,同时转身向河边走去:“不想知dào

,走,坐竹排去!”

“小白想知dào

什么鬼么?”百里初忽然靠近她一步,微微压低了嘴唇在她耳边轻笑,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甚至轻舔了下她白嫩的耳垂。

月事儿来了,这位还真是口无遮拦。

秋叶白眼角微微一抽,斜眼看着他:“看你这似笑非笑、一脸邪恶的样子,必定有鬼。”

“也许是老八月事来了也未可知。”百里初淡淡地弯起唇角。

“这是怎么了?”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和李牧离开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李牧立kè

策马追自家殿下去了。

秋叶白虽然有些奇怪百里凌风的反应有些古怪,但倒也真没有大所谓,只点点头:“没有问题。”

李牧没有想到百里凌风会忽然这般无礼地调转马头就走,有些尴尬地对着秋叶白笑了笑:“大人……那个我们先去安排巡逻的事儿。”

百里凌风看着这一幕,神色微僵,随后一扯马缰,策马转身离开。

百里初目光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样子,微微一笑:“好。”

随后,她看向百里初,含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的渔夫们坐鱼排打渔,咱们可以游江。”

当年老仙和她可是来过,龙影泉应该就在附近一带。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四周,似想起了什么,含笑道:“可是龙影泉,那确实是不错的泉水。”

百里凌风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秋叶白的模样,还是淡淡地点头:“那好,一会本王让给你送山泉来,听说这附近的山泉很是不错。”

不过她心中游戏奇怪,什么时候开始,百里凌风这位大帅闲得连这种事儿都要来通知她一声?

秋叶白顿了顿,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大帅决定就好了。”

他能感觉那个神mì

男人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一寒,但面容之上却恢复了平静:“无事,只是过来告sù

叶白一声,我们中午在这里扎营一个时辰,不知叶白有没有意见。”

“你没事罢,大帅?”秋叶白看着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仿佛经lì

了一场大病,又似乎被什么吓到了一般,便担心地问。

百里凌风顿时一个激灵,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整个人颤了颤,转过脸看向秋叶白:“嗯?”

“大帅?”秋叶白唤了他一声。

百里凌风却一点没有反应,直到——

跟在百里凌风身后的李牧也有些奇怪,赶紧伸手暗中拍了下百里凌风。

魔怔了?

阿初家的老八这是怎么了?

秋叶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一直盯着她不说话,然后又盯着百里初不说的百里凌风。

那诡异的笑,让百里凌风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而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和狼狈,眸光里似带了淡淡的笑意。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自己腰上的剑,但是不知为何全身的肢体仿佛都不听他使唤一般,动弹不得。

如临大敌!

却不想,他的目光才投过去,却对上百里初一双幽暗平静的眸子,竟似一下子闯进无边的黑暗之中,连周围炽烈的阳光都黯淡下去,那种危险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

他的眸光渐渐幽沉下去,带着一点子冷意,看向旁边戴着面具的百里初。

让他想起那日会师时候的拥bào

‘他’的身体诱人得简直不像一个男人。

他的眸光停在那点春意上,慢慢不由自主地掠向‘他’纤细的脖颈,精致的削肩,看似平坦却微微有些线条隆起的胸部……还有那纤细得过分,却看起来异常柔韧的腰肢。

他眸子里微微一冷,目光又停在秋叶白脸上,虽然‘他’神情寻常,但是他就是看出来秋叶白隽美的眉宇之间还有未曾散去的三分奇异稠丽的春色。

百里凌风刚要说话,目光却敏感地地落在秋叶白的嘴唇上,那润泽的唇上还有红肿的痕迹。

秋叶白抬头看着他策停了马儿,微笑抬手行礼:“大帅可有什么事让人传令一声就是,何必亲自过来?”

秋叶白含笑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几骑骏马迎面而来,为首英姿飒爽的马上骑士不是百里凌风又是谁。

百里初环顾着周围的美景,淡淡道:“如今战事已了,可有心情了?”

秋叶白忍不住感叹造物神的鬼斧神工:“当年我与老仙一同来这里的时候,皆是游山玩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但如今再临却是战事,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辜负了这般山水美景。”

大军开拔已经走到了中午,出了象郡的地界,但是周围的风景极为美,重叠的山影起伏温柔,不远处河流里中潺潺流水带来清凉的气息,晴空之下仿佛一幅幅水墨画卷。

百里初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随后也跟着优雅地下车。

随后,她便直接掀开帘子,跳下车去。

秋叶白有些耳根发热,脸颊发红,她揉了揉自己的嘴唇,轻哼一声:“得寸进尺。”

她明白他说的是刚才醒来的时候,她亲在他眼上的薄吻。

好一会,百里初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含笑道:“这才是起床的甜点,小白下次不要太敷衍了。”

她浑身发麻,只能被动地勾住他的肩头,任由他为所欲为。

百里初低头,一手扣住她细腰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一手挑起她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嫣红霸道的舌尖先是在她唇上一舔,毫不客气地挑开她的贝齿,随后便是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什么?”她有些不解。

他微微一笑:“忘了一件事。”

秋叶白一愣:“怎么了?”

“等一下。”

只是在秋叶白准bèi

掀开帘子下车前,他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百里初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反对,也起了身。

“下去吹吹风吧,看看能不能把你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吹走。”秋叶白摇摇头,起身穿鞋。

她可是记得当初他对欢爱之事一脸纯情懵懂的样子。

她回去一定要将那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书都当成柴火扔灶里煲汤给他喝。

秋叶白:“……。”

百里初垂下华丽的长睫羽,沉吟道:“书上说,海鲜有壮阳之功效,倒也不错。”

她如是没有记错,钦州也是靠海罢?

秋叶白:“三句不离开吃……海鲜行么?”

百里初微微颔首,倒也没所谓:“嗯,可有什么好吃的?”

她索性将谈话引回主题:“我们计算了一下路线,走原本过来的路线,那些民众们还没有缓过来,又很缺粮食,所以我们换了一条路走,稍微绕了一点路,不过这是班师回朝,倒也没所谓。”

为什么她脑子里浮现出一幕拿到云片糕后糊面前这厮一脸的画面?

秋叶白:“……。”

百里初方才满yì

地颔首交代:“不要太甜腻了。”

“是的。”秋叶白颔首,同时道:“若是阿初喜欢吃云片糕,我让小七准bèi

原料去。”

百里初轻笑:“是么?”

一对儿吃货,妥妥的~

秋叶白温柔微笑:“不,我也是个大吃货,否则怎么能与殿下做夫妻呢?”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既然小白如此清高,不重口腹之欲,那本宫回京之后,交代壹楼的人看见小白,便大门紧闭就是了。”

百里初挑眉,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

吃货?

秋叶白失笑:“果然是吃货,就记得哪里有好东西能满足口腹之欲了。”

百里初转脸看向她,眼底闪过疑色:“按照原来的路线,不是应该走到那个有云片糕的柳城么?”

她看了看外头的景色,含笑道:“咱们这是走到钦州了。”

百里初起身清理仪容,顺便问:“是了,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不一会,水和吃食都端进了秋叶白宽敞的监军马车里。

两人分别行动去了。

她立kè

和小七齐齐颔首:“是。”

宁秋听到了秋叶白的吩咐,顿时一愣,这是殿下醒了么?

不过她也没有法子,于是便对着窗外的宁秋和小七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吩咐:“小七,让春儿过来一趟给殿下把把脉,宁秋去和双白他们要些水和帕子过来。”

她轻笑了一声,打断人恩爱可是会遭雷霹呢。

秋叶白倒是非常干脆地松开了手,支起身子来,掀开车帘子,向窗外看去,正见着宁秋和小七两个低声说笑,一脸甜蜜的样子。

也即是她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玩弄他的脸。

百里初看着她,有点哭笑不得,只微微颔首:“行,你先松手。”

她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百里初最近似有点一用她这个‘炉鼎’采阴补阳完毕就睡得不省人事的趋势。

她一挑眉挑眉,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向左边一拉,将他艳绝精致的面孔一下子拉成滑稽的小丑脸:“别一醒来就兽性大发,先吃东西和洗漱,这大路上也不怕被人听见。”

她只感觉手背上传来轻软湿润而略显粗粝的触感,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心发痒,但她岂是这般容易被美色诱惑的。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佻地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轻吮:“哦,楼主大人要不要试试本宫发育完全没有,若是没有可需yào

你多多指教。”

所以她回去一定要把他那一库的西洋艳情书全部都烧了才是。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秦始皇要焚书坑儒了,知识这种东西,自己掌握着就是武器,别人也掌握着,就是大杀器。

得到如此干脆的回答,让秋叶白呆了呆,一边拍开他的魔爪,一边无语地替他揉揉眉心:“少年,不要看艳书,会影响你生长发育的。”

说着,他修白指尖在她胸口中间一点,似笑非笑地道:“钥匙可以挂这里。”

却不想面前美人薄唇微微弯:“小白亲手帮本宫穿戴,一齐戴,本宫没所谓。”

秋叶白一顿,横眉竖眼:“为什么不是你戴那种玩意儿!”

百里初见她戏谑的模样,便微微眯起靡艳的眸子:“本宫在西洋书上看到过一样叫做贞洁锁的玩意儿,不知绿竹楼的楼主大人这般涉猎丰富可知dào

西洋人的贞洁锁和中原的贞操带有什么区别,小白喜欢戴哪个?”

她挑挑秀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那你说怎生是好?”

百里初原本凉冷的眸色,因为她那一个轻怜蜜意的吻,便温柔了不少,他轻哼一声:“不过睡几日,便听得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她不过随口一说,他便醒来了,虽然知dào

是他睡着之前没有像上次那样硬撑了一日和大半夜,所以可能比上次醒得快,但他这时候醒来可见也是因为爱吃醋的缘故。

她轻笑了起来,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醋仙儿,我发xiàn

了唤醒你的好法子。”

“咦……。”秋叶白低头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见他慢慢睁开一双幽暗诡凉的瞳子睨着她,眼底似水色微漾,带着点撩人心扉的慵懒。

且说已经走到城外的秋叶白正低头撩着沉睡的人,却见他忽然有了反应。

……*……*……*……*……

奎木耶愣住了,随后眼底慢慢泛起狰狞的腥红,从牙齿间挤出一个字:“想!”

那人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他:“我是谁不重yào

,你想想你失去了一切是为什么,你想不想复仇?”

奎木耶一愣,腥红着眼回头,看见来人有些苍老的脸庞的那一刻,他愣住:“你是……。”

直到一道喑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这一切都是汉人的错,如果不是秋叶白、不是百里凌风,你不会失去一切。”

痛苦的呢喃声回绕在无人的花园里。

“为什么……为什么天神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几日之内的大起大落几乎要击溃他的神智。

从这一刻开始,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会围绕在他身边笑眯眯的九簪,更没有了他魂牵梦萦的……九翠。

他只能听着!

他知dào

自己无力改变一切,因为这是所有人的决定。

他忽然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地跪在了地上,两行热泪落下。

“九翠!”阿奎终于反应过来,匆忙地追下假山去,可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说罢,她闭了闭眼,眨去眼底的泪花,随后,她一狠心,转身下了假山,向院子外匆匆离去。

九翠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轻声道:“我没有法子看着九簪这么离家去国,为我们的百姓去和亲,而自己理所当然地享shòu

着属于她的幸福,阿奎,对不起。”

“够了!”阿奎抬起头看着她,眼底都是怒色和痛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滚!都给我滚!”

九翠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阿奎,我还有几日就要受圣女的洗仪了,在这之前,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睡在你房里。”

他才要得到心头爱,便要立kè

失去了么?

“知会我……呵呵……你们什么都决定好了,然后知会我!”阿奎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低低笑了起来。

九翠的目光终于看向阿奎,她淡淡地道:“不会可以学,一天不会,我一世总会,这件事我已经与父王、母妃还有七十二峒的峒主、老孟他们商量过了,现在知会你一声。”

九翠早就过了可以培养的年纪,现在没有上一任的蛊王教她,更没有蛊卫能护卫于她!

柔姨是历代圣女里唯一的特例,因为她是个控蛊的天才,所以她敢为了自己的所爱和自己的孩子为所欲为,但是九翠呢?

“除非你能像原来的柔姨那样手段厉害,成为蛊王,让任何人都不能非议,柔姨甚至敢让小池圣女和外族人通婚,将小池许给那个秋叶白,但是你呢,你有柔姨那样杀伐果决的铁腕手段和操蛊的能耐么?”

阿奎激动地一把握住她的肩头,摇晃起来。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是哥舒王妃心疼你,拒绝了这个要求,你现在这是往火坑里跳么!”

“苗疆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大的风波折腾了,当年柔姨曾经想让我成为圣女,她说过我最像她年少时候,你还记得罢,我这里有所有柔姨留下的蛊书。”九翠神色木然地道。

一旦成为圣女,便是终身不得许人,侍奉天神到死。

“那关你什么事情,你得蛊术何能与那些蛊师们比?”阿奎瞪着眸子,心中一片不安。

九翠看着远方,慢慢地道:“就像你听见的那样,圣女已死,苗疆七十二峒的蛊师必定会争夺至尊蛊王之位,原先小慈冒充圣女,手段不到位,不能服众,但是有蛊卫在,总能弹压得住,如今蛊卫没了,圣女已死,蛊王之争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什么?”阿奎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看向她。

“我决定成为下一任的圣女。”九翠淡淡地道。

但是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彻底地僵在了脸上。

阿奎点点头,含笑道:“什么事?”

九翠忽然道:“阿奎,我有一件事要告sù

你。”

“我们下去罢,一会子日头上来了,你会受不了的。”阿奎抱着怀里的人儿,温柔地道。

他们一直默默地目送着大队人马渐渐地远去,直到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九翠沉默了许久:“我知dào

。”

他希望九翠能明白,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

“嗯。”阿奎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声:“相信九簪的勇气会让她得到幸福的,她在我心里就像一个妹妹一样。”

“九簪比我们都‘任性’,可她实jì

上比我们都有勇气。”九翠没有拒绝阿奎的拥bào

,只忽然淡淡地道。

他虽然也觉得很对不起九簪,但是又非常地感激九簪,如果不是她的‘任性’,他也不会能与心中深爱的女子相守一生。

阿奎利落地爬上了假山,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的背影,他的眼中闪过温柔,走了过去,从后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九翠,别伤心了。”

如意和吉祥互看了一眼,便立kè

退开了来。

阿奎点点头:“你们先避一避,我上去安慰你们的小姐。”

如今奎木耶虽然不是与自家小姐拜天地,但却已经与自己家的小姐完了最后的洞房,自然是要称一声姑爷的。

如意和吉祥立kè

转头,对着身后的男子微微含身:“姑爷。”

如意刚想开口安慰,便听见身后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九翠,你不要太难过了,九簪知dào

她自己在做什么。”

九翠静静地站在山顶之上,好一会,才淡漠地道:“我去了又如何,不去又如何,去了让小簪更难过么?”

自从九簪用了一个掉包计,将九翠小姐换成成亲的人,她自己去和亲之后,她们对九簪的看法都还了,变成钦佩她的决绝和感慨她的无畏。

如意也道:“对,他们还没有走远。”

吉祥忍不住轻声道:“小姐,你如果想去送九簪小姐,现在还来得及。”

她站在那里,望着远方,仿佛一具塑像一般,看得站在底下的吉祥和如意两个人心中担忧无比。

留守在郡守府邸里的人不管是苗人还是汉人都出了大门送行,没有人留意到一道纤细窈窕的人影静静地站在郡守府的假山顶上,看着郡守府邸外渐渐远离的大队人马。

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刚刚从象郡郡守府邸准bèi

出发,准bèi

与城门外的大军汇合的时候。

第七十七章 八殿下的月事来了 一更

还有林二日、caochun4ea、殊不知……等姑娘,谢谢你们坚持为南非挖矿事业做出的贡献。

本人表达强烈的愤慨,嗯→_→请总裁温柔地多丧心病狂几次~

对于如此丧心病狂的行径——

同时顺手戳后台道具,发xiàn

18号那天后台被yudguo77妞儿钻石刷屏了,又多了个用最快速度爬上解元的妞儿,同何夕醉成诗、fanny896222三位霸道总裁分别承包了17号和18号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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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来也,今天翻后台,看见了你们的名字,一票的月票,积少成多,有熟悉的面孔,更多的是陌生的姑娘,只是默默的订阅正版文章,投票有时候还打赏,但从不留言。

------题外话------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一片紊乱的心思。

他竟对一个男人有了反应!

那个人到底……身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他的目光,方才竟让他莫名其妙看着、看着便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还有叶白……

上阵杀尽千军万马,甚至在他十几岁陷入敌人重围之中濒死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怪异的感觉。

百里凌风正陷入一种古怪的自我厌恶之中,同时满心疑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男人的一个眼神之中,便不能动弹,背脊发凉。

但百里凌风根本没有搭理他。

“您不是要邀请秋监军一起坐竹排么?”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李牧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百里凌风的,不了解他怎么忽然说走就走。

……

不愧是他的兄弟,眼光倒是差不远。

啧啧,他家的小八情窦初开了。

百里初目光转向百里凌风消失的远处,唇角弯起一丝讥诮而阴冷的笑容。

这只野猫王是越来越流氓了。

他那一脸坏贱坏贱的样儿,就没安好心。

秋叶白只觉得耳朵边一阵撩骚的凉气让她麻了半边身子,便不太客气地一巴掌推开他的脸,同时转身向河边走去:“不想知dào

,走,坐竹排去!”

“小白想知dào

什么鬼么?”百里初忽然靠近她一步,微微压低了嘴唇在她耳边轻笑,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甚至轻舔了下她白嫩的耳垂。

月事儿来了,这位还真是口无遮拦。

秋叶白眼角微微一抽,斜眼看着他:“看你这似笑非笑、一脸邪恶的样子,必定有鬼。”

“也许是老八月事来了也未可知。”百里初淡淡地弯起唇角。

“这是怎么了?”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和李牧离开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李牧立kè

策马追自家殿下去了。

秋叶白虽然有些奇怪百里凌风的反应有些古怪,但倒也真没有大所谓,只点点头:“没有问题。”

李牧没有想到百里凌风会忽然这般无礼地调转马头就走,有些尴尬地对着秋叶白笑了笑:“大人……那个我们先去安排巡逻的事儿。”

百里凌风看着这一幕,神色微僵,随后一扯马缰,策马转身离开。

百里初目光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样子,微微一笑:“好。”

随后,她看向百里初,含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的渔夫们坐鱼排打渔,咱们可以游江。”

当年老仙和她可是来过,龙影泉应该就在附近一带。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四周,似想起了什么,含笑道:“可是龙影泉,那确实是不错的泉水。”

百里凌风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秋叶白的模样,还是淡淡地点头:“那好,一会本王让给你送山泉来,听说这附近的山泉很是不错。”

不过她心中游戏奇怪,什么时候开始,百里凌风这位大帅闲得连这种事儿都要来通知她一声?

秋叶白顿了顿,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大帅决定就好了。”

他能感觉那个神mì

男人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一寒,但面容之上却恢复了平静:“无事,只是过来告sù

叶白一声,我们中午在这里扎营一个时辰,不知叶白有没有意见。”

“你没事罢,大帅?”秋叶白看着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仿佛经lì

了一场大病,又似乎被什么吓到了一般,便担心地问。

百里凌风顿时一个激灵,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整个人颤了颤,转过脸看向秋叶白:“嗯?”

“大帅?”秋叶白唤了他一声。

百里凌风却一点没有反应,直到——

跟在百里凌风身后的李牧也有些奇怪,赶紧伸手暗中拍了下百里凌风。

魔怔了?

阿初家的老八这是怎么了?

秋叶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一直盯着她不说话,然后又盯着百里初不说的百里凌风。

那诡异的笑,让百里凌风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而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和狼狈,眸光里似带了淡淡的笑意。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自己腰上的剑,但是不知为何全身的肢体仿佛都不听他使唤一般,动弹不得。

如临大敌!

却不想,他的目光才投过去,却对上百里初一双幽暗平静的眸子,竟似一下子闯进无边的黑暗之中,连周围炽烈的阳光都黯淡下去,那种危险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

他的眸光渐渐幽沉下去,带着一点子冷意,看向旁边戴着面具的百里初。

让他想起那日会师时候的拥bào

‘他’的身体诱人得简直不像一个男人。

他的眸光停在那点春意上,慢慢不由自主地掠向‘他’纤细的脖颈,精致的削肩,看似平坦却微微有些线条隆起的胸部……还有那纤细得过分,却看起来异常柔韧的腰肢。

他眸子里微微一冷,目光又停在秋叶白脸上,虽然‘他’神情寻常,但是他就是看出来秋叶白隽美的眉宇之间还有未曾散去的三分奇异稠丽的春色。

百里凌风刚要说话,目光却敏感地地落在秋叶白的嘴唇上,那润泽的唇上还有红肿的痕迹。

秋叶白抬头看着他策停了马儿,微笑抬手行礼:“大帅可有什么事让人传令一声就是,何必亲自过来?”

秋叶白含笑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几骑骏马迎面而来,为首英姿飒爽的马上骑士不是百里凌风又是谁。

百里初环顾着周围的美景,淡淡道:“如今战事已了,可有心情了?”

秋叶白忍不住感叹造物神的鬼斧神工:“当年我与老仙一同来这里的时候,皆是游山玩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但如今再临却是战事,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辜负了这般山水美景。”

大军开拔已经走到了中午,出了象郡的地界,但是周围的风景极为美,重叠的山影起伏温柔,不远处河流里中潺潺流水带来清凉的气息,晴空之下仿佛一幅幅水墨画卷。

百里初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随后也跟着优雅地下车。

随后,她便直接掀开帘子,跳下车去。

秋叶白有些耳根发热,脸颊发红,她揉了揉自己的嘴唇,轻哼一声:“得寸进尺。”

她明白他说的是刚才醒来的时候,她亲在他眼上的薄吻。

好一会,百里初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含笑道:“这才是起床的甜点,小白下次不要太敷衍了。”

她浑身发麻,只能被动地勾住他的肩头,任由他为所欲为。

百里初低头,一手扣住她细腰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一手挑起她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嫣红霸道的舌尖先是在她唇上一舔,毫不客气地挑开她的贝齿,随后便是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什么?”她有些不解。

他微微一笑:“忘了一件事。”

秋叶白一愣:“怎么了?”

“等一下。”

只是在秋叶白准bèi

掀开帘子下车前,他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百里初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反对,也起了身。

“下去吹吹风吧,看看能不能把你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吹走。”秋叶白摇摇头,起身穿鞋。

她可是记得当初他对欢爱之事一脸纯情懵懂的样子。

她回去一定要将那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书都当成柴火扔灶里煲汤给他喝。

秋叶白:“……。”

百里初垂下华丽的长睫羽,沉吟道:“书上说,海鲜有壮阳之功效,倒也不错。”

她如是没有记错,钦州也是靠海罢?

秋叶白:“三句不离开吃……海鲜行么?”

百里初微微颔首,倒也没所谓:“嗯,可有什么好吃的?”

她索性将谈话引回主题:“我们计算了一下路线,走原本过来的路线,那些民众们还没有缓过来,又很缺粮食,所以我们换了一条路走,稍微绕了一点路,不过这是班师回朝,倒也没所谓。”

为什么她脑子里浮现出一幕拿到云片糕后糊面前这厮一脸的画面?

秋叶白:“……。”

百里初方才满yì

地颔首交代:“不要太甜腻了。”

“是的。”秋叶白颔首,同时道:“若是阿初喜欢吃云片糕,我让小七准bèi

原料去。”

百里初轻笑:“是么?”

一对儿吃货,妥妥的~

秋叶白温柔微笑:“不,我也是个大吃货,否则怎么能与殿下做夫妻呢?”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既然小白如此清高,不重口腹之欲,那本宫回京之后,交代壹楼的人看见小白,便大门紧闭就是了。”

百里初挑眉,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

吃货?

秋叶白失笑:“果然是吃货,就记得哪里有好东西能满足口腹之欲了。”

百里初转脸看向她,眼底闪过疑色:“按照原来的路线,不是应该走到那个有云片糕的柳城么?”

她看了看外头的景色,含笑道:“咱们这是走到钦州了。”

百里初起身清理仪容,顺便问:“是了,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不一会,水和吃食都端进了秋叶白宽敞的监军马车里。

两人分别行动去了。

她立kè

和小七齐齐颔首:“是。”

宁秋听到了秋叶白的吩咐,顿时一愣,这是殿下醒了么?

不过她也没有法子,于是便对着窗外的宁秋和小七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吩咐:“小七,让春儿过来一趟给殿下把把脉,宁秋去和双白他们要些水和帕子过来。”

她轻笑了一声,打断人恩爱可是会遭雷霹呢。

秋叶白倒是非常干脆地松开了手,支起身子来,掀开车帘子,向窗外看去,正见着宁秋和小七两个低声说笑,一脸甜蜜的样子。

也即是她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玩弄他的脸。

百里初看着她,有点哭笑不得,只微微颔首:“行,你先松手。”

她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百里初最近似有点一用她这个‘炉鼎’采阴补阳完毕就睡得不省人事的趋势。

她一挑眉挑眉,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向左边一拉,将他艳绝精致的面孔一下子拉成滑稽的小丑脸:“别一醒来就兽性大发,先吃东西和洗漱,这大路上也不怕被人听见。”

她只感觉手背上传来轻软湿润而略显粗粝的触感,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心发痒,但她岂是这般容易被美色诱惑的。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佻地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轻吮:“哦,楼主大人要不要试试本宫发育完全没有,若是没有可需yào

你多多指教。”

所以她回去一定要把他那一库的西洋艳情书全部都烧了才是。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秦始皇要焚书坑儒了,知识这种东西,自己掌握着就是武器,别人也掌握着,就是大杀器。

得到如此干脆的回答,让秋叶白呆了呆,一边拍开他的魔爪,一边无语地替他揉揉眉心:“少年,不要看艳书,会影响你生长发育的。”

说着,他修白指尖在她胸口中间一点,似笑非笑地道:“钥匙可以挂这里。”

却不想面前美人薄唇微微弯:“小白亲手帮本宫穿戴,一齐戴,本宫没所谓。”

秋叶白一顿,横眉竖眼:“为什么不是你戴那种玩意儿!”

百里初见她戏谑的模样,便微微眯起靡艳的眸子:“本宫在西洋书上看到过一样叫做贞洁锁的玩意儿,不知绿竹楼的楼主大人这般涉猎丰富可知dào

西洋人的贞洁锁和中原的贞操带有什么区别,小白喜欢戴哪个?”

她挑挑秀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那你说怎生是好?”

百里初原本凉冷的眸色,因为她那一个轻怜蜜意的吻,便温柔了不少,他轻哼一声:“不过睡几日,便听得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她不过随口一说,他便醒来了,虽然知dào

是他睡着之前没有像上次那样硬撑了一日和大半夜,所以可能比上次醒得快,但他这时候醒来可见也是因为爱吃醋的缘故。

她轻笑了起来,低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醋仙儿,我发xiàn

了唤醒你的好法子。”

“咦……。”秋叶白低头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见他慢慢睁开一双幽暗诡凉的瞳子睨着她,眼底似水色微漾,带着点撩人心扉的慵懒。

且说已经走到城外的秋叶白正低头撩着沉睡的人,却见他忽然有了反应。

……*……*……*……*……

奎木耶愣住了,随后眼底慢慢泛起狰狞的腥红,从牙齿间挤出一个字:“想!”

那人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他:“我是谁不重yào

,你想想你失去了一切是为什么,你想不想复仇?”

奎木耶一愣,腥红着眼回头,看见来人有些苍老的脸庞的那一刻,他愣住:“你是……。”

直到一道喑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这一切都是汉人的错,如果不是秋叶白、不是百里凌风,你不会失去一切。”

痛苦的呢喃声回绕在无人的花园里。

“为什么……为什么天神要这么惩罚我,为什么!”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几日之内的大起大落几乎要击溃他的神智。

从这一刻开始,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会围绕在他身边笑眯眯的九簪,更没有了他魂牵梦萦的……九翠。

他只能听着!

他知dào

自己无力改变一切,因为这是所有人的决定。

他忽然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地跪在了地上,两行热泪落下。

“九翠!”阿奎终于反应过来,匆忙地追下假山去,可是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说罢,她闭了闭眼,眨去眼底的泪花,随后,她一狠心,转身下了假山,向院子外匆匆离去。

九翠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轻声道:“我没有法子看着九簪这么离家去国,为我们的百姓去和亲,而自己理所当然地享shòu

着属于她的幸福,阿奎,对不起。”

“够了!”阿奎抬起头看着她,眼底都是怒色和痛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滚!都给我滚!”

九翠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阿奎,我还有几日就要受圣女的洗仪了,在这之前,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睡在你房里。”

他才要得到心头爱,便要立kè

失去了么?

“知会我……呵呵……你们什么都决定好了,然后知会我!”阿奎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低低笑了起来。

九翠的目光终于看向阿奎,她淡淡地道:“不会可以学,一天不会,我一世总会,这件事我已经与父王、母妃还有七十二峒的峒主、老孟他们商量过了,现在知会你一声。”

九翠早就过了可以培养的年纪,现在没有上一任的蛊王教她,更没有蛊卫能护卫于她!

柔姨是历代圣女里唯一的特例,因为她是个控蛊的天才,所以她敢为了自己的所爱和自己的孩子为所欲为,但是九翠呢?

“除非你能像原来的柔姨那样手段厉害,成为蛊王,让任何人都不能非议,柔姨甚至敢让小池圣女和外族人通婚,将小池许给那个秋叶白,但是你呢,你有柔姨那样杀伐果决的铁腕手段和操蛊的能耐么?”

阿奎激动地一把握住她的肩头,摇晃起来。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是哥舒王妃心疼你,拒绝了这个要求,你现在这是往火坑里跳么!”

“苗疆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大的风波折腾了,当年柔姨曾经想让我成为圣女,她说过我最像她年少时候,你还记得罢,我这里有所有柔姨留下的蛊书。”九翠神色木然地道。

一旦成为圣女,便是终身不得许人,侍奉天神到死。

“那关你什么事情,你得蛊术何能与那些蛊师们比?”阿奎瞪着眸子,心中一片不安。

九翠看着远方,慢慢地道:“就像你听见的那样,圣女已死,苗疆七十二峒的蛊师必定会争夺至尊蛊王之位,原先小慈冒充圣女,手段不到位,不能服众,但是有蛊卫在,总能弹压得住,如今蛊卫没了,圣女已死,蛊王之争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什么?”阿奎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子看向她。

“我决定成为下一任的圣女。”九翠淡淡地道。

但是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彻底地僵在了脸上。

阿奎点点头,含笑道:“什么事?”

九翠忽然道:“阿奎,我有一件事要告sù

你。”

“我们下去罢,一会子日头上来了,你会受不了的。”阿奎抱着怀里的人儿,温柔地道。

他们一直默默地目送着大队人马渐渐地远去,直到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九翠沉默了许久:“我知dào

。”

他希望九翠能明白,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

“嗯。”阿奎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声:“相信九簪的勇气会让她得到幸福的,她在我心里就像一个妹妹一样。”

“九簪比我们都‘任性’,可她实jì

上比我们都有勇气。”九翠没有拒绝阿奎的拥bào

,只忽然淡淡地道。

他虽然也觉得很对不起九簪,但是又非常地感激九簪,如果不是她的‘任性’,他也不会能与心中深爱的女子相守一生。

阿奎利落地爬上了假山,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的背影,他的眼中闪过温柔,走了过去,从后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九翠,别伤心了。”

如意和吉祥互看了一眼,便立kè

退开了来。

阿奎点点头:“你们先避一避,我上去安慰你们的小姐。”

如今奎木耶虽然不是与自家小姐拜天地,但却已经与自己家的小姐完了最后的洞房,自然是要称一声姑爷的。

如意和吉祥立kè

转头,对着身后的男子微微含身:“姑爷。”

如意刚想开口安慰,便听见身后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九翠,你不要太难过了,九簪知dào

她自己在做什么。”

九翠静静地站在山顶之上,好一会,才淡漠地道:“我去了又如何,不去又如何,去了让小簪更难过么?”

自从九簪用了一个掉包计,将九翠小姐换成成亲的人,她自己去和亲之后,她们对九簪的看法都还了,变成钦佩她的决绝和感慨她的无畏。

如意也道:“对,他们还没有走远。”

吉祥忍不住轻声道:“小姐,你如果想去送九簪小姐,现在还来得及。”

她站在那里,望着远方,仿佛一具塑像一般,看得站在底下的吉祥和如意两个人心中担忧无比。

留守在郡守府邸里的人不管是苗人还是汉人都出了大门送行,没有人留意到一道纤细窈窕的人影静静地站在郡守府的假山顶上,看着郡守府邸外渐渐远离的大队人马。

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刚刚从象郡郡守府邸准bèi

出发,准bèi

与城门外的大军汇合的时候。

第七十八章 幽泉 (二更)

我一直觉得给他们甜蜜的时间少了一点点~

二更来也~二更求票,虽然还是差了点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不过还是万更~嗯,甜蜜的阿初和小白~

------题外话------

他闭了闭眼,再次拿起了瞭望镜,仿佛要再确定什么一般,慢慢地举到了自己眼前。

梅苏冷冷淡淡地道:“没有关系,我没事。”

“公子?”他身边的人担忧地看着他。

他慢慢地放下了瞭望镜,握着瞭望镜的手背之上泛起了好几道青筋,仿佛在忍耐着什么,连他周身的气息都异常的阴冷。

只是绞缠得火热的一双人影,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一座小小的山坡之上,一道人影静静地坐在树下的大石之上,手中正拿着一只铜制瞭望镜,静静地注视着泉水中一片火热的缠绵。

……

泉水上飘荡开女子诱人的低低呢喃声和男子的喘息。

……

“嗯……阿初。”

随后,他低头径自吻住了她的嘴唇,同时利落地将她剥了个干干净净。

百里初一愣,微微挑眉,看了近在咫尺的人片刻,随后忽然微微退开,同时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泉水中一带,淡淡地自言自语:“还有两刻钟的时间,足够了。”

不知dào

为什么,喝了酒以后,便觉得她的阿初,美得让人把持不住,异常的诱人呢。

“嗯,还有美人半点朱唇。”她忽然低头一点不客气地伸出舌尖轻舔他的唇。

“酒好,景美,醉卧美人怀,这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妙的境遇么。”秋叶白伸手轻薄地抚过他的脸颊,见他唇色染了水意,异常的殷红靡艳,便眯起眼轻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她喝酒了,便会放纵不羁起来,早前也不是没有过的。

百里初看了下她手里的酒壶,只见里面竟已经是见底的样子,他微微挑眉:“嗯……。”

秋叶白轻笑,凑近他的唇边道:“嗯,不,我在调戏殿下。”

她的酒量有那么差么,他可是记得她的酒量颇佳。

百里初眸色幽沉了下去,睨着横躺着的秋叶白:“小白,你这是在轻薄本宫么?”

他话音未落,便见秋叶白伸手搁在他光洁的胸肌上,不客气地捏了起来:“嗯,一会子就去把鸟烤了。”

百里初便朝她走了过去:“一会子,就去把那……。”

她忽然伸手朝他勾了勾:“来。”

“是,都是我的错,没有把它烤了。”秋叶白眯起微熏的明眸,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线条优美,肌理分明的胸前,水光顺着他的胸肌一点点向性感的小腹滑落。

美人转过脸,冷冷地看着她:“早说了那只恶鸟不怀好意!”

这位洁癖重症患者在水里已经搓洗了一刻钟了,虽然美人入浴,美不胜收,但是美人把自己的皮肉搓得又红又肿就不那么好kàn

了。

秋叶白半卧在在泉边的大石上,一边晒太阳喝酒,一边欣赏着泉中美人沐浴,懒洋洋地道:“军师,你再搓,皮都掉了。”

清澈的泉水中,浸泡着乌发雪肤的美人,水珠顺着美人的肩头缓缓滑落,伴随着片片落英,几乎令人疑在仙境,见谪仙沐泉。

龙隐泉

……

“嘎嘎嘎嘎嘎嘎……。

百里初阴森森地黑着脸,狠狠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又阴森森地瞪着竹排上那一只羽毛凌乱,受了伤却得yì

洋洋蹦跶的鸬鹚。

百里初头上的兜帽已经掉了,只面具还挂着,有些凌乱的乌发上挂着好几根鸟毛,看起来简直……滑稽异常。

她看着他那模样,顿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口无遮拦,这会子被报复了罢?”

秋叶白赶紧四下寻索百里初的身影,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他从水中浮了头出来,不过……

“呼!”

好在南疆的秋日和夏日是连在一起的,所以这里的水一点都不冷,她灌了一口水,便迅速地浮了起来。

她只听见竹排上传来老翁惊慌失措的声音,便整个人淹没在水中。

“小哥!”

秋叶白原本是不需yào

他拉,她抓住了酒壶略一使巧劲,就能稳住身形,结果百里初这么一拉扯,直接让她彻底失去平衡,抓住酒壶一起‘噗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他下意识地就往后一避,抬手就朝那鸬鹚弹出杀气重重的劲风,结果反而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百里初顿时一惊,只见一只硕大的鸟屁股朝着他脸上狠狠撞来,那带着鸟类特有的屎尿腥味的细毛乱飞,一泡黄绿色的鸟屎正迎面扑来。

百里初立kè

眼明手快地上前一把就勾住了她的细腰,正要往后拉,却不想此时一道黑影忽然扑棱棱地朝他脸上扑来。

说着,她立kè

上前就要帮他去勾那凉在船底的酒壶,却不想此时竹排淌过一个漩涡,顿时一颠簸,她整个人就身子往前一滑,看得那老翁大惊失色:“小哥,小心!”

秋叶白便上前道:“老丈不要担心,我来就是了。”

老翁笑眯眯地摇摇头,随后伸手便去够船底,但是他身子佝偻,年纪又大了,却怎么也撩不到船底勾着的酒壶。

她见老翁说得实在,知dào

真要给他钱,他也不会要,便也不再客气,只抱拳道:“多谢老丈。”

老翁摇了摇头,憨笑:“您出了那么多钱,这点子农家土米酒,自然是送您了,咱们都是实在人!”

她闻言,眼睛一亮:“哦,果然么,老丈要卖多少银子,只管开价。”

老翁笑了起来:“老朽这里有酒哦!”

她当年可是一路游山水,一路喝着老仙的佳酿,师徒两个好不潇洒。

秋叶白看了看了日头,还有大半个时辰,上去走走,完全来得及,她游兴一起来,便含笑道:“这般妙景,可惜就差了一壶酒。”

寻常,他可不带人来!

老船翁颇为得yì

地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须:“两位可要上去走走,前边就是龙影泉的母泉,你们之前打水的是子泉,母泉这地方可几乎没有人知dào

,就是老朽也是无意发xiàn

的!”

她几乎愣住了,忍不住叹息:“好美!”

清澈的溪流上,落英漫天纷飞,美得似人间仙境,两边的山上全是厚厚的花瓣,林间还有纷飞采蜜的蜂蝶。

走了一刻钟之后,水道转了一个弯,果然出现了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花树,更有幽幽的紫荆花香飘荡开来。

船家老翁见他们没有坚持,方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撑着竹竿将竹排撑进一处狭窄的水道里。

百里初见秋叶白朝着他摇摇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冷冷地警告地看了眼那差点变成‘烤鸭’的愤nù

的鸬鹚。

果然,老翁闻言之后,赶紧把鸬鹚给扯到自己脚边,不让它靠近百里初,同时很干脆地道:“小哥说的是,这鸬鹚是老朽的命根子咧。”

就算真烤了,那也是烤鸬鹚,不可能是烤鸭。

秋叶白额角微微一抽:“别想了。”

百里初道:“做烤鸭。”

船家养的鸬鹚都是用来抓鱼的,它们被船家视为家人,饥荒的时候,就靠鸬鹚抓鱼养活一家人,寻常是绝不会卖的。

秋叶白一愣:“你买鸬鹚做什么?”

鸬鹚又阴森森地瞪着船头的百里初,愤nù

地叫:“嘎嘎嘎嘎嘎——!”

他的直觉告sù

他这只‘鸭子’不是什么好鸟。

百里初不介yì

要去哪里闲逛,他只是冷淡地瞥着那只船上的鸬鹚:“船家,多少钱能让你能把这只鸭子卖还给我们?”

这小哥出了大价钱,他也没有什么好给人家的,就带人家去转转山景。

那老翁背对着他们,也不敢回头看,只是很客气地笑了笑:“不客气,不客气。”

秋叶白闻言,颇有兴趣地道:“哦,那就有劳老丈了。”

竹排行了一段,老翁有些迟疑地道:“小哥,再往前面有一落花溪,满溪边都是野生的紫荆,很是漂亮,你们可要去看看?”

……

有了那么一个人在心中,在哪里都是桃花源。

所谓桃花源不过如此罢……

流水潺潺,清风如许,耳边有他温柔清浅的呼吸,让她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宁温软,现世安好。

她方才放下心来,靠在他的肩头,欣赏着这一路如画风景。

连着老翁也赶紧转过背去撑船,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秋叶白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们的动作有些出格,便往岸上一看,方才发xiàn

他们已经顺水前行到大部队的前方了,没有人能看见他们的动作。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看着她发红的耳朵,眸光幽微,也不再刻意逗弄她,只伸手环住她的细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嗯。”

这人真真是无时不刻地勾人不倦!

秋叶白身子微僵,脸色微微泛红,随后低嗔:“你就不能好好地游山玩水一回么。”

她转过身不想理会他,眼不见为净,却不想他忽然伸手一拉,将她到自己怀里,幽幽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地道:“小白的妩媚,在骨子里,本宫再知dào

不过。”

秋叶白:“……滚,自恋精。”

百里初看着她,眸光幽凉地微笑:“不,我在说我自己。”

他是在说她如青山一般妩媚么?

秋叶白一愣,随后轻笑:“虽然我自觉与妩媚二字搭不上边,但是我喜欢阿初的情话。”

百里初看着那两岸的青山如画,再看向秋叶白的脸,他淡淡地道:“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秋叶白见他过来,笑吟吟地握了他的手,指着两岸的山水道:“好不好kàn

,像不像水墨画?”

随后,他便走向秋叶白。

他顿了顿,轻瞥了眼那鸬鹚,算你好命。

他正考lǜ

要不要直接弹一道劲风,让鸬鹚升天,留下它的尸体做一顿烤鸟大餐,便听见秋叶白召唤他。

百里初一直和那只鸬鹚冷眼相对,他总觉得那只鸬鹚的红眼睛盯着他,看起来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阿初,过来可好。”

秋叶白站在船头看着两岸青山地向身后退去,天高云阔,河上鸟飞绿叶荡漾,她唇角弯起轻松的笑容,伸手向百里初招了招。

竹排慢悠悠地荡向河心,带起一片细碎的水花。

老翁立kè

点点头,撑着长长的竹竿慢慢地将竹排往向河心撑去。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轻笑了起来,看向老渔翁:“呵呵,老丈,可以开船了。”

百里初利落地足尖一点,飘上了竹筏,看向秋叶白,唇角弯起一点森然的笑弧:“小白,别太过分了。”

这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哪里容他如此磨叽,她还想重温少年旧梦呢。

秋叶白还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看向一脸嫌弃的百里初:“你不上来,那我就邀请其他有兴趣的人来游江了?”

那老翁赶紧一把拉住那鸬鹚,抱歉地看着秋叶白和百里初:“抱歉,抱歉,这只小畜生有些暴躁。”

“嘎嘎嘎嘎……!!”

也许是动物的本能,让鸬鹚察觉了自己被鄙夷了,作为一只有尊严的鱼鹰,它一下子跳了起来,扑棱棱地就要百里初扑过去。

百里初轻蔑地瞥着那鸬鹚:“鹰,鹰怎么可能长这么丑?”

这厮的洁癖还真是让人无奈,而且没常识得……实在好笑。

她有点好笑:“那不是鸭子,那是鸬鹚,也叫鱼鹰!”

脏死了。

百里初目光落在那竹排上的鸬鹚身上,眯起眸子,轻哼一声:“我绝对不和邋遢的鸭子一起泡在水里。”

“你怕什么,又不是不会水。”秋叶白轻哼一声,那家伙上次还装着不会水,掉水里去了。

百里初唇角微微抿,摇了摇头:“这东西看起来怎么都像是会在游到江心就散掉的样子。”

她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军师,你这是在做什么,上来啊。”

秋叶白一转头果然看见百里初站在岸边,目光在那竹排,还有那竹排上面站着的一只鸬鹚身上来回寻索。

老翁闻言,有些迟疑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钱,同时有些担忧地看向她身后:“呃……但是您身后的贵客,好像……不太想上来啊。”

这老翁的大白胡子让她想起以前和老仙在一起走南闯北的快活日子,所以出手也大方不少。

“时世艰难,您也别客气了,只当是我身后的贵客赏赐的。”她温然一笑。

那老翁一愣,赶紧推拒:“这太多了。”

她将手里的一吊钱递了过去:“这是报酬。”

秋叶白笑了笑:“老丈不要担心,以前我就坐过呢。”

“小哥,你可小心一点,咱们这竹排可比不得小船,小心湿了鞋儿。”那撑着竹排的老翁看着秋叶白的动作,一边有些担心地道。

“何村不是王官谷,到处堪为处士家。石骨鳞鳞溪练疾,故将竹筏代游槎~~~。”秋叶白开心地一边不着调地哼着的小曲儿,一边跳上竹排。

第七十八章 殿下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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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云姬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好,我这就进去。”

“云姬,请。”一白见她盯着秋叶白看,便出声提醒。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秋叶白身上那种淡然大方,洒脱不失优雅的气度不是她能学得来的。

云姬有些复杂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

说着,她朝云姬点点头,转身离开。

秋叶白摆摆手:“不要客气,是来见军师的罢,请进。”

云姬见状,亦平复了自己的表情,含笑拱手:“草民见过大人。”

两人说话间,秋叶白先看见了云姬,便落落大方地微笑招呼:“云商长。”

一白顿时有些失望:“哦,四少千万别客气,尤其不要在这种事儿上跟我客气。”

秋叶白调笑:“不用,一白奉主只管顾好你自己的活儿就是了。”

他就指望帮忙个“试吃”什么的活儿。

一白很殷情地看着秋叶白。

“四少今儿打算做什么,可要人帮忙?”

她到的时候,正见着一白领着一名隽美洒脱的青年从百里初房间出来,她一看那人,便心中梭然一疼。

收拾好后,她交代云桥一些琐事后,便立kè

去了百里初的房间。

云姬迟疑了一会,想起秋叶白虽然是女子,但依旧做男装模样,便还是道:“罢了,殿下喜欢男装,便还是穿男装罢。”

云桥哼了一声:“就是因为殿下总和男人混在一起,哪里知dào

女人的好!”

殿下可不是一般男子,他不喜欢女人。

云姬犹豫了一会:“但是,那是殿下。”

云桥看着她一身蓝色云锦袍子,迟疑了片刻:“要不穿女装罢,云姬姐姐穿女装没有男人能拒绝。”

且说这头,云姬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又有些迟疑地看向边上一直盯着自己的云桥:“我这样好kàn

么?”

……·……·……

双白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会,有些好笑地摇头:“有意思,鼯鼠精变老成了。”

说罢,她自嘲地轻笑一声:“作孽。”随后转身离开。

“别这么叫我。”九簪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道:“不过我看那位眼底只怕只有你们那位军师罢?”

一副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至于嫁给他或者别的什么的人,她也无所谓罢。

这位苗家公主自从跟着他们上路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苗人的衣服。

“你这只鼯鼠精倒看得开。”双白看着年前娇小的少女,她现在一身士兵服,看着像个没长大的男孩子。

九簪随后摆摆手:“不过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不想娶我,我不会妨碍你。”

双白默然,这个理由还真是充分。

九簪轻嗤一声,无所谓地道:“我认识的汉人只有你,也算是有缘,你看着也不像坏人。”

他尚且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罢。

双白:“还行?”

九簪耸肩:“还行。”

双白看着她:“你想嫁给我么?”

九簪看着他,轻扯了下唇角:“大叔,你想娶我么?”

双白身形一顿,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身寻常士兵装扮的女子,淡淡地道:“九簪公主,你怕是不记得你我还是‘未婚夫妻’的事了罢。”

双白目送着云姬的背影消失,却不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女子淡漠的声音:“若是喜欢,便大胆些,烈女怕缠郎。”

云桥见状,也朝着双白微微颔首,随后也匆匆跟着过去。

说罢,她立kè

步伐匆匆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云姬略一思索便估摸着大约是百里初要问生意上的事儿,便道:“我即刻收拾一下就过去。”

“这,你还是问殿下罢,许是与你这几日看的珠子有关。”双白微笑道。

双白见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整理仪容,明丽的容颜上似笼了一层喜悦的光泽,他心中轻叹了一声。

百里初自从上次让她去查内鬼叛国之事后,再有事情多半是让鹤卫来知会她。

云姬闻言,明眸一亮,随后道:“可知dào

是什么事儿?”

双白看着她一双明媚的点漆眸,微笑:“军师要召见你。”

所以此刻她脸上亦浮现出浅浅笑容来,迎了上去:“双白,这是在等我?”

云姬见他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她是知dào

双白对她的心意的,便只做不知dào

而已。

这日云姬刚刚回到城守府,便见双白正站在院子里,见她过来,便迎了过去。

几日下来所获颇丰。

于是二人趁着大军在钦州城休养三日,一路极有兴趣地沿街一路探寻各色珠子。

云姬和云桥两个都是女子,自然很感兴趣,何况贩珠宝也是有利可图之事。

沿街也可以看见一些摆卖珍珠链子和珍珠粉末之类的店铺。

钦州靠海,也是南珠的产地之一。

钦州城

……·……·……·……·……

秋叶白:“……。”

百里初大约明白变态是什么的,他满yì

地微微颔首:“果然是赞美之词。”

真是越想,身边的这厮简直完全符合这种描述。

秋叶白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像魔一样残酷,性子可怕阴险的能做出常人不敢做的可怕的事,并认为这是人生乐趣的疯子和变态。”

小白经常有些新鲜词儿。

百里初挑了眉:“鬼畜是什么?”

他估计不知dào

什么时候做了点刺激百里凌风的事儿。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军师,你的表情太鬼畜了。”

百里初看着他的背影,漫不经心地扯勾下唇角:“不必理会他,月事不调的男人便是如此。”

说罢,他便调转马头离开,留下一脸莫名奇妙的秋叶白。

他眼里闪过一丝冷色,策马走到她的身边,淡淡地丢下一句:“虽然知dào

是秋大人的私事,倒是有些时候,还是检点一些,收敛一些比较好。”

百里凌风看见秋叶白和百里初站在一起,她眉宇之间尽是柔和之色,那原本没散的三分春意,又浓稠了些。

秋叶白与百里初一起回到队伍里,大队人马也正巧准bèi

开拔。

……·……·……·……

百里初精致的唇角弯起一点阴冷的笑来:“本宫只是觉得那只蠢鸟很合适做成烤鸭罢了。”

秋叶白轻笑:“就你这么个大男人还与只鸬鹚计较,也不害臊。”

百里初看着老翁,又看看周围,没了那只讨厌的鸬鹚的存zài

,便挑了挑眉:“这老头儿倒是聪明。”

那渔翁大老远见百里初抱着她过来,赶紧转头不敢多看,只道:“两位,咱们回去还要一刻钟,所以请稍微快些罢。”

她这才想起来,嗯,是可以运功蒸干衣衫的。

说着,他一运功,她便感觉他身体传来一阵热气,周身发热起来,不过片刻,两人身上的衣服便干了。

百里初轻笑:“这还不简单,你还不会么?”

半湿不干,狼狈万分。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但是咱们的衣服要怎么办?”

他将抱她的修臂紧了紧,淡淡道:“嗯。”

百里初幽幽眸色微漾,似轻风掠过水面,柔和了无边黑暗的深渊。

她顿了顿,强调:“我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不会让你孤独地一个人在黑暗里睡着。”

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道:“不要担忧,一年不过是你一觉醒来罢了,眨眼即过。”

所以总想一次次用拥bào

她,占有她来缓解他心底的焦躁。

也是得到温暖之后,恐惧失去的不安。

陡然不受控zhì

的睡着,不知何时醒来的失控感,让一向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掌心的“神”非常的不习惯。

她忽然明白了,那是不安,他会感觉的不安。

她和他在一起后很久没有看见过他会这般不安了。

她心中忽然一动,抬起头看着他,却见他也正低头看着她,一向静水深流的眸子里闪过近乎冷戾的光芒,随后又归于幽沉平静。

“看不见小白的喜、你的怒、你的哀、你的乐,你的烦,你的伤,也感觉不到小白的温暖。”

她一愣,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沉默着听他说。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道:“一年,本宫会有一年的时间看不见小白。”

她一开始还不觉得,但是慢慢便能感觉到他这般有些异常的求欢中,隐含着一点捉摸不透的焦躁。

她一愣,见他只是抱着她行路,倒是也没有别的意思,便让他抱着,微微挑眉:“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有些焦躁的样子。”

百里初凉薄地轻笑一声,只将她往怀里一带,随后将她拦腰抱起:“别动来动去,既是被折腾狠了,便休息罢。”

这段时日,他真是太‘热情’了,太容易‘走火’,每次不折腾得够本是不肯歇手的。

秋叶白被他看得又有些身子发热,只防备地睨着他道:“你看什么,还折腾不够?”

他眸光幽微,直勾勾地盯着她。

百里初见她脸色泛红,隽美眉目含怒的模样,却只觉得格外迷人,尤其眉梢眼角之间春情未退的样子,几乎艳过她发鬓边探下的紫红紫荆花。

他话音未落,秋叶白就立kè

打断了他:“住口!”

百里初淡淡地看着她:“大人的手搁在下官的胸口之上摸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是趁人之危……。”

她也就是多喝了两口酒,这厮就趁机将她吃了个干干净净,还是在大野外的。

她两条腿都有些发麻,只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趁人之危,乃小人行径。”

“别动。”百里初捏住了秋叶白的胳膊,将想要避开他的人儿扯回自己身边。

……*……*……*……*……

梅苏清冷如烟的眉目里闪过讥诮,淡漠地道:“回去罢。”

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拿起了瞭望镜看了看,果然那一片龙隐泉里早已没了人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伺候的人低声道:“公子,时辰不早了。”

……

呵呵……

一心想要得到的青鸟,早已蛰伏在他人身下。

他当如何?

他闭上眼,眼前便是那一双无力的雪白藕臂,让他强行忍耐下心中的那些奇异的不甘、愤nù

……还有燥热的欲望。

这么细细的一想,仿佛什么疑惑全部都理顺了,但是……

但她再洒脱,也是个女子,最难过情关。

否则依照叶白的藏剑阁主的身份,未必会肯受制于人。

这个隐藏的极深的男人,大概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也是明光殿用这个人来控zhì

、笼络叶白的人物。

那么秋叶白这一路在朝廷里顺风顺水,明光殿的势力在她的背后若隐若现,想来是出了不少力的,如果他没有猜测错误,明光殿是要利用秋叶白的能力来扳倒杜家。

至于明光殿的那位摄国殿下,想来也是知dào

这个人的存zài

才是,但是既然能纵容自己底下人和自己的‘驸马’有一腿,看来明光殿的那位是已经知dào

了秋叶白的真实身份了。

如果不是他的情报有所疏漏,就是这个人隐藏得极深。

甚至在他收集关于秋叶白的情报中,这个男人也是惊鸿一瞥,就是上元后夜的晚上忽然出现,此后便是出现在在这一次的南征当中。

但是在此之前,关于明光殿的情报之中,并没有任何消息是关于那个神mì

‘军师’的。

他能感觉得到秋叶白身边的鹤卫们对那个人保持着一定的恭敬,这种恭敬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男人一定和明光殿有非常深的渊源。

好一会,梅苏才恢复了平静,松开了手里的瞭望镜,却没有再次拿起来,只是握在手中,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满树紫荆,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的心情恢复平静一般。

“公子,您的瞭望镜!”身边伺候的人立kè

低声提醒。

梅苏一下子捏紧手里的瞭望镜,力qì

大得几乎将那单筒瞭望镜给捏得变了形。

看着那缠绵的一对璧人,隔着瞭望镜,他都能感觉到激情,看着那一双环绕在男子肩头的藕臂,仿佛娇不胜力一般。

好一会他忽然想起来了,单纯从背影上看,那背影就是上元后夜那日和秋叶白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脸看得不太清楚,但是身形却有些眼熟,梅苏眯起眼,努力地回想。

但是……

叶白和那个男人的武艺修为太高,所以他为了避免距离太近而被发xiàn

,便选择了比较远的地方用瞭望镜监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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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呵呵……一切顺利。”

看着秋叶白转身去吩咐事情,古元看似正气恭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森然阴冷的笑容,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

秋叶白略一思索,直接提了百里初给她的长枪,点点头:“也好。”

她正打算按照惯例留下宁春照顾百里初,那跟着她过来的古元又有些歉意地道:“大人我们那里有人受伤,还多需yào

军医,殿下也拨了两名军医过来,您看是不是让这位小姐姐也跟着去?”

一白和双白闻言,便也只好应了。

毕竟百里初现在沉睡着,万一有人要动手,他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她不放心。

秋叶白随后策马回去点上了大鼠、藏剑阁的人,同时婉拒了双白和一白要跟来的提议。

黑龙他们是什么人,她很了解。

秋叶白不以为意地一笑:“多谢,但是我相信他们。”

毕竟海盗这种贼子,翻脸不认人,也不是没有的。

百里凌风迟疑了片刻,还是同意了,但叮嘱道:“多带一点人妥当些。”

“大帅不必等我,;领着大军前去,待我点齐人马便去,完事了之后再追赶上来就是。”秋叶白点点头。

秋叶白点点头,黑龙那些家伙大字不识,她写信也没有用,怕还是得走一遭。

“秋大人,既然都是自己人,可能还要麻烦你走一遭了。”百里凌风看着她道。

她微微颦眉,她不是叮嘱过这些家伙先回去么,怎么流窜到钦州城来了?

她一看那些东西,便愣了,东西确实是黑龙他们的,连旗也是黑龙的海盗旗。

说着古元呈上了一把弯刀和一片残旗给秋叶白。

古元拱手道:“是这样的,那一伙海盗的头儿自称黑龙,属下前来禀报求援的时候,听说黑龙和大人您有些交情,既然如此,您能否劝他们不要与我们为难。”

“您召见我是打算让我打海盗?”秋叶白有些奇怪。

她点点头,这事儿她倒是能理解,不过……

李牧点点头,轻咳了一声:“那个……你也知dào

天高皇帝远,咱们当兵的也要吃要喝的,有时候粮草送不及,所以搞了点副业。”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秋叶白闻言,挑眉道:“钦州城还有养珠贝的地方?”

那龙卫校尉恭敬地抱拳道:“大人,属下是龙卫一军校尉古元,负责驻守钦州城,也负责看护钦州城附近的一处官家养殖珠贝的海域,但是昨天忽然来了一伙海盗强行要占了我们的养珠场,我们船只太差,抵挡不过,特来求援。”

百里凌风见她过来,眸光微动,随后他收敛了心神,看了眼一边的一名龙卫校尉:“你说罢。”

“大帅,不知出了何事?”她有些疑惑地问。

等她赶到百里凌风身边时,已经见李牧等不少人都在等着了。

随后,她下了马车,换乘乌骓随着那传令兵一同前去见百里凌风。

秋叶白一愣,随后搁下了茶碗:“好。”

“监军大人,大帅请您速速过去一趟。”

只是她才喝了几口,便见忽然有一骑匆匆而来,停在她面前。

这南疆、粤东一代天气燥热,湿气太重,许多人都用雷公根、车前草、甘蔗、马蹄之类的草药加了堂熬了凉茶来用,清甜下火最好不过。

她摇摇头,干脆出了马车,和宁秋一起坐在马车边上喝凉茶。

虽然心里感觉非常甜,但她还是不希望他这样,他的身子完全不经熬,这一睡还不知dào

是不是又要睡个十天八天的。

……

照着他挑剔的性子,估计费了不少时间。

她寻思着有点不对,一问一白,才知dào

这厮又乱用真气,熬着身子不睡,去监督白十九给她那把霸王枪镶嵌珍珠去了。

他这个折腾人的上了车就直接睡得不省人事。

她看了看在边上睡着的百里初,有些无奈地暗嗤了一声,原本她还想让他试试宁春的手艺,结果他扯着她出发前折腾了两回,她这个被折腾的还没有说什么。

秋叶白搁下手里的书,便道:“好,送一份进来罢。”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敲了敲身后的车门:“四少,要不要喝点凉茶,刚才宁春捣了不少出来。”

宁秋捡起宁春掉落的药碗,笑眯眯地叹息:“白十九这个孩子真是可爱,怎么就看上了宁春这个家伙,作孽哦。”

随后他扛起宁春,跳下了马车,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白十九点点头:“好,谢谢!”

宁秋被他一句姐姐哄得笑颜遂开,在宁春恶狠狠的眼光下,大方地摆摆手:“可以,可以,是要畅谈人生还是霸王硬上弓都千万别客气。”

却不想白十九忽然伸手在她身上一戳,然后将僵住的宁春往肩膀上一扛,然后对着宁秋礼貌地道:“宁秋姐姐,我可以带宁春去谈谈人生么?”

大白天装鬼吗!

宁春闻言,立kè

敏感地转头,果然看见不知dào

什么时候白十九那张清秀的脸贴在了自己身后不到一寸之处,吓了宁春一跳:“你干嘛……!”

宁秋才想反驳,但她的目光落在宁春身后时,轻笑了起来:“嗯,也许你可以问问别人。”

她才不想嫁人!

宁春闻言,冷哼:“嫁给男人做什么,生孩子伺候他?”

她斜眼睨着宁春:“你这个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否则这辈子你别想嫁出去了。”

但是……

宁秋僵了僵,如果不是她太知dào

宁春这个丫头的嘴巴就是这么直接,她就要翻脸了。

“怀念你在船上吐成狗的样子,还是怀念你吐了早餐喂鱼,发xiàn

鱼吃得很开心,你又吐了一轮喂他们的时候?”宁春一边捣着手里的药,一边道。

“真是怀念咱们在船上的时候。”宁秋坐在马车上忍不住叹息道。

蓝天白云,鸟儿双飞,远处大海碧蓝迷人。

大军开拔上路,一路之上都沿着海岸线行径。

……*……*……*……*……

随后,她一转身赶紧去追云姬。

“云姬姐姐!”云桥看着云姬脸上的泪,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白了眼那关上的房门,咬牙低声道:“叫你嚣张,叫你狂,不就是一把破枪么,炫耀什么,你只管用,总有你好kàn

的时候,哼!”

云姬闭上泛红的眼,转身匆匆离开。

她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但如今,殿下身边早有了更耀眼的人存zài

,他将他罕见的满腔柔情都给了那个人。

只是越着对方的出色,便愈让她失落,失落于原本她以为走南闯北,历练风霜之后的自己,必定会让殿下改观,能吸引殿下的注意。

方才那人使出那套枪法的时候,不但吸引了殿下、鹤卫们的目光,就连她都几乎不能从那道洒脱飘逸的人影上移开。

云姬有些涩然地轻声道:“她真漂亮是不是?”

方才殿下唇角那点温柔的笑容,是云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云桥看着她,有些担忧地道:“云姬姐姐?”

只门廊处不起的角落,一道窈窕纤细的人影静静地站着,艳丽的脸上一脸的失落。

至于门外众人,见自家主子跟了进去,立kè

识趣地做了鸟兽散。

……

贿赂这种东西,果然不是好收的!

她被按在桌上的时候,睨着旁边华丽的长枪,眯起迷离的眼。

她才出声,已经是被百里初挑起小巧的下巴,霸道地直接封住了丰润的唇。

“等……。”

“大人既收了下官的礼,还有一个时辰出发,正好用来还礼,试试下官另外一杆枪罢。”

秋叶白才收好枪,便被人揽住了细腰,耳垂也被人轻咬住。

如今他不在朝里,最大的休闲便是吃天下美食和睡他的小白。

百里初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浮现出浅浅的温柔笑意来,随后跟了进去。

说着,她抱着枪就进屋里取了。

秋叶白闻言,耳根微热,轻哼一声:“你如今脑子也装不下别的了!”

他不介yì

在床榻之上她这般跳脱。

百里初见面前人儿一番动手下来,俏脸明艳似骄阳,眸中闪过幽幽暗光,忽然微微侧身在她耳边轻道:“大人正要谢下官,不若一会在榻上将下官杀个片甲不留。”

不过那声谢,倒是她真心实意的——为了他的这份真心柔情。

她早已上阵杀过敌了不是?

秋叶白挑眉:“有何不可,还要多谢军师呢!”

百里初看着她走过来,眸光幽幽含笑:“小白使了这套枪法,可是他日要上阵杀敌?”

藏剑阁里名枪无数,更有许多武林前辈将各种秘籍与武器一起托付于藏剑阁,但她早年根骨平常,虽然看了不少有趣的枪法套路,但老仙说过她根本不合适这些外家功夫,若不是后来与百里初那一番生死奇遇,今日她也没法轻松将原本心中隐约有印象的枪法用这把重枪使出来,还能融会贯通。

秋叶白含笑抱枪朝着众人一拱手。

在场的鹤卫们虽然性子都冷,但都是习武之人,这一套枪法下来,让他们心中激动,都忍不住鼓掌,大声叫起好来。

“好!”一白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那修挑的人影从叶雨之中款步而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洒脱似飞花踏月的顶尖江湖侠客,更似翩翩然浊世佳公子。

与此同时,院中三株大树同时发出‘吱嘎’声,片刻之后,无数落叶纷纷扬扬飞落,似下了满院的树叶雨,树上叶子竟全部落下,一片不剩,但却没有伤到一根树干。

风停沙落。

她一边轻笑,一边将手中长枪再翻转如风,蓦然爆出一团光影,随后一收手中长枪,抱元守一,半空中一个翻转,优雅落地。

“天下四大明枪,杨家枪、峨眉枪、少林枪、梨花枪、枪法变化莫测,神化无穷,梨花枪更是独步武林!”

院中狂风四起,沙尘飞扬。

她在空中边舞动长枪,边讲解,引得暗处的鹤卫们都纷纷冒头,叹为观止地看着半空中矫健窈窕的身影,翩若游龙,宛若惊鸿,枪挑四面八方,洒脱利落。

她清冽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身形直坠,又在落地瞬间,抬手将手中长枪朝地上一戳,借力在半空中跃起,一抽长枪横挑斜刺,半空中枪影如虹,劲风四射。

“枪乃百兵之王,远可距敌冲阵,近可守城护身!”

说着,她径自取了枪出了院子里站定,含笑等着百里初出来,便忽然抬手将手中长枪向半空一抛,足尖一点,一招白鹤晾翅,将长枪接在手中,半空里挽出一轮枪影。

她看着手里的霸王枪,心中欢喜得紧,便也不打算与百里初计较,只一边抚着长枪,一边含笑道:“这样罢,本座可没有军师有钱,便给军师舞一套枪法,算是谢军师馈赠了?”

众人暗自窃笑起来。

这是给她一颗甜枣,再给她舔点儿堵么?

秋叶白顿了顿:“殿下……你要强调多少遍?”

百里初见她心情好,脸上皆是欢喜之色,他幽沉的魅眸里也闪过柔光,只不以为意地道:“本宫姿色犹在你之上,要误国也是本宫。”

她含笑看向百里初:“这般破费,可小心有人说你美色误国。”

这般风格,这样的手笔想也知dào

是百里初了。

“太漂亮了!”她忍不住赞叹。

玄钢所铸的形似三戟的枪尖和枪身泛出了金属特有得幽幽冷光,红丝枪缨流丽异常,而枪身之上金珠乌相隔嵌着的龙眼大小的南珠泛出华美七彩的光泽,触手生温,握在手中恰恰好,既防滑又不磕手。

她伸手将长枪握在手里,细细端详。

她微微偏开头,一看那盒子里的东西,顿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来:“这是……霸王枪!”

秋叶白点点头,打开了盒子的瞬间,恰好阳光从云里钻出来,精光洒落在盒子里,顿时一片灿烂金光四射,几晃得人睁不开眼。

百里初微微一笑:“小白打开看看不就知dào

了么?”

秋叶白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只盯着自己面的一只超长的华丽盒子,一脸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所有人都收拾好了行礼,只等着要出行。

两日后

……

如果殿下出手搅局,魅十九娶宁春当媳妇,让她知dào

他不叫旺财的梦想,必定破灭。

他没将最后一个字吐出来,但还是为魅十九鞠一捧同情泪,那小子本来脑子就在追女人的事儿上缺一根弦,宁春是被他缠不过,这些日子才有些好脸色。

一白:“……好。”——狠!

百里初略一沉吟:“那就告sù

魅十九,本宫准bèi

在鹤卫里为宁春招亲。”

魅十九打造武器和机关的手艺虽然也是一等一的,但是这种镶嵌珠宝的手艺活可不容易。

只是有些犹豫地道:“后日大军就要启程了,魅十九完不成怎么办?”

他觉得那画面太美,不太敢想象,也怕说出来之后,他就真得自挂东南枝,见不到他的燕子和小小燕子,所以乖巧地把话吞了回去。

殿下这是准bèi

变成妻奴的节奏么?

但殿下这一转头就准bèi

给她弄一把华丽的符合她‘偏偏佳公子’形象的玄铁霸王枪来。

虽然他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要有‘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一白点点头,暗自感慨,四少不过是那日提了提她其实很喜欢霸王枪,但是耍起来又觉得太霸气了点,不符合她‘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百里初微微颔首:“嗯,拿下去交给魅十九,材料都给他准bèi

齐了,让他在大军启程之前将珠子镶嵌在那把玄钢霸王枪上。”

其实就算有毒,只要不是麻痹性的毒药,对体内有赤焰的四少都没有什么作用,就算是麻痹性的药物,也只能在短时间对四少有作用罢。

一白点点头:“无毒。”

百里初掀了帘子走出来,看了看桌面上的东西,幽瞳里泛出淡淡笑意:“这些南珠果然比宫里的还要好些,可有查验过?”

一白进了房,将珠子呈上条案:“殿下,东西到了。”

说罢,他也不理会云桥呆愣的样子,捧着盒子就进了房,只留下云桥有些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嘟哝:“不是说鹤卫们不成婚的么,哪里来的娇妻弱子?”

一白转头,见面前的少女一双丹凤吊梢眼正盈盈看着自己,他扯了扯唇角,干脆地道:“娇妻弱子皆在家中。”

她也算是半个跑江湖的行脚商,自学不来闺阁女子的矫揉造作,单刀直入地开口询问。

她见一白准bèi

离开,便忽然问:“不知dào

一白奉主,可有喜欢的人?”

云桥见他收了珠子,心中顿时放了下来,见一白对着自己一笑,心中莫名地一跳,随后点点头,也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来:“好。”

一白倒是有点惊讶云姬动作这般快,但他打开了盒子,取出珠子细细地看了看,又戴上一只似丝非丝,似金属非金属的手套轻蹭了下那珍珠,见手套没有异常,便将盒子一收,阴柔俊美的面容上的冷意也收了收,还算温和地对着云桥笑了笑:“好好劝劝云姬,大千世界,天涯何处无芳草。”

随后,她便将盒子一收,也不等下午,径自捧着就去寻一白了。

虽然云姬姐姐不会赞同她做这种事儿,但是她就是想要给那姓秋的一点好kàn



看着阳光下,珠子泛出幽诡华丽的光芒,她满yì

地笑了起来,轻哼一声:“就算姓秋的你运气好没事儿,但也够膈应你的了。”

云桥小心地将那一小盆水倒进了墙边的白茶盆景中,用白布仔细地将珠子逐个擦干净之后,放进了一只紫檀木雕牡丹的精致华丽的盒子里、

水一下子变成了绿色,但是片刻之后又变得清澈了。

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后,云桥四处看看,随后将房门关上,又从书架上取了一包药粉下来,将那些药粉均匀地洒落在那些珠子上,随后她仔细看了看那珠子,又取了一小盆水来,将珠子放进了水盆之中。

随后,她取过珍珠包好放进了自己怀里,宽慰了云姬一番之后,便离开了。

云桥心中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那闪耀的珍珠上,眼底闪过一丝森然冷意,但脸上不动声色:“好,云姬姐姐好好休息就是了。”

但是殿下得罪不起,那让云姬姐姐伤心的秋叶白……哼!

她也知dào

她们做属下的,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拒绝主上,尤其是殿下那样阴鹜冷酷控zhì

人手腕高超的主子,她们更得罪不起。

云桥看着云姬脸上的眼泪,咬了咬嘴唇。

她不想再过去看一白的冷眼,徒惹伤心。

她顿了顿,有些灰心地道:“我不能,也不愿意拒绝殿下,殿下既然要将珠子镶嵌在霸王枪上,你下午将珠子给一白奉主送过去罢。”

云姬闭了闭眼,酸涩地一笑:“若是殿下只是要我奉上珠子也就罢了,可他甚至要将买珠的钱给我,一看便是不希望与我有什么纠缠。”

云桥顿时恼了:“殿下是不是太过分了,珠子留着,这事儿咱们推了。”

云姬颔首:“殿下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了解殿下,他从来不用霸王枪,这一回要做一把如此贵重的霸王枪,除了秋监军,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让殿下这般上心。”

云桥顿时明白了,冷声道:“是为了那个秋监军罢?”

好一会,云姬才擦了擦眼泪,苦笑道:“殿下是要用珠子,但却不是为他自己。”

云姬曾经救过她,又带她入行,在云桥心中亦师亦主亦友,她自然焦急不安,又不知dào

怎么安慰云姬。

但想想云姬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何况她心中都是殿下,若是殿下真的想要珍珠,云姬姐姐必定是双手奉上的,怎么会这般难过的模样。

难不成是不舍得这些她们收购来的宝珠?

云桥顿时慌了,赶紧走过去:“云姬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但是她话音才落,就看见云姬的眼中瞬间落下两行珠泪来。

她若有所悟:“云姬姐姐,主子这是要寻珠子么?”

却不想,她才推开云姬的房门,便看见云姬愣愣地看着桌面上的几颗华丽的珍珠发呆。

云桥刚和云文、云化几个商议完事情,估摸着云姬已经完事了,便决定去找她汇报一下贩珠事宜。

……

说罢,她一转身,步伐匆匆地离开。

云姬垂下眸子,隐去眼底的泪光,硬声道:“多谢奉主赐教。”

一白看着云姬艳丽的面容瞬间变得容色惨淡,便微微颦眉道:“云姬,你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掂量清楚,本奉主是看在当年你也在十八司里才提点你,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你能过分,你能肖想的。”

她有什么资格拒绝殿下?

她还能拒绝殿下么?

没错,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云姬一愣,随后脸色微白。

一白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冷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是的话,你便打算拒绝殿下么?”

她心中隐约有了些念头,便在出大门时,看向送她出去的一白:“一白,殿下要定制霸王枪是不是为了秋监军?”

怎么殿下会忽然要定制一把如此华丽的霸王枪?

然后便是银蛇鞭和软骨剑,殿下几乎从来不用枪这么霸道的武器,只嫌不好kàn



但才关上门,她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对,殿下身上最厉害的武器是尸香红雾,起时似一团红雾,但其间无数细细密密尸香凝雾成纤线,入人体内,会自在体内顺血液游窜,然后破人体而出,几乎将人碎尸万段。

她知dào

百里初从来不喜欢有人这么盯着他,便只眷恋地看了眼百里初,随后退了出去。

云姬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帘后他的侧影,不知dào

这一次召见之后,殿下什么时候还会召见她,但还是恭敬地抬手:“是。”

百里初淡淡点头:“既然如此,你回去之后将珠子交给一白就是了,退下罢。”

“这个……乌珠耐摩些,金珠触手生温,做装饰,或者镶嵌在枪身之上都可以,都很合适殿下。”云姬沉吟着道。

云姬一愣,霸王枪之上么?

这倒是百里初没有听过的,他沉吟了片刻:“本宫要将它们镶嵌在玄钢长枪之上。”

云姬迟疑了片刻,还是颔首道:“是,只是不知殿下要这些珠子是打算做头冠、腰带还是配饰,云姬听老板说不同的珠子做不同的东西还是有些讲究的。”

百里初淡漠地道:“让你支领就是支领就是了,不必多言。”|

虽然那些东西是她选的样品,但若她选择的东西,能博得他的喜欢,便是她最欣慰的事情了。

她顿了顿,放柔了声音:“也是殿下的,那里还需yào

殿下支付金银?”

她立kè

摆手道:“不要说云号的产业都是殿下的,就算是云姬……。”

云姬一愣,殿下要那些珠子么?

百里初又忽然道:“你将那些珠子交给一白,从他那里领赏就是了。”

云姬沉默了下去,有些尴尬地微微颔首:“是,大人英武。”

果然,百里初微微侧脸,淡淡一笑:“秋监军在,这海运之事,确实大有可为。”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是,她才说到海运,忽然想起天极禁海,秋叶白被所有人赞颂的其中一点便是她突pò

重围,降服海盗,一路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地将大批粮草送到了粤东行省。

云姬闻言,立kè

打起精神含笑道:“回殿下,钦州府的珠贝品质确实不错,属下在钦州府收集到了三枚极为稀罕的黑珍珠,还有两枚顶尖的金色彩珠,龙眼大小,光彩四溢,贩回北方定能卖个好价钱,而且此地靠海,若是能走海运,将一些珠贝运送回上京,更是极好的生意。”

百里初凉薄的声音忽又响起:“本宫听说你在收集南珠,可有什么好的收获?”

三年之后,他的身边多了另外一个‘她’。

这样的男人,她原本以为他永远都如神祗一般只会宠幸人,却永远不会眷顾任何世人,她也只要远远地看着他,便满足了,但是……

她怔怔然地看着百里初的身影,炎炎烈日的光芒,仿佛都被他身边幽暗冰冷的气息逼退。

让云姬都忍不住背脊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又让她想起那永远飘荡着浓烈尸香和满地白骨的地宫中的时光。

但那笑声幽冷森然,似从极深的黑暗之中飘荡出来一般。

百里初闻言,不知在想什么,只轻笑了一声。

云姬一愣,随后有些不以为然:“只要殿下不想给梅苏机会,他就算用什么心机,都不可能在朝廷里站住脚跟。

商贾的地位虽然在帝国比前朝高了不少,但是皇商不得入仕,却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就是为了避免与皇家有关的商贾入仕之后以权谋私,或者以金钱操控朝廷。

百里初淡淡地道:“但是梅苏却已经赢得美名,顺利进入朝廷之中,杜家也算不得全盘皆输。”

“只是不想八殿下不但没有被陷害,反而大胜而归。”云姬有些不屑地笑了笑。

毕竟依照当时的百里凌风的处境,一定会被怀疑是他从中做了手脚。

云姬颔首,她估计杜家人想藉此陷害百里凌风,除掉皇位的竞争对手!

百里初端起茶水,轻吹开茶上的浮叶:“本宫那位祖母这些日子都闭门修佛见不得外人,看来是杜国公想的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梅家身后的人就是杜家。

云姬笃定地道:“一定是杜家,或者说是杜太后。”

百里初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异常冰凉:“区区一个商贾之家,就算纵横帝国商界,却也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截留边关八百里加急通报,甚至着人追杀传令官。”

云姬颦眉:“回殿下,因为对方消息传递的渠道涉及数行省,所以这些日子云号的人已经将线索全部发给给风、云、雨三号,让他们协查,就目前看来,梅家之人涉案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了。”

百里初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道:“前些日子,你们查的事情,本宫已经看了折子了,这几日可有什么收获么?

云姬心中微凉,收敛了心神站起了起来,有些迟疑地问:“不知殿下召见云姬有什么吩咐?”

“起来罢。”百里初幽凉的声音响起,似夏日里一汪冷泉,悦耳却不带一丝感情。

但云姬还是没有忘记礼仪,恭恭敬敬地单膝着地,抱拳行礼:“云姬参见殿下。”

她看着他朦胧而精致的脸颊侧影,心中一片温热,又不受控zhì

地跳动了起来。

云姬进了房间,便见着一道纱帘隔在花厅和房间之间,一道修挑优雅的身影正静静地在窗边,看着窗外。

第八十一章 包围 (二更求票)

嗯,好了更新完了,办公室也咩有人了~回家了,抱抱大家,冬至快乐。

==……没有食言哦,二更如约前来了,可是今天的票票涨的好慢……大家都去吃汤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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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一愣,这才想起这一档事儿来,他迟疑了一会道:“这快五个时辰了。”

百里凌风蓦然拉了下手中的缰绳,停下马儿,看向远处落在了海平面的上的如血夕阳,微微颦眉:“秋监军去了几个时辰了?”

……*……*……

她眸光一寒,瞬间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他一声令下,所有的苗人皆立kè

拉开了手中的长弓,一片铺天盖地的箭雨向被围困在中间的秋叶白的人马激射而去。

阿奎也一挥大刀,厉声道:“不要听这小白脸废话,先放箭,然后剁碎了他们,丢进海里喂鱼,谁知dào

是谁干的!”

古元在边上阴险地一笑:“咱们带了上万人来,一人一刀也能将他们这几百人剁成肉酱!”

秋叶白一番利落的话,逼得阿奎哑口无言,他更察觉身边的人似有些动摇,这让他心中怒火却愈发炽烈。

这一次尚未平息的硝烟还不能让这些苗人们警醒么?

她从乌骓马上半俯下身子,慢慢环顾了下四周,嗤笑道:“就算你们能杀了我,你们不想想朝廷的报复,你们可能承shòu得起?”

她看着阿奎腥红的眼睛,颇觉得荒谬,冷声道:“好,就算我们派出的官员曾经欺凌压榨你们,象郡里的百姓可曾欺凌你们,朝廷只追究了首恶,却没有一报还一报,也屠城,就算是献上公主和亲,也是你们的大王亲自要求的,如今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倒是会倒打一耙!”

一切都是这个姓秋的小白脸的错!

那个男人说得对,如果不是汉人欺压他们,他们也不会反叛,这些恶棍还前来镇压他们,杀了他无数的族人……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姓秋的混蛋害死了圣女和蛊卫,逼得九簪要和亲,九翠也不会退无可退,要去继承圣女之位!

秋叶白的调侃瞬间激怒了阿奎,他梭然抬起腥红的眼死死地瞪着秋叶白:“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汉狗杀人放火,任意欺凌我们,还要掳走我们的公主去和亲,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她秀眉一挑,调侃:“新郎官不好好与你的新娘子厮守新房,倒是出来争权夺利,下大工夫来对付本座,倒是让本座荣幸得很。”

秋叶白看了过去,不禁一愣:“阿奎?”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一道人影提着长刀从一干苗人之中走了出来,阴森森地道:“本将军!”

她冷眼看着他:“谁想要本座的命,本座倒是想看看。”

古元一噎,顿了顿,轻哼了一声:“人各有志,秋监军这把嘴那么厉害,也难怪得罪的人多,想要你命的人更多!”

秋叶白一挽长枪指着他,讥诮地睨着他:“贪图钱财,便是贪图钱财,卑劣便是卑劣,和你一样,却坚定地守护着自己家国百姓的儿郎大有人在,何况你又怎么知dào

我们都在醉生梦死,你们大帅醉生梦死了么,他没有和你们一起饿着肚子,横刀立马守边关?”

他的目光落在秋叶白手上华丽的长枪之上,浮现出贪婪又怨恨的光芒:“你这一把枪,能换我们兄弟多少日的口粮。”

古元看着她,冷冰冰地笑了起来:“呵呵,汉人、苗人不都是人么,朝廷军饷才发那么一点点,还不时克扣,我们流血流汗,守家卫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换来饿着肚子杀敌,在前线卖命,你们这些高官醉生梦死?”

她冷冷地看着古元:“你身为龙卫,更是汉人,竟然勾结苗人!”

秋叶白环顾了一下周围,这些苗人少说也有几千人,更不要提远处山上似还隐约有人影攒动。

但是……

藏剑阁、司礼监的所有人都立kè

架起了武器,还有百里凌风派来的两百人小队也立kè

将秋叶白围在中间。

睡着他这一声呼哨,呼啦啦地从山边树林中、海边珠贝养殖地的大片茅草屋中涌出来黑压压大片全副武装的苗人,每个人手上都驾着长弓,锐利的弓箭头在阳光下泛出森蓝的光芒,一看便是有剧毒。

“你们在搞什么鬼?”秋叶白看着古元,正要质问,却忽然见古元蓦然调转马头,一下子就朝另外一边滩涂奔开去,同时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毫不避讳地让她看见他眼底的得yì

的讥诮和寒冷的杀意。

古元见状,笑了一声:“哎呀,这么快就发xiàn

了么,真不愧是秋监军。”

秋叶白眸光一冷,看向古元:“这是怎么回事?|”

宁秋仔细看了看,也立kè

点头:“没错,这艘船分明是一艘破船,而且还是新涂上油漆的破船!”

秋叶白不答话,只看向那不远处的大船,警惕地眯起眼眸:“那船根本不是黑龙他们的船,黑龙的船都是新制的大船,何况就算是旧船,也不是这般模样!”

古元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但转头对她仿佛颇为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这么一挥手,众人皆齐齐停下。

她越看越不对劲,蓦然一拉手中缰绳,抬手令众人停下:“等一下!”

那些正在打斗的人,似玩闹一般,远远地看着还像回事,但是近了便绝对不对了,生死搏杀应当是刀刀入肉,但是他们这个刀子轻妙淡写地在对方身上掠过,却连头发丝都不沾是怎么回事?

她还在想着一会子怎么教xùn

黑龙那家伙,却不想渐渐奔近了,她便眼尖地发xiàn

了不对头来。

随后他们便齐齐策马向那滩涂奔去。

秋叶白不疑有他,只点点头:“好。”

“走罢?”古元道,脸上浮现出焦灼的模样:“咱们的人怕是抵挡不住了。”

滩涂之上倒是横七竖八或者躺、或者坐着不少士兵,仿佛受伤的模样,更有两批人马正在交手,其中一批人看着倒真是海盗的模样,但是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秋叶白闻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两座山间,一片碧海中,隐约有一艘颇大的海盗船,只是那船歪歪斜斜,看起来倒不像是来劫掠的,而是被人劫掠的。

大约又奔驰了两刻钟左右,古元忽然一拉缰绳:“大人,到了!”

秋叶白则是领着人紧紧跟随其后。

见秋叶白不再继xù

问下去,古元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随后继xù

策马扬鞭向前飞驰。

秋叶白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毕竟在百里凌风面前露过脸的人,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古元笑了笑:“那是因为属下得罪了些人,所以被打发到养珠场去了。”

秋叶白看着古元颇为利落的上马姿势,下盘极稳,便随意问:“是了,我看你下盘极为稳当,想来武艺不差,怎么我以前在龙卫一军没有见过你?”

众人休息了一会,吹了吹海风,觉得稍微舒服点了,便又翻身上马继xù

奔驰。

秋叶白点点头:“这个我理解。”

古元也一边喝水,一边抱歉地道:“不远了,大约还有十里路,您也知dào

,这个朝廷是不允许私人养珠的,所以地方偏僻了些。”

秋叶白擦了擦汗,喝了口水,看着他道:“养珠场到底在什么地方?”

众人立kè

下马,在边上休息。

古元虽然很想赶路,但见她这般模样,便还是点点头:“好。”

且说这头众人随着古元一同策马前行,烈日下奔驰了快一个时辰,秋叶白都有些受不了,便示意古元停下休息。

……*……*……*……

只云姬看了云桥一眼,觉得云桥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但是见云桥明显不愿意说,她也不好逼她,便也没有多问。

云化也不疑有他,只点点头:“也好,这天热的紧。”

她一转脸,正看见云姬和云化两人看着自己,她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波澜不显,只干笑了两声:“没有什么,只是想着咱们要不要也去采草药做凉茶。”

云桥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云桥,你在发什么呆?”

她虽然讨厌秋叶白,但是也还没有想过害死人,毕竟秋叶白是个监军,用不着真上战场对敌,她也只是想让秋叶白耍枪的时候出丑而已。

她暗自嘀咕,刚才好像看见那个姓秋的把那把枪拿走了,但是按照那人的武艺,就算枪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什么事儿才对。

无人注意到云桥捧着一只水皮袋子,看了看百里凌风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远去的尘烟,一脸不安。

随后,他们便示意大队人马继xù

上路。

百里凌风点点头:“大概是本帅多想了。”

李牧不以为然地笑笑:“大帅不必太担心,秋大人武功卓绝,寻常人哪里能伤他,何况是在海上,那些海盗真要翻脸的,大人只管离开也就是了。”

看着那一队人马绝尘而去,百里凌风微微颦眉:“不知为何,本帅总觉得这么任由叶白独自一人前去,总有些不安心。”

她虽然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毕竟现在战事已经消停,但是见百里凌风坚持,她便也颔首同意了。

百里凌风有点不放心,又派了一只两百来人的龙卫小队给秋叶白带着。

且说这头秋叶白点齐了自己这边两百人左右的小队,又留下几个藏剑阁的高手给百里初,便与宁秋、宁春、小七、大鼠等人便一起出发了。

第八十二章 谁人阴私 (一更)

人性就是这样的,云姬不是高尚的人,也不是多卑劣的人呢,但是普通人也会做卑劣的事情,并且为自己找借口,趋利避害。又或者——有利可图。

==嗯~一更来了~

------题外话------

秋叶白只觉得他握住自己肩头的手,大力的几乎嵌入她的肩头。

“我们一定会!”

“大人,您不要难过,这一切都是我们愿意的,您是主将,是我帝国振兴的希望,决不能将命丢在这里,我们会报仇的。”陆伟看着她,却忽然咧嘴一笑,握住她的肩头。

她闭上腥红的眼,紧紧地握着手中满是血渍的长枪,柔荑骨节发白,只觉得心如刀搅。

但是她所见的……大壮身上足足挨了十几刀,肠肚都流淌了一地,却还操着大刀挡住十几个人。

负责冲阵杀出重围的龙卫二百人的小队只剩下二三十人,小七、宁春、还有司礼监的众人负责吸引对方的杀伤火力,如今生死不明。

秋叶白沉默着,眼前还掠过白天那些血腥的拼杀,哀嚎和怒吼之声还历历在耳,冲出重围的代价是追随着她一同来的藏剑阁高手为了让她离开,第一轮箭雨当中便几乎全部牺牲。

他没有再继xù

说下去。

陆伟擦了擦自己嘴唇上干涸的血渍,轻笑了一声:“还好,咱们能跑出来的都跑出来了,跑不出来的……。”

秋叶白迷迷糊糊之中,听着人喊自己,她梭然睁开眸子,抬手就要向来人劈去,但随后在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之后松了一口气:“你醒了,其他人呢?”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醒醒!”

海边岩洞之中,一片幽暗不明。

浪声飒飒,鬼哭风号。

……*……*……*……*……

随后,她的心瞬间不安地狂跳了起来。

她抬头一看,便愣住了:“殿下?”

却不想她才走了几步,便看见一白和双白等鹤卫们策马簇拥着一骑过来。

她需yào

去向双白探一下口风。

云姬沉吟了片刻,转身就从僻静的说话之地转了出去,向监军马车而去。

云桥立kè

点头如捣蒜:“是!”

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其他了,必须想法子让这件事不泄露出去。

云姬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这件事不许再提起,你给我表现正常一点,不要被人察觉了异常,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云桥尴尬地点点头,随后轻声道“是。”

“是你动了手脚,不是我们。”云姬冷冷地道。

云桥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她眼珠子一转,眸子狠色一显,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爬起来,低声道:“我不是恶毒之人,但是人有远近亲疏,这一次,如果那姓秋的真的没了,这件事才不容易泄露出去,毕竟咱们只是动了点不痛不痒的手脚,是苗人动的手,殿下追究不到咱们的头上。”

云姬见她那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手中长剑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唰地一声收回了自己剑鞘,冷声道:“你最好祈祷她没有事情,否则……若是最后真查出来,你我都逃不过。”

云桥慌乱地连连摆手:“不……不……不是的,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有谁比我更希望云姬姐姐你幸福?”

云姬原本已在考量,听到此言,眼底森冷怒色顿显:“你这是在威胁我?”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颤抖着道:“如果您杀了我,岂不是就暴露了我们在此事中可能做了手脚,我是您一手提拔的人,殿下不会放过我,难不成又能放过你?”

她见云姬眼中杀意渐起,心中惶恐,急中生智地道:“云姬姐姐,现在……现在没有一个人知dào

这件事是我做的,而且秋叶白也未必一定会用那把长枪,何况他武艺如此高强,就算长枪毁了,他还有其他武器不是,就算他死了也不一定和我们有关,是苗人做的,何况,如果您……。”

云桥的脖子上被云姬的剑划出了好几道浅浅的血口,她不敢再动,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云姬:“姐姐,不要恼我,我真的错了,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就算是我,你以为殿下会留下我么!”云姬忍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捡回来云桥这么个蠢物!

她当殿下是吃素的么,若是最后查出来什么不对劲,云号所有的人都会受牵连。

云姬低声斥骂:“住口,你还敢说是为我好!”

云桥快吓死了,膝行几步上前抱住了云姬的大腿,声泪俱下:“云姬姐姐,你不要杀我,我……我……我不是故yì

的,而且那人若是死了,你便可以好好安慰伤心的殿下,让殿下发xiàn

你的好。”

“云桥,你是疯了么,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你这是在陷我于不忠不义之中,你还敢说是为了我!”云姬脸色一片铁青,她快气死了。

但她话音刚落,就被云姬一脚踹在膝盖上,她“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抬起眼来,就看见云姬抽出了手中的长剑搁在自己的脖子上,她顿时吓傻了。

最后,云桥嚅嗫着说:“云姬姐姐,我不是故yì

的,只是想让那姓秋的丢脸,给你出口气。”

云姬越听脸色越变幻莫测。

她将自己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云桥纠结了半天,一咬牙还是低声道:“我……是这样的,那日……。”

云桥见云姬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紊乱异常,她知dào

云姬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这里人少,你若是不与我说实话,就当云号从来都没有过你这么一个人,你要想好了。”云姬淡淡地打断她。

云桥慌乱地摇摇头:“我没有……。”

云姬走到云桥身边,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云桥,我看你自从秋监军走了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到了现在你更是神色不对,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云鸿和云化二人闻言互看一眼,知dào

自家主子有事情要询问云桥,便立kè

点点头离开。

云姬看着她,随后对云鸿、云化两个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没有什么,只是手上不稳。”云桥有些慌乱地别开脸。

“怎么了?”云姬见状,心中立kè

起了疑心。

云姬立kè

转头,却见云桥脸色微微发白地看着他们。

只是她才暗自轻叹一声,忽然听得身后“砰”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这也未免太抬起那人了,这秋叶白真是出色到令他们都折服么?

云姬眸光微闪:“八殿下放下梧城百姓,亲自去救援?”

云鸿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双拳难敌四手,不过听说百里凌风已经前去救援了。”

云化有些不以为然:“今日一大早,那人不是还拿着殿下送的霸王枪出风头炫武功么,他要真是武功盖世,又拿着霸王枪,怕什么?”

她心中有些涩然。

若是那人出事了,只怕殿下会勃然大怒罢?

云姬眼底闪过复杂的目光,也不知是喜是忧,只呐呐道:“若是殿下知dào

了,怎么得了?”

云鸿也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没错,我也听说了,虽然大帅要求封锁消息,但是人多嘴杂,封锁不了多久的。”

云姬一愣:“什么?”

“商长,你听说了么,好像梧城出事了,那个秋监军去养珠场也是个陷阱。”云化左右看看神色肃穆行进中的军人,随后低声道。

……*……*……*……*……

床上的人影缓缓地侧过脸来,一双线条精致的诡冷眸中不见一点白,那一片乌黑之中竟泛出隐约的腥红。

他瞬间忧心起来,殿下在不该醒来的时间醒来,绝对不是好事!

殿下居然提前醒来了这么多日。

“殿下!”双白错愕。

一白和双白瞬间一惊,立kè

赶紧打开车门,果然见夜明珠的幽光下,一道人影正缓缓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而地面上竟是一滩黑暗的血色。

他话音未落,便忽然听得身后马车内一阵怪异的响动声,一声低低的闷哼之声响起。

百里凌风带走的那些人马根本不是去象郡,而是去养珍场的!

“什么!”双白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逆流,他第一个就想到,如果秋大人出事,那么殿下怎么办?

百里凌风这个混蛋,就他和他手下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能顶什么用!

一白咬牙切齿地厉声道:“最该死的是百里凌风那个混账东西,竟然自己奔去了,还命令所有人都对我们的人封锁消息!”

“秋大人很可能出事了,今日早上那个什么海盗袭击养珠场就是个陷阱!”

果然,一白下一句话简直就是平地一声炸雷。

梧城出事,尚且不至于让一白这种表情。

鹤卫心中无家无国,只重殿下一人。

但随后,他又目光锐利地盯着一白:“不对,如果只是这么简单你不会是这种表情。”

双白闻言,微微颦眉:“苗人这是疯了么,好容易得到的和平,竟然要亲手毁灭!”

“梧城出事了,苗人用毒烟攻城中!”一白压低了声音道。

“怎么了!”

双白一看,心中咯噔一下,一白这个神色,只怕是出大事了。

一白脸色发青,看起来神色焦躁之中甚至带了点狰狞。

他抬眼看去,不由一愣:“一白,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双白正着人端些茶水进马车,忽然见面前落下一个人来。

……

云姬有些错愕,似没有想到双白会拒绝她,但最终还是尴尬地收回了手。

随后,他一转身进了马车。

双白含笑温然摇头,移开水盆的动作却异常的坚定:“不必。”

云姬看着双白手里的水盆,便温声道:“双白,你这是要去伺候殿下么,我来罢?”

那鹤卫一拱手,转身去了。

此刻秋大人在养珠场,殿下在沉睡,他们非常的被动,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一定要尽早做打算!

双白沉吟了片刻,唤了一个士兵模样的鹤卫过来:“去前面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云姬摇摇头,也是一脸不解,只云桥闻言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不安来,只是她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眼睛里的不安。

但随后,他有些莫名地颦眉:“若是梧城被围的话,为什么会有人折返象郡的来路,难不成象郡那边也有什么问题?”

双白一愣,他们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云姬一见他,便主动上前低声道:“听说梧城被苗人给围了。”

片刻之后,他忽然见两道人影匆匆过来,走了才看出来为首的是云姬,云姬身后跟着云桥。

“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忽然折回头?”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千骑人马匆匆从自己面前打马而过,消失在黑暗的来路之上。

双白正端着一盆水准bèi

进马车,却忽然见大批人马从自己身边疾驰而过,掀起的尘烟直扑面而来,他连连后退,用内力挥了几下袖子,才驱散了尘烟。

……

叶白,你坚持住,等着我,我这就来了!

百里凌风一路快马加鞭策马奔腾,一边看向最后一线光渐渐落在海平面下,黑暗吞噬掉最后阳光的刹那,他梭然进暗自道……

……

殿下竟然对那军师抱有如此敌意?

李牧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顿时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殿下啊……殿下!”

说着,他便也立kè

领着骑兵们跟上了百里凌风。

墨林见状,朝呆愣住的李牧一拱手:“师傅不必担心,我们会看护好殿下的。”

百里凌风一骑当先地策马往来路奔了回去。

说罢,他往自家的坐骑身上一甩鞭子:“驾!”

百里凌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厉之色,他蓦然一抽自己的缰绳,冷淡地道:“他们都是外行人,何况也不是咱们军中之人,到时候真遇上战斗,那些鹤卫们未必听本王的指挥,反而徒增麻烦,不必让他们知dào

我们去做什么。”

李牧看了看队伍远处的那一顶马车,低声道:“殿下,您真的不打算通知监军身边的人么,属下看他们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带上或许有帮zhù

,还有那个军师……。”

“怎么?”百里凌风低头看向他,有些疑惑。

但李牧却忽然拉住了他的缰绳,迟疑着道:“殿下……。”

有了布和稻草,马儿奔跑起来的时候响动便少了许多。

百里凌风已经简单地换了一身轻甲,背着弓箭领着亲卫过来的时候,看见是墨林,见墨林对他拱手行礼,便点点头:“很好,在马蹄上包上布和稻草,出发罢!”

不管是殿下,还是四少,他一定都会将他们平安带回来!

墨林看着他,亦凝神一拱手:“师傅,您放心!”

墨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武功智计都是上乘,更重yào

的是他放心。

片刻之后,他点骑了人马,看着那领头的年轻将军,神色凝重:“虽然你的伤势初愈,但殿下之安危就托付给你了,墨林。”

古元是龙骑一军的人,所以他不得不防。

他一转身厉声道:“龙骑二军冲阵部何在!”

李牧心中微微颤,这就是他的殿下,永远大局为重。

百里凌风看着他,眸光微动,随后闪过一丝欣慰:“去罢,就一千精骑,不要多了,会把速度拖慢,待梧城之围解了以后,再带人来接应我们!”

但是,不管殿下最什么决定,对也好,错也罢,他都要相信殿下的决断。

他见过殿下谈起秋监军的时候,眼中的欣赏和感慨,再到后来的沉默与复杂……

虽然,他觉得殿下做这个决定,仿佛……有点一点私心。

李牧最先反应过来,立kè

上前对着他沉声道:“大帅既然已经下令,点人马的事情就交给属下来罢!”

百里凌风没有再理会他们,径自吩咐平宁去点齐人马准bèi

出发。

殿下竟用了帅令……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雅雀无声。

听着七嘴八舌的劝阻,百里凌风忽然厉声道:“够了,这是本帅的命令!”

……

“您要顾及大义!”

“没错,殿下您可要三思!”

“殿下,我们虽然非常敬佩秋大人,但是他和您怎么能比,您是……。”李牧迟疑了一会,还是咬牙道:“您是未来明君人选!”

但是……

如果秋叶白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难辞其咎。

众将瞬间默然,不说秋叶白这个监军立下的那些汗马功劳,只说早前的监军是明光殿代陛下发下的旨意,但是秋监军却是皇帝陛下赐了金印和金旗的,所以当初他们也只是想法子支开他,却不敢对秋叶白无礼。

百里凌风颦眉:“本帅知dào

诸位的担忧,但是梧城之危关联城内数万百姓,而如今情势严峻不得不如此,既然对方必定是针对本帅或者秋监军,本帅便反其道而行之,立下汗马功劳的监军忽在得胜还朝的路上出了事,你们以为本帅能逃得了这个责任吗?”

众将们瞬间呆住,但随后立kè

激烈地反对了起来。

“大帅,您是一军统帅,岂能轻易涉险!”

“什么,殿下,万万不可!”

百里凌风沉默了片刻,冷声道:“本帅决定亲自率领轻骑亲自去接应秋大人,李牧,你既为副帅,便先行领着众人解救梧城之围!”

毕竟如果是针对殿下或者针对秋大人的陷阱,那么任何行动都要三思而行。

“殿下,咱们要如何处理?”李牧忍不住问。

但是区区一个小小校尉,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骗了大军的监军过去。

现在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秋叶白出事了。

百里凌风眼底的冷光渐渐变得阴戾起来:“看来有些肮脏之物隐藏得很深,而且职务还不低。”

“那个古元怕不是唯一一个逆贼。”

众人皆沉默了片刻,一片阴云在每个人的心头浮现了出来——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李牧等人也迟疑了起来,其中一名将军忽然道:“看这般手法,怕不是苗人能想出来的,而且已经签订了降约,甚至送上公主为人质,却忽然开战,他们这是不打算让人质活了么?”

虚虚实实,苗人现在用的战术倒是高明起来了。

百里凌风沉默了片刻,却忽然道:“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实在太过蹊跷,苗人如何有这般大的胆子,这两头必定有不是冲着本帅,便是冲着秋监军来的。”

李牧立kè

抱拳道:“殿下,您先带大军先行前往梧城,属下领着千人骑兵折回接应秋大人!”

“当初就该让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也试试被屠城的滋味!”百里凌风瞬间眯起锐利的眸子。

苗人擅毒、擅蛊,他们是吃过大亏的。

“毒烟?”李牧等人立kè

紧张起来。

那传令兵一月下马,顾不得擦汗,只恭敬地抱拳:“回大帅,看起来苗人的人数不少,已经将梧城包围,而且他们在放毒烟熏城!”

“梧城现在情况如何?”百里凌风看向那传令兵,冷声道。

而且他们才从象郡出来!

梧城是他们今晚赶路的栖息地,苗人竟敢偷袭他们大军的落脚地?

李牧和百里凌风都瞬间愣住了。

李牧话音刚落,便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从队伍前方奔回过来一名传令骑兵,那骑兵急促的声音刺破了队伍的平静:“报——梧城遇苗人偷袭!”

李牧道:“这样罢,殿下,我率领一只千人骑兵折回去查探,您先带着大军前行。”

这种对危险的自觉在战场上救了他不少次。

“天快黑了,本帅担心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百里凌风心底的不安莫名地厉害起来,让他忍不住颦眉。

现在已经五个多时辰了,他也不得不担忧起来。

李牧顿了顿,也颦眉:“按理说,从咱们今早与秋大人分手的地方前往养珠场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算上各种蹉跎的世家你,也不该超过三个时辰才对。”

似覆了天地之间一片腥红血色,让他心中莫名地感觉着不安。

“秋监军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罢?”百里凌风看着那夕阳,腥红的光芒照耀着整片辽阔的大海与漫长的海岸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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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定是身子有异了!

不,是阿初,与赤焰有感应的的必定是阿初!

她忽然有所感应一般,梭然微微瞪大了眼。

是赤焰?!

但是她一抚胸口,却又不觉得哪里有伤,只是气血翻涌异常。

只是,她才准bèi

动身,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闷痛,竟让她几乎瞬间喊痛出声地跪下来。

不是百里凌风又是谁?!

远远地借着月光,还能看见为首那人俊颜凌冽。

她一路盯着阿奎令人在大路上设下绊马索和各种毒弓陷阱,同时仔细看着前方,一刻钟之后,果然看见了远处大批人马飞奔而来。

随后,她便立kè

跟随着阿奎匆忙的背影一路向大路摸去。

她只略微一迟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只小小瓶子打开之后,指尖勾出一点粉末弹在那人的衣服之上。

秋叶白眼底眸光一寒,心中犹豫了起来,她是要立kè

跟着那神mì

人探查司礼监的诸人下落呢,还是先去通知百里凌风有埋伏?

那人迟疑了片刻,对着阿奎道:“你准bèi

一下,马上召集人马准bèi

设伏拦截,我立kè

去将司礼监那些人质带过来,尽快将秋叶白逼出来!”

古元颔首道:“他们马蹄上包裹了稻草,晚上海浪声给太大,我们也是差不多到了附近,才听到的!”

“这么快!”那人和阿奎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错愕。

“回大人,百里凌风率领人奔杀过来了!”古元声音里都是不安和焦灼。

“什么事?”那人冷声道。

他话音才落,便忽然听见古元匆忙的声音:“报!”

看着阿奎眼底偏激的神色,那人似乎很满yì

,也神经质地嘿嘿笑了起来:“呵呵呵……是的,我也要让他们都后悔,要让秋叶白后悔、要让百里凌风后悔……!”

他顿了顿,冷嗤道:“我要让汉人后悔他们的残忍无道,我要让九翠、九簪还有荣乃耶他们都后悔,后悔将我当成一颗棋子,有用就用,无用就弃。”

阿奎转过脸,阴森森地盯着他:“你不也不怕死么,背主叛国,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不怕,难道我怕,我既然敢干这一出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那戴着兜帽的人看着他:“你不怕死么,干了这一票,你知dào

会有什么后果,挑起苗人和汉人的战争,不光汉人饶不了你,苗人也饶不了你!”

“嘿嘿,你说得对,把他们全部都吊在悬崖上,如果秋叶白那个混账不出来,咱们就扔一个喂鱼也不错……呵呵呵。”阿奎嘿嘿地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但是……如果宁春、小七她们还活着的话,她必须先将他们的位置摸清楚。

她眸光微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就想出去将面前这两个混蛋给宰了。

那道苍老而喑哑的声音冷笑了起来:“嘿嘿,说来你们苗人的捕猎网确实很有用啊,一下子就将那些崽子们全部抓住了,如果秋叶白再不出来,咱们就用他们做人质,任由他武功再高,咱们一刀一刀地把那些崽子凌迟了,他还不是得乖乖在咱们面前跪下!”

秋叶白一听见司礼监,眼角瞬间一跳,看向那一处篝火跳跃的地方,只看见一个有些佝偻的戴着帽子的背影,却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对了,司礼监那些人怎么办?”阿奎忽然道。

另外一道男音瞬间吸引了秋叶白的注意力,她听着那喑哑而苍老的声音,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间辨认不出来。

“不,按照时辰来看,百里凌风的大军已经到了梧城,就算他们一时间被毒烟迷惑,我怕也挡不住他们太久,这个时候已经发xiàn

了,所以我们要再加派人手,在天亮前将秋叶白那群人清理干净。”

“如果天一亮,八皇子他们很可能就会发xiàn

梧城的攻势不过是咱们的佯攻,主要目的还是在这边搜捕秋叶白。”阿奎的声音在不远处忽然响起,让秋叶白的动作顿了顿,迅速地隐没入黑暗之中。

如果天一亮……

但是苗人善于在地形险峻的山中捕猎和搜索,所以天黑和险要的地形只能暂时阻挡他们一阵,如今他们搜索过来,已经逼近他们隐藏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天黑和这一片地势险要,他们早就已经抓到了他们。

她一路探查发xiàn

这些苗人穿着的服装都不太一样,但还是以其中阿奎所在的那一峒为主,人数却相当的不少,足足万余人,在这一片海岸线上遍撒兵丁。

秋叶白一路足尖轻点,提气起起落落,虽然数个时辰的拼杀,让她觉得疲惫,但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元气恢复了不少,速度虽然比不上之前,但是对付这些巡查的苗兵还是绰绰有余,来去自如的。

……

但愿大人无事。

主将去当刺探兵的,怕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陆伟看着她的背影,紧张又感慨。

秋叶白安抚好他们,便三两步地一跃,运气轻功飞掠而上岩石,向黑暗中潜伏而去。

他虽然担忧,却也只得妥协。

陆伟瞬间哑口无言,秋叶白身上的功夫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了的。

秋叶白看着他,低声道:“你觉得是我一个人去容易被发xiàn

,还是你们派人去了以后,被发xiàn

的几率比较大?”

陆伟立kè

下意识地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万一被发xiàn

了怎么办!”

她的轻功足以让搜索的人不会发xiàn

。也好方便探查出路。

她看了看几乎附近的山上全部都有哪些隐约的火把,便低声吩咐陆伟:“我先上去探查情况。”

还有便是苗人们手里的桐油火把,隐隐约约地在风中好黑暗若隐若现

走出隐蔽的岩洞口,海风更大了,带着潮湿的味道迎面席卷而来,纯粹的黑暗之中几乎不见五指,只除了天上明月带来一些微弱的光芒。

所有能走的龙卫全部都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沉默着,只默默地将附近的痕迹打扫干净直到秋叶白一提长枪转身向洞外而去:“走!”

秋叶白手一松,大石头便被其余人慢慢地推过去,挡住了洞口。

伤员们的眼里泪水一点点地落下,他们无声地齐齐点头。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相信的笃定的力量。

秋叶白看着石洞里的他们,目光在宁秋安静的身影上停了停,看向忽然淡淡地道:“我们所有人都会活下来的,一个都不少。”

秋叶白在石头合上的最后,忽然伸手挡了挡石头,其他人都停了下来。

等着他们都被送进了山洞,陆伟指挥人留下所有的粮食和水,再指挥其他人推动一块大石头好挡住入口。

所以生死相别的时候,总是不知从此是否永别,就像今日,不过一昼夜,许多人就永远肩部着了。

人世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人不见鬼面,神不见人面。

那些不能动弹的伤员们似也能明白自己的处境,看着他们沉默着,只是眼中都有泪光,死死地看着其他站着的人,却没有说话。

没有水、没有食物……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他们没有法子活着逃出去,那么这些留在山洞里的人也只能……等死。

秋叶白点点头,众人都沉默着,将伤员们安置进一处隐蔽的小洞。

陆伟点点头:“这我都想过了,地方也找好了,只要他们能熬过去,咱们就能将他们救出来。”

但是如宁秋这样伤了头的伤员本来就不合适移动,如果非要跟着他们,不但得不到任何照料,而且很有可能暴露,他们谁都跑不掉。

阿奎已经疯了,如果被他发xiàn

她身边的汉人,只怕一个都不会放过。

秋叶白看着那些重伤的士兵,还有……陷入昏迷之中,头上包扎着染血布条的宁秋,她心中滋味复杂无比,随后她转过脸看向陆伟:“先想法子将他们都藏好,不要被苗人发xiàn

了。”

“大人,咱们现在还有三十七人,其中重伤六人,其余皆为轻声不影响行动。”陆伟回来禀报。

她不愿再想。

她不知dào

这上面除了敌人的血之外,还有没有她的他们的血,也不知dào

小七、宁春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或者是和大壮一样……

秋叶白看着自己手里的霸王枪,原本不易沾血的枪头和枪身全部都是一片腥红,手握宝珠的部分也全部都是血渍。

随后,他转身离开。

陆伟见她脸色又变得苍白,便知她心中痛楚,便垂下眸子道:“我先去召集人手。”

她闭上眼,强行咽下喉咙里的腥甜痛苦,亦强行压抑下心中的愤nù



他们身上的血,飞溅在她身上,灼烧得她剧痛无比。

“四少,别回头!”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快走!”

“走啊,四少,走!”

“快走,杀出去

那些奔腾的海浪声在耳畔回荡,似他们惨烈的呼号声。

他们却坚持着,直到最后的一刻,都死死地站在那里,不曾倒下。

藏剑阁的人一个个强行挡在她的面前,打落无数的利箭,甚至宁愿以身为盾将所有的危险全部裆下。

这是一个奇迹,来自于她身边的人。

数百人,对上万人。

是的,她除了因为大量而长久的剧烈打斗来带的酸痛之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伤痕。

只是,她握住霸王枪身的手愈紧。

秋叶白顿了顿,轻声道:“我很好,没有受任何伤。”

现在他看着秋叶白那一身青锦缎常服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愈看愈触目惊心。

随后,因为太累,他也都睡着了。

他们都无可奈何,见秋叶白也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便只得任由他去了,他们则是帮其余的兄弟查看伤势。

等他们藏入这岩洞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彻底累瘫,秋叶白更是杀红了眼,不让任何人靠近他,替他查看是不是有严重的伤,只厉声下令不允许任何靠近,便盘腿靠在墙壁上闭目休息。

他看见秋叶白之前杀出重围的时候,一杆霸王枪让他数丈之内无人能近,但是为了他身边的人,他要面对的敌人是比其他人的数倍,奔杀出重围的时候,秋叶白整个人都成了血人。

他看着她身上那一片片干涸的血色,有些担忧地问:“秋大人,你的伤势如何?”

陆伟也恢复了正常的心情,强敌在前,这毕竟不是伤怀的时候。

她沉默着,慢慢地再次握紧了长枪,随后一撑长枪站了起来:“咱们要准bèi

离开这里了,外头的那些苗人很快就会搜索到这岩洞,召集在外面放哨的弟兄和底下的弟兄们,我们走。”

那两百多人的龙卫小队全部都是一军的精英,和陆伟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看着他们一个个在眼前惨烈地死去,他怎么可能不痛。

她看着陆伟,心中又是尖锐的一痛。

陆伟的笑容咧得更开,腥红的眼里却掉下一行泪来,他一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一行水,低声骂道:“操,哪里来的水。”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抬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声音极轻极轻地道:“我们——一定会报仇。”

秋叶白只觉得他握住自己肩头的手,大力的几乎嵌入她的肩头。

第八十四章 等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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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姬只惴惴不安地站着,心中各种揣测。

百里初没有再看她一眼,径自转身进了一处一白准bèi

好的马车。

云姬有些莫名奇妙,但只要不是问她要云桥,便知dào

事情没有暴露,她松了一口气,还是立kè

转身去拿了新的胭脂盒子交给了双白。

他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要新的,不要旧的,”

双白看见云姬脸色发青,只以为她被吓到了,便道:“胭脂盒,殿下让你拿胭脂盒来。”

难道殿下发xiàn

了?

“什……什么……。”

云姬一愣,随后悄悄抬起眼,却正好对上他面具后那双幽诡无边的黑暗魅眸,冰冷可怖得让她瞬间心头发紧。

“拿来。”百里初忽然冷冷地开口。

殿下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来寻她?

“殿……军师。”云姬看见来人,立kè

恭敬地一躬身,垂下眸子,挡去眼底的不安幽光。

……*……*……*……*……

阿奎提着染血的刀子,恶狠狠地看着龙卫们远去的方向:“追,通知父亲再派人增援!”

龙卫骑兵来得快,撤得也快,只让苗人们丢下了一地的尸体。

“是,大帅!”龙卫们也不再恋战纷纷调转马头往回疾驰,绝尘而去。

大部队这时候应该都到达梧城了,距离太远,最好的方法就是立kè

撤tuì

钦州城。

他微微一愣,也没有多想,待人都上了马后,他立kè

一扯马缰,调转马头,同时厉声大喝:“撤,回钦州城!”

百里凌风立kè

颔首,知dào

这不是说话的时候,便立kè

看向墨林,却见墨林早已转头去厉声安排龙卫救人了。

“我把能带出来的人都带出来了,立kè

让你的人帮zhù

他们上马,苗人兵力过万,此地不可久留!”秋叶白有些疲惫地靠在他的背上,声音沙哑地道。

“累了,歇歇。”

他伸手将她搁在自己腰肢上因为一直握枪有些微颤的右手柔荑往自己怀里一带,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背上。

“叶白!”百里凌风瞬间锐眸一喜,转身看向身后之人,隐约看见她隽美无双的面孔,心中顿时又热又软,腹中却又似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一身浓郁的血腥气,令百里凌风大惊之后,反手就是一刀劈过去,却不想胳膊被那人一推:“大帅,是我。”

他刚要示意墨林准bèi

派人搜索秋叶白和司礼监诸人,便忽然感觉自己身后一下子落下来一个人。

百里凌风看一刀劈开一名苗兵队长的头,随后看向墨林:“墨林,准bèi

……。”

不多时地面上皆是苗人的零碎的尸体,但是他们却依旧不知疲倦地仗着人多冲杀下来。

步兵再多,近距离面对骑兵冲杀的时候,便多只有被屠戮的份,尤其是墨林指挥着人冲进苗兵阵后,让双方交缠在一起后,黑暗中,苗人的箭也不敢随便射了。

……

凛冽长风间,血衣猎猎,乌发飞扬,映照着她身后一轮巨大的圆月,让她的身影耀眼而森然,如天降杀神,深深地在震慑住了所有在场的苗兵,齐齐地退了三步!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们耗着,她要回到阿初身边,他在等她!

她锐亮凌厉的声音响彻黑暗紫红:“敢挡我去路者,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她眯起的明眸里,杀气冲天,手中长枪一挑,将面前十数人全部挑开,鲜血再次飞溅上她腥红的袍子和散落的乌发。

无论何人来挡……

她长枪一横,立kè

冲在前方,带着大伙逃命。

秋叶白回头看了眼混乱的悬崖上,却没有看见那神mì

人的身形,她眼底一冷,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司礼监众人眼底瞬间一亮,立kè

纷纷起身,纷纷按照秋叶白吩咐的去做,或者背,或者抱,纷纷相互扶持着向大路冲去。

秋叶白示意部分龙卫们上前,同时速度极快地道:“我们现在马上走,伤轻的背伤重的,大帅已经来接应我们了!”

司礼监诸人都激动了起来,看着秋叶白一枪挑开束缚他们的网,皆纷纷道:“大人!”

那龙卫立kè

蹿过来将小七往肩头上一背,迅速地蹿了出去。

“会治好的,走!”秋叶白朝着他点点头,目光温凉,随后看向一边的龙卫。

小七愣了,随后看向自己的手脚:“我的手和腿……。”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安置好了,但来不及带她走了,我们明天再折回来救人。”

“别笑了,快走!”熟悉的清冽的声音在小七耳边响起,他梭然回头,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来人的脸,他眼里瞬间涌出泪水来:“四少……宁秋她……。”

当初就是这个混蛋着人端了他的手脚,如今也轮到他了。

“哈哈哈哈……。”

小七探出头,看着他一下子掉在悬崖下支出的礁石尖锐长柱上,硬生生地像块破肉一般被穿在柱子上,腿上也穿了个大洞,他终于忍不住凄厉地大笑了起来。

古元勃然大怒,强忍剧痛去捡刀,小七冷眼瞅了空,整个人就撞了过去,古元不防,竟一下子被撞出了悬崖边上,惨叫一声坠了下去。

大鼠被打得鼻青脸肿,带着满脸的血更是异常的狰狞:“嘿嘿,老子煽狗煽猪,今儿来煽个比畜生还畜生货色,也是值了!”

鲜血瞬间飞溅了小七和大鼠满脸。

话音未落,他便惨叫了起来,手中刀子也掉了地,伸手去捂自己胯间,原来大鼠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一口咬住了他下身处,狠狠一撕。

只是他一把扯起小七,刀子架在小七的脖子上,厉声道:“住手,都给老子住手……啊啊啊啊!”

古元见状,一咬牙,转身就朝司礼监诸人那里奔去,打算拉着他们做人质。

亏得这片悬崖地界开阔,否则哪里还能下这么多人,倒下去的人顿时成了屏障,挡住了从外面想要冲上来救援的苗兵。

他们人少,黑暗里也不怕伤了自己人。

他们手中的弓弩本来就是苗人的,此刻蹿上去之后,他们立kè

一扔手中的弓弩,操起地上尸体的弓弩继xù

一阵激射。

桐油火把一灭,呼啦啦地窜上来几十道人影,手起刀落,手中连弩激射,一下子就收割了百来条人命。

但是他们不知dào

的是,陆伟等的就是他们熄灭火把的这一刻。

免得成了活靶子。

苗兵们这才若有所悟,纷纷调转弓弩对着原先弩箭来的黑暗一阵激射,同时也按照古元的要求熄灭火把。

古元咽了咽口水道:“你们如果让秋叶白上了悬崖,便一个都活不了!”

如今阿奎又不在这里……

古元见他们的眼神不善,这才想起面前的人可不是与他同生共死多年的弟兄和属下,而且苗人善狩猎,他们单兵作战确实凶猛,但是却不善于大兵团配合,所以对上同样手下不弱又攻伐默契的龙卫,战损比极高。

只握住手上的弓弩对着他怒目相向。

虽然苗兵们已经有准bèi

,但到底是临时安排,弓弩才架上,阿奎又不在这里,古元是汉人,他们对他本来就是不太服气,此刻古元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属下抽打,他们哪里肯听他的。

“废物,混蛋,稳住阵脚,弩呢,弩呢,按照之前说的摆上弩阵,不要让秋叶白靠过来!”古元见苗兵们的慌张,顿时勃然大怒,一边拿着手上的鞭子去抽打那些乱了阵脚的苗兵。

只因为他们今天白日已经见识了那‘杀神’的手段,实在太可怖。

随着她的一声大喊,原本还打算围攻过来的苗兵们顿时浑身一抖,随后‘嗷’地一声大叫了起来,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拿着弓弩一阵乱射。

她近乎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四少!”

宁春提着沾了血和脑浆子的大刀,转头就看向不远处弩箭飞来的黑暗之中,她激动得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刀。

随后,一片箭雨飞射而来,顿时让悬崖上的苗兵们又倒下一片,鲜血的气息愈发地浓烈了起来。

惨叫声瞬间响起,划破了悬崖夜色。

“啊啊——!”

所以她一起来之后,就一把抽出那小队长的刀子,抬手一刀就劈开了刚才那几个拿住自己,还来不及跑的苗兵的头。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被俘之后并没有像小七、大鼠还有其他纨绔一样被往死里打,所以身上的伤不算重。

宁春不是寻常女子,她梭然一眯起眸子,一脚踹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就跳了起来。

她一愣,立kè

睁开眼,便看见原本半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苗人小队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置信一般,而他脑门上一个黑乎乎的洞,正往外淌血和白白的脑浆子,滴得她一身都是。

她的脸上瞬间沾染上一片黏腻和湿热的水,耳边也传来一阵惨叫声,随后原本抓着她的人全部齐齐松了手。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正要向宁春的胸口抓去,宁春闭上眼,惨然一笑,正准bèi

咬舌自尽,却忽听得‘蹭’一声破空之声。

但那苗人小头领得yì

地笑:“算你们识相。”

司礼监诸人瞬间暴怒。

那神mì

人看了眼宁春,不知想起了什么,冷哼了一声:“随便你们玩。”

那小头领虽然不想理会面前的汉人说什么,但是还是畏惧阿奎的,便悻悻然地收回了弯刀,向宁春走去:“这个你总不会还有用了罢?”

那戴着兜帽的人看向那不服气睨着自己的苗兵小头领,冷冷地道:“听不懂人话么,还是打算让你们将军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一直站在边上抱胸看热闹的古元微微直了下背脊,对着来人恭敬地拱手:“大人。”

“够了,他们还有用。”一道苍老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着,他伸手就去摸刀子。

小七痛得娃娃脸一片惨白,额上青筋暴露,冷汗如雨,但却硬生生地不坑一声,只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近乎狰狞的目光让那小头领忍不住发憷,恶狠狠地又是一踩:“让你瞪,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小头领冷笑,走过去对着他的断腿处狠狠一踩:“让你们嘴硬!”

他淫猥和恶毒的话,瞬间让司礼监诸人暴怒,小七挣扎着坐起,顾不得被打折的腿和手臂,瞪着腥红的眼,厉声道:“你们要敢动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边上的苗人士兵的小头领倒是看在眼底,他一边解裤子,一边淫笑:“哟,哭了,汉人小娘们性子辣得像咱们的苗女,身子倒是软得不行,你顺从一点,让爷们都爽了,咱们守着这里的几百来弟兄一人上一次都足够让你爽死在这里,也好过死在刀子下,浪费了你这张脸和身子。”

那痛比身上受的伤更痛,让她明亮的眼里瞬间浮起了泪雾……

这一刻,她眼前忽然掠过白十九清秀含笑的脸,心中蓦然生出奇异的疼痛来。

宁春眼里腥红,恨恨地瞪着周围的人,她虽然是江湖儿女,又是学医的,对男女之事非常了解,但是她总归还是个大姑娘,何曾遇到这般情形,虽然声嘶力竭,怒骂连连,却阻挡不得那些人恶心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只恨得咬碎了银牙。

苗兵们淫笑着将宁春四肢打开,强行给按在了地上,在她身上就一阵乱摸。

虽然小七和大鼠等人极力阻拦,但是奈何他们都身上受伤,最终还是没有能拦住那些苗兵们将宁春拖了出去。

“嘿嘿,这小娘们真是不错,汉人的小娘们就是细皮嫩肉。”

……

秋叶白示意他们靠过来,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番,陆伟等人纷纷点头,眼中闪过精光。

陆伟等人立kè

收敛了心神,他朝着秋叶白一拱手:“听候大人吩咐。”

秋叶白知dào

他们为什么如此激动,但还是轻声道:“好了,咱们废话不多说,小七和宁春司礼监的不少人都活着,只是被当了人质,阿奎要逼迫我们从隐身地出来。”

在他们的心中,早已将秋叶白视为救星。

众人皆眼中含了泪。

陆伟看着面前神色沉静的人,忽然能理解墨林从飞鸽山上下来之后,为什么竟然会对秋叶白许下那样的承诺。

一干龙卫们听着这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目前的处境,他们都会兴奋地欢呼起来。

陆伟大惊,正要抬刀子,却听一道熟悉的清冽的声音响起:“是我,我回来了。”

众人沉默了下去,而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忽然轻飘飘地踏月而来,在他们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落在他们面前。

而那个人,却选择了背负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只是刺客从来独行独往,只需yào

背负他自己的性命。

秋叶白的武功只让他想起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传说中无人可挡的顶尖刺客。

“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秋大人才会宁愿冒险留下来,也要带着我们出去罢?”陆伟轻叹了一声。

“可是……我们未必能撑到援军来。”一名龙卫也低声道。

陆伟望着黑暗的大海还有那些搜寻他们的火把,忽然低声古怪地笑了起来:“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大人能一个人杀出去,不必理会我们,或者他能杀出去便也能有机会通知钦州城的驻军或者大帅再来增援。”

“是……。”一干龙卫们都羞愧地低下头,他们当然知dào

,他们应该比谁都知dào

这个事实才对,竟然还怀疑秋大人。

“放屁,如果大人要走,今天白天他就走了,你以为还会等到现在,跟着我们一起担心受怕,如果不是为了咱们,为了他身边的人,这千军万马之中,谁能拦得住他!”陆伟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骂道。

所以,如今秋叶白这一去,时间稍微久了点,就让他们担心起来。

他们完全想不到那么一个纤细修挑如女子一般单薄美貌的年轻人人,说话声音都清冽过分,被他们觉得娘娘腔的年轻人手上的功夫竟然能如此霸道凌厉。

那些在秋叶白风扫狂沙的攻势下,竟吓得苗人不敢再近前,他们都是看在眼底的。

一杆霸王枪横刀立马,长枪如虹,所过之处,无人可立。

虽然说有身边那些同样武艺非凡的侍卫们以身为盾,但是秋大人的武艺实在高强,今日一战,以一敌百,毫发不伤,硬生生地领着他们在重重包围之中,绝境求生,杀出一条血腥路,收割人命如收割稻穗。

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陆大人,秋大人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不会是……不回来了罢?”

黑暗之中潮汐起落,呼啸的海风异常的令人感觉身寒,心寒,等待仿佛变得异常的漫长。

……

她一咬牙,足尖一点,飞掠离开了隐蔽处,却没有直接掠向悬崖,而是向陆伟他们隐藏的地方飞身而去。

看着那些苗人淫笑着踢开受了重伤的大鼠和小七,去扯同样伤势不轻的宁春。

“起码你们还活着!”秋叶白蹲在大石头边,轻声对自己说。

但是……大壮、小油菜那样好些熟悉的面孔都已经不在其间了,她心中狠狠一抽,她知dào

战争必定有牺牲,只是这种牺牲实在比她想象的更痛,让她再次想起永远埋葬了小楼和小扶的叶山雪天,心中一片苍然的寒凉。

秋叶白一看大鼠、小七他们虽然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起码活着,再细细看了下网里的人,大部分的纨绔们都还活着,他们一向更善于保存自己。

她心中一紧,果然看见几个苗兵正试图将宁春从那网里弄出来,只是却网内的大鼠、小七他们用身体挡住。

“混账,不要碰她!”

风里传来宁春的怒骂声:“你们这群混蛋……休要碰我!”

她一边避开还在紧张搜寻他们踪迹的磷粉,一路顺着那些磷粉慢慢地追踪到了一处海边悬崖之上,果然看见许多苗兵们围着一群被罩在大网里的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人。

黑暗中磷粉细细碎碎,不注意,只以为是岩石晶体在月光下的反光。

现在就要按着原先洒落在那神mì

人身上的磷粉痕迹,一路跟踪搜寻到司礼监诸人和宁春、小七他们被关押的地方。

按照她的计划,已经给百里凌风示警,想来不需yào

担心百里凌风的手段,他既然能发xiàn

敌人,就一定不会让苗人占去什么便宜。

他发疯似地寻找的那人早已悄悄掠回了原先的海岸边。

只是……

说着,他便领着人冲了过去。

随后,他抬起腥红的眼,一把拔掉自己肩头的长剑捏碎,提着刀指着最先出事的埋伏地带:“跟我搜,把秋叶白那个混蛋搜出来,碎尸万段!”

他一刀劈掉眼前的长箭,暴怒喊叫:“冲,冲下去,杀了他们,咱们人多,不怕那些汉狗!”

阿奎捂住自己被射穿的肩头,气得半死,他想都不用像想就知dào

那是秋叶白摸上来了!

让正在换长弓的苗兵们措手不及,死亡箭雨又卷走一批性命,留下惨烈的悲鸣。

又是一片密集的箭雨覆盖向了原本看似平静的右侧山壁!

“射!”

百里凌风目光落向右侧,又是一挥手,墨林立kè

点头,口中打出一声呼哨,第一阵的士兵们迅速策马后退,让出后面早已弯弓搭箭瞄准完毕的同袍。

苗兵们一片惨烈的叫喊之声,瞬间响彻了黑暗。

月光下,利箭寒光四射,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卷起一阵血风暴。

下一刻,便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长剑雨朝着那一片黑暗处疾射而去,几乎覆盖了整片黑暗。

他话音刚落,墨林一抬手,所有的骑兵一扯缰绳,马匹们竟迅速地驮着士兵们后撤,骑兵们拉着马匹散开成散兵线,扭身侧腰,弯弓搭箭,利落无比,一气呵成。

他正准bèi

给苗人一个教xùn

的时候,忽然听得附近黑暗的山中一声惨叫,便立kè

抬起锐眸一扫那一片:“埋伏,左侧,三百人左右,长箭准bèi

!”

凭借着多年对敌的惊艳,百里凌风眼尖地早已察觉前方有埋伏的绊马索,他停下不过是思索这一代如果有苗人设下埋伏,是否意味着秋叶白就近在咫尺?

……

于是她所到之处的防线顿时炸了锅,毒箭四处乱飞,惨叫声四起。

阿奎给这些士兵们装备的是连弩,至少能射出四五箭。

秋叶白忽然发xiàn

那些弩箭如此有效,看着那些几乎是瞬间倒地抽搐的苗兵们,她冷笑一声,足尖一点,鬼魅一般在苗人的埋伏线上四处飞掠,手中长枪也不去挑对方的性命,而是全部冲着他们手中的弩或者苗兵们的手腕挑去。

“不好,有偷袭!”黑暗中不知dào

谁叫了起来,原本埋伏得好好的阵型顿时乱了起来。

箭毒极烈,蹭破了皮便足以取人性命,所以即使是藏剑阁的高手们也无法抵挡,何况是寻常的苗兵们?

又是一片惨烈的叫声响起。

“蹭蹭蹭……!”

甚至还有些弩箭甚至直接射向了他们自己人!

原本紧绷的弩也瞬间脱手,没了准头的沾了箭毒的短箭四处飞射,但是因为百里凌风的骑兵们还没有进入射程之内,基本上弩箭都落了地。

“啊啊啊……!”数十道惨烈的叫声瞬间响起。

“蹭!”一道华丽冰冷的暗光掠过埋伏着苗兵们的脑后,鲜红如血的穗子再次沾染上腥红血色。

有些时候,耐心是没有用的。

但是……

是的,苗人们都是很有耐心的猎手,面对即将被捕获的猛虎,他们平息一开始的骚动,安静地潜伏着。

阿奎低低地安抚身边的人。

“嘘,不要担心,他们很可能是探查,我们都是最好的猎手,捕获猛兽之前,要有耐心。”

马儿们齐齐嘶鸣,幽暗的月光下大队人马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动以移,看着颇有点怵人的感觉。

但眼看着对方即将闯入绊马索,为首的骑士却忽然一扬手,所有的骑兵们瞬间拉住了马缰。

随着月下那飞扬尘烟的渐渐逼近,所有人都瞬间紧张起来。

如果他们能将此人射落马下,必可名震天下。

所有的士兵们也都很兴奋,毕竟对方是帝国皇子,更是声明赫赫,威名在外的帝国战神。

他原本只是想将秋叶白碎尸万段,却不想这回百里凌风竟亲自送上门来,呵呵!

“准bèi

,等着他们进入弩的攻击距离,被绊马索绊倒之后,咱们便可以万箭齐发,将那些汉狗射成刺猬!”阿奎兴奋地看向远处奔驰而来的大批人马。

……

她一定要早点回去!

她梭然握紧手中的长枪,足尖一点,迅速地飞掠向大路。

所以他一定是又强行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反致身体受伤!

如果阿初会醒来,他一定是感应到她身体今日超负荷的战斗和心中的痛苦与压力,也就是感应到她身处危机之中。

不管是她还是阿初,只要是他们作为赤焰的寄生体出现危机之后,双方体内的赤焰也会感应到危机,并且反馈出来。

赤焰是雌雄同体的双头蛊,她体内是雌蛊,她和百里初随着她和雄蛊寄生体的他日日相伴,夜夜共眠之后,她和他渐渐地会有些难以言述的微妙连结。

你也要好好地,安静地等我回去!

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一定!

她看向黑暗幽沉的大海,仿佛能看见他的眸子,心中轻声念——

“阿初……。”她慢慢地握紧手中的长枪,指尖轻抚过温润的珠子。

第八十四章 等我 下 二更求票

“是!”李牧等人对于这种完全违反百里凌风的命令竟然丝毫没有迟疑,皆齐齐拱手称“是!”

百里初眯起幽魅的眸子,冷声道:“掉出三千人去梧城,剩下的人,骑兵先行,八百里加急行军,赶回钦州!”

李牧等人纷纷拱手:“但凭殿下吩咐。”

他有些讥诮地轻勾潋滟薄唇:“好了,距离本座上次聚齐各位也有将近七八年的时间,今日聚集各位是因为本宫有事情要做。”

这就是人心的有趣之处,也是让他乐此不彼的地方。

百里初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用猜,都知dào

他们在想什么,世人多如此,皆喜欢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一切事情,不相信‘实话’。

李牧等人自然是不相信百里初这番说话的,只道他是面冷心热,皆颔首微笑。

百里初看着他们凉薄地道:“本宫说过,长日漫漫,本宫只是打发辰光罢了,若是老八是个没用的,这江山本宫想送谁坐便让谁坐。”

只是殿下似乎也无心于此。

其实若非殿下是女儿身,他们都觉得这皇位没有比殿下更合适的人选了。

戚光也颔首道:“殿下为帝国多有辛劳,让我等敬佩。”

李牧咧嘴一笑:“那也是殿下眼光尖,看得出八殿下是个可造之材,否则若是个烂泥,或者如五皇子一般心术不正之人,咱们这些人就算再又能耐不是造就一个乐不思蜀的废物,就是一个隋炀帝。”

“不必客气,诸位的功劳,本宫都看在眼里。”百里初微微颔首。

他们平日里回答,总会将国放在最前,但这一次,却将百里初放在话前。

戚光也颔首道:“殿下为帝国多有辛劳,让我等敬佩。”

李牧咧嘴一笑:“那也是殿下眼光尖,看得出八殿下是个可造之材,否则若是个烂泥,或者如五皇子一般心术不正之人,咱们这些人就算再又能耐不是造就一个乐不思蜀的废物,就是一个隋炀帝。”

“不必客气,诸位的功劳,本宫都看在眼里。”百里初微微颔首。

他们平日里回答,总会将国放在最前,但这一次,却将百里初放在话前。

李牧、文天、戚光等人都纷纷利落起身,抱拳道:“为殿下效力、为国效力是属下等人分内之事。”

百里初一抬手,淡淡地道:“不必多礼,诸位这些年辛苦了。”

“属下参见殿下。”李牧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地跪了下来,其余的诸位将领们都瞬间齐齐单膝跪地,以手搁在肩头,竟行的与平日们鹤卫参见百里初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礼,亦同时自称属下,而非平日里在朝上的微臣。

百里初没有理会他们的结巴,只黑沉幽冷的魅眸掠过他们的面孔,淡漠地道:“是本宫,有些时日没有单独将各位聚齐了。”

李牧等人梭然瞪大了眼,失声道:“殿……殿下……是……是您?”

这种感觉在他抬手摘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靡丽面孔时达到极致。

眼前之人周身的气息,靡艳黑暗得令人不安和畏惧。

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身后,一身血色华美长袍包裹在他的身上,几乎让在场的人都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仿佛那一身血色的长袍是真在无边血海里染成,方才带着如此浓烈妖异的气息,仿佛让整座帐篷里都弥漫着诡魅的血腥气。

那人径自抬手优雅到底一扯身上的披风,向后一甩,一白立kè

抬手就接住了。

他心中梭然一动,蓦然睁大了眼:“莫非是……是那位……。”

如此清一色的美男子……

“你……你到底……。”李牧的目光落在一白和那些‘士兵’们的身上,他方才留意到这些士兵们每一个人的面容都堪称俊秀。

那人径自走到上首的位置,一转身看向诸人,他幽冷黑暗的目光带来的压迫感让这些久经沙场杀戮的老将们都几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避开他那仿佛能吞噬人心的目光。

“军……师?”

李牧等人呆愣地看着一道穿戴着斗篷的高挑人影领着一白和数名士兵走了进来。

“许久不曾召见各位,不想竟然是今日在这般情形下召见诸位。”一道凉薄低柔的声音伴随着来人进入帐篷响起、

而是……

但是在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的霎那,他们就明白了,他们所有人都猜错了,召集他们的根本不是百里凌风。

这是众人心头的猜疑。

莫不是八殿下折回来了,发xiàn

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这也是其余将军们的疑惑,他们久经沙场的考验,更是百里凌风手里的骨干战将,自然不会认为这是一般的间谍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原本都要到梧城了,忽然一道帅令下去,所有士兵们原地止步,他还莫名其妙,这一接到帅令,便匆匆忙忙地过来了,打算问个究竟。

但是大帅都已经去接应秋大人了,怎么还会发布帅令呢?

戚光微微颦起两道粗眉毛:“难不成诸位都是接到大帅的帅令来的?”

果然?

李牧看着他,先是一愣,但随后倒是有些不奇怪了:“你果然也来了。”

但随后,他更惊讶地发xiàn

光是副帅李牧在这里、他的副统袁冲将军、右军统文天将军、右军副岳费将军都在这里,几乎南征几路大军的龙卫统帅们都在这里了。

“副帅,你怎么在这里?”帐篷一掀开,钻进来的左军统戚光将军便是一愣。

……&……*……*……*……*……*……*……*……

云桥僵了僵,看着云姬的背影,委屈地咬了咬下唇,还是跟了上去。

随后,她一点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

云姬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担心,你我暂时都没有性命之忧。”

“姐姐?”云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云姬愣了愣,看着百里初消失的方向,心中百味杂陈。

云姬正在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马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道优雅慵懒的人影,那人扶着一白的手臂掠过她步伐都没有停下来便向队伍的前方而去。

……

他撂下眉笔,将面具戴好,冷冷地道:“走罢。”

顿时原本精致到显得有些凌厉的五官,多了三分森然的诡媚来。

他微微眯起眸子,将手里的粉盒扔回了一白手上,随后又取过一盒朱砂胭脂,用描眉笔沾染了朱砂红后,在自己眼角下轻轻一点。

百里初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阴郁的自己,显得唇色异常的腥红,根本不必再用任何胭脂。

他虽然不常常伺候殿下,但是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会的。

“殿下,已经换好了衣衫,兜帽也准bèi

好了。”一白恭敬地道。

马车里灯火通明。

云姬看着双白和九簪消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复杂,但随后她又将目光落在了那百里初进入的马车上,心头又有些不安起来。

九簪点点头,随后看都不看云姬,跟着双白一路绕到另外一辆马车之后。

如果九簪在这里被殿下看见了,说不得就不一定还有命在了。

双白看着她,淡淡地道:“你跟我来罢。”

随后,九簪就被从车上放了下来。

双白点点头:“你放心。”

而这双白的武艺高强也不怕九簪跑了,于是那侍卫点头同意了:“快点。”

龙卫迟疑了片刻,但是想起双白的主子是秋叶白,如今秋监军生死不明,殿下都亲自去救援,可见他们身份不同。

随后,他看向那看守九簪的龙卫:“小哥,麻烦你。”

双白看着她漆黑的大眼睛,顿了顿,颔首:“可以。”

九簪没有理会那龙卫,只是继xù

看着双白,面无表情地道:“汉人大叔,我只是想说两句话。”

从确定苗人动手之后,九簪就被看管了起来。

云姬和双白两人都是一愣,而看管车辆的龙卫则是不客气地一拳捶在车厢上:“你闭嘴,还嫌你们这些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苗人不够添乱的。”

“汉人大叔,你有空么,我想和你说一句话。”一边邻近的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了起来,露出一张蜜色的小脸来,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双白。

双白的温柔宽慰了她不少。

云姬点点头,确定了心中所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有些话是多说多错。

他相信云姬多少都知dào

了关于秋大人的消息,如今见她面有忧色,他心中倒是有些宽慰,云姬对殿下到底是忠心的,至少还会因为担忧殿下的身子而为秋大人担心。

她没有说明白,但双白眸光微动,已经是明了了,随后他温然地道:“殿下心情不太好,你心中有数就是了。”

云姬微僵,心中微微一转,随后道:“没有什么,只是殿下的脸色看着仿佛有些……。”

“怎么了?”双白看着云姬神色不佳,便温和地问。

可怕的记忆,让她几乎忍不住又微微颤抖了起来。

殿下带着面具,她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气息,让她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在地宫里,初次见到那‘湿婆’神化身的时候。

云姬只惴惴不安地站着,心中各种揣测。

第八十六章 与子同胞

二货在此一鞠躬~

此章节但订无妨,如果已经订阅了宦妃那边相同章节的,那边的章节会在下周周末被替代成初殿下和九爷跨时空的戏份,但凡我替换完毕,都会在下周的题外话和大家说一声的,大家购买了相同章节的可以折回去看,不会让大家白花钱。

------题外话------

小白站着的戏台,早已不知何时变成了他的心脏,她一步一抬手,一笑一回眸,皆是踩在他心头。

她是不同的,如果养大老八这只雏鹰,给他机会塑造钢铁之翼是他的养成戏局,也是最后对皇家和天下的一点怜悯。

小白……

小白……

百里初哪里管别人怎么想他,他的心只觉得有一种隐约焦灼感。

李牧闻言点点头,看着百里初腥红的背影,很是感慨,确实,殿下从来都有一双善于发xiàn

璞玉的慧眼。

戚光摇摇头道:“秋监军对得起殿下对他的栽培,自然也对得起殿下对他的这份心,不是么!”

他的嘀咕刚好被策马跟上来的戚光听将军见。

殿下这般为他化妆出行,整日里以军师的身份,整日里要么呆在房间里,要么呆在马车上,怕是被他们发xiàn

‘她’女扮男装的事?

“能让殿下这般放在心中珍重,秋监军也算是值了。”李牧低声嘀咕。

这位殿下什么脾气他们还不明白么,面恶心热,这回奔回去只怕除了担忧驸马之外,也是担忧八殿下罢?

李牧自然是明白地,也笑着点点头。

双白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示意他不必介怀。

李牧只觉得呼呼风声刮得自己脸疼,有些尴尬地稍微放慢了些马速:“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初只冷冷地道:“李牧,你若是累了,只管留下。”

一路之上他们几乎不曾停歇,他都已经觉得有些吃不消,殿下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一般。

“殿下,您真的不歇一歇么?”李牧看着一路飞驰的百里初,有些担忧。

……*……*……*……*……

箭雨如飞蝗,刀光如雪,映亮了黎明前最混沌的时刻。

“杀——!”

几乎与百里凌风一般,厉声道下令——

墨林和所有跟随他的骑兵一样没有回头,他腥红着眼,嘴里叼着缰绳,手中左右开弓,左手长刀,右手飞弩,伏下身子,近乎疯狂,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前方的城门附近的苗兵。

“杀——!”

那些黑衣骑兵们像一只凌厉而杀气凌冽黑色的长箭飞击向地平线上的黎明,而远处苗兵们暗蓝色人影仿佛一片漫卷而来妖雾,迅速地与那‘长箭’撞在了一起,搅动起一片血腥的尘烟。

所有的百姓们都慢慢地放开了手中缰绳,一边跟随着前方开路的骑兵狂奔,一边忍不住回头看着。

年轻俊朗的男子的笑声凌冽而爽朗,几乎响彻晦暗的天空。

……

约莫三百来骑兵们也一提手中长枪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像一把锐利的长剑,象征着帝国军魂。

他一转身策马向反方向飞驰而去,秋叶白眯起冷冽的明眸亦一策马紧紧地跟了上去,她不得不说她欣赏这样杀伐果决、为着自己的信念无畏生死的男人。

百里凌风看着他们,锐眸微闪,忽然一抬手,提而来长刀大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死生与共!”

一干跟随在墨林身后的龙卫们齐齐拱手厉声大吼。

“属下等,定在城中迎接二位入城!”

秋叶白听着风里传来不远处奔来的马蹄声,也沉默了下去。

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争论了。

秋叶白还没有说话,墨林已经一抬手,对她和百里凌风二人沉声道:“属下定不辱命,必将用敌寇血肉为大帅和监军大人铺就出一条迎接二位和其余断后兄弟们入城内的康庄大道!”

秋叶白和墨林皆是一怔,她正想拒绝他,但是百里凌风已经是一抬手,爽朗地一笑:“你不过是监军,我才是一军主帅,你都能舍身应敌,我若不与你并肩作战,岂非羞愧!”

说罢,他一摆手示意大部分的骑兵站到墨林身后去。

百里凌风目光微沉,忽然厉声道:“墨林带六百骑兵在前带骑兵冲阵,带伤员的跟随其后,百姓紧随,没有带伤员的其余人跟本帅与秋监军断后!”

如果这个当官的能领人在后面挡住苗人,他们是不是能有活路?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当兵的不会丢下他们?

果然,在秋叶白清冽的嗓音响起之后,许多拉了龙卫缰绳不放的百姓们都愣住了,手劲也松了一些。

她既在军中,身负监军使命,便自当将监军之责履行到底。

“保家卫国,为的是百姓无忧,安危何所系,战袍手中刀,这是我们的天职。”她看着他,目光沉稳而清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好人也是她,坏人也是她,为的不过是百姓安危。

百里凌风和她四目相对,目光微动,他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看着百里凌风微微一笑:“没错,大帅你领着人冲阵,踏开血路,带着百姓们冲进城内,我来领人断后!”

百里凌风一愣:“你断后?”

秋叶白却忽然道:“大帅,给我一匹马,我来断后!”

百里凌风可不是只有妇孺之仁的统帅,他眸光一寒,当机立断:“谁敢不听号令,杀……!”

但是如今这情形……

为今之计,就是要在苗人合围之后,先冲进城内!

说不得就要陷入危险重围,被苗人前后夹击,包了饺子!

他们这些骑兵对付那些苗人的步兵,以一挡十,绰绰有余,但是被这些慌张的百姓们一蹉跎,阿奎就要领人冲上来了,他们既要自保,又要保护百姓,哪里能顾得过来!

墨林和一干骑兵们气得半死,但是大多数拉着他们的都是妇女,甚至稚弱的孩子,他们也下不去手抽开他们。

百姓们一片慌张,但是却没有人肯松手,如此情形之下,他们早已慌乱做一片,仿佛手上抓的是救命的稻草。

墨林看得火气上来了:“这是给你们寻活路,你们简直是不知好歹,如此拖延,这是要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么,再不松手,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任由骑兵们怎么甩,他们不少人都死死抓住了缰绳,甚至撒泼。

“不要丢下我们!”

所有的骑兵们迅速将马上的百姓们放下,只是那些得乘马的百姓们都是恐惧不已,以为他们要丢下他们了,皆哭喊抓挠着骑兵们。

他知dào

殿下要做什么,骑兵冲阵,长刀在前,踏碎满地血肉,百姓跟随在后,他们用马蹄和长刀劈开一条进城血路!

百里凌风连接着数道指令下去,墨林立kè

应是。

“墨林,即刻着令人将将所有百姓都放下,散开冲阵,带着伤员的人不必参加战斗,紧紧跟其后!”

百里凌风微微眯起锐眸,眸子里寒光四射:“待本帅拿得叛徒,必千刀万剐于城头,碎肉喂鹰犬!”

“没错,而且此人职位不低,还能骗得百姓们出城,又骗得城守开了城门!”墨林握紧了手里的刀,厉声道。

秋叶白望着远处,眯起眸子冷冷地道“看来咱们之中出了叛徒!”

……

双方人马声嘶力竭,刀光剑影。

“不能退啊!”

“挡住他们,不能退!”

……

“冲进去!”

“杀啊!”

所以即使仓应战,士兵们也在竭进全力地试图将苗兵们挡在门外。

城上、城下都混战做一片,大批的苗兵正冲击半开的城门,但是守城的士兵们很明显知dào

让他们进了城会有什么结果——一个也活不成!

百里凌风蓦然拉紧了缰绳,锐眸森然地睨着钦州城内,远看尚且不发xiàn

,近了才看见原本以为平静城池正经lì

着激烈的交战,晦暗的天空下,一片沸腾。

有眼尖的百姓瞬间指着钦州城的方向尖叫起来。

“完了,完了……啊!”

“是苗人,苗人已经进城了!”

“啊啊啊!”

而避之不及的百姓们,瞬间有数人中间跌倒在地!

“小心前面!”秋叶白忽然眯起眸子,冷声道,同时手中长枪瞬间一挑,将数支迎面激射而来的长箭全部都挑掉!

而且不光是身后有追兵……

天空已经泛白,城墙还在远处,而身后却已经传来了追兵的呼喊声。

跑一路歇一路,脚程还是被大大地拖慢了。

但是他们始终只是平民百姓,不少人扶老携幼出来只是为了多一个人头领珠贝,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带上了,如今皆成了负累。

虽然百姓们也已经拼了力qì

再跑,龙卫们也是能带上人就带上人,还要一路负责警戒。

百姓们这时候也顾不得奇怪为什么明明冷酷的官兵会帮忙,满脑子只想着一个字——逃!

墨林立kè

点头,一挥手,领着一批龙卫们策马小心地穿插进那些仓惶回赶的百姓之中,不时将一些不好赶路的小孩子和妇孺拉上自己的马背。

“走,注意维持百姓的秩序,不要出现踩踏伤亡!”百里凌风吩咐墨林。

但此刻,他还是颇为佩服秋叶白的敏锐。

百里凌风也是聪明人,听到那老头这么一说,他心中就已经有数了。

所以,最好的回击方式便是争取到最快回钦州城的时间。

如此一来,这些百姓就会成为他们前进的绊脚石。

非常时候用非常手段,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敌人一定算计好百姓们不会轻易听话,也算计好他们一定不会让这些无辜百姓撞上阿奎那些杀红了眼,正四处找人泻火的疯子。

“不必介怀,这才符合民众们心中对官府形象定位,他们才能‘听得进去’。”秋叶白淡淡地道。

因为这样的说辞,比他劝服和威吓这些听到‘官府发珠贝’之后,变得有些固执的穷苦民众们有效多了。

百里凌风看着眼前这情形,原本想斥责秋叶白的话便默默地吞了回去。

虽然民众们骂得极为难听,但是动作却极为统一和迅速,扶老携幼地惊叫一声之后匆匆往回赶。

“难怪让咱们出来采珠,真是狗官!”

“官府都没有一个好东西,竟让咱们挡刀子!”

“什么,蛮子们又杀回来?!”

她话音刚落,原本只是嘟嘟嚷嚷的民众们顿时炸了锅。

看着议论纷纷的民众们,百里凌风冷冷地眯起锐眸,正要解释些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秋叶白清冽淡漠的声音:“大帅,既然这些贱民如此不知好歹,便不必理会他们,苗人一会就要杀过来了,要杀这么多人还是需yào

一点时间的,让他们挡上一挡,咱们折回去关城门组织官兵的时间也宽裕些。”

“……。”

“官府说话,这还有点准头么?”

“就是,刚刚把人吵吵起来,走出来没三里地,又说要咱们回去!”

“成日里战火连天,咱们这些人容易么,好容易官府大方一回,这又是哪一出!”

但是听着要他们折回城内,不少人都有些不乐意了,纷纷嘟哝起来。

“什……什么?”那小老头吓了一跳。

且不说他们才从养珠场方向血战一场过来,那养珠场是龙卫私养的,怎么可能以官府的名义发放珠贝?

这事情也只能骗骗这些百姓,他们一听便知dào

有问题。

“这是陷阱,所有人都立kè

折回城中!”百里凌风迅速地下了判断。

那老头吓了一跳,连连点头:“是,要按人头算,所以咱们好多人都出来了。”

“领取珠贝?”百里凌风梭然挑眉,打断了他的话。

到底是一个老头儿看起来见过些风霜和大场面,上前了一步嚅嗫着道:“回诸位大人,我们是钦州城的城民,今儿是听说官家的养珠场要在天亮的时候放珠贝给咱们这些穷人,一人能领取一个珠贝,所以我们……。”

眼见苗人都退了,大军也撤了,忽然快天亮的时候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兵,看着便是怵人。

不少百姓们都吓得不太敢说话,他们虽然没有经lì

什么惨烈的战争场面,但是城破之后,苗人还是杀了些试图反抗的汉人的,其余民众见城守都恭顺地臣服了苗人,便也不敢再多说,还是保命要紧。

墨林微微颔首,立kè

会意,策马上前询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百里凌风看了眼墨林。

不少人手上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他这一身=声凌厉的呵声,不光是令他们的骑兵队伍全部停了下来,便是那些百姓们忽然见大批全副武装,杀气凛然的骑兵们忽然迎面冲来,也全部齐齐吓得停住了脚步。

百里凌风一抬手:“停!”

百里凌风和秋叶白等人都愣住了,钦州城是有宵禁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到开城门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百姓从城内出来?

他们看见了大批的百姓们扶老携幼,人人手上都提着个桶子还有小铲,甚至撬刀,打着灯笼说说笑笑地往他们来的方向而来。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继xù

奔向前方,直到……

但是这些动作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行进速度。

他一抬手,除了驮着伤员们的所有骑兵们皆齐齐提起了马背上的圆盾和连弩,将箭全部利落地装好,举了起来。

百里凌风微微颦眉:“是么,那咱们过去就知dào

了。”

哒哒的马蹄声中,她也能听出前方不远处有些不合时宜的喧嚣。

“等一下,为什么前面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喧嚣?”秋叶白微微颦眉,自从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她五感都比寻常人来的敏锐。

只是……

如今看见隐约的城郭,便算是安全了。

百里凌风、秋叶白他们这一行骑兵虽然武力强悍,但若有人趁着夜色沿途突袭,也吃不消。

所以如今汉人也不敢散居,只怕半夜就被不知哪族人爬进房间里割掉了脑袋,皆只敢居于有士兵夜晚巡逻的城郭之内。

这些年在杜家一系的贪官污吏作威作福之下,苗人和其余在南疆居住的各族人与汉人的关系越来越差,几百前在各方努力下各族和谐局面早已一去不复返。

众人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因为在南疆境内,一路都算是苗人的地盘,零散着不少寨子。

钦州城离这里也就是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但折腾了一晚上,他们一路疾驰,隐约看见远远城郭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灰蓝,天上圆月西斜。

随后,他一甩马鞭,快马加鞭地继xù

连夜赶路。

百里凌风也不多想,只是点点头:“好。”

她确实很累,但是在她还没有力竭的情况下,还是不想和别的男人太过亲近。

“没事。”秋叶白感觉身下的马儿速度放慢了,她立kè

摇摇头:“我还不至于无力到这个地步,不要停下来耽搁。”

百里凌风拉了拉马缰。

第八十七章 难归

明天会继xù

努力万更,补偿今天没有做到的事情。

嗯,继xù

盯着锅盖走。

本来答yīng

万更的(⊙o⊙)……今早去医院的了,所以没做到,食言了,俺也不敢要票了,而且我知dào

今天的戏份……嗯,我盯着锅盖走~其实按照今天的戏份没有万更会比较好。

------题外话------

而与此同时,无数碎石瞬间落下,尘烟飞扬……黑暗和炽烈的尘土瞬间掩埋了一切。

一道身影瞬间扑了出来,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

“大帅!”

“大帅,不能出去!”

“叶白!”一道男子焦灼的呼喊声瞬间响起。

她梭然睁大了明眸,看向那碎裂的长枪,还有那硕大压下来的巨石。

“嘎啦……!”长枪瞬间从镶嵌珠宝处碎裂成了数段!

她锐目一挑,手中长枪再次运气一拨,却不想最后这一次——

秋叶白一抬头,便见一块硕大的石头瞬间压下来。

说话间,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天摇地动,碎石如雨。

“哈哈哈哈——你们都是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你们都跟着我一起去死吧!”

终于,在最后一名龙卫进城门的瞬间,城楼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龙卫们无奈,只得赶紧往门内冲。

她的武艺比他们高太多,就算此刻精疲力竭能撑得住替他们护航,但若是她先进去,这些砸落的碎石和火球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秋叶白摇摇头,疲惫的容颜上,明眸依旧坚定:“你们先进去,我能撑得住!”

“大人,你快走!”不少龙卫们看着她,着急地道。

“快点,不要理会马儿了!”秋叶厉声道,指挥着所有的龙卫们越过火堆和碎落的石头进城。

空气里越来越炽烈。

火焰燃烧得太厉害,马儿们虽然都受过训liàn

,此刻都熬不住了,不少马儿四处乱蹿,将龙卫甩下马来。

随后,她别开脸,不再去看必将死去的人,足尖从马背上一点飞掠而起,手中长枪不断地挑开那些飞落过来的火星和碎裂的石头,同时接应着其余跟上来的龙卫们进城。

秋叶白转头指挥龙卫们避开那些火堆进城的时候,冷冷地看了眼已经被烧得皮开肉咧,脂肪外流的阿奎,还在火中痛苦挣扎哀嚎,

他歇斯底里的凄厉惨叫声是瞬间消失在震耳欲聋的巨大爆zhà

声里。

“轰隆隆!”

“啊啊啊啊——!”

被强行拖吊在百里凌风马后的阿奎此刻下半身早已被拖得鲜血淋漓,此刻他惊恐地看着百里凌风带着乌骓跳进了烟火之中,那些燃烧的尸体形成了一片片火堆,他便被硬生生地拖着进了尸火堆。

城楼之下也同样在‘挣命’,爆zhà

声四起。

城楼之上在‘争命’,刀光剑影。

“轰隆隆!”

两人齐齐策马领着龙卫们,一头撞进那四处爆zhà

的火海和硝烟之中。

百里凌风闻言,再次大笑起来:“冲罢!”

那种畜生,就要被斩草除根!

秋叶白看着他,弯起了唇角:“只后悔当初让你接收这畜生,若是我见一个杀一个!”

百里凌风目光从前方爆zhà

的硝烟和炽烈灼人的火上移开,忽然扭头看向她,大声问:“你后悔么?”

秋叶白却似听见他说的话,在马上伏着身子拉着缰绳,一点都不放松马儿奔跑的的速度,淡淡道:“除了他确实也没有第二个了。”

能与他们都有仇,又能令城守打开门,还能控zhì

龙卫一军部分人的……不是韩忠还有何人?

百里凌风忽然眯起眸子看向城头,轻嗤:“本帅,大概知dào

叛徒是什么人了……。”

叛徒果然在城内。

秋叶白和百里凌风大老远就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巨大震动声,他们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冷厉之色和了然——

……

又是一声巨响在城头响起。

“轰隆隆——!”

他大惊,径自向后一扑,厉声提醒:“小心,所有人都趴下!”

墨林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暗惊,正思索其中复杂关联,却忽然那见不远处厉光一亮。

说着他抓住天雷弹就朝那年轻人扔了过去。

韩忠大惊失色,满脸狰狞地道:“找死的是你们!”

他比了手势,那原本推着他的侍卫便忽然松开了推他的轮椅,瞬间朝韩忠袭了过去!

那年轻男子微微垂下眼:“真是,找死!”

“偷了你的又怎么样,你们主子不是让你们全力配合我么,你却将这些东西扣下,老夫才问你想要干什么!”韩忠似乎察觉这年轻男子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危险,便一下子警惕地靠在那些天雷弹上,厉声呵斥。

那年轻男子似乎觉得他说话很可笑,只淡漠地道:“你是听不见我说话么,把你偷了我的这些东西都还给我。”

他顿了顿,不知dào

想起什么,狞笑一声:“或者看见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

“你来这里做什么,去转告你们那位,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很快你就能看到百里凌风和秋叶白的人头了!”韩忠不耐地看着那年轻男子,冷冷地道。

“没错,是我。”那年轻男子淡淡地看着韩忠。

一个坐着轮椅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被同样戴着面具的黑衣蒙面人推了出来,其后还跟着数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墨林也没有想到这个城楼之上还有人,他扭过头去,转脸便看见城墙斜对角处,不知dào

何时竟然打开了一道门。

“是你!”韩忠忽然转头看向一边,愣了愣。

墨林心中一宽,正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忽然听见一道温然醇和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他想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你只需yào

将你手里的天雷弹交给我。”

韩忠手上动了动,最终还是转过头阴森森地睨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一定要在铁门打开前稳住韩忠!

墨林一咬牙,再次唤住了韩忠,这次语气却放缓了不少:“韩大人,墨林怎么也算是您手里出来的人,我的一切都是您教导的,您是我的师傅之一,师傅你能不能听我一言!”

“是!”那龙卫立kè

匆匆忙忙地狂奔下楼。

他与司礼监的诸人混了些日子,知dào

他们这批纨绔们其实各个手上都有绝活,根本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没有用,反而都是尖儿,都是人精!

只是也许急中生智,他目光从那纹丝不动的铁门上的锁头上一扫,忽然想起了什么,立kè

低声对着身边的龙卫道:“马上下去,看看司礼监的人谁能上来弄开锁头!”

又一声天雷弹的巨响让墨林已经顾不上听韩忠那些颠倒黑白的疯狂话语,他看着那些天雷弹,只觉得自己的血再次凉了。

“轰隆!”

韩忠狞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说着,他直接点燃手里的天雷弹狠狠地向城外扔去。

他要将这些人全部都炸死,送他们下地狱给他的愈儿陪葬!

恩将仇报的人都不得好死!

韩忠冷笑了起来,转头看着那一筐筐的天雷弹:“叛国就叛国,老夫已经没有家,还在乎国不国,还会在乎生死么,再说了,有一个皇子、有一个监军陪葬,老夫也值了!”

“他给老夫的回馈就是包庇秋叶白那个奸佞,就是卸了老夫的军权,就是将老夫软禁,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讨好摄国那个贱人,好早日登上皇位,这种背叛下属、攀附权贵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皇帝!”

“闭嘴,老夫是为了八殿下好,那秋叶白就是个奸佞,司礼监出来的都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夫这么为八殿下着想,这么多年老夫辛辛苦苦地为他打拼,但是八殿下回馈了什么?”韩忠声嘶力竭地怒吼,差点硬生生地抓碎了手里的天雷弹。

但是听着韩忠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墨林跟着厉声怒叱:“那明明就是韩愈罪有应得,如果不是让他杀秋大人,他又怎么会死,听说当初他是反对你这么做的,分明都是你的固执和武断一手害死了自己的侄儿,如今却来怪秋大人和殿下,你……。”

失去了韩愈的打击,已经让韩忠几乎瞬间苍老,也变得疯狂。

墨林看着韩忠的模样,瞬间呆了呆,明明两个多月前看着还意气风发的中年伟岸汉子,此刻已经身躯佝偻,满头灰白的发,满脸和纹,原本锐利的眼里也全部都是血丝。

韩忠梭然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墨林:“哈哈……我是疯了,我怎么能不疯,愈儿是我唯一的希望,唯一能够继承我衣钵的人,他那么优秀,那么聪明,更是我韩家这辈唯一的男丁,秋叶白这个奸佞一来便毁了我的韩愈,让他惨死,我就是要他给我的愈儿赔命,下地狱给我的愈儿赔罪!”

“韩忠,你疯了么,竟然想要对大帅和秋大人动手,你这是叛国,是大逆不道!”墨林终于忍不住厉声大吼了起来,同时和身边的龙卫们一边大力地用身体去撞击那铁门,试图将门撞开,可是铁门正是为了防止敌人偷袭所用,坚硬异常。

墨林目光一转,瞬间觉得浑身冰冷,他分明看见那墙头下堆着的一箱箱天雷弹,而站在那天雷弹旁边穿着黑衣戴着兜帽的佝偻男子手里正拿着一个天雷弹的引线往火折子上凑,

墨林冲上城墙,却发xiàn

一扇铁门竟然拿将通往城墙上的路给封锁住了,分明就是韩忠为了不让有人冲上来阻止他疯狂的行径而将门锁上的!

那些龙卫们都是韩忠身边的亲卫,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城墙上忽然响起的苍老而喑哑的声音虽然已经因为疯狂和得yì

有所扭曲,但是再扭曲,毕竟共事了多年,还是带着他的前辈,墨林怎么能不认得这把声音的主人和这些死亡龙卫们的主人都是一个人——韩忠!

“哈哈哈,秋叶白,百里凌风,你们这些混蛋瞧好了,今日这里就是你们的死地!”

墨林瞳孔一缩,他能看的见的这些尸体全部都是龙卫一军的人,尤其不少都是……

他一路往上冲,便能看见不少守城士兵的尸体,还有……龙卫的尸体叠在一起。

说罢,提着因为砍人都砍得卷了刃的长刀向城楼之上冲去。

他足尖一踏马镫,直接从马上飞身而下,厉声命令:“来五十个人,跟本将军上城楼,拿下奸细,就算炸死了咱们,也绝对不允许他们将城楼炸垮,挡住殿下他们回来的路!”

一众官兵们闻言,也皆大惊失色。

空气里一股浓烈的硝烟味让墨林瞬间反应了过来,他脸色铁青地一抬头:“不好,奸细在城楼上,他正在试图炸垮城楼!”

墨林等人正在呼喊之时,却并没有料到忽然一阵巨大的爆zhà

声传来,令地面都震了震,激起了无数尘土飞扬,甚至城门附近的树木都忽然燃烧了起来。

“……。”

“大人,快!”

“殿下,快!”

折让墨林非常的紧张,不光他,连着前期劈开一条血路冲杀进来的龙卫们都很紧张。

他不能领人去接应,只因为还要在这里控zhì

局势,防着有奸细在他们去接应的时候关上城门。

墨林一边指挥着人击退试图再次冲过来的苗兵们,一边厉声呼道:“快点,快点,大帅、大人!”

他们有条不紊地踏着满地苗兵们的尸体,疯狂地冲向了已经被他们同伴夺回了控zhì

权的钦州城门。

偶尔有黑衣骑士的坐骑被射倒,便有同伴眼明手快地伸出鞭子一卷,将同伴卷上马背。

他们之间是无数箭雨如飞蝗。

而‘海浪’的前方是已经不到百名的精锐却遍体鳞伤的黑衣骑兵们正策马狂冲。

城头之下,血腥的气息裹挟着尘土的烟灰蒸腾上升,地面震动着,无数暗蓝色人影组成的‘海浪’正蔓卷向古老的城池。

城门之上,帝国龙旗猎猎。

……

而这裂纹已经蔓延上了原本坚韧的枪杆。

只是不管是百里凌风还是秋叶白都没有注意到,她手中染上了无数敌寇之血的华丽长枪枪杆处的珠子已经不知何时布满了细碎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

他忽然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感觉,若是就此能与这个人在沙场上马革裹尸,同生共死,可也算是不负此生?

是谁说过,最快意的人生便是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马,杀最难狠的敌人,有最足以匹配的伴侣比肩,在千军万马之中,呼啸而过,血染沙场。

百里凌风眼底笑意不减,眼中她的倩影和她那在血与火都不能掩盖的清冷却明亮的笑容如却牢牢地印在他的眼底。

马儿嘶鸣,再次加快速度带着她飞驰。

仿佛忘却了身后的无数追兵和呼啸而过身边带着死亡气息的利箭。

“输了,便自罚三坛子烧刀子!”秋叶白弯起唇角,策马扬刀,又在她身下的马儿屁股上一戳。

百里凌风锐眸一动,大笑:“好,监军大人若输了……。”

秋叶白闻言,蹭了下脸上的灰和血,挑眉:“好得很,咱们看谁先到城门?”

“不必担忧!”百里凌风亦同样含笑大声道:“这种畜生便合该被当成一条狗这么趴着走,这鞭子是特殊的材料制成,火烧、刀枪都轻易断不得!”

她可是看见那些苗兵们没有射中他们,便装而打算射断那鞭子。

“大帅好胆识,可真真解气。”秋叶白自然是看见了百里凌风抓捕阿奎全过程的,亦一边策马一边大笑道:“只是那鞭子可够结实?”

他们手中的利箭也不断地射出去,但是原本跑动之中射跑动的目标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还有龙卫百里凌风,所以不但百里凌风没有射下来,就算是他手里的那条看似寻常的黑色鞭子都没有射断。

苗兵队长们一人一个意见,嘶吼着领人先追了上去。

“先追,先追啊!”

“不,不,先射下鞭子!”

“快快,射下百里凌风!”

有那反应稍微快点地立kè

惊叫一声:“阿奎将军!”

但是这番变故来得太快,其余的苗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阿奎将军就已经被乌骓拖得老远。

他只能一个劲地回头示意其他人赶紧过来帮忙斩断那鞭子。

他一下子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痛得脸色惨白,却因为脖子被卡住,叫都叫不出来。

阿奎脖子被这么一锁,他只来得及将手扯住了那鞭子和自己喉咙之间的空隙,勉强保住自己的脖子不被这么一拖硬生生地扯断,但是也因此没法子空出手来摸自己腰上的刀子割断这索命之物。

百里凌风朗然大笑,一掉马头就朝着城门飞驰而去。

“奎木耶,随我们走一道罢,哈哈哈!”

等到他发xiàn

的额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鞭子如毒蛇一般缠绕上他的脖子,一下子就将他飞脱了出去。

阿奎正一个劲地指挥苗兵们准bèi

弓弩去拦截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哪里防着他竟然会忽然转身,还大胆地朝着他冲来。

却不想,策马跃到半空中的百里凌风忽然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一笑,竟然策马朝他冲来,抬手就向他甩出了一条长鞭。

他明显能感觉秋叶白和百里凌风战斗力不如之前,用人海战术和人命去消磨他们的战斗力的策略果然奏效了。

看着百里凌风离开,阿奎送松了一口气,举起刀子,厉声嚎叫:“不要放过他们,杀了他们!”

随后他足尖一点,提起最后的几口真气,足踏好几个苗兵的脑袋,飞掠向身边亲卫早早拉住的乌骓背上。

阿奎瞬间噎了噎,涨红了脸。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苗人们看阿奎的神色也变了变。

那把声音让杀红了眼的他瞬间清醒过来,恨恨地看着阿奎又躲向了另外的苗兵身后,百里凌风讥诮而轻蔑地‘呸’了一声:“用自己的人当挡箭牌的畜生、孬种!”

他眼中寒光四射,正要再追击,却听得耳边又传来一声清越高昂的唤声:“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的刀子一下子劈砍开那苗兵的肩膀,在那苗兵痛苦惨叫的同时,也狠狠地划过到底避之不及的荣乃耶的胸前,痛得他也跟着嘶吼了一声。

百里凌风眸子里寒光尽现,手中长刀忽然爆出一团银光,原本就被逼得不断后退,身上负伤的阿奎立kè

就抵挡不住了,眼看着那银光就要将他劈砍成两半,便伸手就将身边的人推出去,挡住他的攻势,

龙卫们见状也纷纷效仿,也不费心机斩杀对方,只是抬手将那些马上的苗兵们挑落马下,纵马就从他们身上踏了过去,一时间苗兵们惨叫连连,人仰马翻。

但是,马儿飞跃而起,越过了那个空隙,顺带狠狠地踢飞了好几个苗兵,踏过试图阻挡他们的苗兵们的身体,带着她一路向城门处飞奔。

马儿吃痛,尖利地大叫一声,随后蓦然抬起前蹄,跳跃而起,差点将她甩下马来。

她眼中厉光一闪,抬手就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入身下坐骑的臀上。

毕竟不是她的乌骓!

其他幸存的龙卫们坐骑也都是如此。

随后她利落一甩手上的长枪,将那苗人小队长一甩,将那人直接甩撞上涌来的苗兵身上,硬生生将前方砸出一个窟窿来,但是身下的马儿却仿佛已经疲惫力竭,竟不能一下子跳过那个缺口。

她抬手一转霸王枪插入一名苗人小队长的胸口之后,转脸看向百里凌风厉声大喊:“大帅,走!”

她一向沉静的心渐渐地狂跳了起来,直到听到一道尖利的呼哨声划破了天际。

生机渐显。

让秋叶白不断地在生死搏斗的间隙之中关注着城门的动向,看着那些民众的身影渐渐地越来越少,看着城门周围龙卫的黑色渐渐逼迫开了那些暗蓝。

只是她胸口里仿佛有一团火在不断地燃烧着,她不会、绝对不会在这里放qì

,有人还在等着她,等她归来!

鲜血飞溅的之间,她看见天空发白,呼啸的山风凛冽卷走身体的热度。

她也知dào

自己已经不可能像最初那样还能毫发不伤地离开。

她挥舞长枪的动作都已经变得机械而麻木,握枪的虎口已是震裂,身上也多少有了伤痕,虽然不严重,但是却让她明白经lì

了一昼夜的杀戮,死在她枪下的苗兵无数,但是……

连身下的骏马也都已经明显疲惫了,踩踏的动作不再利落。

敌人的血和自己人的血同样是炽热的,象征着每一个生命的消亡。

一如苗兵们杀红了眼,不断地围冲上来,再被她手中长枪和马儿击踏在地,却依旧源源杀之不绝,鲜血不断地流淌,飞溅得她脸上、身上几乎都浸透了,手臂发麻。

他们牺牲时身上的热血飞溅而起。

身边的龙卫们渐渐地越来越少,他们自发地围在她和百里凌风的身边,努力地为她和他挡去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这两刻钟,每一秒都似万年。

杀机重重,最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将两刻钟有余。

双方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舍,反而倒是叫一旁围攻的的苗兵们一下子无法动手。

阿奎痛得脸部扭曲,但却也没有放手,大叫一声扑上前狠狠撞向百里凌风。

说着他忽然手腕一转,又抽出一把弯刀来,勾向百里凌风的颈项,百里凌风看也不看,一抬手就狠狠地捏住他的手腕一扭。

阿奎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弯刀挡住了他兵器:“你真以为老子怕你么,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手中长马刀缠住了阿奎的兵器,他厉声道:“你若是个男人,便一对一单挑!”

“奎木耶,你好卑鄙!”百里凌风看着在阿奎的指挥和喊叫下越来越多人围向秋叶白,目光森然,他一刀劈倒了自己面前的一名苗兵队长,足尖一点,竟弃了马匹,直接飞身掠向奎木耶。

秋叶白的步伐虽然慢了点,却并不停下,而周围的龙卫骑兵们人人都以一挡十,身上皆见了红,却依旧不肯后退,长刀如虹绯,不肯停歇。

苗兵们被他指挥着不停地轮流冲上前,杀红了眼的苗兵们,亦同样悍不畏死。

他当然知dào

秋叶白为什么向他逼过来,就是想要拿下他逼退苗兵们。

看着秋叶白策马过来,刚刚被砸下马的阿奎吓了一大跳,但是却没有继xù

冲上前。反而一个劲地往人群里钻,同时厉声道:“挡住那混蛋,不要怕死,挡住他!”

“啊——!”

一步一片血,她手中长枪飞舞如虹,一双森然明亮的锐眸冷冷地看着阿奎,一步步地向他逼迫过去。

除了刚才挑了两人砸向阿奎,她的霸王枪仿佛灵蛇一般总能快、狠、准地咬上每一个人最脆弱柔软的要害,从不用蛮力。

她径自策马向阿奎逼过去,手中长枪过处,无人可立,几乎是一枪一人,甚至一枪数人。

这种不知死活的混蛋,她倒是要看看他可真如他说的那般不畏生死!

她又手中长枪一转,挑起两个试图偷袭她的苗兵们,硬生生地向阿奎甩去,直砸得他从马上摔了下来。

人体动脉飞溅出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四面飞射了周围的苗兵们一脸。

秋叶白目光森然,冷笑一声,嘴上不答话,手中染满鲜血的霸王枪凌空舞出一道森然寒光,直接挑破了四五名苗兵的脖子。

一昼一夜,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姓秋的是不是真是铁人!

他狠狠地瞪着正在战斗的秋叶白:“秋叶白,昨日不防让你跑了,今日你有能耐就继xù

试试!”

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钦州城,而是秋叶白和百里凌风。

阿奎腥红着眼,满脸的尘土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容如今看起来异常的扭曲,他举着手中长刀,声嘶力竭地吼叫:“包围他们,杀了秋叶白和百里凌风……把这些帝国高高在上的杂碎剁成碎肉!”

但也许是因为苗兵主将的执念,感染了苗兵们。

三百龙卫,硬生生地挡住近了万的苗兵攻势。

马儿的嘶鸣与人的惨叫之声不断地传开。

刀光剑影,血光飞溅,空气里都是尘土与血腥混合的味道。

敌我双方嘶吼声与刀剑凶狠刺耳的碰撞声交织成最残酷的乐章。

“杀光这些汉狗!”

“小心——!”

“不能让他们冲过去!”

“保护殿下!”

“啊啊啊——!”

而更惨烈的搏杀却是在那通往城门的大路之上。

……

一番惨烈的搏杀在城门处展开,腥红的鲜血飞扬四溅在钦州城古老的青城砖上。

“杀光他们!”

“不要放过这些背信弃义的畜生!”

“援兵来了!”

“是龙卫!”

看着门外的龙卫们策马冲碾苗兵,城内洞内原本抵挡得辛苦的士兵们大喜过望,士气大增。

墨林和龙卫们手中马刀寒凉,手起刀落,便又是一片人头落地。

惨叫声四起。

彪悍的马儿狂奔而至,在主人的指挥下高举马蹄一路在苗兵之中狂踩跳跃,不管不顾地碾踏着脚下阻挡自己前行的躯体。

但只顾骑兵对步兵,几乎就是屠戮,何况苗兵们对上还是龙卫最精锐的骑兵。

但是苗兵装备马匹不多,也完全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之下组织骑兵去抵挡,只是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防守,防守,背后有敌人!”苗兵们在倒下了一批人后,也迅速地发xiàn

身后的异样,纷纷大惊失色地转头防御,厉声尖叫了起来。

“啊啊——!”

随后便是龙卫们几乎一字前后拍开,手中长短箭矢一路疾射而去,上千只箭如雨一般覆向前方正在攻城的苗兵。

“杀!”奔近了门洞,墨林松了扳机,手中的弓弩迅速射出数支怒箭。

——《琵琶将》

……

江山难保,谁来拯救

烽火连绵,城外萧瑟苍凉

想说太多,却无言以对

沉默太久,一切覆水东流

……

第八十八章 谁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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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过~我过~我过过过~大法!

------题外话------

“真是,令人烦恼,居然连你也发xiàn

了么?”

随后他看向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百里凌风,目光里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

他的目光停在秋叶白半敞的衣襟之上,随后神色一寒,伸手就脱了外袍给她覆上。

来人看了看压在她身上的另外一具人体,最终还是没有理会,而是令人将昏迷的秋叶白小心地从那人身下慢慢地移动了出来。

她动了动头,想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但是最终却还是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之中。

这个香气……

“嗯,睡罢。”来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顿了顿之后,淡淡温和的声音响起。

清新的空气一下子蔓延进来,仿佛还带着惑人的香气。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却看不清楚来人的面孔,只轻道:“阿初……是你么……。”

有人惊喜的声音响起。

“找到,在这里!”

她忽然感觉头上的石头被人一下子移动开了。

而就在此时,一点亮光忽然投落了进来,耳边也传来一阵‘哗啦’的碎石落地声。

她慢慢地轻呼了一口气,放缓自己的呼吸。

好窒闷。

只是发软的手,渐渐地没了气力。

昏暗中的石堆下,秋叶白思维都半昏沉,却不忘伸手在百里凌风的肩头大穴处死死地按着,减缓他失血的速度。

……

死亡来得异常地快速。

原本的狩猎者变成了捕猎者。

所有的黑衣骑兵们手中刀光雪亮,带着无尽的愤nù

和杀意瞬间向苗兵们蔓卷而去。

他们一抬手,长剑出鞘,便领着鹤卫们冲杀进战场之中,一边护卫着百里初,一边用最快地速度收割人命,清除掉阻碍搜寻幸存者的‘障碍’。

但愿秋叶白无事,否则他们不知dào

殿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双白和一白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的眼底看见了担忧。

“啊啊啊啊——魔鬼,是魔鬼!”其余的苗兵们全部都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让他苍白的面孔看起来异常的靡丽而暴戾,飞扬的乌发和飞舞的红袍要让天地之间染尽腥红血色。

片刻之后,最先冲过来的人全部化成了一块块的碎块崩落在地,飞扬的鲜血一下子便染上了百里初的精致苍白的面孔。

所有被雾气触碰到的苗兵们全部都齐齐一僵,竟然定在了原地,维持冲过来的姿势却没有动弹,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忽然一片暗红色的雾气瞬间从那他袖子里飘开,那雾气散得极快,霎那之间就浮动开去笼向四面。

说罢,他的眼珠在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变成一片渗人的乌黑深渊,蓦然一挥手中的衣袖。

百里初的目光掠过冲过来的苗兵们,看向那一片废墟,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极轻,极轻地道:“杀……把这些阻碍搜寻的肮脏之物给本宫一个不留的杀!”

“小白……。”

而远处沉默的黑衣骑兵们冷冷地看着他们,齐齐地拔出了长而锐利的马刀。

而那些苗兵们突然发xiàn

了后来者,顿时慌张了起来,竟然大叫着纷纷冲了过来,轮到他们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又仿佛那些远去的黑暗再次如巨大的海啸一般覆盖了他的整个世间。

他的瞳孔微微缩了起来,炎炎烈日下,那种仿佛来组四面八方的冰冷却瞬间包裹住了他,让他全不能所动。

百里初看着那坍塌的城墙,满地的哀嚎之人、烈焰硝烟四起,还有苗兵们聚集着四处提剑翻找着什么。

在绕过一座山脚之后,钦州的全貌全部都展现在了这只黑色的大军面前。

五里路在加急赶路的情况下,几乎用不了一刻钟。

……

小白——!

小白……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仿佛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消失和远去,塌陷……

而如今痛楚久久未曾散去,却只给他带来无极的惶惑。

他甚至都不必多想,那种感觉一定属于他的小白……

百里凌风捂住自己的胸膛,他只觉得心头在方才那一瞬间莫名其妙地狠狠一痛,随后便是一种窒闷感传来。

只有一白、双白他们大约明白殿下这个模样,在这个时候不愿意说话,是因为他心中杀意翻腾,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如果再分心,便控zhì

不住了!

看着殿下森然的面孔,戚光微微发寒的,但还是立kè

点点头:“是!”

百里初幽诡的眸子里此刻泛着异样的腥红的光,愈发地显得他肤色苍白如纸,他随意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冷声道:“本宫没事!”

“殿下您到底是怎么了?”戚光跟得最紧,立kè

凑了过来,正巧看见百里初潋滟的唇角一道腥红缓缓地淌下。

李牧闻言,顿时僵了僵,只得点头:“是殿下!”

一道有些虚弱,却异样凌冽森然的声音响起:“继xù

向前,停者杀无赦!”

他们已经跑了整整一夜了,为了赶路,路上几乎都没有停下过,连马儿都舌头伸出来老长要受不了,何况是人!

如果不是因为时机不对,李牧都想要赞一声好身手,但此刻他只得焦灼地奔向一白,大喊:“殿下怎么样了,要不要停下!”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百里初本来就是与一白共乘一骑般。

一白早已飞身掠了出去,在那道红影落地的瞬间,他便双手一抄,将那人影揽入怀里,再凭空硬生生地飞旋而起,又坐回了自己的坐骑之上,甚至都没有停下,只揽住了怀里的人继xù

向前飞驰。

他们快,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殿下!”李牧等人瞬间大惊失色,不敢相信一向武艺高强的主子怎么会因为一声炸雷轰鸣忽然被甩下马去。

“殿下!”

李牧和戚光两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焦灼,正要说什么,却忽见奔驰在最前方的一道暗红人影忽然浑身一僵,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竟失控了一般被马儿甩下马去!

天雷弹!

远远地,骑兵们都能听见那巨大轰鸣之声。

在那一声炸毁城墙头的巨大的爆zhà

声响起的时候,距离钦州城大约无里处,大批黑色的骑兵们如钢铁的洪流一般正全速向钦州城内席卷而去。

“轰隆!”

……*……*……*……*……

可还能再见你一面……

阿初……阿初……我该怎么办?

你会死的……

她复杂地看着灰暗的空间,眼眶微红,喑哑着嗓音:“百里凌风,别睡,你不能睡!”

身上那人早已婚了过去,而他的身体却还保持着一个姿态死死地支撑着背上那些硕大的石块。

秋叶白一愣,忽然觉得手上一片黏腻,她立kè

伸手在他背上一摸,竟然是满满地一手鲜血淋漓!

但是她这一推,却发xiàn

身上的那人头颅一软,耷拉在了她的肩头。

若是在过去,管他是不是未来储君,她非狠狠地揍得他爹都不认识他!

她同情他的遭遇,不代表他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轻薄她!

她眯起明眸,利落地用还能动的手一下子将他的头推开:“百里凌风,你疯够了没有!”

这是一个带着硝烟、尘土与血腥味的吻。

秋叶白瞬间瞪大了眸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到他强行闯进她的唇间,那种男人的气息浓烈而迷离而陌生,一下子让她回过神来。

“呵……。”他又轻笑了起来,忽然俯下了身子,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顿了顿,见他一向锐利的眸子里迷瞪瞪地,便从善如流地哄劝一般:“凌风,你歇一会罢。”

百里凌风忽然道:“嗯……凌风……。”

“百里凌风,你歇一会罢,别说话了……。”她轻叹了一声,他这个样子,伤势怕是比她还要严重,也不知dào

还能撑多久。

他就如他曾经告sù

她的那一般,是一个傀儡师,精准地操控着人心,看着他的傀儡们在台上上演一幕幕生死悲欢,贪恨嗔痴,乐此不疲。

就像三皇子早已知dào

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却不敢揭穿他一般。

而作为一切幕后人的百里初,他要是想隐藏秘密,有千万种法子,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百里凌风面前隐瞒这些秘密。

但是那些话总归能让她明白,百里凌风心中也许早就有些怀疑,但是出于自尊也好,出于自保也,他一直都不往那个方面去想,直到方才他发xiàn

了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再结合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便终于在瞬间看透了事情原本的模样。

秋叶白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说话里口气都不对了,像是回到了他少年那种身不由己的时候,说出来的东西颠三倒四的,分明就是已经陷入神智半迷失的状态了。

百里凌风喃喃道迷语:“什么时候知dào

的……也许我早该知dào

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或者说哥哥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刻意隐瞒罢,刚才看见叶白的秘密就都想通了,呵……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真想打败他……呵呵……不想做棋子……可是逃不出去……有谁能从哥哥手里逃出去……。”

……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百里凌风叫百里初哥哥。

“你什么时候知dào

的?”她怔然地看着半垂着眸子的的百里凌风。

他知dào

百里初的真实身份?!

百里凌风喃喃自语,让她忽然似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几乎有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他。

“哥哥他会嫉妒我的……不过这也是我唯一比他强的地方了……。”

“若是身边有你,这般模样死去,倒也不算得有什么……遗憾了……呵。”百里凌风低低地笑了起来。

否则以她的性子,不会在她神智不清,被人触碰最致命的秘密时,却用如此亲密的口吻说话。

那个善于摆布人心的男人,只怕早早就得到她了。

他发xiàn

晚了,下手也晚了。

她身边的那个人想必早已发xiàn

了她的秘密罢?

他淡淡地道:“同生共死,与子同袍……你我大约也只得这一刻了罢。”

她明眸微微动,眨去眼睛里汗水,看着他:“这般在生死边缘相处么?”

“不过……现在也很好。”百里凌风忽然低低地轻笑了起来:“也许不是此刻,你我此生未必有机会如这般相处。”

“映山红是杜鹃……。”她昏沉的头脑掠过模糊的记忆,百里凌风的母亲似乎以前是伺候御花园的宫女,最喜欢的便是映山红。

闻言,百里凌风声音有些轻忽地道:“遗憾啊……大概是没有再给我娘亲的坟头种上一束映山红罢。”

不知dào

为什么,她总觉得百里凌风这样的人,是不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惦记着宏图霸业。

她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低低地问:“百里凌风……如果你不能活着回去了,你可还有什么最遗憾的事情么?”

她知dào

他们不应该再说话,保持体力,避免脱水过度,但是她也知dào

如果他们继xù

保持着沉默,也许未必能撑得更久。

“嗯……。”她半眯起眼,有些心不在焉地轻应了一声。

一滴炽烈的汗珠滴落在她的锁骨上,百里凌风眯起也已经有些迷离的眼,只觉得眼前一片迷离的白,他喃喃自语:“叶白……。”

她努力地呼吸着,试图再运行丹田的气息,但是却没有任何结果。

……

所以,我一定不会死的,我一定会……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她慢慢地握紧沾染着鲜血的枪身,眼底慢慢地浮现泪雾。

百里初泽,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我不在了……

你会怎么办?

如果已经我回不去了。

阿初……

度日如年的等待,让她忍不住眯了眯被汗水浸透了的眼睫毛,慢慢地伸手摸向一边断裂的霸王枪。

神智也渐渐模糊,她闭了闭眼,耳边似又响起了那幽凉低柔地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逼窒的空间里,周围燃烧的火焰让空气仿佛越来越炽热,两人都一身一身地出汗,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在这种黑暗的空间里,一秒仿佛都似万年。

他们都知dào

刚才的剧烈爆zhà

炸垮了城楼,此刻不知城内的人安危如何,又什么时候才能翻出来搜寻到他们。

外头似隐约还有爆zhà

声响起,还能听见有人在嘶喊。

可是越说话,消耗精神和体力越大。

说了这么久的话,不过是为了给彼此提神,好支撑下去。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

秋叶白只有些自嘲地道:“但愿咱们这两把剑不要都折在这里就是了。”

她想来比他的处境还要艰难罢,不也一样磨砺成了寒光四射的绝世名剑么?

百里凌风低低地笑了起来:“咳咳……是么……宝剑锋从磨砺出,叶白你不也是么?”

也不知dào

这个心思深沉阴险又没担当的皇帝陛下怎么会养出这样的一个儿子。

他总让她想起自己在江湖中遇见的那些真zhèng

名门正派的领袖们。

她轻叹了一声:“大帅,你的这个性子……真的要坐上金銮殿的位置,怕是还要经lì

太多的磨砺。”

这样的性子……

但是他有仇必报,有恩更是必报。

百里凌风这种人,如果是敌人,他不会对你有任何手软,阴谋阳谋,他都不吝啬用于你的身上,如同他们作为敌人交手的时候。

她心中瞬间变得有些复杂,沉默了片刻,方才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信。”

秋叶白闻言,瞬间愣住,两人四目相对,她瞬间看清楚了他眼底一片坦坦荡荡。

而百里凌风的目光一直专注地看着她,自然不会错过她眼中的神色,他忽然淡淡地道:“叶白,如果我说百里凌风绝对不会用一个曾经舍命帮zhù

过他和龙卫的恩人的秘密,要挟她做任何事情,你相信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若是他用她的秘密威胁阿初……

毕竟,这是她最大的把柄。

他如今知dào

她的秘密,谁又能保证如今看起来君子的之人,转过背会不会用她的秘密另做它用?

但是对方的身份……虽然和阿初、元泽一样,他却和阿初、元泽全然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接受皇子教育出身的帝国皇子,有野心、有能力、有手腕,他的目标就是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百里凌风是个君子,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心中不是不欣赏这样的男人的。

她看着他那模样,心中更是复杂。

但是不管她什么表情,百里凌风都不理会的地按住她的手腕,但是他也确实只将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甚至额头上,根本不向下看一眼。

他这是在讥讽她么?!

她忍不住咬牙道:“百里凌风——!”

“不放。”百里凌风却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既已是行伍之人,生死之前,何需如闺阁女子这般计较所谓失节,我不再看就是。”

她从来不习惯在别人的面前袒胸露背,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呈现在不是亲密关系之人的面前。

“大帅,放开。”

她没有说话,沉默着,她知dào

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

“你的伤口才上了药,不要拿脏衣服触碰伤口,仔细感染。”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脸上失去血色一般的苍白,眸子里闪过温柔的怜惜,声音低沉地道。

秋叶白瞬间僵住。

但是百里凌风却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叶白,你挡不挡,我都已经知dào

了。”

她心中忽然一冷,慢慢地将目光落在自己敞开的胸前,顿时浑身僵硬,微微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把衣服拉上。

“嗯,多谢……咳咳咳……。”她才想道谢,却忽然觉得胸口那舒服的凉意不对劲。

“你刚才透不过气,晕了过去。”百里凌风道。

她涣散的眼神慢慢集中了起来,单手揉了揉额头:“我这是……怎么了?”

“好些了么?”百里凌风喑哑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她轻吟了一声,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头上却依旧涨痛。

连着自己一片发黑的眼前也慢慢地恢复了些光亮来。

秋叶白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胸口的逼窒和痛楚仿佛都减轻轻了,有什么东西如同蝴蝶一样在自己胸口发疼的地方轻轻触碰着,片刻之后,那疼痛的地方便慢慢地变得凉凉的,舒服了许多。

……

他目光掠过秋叶白还拿在手上为他疗伤的小瓶子,迟疑了好一会,还是眸光微沉,将药瓶慢慢地摸到了手中。

而原本并不算重的伤在这种两人都被压在废墟的情况下,变得严重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xiàn

秋叶白这般难受,不光是因为原本的束胸所致,她右胸上方,不知什么时候中了一只短弩箭,但是箭头入肉并不深,看着像是皮肉伤。

君子不趁人之危。

百里凌风只以为她难受了,便又微微撑起身子来。

而这时,秋叶白只觉得空气仿佛一下子流畅了起来,虽然迷糊糊的,但胸口凉凉的,再没有那么逼窒,让她觉得很舒服了许多,忍不住轻吟出声。

但是他一低头,鼻尖几乎是一下子就蹭上那一片起伏的雪白之中,他浑身一僵,立kè

再次恢复了原本的姿态。

百里凌风低头闭了闭眼,只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隐隐作痛。

还有钦天监流传的诅咒……

她和明光殿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入朝?

那么……

如果说她在江湖上有了地位,有了新的身份是为了拜托秋家四女的诅咒。

百里凌风看着身下人儿苍白无比的脸,他的神色异常复杂,脑海中也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念头。

被诅咒了的秋家女儿!

她竟然是百多年间,唯一活下来的——秋家四女。

叶白在秋家行四。

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

他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只以为她和那个人一样不过是为了某种目的化妆成那种模样,却从来没有想过叶白会是女儿身。

因为那个……赫赫女子就是叶白。

为什么他一看到那个赫赫女子,便觉得眼熟,总想追寻对方的踪迹。

在他的脑海里,那些情景不断地飞掠过,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可以联系起来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即使她胸口染了鲜红的血渍,即使光线异常的晦暗,近在咫尺的不属于男性应该有的隆起雪润,分明告sù

他一个事实——他并没有看错!

叶白……怎么会是……女的?!

怎么可能?

被他硬生生地扯开的衣襟下,紧绷的裹胸也被撕开了,其下一片雪白瞬间让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白光炸开一般。

他刚想松一口气,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梭然睁大了眼。

身下的人儿也瞬间轻抽了一口气,呼吸也平顺了不少。

百里凌风实在没有气力一颗颗地解,便只得勾住她的衣襟,咬牙用力一扯,衣服终于被他一下子扯破了个大口子。

能够挪动手腕之后,他伸手试图解开秋叶白的衣襟,却发xiàn

她的衣襟上盘扣异常的多。

如果这个时候昏迷过去,便很可能支撑不到救援来的时候了。

每一次挪动,他额头上冷汗便多浸润出一分,直到他终于调整好姿势的时候,他眼前也已经是一片发黑,却咬牙低声轻念:“叶白……叶白……你清醒一点,我帮你把衣服松开一点。”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低头看着身下之人仿佛越来越难受的模样,便一咬牙,慢慢地挪动手臂,让身体变成用手肘自称的姿态。

是‘他’对那个人的称呼么?

百里凌风闻言,眸光微闪烁,阿初?

秋叶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轻声道:“不要吵……阿初……。”

身下的人儿看起来情况很不好,方才原本还咳嗽,现在却仿佛喘不上气来的模样。

他心中一惊,立kè

低声唤:“叶白,叶白……你怎么样了,快醒醒!”

但是话到了一半,他忽然发xiàn

秋叶白半垂着眸子,脸色仿佛更苍白了,脸上都是汗水,唯一能动的手仿佛无意识地在自己胸口抓挠。

百里凌风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身下之人的异样,只忽然低低地轻声道:“本心……本宫在这个皇宫里、在这战场上呆久了,都已经不曾记得自己的本心是什么样子……如今在这里,只得你我两个,却忽然觉得如果眼底看进了一个人,对方是男或女……。”

外面的那些火烟气息也越来越浓烈,那气味也让她越来越觉得胸闷,越来越想透不过气的窒息感让她意识又开始模糊。

她沉默了下去,淡淡地道:“咳咳……我没有……想过要你们回报什么……咳咳……一切都是不负我自己的本心罢了。”

他顿了顿,幽幽地轻叹了一声:“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低低地笑了起来:“叶白……你为了龙卫做了多少,我都看在眼里,我和龙卫欠了你多少,我们都清楚,如果我不救你,看着你就这么没了,这辈子……。”

晦暗的空气让她觉得有些头晕。

“咳咳……要道谢的是……咳咳……我。”她轻声道。

“多谢。”百里凌风忽然道。

“好了。”

她便一点点细细地将手里的药物给他上了,看见他头上不再滴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百里凌风点点头,并没有阻止。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还是道:“大帅……咳咳……你还是忍忍……这伤口是会疼点,但是一定要处理的。”

她一碰他的伤口,他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秋叶白没有对上他炽热而深沉的视线,只伸手将药丸弄了出来,捏碎了一点点地就着他额上滴落的血揉在了伤口上。

他不可置否,并没有反对,只是静静地看着身下的人。

他头上滴落的血,怕是让他支撑不了多久。

她只觉得指尖上一点温润潮湿的暖意,让她耳根微热,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瓶子,又摸了另外一只瓶子,一边轻咳,一边泰然自若地道:“方才……咳咳……那是止血固本培元的药物,大帅的……咳咳……大帅的头需yào

止血。”

百里凌风下意识地吮了下瓶子,试图从里面吮出多点药物来,却不想吮上秋叶白的指尖,他愣了愣。

战斗了那么长的时间,又在这样炽热的天气里,说不渴是假的,药水芳香微苦,一喝进了唇间,便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甚至整个人都清醒了些。

百里凌风锐眸微闪,随后还是就着她手里的瓶子一口气将那药喝下。

说着,她又喝了一点瓶子里的药,再将药瓶子递到他的唇边。

她这才明白原来百里凌风是为了将药留给她,她握住药瓶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淡淡地一笑:“一人一半罢,总归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回,总不能丢下另外一个人。”

百里凌风见她喝了那药,喑哑着嗓音道:“你再用一点,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我们。”

秋叶白以为他担心什么,便晃动了一下瓶子,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点:“放心,没有毒。”

百里凌风看着她手上的瓷瓶,却没有马上动。

江湖中人,已经习惯了到哪里都带着一些应急救命的药物。

“大帅,吃了这个。”

她借着晦暗的火光都能看见他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和脸上流淌下来的血滴,她心中实在不忍,伸手在自己腰上摸了摸,果然摸出来几个小瓶子,她指尖微颤地挑掉了其余几个不符合要求的,取出其中一个白瓷瓶,递到了他嘴边。

百里凌风淡淡地道:“嗯,不要紧。”

这种姿态,百里凌风又能撑多久?

手臂这种姿态,说明他背后负重有多沉。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大帅,你身后是不是之前的那块大石头?”她看了眼他撑在自己身体旁边的手臂,能看得见被划破的衣袖里,他结实的手臂上青筋毕露。

可想而知百里凌风会有多痛。

连着她几乎都能感觉下半身是麻木,气血不畅的,她甚至不知dào

自己下身到底有没有受伤。

而百里凌风的一条腿嵌在她腿间,两人的腿紧紧地嵌在了一起,紧得几都分不开,她几乎能感觉这种姿态看着暧昧,但只有她明白,那是因为百里凌风身后有东西狠狠地压住了他的腿,而且压得极紧。

她无奈地暗自叹息了一声,再暗中运气,丹田之内,真气几乎呈现枯竭的状态,分明是耗损太多,现在的她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非常犯困。

她微微颦眉,只得先动了动手,忽然发xiàn

自己的右手被石头之间的缝隙卡住,只左手还能动,但好在右手虽然感觉疼痛,但是手指动起来还算灵活,她试图抽回右手,但是却发xiàn

卡得更紧了。

不想再去深思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秋叶白决定还是检查下身体的情况,她慢慢地转头,却发xiàn

自己的头发都被石头压住了,只能小幅度转动。

‘他’在逃避他,他如何会不明白。

百里凌风看着她避开自己的眸光,唇角弯起一点涩然的笑。

她不是未经风月的人,所以她受不起他的这种温柔,因为……她还不起。

秋叶白看着他的脸怔愣了半天,随后闭上眼,轻咳了起来。

“就是如此简单。”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只是不想这个人……出事而已。

只因为那个人是你,然后身体就完全不听劝阻地动作了。

不是因为什么高尚如‘同袍义气’或者‘君子之勇’之类的仁义得人心的举动。

百里凌风锐眸微微闪,在这昏暗的只有两人在的空间里有一种异样的温柔,声音却很平淡:“不为什么,因为是你。”

一军主帅,帝国八皇子,皇帝陛下曾经专门召见她,要她护着百里凌风的未来储君,若是死在这个战场上,或者因伤有了残疾,便彻底与帝位无缘了。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震,看着身上的男人,心情复杂,低低地一边咳嗽一边道:“咳咳……大帅……为什么要舍身救我,咳咳……你可知dào

会有什么后果?”

她终于还是苏醒了过来。

但是还好……

但是碎石不再落下,昏暗和呛人的尘土散开了点后,他看见身下之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瞬间,忽然觉得身上的痛楚都在那一瞬间变得剧烈无比起来。

他扑倒叶白的瞬间,还有无数碎石落下,他甚至能看不清楚叶白跌下去的地方是不是有刀剑或者火星。

“这些血滴得倒不是白费,起码让你醒了过来。”

“还好,你没事。”百里凌风借着跳跃的火光,看着身下人,有些疲惫地一笑。

她的目光落在百里凌风的额头上,愣住了,他的额头上正一点点地往下滴的血,就是她以为的雨水!

“咳咳……大帅……您是疯魔了么,竟然冲了出来?”她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喉咙里一片腥甜,让她忽然想起了那些滴落的‘雨’。

只是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

霸王枪断裂,石块压下来的瞬间,有人将错愕的她瞬间扑出了那大石块砸落之地。

但是话音才落,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明明先进城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嗓音同样不好听。

她微微眯起有些涣散的眼神终于看清楚了伏在她身上的人,不禁微微睁大了眼:“八……大帅?!”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具属于男子的高大身躯正伏在她的身体上,为她撑住了不少大块的碎石头。

只是这一清醒过来,她方才发xiàn

自己根本不在什么沙漠里,而是被压在一大片废墟碎石之下,如果不是刚好一截碎裂的玄钢枪身顶在地面上,支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透出一片空隙让空气能流通来,她此刻怕是未必能醒来了!

“你……醒了?”头上传来男子喑哑的嗓音,让她慢慢地从混沌从清醒过来。

身上压迫的感觉和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让她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唔……。”

她一愣,忽然眼前一片腥红,浑身僵硬。

她梭然惊喜地抬头,张开嘴唇去接纳那些雨滴,那些雨水滋润了她几乎冒烟的嗓子。但是几口下去之后,她却觉得这落在自己皮肤上雨滴却炽热非常,落进嘴唇里还仿佛有灼热的腥气儿,。

下雨了!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脸上仿佛有点点水珠落下。

仿佛那声音里的痛楚让她瞬间也感觉到了痛楚,她不能睡,不能睡,还有人等着她归来……等着她归来……

她眯起眸子,喃喃自语:“阿初……你是……阿泽?”

他的声音虽然带着痛楚,但却幽幽凉凉,似一泓清泉,一点点地浸润过肌肤的每一处。

别睡……

小白……

她刚刚问完,便又听见那道幽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愣了愣,看着眼前一片被日光模糊的人影,干涸着嗓音轻声道:“你是……谁?”

不要睡……

小白……

只是她才闭上眼,便听见耳边隐约似有人在唤——

如此炽烈的阳光下,她却好想睡着,睡着了便仿佛有晦暗的影子可以为她遮挡去这毒辣的日后,那些饥渴和疼痛仿佛也都渐渐消失。

炽烈的沙漠让她忽然一点都不想再动了,全身都因为长途跋涉而感觉疲惫不堪。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一个趔趄,整个人便从高高的沙坡上滚了下去。

“水……。”

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行。

有人,是不是就有水?

隐约之中,她仿佛看见炽热的沙漠远方隐约有人影绰绰。

又仿佛走了许久、许久却跋涉不到想要去的地方。

她愣住了,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转过头,看向远处,竟发xiàn

自己脚下真是漫漫黄沙,渺无人烟。

她到底在哪里呢?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干裂的皮肤,又舔了舔嘴唇,有些迷惑。

就像一个人独自走在雷雨前的沙漠,逼窒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明白为什么南疆深秋的天气还这么逼窒。

晦暗的天空炽热而逼人,她抬头看着天空。

第八十九章 东青夫人

==今儿还有万更,补偿大家~么么哒,今晚就能相见团聚了。

------题外话------

东青没有动弹,只在他解扯下她亵裤的那一刻,忽然淡淡地道:“哥哥,你真的打算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么?”

但今儿若是要圆房,他希望能听见她的声音,怒骂也好,哭泣也罢。

他喜欢她的声音,却不喜欢她说出不好听的话,所以一直封住她的哑穴,忍耐了两三个月,等着她彻底地好起来,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弄病。

“我们已经拜过堂,你的身子也好了,也是该圆房的时候了。”

“我是不动你,但是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一直想着那个男人,让自己生病。”梅苏眸子里寒光微动,手动作没有停顿,径自优雅地解着她的裙子。

但若是眸光能杀人,抱着她的这个人不知dào

死了多少次。

“你……说……了不动我的!”东青眼底寒光四射,嗓音却因为长期被封,而显得异常的喑哑。

“这才是过分不是,东青!”

“过分么?”他轻笑了起来,忽然俯下头颅向她细白柔软的颈项间吻了下去,手也探入她的衣襟里。

“梅苏,你别太过分了,放我下去。”东青冷冷地看着他。

他当然知dào

她在看什么,人人都以为青夫人极为喜欢江南景致,但是只有他明白她在看天空,看着北方,看着那个人在的地方。

梅苏含笑将白衣冷美人抱上自己膝头:“东青,你再看着窗外,也没有翅膀,飞不出去,他也找不到你。”

“梅苏……你明明知dào

我为什么看着窗外。”一道冷冽而微喑的女子声音响起。

“好了,今儿是新来的丫头过来拜见,为免你吓着她们,所以只好让你暂时说不了话。”梅苏温柔宠溺地揉了揉她耳垂后,替她缓解疼痛。

他伸出手在她耳垂下摸了摸,随后拇指带着的扳指里弹出一根细细的金针在她而垂下轻扎了一下。

梅苏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一笑:“我差点忘了。”

东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

梅苏到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记得你曾经做了蜜茶让人养病的我送来,味道极好,如今我让人试着做了一份,味道还是和你亲手做的不一样,但是加了一味红姜下去,倒是很暖身子,试试?”

他的声音和他葱茏的眸子一样异常的温柔,只是却一样暖不了床上冰美人眼底的寒光。

看着靠坐在床头的人儿苍白的脸色被火烤得有点微粉,梅苏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怎么又坐在窗边,风那么冷,吹得你的柔荑都是冷冷的,若是真那么喜欢江南美景,等着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带你去游西湖可好?”

房门之内,上好的银丝炭烘烤得房间温温暖暖的,驱散了方才开着窗的寒意。

宁姝笑了笑,端着盘子,看了眼紧锁着的房门,随后离开。

不过少爷说了,生手的好处就是不敢也不会乱说话。

实在没法子,夫人太难伺候,三两个月就打发了几批老人出去,如今剩下的都是这些以前庄子里入不得眼的。

除了门,宁姝就将宁谧和宁玉两个狠狠地教xùn

了一顿,看着她们两个红着眼眶狼狈地离开,她才暗自叹息了一声、

说着,她便立kè

端着盘子领着两个小丫头转身出了房门外。

宁姝瞥见两个小丫头看着自家少爷出尘的容颜眼儿发直,便狠狠地剜了她们一样,随后立kè

道:“奴婢们告退。”

直让人道是一线墨色入水青,覆染万千红尘尽。

他只站在那里,便让人想起江南的烟雨之色,葱茏淡然,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

只翘起的唇上一点子浅浅薄薄的粉,如那缱绻水波之上一点子落英,却鲜妍无比。

那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雨过天青色的袍子,发髻上一只青玉簪子,玉肤露鬓,就像名家笔下流芳长青的水墨画卷,眉梢眼角清淡到了极致,却恰到好处到了极致。

两个小丫头见着门口的人,立时又微微红了脸。

宁姝看见来人,顿时起身,领着两个小丫头对着门外修挑飘逸的身影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大少爷。”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男子温淡轻渺的声音:“宁姝,你们都出去罢,东青这是脸皮薄。”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大少爷对谁那么上心,这是第一次,但是偏偏……

宁姝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轻叹了一声:“您这是何必……。”

东青的动作两个小丫头一呆,都忍不住暗自嘀咕,夫人这是……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在拒绝大少爷喂的提议。

但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东青闻言之后,竟然一转脸淡漠地看了眼宁姝之后,低头一口气将她手里的汤汁全部喝完。

真是不羡神仙,只羡鸳鸯呢。

大少爷那样谪仙一般的人竟然愿意亲自伺候夫人么?

两个忙活着的小丫头听到宁姝的话,眼底又是羡慕又是惊讶。

宁姝也不恼,只笑盈盈地道:“奴婢听说夫人的手艺非常好,看不上奴婢的手艺也是自然的,但这是补身子的,您若是嫌弃奴婢喂得不好,那么奴婢就去请大少爷来亲自喂您可好?”

东青冷淡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睨了眼那一碗炖得香喷喷的汤药物,便继xù

别开了脸。

随后她看向那女子,将那桌上的东西端了过来,含笑柔声地道:“少夫人,您刚才才吹了一天的冷风了,还是再试试我手上的虫草灵芝汤,最是补身子和驱寒了。”

宁姝指挥他们立kè

去将暖汤婆子加热和去雕花鎏金铜炭炉里加银丝炭。

大少爷对夫人的在意和疼爱,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知dào

的,多名贵罕见的顶尖药材、补品都流水一般地往夫人的房间里送。

宁玉和宁谧立kè

惶惑地点点头:“是!”

宁姝倒是见怪不怪地一边替女子盖上锦被,一边道:“夫人,不要见怪,您身边伺候的那些都是没有用的多,伺候不好您,所以大少爷便将她们都打发出去了,从新给您选了两个机灵她看向宁玉和宁谧,冷冷地道:“夫人闺名是东青,你们只管称呼少夫人,或者青夫人都可以,夫人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耳朵和嗓子都不好,身子骨也不太好,还没有恢复过来,但是你们之中若有人敢怠慢夫人,敢对夫人无礼,刑房里的人可不不会看你们是女子便对你们客气。”

宁玉和宁谧都愣住了,不安地看向宁姝。

那女子并没有回应,只是闭上了眼。

两个小丫头立kè

回过神来,赶紧过来,对着床上的夫人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参见夫人,我们是宁谧,宁玉,是新来伺候夫人的丫头,奴婢定恭谨慎持,伺候好夫人。”

带着苏吴口音的官话骂起人来软绵绵的,倒像是在笑一般。

宁姝将女子扶到了床上坐下后,一抬头便看见两个小丫头在那里站着,她顿时一叉小蛮腰横,眉竖目地怒道:“小蹄子们,这是皮子痒痒了是伐?!”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梅相子小姐一直就不喜欢少夫人的缘故罢。

那种美太特殊,似冰冷皎洁的月光,又似满天寒星,霜雪风露,甚至大少爷收藏的那一把绝世名剑——凌光。

你要说这夫人的容色其实比不上江南第一美人的大小姐梅相子,但是偏生她只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却会被她夺去。

就像这夫人一样,美而冷,从骨子里往外冒着冷气。

这江南冬日的雨天美是美,但是冷起来真真儿地要人命。

当然,确实也有人这么做了,宁姝将手里的热汤往桌子上一放,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那白衣女子身边,将她面前的窗给关上,又将那女子扶起来,将她搀扶到床边:“您再喜欢雨天的景致,也要注意身子呢,上回您就是这么在窗边坐了半夜,烧了起来,少爷差点把我们全部都发卖出去,您也行行好罢。”

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捉住她雪白无垢的袖子。

她只站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眸光,隽美无双如天上月,却又似冰霜凝成的飞雪寒霜神,下一刻便要随着那清风飞离人间。

脸颊边挑出两缕长发在斜风细雨之中飞扬。

乌发不曾挽发髻,只松软柔顺地垂落在她的身后,松松地以一只华美昂贵的凤凰翡翠扣在背后随意地扣着。

略显削瘦的鹅蛋脸,一双透彻的明眸如天上寒星,璀璨而冰冷,明明似含情三分,偏让人不敢逼视,偏生红唇丰润而柔软,柔和了她神色之间的清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气韵独特的女子呢?

两个小丫头却是看那坐在窗边的白衣女子看得有些呆了。

精致的喜鹊登梅黄花梨门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着的一身鹅黄小袄配暗青莲花撒花裙的大侍女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她们先是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寒风冷的直发抖,随后领头的大侍女宁姝一看屋里的情形,便忍不住轻声埋怨道:“少夫人,你怎么坐到窗边去了,这下雨天的,你这么吹风不得得病么,到时候只怕又大少爷又要怪罪我们了!”

坐在窗边,一身白衣的女子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神色清清冷冷,似全不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雨雾笼了自己一脸颊。

远处的那些一排排的屋脊上也飘荡着一圈薄雾,仿佛整个小城都是一副幽姿逸韵的水墨画。

偏生便是这样潮湿的冬日,更显得不远处那一条流过黑瓦白墙的房屋、青石板小桥的碧水温柔朦胧,乌篷船悠悠荡荡地飘向远处。

窗外的葱绿又淋了细碎的雨,便显出三分黯淡来,与窗外这时时刻刻都弥漫着雾气的青天碧草,让人总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冬日还是春日。

……

惟有醉将醽醁,任他柔橹轻移

安排十分秋色,便芳菲总是别离时。

怅夜夜霜花,空林开遍,也只侬知。

江南几日又天涯,谁与寄相思?

第九十章 兄妹

我有罪=_=,虐渣了,但是还是没写到两个人相会~但是大家看出来,小白上京,他们就要相聚了,顶着锅盖走。

------题外话------

……

他淡淡地道:“也好,准bèi

一下罢。”

百里初略一沉吟,眸子里闪过异样:“龙母……。”

殿下也该去散散心了,总这么憋在房间里,怕是对身子更不好。

老甄见状,便道:“是了,殿下,大喇嘛那里新来一些树种,你可要去看看?”

她有几日没有看见百里初了。

她只是想来看看百里初,但是却刚好见到了大喇嘛,与大喇嘛聊了聊,便决定以此为借口去看一看百里初。

云姬咬了咬嘴唇,随口扯了个借口道:“是大喇嘛说他们在京城里开的铺子最近有些人来买一种叫龙母的名贵罕见的药材,出手大方的太过了。”

百里初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冷冷地道:“云姬,你来这里做什么?”

“咣当!”有人不知手里拿了什么,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换来众人冰凉的视线。

“不管是谁,他们只要好好地祈祷就是了,所有敢动小白的人……都要有付出最惨烈代价的准bèi

。”百里初眯起微微泛血丝的诡异黑眸,精致的唇角边也弯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当初殿下拷问韩忠,只问了他一次,韩忠故作坚韧不屈,不予回答,殿下从此不再问,直接施以‘树刑’。

“那韩忠此刻只怕后悔死了,当初他若老老实实地回答背后主使者是谁,也许还能得个好死。”老甄一边替百里初换上衣衫,一边有些讥诮地道。

但若非没有韩忠这个叛国贼让殿下出气,此刻只怕朝廷里都已经被殿下血洗了一遍。

该死的人竟然好命地活了下来,而不该死的人却下落不明。

百里初踏出牢房门时,双白早已经领着人端着水在门口等着给他净手,看着百里初又仿佛恢复了神色平静的模样,他想要说什么,但终归只是在心底化作一声叹息。

……*……*……*……*……*……

“啊啊啊——!”

而韩忠的喉咙里也发出近乎非人的惨叫。

“嗤!”一声,那树藤瞬间被捏碎,近乎血一样的腥红汁液瞬间飞溅上他的面孔。

他握住树藤的手忽然那狠狠地一捏。

“为什么——!”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悦耳而低柔,但随后他的笑声渐渐地大了起来,异常凄厉甚至疯狂,让鹤卫们都忍不住微颤了起来。

他眼眸里看着那一点植物的触须,近乎着迷地伸手轻触上从韩忠眼里生出来的树,嗓音低柔幽凉地道:“你可知dào

永夜里有多冷,你们这种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体会的,为什么要将她夺走……那是唯一的光明,若是从来不曾见过,倒也好了,你可知dào

我闻见地上都是她的血时候的感觉……呵呵。”

百里初看着他扭曲的面孔,忽然轻叹了一声:“韩忠,疼么,本宫也和你一样有一株从骨血里生出来的月光树,你却将她从本宫骨血里硬生生地拔走了。”

他颔首,伸出手里的细长刀子轻拨这那一朵植物的触须,仿佛在爱抚那一点触须,每随着他轻触一下那触须,韩忠脸上的肌肉就弹一下,头脑里的痛苦让他面孔狰狞地扭曲到人类能自我做出的扭曲极限。

他话音才落,两名鹤卫立kè

面无表情地一抬手,手中的钓鱼线弹射而出‘蹭’地一声穿过韩忠的脸颊勾住了他已经没了舌头的嘴再挂上了隔壁的柱子,便立kè

将他硬生生固定住了。

他却仿佛着迷一般看着那苗:“韩忠,你这般动作本宫如何检查它长势。”

映照在百里初苍白明艳的面孔上,异常地诡谲。

百里初顿了顿,忽然注意到什么,用刀子仿佛在检查什么似地一刀子戳进韩忠瞎了的那只眼眶,随着韩忠一声惨叫,一股股黑水忽然从他眼眶里迸射出来,同时弹出来一根诡异的腥血红色的植物触须,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散发幽幽的光来。

百里初倒是很满yì

地微微颔首:“忍着点,本宫看着本宫的月光树长势喜人,等着这些小苗儿顺着你的血骨经脉慢慢地长到你的头里,穿骨而出生成最美丽的月光树……。”

“呜呜……!”韩忠又叫唤了起来,眼底都是痛苦到狰狞的神色。

韩忠却因为那一份温和到诡异的笑容恐惧得一个劲地往后退,‘呜呜’地想要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接过一边鹤卫递给他的细长刀子,仿佛探测什么一般,随手隔着那牢房在韩忠的腰上一戳。

百里初眯起修长诡魅的眸子,让两名鹤卫伺候着他戴上手套,随后对着那人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温和:“韩忠,有些日子不见了,你可还好?”

那人苍老的脸孔上瞎了一只眼,他惊恐地看着那一道人影站在自己面前,嘴里顿时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忽然听见有人动静,便立kè

抬起头,果然看见一道森然腥红的袍子缓缓拖曳过牢房的地面。

但是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扭曲的姿势。

深深的水池里,吊着一个长长的锁链,锁链下吊着一个人影,那人满头白发,但是并不如寻常的水牢房一样,大部分身体都浸泡在水里,只是大腿以下浸泡在水里。

水牢位于明光殿西北角的地下,引了明光殿的废水制成,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平日里用来惩罚鹤卫里犯错之人,不过此刻里面只关着一个人。

老甄一愣,便点了点头,立kè

跟了上去。

百里初眯起眸子,一口气喝完,随后起身:“去水牢。”

这位小祖宗的鼻子一向最敏感,老甄迟疑了一会,还是点头:“是,当初秋丫头炼制了些搀了自己的血的药丸,大喇嘛说你的身子必须服用才行了。”

百里初接过药物,轻嗅了一下,忽然苍白冰冷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异样,他看着黑乎乎的药,忽然道:“这里头多了一味小白的药丸。”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殿下的气色真是一天比一天差,从内到外都冷得没有一点人气儿。

如今殿下就是如此,他怕自己醒不过来,便强令每日小喇嘛用特殊的药物和针法维持身体的正常睡眠和清醒时间。

大小喇嘛都说殿下若逆天而行,强行耗着精气硬挺不久睡,对身子是绝无好处的。

等着众人都退去了,老甄看着百里初,立kè

从身后大太监手里接过药,颇为心疼地端上去给他道:“殿下,您这是又提前醒来一个时辰了罢,快喝点药,这是大喇嘛新制的药方子,您这般熬着,对身子……可不好。”

“是。”

李牧一愣,和周宇互看一眼,想提出反对意,但看着百里苍白冷漠的面容,最后还是只得颔首。

周宇和李牧等人拱手,才要退出,却见他忽然道:“告sù

荣乃耶,若是他们的圣女过年前再找不到人,那么本宫便不知dào

他们的哪个寨子会忽然又消失了。”

百里初摆摆手,淡漠地道:“本宫知dào

,你们都退下罢。”

无名心底有怨,明明一起出去的两个人,回来却只有一个人。

周宇尴尬地看着百里初道:“殿下,抱歉无名他……。”

说罢,他也不等百里初回话,就径自转身离开、

只无名原本看着百里初想说什么,但是目光在他眼下的乌青掠过之后,还是没有再多话,而是一拱手:“殿下,恕在下告退。”

周宇拱手,也道了声:“殿下恕罪。”

李牧、文天等人皆有些羞愧地拱手:“殿下说的是,吾等惭愧。”

“没有消息,坐在这里打嘴皮子仗就能寻到人么!”百里初幽幽冷冷的嗓音响起。

双方不管平日里多有气势,多凶悍的人,对上那一双眸子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背脊上莫名其妙地发寒。

他那一双诡吊妩媚的眼眸里黑色诡异地几乎占据了眼睛的三分之二,像无边无垠的黑暗之海,还泛着点腥红的光,仿佛那黑色的海底涌动着让人恐惧的怪物仿佛会随时吞噬掉人的性命,看谁的目光都不带一点活人的气息。

百里初款步而出,他的脸色仿佛更加苍白,眼底带着一点乌青,只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在上首的龙椅处坐下。

老甄几步上前,示意自己身后的人一起挑开了帘子。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道:“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你……。”文天勃然大怒,还要说什么,却不想眼角余光忽然瞄见珍珠垂帘动了动,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珠帘后。

反正四少最讨厌的就是百里皇族了,她若是真不在了,他就一年给她送一颗百里皇族的人头做祭品。

“那就造反啊,皇族什么的死一个少一个废物。”无名翘着长腿,指尖轻支着自己的脸,轻笑。

文天只冷着脸道:“无名大人,最好谨言慎行,有些话说出来和造反没有区别。”

如今他此言一出,顿时让文天和李牧等人心中一颤,想要发作,但是想起自家确实理亏,便又强行忍下气来。

无名是江湖中人,他从来不将朝廷规则放在眼里,只有天地义,没有所谓的王法。

无名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诡冷地扯了扯唇角:“罪魁祸首是你们龙卫的人出了叛徒,若是我家四少真的找不见了,你们主子说不定哪日里也会不见。”

“那怎么办?”文天将军忍不住道。

宝宝,或者说无名依旧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发布了武林搜索令,但没有任何消息。”

老甄看向一边坐着,面无表情的少年:“无名大人,江湖上可有消息。”

老甄领着他身边的太监们一进来,其余的人都强行压抑着怒火,互看了一眼,忍耐了下去。

一个人失踪越久,被找到的可能性就越低,两个月,若是有心人要带人走,只怕都可以出海到达周边的小国去了。

自从人找不到后,所有人的气息都越来越暴躁。

“好了,好了,诸位,殿下一会子就要起来了。”老甄看不去了,便走进来。

他强压着对平云殿那群人心中的恼火和烦恨,几乎就要压不住了!

自打他在京城里接到这个噩耗之后,几乎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用最快的速度飞赴苗疆,组织搜救,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这么两三个月都要过去了。

“呵,站着说话不腰疼。”周宇眉眼里也早没了平日里的平和淡定,显出一股森冷之气来。

他想起八殿下那阴郁的面容,他的心中永远都在自责为什么他会昏过去,以至于不知dào

秋大人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罢?

“正是因为大人是为了龙卫、为了八殿下出事的,所以我们对你们司礼监的要求从来都无比地配合,什么资源都提供,任由你们调遣,现在快过年了,你们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李牧冷声道。

李牧站着,一副焦躁的模样,而周宇四平八稳地坐着,手里拿着茶盏,看似乎冷静,但是他的茶盏被捏出来一道道的纹路正往外头渗水,湿了他一个袖子,他却仿无所觉。

果然,他一掀帘子进去就看见李牧、文天等几个‘百里凌风那边的人’和司礼监的周宇、大鼠、小七几个横眉竖目的,气氛剑拔弩张。

一道火爆,一道冰冷,一听就李牧和周宇两个人在吵架。

老甄才踏进前殿,就听见书房里传来争吵声。

“你……。”

“李牧,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大喊大叫,你主子还好好地活着,不是为了你们,我家大人会生死未卜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这般‘失踪’算什么,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是都说司礼监探子最是厉害么!”

……

那一年朝廷里死了很多人,今年呢?

更是一样的森寒入骨。

这天晦暗得就像当年在地宫里出来的那一年一样。

双白看了看天色,暗自叹息了一声。

“是。”那小太监一听,立kè

点头,赶紧追了出去。

只是看来宫里的人却主动动手了。

其实殿下从来没有打算刻薄她,或者说她分量轻到殿下根本懒得动手,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而且苗疆的地图还是她亲自绘出来的。

双白看向走出在宫道雪地中的单薄背影,淡淡地道:“她是人质,殿下还有用,弄死、弄伤了,你们看着办罢。”

双白轻叹了一声,转身比了个手势,一个小太监立kè

屁颠屁颠地上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

两个月前那个嚣张而活泼的苗疆少女一下子从天之骄女变成了这般模样,如果她不够坚韧,也许在宫里这个人吃人的地方活不过三年。

两个月下来,她原本就娇小的身形瘦的更瘦小,她一开始还会反抗,但是后来便不再反抗,沉默着承shòu所有一切的非议和轻蔑,甚至侮辱。

而且因为她的身份太特殊,所以宫里的人都明里暗里地给她排头吃,譬如给了她的太监衣衫虽然是新的,却单薄异常。

双白微微颔首,看着她起身离开,她身上的太监袍子不太合身,有些长了,她的身形又娇小,所以不得不半弓着身子,瑟缩着肩膀揪住衣服慢慢地往回走着,看着莫名地孤寂而凄凉。

九簪看着他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多谢。”

双白看着她,好一会才道:“殿下留着你有用,此事了了,我会请殿下解除你我的婚约,你若想回去或是在中原寻一个安身之地都可以。”

她还是笑着点点头,搓搓手,只是眼睛却很木然。

她的笑声仿佛很愉悦,但是却莫名地听着让人觉得酸涩。

“即使你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苗疆也不怨恨么?”双白又问。

九簪摇摇头,轻笑了起来:“不怨,个人造孽个人担了,我也没有想过殿下会放过我所有的同族,我能保住爹娘和姐姐就很好了,我和姐姐不一样,我没有那么伟大。”

他淡淡地道:“当初你求我的事情,我做不到,你可怨我?”

双白看着她唇角那一点笑容,莫名想起以前她那圆圆的灵活的大眼睛,或者笑或者哭都干脆的模样。

九簪垂着眼,还是微笑的样子:“知dào

。”

他领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地道:“你知dào

你们的人都在说你叛国么,甚至连你的父亲。”

双白看着九簪,觉得短短两个月,这只鼯鼠好像一下子变了,变得沉默了。

老甄也不是爱为难人的,见九簪不说话,他冷哼一声,向内宫室而去。

九簪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简直比以前在地宫的时候还让他揪心。

他好容易给他家小祖宗扒拉住个小媳妇儿,而且样子什么的都拔尖难得的丫头,如今丫头不见了,自家小祖宗阴阳怪气地快疯了的样子,谁也不知dào

他什么时候爆fā



他对苗人还是没有好感,如果不是他们,那白丫头也不会失踪到现在都没有踪迹。

“我看公主倒是个识趣的,什么都说,什么都做,也不怕背上叛国的罪名。”老甄讥讽地勾了唇角。

“殿下宣的你?”老甄狐疑地看着她,随后暗自道,怕又是为了追查某些事情罢。

双白见状,才要说什么,却见他身边的‘小太监’上前几步,恭敬地道:“甄公公勿恼,是殿下宣的九簪。”

如今的殿下,仿佛又变回了遇见秋叶白之前的那个他,冷酷、阴戾、喜怒无常、行事诡魅狠辣得让人恐惧。

他一看那小太监,顿时颦眉,走向双白,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把她弄来了,是嫌殿下的性子还不够没人气儿么?”

老甄刚准bèi

踏进殿里,便看见双白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若是那丫头找不回来,甚至找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不光是明光殿,怕是整个宫里、京城里、甚至天下都没有几个人能过好年了。

老甄一甩拂尘,轻叹了一声:“难不成你以为今年还真能过好年么?”

老甄身边的中年太监见状,低声道:“甄总管不要恼了,都是些不成器的,殿下如今心情不好,您若是再心情不好,殿下怕是真连年都不过了。”

一群小太监面面相觑,好半天才爬起来抖抖索索地干活。

“哼,再让咱家看见你们这个样子,就休怪咱家不留情面。”老甄冷冰冰地扫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小太监们一听,顿时吓得纷纷跪下去:“小的们不敢。”

明光殿的人待遇一向比外头要好很多,所以挑选人极为严格,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若是被人赶出去,外头的宫室更是没有人要他们了。

“甄总管!”一干小太监们顿时吓了一大跳。

“砰!”数记暴栗瞬间敲在那些小太监的头上,苍老而阴柔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整日里拿着俸禄不干活嚼舌根,这是想要被赶出去节奏么?”

“好可怕,莫非是因为秋大人失……。”

“你们还记得两个多月前罢,听说但凡有参与围攻钦州城的苗人的寨子都忽然消失了,整个消失了,那么多几千人的寨子,好像从来没有存zài

过一样,啧啧……。”

“说是没经过允许打了在殿下房间里偷食的野猫,谁知dào

那猫儿是秋大人在司礼监养着的,若不是那猫儿还活着,说不得他们就不是被打几十板子了!”另外有人也一脸诡秘地道。

一个小太监左右看看,便低声道:“前些日子小陈子几个不知怎么就冒犯了殿下,被打了几十板子。”

“是啊,殿下的心情不好,成日里也不见出来,怕今年的赏钱也没有了……。”另外一个小太监低声嘀咕。

“看样子,今年这年说不得就过不成了。”明光殿里的一群小太监们穿着厚厚的袄子扫雪,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色,嘀咕道。

对外只说是陛下身子和太后老佛爷的身子很不好了,所以宫里不得挂红披绿地庆贺,更不要说提准bèi

年货的事情。

滴水成冰的天气,眼看着年关将近,寻常人家都开始准bèi

置办年货,宫里却一点喜色都不见。

北地的冬日异常地寒冷。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

“此生没有人能放过我,包括我自己。”

梅苏顿了顿,再抬起眼来,眸子里水光迷离,他轻笑了起来。

他看着这个自己最欣赏的徒儿,又轻叹道:“或者你放了她,也放过你自己?”

秦老头低头看着他道:“我手里的这种染金针的草药怕是没有了,都是从两个藏地喇嘛那里买来的藏地秘药,那种药要新鲜的药材效果才好,你如果还想再封住她的穴道,就得带她上一回京城。”

他又抬头猛地灌了一口酒。

醉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不用记得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不顾一切强娶回来女子竟然是自己的……

梅苏闭上眼,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一点飘渺,声音空冷:“呵呵……呵……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些能够一醉解千愁的人。”

秦老头摸着山羊胡须:“苏儿,你的心里装了太多的欲望,太多的不甘和执念,你连你自己都放不下,如何能放下她,何况她心中也早有了令她执念的人,那人不是你!”

梅苏闻言,烟雨葱茏的眸子怔怔然然地看着窗外,好一会才垂下眸子:“老师,佛说这世间七苦,爱憎怨,恨别离,求不得,惟求不得最苦,可有教人如何放下?”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地道:“那丫头武艺高强,也不知dào

得了什么人渡了真气给她,修为远远高于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修为,当初若不是她昏迷着,根本不可能让人用三天封了她那么多处大穴,但你若是还要用老夫的这种金针闭穴的手法封死她的穴道,限制她的行动不出半年,如果不是她贯通气血,打通穴道,就是从此变成废人,你可想好了。”

那秦老头拿过他手里的酒,自己灌了一口,眯起眸子:“这天底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是那种永远不会醉的人,酒对你来说就是浪费,不若给老夫。”

好一会,梅苏方才慢慢地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秦老师,你何苦来拆穿我,就让我当自己当真会醉一回又如何。”

伏在水榭栏杆边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老头也有耐心,只站在他身边等着。

而今日,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削瘦老头却忽然提着酒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在仆人们惊愕的目光下站定在梅苏的身边,淡淡地道:“大公子颓丧也该有个尽头,何况你喝这么多,根本就醉不了,又何必浪费这么多百两一一坛的绍兴女儿红?”

他们心凉,只觉得少夫人心冷,却毫无办法。

他们派人去通知少夫人,宁蜜说少夫人闭上眼,翻个身边睡着了。

这些天,大少爷日日喝醉了,皆伏在水榭边,谁劝就将谁扔进水里。

他半靠在栏杆之上,浑身酒气,垂着头,仿佛似早已醉了般,远处的仆人们跺着脚,呵着气,却不敢过去。

一只酒瓶咕噜噜地滚开来,坐在水榭边的俊美男子静静地靠在栏杆上,仿佛感觉不到夜晚的天寒地冻一般,他的身边已经滚了许多个酒瓶子。

“咣当。”

……

连一贯得宠的大小姐都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惹得少爷恼火若此,还能得到少爷的悉心以待,这是第一个人。

但是该有的药物和补品都从来没有断过,于是谁也不敢对这位少夫人怠慢。

不过此后,宁谧和宁心发xiàn

足足六七日,少爷都再也没有踏入过少夫人的房间。

原来是少爷与夫人行房,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少爷从少夫人的房里出去会是那种样子呢?

两个小丫头端着水进来,看见秋叶白一身一身衣不蔽体,便瞬间窘迫地低头,红着脸上来替她更衣。

秋叶白淡漠地道:“进来罢。”

“夫人,我们进来了。”门外响起女孩子惴惴不安的声音。

选择这个他动手到一半的时机说出这件事情,就是为了让他永远在心底留个阴影,但凡想动她都想起今日的情景、今日的震惊、今日的痛苦。

梅苏说得没有错,她是很卑鄙。

秋叶白听着门外的动静,终于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慢慢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半裸的身躯。眸色却异常凉薄冷静。

……

梅苏闭了闭眼,转身脚步虚浮地离开。

两个小丫头吓得‘噗通’一声立kè

跪下,颤抖着道:“是。”

梅苏闭了闭眼,低声道:“进去伺候夫人洗漱,但凡有半点疏忽,即刻发卖。”

端着热水正在门外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吓了一大跳,她们从来没有想过大少爷会变成这般模样,满脸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

“喀拉!”结实的黄花梨木门框瞬间裂开一条缝隙。

在踏出门的那一刻,他梭然一拳狠狠地击打在门框之上。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拂袖而去。

“呵呵……。”

他看了眼床榻上娇躯横呈,目色冰冷的女子,自己朝思暮想的‘海东青’如今终于被他折了翅膀,锁了金链子关在笼子里,任由他予取予夺,不能反抗,他却偏偏不能……

说罢,他忽然起身,仿佛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只眼底的腥红却异常地骇人。

梅苏捂住额头,忽然轻笑了起来:“秋叶白,你说我卑鄙,你不也一样卑鄙么,选择这个时间告sù

我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想看我的痛苦么,如你所愿。”

怎么都下不去手……

但如今,他脑海里却只盘旋着两个字——妹妹。

他就不该让她说话,得到了她的身子,他们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的手慢慢地下滑,落在她的纤细的颈项上,强忍着才没有收紧。

他知dào

……她说的话也许就是真的。

他不想相信的,但是他暗中查找谁是自己父亲,宫中老人但凡被他问过话的,第二日便消失了,再他探查出来的那些点点滴滴。

为什么要告sù

他这些,为什么要告sù

他这些!

只觉得心底仿佛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裂缝,将他的理智不断地吞噬。

“你……你……。”梅苏看着她冷漠而无畏的模样,额头上青筋毕露,只觉得被她叫的哥哥’两个字弄得头晕目眩,心头一阵阵地发痛发冷。

“如果哥哥想要罔顾人伦,只当没有听过我说的话,想要更刺激么,那便只管继xù

,我没想过能挡住一个畜生。”她神色之间却波澜不惊,甚至伸手将自己原本凌乱的衣襟拉开,露出自己的仅仅穿着薄肚兜的胸口来。

他一把捏住她脸儿,原本总似笼着雾气的眸子里此刻全是森然暴戾:“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能挡住我么……。”

她差点把他的舌头都咬掉了。

“唔!”梅苏低声痛呼一声,坐了起来,捂住自己淌血的唇。

她话音未落,便一下子梅苏狠狠地封住了嘴唇,近乎疯狂地掠过让她眸子里寒光四射,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她看着近在咫尺中梅苏眼底的惊涛骇浪,她心中只觉得痛快无比,冷笑着继xù

拿刺他:“你就算知dào

他的真实身份如何,你又能将他如何,还有,我早和他拜过堂,对天地宣誓此生只是他一个人的……唔唔!”

而她也不是傻子,虽然梅苏试图隐瞒,但是她醒后细细地推测,这些事情背后所有的蛛丝马迹连锡在一起,她心中隐约地明白梅苏一定在这件事里与苗人有所勾结。

其他人不敢怀疑,或者不会怀疑,但是梅苏却不是那种能轻易被瞒过的人,他最终还是查到了真相。

她苏醒之后,才知dào

阿初为了救她,在行伍里恢复了摄国殿下的身份。

“他不男不女也比你这卑劣的叛国贼要好得多!”秋叶白看着他,忽然轻蔑地冷笑了起来。

说着,他忽俯下身子盯着她,唇角弯起森然的笑意:“你是真的那么不想圆房么,东青,还是你只想让那不男不女的魔物抱呢,我就不该让你说这些废话!”

东青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为了蛊惑他,只是不想让他动她罢了!

他梭然拔高了声音,清雾一般的眸子里此刻一片锐利寒光,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东青岂非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

“云上君……秋……云上……?”他喃喃自语,脸色一阵铁青一阵发白。

但是看着梅苏眼底的震惊和混乱,她却觉得心头舒畅。

此言一出,梅苏手里的杯子梭然“哐当”一声掉落在秋叶白的身边,炽热的茶水瞬间晕上她凌乱的衣襟,来带一点近乎痛楚的灼热感。

于是,她便继xù

抛下最后一句冷冰冰地话:“更何况当年庚午事变后,青鸾为了保住自己的母后背叛了秋家家主云上君的感情,只为了保住云上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后老佛爷却最终只能给你一个商贾之子的身份,甚至不告sù

你你爹是谁,梅苏,你恨不恨?”

她倒也不拒绝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蜜茶。

她长久不说话,口中正渴,见他递来热茶,便心中讥诮,不管如何,梅苏还是没有继xù

对她动手,可见他心中还是怀疑了。

“呵,东青知dào

的不少,是那个不男不女的魔物告sù

你的?”梅苏慢条斯理地取了一盏热蜜茶递到了她唇边。

她目光仔细地看着梅苏,果然在他的修眸里只闪过一丝异样的幽光,却没有特别的惊讶之色。

她淡淡地道:“青鸾公主之女,太后老佛爷的嫡外孙,你确实有资格在皇族之中有一席之地,沦落为商贾之身,不得踏入朝堂,心中很不甘心?”

梅苏眯起眸子,看向秋叶白:“东青你想说什么?”

且说房间里,秋叶白听得梅苏这么说,眼底闪过一丝幽冷,她忽然道:“你既知dào

你不是梅家……咳……家主亲生,也知dào

梅相子不是你亲妹了,你该明白太后老佛爷为何特别偏疼你。”

……

梅相子点点头,提着食盒一路疾奔,留下一堆莫名其妙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见她眼里泛红,便担忧和而客气地道:“相子小姐这是送完了菜么?”

那些护卫们原本看着她往少夫人那里去,却不想没过半刻中,她便又出来了,便有些奇怪。

做不出百来米,她便看见几名侍卫迎面而来。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随后低低地苦笑了起来,转身就走。

门内两人的对话,让门外提着食盒的绝色女子手上蓦然一抖,差点将手里的食盒丢在地上。

又或者梅相子原本早就成了梅苏的人,只是她们并不知dào

而已。

只是前几日她看见梅相子,却觉得她削瘦了许多,眉梢眼底却多了一点子艳丽的妇人气息。

再后来,她和阿初成婚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此人的动向了。

再后来,梅相子又成了自己的订婚对象。

秋叶白忽然想起梅相子曾经差点被送进宫里,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成。

“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凤凰,山鸡再美貌,也不会是真凤凰!”

“我给过她机会做我妹妹的,但是有些人偏生想要做工具。”梅苏讥诮地弯起唇角,指尖慢慢地摩挲过自己手上的扳指。

……

梅相子眼里的泪水和愤nù

却是真真切切的。

她脑海里划过前两日梅相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在看清楚她的面孔之后,勃然大怒,指着她浑身发抖地大骂了一轮,随后又被下人们带走时满脸泪痕的模样。

梅相子竟然是自己自愿的么?

秋叶白闻言,顿时愣了愣。

“相子告sù

你我碰过她吗,还是别的什么?”梅苏玩味地笑了起来:“她告sù

你那么多的事情,那她有没有告sù

你,我会碰她,是因为她趁着我应酬喝醉了,自己爬了我的床,她有没有告sù

你,她原本就是梅家用来给控zhì

我,给我暖床的?”

东青,或者说秋叶白不闪不避地冷冷睨着他:“就算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和她一起长大,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的人,不必别人恶心,因为你自己就够恶心人的了。”

“敢做还不敢说么?”

他的东青这么说是要来恶心他么?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眯起眸子道:“还是你听到相子说了什么?”

果然,苏的动作瞬间停住了,但是随后他又低笑了一声,指尖在她光洁的腿上轻抚:“东青,虽然你叫哥哥的声音很好听,但是用这种方法,便可以阻止我的话,你不觉得只是能增添一点别的情趣么?”

不过,有时候人的言语更有效。

她如今说话都有些费劲,更不要说阻挡梅苏的侵犯。

东青没有动弹,只在他解扯下她亵裤的那一刻,忽然淡淡地道:“哥哥,你真的打算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么?”

第九十一章 团聚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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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是赤焰的感应,小白就在这里!

那种悸动,是赤焰!

而与此同时,百里初却忽然站住了脚步,眼底迅速蔓延开一片黑沉腥红,转身足尖一点,飞了出去。

……

马儿梭然嘶鸣一声,疯狂地拖着车子冲了出去。

云姬眼底闪过寒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抬手在那马背上弹了一只银针。

云姬迟疑,云桥却急了,再次压低了声音:“她活着,我们都要死,而且你要想想殿下!”

“云姬姐姐,不能留她活着!”云桥脸色苍白地压低了声道。

秋叶白倒是眼中闪过喜色,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

云姬和云桥如同见鬼一般。

但下一刻,云姬和云桥与车内之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双方瞬间僵住。

她们行走江湖多年,见多了这种事情,在上京说不定掳的就是哪家贵女。

“你们这么紧张,莫不是里头藏了掳来的女子?”云桥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撩开了那帘子。

“你们要干什么?”对方的侍卫凶神恶煞地正要阻拦,云姬抬手飞快地点了数人的穴道。

云姬见对方的那些侍卫神色怪异而紧张,便心中生了疑,领着云桥率先走了过去

车子传来连续的闷响,自然惊动了看守马车的梅苏的人,也惊动了鹤卫的人。

“咚!咚!咚!”

她终于靠到了窗边,却没有力qì

去挑开窗帘,她眸光一凝,便梭然用肩头向车子撞去!

阿初,一定是阿初!

那些熟悉的声音全部都告sù

她,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她眼底都是惊喜和焦灼。

但是,他们并不知dào

另外一辆马车里,一道窈窕的人影,正努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地往窗边靠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大喇嘛这个时候正好走出来迎接,一见百里初情形不对便立kè

下来,和双白一起将百里初往店内送。

百里初也一时间不明所以,只是额头一阵阵的冷汗,心头莫名地狂跳和焦躁。

他们十八司身上全是尸香,尤其是出汗之后,难不成今日谁不曾沐浴就出来了?

双白不明所以,只低声道:“殿下,尸香怎么了,咱们身上的味道很重么?”

百里初闭着眼,只觉得血脉里一阵古怪的搏动,心头发颤,头晕目眩,鼻间浓郁的尸香蔓延,但是偏生心脏的波动让他根本没有法子说一句完整的话:”尸香……浓……烈。

殿下的身手一向很好,怎么会忽然这般模样,难不成是身子撑不住了?

双白赶紧扶住百里初,才感觉到百里初的手上全是冷汗。、:”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那戴着黑纱兜帽的修挑身影下车的时候,忽然身子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来。”主子,到了。“双白跃下马车,伸手去扶马车里戴着黑纱兜帽的人。

他前脚进了药铺子上了楼,后脚另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并着十多名寻常富贵人家侍卫装扮的男子也到了这藏药铺子。”看好少夫人。“梅苏吩咐了一番贴身亲卫,又吩咐了两个小丫头,随后便领着人进了青龙街上的一处两层楼极大的藏药铺子。

……

这个该死的……疯子!

秋叶白眼底的杀气愈发浓烈,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褥子。”你也没有将我当哥哥,你更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如你真重人伦和天地君亲,又怎么会女扮男装,还与你父亲,不,我们的父亲为敌,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我更合适一生一世相伴?“梅苏轻笑,低头深深吻住她,予取予夺。

她若恢复武功,想必第一个就会动手杀了他罢?

就像他控zhì

了她的下颚,她便不能咬伤他,拒绝他!

梅苏看着她眼底浓烈的杀意,轻笑了起来,忽然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开嘴,低头在她唇上轻吮:”等你再封了穴,我们今晚就圆房,以后的日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东青,你不需yào

武功,它对一个少夫人而言没有用。“

所有想不通的,痛楚的纠结,在看见她为别的男人流下泪的那一刻,忽然全部都清楚明了了。

他若是循规蹈矩的人,就不会不安天命,就不会成为中原商场霸主,更不会得到她。

而不是什么该死的妹妹!”就算是兄妹又如何,我从不曾与你一起长大,没有什么血缘亲情,你对于我而言唯一的意义就是——你是我想要的女人,是我唯一拜了天地的妻子——东青,仅此而已!“”我是疯了,从那日你告sù

我所谓的真相到现在,足足又大半个月,我都在反复挣扎,纠结,我告sù

我自己,你是我的妹妹,但是所有的理智都在看见你为别的男人流泪的那一刻,分崩离析。“梅苏反手将她身子转了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凑近她的脸,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腥红和狰狞。

他想干什么!

但是下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耳边、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她梭然一把抓住梅苏探入她衣襟的手,忽然转过头,森然地瞪着他——梅苏,你他娘的疯了么!

一定会有机会的,就算逃不出去,也能想法子通知到司礼监或者焰部!

她眸底瞬间闪过寒光。

上京可不光是阿初的地盘,更是她的大本营之一!

但是,现在绝对不是流泪的时刻,这是她的机会!

赤焰和她一样,在闻见熟悉的味道,看见熟悉的气息之后,涌起不可自抑的悸动。

她知dào

那是赤焰和她共同的记忆带来的躁动……

她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看见上京的那一刻,心头忽然剧烈地一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瞬间苏醒,特别是血液里的躁动,更是让人难忍。

秋叶白闭了闭眼,强行眨去眼中的泪光。

梅苏清浅的眸子里闪过阴沉的光,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东青,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可是,她这般异样的美丽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绽放。

让人想要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但是却没有想到,她流泪的时候,更是美得惊人,最坚强的人,落泪那一刻的痛色也美得让人心痛。

他一直以为他的海东青最美丽的样子便是与人斗智斗勇的时候,甚至战斗的时候。

她的眼泪几乎深深地灼痛了他的心头。

梅苏愣住了,他从来看见过她的眼泪,从一开始敌对,生死相搏的时候,在替她疗伤的时候,在她和他奋力周旋的时候,在她差点被他强行占有的时候……

那种温柔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缱绻万分,看着窗外一景一物,仿佛都似在看着深爱的情人一般,眼中竟渐渐起了泪雾。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她正近乎贪婪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神色之中皆是隐忍和温柔。

现在的他实力不如人,但是日后总有一天的……他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还有……

如非必要,他根本不会冒险踏入那个不男不女的魔头的地盘。

“别恼,东青,这是为了你好。”梅苏在她耳边低声轻喃,箍住她纤细腰肢的手如枷锁一般。

这个混蛋,又封了她的哑穴。

秋叶白动了动,忽然感觉耳边一点刺痛,她顿时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满腹的怒火。

见怀里的人儿温驯下来,梅苏眼底闪过一丝涩然,随后,他挑开了窗帘,让她看向窗外:“你且好好地看看罢,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这些日子的账她都记下了,日后总会有让他这个‘哥哥’慢慢偿还的机会的。

她闻言,浑身一僵,但是却不再动弹,只是眸底冷光幽幽。

“东青,你有本事自己坐得住么,你若乖一点,我就让你看看你朝思暮想的上京景色,若是你不乖,咱们用完药就即刻回江南。”

“放开我。”她想要推开他,但是却被他捏住了柔荑,耳边是他含笑的声音。

梅苏一把将她虚软的身子接住,将她抱在怀里,轻叹:“果真是一到这里,你便精神了。”

秋叶白神色一震,梭然撑着车子就想要坐起来,但是虚弱的身体和还是有些颠簸的马车,让她身体一软,又向后倒下去。

“还能是哪里,不正是东青你心心念念的上京么。”梅苏轻笑。

“这是哪里。”她冷冷地道。

她不用侧脸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温柔而灼热,只是这种温柔和灼热让她只觉得恶心。

“东青,醒了么?”男子温柔清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半靠在软白狐裘上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眸子,一双锐利的明眸让她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生气。

“……。”

“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新炭……。”

“热乎乎的卤肉汤,下雪天最暖身子,客官可要来几个?”

“包子类,香喷喷的上京狗不理包子,两文钱一个。”

……*……*……*……*……*……*……

也就是这位仗着是甄总管的义女身份,才敢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嬉笑!

两人低声说笑的样子,引得宫里的洒扫的太监们都嘲讽地摇摇头。

云姬一愣,随后眸光复杂地闪了闪,最终还是轻笑道:“是,你这丫头最机灵。”

云桥看了看左右,附在云姬耳边低声得yì

地道:“姐姐可要谢我,我无意除了那姓秋的,姐姐很快就能与殿下相伴了。”

云姬闻言,心情也开朗了起来,含笑道:“你这丫头也真真会说话。”

云桥却没有所觉,只低声在云姬耳边笑道:“云姬姐姐这般装扮真真美,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云姬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双白,她不明白方才还温言含笑的双白怎么会忽然变得这般冷淡异常。

随后,他转身就离开了。

双白眸色更凉,他接过云姬手里的袋子,淡淡地道:“多谢。”

不过半刻,他便看见云姬领着云桥两个人匆匆赶来,云姬甚至换了一身纯白的男装,披着白狐裘,眉眼之间敷了薄粉,一看便是个艳美的男装佳人。

云姬点点,立kè

转身匆匆去了。

他淡淡地道:“好。”

虽然知dào

云姬没有一定的理由必须为秋大人失踪难过,毕竟云姬爱慕殿下,但是殿下如今心情如此败坏,她却……这种感觉却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双白闻言,心中微异,殿下和他们出宫是为了查线索,云姬却觉得是去游玩么?

云姬笑了笑:“若我取来好珠,可否还与你们同出宫一游,今儿雪小,青龙大街的梅花开了!”

双白闻言,颔首:“也好,我在这里等你。”

云姬闻言,便沉吟道:“哪里还需yào

去珍宝楼,我那里就有好些上好的南珠,一会给你拿过来看看,若是好便不用去淘换了。”

双白微笑道:“殿下腰带上有几颗龙眼大小的南珠光泽差了,我想着反正要出宫,便打算去珍宝楼寻几颗,你也是个识珠的,可要同去帮殿下拣选几颗?”

双白在这个时候唤住她,莫不是殿下有要事吩咐?

她微微挑眉:“双白?”

云姬转过头,便看见双白迎面而来。

说罢,他转身继xù

领着人去准bèi

车驾,云姬眸光微闪,刚准bèi

跟上去,便听见身后传来双白的声音:“云姬。”

他摇了摇头,神色微冷地叹息了一声:“你好自为之罢。”

老甄看着云姬的模样,他老谋深算,怎么会不知这丫头嘴服,心不服。

云姬看着老甄,最后还是垂下眸子掩盖掉眸子里的痛色和不甘,轻声细预道:“是,义父,云姬知错,您消消气,殿下还要出行,云姬有分寸,会收敛好自己的。”

且不说秋丫头的性子和头脑手段、历练都是云姬根本比不得的,只说当年秋丫头和殿下的情路是怎么走的,有多坎坷,他是一路看过来的,那根本是不可能复制的奇迹!

“云姬!”老甄看着她执迷不悟,心中又急又气地再次拔高了声音打断她。

云姬看着老甄,咬了咬唇:“也许殿下当年情关未动,如今殿下已经识得情愫……。”

如果小祖宗中意云姬,早八百年就已经收了她,根本不会让她离开!

那小祖宗是什么性子,她跟了多年竟然不知dào

么,被情爱私心蒙蔽了双眼能有什么好下场?!

老甄看着她,神色异常的凌厉:“就是因为你是我养大的义女,也是鹤卫这些小子里唯一一个丫头,所以才要提醒你,什么是本分,什么是妄念,莫要违了自己的本分,生了不该有的妄念,招致杀身之祸!”

老甄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对过自己,云姬呆愣了好一会,随后眼里瞬间涌起了泪:“义父,云姬是你养大的女儿,这么多年的情分,竟比不上一个外人么?”

“云姬!”老甄厉声打断了她:“这么多年了,你的妄念还没有断么,有些东西是你能妄想的么!”

云姬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子,好一会才轻声道:“义父……殿下身边,需yào

一个人照顾他,秋大人如今不在他身边,云姬只是想要照顾他……。”

老甄打量着云姬,声音越发地冷:“是么,你倒是个心高气傲的,又或者你等着殿下找不到秋丫头了,直接让你做了正妻?”

云姬闻言,神色瞬间一僵,随后别开脸:“义父……云姬此生不做妾,不会给你丢脸。”

他看向云姬,细长的眼里闪过精光:“云姬,你是想在义父身边多伺候几年还是最好能伺候殿下几年,让殿下收了房?”

老甄脚步忽然一停,抬了下手里的拂尘,周围的小太监们全部都退后数步。

云姬闻言,眸光微闪,随后她垂下眸子,柔声道:“云姬还不想嫁,想多伺候义父几年。”

“云姬,咱家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风行司里的男儿们,或者是鹤卫里的儿郎都是极不错的,你可有看上的?”老甄一路领着云姬出了水牢,一边去准bèi

百里初出行的车驾,一边微笑道。

……

百里初摆了摆手,双白便即刻起身退了出去。

云姬到底是涉事的一员,确实应接受调查。

他神色一敛,随后恭敬地单膝一跪:“属下鲁莽了,这就去完成任务。”

一白也静静地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双白顿时浑身一震,刑堂堂主,最讲究的就是铁面无私,冷酷执刑。

“双白,说话之前,不要忘记你的刑堂堂主身份。”百里初将那装着断裂的霸王枪的盒子合上,声音凉薄而森然。

但云姬多年来对殿下一片忠心,何况他不相信鹤卫出身的人会背叛殿下,于是双白便不禁道:“殿下,云姬她……。”

双白闻言,不禁一愣,听着殿下这个意思,殿下不打算让云姬参加校验,倒是对云姬她们心有芥蒂的样子。

百里初轻抚着那断裂的霸王枪,声音幽冷:“这些天她也有在和钦州城的珠宝商往来,你让她即刻提供些同样的珠子,只说本宫要镶嵌腰带和香囊,其余之事,不必多言。”

不过谨慎起见,他觉得还是要一同查验的好。

而且她们只是提供了宝珠,宝珠早已被巨石砸成了粉末,不像霸王枪还能找回残骸,宝珠的粉末根本找不回来,而且她们并没有接触过霸王枪,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们与此事有关。

秋大人出事的时候,云姬和云桥也曾经被宣来问话,但是似并无什么异样。

“殿下……云姬那边,她是提供珠子的人,是不是也要宣她和白十九一起校验?”双白迟疑了一下。

殿下虽然一直嘴上不曾多言,但今日他们见殿下这般自语,方才知dào

原来痛楚和自责一直如烈火煎熬着殿下的心。

当年霸王枪是赫赫进贡过来的宝物,殿下其实早早就有打算作为礼物送给秋大人,却不曾想竟然导致了秋大人战场出事,尤其是在听了百里凌风描述了当时危急的情况之后。

如果不是白十九的手艺有问题,那就是鹤卫里出了奸细,有人在这霸王枪上动了手脚,所以一定要重新锻造新霸王枪再做校验。

按理说不可能轻易断裂。

玄钢难得,可压千斤,百折不弯,铸造的武器轻手却又锋利异常著称。

本该被处以极刑的白十九最终还是保住了一条命,因为殿下命了一白立kè

带上重金去赫赫寻当年制作玄钢霸王枪的铸器大师,重铸长枪,彻查事情的真相。

白十九虽然早已跪在殿下帐前请罪,但是他坚决否认自己的手艺会让玄钢枪断裂,甚至愿受鹤卫最残酷的刑罚以自证清白和手艺。

第一、再一次清洗龙卫;第二、彻查南疆造反之事;第三便是羁押白十九。

再然后,殿下仿佛恢复了平静,不再疯狂地亲自寻人,而是有条不紊地一条条颁布命令。

于是天亮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启程班师回朝。

直到第二日天亮,大喇嘛在帐篷里诵经祈祷,忽然见面前多了一个湿淋淋的魅影——殿下不再站在澜沧江出神,他只说了两个字——回朝。

包括大小喇嘛和他们鹤卫中任何一人,所有人都暗自心焦。

殿下再醒来的时候,天还在下雨,他淋着雨静静地站在泛滥的澜沧江边整整一日夜,没有人敢上去劝,因为没有人能靠近他身边百米之内。

他昏迷之前急召大小喇嘛,但待周宇带着大小喇嘛快马加鞭赶来之后,已经又过了十多日。

殿下也因连续多日不眠不休地搜索,晕了过去。

殿下勉强根据赤焰蛊的反应和残留的微弱的尸香,追踪到了南疆的澜沧江边,却又遇上澜沧江因为暴雨决堤,彻底断绝了尸香追踪的可能性。

原本尸香能追踪到秋大人的踪迹,但是偏生竟忽降秋日暴雨,足足七日!

自从两个多月前,钦州围城之战秋大人失踪后,清扫战场,终于在城墙下发xiàn

了秋大人的断裂的长枪,还有地面上的那些血迹,殿下心痛得近乎疯狂。

一白和双白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见了沉重之色。

那笑声苍凉而阴翳到了极点。

百里初眼底渐渐浮现出迷离的、烧灼的、痛楚的神色,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很好,很快,就能知dào

是有人害得你身负重伤,让你下落不明,又或者……那个人是我,是我让你陷入困境。”

双白见一向洁癖严重的自己家主子却脱了一只手套,轻抚上肮脏的枪身,他的指尖甚至微微地颤抖,仿佛那上面的血迹是刺,会刺痛了他的手、他眼。

双白立kè

从紫檀雕花的柜子里取出另外一只方形木盒搁在桌子上打开,露出里面断裂成两段的玄钢霸王枪,断裂的枪身上的斑斑血迹都已经发黑,红缨早已被血污凝结成一团。

百里初看着那长枪,抬手示意。

“殿下,这霸王枪与上一把是一模一样的,皆由赫赫修筑武器的大师阿莫西亲手铸造,阿莫西大师和他坊间弟子几乎两月不眠,经lì

数千次以火山烈焰锻造,寒山冰蝉冷却终于在两月之内将一年才能铸就的霸王枪做出来了!”一白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沉声道。

他站了起来,抱着小苍走到那把霸王枪前,伸出手,迟疑了好一会,才抚向那一把霸王枪。

看着那一把玄钢霸王枪,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眸底露出了近乎痛楚的神色,似平静的夜海渐起波澜。

双白上前帮着打开锦盒之后,里面的梭然露出了一把流光华彩的玄钢红缨霸王枪!

“参见殿下,属下已经从赫赫带回了东西。”一白将黑布一掀,露出包裹里面一只铁木锦盒。

一白点点头,立kè

接过旁边鹤卫手里的一只极长的裹着黑布的包裹进了房间。

双白立kè

上去掀了帘子,正见一白站在殿门外,风尘仆仆地抖落了一身的碎雪,双白便道:“殿下等你许久了。”

此时,门外传来一白的声音:“殿下。”

不一样的是小苍是——秋大人养的猫。

但是对于殿下而言,能被他不一样温柔以待的,并不是因为沧澜是猛虎,小苍是猫。

殿下身上黑暗狩猎者的气息,从来都比沧澜可怕,所以陆上不怕殿下的生物很少,连沧澜都不敢冒犯殿下。

双白见状,暗自轻叹了一声,沧澜是长白山的虎王,体型比寻常的虎要大了将近一倍,但平日里都在长白山里生活,偶尔才会被殿下接出来耍玩。

“沧澜是虎,它是猫,到底不一样。”百里初垂着黑凤翎一般的睫羽,淡淡地道,伸手轻抚了一下小苍,冰冷冶艳的面容线条难得地温柔了下来。

而且小苍曾见着殿下就吓得炸毛,再被殿下的眼睛一看,立kè

能有多远跑多远,这些日子被殿下接回来之后,便慢慢地不再怕殿下了。

以前小苍风里来雨里去,如今日日有人伺候着洗澡,喂食,剪指甲,喂打虫儿的药,愈发地胖墩了起来。

双白瞅着它,挑眉道:“小苍这些日子,是越发地胆肥了,有点沧澜的样子。”

但百里初才在榻上坐下,它便忽然睁开圆圆的大眼,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尾巴,直接跳上榻去,在百里初的腿上蹲下舔胡子。

房间里极暖,飘荡着淡淡的墨香,一只肥硕的皮毛水光华亮,四蹄踏雪的斑斓大黄猫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待回到内殿书房,双白令其余鹤卫们在外头守着,与百里初前后进了书房。

双白会意,颔首,接过紫貂披风为他披上:“是。”

百里初垂着眸子,淡淡地一抬手:“回内殿书房。”

看着老甄领着云姬离开,双白眸子闪过一丝冷色,随后低声在百里初耳边道:“殿下,一白……。”

随后便跟着老甄离开了。

云姬闻言,只得点点头:“是,义父。”

他走到云姬身边,见云姬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正擦手的百里初,便微微颦眉,一甩拂尘:“云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老甄点点头,领着几个太监先行去准bèi

出行车驾去了。

第九十二章 团聚 下

一更来也

爱你们,给我暖心暖肺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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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噩耗,很伤心,但我会以此自勉,希望能有一个更好的自己,给你们带来更好的阅读感受,让看盗版的姑娘也会支持正版。

这两年,我几乎没有一天是在凌晨一点以前睡着的,我也尽量让你们会觉得每天付出的这几分钱几毛钱是值得。

谢谢这一年来看正版的姑娘对我的不离不弃和所有的包容,你们是真爱。

------题外话------

马儿、马儿带我归家。

马蹄儿响,

笃、笃、笃……

……

从此相守到白头。

你在这里,抱我在怀里。

我在这里,在你怀里。

穿过奈何桥。

天涯有座奈何桥。

咫尺之间,若天涯。

他在天涯,不在这里。

我在这里,不在天涯。

铃儿、铃儿带他来我身边。

风铃儿摇,

叮、叮、叮……

马儿、马儿带我归家。

马蹄儿响,

笃、笃、笃……

……

耳边所有的街头人声、风声、嘶鸣声……所有一切声响仿佛和漫天飘落的雪花都在瞬间静止,千万年俱往矣,这个空间里只有你和我……

百里初喑哑的嗓音响起,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泛着红光的黑暗暴虐的瞳孔几乎瞬间温柔下来。

“我找到你了!”

你找到我了!

她无声地呐喊,紧紧地将脸埋他的怀里,嗅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笑容灿烂,泪水滑落脸颊。

阿初——!

这样的拥bào

冰凉,却让她觉得炽烈无比。

她没有断了骨头,没有失了性命。

待她不薄。

上天——

她闭着眼,忍耐着,却笑了。

他的拥bào

近乎压迫,狠狠地、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让她的骨骼都发出吱嘎的声音,几乎让她窒息。

耳边是那一道熟悉的,幽凉到近乎凄厉的叹息。

“小白——!”

一个冰凉的宽阔的怀抱忽然在她坠落的瞬间,以绝对承接与霸道的姿势一把将她接住,再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耳边忽然响起奇异的呼啸声,像是胸膛里奔涌的血液的共鸣。

但是——

会不会很冷,很冷……

夜晚那么黑,没有光,你要怎么办?

百里初泽,你会记得我么?

如果她命好,也许断个十几根肋骨,腿骨,臂骨,如果运气不好……呵。

她闭上眼,低低地笑,等候着自己身体落地的剧痛,也是最后命运的宣判。

巨大的抛甩力让她一下子飞甩出去,她看见天空飘散着细细的雪花,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嘈杂的人声。

呜——!

她几乎能闻见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在她脱离车厢的那一刻,马儿一头撞上了青龙石壁,惨叫一声,脑浆四溅。

“轰隆!”

手中的长锁链也跟着勾住窗棂,整个人借力向相反的方向飞滚出了车厢!

她梭然睁大了明眸,暗自骂了声该死,随后一咬牙,闭上了眼,努力调转身体,随后用尽全力脚上狠狠朝着车厢壁一蹬!

她大喜过望,梭然睁开眼,却忽然感觉不对,一抬头,竟然发xiàn

一座巨大的石碑就在眼前的不远处!

锁解开了!

终于,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了起来,同时锁链瞬间分开。

马车里,秋叶白已经是浑身是汗,身子虚软得几乎让她要晕过去,她死死地咬着下唇,闭着眼,凭借着手的感觉去勾动那锁眼。

但是百里初和所有的人都在瞬间看见了那疯马竟然拖着车子一头朝着不远处巨大的镇街牌坊——青龙碑一头撞去。

托着秋叶白疯狂奔跑的马儿没有了阻碍,更加疯狂地向前飞奔。

这般近乎恐怖的破坏力吓住了所有的人。

数十人和数十匹全部飞离开数十米,跌落在附近的房屋甚至水潭里,发出惨烈的叫声。

“啊啊啊——!”

“轰隆!”一声,一人高的数架坚硬长云弓瞬间崩裂,连带着所有挡在秋叶白的马车之前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甚至马匹都同时被携带着巨大气劲的乌金鞭瞬间抽飞!

他手腕一转,直接抖出游龙一般的乌金鞭,携带着他十层排山倒海的内劲横扫向五城兵马司的人。

“滚开,不要挡路!”

眼看着那马儿拖着就要奔向绊马索,长云弓也再次被搭起,百里初勃然大怒,腥红黑暗的眸子里瞬间闪过暴戾之色。

“绊马索、长云弓,准bèi

!”

前方的五城兵马司之人哪里知dào

这个突然飞跃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只一愣之后,继xù

履行自己的职责。

小白,他的小白在车里!

他几乎肝胆俱裂,凄厉地大吼:“住手——!”

但是马儿吃痛跌倒翻滚,直带着车厢也滚落向地面!

百里初从房上飞驰而至的时候,正见着五城兵马司的人三只长云箭已飞射了出去,一两只直接洞穿了车厢,另外一只直插向马儿的胸口,但是却只射中了马腿。

……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阿初还在等着她归家!

一定要打开这个锁头!

秋叶白强忍着难受,将叼着的金簪和锁头吐在手上,强令自己在剧烈得将她摇散架的危险颠簸中镇定下来。

但是梅家的马车怎么可能因为几个翻滚就散架,被射中马腿的骏马更没有停下来,断了腿的痛苦和恐惧让它还是疯狂地前奔。

“砰!砰!砰!”剧烈的撞击还是让没有内力保护的她痛得脸色发白。

天旋地转,她整个人都被不断地狠狠撞向车壁,多年练武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屈体形成保护内脏的姿态,以脊背撞上车厢,而身上的厚重毯子、被褥都保护了她的脊椎。

“轰隆!”

同时两只长箭携着凛冽寒光直破车厢。

就在她刚裹好白狐毯子和被褥的一瞬间,马儿尖利痛苦的嘶鸣声瞬间响起,车身陡然大震,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锁扣却还是要命地没有任何要开启的迹象,她眸里锐色一闪,索性低头嘴上一叼金簪勾住了锁眼,同时双手勉力一按地面借着颠簸翻滚之力,调整姿势将马车里柔软的被褥和白狐毯全部裹在自己身上。

“蹭!蹭!”利箭破空之声不断地传来,令人心焦。

“射!”五城兵马司的指挥者下令之声已经厉声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锁头里的卡钩还是死死地卡着,她的手心也浸润出冷汗来!

“可恶!”她暗自骂了一声,额头上浸润出冷汗来。

而窗外却已经传来五城兵马司的厉吼:“准bèi

!”

但是马车实在太颠簸,她用力地勾刻,却总是没法子对准锁头里的卡钩。

想不到如今是在这般情形下用上!

她会开锁,一直强忍着没用就是知dào

即使她能开锁,天寒地冻,人生地不熟,她鲁莽地跑了,一定会被梅苏抓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上,扯下来一只精致的细夹子,强忍着颠簸,对准那锁链孔戳下去,勾挑了起来。

锁链的另外一头扣在她的一只脚腕上,链着车厢里的锁扣,是梅苏担心她跑了,用来锁住她的‘安全措施’。

不过这改变不了它是用来囚禁她的工具的事实。

她摸了摸自己的脚,扯出一条细细的锁链,似金非金的锁链上面还雕着精致的花朵,镶嵌着珍珠,倒像是一条精美昂贵的饰品。

她一咬牙,不能指望别人了,她必须自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一转头,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架起了长云弓,近乎一人高的长弓,还有长箭也已经架在弓箭之上。

云姬、云桥,我若不死,必定教你们和梅苏一样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她咬住了下唇,眼底一片寒光。

如果她还有内力,根本无所畏惧,甚至能够控zhì

惊马,可是如今她身体比一般的女子还要虚弱!

但是就算五城兵马司的人知dào

车里有人也不会住手的,比起死一个人,救下大部分人是不需yào

犹豫的选择。

她想喊,却又喊不出声音来。

但是如果强行使用绊马索,或者上了长云弓,射下马儿,那么她坐的这个车子必定会被撞散在地,车子崩坏,她整个人也会没命!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一定没少处理这种惊马伤人的事情,所以此刻才这般有条不紊。

她知dào

,马车这般狂奔,最终只有马儿被人射死才能阻止它拖着马车四处践踏人。

秋叶白心中一冷,梭然睁开眸子看向车外,果然通过飞扬的车帘子,能看见五城兵马司的人紧张地跟随附近,前方也许还有士兵们在布置绊马索!

“准bèi

!”

“弓班已到!”

“绊马索!”

“上长云弓!”

同样传来的还有五城兵马司诸人的厉喊:“疯马惊人,长云弓班何在!”

帘子外被马车践踏的惊叫和惨呼之声此起彼伏。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她颠簸得几乎要吐,眼底隐隐地一片泪光。

阿初

她闭上眼,还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近在咫尺。

竟如此贴合如今的情境。

她恍惚之间响起幼年时,吟唱的歌谣。

如此这般死死地扣住车垫子,都已经让她头晕目眩,迷离之间只听得车上风铃乱响,马蹄声狂暴。

她竭尽全力地抓住马车垫子,不让颠簸的马车将她甩出去,将近三个月的金针封穴,气血逆行,让她早已虚弱无力,如何能承shòu这般疯狂的颠簸。

……

咫尺之间,若天涯。

他在天涯,不在这里。

我在这里,不在天涯。

铃儿、铃儿带他来我身边。

风铃儿摇,

叮、叮、叮……

马儿、马儿带我归家。

马蹄儿响,

笃、笃、笃……

……*……*……*……*……

“主子!”

所有的事情发生不过都在片刻之间,众人都惊呆了,片刻之后,鹤卫们也立kè

反应过来,抛开自己的伪装,直接飞踏上房檐,追着自家主子去了。

她哪里能受得住,一下子就被踢飞开来,惨叫一声,直撞上一块藏药楼的石碑才跌落下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便立kè

昏了过去。

云桥见状,心下大急,原本冲出去只想帮着云姬将百里初的视线引开,哪怕拦上一拦也是好的,谁知百里初不闻不问上来就是一脚。

云姬又与云桥不同,她是真见识过百里初的可怕,原本对秋叶白动手的勇气在看见他奔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全没了,竟一时间六神无主,只想着自己方才下暗手的动作有没有被发xiàn



云姬和云桥谁都没有想到百里初竟然会忽然转头奔出来,而且一副四下寻人的模样。

踢开了碍事的‘东西’之后,他宽袖一展,直接飞上屋顶,追随着那马车飞去。

百里初此刻早已一身戾气,又心急如焚,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时候,何况还是他最讨厌的‘东西’挡在他的面前。

云桥话音未落,便被百里初一脚踢开:“滚!”

百里初转身就要向那头冲去,但是一道窈窕的人影忽然挡在他跟前:“主子,您身子不好,不能……啊!”

那是赤焰在嘶吼着它的另外一半。

他心头蓦然狠狠地一震,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左胸口皮肤梭然凸起诡异的形状。

很快,他的目光便被那狂奔到了远处的马车吸引,一路飞奔的马车惊起周围尖叫无数。

小白你在哪里!

小白……!

他眼中哪里还有他们,只四处张望,狂跳的心头,躁动的血液直让他眼眶中早已变成一片泛着腥红的墨色。

“主子?!”

百里初飞身而出,令店外守候的鹤卫们都是一惊。

第九十三章 教训 叛徒 (二更)

(⊙o⊙)…稍微来晚了,不过刚好,新年快乐!

------题外话------

云姬瞬间脸色苍白,痛得惨叫一声。

内力尽失!

丹田破,气海不存!

那穴道是气海控zhì

丹田内息之穴,她巧妙用力,便直接破了云姬的丹田。

说着她一抬腿,一点不客气地用尽了全身气力恶狠狠地一脚踹在云姬柔软小腹的穴道上。

她挑眉微笑:“不干什么,只是先还一点你欠我的账,”

云姬恨恨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而在大喇嘛的针灸下稍微恢复了气力的秋叶白则是已经站了起来,扶着赶来的宁秋的手慢慢走到云姬身边。

他笑容森冷嗜血,让人看得一阵战栗。

百里初微微颔首,眼底幽冷森然光芒微闪,他轻笑:“没关系,她会醒来的。”

双白则是面色发青地跟进来:“殿下,人已经抓到了,云桥昏迷,还在外头。”

帘子一掀开,披头散发的狼狈白衣女子被两名鹤卫押了进来。

“放开我!”女子娇憨带怒气的声音在内室的帘子外响起。

藏药楼。

一个时辰之后。

……

双白眸光森然,口中梭然发出一种古怪的呼哨声,瞬间贯穿了天际。

但是马车充耳不闻,直向冲出城门。

看着车子飞驰而过,双白妙目闪过阴沉红光,近乎声嘶力竭地怒吼:“云姬!”

他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开,才避开了那差点从他身上碾压过的车轮。

他赶紧运足了十成功力翻身就飞向旁边,同时一掀开衣衫,卷住大部分的针,但还是有好几根针还是直射入他肩头。

暴雨梨花针是唐门绝杀之器,针细如牛毛,带着剧毒!

他梭然大惊:“暴雨梨花针!”

“嘎啦!”一声,一片幽蓝色的飞芒对着双白铺天盖地而来。

双白心中忽觉不对,再一看,几只奇异的筒状物竟然从帘子里对准了他。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马车里忽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嘎吱声。

双白加紧提气,一个翻身跟斗,平沙落雁一般落在了马车不远处,双手一挡:“云姬,不要糊涂!”

那马车却一路飞奔,眼看便要奔出成么呢。

双白妙目一动,还是单独追了过去,同时厉声道:“云姬,停下车来!”

一旦逃跑,就是叛离!

但是不管有什么误会或者原因,他都必须将云姬带回去!

他一抬手,有些犹豫,若是召集了所有的鹤卫追猎,云姬逃不掉,但是会不会这其中有误会?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要逃?还是逃向城外!

双白看着那情形,心头便一直、一直地下坠,仿佛底下有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将他的心拽了下去。

……

看着那马车也许是察觉有人追来,竟没命似地狂奔了起来。

随后,他一转身向那越跑越快的马车追去。

他心中一动,刚想要说什么,但随后想起了今日殿下说过的那句话和他刑堂堂主的职责,便立kè

抱拳:“双白领命!”

双白一惊,看着那马车,难不成云姬和云桥在里面?

她目光落在那刚刚从藏药店离开的马车,一字一顿地道:“擒下云姬和云桥!”

百里初一点没有犹豫:“何人?”

她说过她若是活着,绝对不会让云姬和云桥逍遥法外!

秋叶白眯起眸子:“私怨和公恨皆有。”

他的小白看样子是真发xiàn

什么了。

双白有些疑惑地看向秋叶白,又看了看百里初,正要说话,便见百里初眸光微闪,淡淡地道:“私怨还是公恨?”

秋叶白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连双白都愣住了。

秋叶白才要说话,却忽然眯起眸子,冷声道:“阿初,如果我对你鹤卫的人动手,你可有意见?”

“小白,到底是什么人将你带走?”百里初看着怀里的人儿,声音幽冷之中带着杀气。

双白颔首,领着鹤卫们向藏药店而去。

她也想知dào

他们主子身子的情形,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阿初一定会可劲地折腾他自己。

秋叶白也颔首:“也好。”

百里初放开了怀里的人儿,转过头看向背对着他们的双白,沉吟道:“先去大、小喇嘛那里为小白诊疗。”

“咳咳,殿下,咱们这是去哪里,再往前是大、小喇嘛的藏药店,往左边是回宫的路。”

这温柔缠绵的忘情拥吻,以双白的轻咳声为结束。

……

也不枉费那蠢物念了那么多经。

也许,他可以相信阿泽那个蠢货说的佛,也许是真的存zài



失而复得,此生大幸。

他的温柔而温暖的光终于再一次回归到他的怀里。

这是她第二次在这样大庭广众下对他如此亲昵,百里初也闭上眸子,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同样温柔和小心翼翼地轻轻吻住她丰润却有些苍白的嘴唇,像在亲吻易碎的珍宝。

她要安抚她的湿婆大神,也要安抚她的小和尚,还有她要他的吻和气息覆盖掉那个男人残留在她身上的所有气息与痕迹。

她伸出恢复了些气力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闭上了眼主动地吻上他近在咫尺的薄唇,轻声呢喃:“嗯,我在这里,阿初。”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何曾见过这位‘湿婆大神’这般憔悴过,眼中会出现这般不确定的不安光芒。

而他渐渐恢复正常的瞳仁里一片血丝和他眼下的那一片乌青,让她心中刺痛。

她欢喜地抬起头,却正正对上那一双漆黑幽暗的眸子,正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他的怀里一般。

她才应声,便愣住了,她刚才发出声音了么?

秋叶白轻声应:“嗯……。”

“小白……。”百里初忽然轻唤了她一声。

秋叶白从百里初的臂弯间看见远处跪拜的民众,心中轻道,又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抱着她的确实还真是一尊‘佛’,虽然是恶佛,杀身佛,却也是佛不是?

……

“神灵显明。”

竟然有那迷信的民众以为是神迹,或者佛灵,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对着那消失之处跪拜,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佛主保佑!”

寻常民众何曾见过这般‘神奇’的踏雪无痕的轻功。

看得青龙街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鹤卫们便齐齐足尖一点直接抬着那优美华丽的网和自家主子飞身而起,踏着片片风雪直上屋顶,轻盈地飞掠离开。

双白淡淡地道了声:“起。”

百里初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儿,看都未曾看面前这奇异的网,只足尖一点,飞身而上,稳稳地依坐在那网上。

站在前方的几名鹤卫又再次齐齐在百里初面前不声不响地单膝一跪。

交代完那校尉正事,双白立kè

一抬手,鹤卫们齐齐落地,同时手中一弹,立kè

洒出数条暗红如血的长绸来,在半空中四面交织,随后他们利落地一扯,将长绸往肩头一扛,竟然成了一张华丽的网。

因为控鹤监的人仗势欺人,却绝对不会欺压无辜。

这就是为什么摄国殿下鬼公主的名声在上京贵族之间流传得那么坏,但是平民百姓们却对这位鬼公主殿下并不憎恶,只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是。”那校尉神色一喜,立kè

点头道。

双白淡淡地吩咐:“那两位是摄国殿下的贵客,所以所有青龙街道上的损失全部都报成银子送上来,还有医药费,也全部让吴指挥报上来,我们会双倍负责的。”

那校尉有些战战兢兢地躬身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等一下。”

说着他就要立kè

领人离开,但是又被双白唤住了。

谁都能得罪,唯独这控鹤监不能得罪,当然还有最近越来越厉害难缠的司礼监的番子们!

而那校尉瞬间如梦初醒,立kè

点头哈腰:“大人,小人们不知是贵司大驾光临,这就立kè

离开。”

“回去罢。”双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倒是和气。

他话音未落,便在看见自己面前的一块令牌之后,瞬间哑了嗓子,露出见鬼一般的神情。

他转头怒道:“妈了个巴子,什么人敢拍……。”

他接连叫了几次,却见没有任何效果,着恼地正要一咬牙率先冲上去,却忽然被人一拍肩头。

那领头的校尉恼火之极,却只能厉声道:“前面的蛮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所以大部分兵丁都只拿着把长枪挡在他们面前,慢慢后退。

也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江洋大盗!

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已在变故之后派了大批的人马过来,这会子终于反应过来,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挡百里初的路,毕竟刚才那神mì

人一鞭子抽飞几十个人也就算了,还抽飞了几十匹马儿!

百里初将披风在她身上一盖,替她挡去飞雪,小心而温柔地抱着怀里的人儿慢慢地起身往回走。

秋叶白点点头,将臻首靠在他的肩头。

她体内大穴被封太久,不能随意解开,必须辅助一定的药物,同时施加复杂的针法才能解穴。

百里初收了气脉,只留了一线内息在她空虚的丹田之内,助她恢复些精神,同时低头轻声道:“我们回家。”

秋叶白闻言,却只能苦笑,若是论九族,她便是在最亲的那一族。

而百里初让自己的气脉在她体内的筋脉稍微一探转,便立kè

明白了什么,他眼底瞬间闪过阴沉暴戾的神色:“本宫要灭了那个敢这么对你的混蛋的九族!”

她脸色微微发白。

他若有所觉,蓦然伸出手,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一扣,一道内劲瞬间贯穿入她的脉搏之中。

她摇了摇头。

“小白……?”

许久,百里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却见她神色苍白,只一双隐约含着泪雾的隽美明眸静静地看着自己,却并不说话。

……

那样的炽烈的拥bào

带着近乎绝望的气息,却又带着绝地重生的喜悦,却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空气和瑟瑟的寒风感染每一个人。

但是……

他们久久地相拥在一起。

他们一个还戴着兜帽,一个只能看见一头乌发,没有人能看清楚拥bào

的两人的脸,雪花纷飞,沾染了他们的一身,甚至难以无法分辨是男还是女。

街头紧紧相拥的两人,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九十四章 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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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百里初微微眯起已经不再隐藏暴戾的幽诡暗眸:“带云桥。”

鹤卫的手段,她太了解。

“不……不要……义父,求求帮您……救救我……!”云姬闻言,瞬间恐惧了起来。

“今日云姬这罪人也已经亲口证明了她和云桥的所为,请殿下按照鹤卫惯例处置!”老甄垂下眸子,拱手冷声道。

也同时证明了白十九最初对云姬的怀疑。

直到今日,白十九和一白甚至用天雷弹做了正常的验证之后,才用了可以腐蚀金器的药物用在了霸王枪上,最终证明了只有被腐蚀过的枪身才会出现那样的裂口。

毕竟当时天雷弹横飞,百里凌风也不能肯定当时霸王枪是怎么断裂的,他扑出去的时候也只是看见火光四起,巨石压向秋叶白!

没有任何证据,所以白十九不愿意冤枉云姬,便一直将他的怀疑放在心中,独自承shòu责难。

但是因为霸王枪断裂之处恰好被烈火焚烧过,又有一部分碎裂难寻,所以没有办法提取任何药物。

白十九提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怀疑——有人在断裂之处动了手脚,不是毒,而是一种能令枪身变脆弱的药物!

他们先是证明了玄钢霸王枪不可能挑了百十来斤就断裂,再用了很极端的方法证明霸王枪断了以后断口也不可能是那种模样。

“今日属下和白十九二人拿到新枪之后,调用部分能工巧匠还有各种器具一个上午做了对比和试枪,证明霸王枪即使断裂,也不会是大人手中这种断裂方法。”

“这是四少您钦州围城之战时出事的那把霸王枪。”一白看着秋叶白,微微颔首,正色道:“但是这并不是全部,霸王枪有碎裂的细小部分,在尘石之中很难找回,包括上面的珠子。”

百里初何等心细之人,自是感觉到怀里人儿情绪不对,他眸光微闪,没有追问,只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她垂下眸子,轻‘嗯’了一声,靠在他的怀里。

她不知dào

阿初在知dào

那件事之后,会怎么样……还是晚点。

有些事情,不是现在应该说的。

她眸光微动,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百里初见她神色不对,只以为她是想起当日出事时候的痛苦,便走过去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秋叶白原本在听见云姬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心中已经若有所感,此刻她目光落在那霸王枪上,浑身一颤,那些被压在碎石下的记忆,被带走囚禁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梭然站了起来,失声道:“这是……。”

一白看都没有看云姬,仿佛那会脏了他的眼,只将手里的锦盒呈在桌面上打开,露出里面断裂成两截的霸王枪。

老甄没有理会他,只转头看向一白:“呈上结果罢。”

云姬从来没有想过双白会对她动手,她错愕至极,心头不断地沉下去,这是她第一次感觉众叛亲离,瞬间泪如雨下:“双白、义父……我……我不是的……。”

他可以接受云姬爱慕任何人,但是绝对不能接受她背叛殿下,害得殿下身子受损,何况还是十八司出去的人,简直是十八司里的奇耻大辱!

但是站在她身边的双白却一脚残酷地踩在她腰上,几乎踩断她的腰肢,冷冰冰地道:“罪人,休得放肆!”

“哐当!”云姬一下子撞上了柜子跌落在地,吐出一口血来,凄厉地看着老甄,想要爬过去:“义父,不要!”

却不想老甄一拂袖,一股内劲直直撞上云姬的胸口,一下子就将她击飞!

“不,义父,你救救我……我不是故yì

的,我只是想要陪伴在您的身边,陪伴在殿下身边!”云姬没有想到老甄会这般干脆冷酷,只慌张地膝行几步想要靠近老甄。

“义女?”老甄看都没有看她,只冷冷地道:“我的义女早已死了,如今跪在这里的是鹤卫的叛徒,严惩不贷!”

何况她身上还有鹤卫们都有的尸香引,尸香引在,鹤卫们一旦背叛主子,千里之外,殿下都能轻易要了他们的命,而如在近处,殿下只要稍为运起尸香,便能操控她们的心神。

她竟然忘记了这天下没有人能逃得过殿下的尸香摄魂大法!

她竟然将那些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先是有些茫然,但是下一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身体瞬间发起抖来:“殿下……义父……。”

老甄进来时带来的一阵凉风冲散了空气里靡丽的香气,再加上百里初声音的音调变冷,让云姬瞬间一个激灵,眸光从朦胧迷离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

百里初淡淡地挑了下眉:“你到底肯进来了。”

老甄的脸上一片僵冷,率先走了进来。

两人不知dào

在门外站了多久。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帘子一掀,门口站着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正是做寻常装扮的老甄,老甄的身后还站着捧着那只装着断裂霸王枪锦盒的一白。

“殿下,不必再问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云姬轻笑了起来:“云桥见秋叶白实在太嚣张,她怜惜我对殿下用情深厚,不忿那姓秋的横刀夺爱,便在珠子上下了脆金散……。”

双白看了眼自家主子,心中忽然若有所感,他微微瞪大了妙目,难不成是……

百里初的眼底已是暴戾的红光尽现,但声音还是依旧诡凉低柔:“什么事情曝光?”

“……我听了云桥的话,若是留着秋叶白活口,就一定是个祸害,她不但会让那件事情曝光,牵连到我,还会让我好容易有的机会付诸东流!”云姬说到后面,声音愤然而阴冷。

随着云姬说出来的话,所有的鹤卫们,甚至原本还抱着一点恻隐之心的双白脸色都渐渐变得铁青。

云姬眼神发直,听着他的问话,竟然一点没有犹豫地道:“今早,我和云桥一起陪着殿下出游,行至大、小喇嘛的藏药楼之后,殿下身子不适,进了楼……。”

百里初淡淡地道:“云姬,本宫想知dào

,今早在藏药楼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叶白看了看云姬,又看了看百里初,忽然若有所悟地挑了眉,也不做声,只静静地看着。

殿下好温柔,她从来没有见过殿下这样的眸光,简直让人愿意溺毙在那一片魅惑的黑暗中。

而空气里渐渐浓郁的香气也让云姬原本畏惧僵冷的神情也瞬间柔和了下去,迷恋地看着他,柔情万千地轻喃:“殿下……。”

只是她这一抬头,却仿佛撞进了一片幽沉无边的黑暗之水中,波澜诡谲,又似有点点魅光温柔,几乎瞬间将她的魂魄都要吸纳进去。

云姬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百里初,颤声道:“是……。”

他声音一向幽冷空寂,仿佛从最深的黑暗里飘荡而来,但是又一向低柔悦耳,此刻似更低柔,如琴弦拨动,撩人心扉。

百里初睨着跪伏在脚下颤抖的女子,眼底闪过幽冷莫测的寒光,忽然道:“云姬,你不是中意本宫么,抬起头来。”

那一句我没有卡在喉咙中吐不出来。

也让云姬莫名想起在地宫里度过的那些日子,熟悉的恐惧和冰冷一点点蔓延上来,她嚅嗫着低声道:“我……我……殿下……。”

面前之人静静地站着,窗外虽然有光,但是下着大雪天阴晦暗,房间里点上的幽幽骨灯,将他的身影拖得晦暗诡魅,直蔓延进一片光照的黑暗里。

若是云姬真的做出了那种以下犯上的事情,当真就要接受刑堂最残酷的惩罚。

如今的殿下越来越像个人,大伙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而这一切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谁的存zài



不光是她知dào

,别的鹤卫们也都知dào



云姬当然知dào

为什么百里初这么说,如果是在早些年,就凭着她方才说话的样子,只怕早已被拖下去喂了尸虫。

他的声音幽凉异常,带着令人心头发寒的凉气儿。

百里初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云姬,你应该庆幸如今本宫不同在早些年的时候,或者在地宫里的时日。”

在百里初的视线下,还有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她越来越不自在,身形也越来越僵硬,亦觉得腹部的伤越来越痛。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云姬虽然爱慕百里初,但是常年在地宫里积存下来的记忆,更让她恐惧。

百里初走到云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马上说话。

……

这回连宁秋都没好气地低声道:“四少,你跟个贱人置什么气!”

她也只好干笑了一声,坐下来,把手给大喇嘛递了过去,果然,手上的针——歪了,还有好几根不见了。

随后,她扶着宁秋的手转身回了长锦凳上,大喇嘛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我去薰药。”

瞧……果不其然!

“她比本宫重yào

么,还是比你自己的身子重yào

,让你自己身子都不顾了?”百里初经过她身边时,微微侧了脸,用传音入密幽幽冷冷地道。

三两个月没有见,她差点忘了他是个小心眼,醋仙儿,她刚才甩开他的手就冲云姬冲过来了,他此刻八成……

此刻,她手上还插着针呢!

秋叶白看着他,见他眼底不悦的幽光,顿时噎了噎,她这才记起来,刚才自己还在扎针熏药气儿,后来一看见云姬便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自顾自过来收拾云姬了。

他搁下手里的茶盏站了起来,看了眼宁秋:“将你们家主子扶回去坐着,大喇嘛取药过来了。”

秋叶白和云姬都看向了他。

“你若是想对云桥用刑……。”云姬咬着嘴唇才要说什么,却忽然被百里初幽冷诡凉的声音打断:“够了。”

但是这些年司礼监的名声渐复……她远在江湖都是知dào

的。

云姬脸色一变,她相信云桥不会出卖她,毕竟云桥除了要担这个蛊惑她动手的责任,还有‘那件事’可是云桥自己做的。

证据她虽然未必能找到,但是证人她可不是没有,司礼监什么手段没有,就算不用刑,他们有的是诱供的手段,云桥和云姬可不同,云桥这种心智不坚的人,要攻破心房再简单不过。

秋叶白眸光微转,随后轻笑了起来:“云姬,你是不是觉得云桥一定不会背叛你,你可记得本座手上管的是什么衙门?”

她虽然不能断定云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是都是行走江湖的,若是没有一点过硬的手段,云姬大概也当不上这风行司云司的头儿。

证据什么的……是说不得就已经没有了。

不过她心中也明白,云姬在百里初面前敢这般死不认账,这般有恃无恐,除了是恐惧鹤卫的刑罚之外,大概还是因为云姬能笃定他们查不出她的手段罢。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

秋叶白心中气极,她真是开了眼了,这才发生了多久的事情,她亲身经lì

,云姬竟然这般反口就否认,还要倒打一耙。

她用的那针牛毛一般细小,乃是云魄冰石所制,沾染了会令人和畜生都会发狂的药物,但是入血之后冰石即刻融化,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

她强忍着剧痛,直起了身子冷冷地瞪着秋叶白:“秋大人,断人生死,还要有证据,你这般指控我,可有什么证据么,若是仗着殿下的宠爱,屈打成招,不觉得有损你在朝廷里的‘赫赫威名’么?”

云姬听着秋叶白的声音,偷眼看着百里初那森然诡冷的眸光落在秋叶白身上的时候便温柔了下去,她心中狠狠一痛,索性豁了出去,要和秋叶白周旋到底。

敢做不敢认,没得丢了江湖女儿的脸。

她原本还觉得云姬身上颇有江湖女子英姿飒爽的味道,甚至和四少一样同爱武装,不爱红妆,却不想,竟然也是个如此个心眼狭隘卑劣的。

宁秋也忍不住在一边轻蔑地嗤笑道:“说谎也不打个草稿,谁不知dào

殿下平日里对女子是什么态度,我家四少乃是特例,你以为你有资格让四少嫉妒么,多大的脸,真是恬不知耻的贱人。”

且不说其他人的反应,秋叶白被气得笑了,她睨着云姬,冷笑:“好个一片痴心,云姬,你这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我因为嫉恨于你,所以拿自己的性命冤枉你么?”

她行走江湖多年,对付男人自有一套,片刻之后,云姬睫羽微微颤,眼中滴出泪水来,凄然一笑:“殿下,云姬岂愿意冒犯您,冒犯秋大人,但是云姬不甘心这般被冤枉,云姬不提在外多年为殿下尽心尽lì

,只自问从来对殿下一片痴心,不曾对不起殿下,若是秋大人不喜欢云姬在殿下身边,只要殿下一句话,云姬可以为殿下自裁,但是绝对不会背负这样的冤名。”

云姬话才出口,也已经后悔,感觉到了来自同袍们的憎恶的目光,她瑟缩了一下,垂下的眸子里闪过幽光。

周围的鹤卫们对云姬都投去带着杀意的森然目光。

作为十八司出身的云姬,且不说她到底有没有动手伤人,但竟然敢如此对殿下说话,便已经是大不敬!

更不要说这般顶撞殿下!

哪怕是殿下要了他们的命,他们眼都不会眨。

没有人能够和敢质疑殿下的任何决定!

殿下于他们而言地位等同于神祗。

鹤卫并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护卫,特别是十八司和最核心的数百名从地宫里出来的鹤卫,他们每一个人能活到今日,命都是殿下赐的,只有他们知dào

那些地宫里的日子对于他们的意义,没有殿下,就没有他们的今日。

殿下从来都不会亏待鹤卫,甚至可以说极为护短,但是对内却是赏罚极分明而严苛。

“云姬,休得放肆!”双白见云姬竟然敢这般顶撞百里初,便厉声斥道。

但是对上百里初那双阴翳暗黑而莫测的精致眸子,她心头梭然一跳,想起控鹤监里那些稀奇古怪的刑罚,顿时有些心虚地咬着牙道:“殿下,您不能因为偏袒秋大人而只相信大人的一面之词,如此岂非寒了属下们的心?!”

“哦,是么?”百里初眯起眸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轻笑了起来:“云姬,你可知dào

对主子说谎有什么后果。”

云姬闻言,眼底一缩,下意识地看向百里初:“殿下,我没有,我没有!”

人人常言,孔夫子教导世人以德报怨,却有几个人知dào

孔夫子全语乃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她要用就用江湖上来往直接的狠厉手段,若不是她没了内力,定要教云姬试试分筋错骨手的滋味。

她可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也不会像寻常闺阁女子里用的那些打耳光、打板子什么不痛不痒的闺阁女子手段。

秋叶白低头看着她,毫不避讳地微笑:“多谢夸奖,不过比起方才你用毒针暗算我的坐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这点手段还是惭愧至极。”

双白在一边看着,眼底闪过不忍,但肩头传来的痛让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她最自傲之处!

她的武功……她的武功是她修行多久才得来的!

习武之人最痛苦莫过于被人废了武艺,云姬好一会,才勉力地抬起头来看着秋叶白,原本明艳的容颜此刻早已变得一片惨白扭曲。

“秋叶白,你好狠的手段,你怎么敢……怎么敢废了我的……武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而且手段这般狠辣,她是习武之人,岂能不知气海破了是什么后果。

云姬只觉得小腹痛得难以忍耐,全身的气脉瞬间扭曲,她一下子‘噗通’一声跪跌在地,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第九十五章 众叛亲离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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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桥则是直接昏死过去。

云姬闻言,闭上眼,泪如雨下。

说罢,他转身离开。

而百里初冷冷地看了眼云姬:“云姬,带回明光殿处以青冢之刑,云桥不算鹤卫的人,交给司礼监,听说他们那儿剥皮的手艺很好,剥了皮人还能活着,剩下的肉渣带回来喂尸虫罢。”

宁秋立kè

追了出去。

随后,她将鞭子一扔,转身出了门。

秋叶白睨着她,冷笑:“所以这两鞭子是只为我自己,至于你和明光殿的账,你们自己算!”

云姬被抽得吐出一口血来,她抬起眼,依旧恨恨地瞪着秋叶白:“我后悔对你动手,只是因为如此便是背叛了殿下,但却不代表我不恨你夺走我爱的人。”

云姬看她走过来,刚想说什么,秋叶白也是直接抬手就左右开弓给了她头脸两鞭子。

秋叶白僵了僵,随后闭上眼,靠在他怀里一会,挣开了他的怀抱,向云姬走去。

“好了,小白!”一个宽厚的怀抱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按住了她拿鞭子用力到发抖的手,百里初低声在她耳边道:“这种东西,不值得小白气坏了身子。”

秋叶白的手却没有停,她红着眼,喘着气,却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太多的悲伤和负累一下子涌上来。

云桥惨叫声已经渐渐喑哑,她蜷缩在地,血肉模糊一团,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只剩下死死护住的脸还好些。

“救命……救命……。”

“为什么受伤的和死去的不是你们这些畜生!”

为什么这些该死的人都活着,该活着的人都死?

为什么?

想起这将近三个月的煎熬……她手上越来越狠,眼中却已经渐渐起了薄雾。

她忽然想起那些为了掩护她、掩护百姓牺牲的龙卫,想起了那些牺牲在养珠场的藏剑阁门人,想起了司礼监大壮、小油菜……一张张熟悉的含笑面孔皆不在,远去消失在血与火间,曾经相聚的时光永不再来。

有人在保家卫国,有人在背后为了一己私心阴谋诡计……

那样骄傲而磊落,满心抱负的人男人,不是为了救她……怎会落到如今的处境?

“这十鞭子是为了八殿下抽的!”秋叶白明眸里微微泛出腥红来,咬牙狠抽她回来便听说老八如今还坐在轮椅上,他伤了腰,不知dào

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她趴在地上,想要翻滚避开秋叶白的鞭子,但是她肋骨原本就断了,哪里还能躲得开,只能硬生生地受着,痛得哭爹喊娘。

她向来爱美,哪里能忍受自己被毁容,下意识地抱住了头脸:“饶了我罢……啊啊……好痛!”

“啊啊——!”几鞭子下去,抽得云桥秀丽的脸上一块皮肉翻了起来,鲜血淋漓。

“这十鞭子算是替我自己抽的!”

秋叶白提着鞭子,走过云姬身边,看也不看她,越过她径自走到了云桥的身边,在云桥错愕的目光上,抬起鞭子一点不客气狠狠朝着她劈头盖脸地就抽了下去。

云姬看着她提着鞭子走向自己,便一咬牙,闭上眼。

双白扯了扯唇角,他脸色还是发青,淡淡地道:“不客气。”

“够上道。”她微微一笑。

她挑了挑眉,看着手上这看起来就很痛的玩意,这位看着斯斯文文,妙目含笑的管家娘子,实jì

上还真是只笑面虎。

秋叶白从床上下去之后,双白忽然从袖子里取了一把奇怪的长满了倒刺的短鞭子递给她,那鞭子上的短刺还在空气里泛着寒光。

看来大自在天,不,湿婆大神,遇上了他的雪山神女就是没辙。

大喇嘛正帮着秋叶白薰药,看了眼百里初,很有点不赞同的样子,但是见他的‘大自在天’正不自觉眼含宠溺地看着秋叶白,暗自叹息了一声。

百里初顿了顿,见她眼底的那种光芒,也还是同意了:“好,小心点。”

有些东西,她不动手还真不痛快!

秋叶白眯起眸子:“若是我说我还想亲自动手呢?”

百里初看向她,淡淡地道:“小白,你怎么看?”

这般情景,自然都落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眼里。

云姬的话让众人也是一愣,云桥也没有想到云姬竟然会如此干脆地担下所有的罪责,但是她也只是眸光闪过了一丝愧疚,却没有再说话。

老甄看着云姬的模样,他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在她被背叛的那一刻,她忽然彻底明白老甄为什么会不认她,说云姬已经死了!

她原本可以将所有的美好全部变成宝贵的回忆,但是如今……是她自己一念之差亲手毁了这一切。

甚至,可能是殿下,如果不是殿下,她不过是一介村里农女,又怎么能有今日的风光。

可是真zhèng

不会害你的人,未必是你曾经帮zhù

过的人,更应该可能是曾经给予你帮zhù

的人,救助过你的,为你付出的人,比如她的义父,比如双白,比如鹤卫里的弟兄……

她好后悔,后悔自己错信奸佞小人,以为自己对人有救命之恩,对方便不会害自己了。

她好后悔,后悔自己起了贪念,想要贪图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都是我,与云桥无关,不管是在珍珠上下药,还是后来起了杀心,在秋叶白的马上动手脚,都我是所为,她只是……被我强迫而已。”云姬忽然停下了笑声,闭上眼,缓缓地道。

她的笑声凄凉而悲切。

云姬看着云桥,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她呆愣了好一会,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宁秋是江湖人,江湖人只最讲究一个义字,最看不得这种背主忘宗的事情,她讥诮地轻嗤:“好一出狗咬狗,呵呵,还真是姐妹情深。”

所以,云姬姐姐,不要怪她。

她不是怕死,不是……这种死法简直太可怕,不是人应该承shòu的!

云桥呼吸一窒,但是想起双白的那些话,顿时一狠心,咬牙道:“云姬姐姐,你是我的主子,你下的命令我怎么敢不从?”

这等背主的畜生!

云桥此言一出,不光是云姬,就是所有的鹤卫们眼里都露出惊讶的目光,随后众人轻蔑地睨着云桥。

她一定听错了!

她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向云桥:“你说什么?!”

云姬身为鹤卫如何不知dào

这其中厉害,早已闭上眼,心中乱如麻,此刻忽然听见云桥这么喊出声。

双白细细的讲解尚且未完成,云桥已经浑身发抖如风中落叶,面无人色地尖利地喊叫了起来:“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云姬指使我这么做的!”

至于绒鞭,顾名思义就是一种生满了倒刺的细鞭,一鞭子下去便在人的身子上勾出无数的洞孔细肉,让人只觉得痒痛无比,一百鞭子下去,已经是痛苦难耐,也成了千疮百孔——刚好是一个最好的鬼菌培养物!

秋叶白后来知dào

了,只能感叹生存zài

黑暗永夜里的生物诡异非常,一如百里初这般人物,就是极端无比。

鬼菌种成菌体却是一种罕见的能起死回生的疗伤圣药,偏生以人体为寄生才能得到最好的药效。

但是寄生体则会生不如死!

但是鬼菌种却会为了繁殖,不会去伤害寄生体的致命器官,甚至会分泌某种液体维持寄生体的生存,寄生体只能看着自己身体腐败,日复一日地肌肉骨骼在被消融和生长之间痛楚挣扎,这样的过程能够维持数年。

这种刑罚,比月光树更惨烈,月光树在树枝穿透心脑之后,人便呜呼哀哉,前后不过几个月时间。

所谓青冢之刑,便是将人断去手脚,身上扎以千百刀孔,植入特殊的地宫鬼菌种,再将人埋入土冢之中,鬼菌种便以人肉血脉为食,菌体蔓延入五脏六腑,随后从全身有孔之地长出。

双白冷声道:“鹤卫刑款,谋逆背主者,当受青冢之刑,行刑之前,先受绒鞭鞭刑一百!”

她话音未落,秋叶白已经看向双白:“双白,你是鹤卫刑堂堂主,你说说看,悖逆主上,阴私谋害,当受什么责罚?”

云桥闻言,梭然瞪大了眼:“我……。”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凉薄的冷芒:“这句话该我问你罢,既然你敢为了你的云姬姐姐出谋划策,为了她敢做这些心狠手辣的事儿,那么为了她去死,或者承shòu责罚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云桥这才发xiàn

自己未打先招,顿时愈发地心虚,咬牙道:“你们想怎么样?”

千算万算,她倒是真没有想过自己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竟然会栽倒在云桥这个沉不住气的小角色上,还没有问,她自己倒是先承认了。

秋叶白看着她那脸色发青的模样,轻嗤了一声:“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还活着。”

云桥的心一下子彻底跌进了冰窟窿,咬着嘴唇,发起抖来:“你……姓秋的你竟还活着?”

她的目光乱飘,无意中看见坐在百里初怀里的人,那女子眉目之间虽然有倦色,但是依旧隽美秀逸,含秀藏蕴,正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只是她那笑容里也同样寒气森森。

难不成……难不成她们做的事情被发xiàn

了?

鹤卫们原本就肖主,一身的没人味的冷气儿,云桥和云姬不同,她到底是风行司外围的人,从来没有和鹤卫核心人群呆在一起过,这会子被他们这种眼神一看,她顿时腿都软了,只觉得浑身发抖。

“云姬姐姐?!”云桥一被拖过来就看见被双白踩踏在地上的云姬,顿时呆愣住了,她不必抬头都能感觉到鹤卫们森然的眼神,仿佛看死人一般。

云桥这个时候已经被鹤卫们弄醒来,她早前挡住百里初的时候被踢断了好几根肋骨,被这么强行拖过来,自然是痛得浑身发抖。

不一会云桥便被两名鹤卫拖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 检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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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么?”百里初看着她,眸光幽黯。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衣襟,但随后不动声色地淡淡道:“方才大喇嘛已经检查过脉象,无事。”

“小白,我想看看你的伤。”百里初搁下了手里的茶盏,看着秋叶白,声音幽凉而低柔。

但是车上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异样的古怪,两人各自在软靠上半坐着。

马车上,精致的雕金火炉暖暖地烧着,散发着暖气。

……

随后,他一戴兜帽,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再次睁开腥红的眼,喑哑着嗓子道:“走!”

梅苏闭上近乎狰狞的眸子,伸手轻抚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仿佛她的味道还在唇间。

“大公子……大少爷!”他身后匆匆跑来一道人影焦灼地唤道:“咱们必须赶紧走,此地危险,要带回夫人,来日方长!”

只是他的手深深地陷入树皮之中,原本精致的指尖此刻血肉模糊,仿佛他在强忍着什么极度的痛楚一般。

那人整个人都白色的,满天的大雪飞落下来笼了他一头一身,让人差点看不清楚那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一道修长的人影静静地站在街角的树后看着远去的马车和鹤卫护卫队。

大雪纷飞

……*……*……

随后,他下了台阶,向车上而去。

百里初神色温和:“嗯。”

待一白和双白他们细看百里初的神情,百里初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而秋叶白正转过头看向他:“不上来么?”

不想竟然真是梅苏?

甚至有消息传出来,梅家在四处‘疯狂’地搜寻秋大人。

他们想起在最初的日子里,殿下不是没有怀疑过梅苏的,一直都有人盯着他,但是梅苏却一直都在京城中‘养伤’。

百里初说这句话的时候,精致的眼眸下的暗青色,让他原本精致的笑容看起来血腥而扭曲,让一白等人顿觉得光线都黯淡森然。

“小白坐的那马车制形来自江南梅家的商号,本宫原是想着留着那人,等着他狠咬一口老五,但是不想梅家这条狗狗胆包天,真敢动本宫的人,本宫当初真小瞧他了。”

一白此时也正走过来,他知dào

双白受伤,便自然而然地从双白手里接过药物,忽然听得百里初的吩咐,顿时眼里闪过精光:“殿下的意思是……。”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然已经好了很多,那么和一白去传本宫的命令,立kè

封锁上京城门,严查所有来自江南的车和人马出入。”

双白一愣,下意识地轻抚了下肩头,唇角微紧,但还是平静地从大喇嘛手上接过药:“多谢殿下关怀,小喇嘛刚才已经替属下逼出毒针,如今已经好了很多。”

百里初示意一边的大喇嘛将包裹好的各种药物交给他:“你中的唐门暴雨梨花的毒可要紧?”

双白转身看向百里初,恭敬地道:“殿下,一切准bèi

就绪,您可以上车了。”

看着秋叶白先行上了早已准bèi

好的马车,宁秋也上了马车的侧座。

……

百里初看着她细腻的侧脸,似并不愿意再多言及别的,他眸里闪过异样的幽色,伸手将兜帽给她温柔地戴上:“好。”

秋叶白一愣,随后点点头:“嗯,我们回去罢,你身子也疲乏了。”

他太了解小白这种恩怨分明的性子,所以一开始就这么处置了。

“出门前,本宫已经吩咐了。”百里初淡凉地道。

她要交给司礼监处置,以儆效尤。

但云桥不同,她的行为已经涉及到了另外一个近似叛国的层面。

云姬是鹤卫的人,她懒得参与最终的处置,云姬虽然算不上叛国,但是却已经是悖逆大罪,这清理门户这种事情,按照江湖规矩自然由鹤卫们去处置。

“云姬我不再过问,但是我要云桥交到司礼监。”秋叶白忽然道。

秋叶白闻言,微微一愣,但倒也不太惊讶,原本的百里初就是这样冷酷的人,只有入了他眼底的人,才能得到‘神的眷顾’。

百里初伸手将她耳边的乱发轻抚平,声音幽冷无情:“若云姬没有老甄义女的身份,她方才就不只是被你废了武功那么简单了。”

云姬不义,但是老甄却是他们,甚至鹤卫们都在乎的‘老爹’一样的存zài

罢?

而云姬虽然只是他在地宫里一时怜悯收养的,但到底是认在了民下的义女,付出了关爱的孩子,怎么可能全然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酷?

老甄若是无情之人,当年他就不会自襁褓里带大了阿初、阿泽,甚至为了他入真言宫、净身为内监,他不但有情,更有义,一颗慈悲为怀的佛心。

秋叶白明眸微动,伸手轻抚过他的手背,温柔道:“老甄是不同的,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你,大概也没有你我这的这一段姻缘,要紧着他老人家,是应该的。”

“你想让老甄对云姬死心罢?”

秋叶白忽然若有所悟,大约,他早已知dào

老甄站在门外,却一直不肯进来,就是因为老甄心中正天人交战,痛苦而纠结罢?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老甄进来之后,阿初说了一句:“你终于肯进来了。”

如果他会这么做,必定是考量到了一个他在乎之人的心情。

这种事情如果只有百里凌风那种性格的人会做,但绝对不是百里初这魔头的行事风格。

但是方才他给了云姬机会说话,给了云姬和她对质的机会,甚至亲自用了摄魂术,让云姬吐露真言。

摄国殿下做事从来只问心情,不问理由,想要杀一个人,从来没有‘证据’可言。

秋叶白一愣,她是何等聪明之人,此刻怎么能不明白百里初的意思。

“你可会怪我方才让云姬那般质问你?”百里初却忽然问。

老甄从来都是笑吟吟的模样居多,他虽然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世外出家主持,但还是那个嬉笑怒骂,心如明镜的老甄。

在愤nù

过后,她并没有忘记老甄从室外进来的样子,他虽然脸色冷漠,但是就是因为他的脸色太冷漠了,才显得不正常。

直到,秋叶白忽然轻声询问:“是了……你真的打算用青冢处置云姬,老甄那里,他大概会很伤心罢?”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好一会,都不曾说话。

……

他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眸子里光芒瞬间变得森然阴戾。

你若在,本心便在,你若是不在了……

“不管我是谁,小白,你都是我们的本心。”

百里初却忽然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随后将她再次拢在怀里,眯起的魅眸里柔光微凉。

秋叶白见他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异样,但是又说不上来。

百里初垂着眸子看着她,神色有些莫测:“我和蠢和尚是一个人,不是小白说的么,小白不喜欢?”

这般蕴含佛理的温柔劝慰,只像是来自阿泽。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轻笑:“你这般说话,倒是让我一时间不认得你是阿初,还是阿泽了。”

不管来日如何,但她愿和他共守本心。

她靠在他的怀里,慢慢地睁开明眸,看着银霜素裹的世界,许久,方才颔首:“嗯。”

这一句话说来容易,做来难,一如曾经的云姬,她的本心对百里初何尝不是忠心一片?

常守本心……

他伸手轻环住她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声音低柔温凉:“人生在世,意不动,则心不动,亦不受外物侵扰之苦,但大千世界里有几人能做到这一步,你可知本宫曾经多羡慕你这般踏遍天下,尝遍世间百味的人生,外物不可控,唯可控自只得你我之心,常守本心。”

百里初看着她紧紧地闭着眼,睫羽沾染了碎雪和水光,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脆弱。

而尤其不能让人忍受!

背叛,尤其是来自自己人的背叛从来都是带来致命的毁灭性打击。

是不是……她再也见不到他?

她总是会想起,若是在养珠场内她懂得枪就断了,她毫无防备之下受伤,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全军覆灭。

云姬最终选择也选择了隐瞒这件事,她更是无言以对。

可是她忍不了自己手上的枪是云桥动的手脚,在她领着大家离开大队人马折回养珠场到遇袭的那么长时间里,但凡云桥有一点良知,都不会隐藏着秘密不说。

云姬动手射她的马儿,她可以理解为爱冲昏了头的女人,在以为情敌死后,自己有点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看我,还是会迁怒他人,其实那些弟兄们的牺牲和云姬、云桥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一想到我们在前线拼死相搏,被外敌算计,还要被韩忠、云桥、云姬这些‘自己人’在背后算计,我就忍不住心寒。”

好一会,她仰头闭着眼,忽然轻声道:“我以为我身着男装,便会能全然抛却女子的多愁善感,可是直到今日,我方才发xiàn

,不是的……不管我装扮成男子的模样多久,却还是没有办法……。”

百里初走了过去,将自己肩头的狐裘取了下来给她披上,却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陪着她站在院子里。

宁秋迟疑了一会,还是微微颔首,转身进了房内,将后院交给自家主子和百里初。

“殿下,我家四少……。”宁秋压低声音想要说什么,百里初却朝她淡淡地摆了下手:“你进去罢。”

宁秋一愣,刚想走出去,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果然看见百里初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正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四少,你去哪里?”宁秋满脸担忧地冲了出去,却见秋叶白并没有走远,只是冲进了院子里,便停住了脚,静静地负手而立,闭上眼让满天飞落的雪花落了满头、满肩。

第九十七章 你可恨我?

还有一个妹纸写写玄幻的,如果有姑娘喜欢玄幻可以考lǜ

看看哦~《幽王盛宠之懒后独尊》更新还是有保证的。

还有宦妃那边的章节,推迟到明儿会替换掉的,谢谢大家理解。

明儿会多更新的,放心,还有如果看到重复的,不要着急,马上就好了。

------题外话------

她一愣,梭然微微睁大了眼。

随后,他低头吻在那一点印记之上。

他眸光幽沉,忽然伸出指尖温柔抚过那一点:“没关系,我会让它消失的。”

秋叶白一愣,还是松开了手,任由他替她解开衣衫,只是在露出胸前那些印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浑身一僵。

“我来。”百里初伸手挡住了她解衣衫的手。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便也点了点头,虽然身上的痕迹暂时除不掉,但她不喜欢身上还带着梅苏留下的任何东西。

“沐浴更衣。”百里初朝她走了过来,轻描淡写地道。

“阿初,你……。”她愣住,他动作也太快了点。

她又忍不住想要笑,却不想一抬头发xiàn

面前之人竟然不是只打算去了外袍,而是已经脱得一丝不挂,只换上了一身薄薄暗红色丝绸袍子,裹在他身上,优美性感的胸肌半露,异常的修长性感。

这傲娇的家伙,从来就没有变。

秋叶白见他那模样,就知dào

她家这只魔头是窘了,但他窘的方式就是——冷傲莫测。

百里初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只转过身去解衣袍。

秋叶白见百里初的样子,便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方才抱着我一路进来,都不曾害羞,怎么这会子就受不得双白这两句话。”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同时细心地关好门。

双白轻笑:“是,属下告退。”

百里初小心地将她放在披着厚厚白狐皮的软榻上,随后冷冷地瞥了双白一眼:“双白,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她心中一暖,含笑看向百里初打趣:“殿下,这般贵重之物,我如何受得起。”

双白点头含笑道:“正是塞北上供的,一年只得这么一罐子,陛下的宫里都没有,殿下让属下早早备下,道是等大人回来会喜欢的。”

还带着点花果味,在这冷天中只觉得清新得很。

秋叶白闻着便觉得很舒服,微微一笑:“这是暖融梨香气么,果然很舒服。”

双白立kè

在一边打起帘子,帘子一掀开,一股浅浅的暖人心脾的香气便飘荡了出来。

随后,他便将秋叶白抱进了内殿的房内。

窗外数九寒天,殿内确实温暖如春。

百里处处闻言,这才满yì

地颔首:“嗯。”

果然,双白从殿内迎了出来,一直紧紧抿着唇角,也微微翘起:“殿下,一切都早已备妥,热水也已经从沐泉送过来了,沐浴完毕,便可以上菜。”

何况这些事情双白从来就不需yào

百里初操心,‘管家娘子’一向都安置得极妥贴入微。

百里初的声音依旧低柔幽凉,听着平静,但是一白几个都已经是忍不住想要笑了,自家这位何曾在这些事情上这般‘啰嗦’?

“银丝炭炉多放几个,地龙再烧旺点,塞北进贡的暖融梨香点上……。”

百里初越发地觉得心头温软,只怕这失而复得的宝贝哪里不舒服了,便径自抱着她,脚下不停地进了内殿,同时一路吩咐。

他看着怀中之人,眼皮粉融,还带着一点流泪之后的红肿,难得地显出少见的娇软柔和来。

她哪里就至于这般走不得了?

秋叶白靠在他的怀里,微笑着摇摇头:“不冷,放我下来罢。”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雪大了,冷不冷?”

百里初拢了拢怀里人儿的狐裘,小心地将她抱起下车,像是在抱着这世间唯一的珍宝。

明光殿的车一向能从宫门直入内城。

“殿下,四少到明光殿了。”一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

相拥的人儿,对影成双。

白雪皑皑,漫天纷飞,覆不掉马车内,暖意温融。

……

让我怎么能不牵挂,相隔千里,亦不可阻隔想要回到他身边的心。

这世间,也惟有这样的他,从不按牌理出牌,从不遵循世俗的轨迹。

甚至担心我会恨他。

我的他,从来都不是世俗男子,如此霸道的他却会在这一刻,替我痛不欲生啊……

“阿初……我没事。”

她十指缓缓地用力,深深地扣住他的背,亦似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身体,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尘埃落定。

她闭上眼,伸出了手慢慢地落在他的背上,像一双欲飞的蝶慢慢地落在安心的巢上。

而耳边的低柔微颤的声音,细细听去,甚至能听见他话里的恐惧……却唯独没有她以为会听见的那些介怀和芥蒂。

他痛苦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回绕着,颤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她,几乎像是要将她狠狠地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若非我识人不明,让宵小有了可趁之机……也不会让你遇见危险,那么煎熬……那么煎熬……你可恨我?”

听着他在她耳边的那一声对不住,蕴含着无尽的痛楚和歉疚。

她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马车厢顶:“……。”

他忽然双臂一用力,狠狠地将她抱进怀里:“对不住……对不住。”

却不想——

留恋!

绝不——

昨日之日不可留,弃我去者……

不管收回自己的心有多难、多痛,如果几乎没了命回到他身边,只换来他的质疑和冷漠,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若他心生芥蒂,她亦绝不回头。

心中渐冷,心头也从紧张到渐渐的平静。

她慢慢垂下眸子,任由他的目光几乎在她身上的那些痕迹烧灼出一个窟窿来。

若是他心生芥蒂……

这个男人若是面对‘失贞’的自己,还会不会一如既往?

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有一日今日的情形。

那么她当如何?

他也是男人,从古至今,世俗的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身上有其他男人留下的痕迹,心中都生芥蒂,都不能容忍,如果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样对她这般介yì

……

她知dào

他心眼儿一向小,他的占有欲甚至容不得阿泽,更不要说别的男人……

秋叶白看着他的神色,心中渐渐地凉了下去,原本想要再多解释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阿初,我没有……。”

扣住她两边胳膊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扣住她的力道几乎捏得她生疼。

“……!”百里初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眼眶里的暗沉的乌色瞬间蔓延,一下子便覆盖了他的整个眸子,黑沉到腥红。

但正是因为这身雪白的肌肤,更衬出那柔嫩雪峰上面几枚泛青的指印和她锁骨上一点红痕刺目异常。

梅苏这些日子并不曾在吃食上亏待她,因为封了她的穴脉,她身体伤势愈合速度缓慢,所以自什么好的都逼着她喝,所以一身皮肤愈发的雪润娇融,诱人异常。

“蹭”地一声,她身上那百合肚兜瞬间变成了无数碎片,一丝不挂地露出她雪白细腻的上身来。

百里初见她挡住了自己的手,便眯起眸子,索性指尖一捏。

待得她反应过来,想要伸手挡住他的手,喑哑着嗓音:“阿初,别……。”

秋叶白只感觉自己衣服一松,一股子凉风一下子钻进了衣衫里,她哪里想到他就会忽然出手,而且如此利落,她甚至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子上半身便袒露出来,只余下一抹绣白莲的肚兜。

秋叶白一个不防,整个人朝着他的方向摔了过去,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胸膛,但是百里初并没有让她撞过来,而是在中途的时候,忽然另外一只手轻巧地扣上她的腰带,利落地一折一转,一下子就将她的腰带给松了下来,他指尖利落地探入她的衣襟里向后一剥。

但是话音未落,她的手便被百里初忽然抬手扣住了手腕,向着他的方向一扯。

秋叶白见状,轻叹了一声,将杯子搁下,伸手去轻抚他的脸颊:“阿初,你哪里难看……。”

“很难看?”

百里初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微微偏开了脸,似也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眼下的乌色。

“阿初,若是按照正常的进程,我听大喇嘛的意思,你这个时候也该长睡了。”她不得不担忧他的情况。

她抬起头看向百里初,见他亦正喝茶,眸子下两片乌青,让他原本就精致靡丽的容貌看起来多了一种颓废的靡艳和阴郁。

但是……

她闻言,便放下了一颗心,她自是知dào

很多事情不可强求,也曾经担心自己的内力修为无法再恢复,如今三个月就能恢复已经是意wài

之喜。

百里初微微一笑:“小白的生死玄关已经被打通,让大喇嘛再为你金针渡穴和薰药数次,多喝些药茶,你自行多调息,不出三个月,便能全部恢复了。”

刚才大喇嘛帮她解穴,她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内息被封太久,一瞬间恢复了脉穴通畅,但丹田内息却没有了从前那般充沛。

秋叶白见他没有继xù

坚持,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散发着药物腥气儿的热茶:“所有的内力恢复要到什么时候?”

“小白的脉穴封了快三个月,内损有些大,这次大喇嘛帮你金针渡穴和薰药暂时只能恢复五成内力,这是小喇嘛新制的药草茶,活血通脉,对你恢复内力有些好处。”

“小白……。”百里初看着她,幽沉的眸光微动,倒也没有强求,而是微微点头,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也岔开了话题。

第九十八章 磋磨

对了今晚上要写九爷和初殿下的番外,这边会少了,昨晚休息少,有点累,但是不想食言,明天惑国会多更求票!

读者群里的元旦送礼物的活动,我已经随机抽取了9个妹纸,记得去和管理员姑娘领奖呀。

宝贝圣代妞儿你的2014~我看见了,我家现在由201个解元鸟,超越了宦妃,真的很感谢。

谢谢大家在我这几天更新不太给力的情况下,还让我蹲在第三~还给我那么多钻石和月票,拜谢了。

谢谢大家关心我家小肉包子,他不发烧了,不过昨晚我一个晚上没有睡,但是我还是很开心。

(⊙o⊙)啊!我同一个人以身外化身的姿态出现在了名单里咩?

今天发xiàn

了一个很神奇的事情,潇—湘—书—院的微信那个女神经投票里面,突然多了个悠然教主是个什么鬼?

------题外话------

百里初淡淡地道:“没什么意思,这种事情交给小白就是了。”

“殿下的意思?”双白低声问。

百里初闻言,似笑非笑地道:“看来本宫不在宫里的时间,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

这是殿下要和五殿下成为连襟了么?

“是,听说五殿下要迎娶秋大人的一双女儿,秋善媛为正妃,秋善京为侧妃。”双白神色有点古怪。

“老五?”百里初眯起幽眸。

“据说是五皇子召见。”双白道。

这位岳父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秋云上,他进宫做什么?”百里初挑眉。

辰时,宫门打开,外官便可以进内城。

“殿下,秋大人进宫了。”双白站在门外,低声道。

百里初将怀里的人儿用狐裘裹好,随后坐起了身子,随意披了件大氅便出了门。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有得有失……

他想要有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他伸手轻抚上她平坦光洁的小腹,眸色里波澜起伏。

但是……

他不想离开他失而复得的珍贵月光树。

“小白……。”百里初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一片漆黑的眸色愈发地深沉,更带了不舍和烦闷。

这些痕迹有不少是欢爱里失控时留下的,但是她没有吭一声,甚至可以引导他更粗暴一点。

百里初低头看着狐裘里裹着的人儿,她雪白的手臂还挂在他的肩头,眸光温柔幽沉,指尖一点点地从她的肩头掠过,上面全部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愈往下愈发多。

一夜缠绵,快天光的时分,怀里的人儿已是疲惫万分,最后一次抵死缠绵之后,只轻呢了一声之后便疲惫地睡去了。

“嗯……阿初……。”

……*……*……*……

有些缘,只能尽于此。

缘起缘灭,缘如水。

看着他佝偻的背影,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双白垂下眸子,轻叹了一声。

随后,他转身离开。

老甄闭上眼,许久才道:“嗯,明日……准bèi

罢,我也会准bèi

一下。”

双白顿了顿,颔首:“是。”

老甄看着清冷的月光,喑哑着声音道:“行刑的东西都准bèi

好了么?”

他沉默了片刻,走了过去:“甄公公。”

只是被一白这么一闹,双白忽觉得心中寂寥寒意似忽然散了许多,他一转脸看见不远处也有一道有些佝偻的人影正静静地看着月色。

这破嘴货,他每次和他说话没掐死那家伙,真是太有涵养了。

双白微笑摆了摆手:“不客气,去死吧。”

“燕子,我不是……!”看着风奴走了,一白大急,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双白:“你给老子记着!”

但是他话音未落,就看见那温柔美人松了钳制他的耳朵,转身就戴上兜帽冷冷地道:“我回神殿和你儿子去死了,你去找你的清倌。”

他心中暗自叫苦,随后他转过头怒瞪着双白:“你这个混蛋,我好心劝解你,你却陷害我,算什么兄弟?!”

一白瞬间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燕子?!”

“对别人是,对我自然……哎哟,谁他娘地敢捏老子的耳朵,不想活了!”一白忽然觉得耳朵锐痛,勃然大怒地转身,却见一张清秀温柔的面容正含笑看着他:“奉主大人,我是不想活了,带着你儿子一起去死怎么样?”

“不是清倌么?”双白看着那烛火飘近,便挑眉含笑问。

一白闻言,上下打量了下双白,老怀大慰地拍他肩头:“终于开窍了,你这问题,本奉主最懂了,凝香阁的花魁床上功夫最是厉害,但是你这附庸风雅的,估计不喜欢那烈性子的,倒是君兰坊的清倌们都弹了一手好琴,尤其是那头牌兰宁,手上功夫一流,床笫间更妙。”

双白眸光一闪,看着他,微笑:“哦,看起来你很有经验,不如给兄弟我介shào

一下哪家姑娘最好?”

他刚想伸手将一白那张讨厌的阴柔的面孔给推远点,却不想忽然眼尖地瞥见不远处的一盏灯火从远处飘来。

老童子鸡……是什么玩意儿!

双白唇角跟着眼角一起抽,咬牙:“老……。”

一白仿佛来了兴致,转到他面前:“哥哥告sù

你,你这是还没有开荤,等你知dào

了女人的滋味,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老童子鸡的哀怨!”

这家伙前一句像了人话,后半句又不会说人话了。

双白妙目眼角一抽:“守身如玉……歪脖子树……。”

特别是云姬还是他手底下出去的,更让他深恶痛绝,但是偏生双白是个长情过了头。

他对于一切对自家殿下不利,对四少不利的人都没有任何好感。

一白伸手捶了他肩头一下,摇摇头哼道:“兄弟这么多年,看着你守身如玉,本以为你早忘了,如今看来,你倒是打算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有点出息好么。”

双白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轻嗤了一声:“你倒是难得会这般说话。”

一白从内殿走了出去,正打算离开明光殿去神殿,忽见那道人影,他迟疑了片刻,便走了过去,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头:“双白,有些人不该想,不值得想的,就不要想了。”

一道冷寂的人影静静地站在明光殿殿门外,看着一轮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主子心情好,他们心情也自然更好,便在大厨房里弄了吃食,蹲在自己屋子里吃小酒,其乐融融。

明光殿里的气氛明显松懈了下来,老甄放了大伙的假,小太监们都领到了赏钱,每人五两银子,个个领了钱。

大雪渐停,窗外明月渐渐升起。

……*……*……*……

而室内,一片炽烈暖融。

说罢,他沉下了身子,消失在水面上,而她只能茫然地抬起头,渐渐涣散的目光看向窗外,大雪纷飞。

她听他在耳边凉薄地低笑一声:“这才是磋磨,小白,别弄错了。”

而随着空气里渐渐浓郁的香气,他温柔的吻,也渐渐变得粗暴而炽烈,然后一路向下……

但却在他幽沉蛊惑的眸光下,只能任由将他将她按在桶边,轻柔地吻住她的嘴唇。

她到底忍不住红了脸,抓住了桶边,想说她才没有着急,只是受不了他这样冷静的样子来撩拨她。

“嗯。”百里初微微眯起靡丽的眸子,仿佛满yì

她这般脆弱的求饶,低了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着急,小白,我们有一整晚的时光,让你全身都是我的烙印。”

身体太熟悉他的触碰,他这么一折腾,让她脑海里都是彼此缠绵旖旎的画面。

“阿初……别这般磋磨我。”

直到他的手带着帕子掠过她平坦的小腹……随后便被她忽然抓住了手,她侧过脸,看着他,目光都已有些迷离,睫羽湿润。

他微冷的呼吸掠过灼热的肌肤,她只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呼吸微乱,但是他却仿佛镇定从容,不曾有丝毫心猿意马,专注而仔细,动作温柔而小心,仿佛在擦拭精美易碎的瓷器。

“阿初……。”

她一愣,帕子已经被他接了过去,一点点地从她肩头上缓缓一路向下擦拭了下去。

百里初从她身后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帕子,声音低柔而凉薄:“我来。”

但是随后,她光洁的背脊便靠上了一片同样光滑却肌理分明的胸膛,整个身子都被固定在他怀里,每一寸的肌肤都熨慰妥帖,不留一丝缝隙。

温热的水上漂浮着冬日里罕见的牡丹花瓣,将身子遮蔽了大半,她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伸手拽住了一块丝绸帕子准bèi

沐浴。

百里初见她窘迫,炽烈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稍微敛了下他的眸光,一弯腰就将她抱了起来,向屏风后的浴桶走了过去,将她温柔地放进水里。

她觉得他在这么一寸寸地用他那灼人露骨的眼神来犁她一遍,她就要烧焦了。

虽然已经是夫妻,她很想镇定地表现你喜欢看就慢慢看,但是……

她捂这胸口,轻咳了一声:“阿初……。”

随着他目光过处,她雪肤上一阵阵地发紧。

她觉得自己虽然看起来很镇定,但是全身颜色估计都像烧熟的一只虾,烧熟她的火就是百里初那种若有实质的目光。

好在屋里地龙烧得极热,她倒是一点不觉得冷,这是这么光溜溜的,实在是……

不一会,她便一丝不挂了,头发也被简单地盘起来了,娇躯上唯一的遮蔽物就是手。

秋叶白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还是心中微软,松了手让他替她除衣。

但是百里初很明显没有打算让继xù

让她动手,抬手就将她的手一挡,淡淡地道:“别动。”

她手脚又没残废,大概是装男人装惯了,或者行事作风大马金刀惯了,或者都是自己这么宠着身边的丫头,前些年宁春被秋善媛的丫头泼了热水,她也是这么处理的,但是轮到自己头上便觉得怪怪的。

秋叶白实在觉得被他这么‘伺候’有些怪尴尬的,便轻咳了一声道:“我自己可以的……。”

百里初见她坚决环住胸口,不让他动,便也没有再继xù

,便只微微弯了下唇角,伸手替她解亵裤。

那是梅苏留下来的痕迹,她还没有沐浴!

秋叶白脸上忍不住一阵发红,只伸手挡住自己的胸前:“别……。”

第九十九章 樱桃奶糕

==嗯~比昨天多了鸟~明儿会万更~么么哒。顺便说一下,那个宦妃更新错了的章节这两天会全部替代掉,在怒海妖澜的最后一个章节里面,已经替换掉了一部分了,今晚努力全部替换成九爷和阿初的对手戏,不会让大家白花钱的。

------题外话------

他给她穿的这是什么狗屁袍子?

秋叶白一愣,低头一看,瞬间呆住——

百里初笑容妖异,优雅地比了比她的胸口:“不,大人的樱桃奶糕味道比较好,温热柔软,娇嫩入喉,最合适不过。”

“这不是有樱桃奶糕么?”她示意他桌面上的甜点。

百里似笑非笑地道:“属下想用饭后甜点。”

“嗯?”她有些不明所以,唯一能明白的是他的眼神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想歪。

百里初擦了擦嘴唇:“是的,不过我们可以晚些时辰再讨论这件事儿么?”

秋善媛和秋善京要嫁给五殿下?

秋叶白闻言,瞬间愣住了:“什么?”

百里初淡淡地道:“来了几拨人,都打发走了,不过想来他们要说的事儿里必有一件是你家两个姐妹要嫁给老五了。”

秋叶白只觉得他那目光盯得她有点不自在,专注得过度,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丝不挂一般,于是便索性错开话题:“是了,我睡了三日,司礼监可有人来?”

他微微含笑,看向她,目光愈发幽灼,语气却也愈发地漫不经心:“效果极好。”

于是她默默地把那句“腥否?”给吞了回去。

她忽然想起面前这位……呃……说是吸血鬼也不会算太过……

她不喜欢生食,不过……

这种东西不觉得太腥了么?

“这东西有效么?”她微微颦眉。

“生的?”她愣了愣,方才想起上京贵族冬日里有时候会生饮鹿血,认为那是补身壮元阳之物。

百里初也端了茶慢条斯理地品着:“鹿血今儿早上已经用了,雄鹿血味道比雌鹿要好些。”

食不言寝不语,直到两人差不多用膳完毕,她方才擦了擦嘴唇,看着那一味鹿肉蒲蒸荔浦芋头:“这鹿肉味道做得不错,若是有鹿血,还能做鹿血圆子,味道也很好。”

两人各自用膳不提。

她点点头:“那便多谢军师体贴了。”

但哪里有下属这么撩拨上司的?

她有些好笑,这厮是角色扮演上瘾了么?

百里初接了过来,随后指尖似漫不经心地在她掌心里轻挑了一下:“大人是忘了本宫……下官还是大人的军师不是,总要为上司着想才是。”

她不曾察觉他的目光不对,只含笑盛了碗碧梗米粥递了过去:“殿下是越来越会体贴人了。”

“你才醒,用些清淡的好。”百里初也坐了下来,目光幽沉不明地看着她的身体,一片墨色之中带着一点子跳跃的火焰。

桌上的东西不多,但是精致而清淡,一样鹿肉脯蒸荔浦芋头、一样少见的青菜、一大碗鱼翅菌菇汤、一样鲜鱼羹,还有一样酒渍樱桃的奶点,一大份熬得软烂香馥的碧梗米粥,皆是鲜美提味又补身之物。

她起身向花桌边走去:“今儿用什么呢?”

不过见着情人这般温情脉脉地为自己做事,她心中只觉得一片暖融。

虽然明光殿有沐殿,但是百里初的洁癖厉害起来,有时候;连沐殿都不肯走,便要在殿内沐浴更衣。

只是让双白他们从后门将热水导入屏风后的沐浴桶里——或者说小型沐池更合适。

随后,她便看见百里初起身将紫貂大氅随意一搁,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不但将午膳一样样地端了进来,还亲自将洗脸盆端了进来。

秋叶白一愣,他从来不会如此主动伺候人呢。

百里初淡淡地道:“在门外等着,本宫来拿。”

此时,门外传来双白的声音:“殿下,午膳已经准bèi

好了。”

他当然知dào

她为什么睡不好……

“习武之人,内息与寻常人不同,尤其是到了一定境界,内息会在沉睡之中自动调整修复受损的身子。”百里初伸手轻抚过她的乌发,幽沉魅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沉的腥红。

在江南的时候,总要防范着、担心着太多事情,心事重重,没有一日是能安心沉睡的,那个人总是虎视眈眈地在她身边,她全身经脉被封,斗不了勇,只能与他斗智。

她快三个月,没有睡得这般人事不省了。

她靠在他肩头,淡淡地笑了笑:“我算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能睡了。”

“嗯,小白的内气脉运行比三天前好不少。”百里初微微颔首。

秋叶白也不动,任由他的气脉在自己体内游走了一整个周天,最后回归丹田气海。

随后,百里初伸手捏住她的腕脉,输了一道内劲进去。

“是。”远远地,窗外传来双白的声音。

“嗯。”百里初伸手拉了她一下,让她坐下来,随后对着窗外道:“备热水。”

她揉了揉眉心:“这么久么?”

秋叶白一愣,微微睁大了明丽的眸子:“三天?”

“还好,你睡了整整三日而已。”百里初似笑非笑地靠在床边的软枕上,随手也取了一杯慢慢地轻品。

她这一觉竟然睡到了中午?

秋叶白愣了愣:“这么晚了么?”

菜市口砍犯人头的时间?

午时三刻?

“已经是午时三刻了,想要用点什么?”

“嗯。”百里初微微一笑,有些漫不经心地随手将她落在身前的长发撩到脑后,只一双幽沉美目却极为专注地看着她。

可上九天揽月,也可落田插秧,雅趣和恶俗齐飞,她家老仙当年可是按照这样的标准培养的她。

秋叶白伸了个懒腰,顺手将滑落雪肩的衣服扯了扯,睨着面前的人,唇角弯起一点傲然的笑来:“难不成藏剑阁夜四少的名声是叫假的么?”

“倒是个识货的。”男子幽凉的笑声响了起来。

“好茶,龙山雀舌的第二道水,涩而不苦,芳香醒神又暖胃!”

她满yì

地一饮而尽。

秋叶白接了过来,喝了两口,一股子清新微涩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甘甜的茶水滋润了喉咙‘胸腔和胃。

但已经有一只手体贴地替她递了过去。

她下意思地爬起来,眯起惺忪的睡眼,去拿旁边小台上的水。

只是有些口干,地龙烧得太旺盛的坏处便是放了水盆子在房间里,还是容易口唇皮肤都发干。

“什么时辰了?”秋叶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这一觉是她睡得最好的。

……*……*……

双白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暗自轻叹,今儿不知dào

他犯什么冲,谁见他都给脸子。

宁冬见他进来,便朝着他点点头,也不多话,沉默着转身就离开了。

他才想起来她此刻在司礼监明面上还挂了职,这个时候是要进来是来寻秋大人述职的了,但想来是被他吩咐过的鹤卫挡了下来。

“宁冬?”双白看着女子清秀沉稳的面容,下意识地轻道。

不想,他才捧着腊梅进门,便看见不远处一道做一品侍卫打扮的跨剑女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双白转身也摘了一束腊梅,精心选了些样子好的,花头多的,便转身回殿。

不过,不知dào

为什么,看见她那副模样,他反而觉得顺眼了不少。

看着她的背影,双白摇摇头,暗自道,鼯鼠精果然还是那般无礼。

随后,她也不再理会他,径自摘了一只‘思梅’,也不打招呼就转身离开。

九簪闻言,微微扯了下唇角,漫不经心地道:“嗯。”

生存就是最好的老师。

但是他也明白,她这些恭谦逊是因为她处境艰难,不得不学会的。

他不动声色,只轻咳了一声:“你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没有受过正统汉人的教养,做出这种恭谦有礼的样子骗骗没有见过你这般模样的人也就罢,但没得让见过你以前样子的人看了怪异。”

双白也不知dào

自己怎么忽然就会心生怜悯,竟……

九簪一愣,看向双白。

双白方才见她忽然露出那种第一次看见她时候明丽而跳跃的样子,圆圆的明眸晶亮,他才一愣,却忽然见她又恢复了谨慎低沉的模样,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淡淡地道:“在我面前,你无需如此。”

“你真当本姑娘是文墨不通的白痴么?”九簪下意识地朝着双白翻了个白眼,但随后忽然想起什么,又低下了头,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

双白眯起眸子:“你这只鼯鼠也懂得咬文嚼字?”

“思梅?相思无穷极,阴阳两相望么?”九簪看着满枝头黄色的清丽无比的梅花,有些怔然。

双白淡淡地颔首:“嗯,早年听宫里的老人说,最老的梅树数百年,传说是当年元宸皇后的故友之物,随意地在地上一插的腊梅枝,也没有任何人照顾,不知怎么就自己长起来了,枝头直蔓过明光殿的宫墙,当年真武大帝却并不喜腊梅,屡屡令人将过墙的枝叶砍掉,不过它倒是活得挺好,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有了思梅的雅号。”

九簪闻言一愣:“凭吊故人么?”

九簪的话不知触动了他心中的哪根弦,他眸光柔和了下来,淡淡地道:“你摘罢,这里的腊梅天生天养,没有人种过,听当年的宫女说也是种了凭吊故人的。”

双白看着她那样子,妙目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不管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罪人,既然是已经伏法,人死万事空,凭吊一番,只是因为那是故人而已……

九簪没有理会他怔然的神情,那笑容昙花一现,随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低声询问:“大叔,我能摘一点这里的花回去么,我们那里有习俗带一只祭后花回去插?”

好像,自从这丫头成为人质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罢?

双白倒是愣了,他见她唇角那一朵浅浅的笑容没有讥讽,没有悲伤,竟一股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单纯得像苗疆夏日清晨的光。

九簪看着那火焰熄灭,先是一僵,但随后慢慢地笑了:“九簪没有姐姐那么伟大,九簪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亲近的人,不管阿奎哥哥是不是罪人,心里念着谁,他只是我喜欢过的男人而已,他死了,我烧一捧纸钱,唯心还愿,如此而已。”

虽然奎木耶的死法在常人眼里看着已经非常残忍,但是总归还是死在战场上,比起控鹤监,或者司礼监的手段来,实在太轻了。

他对奎木耶那个愚蠢的畜生没有一点好感,自家殿下遭了那么大的罪,便是拜他所赐。

他看着她的眸光冷了下去,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踢了落雪将那一片火焰盖灭:“你是在祭奠你枉死的族人,还是你心底念念不忘的那个罪人,我记得他心里念着的人可是你姐姐?”

双白何等细心之人,立kè

便明白她为谁祭奠了。

双白见她的模样并不像有多悲伤的样子,或者说她的眼睛里,不管是悲伤还是喜悦都仿佛被这北国的冰雪冻住了,衬托着削瘦的脸,看起来却反而让人觉得心酸。

九簪吸了吸鼻子,淡淡地道:“怕死,但是按照我们那里的习俗,今儿是送亡人渡阴桥的时候,我不敢在我住的地方烧,以为这里没有人,就来了。”

“你这鼯鼠精怎么钻到这里来了。”他看了眼旁边燃烧的小火堆,还有点没有烧完的元宝和纸钱。

折磨一个小丫头,算什么能耐呢?

看来宫里的那些人收到他的警告了。

他走了过去,稍近了一点,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蜜色的带着野性美的小脸,只是比上次看见她的脸色似乎稍微好了一点。

双白眼角一跳,这种奇葩的称呼,记忆力大概也只有那个丫头了。

大叔?

他正暗自思量,要给今日值夜的鹤卫队长什么惩罚的时候,却忽然见那小太监站了起来,原本吓了一大跳想要逃跑的样子,但是转头一看见他,竟站住了脚步,朝他点点头:“抱歉,大叔,我不知dào

这里有人。”

双白妙目里闪过森然的冷光,殿下这里放松了些,不代表底下人就可以这般懈怠!

私烧纸钱是大不吉,宫里一向禁止这种行为,也不知dào

是哪家的小太监居然敢摸到明光殿后面来了,而鹤卫居然没有发xiàn



他微微颦眉,冷声道:“宫内不许私烧纸钱,还是在明光殿后这般放肆,是哪家的奴才这般没规矩!”

只是今日,他踏出后门,才闻见花香扑鼻而来,却发xiàn

这里并不同于以往的空无一人,宫道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太监,正蜷缩在一株腊梅下,还有一小团火堆正在燃烧。

于是那偏僻的宫道里,原本只是一株不知谁种下的腊梅便开枝散叶,生了不少子孙,在明光殿的后门一到冬日便落梅满宫道,清雪映花香,倒别有一番意境。

而摄国殿下和控鹤监搬进来后,更没有人往这里来。

因为已经有几任皇后都没有能住进明光殿来,明光殿封了百年,于是原本是皇城中心的明光殿后门却变成了一处人迹罕至之处,成为了无人过来的偏僻宫道。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是最寒凉的时间,双白抬头看了看天,拢好自己的狐皮披风,想着一会子天就要亮了,不若去外头采些白梅来,待他准bèi

完了殿下的早点,一白也该跪完了搓衣板来接班了。

风雪似又大了起来。

天暗,雪飘摇。

殿下,这是想要不人秋大人的心太早被这些破事儿占据,消磨了彼此相处的时间才是罢?

门外,双白目送着自家主子转身又回了房间里,心中方才暗自轻笑。

……

他坐在床边,见她睡颜安稳,幽沉沉的眸光变得温柔下去,伸手替她拨开凌乱的发丝,便靠在床边,随手取了折子看起来。

内殿房间里里温暖如春,宽大的床上,有美安歇于白狐狸皮中,只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蜿蜒于被褥外。

说罢,他便转身回了内殿。

“不过这几日,小白要休养生息,别让司礼监的人拿这些不着调的破烂事儿来烦她。”百里初淡淡地吩咐。

他虽然没有和秋叶白共过生死,却也知dào

一白那家伙是个心高气傲的,能让他真心佩服的人没有几个。

就连一白都改口尊了她一声四少。

但如今李牧、文天、戚光等将军们都赞不绝口,惋惜她竟只在京城中做那些阴私打探的探子头儿。

不管司礼监首座的品阶多高,在武将们眼里就是个阴私衙门,专门做没屁眼的包打听、构陷刑狱之类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

这一次南征下来,如今在军中她的威望极高,仅次于百里凌风,以傲慢勇武著称的龙卫们皆拜服在她旗下,声望之高,令人惊讶。

她不但能带给殿下许多‘惊喜’。

她有她坚持的本心和底线,是他们不了解的。

他和一白最开始并不认同秋叶白,觉得她手段不弱,脑子好用,但是不够狠辣,只是南征的日子下来,他都不得不承认也许只是他们习惯了殿下的做事的诡谲方法,但是不能否认的是秋叶白自有她做事的方法和能耐。

“是。”双白恭敬地颔首。

“大喇嘛给本宫的时间已经不多,本宫相信小白的手段。”百里初微微扯了下唇角,淡漠地道。

“交给秋大人?”他瞬间愣住了,但随后若有所悟。微微一笑:“殿下的意思,属下明白了,您是希望能多陪伴大人罢?”

第九十一章 蠢物和童子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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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姬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他呢,殿下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我了么?”

双白看着她明艳而苍白的面容,心中梭然一痛,但很快平静下来了:“嗯,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女子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是你?”

“嗯。”双白看着那盒子里的鞭子,顿了顿,还是伸手握住了那一把鞭子。

“堂主,一切都准bèi

好了。”一名鹤卫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递给门外走进来的人,里面躺着一把细长的鞭子,鞭子上倒刺无数,在火光地闪耀着渗人的光。

在明光殿下的水牢里,穿着牢服的女子也被架上了行刑的架子。

而这一日,夜色渐渐降临。

……*……*……*……*……*……

空气里渐渐弥散开浓郁的血腥味。

只要不是报应在心中倾慕的那个人的身上,又有什么所谓呢?

那就报应罢。

报应啊……

心中已经是不约而同地想。

周宇和无名互看一眼,随后轻笑了起来。

“不——不——!”恐惧和痛楚让云桥瞬间惨烈地尖叫了起来,满嘴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痛哭流涕:“你们这群畜生……一定会遭报应的!”

“比起剥皮而言,这种手艺更合适你,但我们也都是第一次上手,没有看过没骨头的人怎么活,好奇得很,只手艺不精,且多包涵。”无名凑到她耳边轻笑出声,同时接过周宇递过来的钩子,利落地直接穿过她的下颚将她一下子像条鱼一样被勾了起来。

“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想来你也能有足够的精神撑到最后罢?”周宇将一把钩子递给无名。

云桥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不……不要……。”

他将其中一副奇特的手套抛给了无名,自己也戴上了一套:“这是老祖宗发明的,听说可以剔骨留肉,人还能活得好好的,说来我们看了记载,都觉得这套手艺最合适你这种人了,既然不想要骨头,那就不要了罢。”

“剔骨?”

“荣幸罢,这些都是当年司礼监老祖宗留下的宝贝,还有一套剔骨的手艺。”周宇微微一笑,笑容里皆是渗人的凉气儿。

那些难不成……

那是一套极为精致华丽的工具,各种形状古怪的刀子、剪刀、小斧子、凿子、钩子……每一样的上面都镶嵌而来精致的宝石,但是冰冷的寒光让云桥浑身一颤。

随后,他看了眼周宇,周宇轻笑一声,将一包工具摆上了台,然后摊开。

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残忍的光,一把扯住云桥的头发:“你差点害死了我最重yào

的人呢,来看看我们为你准bèi

的东西。”

“你……你想干什么?”面前少年阴郁的眼眸让云桥瞬间汗毛倒竖,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的,面前的少年一身的阴郁,让人一看便毛悚然。

无名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刀子:“知dào

这刀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他忽然指尖一转,一把细细长长,造型奇异的刀子便出现在他的手心。

但是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孔忽然逼迫过来,直凑到她的面前,眯起冰冷的眸子轻笑:“对付你这种没骨头的人,要用什么方法好呢?”

看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云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慌了起来:“秋大人……。”

她今日过来,不过是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悔意,但是很明显,云桥一点悔意都没有。

云桥再次僵住,咬着下唇,想要说什么,但秋叶白懒得理会她,她来这里本来就是看向无名,淡淡地道:“这种货色就交给你了。”

但随后,秋叶白只冷冷地一笑:“云姬知dào

她救了一个畜生么?”

云桥一僵,想要说什么,但是她还是强行忍耐住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总有出去的一日。

她那模样,让一边的周宇都忍不住作呕,只冷笑道:“真是够无耻的。”

她低了头,楚楚可怜地落下两行泪来:“只要大人饶了小女一命,小女愿意将云姬私藏的东西都送给大人,她所做的恶事,云桥知无不言,大人当知dào

我不过是棋子。”

如今秋叶白问的是凭什么,而不是为什么,那就说明有转机?

云桥眼珠子一转,这些日子,她虽然被关在牢里,但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也没有受什么虐待,可见秋叶白还是相信了她说的话。

听着云桥如今还在攀咬他人,她忍不住讥诮地笑了,笑容森凉:“绕了你,凭什么?”

“秋叶白,是你!”云桥看见她,先是眼中杀气寒光一闪,但随后,她立kè

软了声音:“秋大人,我错了,当初我都是年少无知,受了云姬指使,才做出那样的事情,云姬都已经认下了全部的罪过,您就看在我是为人所逼迫的份上,饶了我罢。”

秋叶白款步进来,淡淡地道:“畜生这个词送你更合适,至于你,既然进来了,不必再想着出去了。”

她却还是不肯放qì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畜生!”

她痛得惨呼了一声,浑身冒冷汗地虚软下去,不一会便被行刑手挂上了行刑架上。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想要做什么,放我出去!”云桥惊惶地挣扎着,试图从两名三大五粗的行刑手里挣脱开来,但是只换来了在肚子上狠狠地一拳:“老实点!”

大牢

……*……*……*……*……

周宇和无名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见了森然冷光,他们齐齐抬手道:“是。”

只是敢作敢当,作恶无义之人,自然要承shòu惩罚。

她相信云桥都不会好过的。

能陪伴阿初的时间不多了,她没有兴趣将时间和精力耗费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要怎么处置,总归都是司礼监说了算。

秋叶白闻言,眸光亦是一冷,微微颔首:“好,就交给你们罢。”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等着四少能看见那贱人的下场,他早早就将那贱人给处置了。

无名忽然冷声道:“今儿年三十了,关在牢里的贱人,也该处置了罢?”

秋叶白沉默了下去:“嗯。”

春风料峭十里,送故人。

不想,这一等就是三个月,大人终于无事,也决定将仪式定在开春。

所有牺牲的司礼监的人全部都收殓和下葬了,但是还没有立碑,当时大人出事,所有人都在等消息,等大人亲自回来主持立碑的仪式,所有人都坚信秋大人不会有事。

周宇轻叹了一声:“殉职的兄弟们的身后事都安置好了,您让准bèi

的银子也都发放了下去,就等着正月以后,正式立碑了。

“大家伙可还好,抚恤银子发下去了么?”她坐下之后,看着他们径自温然问道。

“坐下罢。”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一笑,示意他们坐下,让人给他们上茶。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垂下眸子:“四少。”

他朝思暮想的姐姐回来了,可是……

而无名清秀的面孔上浮现过激动,下意识地就想如以往一般扑过去,但不知想起什么,他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还是坐了下来。

如今见到了人,方才觉得一颗心是真的平静了下来。

他总觉得仿佛已经许久没有能见到大人了,这些日子,知dào

大人在宫里,却不能相见,虽然安慰自己,那人已经平安,但是心中总是空落落地。

“大人。”周宇看见秋叶白进得书房,立kè

站了起来,精致秀气沉稳的容颜上瞬间闪过难以压抑的激动。

她询问了下双白,百里初还在睡,她沉吟了片刻,便让人将周宇和无名领到书房去了。

且说秋叶白刚与大小喇嘛商议百里初的事情完毕,周宇便与无名一起寻上明光殿来了。

……

有得必有失,她会为他守好这一片江山的。

秋叶白闻言一愣,随后轻叹了一声:“嗯。”

小喇嘛和大喇嘛点点头,大喇嘛到:“大自在天早些休息,也能早些醒来,如今他拖了三个月,只怕可能需yào

一年半才能醒来。”

她闻言,一愣,心中滋味有些复杂:“嗯,那就是过不了十五了?”

小喇嘛也走了过来,沉吟着道:“大自在天身上还有贫僧安放的线针,那线针会融在肌中,贫僧看最快也不过还有七八罢。”

百里初如今是靠着大喇嘛的金针和秘药才能维持如今的正常睡眠,特别是当初她失踪了两个月,完全是以耗损身体精元才撑了过来,如今她回来也帮着他调理了一段时间,但是看着他精神还是渐渐差了不少。

秋叶白顿了顿,轻叹了一声:“我看阿初的精神渐渐地差了不少,他什么时候会直接沉睡?

“您和大自在是双修,此药多了无益,少了也无益,这般分量就够了。”大喇嘛笑了笑,将碗拿走。

“每日这么一碗,对阿初有帮zhù

么?”她搁下碗,擦了擦嘴唇。

秋叶白知dào

这是给她调理身体用的,便吹了吹一气喝了下去。

大喇嘛见她坐了下来,方才将手里的一钵黑乎乎的药物端了过去:“请用罢。”

她相信阿初不会有第二个伴侣。

“嗯。”她点点头,这确实是事实。

大喇嘛闻言,笑了起来,倒也没有像坚持叫百里初大自在天一样坚持,只是含笑点头:“怎么称呼都是一样的,事实是您是大自在的伴侣。”

虽然她知dào

大自在天,或者说湿婆神和雪山神女的传说,但被这么叫,怎么听,都像是叫跳大神的。她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秋叶白唇角微抽,一边坐下,一边轻咳嗽一声:“大喇嘛,小喇嘛,您二位都是前辈,也是高僧,还是叫晚辈叶白就好。”

大喇嘛见她进来了,便操着还有些生硬的话语微笑道:“雪山神女,请坐。”

一白领着她到了偏殿药房,一进门果然就看见大小喇嘛两人正在忙和。

秋叶白闻言,目光微沉,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随意地洗漱一番,披了一件薄衣,便出门去了。

这日一大早,秋叶白刚起身穿衣,准bèi

给沉睡中的人准bèi

早饭,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一白的声音响了起来:“四少,大、小喇嘛请你过去一趟。”

转眼就要到了年三十。

秋叶白和百里初也过了一段不是赏雪、观花就是下厨喂饭,你侬我侬的床上腻腻歪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日子。

且说明光殿里‘热闹’而‘温馨’的日子便这么过了半个月。

……*……*……*……

不少鹤卫们默默地下注,到底是白痴赢呢,还是老童子鸡赢呢?

两人便在书房门口开练了。

“老子忍你够久了,老童子鸡!”一白哪里可能让他得手,也正是一肚子火,立kè

一偏头,抬腿就反踹了回去。

“呵呵……好主意,白痴。”双白微笑,笑容森冷,他卷起袖子,毫不客气地一脚就朝一白的大头踹了过去。

老……老童子鸡?

欲求不满……

双白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捏成拳的修白手背上泛出青筋来。

……

堂主大人居然还是童子鸡么?

只留下附近一片默然的鹤卫。

一白的吼声直上九霄,连才走出门外的百里初都脚步顿了顿,轻哼一声,悠悠然地离开。

都是这个家伙,整天棘手的破事儿就丢给他,害得他抱不到儿子就算了,还睡不成自家娘们!

他勃然大怒,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双白:“踢你娘啊,想打架啊,再踢老子就揍扁你这个欲求不满的老童子鸡!”

一白呆愣住,直到屁股上传来一阵痛感。

说罢,施施然离开,只留下一个优雅又冷酷的背影。

百里初半侧了脸,勾起唇角,凉薄地道:“若是想见你家小子,让风奴带来就是。”

这几柜子的好货可是他费了不少心思给自家主子找来‘开窍’的,哪里是能说再找就那么好找的?

“殿……殿下?”一白一愣,顿时眼角直抽搐,追着转身离开的百里初:“我家娃儿……。”

百里初这才稍微满yì

地冷冷道:“在搜集到之前,你就不要回神殿了。”

一白一个激灵,也不感觉脚上被踢的痛楚了,立kè

开窍:“殿下不就心疼这些年搜罗来的好东西么,属下必定再给您献上一屋子的‘好东西’西洋人的、东洋人的都有!”

“你是在嘲笑本宫,嗯?”百里初忽然抬头,幽沉的眸子阴森森地睨着一白。

脚上又传来被人踢的痛感,让一白额头青筋一跳,忍耐着继xù

道:“殿下,自作孽不可活……。”

一白又瞪了双白一眼,随后继xù

低声道:“殿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呃……。”

双白翻了个白眼踢了他一脚,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平日里不读书的白痴!

一白白了双白一眼,但见自家主子脑门上笼着一层乌云,便还是老老实实地凑过去:“殿下,节哀顺变……呃……。”

还不快滚过去安慰殿下,这些破烂玩意儿不都是你给殿下弄来的么?

双白和一白两人互看了一眼,双白不客气地踢了一白一脚,无声地示意——

居然连当初真武大帝留下的前朝绝版都烧了……

百里初身形摇晃了一下,伸手扶了把门框。

精致华丽的藏书阁,周围的书倒是满满当当的,只左边四排紫檀书架上空空荡荡,不见一点灰尘。

……*……*……*……

……

门外双白早已候着,立kè

领了人进来。

“是。”

等着秋叶白一出门,听不到脚步声之后,原本横躺挺尸的大美人一下子弹坐了起来一声厉呵:“来人,更衣!”

见百里初不理她,她大笑,起身洗了把脸,随意擦洗了一番甚至,换了一身衣衫,愉快地卷起出门。

大美人:“……。”

她揶揄地笑:“还要樱桃奶点么?”

面朝里的大美人冷哼一声:“嗯。”

软狐被之间,一道窈窕的人影披衣而起,她瞅了瞅一边趴着不动的大美人,眼底闪过得yì

的幽光,懒懒地道:“雪停了,刚好采点新雪融了用,殿下好好休息,我去做些下午点心来。”

一个时辰后

……

格调不高,但闺房里要甚格调?自是由她夜四少风流才是。

上了骑九天妖凤,下可教xùn

烛龙于身下。

嗯,恢复了武力值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老虎不发威,把她当病猫。

秋叶白如何不知,明丽的眸子里闪过恶劣的笑意,随后专心致志地收拾自家的‘公主殿下’。

百里初乌瞳一下子就散开成一片惑人迷离的乌色,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只一处坚硬似乌金霸王枪。

如今触手之处皆是温香软玉,想要拒绝的手伸出去都变成了揽住她的细腰往自己身上带,燃了一片火。

他如何能能推开这穿得这般诱人的小白?

嘴唇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眉心一跳,心中也大约知dào

她为什么会忽然这般热情,但是一来身上人儿虽然粗鲁地弄疼了他,但难得这般热情主动,二来吻住他的唇太柔软,唇间的血腥味和疼痛异样的刺激着全身感官,三来……嗯……

她俯下身子就压了上去,膝盖灵巧又霸道地顶着他胯间,低头就吻住他的嘴,甚至粗鲁地咬了他嘴唇一口。

他正要令人去阻止,却不想忽然被秋叶白抓住了他的乌发向后一扯,逼得他抬起头来,他被扯得脑后一疼,正眯起眼不悦地要说什么,却见她一挑眉,冷笑一声,一扯桌上的桌布,将盘子全往边上一堆,然后长腿一跨,略用了内力将他一点不客气地往桌上一压。

百里初闻言顿时一惊:“小白,那都是本宫好容易收集来孤本……。”

春、冬二婢立kè

极为干脆地应了:“是!

他眼里全是诱人风光,正打算温香软玉抱满怀,却忽然听她清冽的声音‘冷酷无情’地下令:“殿下如今身子不好,书房里的那些淫书平白引得主子走歪路,没得更坏了身子,通通给本座撕了运小厨房里当柴火!”

她坐得近,忽然这么站起来,一身茭白粉润,雪山巍巍欲倾,直逼他眼前,百里初眸子里那点子细小的火苗一下子就燎了原。

门外果然传来二婢的声音:“四少?”

别人不在,但这个时辰,宁春和宁冬必定是在的。

随后,她站起来,冷声唤:“春儿、冬儿!”

秋叶白似也察觉自己情急之下的这般作态实在有些可笑,便咣当一声把盘子一搁:“你等着!”

百里初见她拿了两个碟子挡在胸口的样子,便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小白,这袍子轻软透气,本宫照了书里写的让司制房定制的,不好么?”

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

原来这家伙吃饭的时候一直时不时地帮着她撩落下来的头发是这个原因,亏她还以为他变得这般温柔小意,原来是怕她的头发挡住了他吃豆腐的眼!倒教她一腔温软柔情尽错付,白甜蜜了!

她伸手就拿了两个碟子直接挡在自己胸口,阴沉着脸地瞪百里初:“百里初!”

当年那个虽然坏的让人牙痒痒,却在某方面懵懂又单纯的初殿下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难怪他不让双白他们送饭进来,亲自去端茶送水,这般‘勤劳,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樱红雪白,难怪某人上的点心是樱桃奶点!

该看见的和不该看见的都能看见,半遮不遮,简直是,穿了和没有穿没区别!

原本以为柔软舒服的袍子,低头细看才发xiàn

,这袍子是半透明的!

第一百零一章 行刑 二更求票

二更如约来也~今日三十点~明天会加一点小尾巴防盗

------题外话------

百里凌风?

她轻叹了一声,看着窗外的红窗花,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不知dào

,年三十,他的伤势可好些了?

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他们被扶走,便立kè

转身进了房间,看着百里初正泡在屏风后的浴桶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老甄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丫头,你去看小祖宗罢,今儿是年三十呢。”

说罢,她看了眼老甄,叹息了一声:“老甄,你好好休息罢。”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一笑:“你不必谢我,你家殿下才是你真要谢的人。”

他倒是没有想到秋叶白会为他们求情,毕竟她才是差点命丧云姬手里的那个人。

“多谢大人。”双白看着她,微微颔首。

这两位是自己找罪受呢。

她摇摇头,立kè

吩咐一直在边上看着的一白:“快带他们下去喝姜汤烤火。”

她推开窗子,见双白和老甄两个人满头满身都是雪花,身子都有些僵了,明显就是硬撑着没有运用内力护着身子。

仿佛倒是她不领情一般。

秋叶白见状,终于松了气,这位殿下还真是让人头疼,傲娇到了极点。

好一会,门外传来衣袍摩擦的声音,似有人站了起来。

“不要给本宫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游戏,若是不想起来,便陪着云姬去死罢。”百里初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向内殿拂袖而去。

门外传来老甄和双白的声音:“殿下……。”

百里初幽眸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冷冷地道:“既然受害者都不计较你们徇私枉法,倒教本宫看起来像是多管闲事了,你们起来罢!”

她也不打算和他下了!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挑了下眉:“没错,我下坏了,怎么地?”

百里初看着面前被她砸错了位置的棋盘,淡淡地道:“你把棋下坏了。”

当初她和百里凌风对弈,都是瞎走一通,百里初今儿却非拉着她在窗边下棋,摆明了是心中并不真想罚老甄和双白,却又心中恼火。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终是摇摇头,径自将手里的棋子一扔:“你要下棋,自己下去罢,你明知dào

我不会对弈!”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下着棋:“下棋要专心。”

但若是老甄或者双白病了,阿初心中大概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如今他自认为第一次违背了阿初的命令,心里怕是更难受。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他是个公私无比分明的人,才会成为刑堂的堂主,所以才会这般痛苦罢,却偏不能将痛苦放置于面上,自古情义两难全。

至于双白……

其实这个结果,在她的心中并不意wài

,老甄若是真能狠下心去用青冢处置了云姬,那么他就不是那个会为了百里初进入地宫,又净身进宫的老甄了。

老甄和双白两个人处置了云姬,但却不是用百里初交代的刑罚,违背了鹤卫的守则,所以他们跪在殿门之外。

“阿初,让老甄和双白起来罢,都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外头天凉。”秋叶白看着面前与自己对弈的人,温然道。

……*……*……*……

亦如,你眼中亦从不曾有我。

殿下的眼中从不曾有你。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水牢里回荡着,说给一个再听不见的女子听。

双白慢慢地垂下眸子,许久,才轻声道:“在地宫,明明是我最先遇见你的,云姬,你……不记得了么?”

她没有说完,耷拉着的头,似彻底凋零的花枝。

来生什么呢?

云姬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qì

,慢慢地吐出了最后的几个字:“咳咳……很高兴最后送我的那个人是……你,来生……。”

随着她唇角黑血越流越多,云姬的脸色渐渐发青,眼皮渐渐地耷拉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低:“呵呵,如果最开始的时候……我能中意的人是你……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很高兴……咳咳……。”

双白顿了顿,淡漠地道:“不谢,只算是你我同僚一场,最后的一点情分。”

“你……你……。”云姬神色瞬间异常地复杂,片刻之后,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一边笑,唇间便一边涌出黑色的鲜血来:“咳……咳,多谢……。”

双白退开几步,垂下妙目,平静地道:“药是老甄带来的,不过责任我会和老甄一起担。”

云姬只觉得的嘴唇间一阵芬芳苦涩之气,那药物瞬间化开顺着津液流淌下腹,随后她一愣,却又梭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双白,失声道:“双白,你疯了么,你怎么敢违背殿下的命令,你疯了么!”

话音刚落,他指尖一转,多了一颗药物直接塞进她唇间。

双白看着她,妙目里波澜涌动,好一会,他才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却比她的脸还要冰凉,淡淡地开口:“云姬,你不必激我。”

她原本就以媚行天下,即使容色苍白枯槁,但是容貌还在,这一笑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凄媚来。

云姬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了良久,她忽然笑了起来,眼角带着一点撩人的媚态:“怎么,现在想尝尝我的味道么,为什么要等到这般血肉模糊的时候,不早点动手?”

双白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走了过去,看着云姬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的面容。

随后,他们立kè

退了出去。

“我说滚出去,听不明白么?”双白妙目里忽然寒意四射,杀意凌冽,令那几名鹤卫立kè

低头抱拳:“遵命。”

几名鹤卫面面相觑,迟疑道:“您一个人可以么?”

双白看着她,忽然抬了下手:“你们都出去罢。”

她淡淡地道:“多谢你还给我留着一张脸,继xù

罢,说来这么多年来,咱们鹤卫里只有两个人被处以这样的极刑,我是第三个罢?”

仿佛她面对的不是来行刑的刽子手,而是寻常老友。

双白知dào

那是密封这鬼菌的罐子,他看向云姬,云姬也察觉他进来了,便转过唯一还完好无损的面容,她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没有了内力,她抵抗不住疼痛,昏迷过去,但此刻又已经被弄醒了,似痛得麻木了,她正愣愣地看着鹤卫们放在附近的几只泛着诡异蓝光的密封陶罐发呆。

但是却丝毫不引人遐思,她身上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口看起来异常的惨烈。

双白淡淡地点头,看向被架在行刑架上的云姬,她已经被脱去了一身衣衫,只剩下肚兜和一件薄薄的亵裤,而且已经被简单的水冲洗过了,全身湿透,露出一身玲珑有致的曲线。

“双白大人。”几名鹤卫见他进来,齐齐行礼。

良久,他一转身进了水牢。

双白看着老甄离开的背影,神色异常的复杂,他慢慢地握紧了手里的瓶子。

老甄已经撑着伞慢慢地往大雪深处走去,淡漠地道:“给她用了罢,此事与你无关,殿下那里咱家自然会担待。”

双白接过来,低头一看手里的小瓶子,瞬间愣住了:“这是……。”

随后,他忽然一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朝双白抛了过去。

老甄冷笑一声:“看那个叛徒作甚。”

双白慢慢地睁开眼,看向即使撑着伞也已经是雪花满肩头的老甄:“你不去看看她么?”

只是他的笑声里带着一种古怪的鼻音,瓮声瓮气地似从罐子里发出来的,又似……刚刚流过泪。

站在雪地里撑着伞的老太监低低地笑了起来:“没用的小子。”

双白没有睁开眼,只也喑哑着嗓音:“嗯。”

“完事了?”一道苍老喑哑的嗓音响起。

寒凉入骨,但是他方才仿佛能呼吸一般,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脱力一般地闭上妙目靠在墙壁上。

他一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离开的水牢,直到出了门,冰冷的空气挟着雪花迎面扑过来。

提着血淋漓鞭子的双白将手上的鞭子扔给一边的鹤卫,他的衣摆上已经全部是血滴,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发僵和微颤的手指,看了眼已经昏昏沉沉,满身血肉模糊的云姬。

好一会,鞭笞之声终于停了下来。

……

她知dào

,这不过是个开始……

再然后才是

青冢之刑的开始便是将人的身体每一寸肌肤抽出半寸宽、半寸深的血口,如凌迟一般地将人割一遍。

而云姬则始终咬着牙,闭着眼,一声不吭,只不断抽动的额头青筋、唇角流淌下来的血液显示着她再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双白面无表情地,手中的鞭子一鞭又一鞭地落下,角度精准,不偏不倚,匀称仔细,不曾一分留情。

“啪!”一道厉风瞬间响起,女子闷哼之声回荡在牢房里。

双白慢慢抬起眼,目光沉冷,忽然一扬手。

云姬闭上眼,冷冷地笑了起来:“双白,动手,这是殿下的命令,你我都还是鹤卫的人,别让我看不起你。”

双白垂下眸子,手里的鞭子握得更紧,好一会没有动静。

她从地宫里走出来,又经lì

了这些年的风霜,这点担待还是有的。

反正这条命,也是那个人给的,他要拿回去,就拿回去罢。

成王败寇,她输了自己的心,输了自己的命,没有什么不能承担的。

就算一步错,步步错,最后作出要杀秋叶白决定的人始终还是她自己。

云姬抬起头看着双白,神色很平静,声音听起来却地凄凉:“也许是我爱的太卑微,又识人不明,也许我确实没有资格呆在殿下的身边,我做下的事情,我选择的路,我自己承担,双白,你动手吧。”

“云姬,你负了殿下,负了老甄,负了我……们。”一白淡淡地道,肩头仿佛还有她给的暴雨梨花针的痛。

两人沉默了许久。

物伤其类,他忽然明白了九簪在树下给阿奎烧纸钱时候的心情。

双白看着她,眼中闪过异样的痛色,微微启唇,最后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握紧了手里的鞭子,仿佛极力在隐忍,骨节泛出了白色来。

所以她才会受了云桥的挑拨对秋叶白动手罢。

到底辗转反侧……终是意不平。

殿下若是喜欢武功强悍的女子,她明明早与秋叶白与殿下相识那么多年。

秋叶白是比她强悍,在那日看见秋叶白演练霸王枪的时候,她就明白了,那个女子那一刻闪耀如朝阳,但是秋叶白武功再强悍总不比殿下的武艺修为罢?

她闭上眼,一滴泪珠滑落下来:“为什么呢,如果他喜欢的人是你甚至一白这样的男子,也许我一点怨言都没有,但是……明明是我最先遇上他的,但是最后他却……会和姓秋的在一起,我不甘心。”

双白神色微动:“殿下的性子,你是最明白的。”

最在意的女人。”

云姬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她忽然轻笑了起来:“是的,他为什么要来送我,我差点杀了他

“云姬,你觉得殿下为什么要来送你?”双白看着她,淡漠地道。

第102章 双白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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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殿下,年三十了,您再用点东西罢?”平宁看着坐在窗边轮椅上的男子,低声道。

平云殿

……

她和他会有很多、很多个上元节和正月十六的。

……

她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明月,眸光如水:“嗯,来日方长。”

百里初神色微动,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声音幽凉低柔:“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的上元节、正月十六。”

但随后,他想起了什么,看向她,果然见她正明眸温柔地看着他:“因为不管是上元节,还是咱们大婚的正月十六,你都不能陪我用汤圆了。”

“汤圆?”百里初一愣:“这不是元宵才用的么?”

秋叶白挑眉,捏了他下巴一把:“专心吃饭,一会子还有汤圆。”

百里初送了一勺子进她嘴里,轻佻地弯起唇角:“小白的手艺自然是好的,但是没有小白的味道好。”

秋叶白见状,含笑道:“味道好罢?”

糯米、绿豆和板栗粉糯,各自有各自的香气,半肥瘦的肉入口即化,猪肉化入了糯米和绿豆蓉里,激起了它们的香气,味道好得令他这老饕都忍不住点头,满yì

地继xù

下筷子。

这粽子的味道,真是很不错!

他用银勺子试着舀了一勺子,才发xiàn

里面还有一层厚厚的去皮绿豆蓉,并着不少板栗,中间则是一层半肥瘦的猪肉,他迟疑了一会将勺子里的东西送进口中,他先是一顿,随后满yì

地眯起眸子:“很好!”

而且香味闻着确实很不错。

虽然这个粽子看起来很大一只,身上还一道道的箍痕,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虫子,但是百里初是相信秋叶白的手艺的。

秋叶白含笑:“这也是粽子呢,南疆粤东一带有些地方端午包小粽子,过年便会包大粽子,糯米之中层层叠叠地包了好层成馅料,味道很是不错,我早年学了一点,你可以试试?”

再次,就算馅料也是咸的,但是外形精致如菱角,但面前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粽子难道不应该是巴掌大小,有棱有角,镶嵌了精致的豆子,吃起来黏黏弹牙的甜物么?

“这是……粽子?”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坨’丑丑的白不白,黄不黄的玩意儿,有点嫌弃低挑眉。

她便直起身子,将桌面上的东西推到了他面前,揭开盖子:“这粽子去了粽叶,刚好凉些,最适宜入口,用罢。”

秋叶白抬头忍笑看他,却见他理所当然,一点不客气:“本宫饿了。”

两人温情脉脉地时光,结束在一声……“咕……”声里。

秋叶白轻‘嗯’了一声,靠在他肩头。

百里初微微颔首,也幽幽道:“让小白一个人怀着孩子独自面对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我也不舍得。”

“不着急的。”她靠在他肩头,温柔地道。

她是明白的,而他这些日子里也很‘努力耕种’,但是有些事儿,还是不能逆天而为。

她一愣,心中有些酸软,他说过希望有一个能很像她的女儿,闭关一睡便是一年半,再加上她之前出的事儿,他的心里始终有不安全感。

他只盯着她的肚子,漫不经心地道:“总归这些日子试了那么多次,到底是没有动静,也只能等我醒了之后再议了。”

他还是‘兽性’不改!

秋叶白咳嗽了两声:“咱们又不是动物,能好好说话么?”

繁殖?

说着他便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抚。

百里初握住她的柔荑把玩,轻哼了一声道:“自作自受,也该敲打一番,否则我闭关睡着,还得操心烦心事儿,不利于日后早日出关繁殖。”

这厮的恶劣,还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她闻言之后,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伸手轻敲了他的脑门:“你想磋磨双白出一口气,便径自说就是了,兜圈子这般吓他,日后他夜夜噩梦,或者爱上你可怎么好?”

百里初餍足之后,方才抱着怀里的人儿,慢条斯理地简单说了一回方才的事情。

等着百里初终于折腾够了,她方才直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唇,轻嗤了一声:“刚才到底怎么了?”

想要激她,阿初到底比不得她在绿竹楼‘身经百战’,这等小手段,真是太不经看了。

秋叶白低低地闷笑了起来,任由他一阵轻薄吻弄,眼底却闪过狡黠的光。

她居然敢那么仔细地取观察别的男人,还想一起‘玩儿’?!

“本宫很介yì

!”他没好气地冷道,低头就径自狠狠地封住了她‘作恶’惹恼他的唇。

看着百里初的脸色渐僵冷,眸色阴沉下去,她却继xù

玩兴颇高地轻抚他的嘴唇,悠悠道:“在绿竹楼里倒是听过这些玩法,只未曾亲试,既然阿初不介yì

……。”

她见他眸色幽幽,隐隐含笑,便也挑眉,指尖掠过他靡艳惑人的没的眉眼:“呵……公子多情,双白内敛,一白奔放,这等妙事儿,自然别忘了叫上我。”

百里初闻言,忽然倾了身子凑近她,挑起精致漂亮的眼角,似带了一点妖异的魅色:“如果本宫说是呢?”

他们那副样子,还真是不得不让人想歪。

秋叶白轻笑,戳了戳他的脸:“顾左右而言它,方才我可是看双白衣衫不整,满脸通红,脚步虚浮地跑出去,这会子一白也是那副心虚的样子,怎么,你们主仆三人真的背着我偷欢么?”

那几个丫头整日里在小白面前拆他的台,偏生也知dào

不是他的对手,狡诈得很,咬人一口就跑,他又不能真收拾这几个小白身边的丫头。

百里初冷哼了一声:“她对本宫一向没有好感,何必给她好脸色。”

她坐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百里初:“你吓那丫头做什么,难不成真心虚么?”

宁春点点头,转身便立kè

退了出去,顺带将大门关上。

秋叶白看了眼百里初,又看了眼宁春,微微颔首:“你去罢。”

他话没有说完,就见宁春忽然对着秋叶白道:“四少,春儿有点事,想要告退。”

百里初眯起闪过冷光的眸子,轻嗤了一声:“该给白十九寻门好亲事了……。”

百里初才要说什么,却忽然感觉到宁春的视线,他转脸看过去,却见宁春盯着粽子,冷不丁冒出一句:“心虚!”

秋叶白见状,看了宁春一眼,随后伸手去抚拍百里初的脊背:“不要着急,慢慢喝。”

百里初:“咳咳咳……。”

宁春却忽然冷不丁来一句:“有奸情的味道。”

百里初唇角微微抿,轻描淡写地喝了一口茶道:“无事。”

她看着一白那样子怕是不对呢。

秋叶白和宁春一起进了房,从她手上接过热气腾腾的粽子搁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宁春看了一白的背影一眼,眼底一冷。

“是、是、是……。”一白抓下奏折,立kè

转身赶紧溜。

“把折子拿到上书房去!”百里初冷声道。

他才转头,便被迎面砸过来的厚厚奏折砸中了额头,哀鸣一声。

一白立kè

转头:“殿下……啊!”

百里一白露出那一副——完了、完了、被大房抓奸在床的心虚模样,顿时眼角一抽,唤了一声:“一白。”

一白:“我……我……我我。”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颦眉,有些疑惑地道:“怎么了,我不能来?”

一白呆了呆,阴柔俊美的脸上瞬间臊红,抓住自己衣领倒退几步,结结巴巴地道:“四……四少,你怎么来了?”

一白正冲到门口,就看见秋叶白领着宁春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粽子进来。

“让谁侍寝是荣幸?”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他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有难伺候。

“让你们侍寝,是荣幸!”

百里初冷哼一声,都是没有胆子的东西,一副见鬼的模样是在嫌弃他么?

“是,是……属下这就去。”一白听到侍寝二字,立kè

吓得菊花一紧,立kè

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百里初看着一白的表情丰富多彩,他有点不耐烦地打了个优雅的哈欠,顺手砸了本折子过去:“你若不想侍寝,就滚去看看该侍寝的那个包个破粽子打算包到什么时候!”

伴君如伴虎啊!

双白直接……哭了。

一白觉得他这辈子从出了地宫之后,都不知dào

什么惊吓了,但方才他是差点吓哭了,不吓尿了。

太狠了!

真是……

只是殿下这个手段……

给云姬一个了断,不过是最后的同僚之谊。

若是双白方才没有说出那一番话,证明他心中非但对秋四少没有嫌隙,也将四少和殿下真的视为一体,明白四少对殿下的意义,也怎么了他的头脑是清醒的,没有因为云姬变得不知所谓。

一白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颇为复杂,殿下从来不按牌理出牌。

毕竟殿下很快就要闭关沉眠,鹤卫的一切都是交给他们来打理。

但是一白知dào

,那句话是——若是双白对四少生了嫌隙,那么殿下就留不得他了,真的要驱逐他。

他没有说完话,只轻哼了一声。

百里初看着手里的折子,莫测地勾起唇角:“双白和你不一样,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认可小白是主子,他不会对本宫有怨,但若是他因为云姬对小白生嫌,本宫……呵。”

一白心中顿时一凉。

殿下从不无的放矢,若是教xùn

,他能明白,若是试探,双白真的有背叛了殿下,做了什么他不知dào

的事?

一白一惊,立kè

摇头,又小心地看向恢复了平常模样的百里初:“殿下方才是想教xùn

还是试探双白?”

百里初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难不成你要替双白伺候本宫?”

倒是一白在大门关上之后,忽然看向百里初:“殿下!”

不管如何,他都立kè

再对百里初拜了下去,随后俯下身子,抱起那些衣衫,脚步虚浮地往门外匆匆离去。

不赶他走了,也不要求他侍寝了!

但是他至少明白,殿下这是……

只觉得方才那些惊心动魄和阴暗如在地宫里的气息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

双白一惊,心中又似若有所感,但是一时间又抓不住思绪。

随后他便看见自己主子神色讥诮地扫了他一眼:“还不收拾你的衣服,是打算真的留在这里伺候本宫么?”

双白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百里初,却见他抬袖一挥,那些熄灭的烛火再次燃了起来。

百里初看着面前跪着的双白,许久,他慢慢地靠向身后的软枕,他垂下眸子,眼底的黑雾渐渐散去,忽然凉薄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都丢在女人身上。”

一白脑子完全一片空白,这个时候,也只能跟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顿了顿,身子用力一退,再次‘砰’地一声叩首在地,绝望地道:“您杀了属下罢!”

“殿下,属下命都是殿下的,侍奉……殿下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属下不能。”百里初强悍阴鹜的气息逼的双白几乎呼吸不过来,他睁开妙目,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难以压抑的激动:“殿下三思,这会毁了殿下和秋大人之间的情分,秋大人不会容忍您和她的情意之间有这样的瑕疵,属下不能看着殿下变回以前的样子,您会毁了您自己的,所以属下绝对不能顺从您,所以……。”

黑暗阴鹜的强烈气息瞬间从他蔓延开来,几乎令空气里的温度都瞬间下降,烛火晃荡了几下,竟瞬间熄灭了几盏,空间仿佛都扭曲起来。

“不知死活。”百里初阴沉而讥诮地轻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扯到跟前,眸中一片阴翳暴戾,吐气如兰:“你拦得住本宫上你么,嗯?”

双白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闭着眼,对着百里初喑哑着嗓音道:“殿下,属下不能。”

在百里初冰凉莫测的目光下,他的手越来越颤,几乎扯不下那衣绳。

双白垂下眸子睫羽轻颤,慢慢站了起来,他伸出手微微颤抖地抚向自己的披风,随后又解开了自己的腰带,随着他的衣服一件件地落下,待只剩下一件里衣,几乎能看见他的胸膛……

一白完全脑子一片空白,仿佛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事情,看见的画面。

“怎么,你不是为了本宫愿意做任何事么,暖床都不会么,那就滚罢?”百里初轻笑,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床榻。

双白梭然微微睁大了眸子,连一白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百里初睨着他,忽然微微勾起精致的唇角:“起来,脱。”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一片幽沉无边的诡眸,微颤着声音:“殿下明示。”

百里初的足尖轻踏在双白的小腹上,换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那就证明给本宫看。”

面前的殿下,又仿佛变成了那个莫测森然的殿下,是因为他么?

“殿下,不是的……。”双白闭了闭眼。

百里初的足尖慢慢地从他的下巴,轻佻地向下滑落到他的胸口,凉薄地一笑:“本宫知dào

你心中有云姬,但是让本宫没有想到的是她在你的心中比本宫更重yào

,竟为了一个叛徒违背本宫的旨意。”

百里初的莫测的眸光让双白心头一跳,他还是沉声道:“是,属下愿意做任何事情,接受任何处罚。”

“可否留下,嗯?”百里初忽然伸出穿着明珠软靴的脚尖点在他肩头,阻止了他靠过来,又点在他的下颌上,懒洋洋地挑起双白的下巴。

双白心头微微一颤,膝行了一步:“殿下,双白可否……。”

双白再次准bèi

第三次拜下去之前,微微颤抖着抬起头看向百里初,却见他正微微眯了乌沉莫测如暗夜的幽瞳看着自己。

一白在边上看得不忍,他知dào

这是双白在拜别殿下,心中愈发的焦灼。

他抬头来,已经是一片红肿,再次叩了下去,起来时已经见了血。

但是,他还是神色平静地慢慢地伏下身子朝百里初叩首下去,额头叩在地面上,发出闷响。

“殿下……。”双白闭了闭眼,一点水珠顺着妙目落下,掉进了地面之中。

一白哑然,心中有点发慌,殿下本就是喜怒无常之人,何况双白是违了规矩,殿下铁了心要驱逐双白,他又能如何?

百里初淡漠地道:“滚!”

更可能是去死。

按着双白的性子,他绝对不会领了赏金就这么走了的。

被驱逐的死士——是一种耻辱。

控鹤监十八司都是死士中的死士,那么多年的地宫生涯,殿下便是他们的信仰,这是一种外人根本不可能理解的情感。

岂非只能去死?

一白鼓起勇气,一咬嘴唇:“殿下,双白已经知错了,咱们从小跟在您身边,您若打发了他,他岂非……。”

“那就把闲杂人等打发出去。”百里初轻哼一声,捏了捏自己膝上躺着的猫儿。

“属下不敢放肆。”一白恭敬地道。

人总是健忘的,忘记了地宫里的暗夜之王就算被阳光照耀着,月光照拂着,却永远有最黑暗的一面。

几乎……

自从殿下身边有了秋大人以后,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在殿下脸上看见那样阴郁妖异的笑容了。

一白和双白二人皆是浑身一颤。

“一白,本宫平日里是不是太宠着你了,嗯?”百里初搁下手里的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不管平日里再如何唾弃彼此,但兄弟永远是兄弟!

可……他何曾看见过双白垂泪,便是双白亲手断送了云姬的时候也不曾见他这般绝望的模样过。

就算四少不介怀,但是双白确实是坏了规矩!

令行禁止,殿下最憎恶的便是阳奉阴违的人,何况此事涉及到了四少。

一白看着双白垂下的眼里一片腥红,妙目竟已有了泪,他咬了咬牙,也一起跪了下去:“殿下,请您宽恕他一回罢。”

若不是方才秋大人在,殿下大概就已经打发了他罢?

殿下会这么轻易地让他和老甄起来,他便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老甄是殿下的长辈,殿下也许会这般原谅老甄,但是他呢……

“殿下,双白……。”双白颤抖着声音,想要说什么,却梗在喉咙间。

百里初换了一本折子,头也未曾抬起,凉薄地道:“滚!”

双白闻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更无人色,他原本想过殿下会撤了他刑堂堂主之位,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殿下竟然会要将他逐出鹤卫,他忍不住膝行几步,颤声道:“殿下!”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然知dào

你有违令,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鹤卫一员,你既贴身伺候过本宫,赐金千两,从此生死有命,下去罢。”

“殿下,属下有违尊令。”

双白再次‘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原本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膝头早已麻木刺痛不已,连行动都痛的锥心,但是他还是干脆地跪了下去,剧痛让他身形微微一晃,还是跪稳了。

百里初一边批折子一边淡漠地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滚。”

一白脸色冷峻,而双白神色平静,但是却低垂着妙目。

片刻之后,披着披风的双白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白沉默下去,有什么能瞒得住殿下的呢?

百里初翻开折子,却幽幽冷冷地道:“滚进来罢。”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道:“殿下……。”

只是……

这般结局也算已经对得起她了。

一白微微颔首,并不意wài

百里初的安排,殿下心性原本就冷酷无情,最憎恶背叛者,何况云姬若是对殿下动手,殿下尚且欣赏她反抗的勇气,她却偏生对四少动手,非但叛徒,已经是殿下必杀之人。

“冷宫后巷外的野狗也饿了许久了,赏了它们罢。”百里初淡漠地道。

一白送着戚光离开之后,又站在门边,迟疑了一会:“殿下,云姬的尸体……。”

“知情达意的宠物,才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百里初伸手轻抚过怀里乖巧的肥猫,夜明珠光照耀在他精致靡丽的五官上,越发显得丽色浓稠,魅色夺人。

“属下明白。”戚光微笑点头。

猫儿一下子被他捏痛,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伸出爪子想要挠人,却在对上百里初阴幽含笑的眸子,它瞳孔瑟缩了一下,怯怯地收回了爪子,乖巧地忍受着对方的蹂躏。

“因为啊……。”榻上美人垂下纤长华丽的睫羽,微笑着伸出白皙的修长的手抚过桌面上被养得皮毛华丽的猫儿:“他也算是本宫一手养成的宠物,既然成在本宫手里,还是毁在本宫手里好些。”

但他想起了什么,略迟疑了一下:“但是殿下,若是秋大人能收拾了五殿下,何不让她亲自对付八殿下?”

戚光抬手恭敬地道:“是。”

他顿了顿,腥红的唇角弯起一点冰冷的笑容:“本宫闭关之后,小白若是收拾了老五,若是老八真不识趣做出点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你当知dào

怎么处理,嗯?”

百里初看着他:“老戚,盯着李牧他们的人点。”

殿下和秋大人一个摄国,一个辅佐,也是极好的。

戚光眼中一亮,赞许地道:“殿下英明,当年那人卑鄙地辜负了小姐和老大人,合该如此!”

他就喜欢做点儿让很多人不痛快的事儿,让自己痛快痛快。

放眼四海,谁能拦他想要做的事。

他便是做这无冕之皇,予取予夺,又待如何?

百里初轻佻地把玩着所里的玉玺,轻笑:“那岂非如那老不死的愿,本宫这龙座就算没有帝名,不也坐了那么多年么,无才之人还想要做个名垂千古的帝王,但本宫就是要让他看着这皇统不正,史书口诛笔伐,抱憾而亡于他而言真是极好的归宿。”

他还是希望自家殿下能为一代帝君。

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百里初身上,目光深沉:“秋大人确实有能耐的,一定会是一名出色的摄政王,只是殿下若醒来之后,可曾想过直接坐稳帝位?”

戚光看着自家小主子的笑容,虽然让人发毛,但他却大笑了起来,眼底也皆是畅快之意:“殿下说得是,一定很有趣!”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冰冷细碎的残忍笑容:“他们若知dào

一生心血皆与他人做嫁衣,不知会否露出很有趣的表情?”

百里初挑了下眉:“为什么不按原计划进行,本宫让本小白上位,是要这天下无人可以伤她分毫,也是要那两个蠢物明白他们一生争抢视若珍宝的东西,一定会让他们最忌惮的人得到。”

“殿下,陛下和太后那里……您还打算按照原计划进行么?”戚光迟疑了片刻,低声问。

想起那人儿的明丽英气的眸子,他眼底的乌沉温柔下去。

唯一的意wài

大概便是一株月光树罢。

所谓制衡之术,不过是摆弄人心,于他而言早已炉火纯青,喜欢翻云覆雨,他喜欢傀儡们游戏时候的兴奋感,若是那傀儡还会反抗他,最妙不过。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小白若要飞,本宫不可能为她做所有的事,小白表现得已经出乎本宫意料的好,凭着自己的实力在军中已有威望,剩下的就是朝内了,老五是块磨刀石,何况有他在,老八也会安分一些。”

他和李牧等人不痛,他完全不忠于帝国,是当年宸妃的死士,只忠于殿下,所以一点不在乎其余皇族。

戚光接了过来,小心地将锦囊收到,微微颦眉:“殿下若是担心有人不服秋大人,您何不干脆早日将五殿下除掉?”

一白立kè

去打开了附近的一只紫檀柜门,从暗格里取了一只锦囊出来交给戚光。

“嗯,你是唯一知dào

本宫身份之人,在本宫闭关之后,若老五那边有什么异动,你们只管听秋大人调遣。”百里初看了一眼一白。

戚光立kè

起身,神色恭敬肃穆:“殿下放心,宸妃娘娘和老大人的墓,属下必定关照好。”

百里初看着他,淡淡道:“戚光,你也已经知dào

了本宫要闭关一时日之事,江南老家那边……。”

这是殿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召见他了。

殿下并不经常召见他们,甚至两三年都未必召见一次,只任由他们支持八殿下与杜家作对。

戚光也并不推诿,径自坐了下去,看向百里初:“殿下召见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百里初搁下奏折,示意他坐下。

“戚光参见殿下。”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白便领着一名将军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待得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远去之后,百里初忽然开口:“进来。”

她轻叹了一声,转身披上披风向门外而去。

到时候,吻醒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她该庆幸,她的百里初泽要成为睡美人了,但是好歹不是一睡千年。

一年半……

他这两天都在批积压的折子,大约是知dào

他快要睡了罢。

她的目光掠过那一箱箱的奏折,心情柔软而复杂。

她轻笑一声:“总之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这厮还挺挑剔。

秋叶白:“……。”

“饱暖思淫欲,人间正道也。”百里初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奏折往旁边一扔,笔尖拈了另外一本过来,吩咐:“本宫不喜红枣,要蜜豆的。”

就知dào

这厮现在只对吃她或者吃食感兴趣,秋叶白眼角一抽:“殿下,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么?”

“粽子?”百里初终于抬起魅眸看过来。

她见他意兴阑珊的样子,便沉吟了片刻:“我去给你取粽子来可好?”

百里初不可置否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折子:“嗯。”

她想了想:“明儿年初一,我去看看八殿下罢。”

好罢,她忘了,他已经弄死了两个地位最高的,让太后老佛爷都不敢再让自己嫡孙子折腾太子的事儿了,以至于现在皇帝身体不适,但是太子之位却虚悬已久,只他这位摄国殿下独大。

他没把他那些兄弟玩儿死,已经算是他大发慈悲了。

秋叶白看着他,摇摇头,果然,她对这位大神就不该抱有太多的期望。

第103章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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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李牧:“……。”

小白人和心都是他的,不是么?

没有金刚钻,如何能揽瓷器活。

“自然是本宫比梅苏那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蠢物,要睿智多了。”百里初轻描淡写地道。

“不一致的是什么?”李牧好奇。

百里初闻言,幽幽诡眸微闪烁,似笑非笑地轻嗤:“因为本宫和他对某件的宝物的执念倒是出奇一致的,不一致的……。”

“是!”李牧立kè

颔首,见百里初这般布置得井井有条,他忍不住小心地问:“殿下,您怎么知dào

梅苏的打算?”

狗急跳墙,谁知dào

他会不会跳进自家院子躲避分头?

他顿了顿,有些讥诮地勾起唇角:“还有秋云上那边。”

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查,为什么不查,盯着老五那里还有……。”

“是,那咱们还查不查梅苏?”李牧有些迟疑地问。

百里初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只轻笑了起来:“梅苏在京城经营了那么多年,没有一点底子,怎么能撑到现在,五城兵马司那时候估计就有杜家的人将他放出去了,但有些人没得手,有些东西没有得到,他不会甘心的,城门那边不必再盯了。”

他偷眼看了下百里初,还是一咬牙道:“梅苏还是没有抓到,属下无能。”

“是,殿下。”李牧点头,随后想起什么,惭愧地道:“殿下,梅家里和梅苏关系亲近的人都下狱了,如今梅家商铺都已经交给了风行司的人,虽然市场上有些混乱,但还能弹压得住,只是梅苏……。”

百里初抬手优雅而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你可以走了,最近盯着老五一点。”

摄国殿下一向料事如神,他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好了。

李牧看着百里初眸色幽幽沉沉,诡魅莫测,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那些‘暴毙的太子们’。他心中惴惴……

他懒懒地轻嗤一声,指尖扔下一颗棋:“至于立储,谁想坐这个位置,就让他去坐好了,只是这个位置可是受到神佛的诅咒呢,若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怨不得人呢。”

百里初轻笑了起来,目光幽魅:“因为,一来去的人是小白,二来小白自有她的法子。”

若是八殿下不好起来,储君之位争起来,岂不是让五殿下占了大便宜,如今朝内上下一片暗流涌动,有不少人暗中蠢动,正准bèi

联名上书立储之事!

“啊,为什么?”李牧很有点不解,也搁下一颗白棋子:“很多人都劝过八殿下的,但是没有人能成功,八殿下固执起来,实在让人头疼。”

“老八,一定会同意小白的要求,就诊看医,不必多虑。”百里初慢悠悠地将一颗黑棋子搁在棋盘之上。

……

百里凌风轻声道:“去告sù

秋叶白,本王……同意她的要求。”

平宁一惊,才从方才那让他觉得诡谲的一幕回过神来,立kè

小步跑了过来:“殿下?”

他怔然了半天,才慢慢地放下手,唤了一声:“平宁。”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手悬在半空之中,仿佛手心还有她肌肤的温度。

随后,她头也不回里地离开了亭子。

她手上一顿,慢慢地抽回了手,淡淡地道:“殿下,好自为之。”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骄傲的男子会露出这样的一面,心中微颤。

“叶白,别走……。”百里凌风微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似暖炉里跳跃的焰火,带着莫名的深沉而炽烈气息,有似酒,醇厚之中又似带着一点哀伤,甚至……祈求。

只是她才走了一步,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转身准bèi

拂袖而去,平宁在一边看着,只恨不能将手里的茶盘子朝她砸过去。

说罢,她站了起来,微笑:“下官言尽于此。”

秋叶白看着他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轻嗤一声:“总之,做样子也好,下官已经从江湖上请了人来为殿下治疗,如果殿下真的还惦记旧情,不想连累下官被陛下苛责,那就麻烦您行行好,做戏做全套。”

比起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地觉得自己下半身没有任何反应,还不如就这样了……

他闭了闭眼,神色露出一点疲倦和讥诮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费功夫。”

百里凌风神色却异常复杂,他看着她:“我没有想过父皇曾经在出征前交代过你这些事,也没有想过会连累你被父皇苛责,但是我的伤……御医也说了只有三成的机会能够站起来。”

“秋叶白,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瘫……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平宁不敢进亭子里去,也不肯离开,这会子在亭子外头听见秋叶白的话,气得跳脚。

秋叶白微微颔首,看着他淡淡地道:“殿下,下官能做的都做了,但是陛下是不会管我曾经为殿下做了什么的,殿下只看见我还活着,而殿下如今是个瘫子。”

父皇是托她在战场之上多照顾他,所以她才那么卖命么……

“你说什么,父皇他……。”百里凌风愣住了。

她顿了顿,淡漠地道:“下官可没有要求殿下来救下官,是你自愿的,你不必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来,实话与殿下说罢,陛下曾经要求下官在战场之上一定要多看护殿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并非下官愿意。”

秋叶白却忽然笑了,一副了然的模样:“八殿下,您也不必遮掩了,你身边的近侍不就是你的态度么?”

“平宁!”百里初眸光冷冽地看向平宁。

平宁走到一半,顿时忍不住又折回头,对着她怒道:“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不是因为救了你,我家殿下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

“是么,那你为何现在对我摆脸色,你的腰现在是折了,御医说你可能会一辈子站不起来,但是可没有说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也没说你不能再带兵打仗,你现在不愿意接受御医的治疗,是打算将这笔账都算在我头上,是么?”她噼里啪啦,冷眉横眼地扔下一堆尖刻话语。

百里凌风方才看向秋叶白,目光有些阴沉:“叶白,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平宁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端着茶盘子转身离开。

“平宁,下去。”百里凌风忽然撂下棋子,冷冷地对着平宁道。

边上平宁听着她忽然这么说,顿时吓了一跳,有些恼火地道:“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过分……。”

她眸光微闪,挑了一下眉:“百里凌风,你是在怪我当初害你伤了腰,害你一辈子站不起来么?”

秋叶白一愣,她没有想到百里凌风竟然会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的伤无事,叶白想要见我,如今也见到了,可以回去了。”百里凌风打断了她的话。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凌风,你腰上的伤……。”

他身上冷淡的气息让秋叶白也一时间不知dào

要说什么,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段冷场。

百里初垂下眸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棋子,竟自顾自地继xù

下起棋来。

秋叶白点点头,微笑:“那就好。”

百里凌风才抬起头来,锐眸深深地看着她,淡淡地道:“多谢,我很好。”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至少对她而言不过分。

她顿了顿,还是从善如流:“凌风,你身体可好些了?”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忽然想起了那日她和他被压在碎石下的对话,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凌风。”百里凌风没有抬头,却忽然来了一句。

“八殿下,许久不见。”她索性直接上了亭子,径自在他面前坐下。

只是百里凌风只静静地把玩着棋子,却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她轻叹了一声,百里家的人,于容貌之上果然都是得天独厚,动静皆相宜。

只是今日他一袭月白色镶嵌黑狐毛边的袍子坐在软椅上,面前是一只白玉棋盘,边上搁着半人高的银丝炭暖炉,整个人看起来沉稳而安静,眉宇间隐去了那些大将兵气,就像儒雅而大气的贵公子。

那年她第一次看见百里凌风也是在这个亭子里罢?

“八殿下……。”秋叶白看着那坐在后院亭子里的人影,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

……

随后,她便径自领着宁秋、宁冬两个进了门。

秋叶白没有留意到平宁眼神有异,只微笑点头:“好。”

“秋大人,殿下请您进去。”平宁打开大门的时候,看见秋叶白长身玉立地站在殿门前时,他眼神微闪。

……

说着,他便立kè

退了出去。

平宁一惊,怀疑自己耳朵有没有听错,确定没有听错后,他还是心情有点复杂低点点头:“是!”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去请秋大人进来罢。”

平宁想着便觉得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杜鹃花是云贵嫔生前最喜欢的一种花,不想殿下竟然将自己母妃的喜好都告sù

了秋大人。

“是,秋大人这个送来,应该是新年之礼罢?”平宁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道。

且说这头,百里凌风看到了平宁转呈上来的杜鹃花,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这是叶白让人送来的?”

不过那是后话了。

秋叶白和宁春此时哪里知dào

宁春变得古怪确实是因为那夜留下的阴影,但是她因为这阴影干出来的事儿,还真是叫她们都跌了一地眼珠子。

宁春也暗自叹息了一声:“是。”

宁春虽然是皮外伤,但是她到底是女孩儿,遇见那些事情,她心中总归会有阴影的。

直到御医们和她们从江湖上请来神医门的人都断定他的伤骨是可以接好的,好好养伤即可,他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恢复了正常。

就连小七都痛苦许久,一直担心他会成为废人。

宁秋虽然那日昏迷了,被和其他伤员留在岩洞里等待救援,但是出了洞之后,她还是听说了宁春和其他司礼监诸人的遭遇。

她眸色一黯,随后轻叹了一声:“秋儿,春儿也许是那日的事儿给她留下了阴影,你若有空便好好开导她一番,若是她的情况还是不太好,我亲自去和她谈。”

秋叶白想起那夜宁春差点就被那些苗兵们给……

宁秋顿了顿,轻叹了一声:“自从苗人和韩忠勾结,咱们遇袭那夜之后,宁春就变得怪怪的,没事儿就发呆,眼神古怪得很。”

秋叶白一顿,神色里也闪过异样:“什么?”

宁秋顿了顿:“我看见她床底下有绳子,还有一把刀子和一些迷药,都不知dào

她准bèi

干什么。”

“怎么个古怪法?”秋叶白有些疑惑。

宁秋迟疑了片刻,看向秋叶白,迟疑着道:“大人……我觉得春儿,这几天有些古怪。”

她便挑了下眉:“秋儿,在想什么?”

秋叶白看着平云殿又阖上的大门,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却发xiàn

宁秋不知dào

在想什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立kè

小心地捧那花盆,回了平云殿内。

小太监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头:“是,大人稍等。”

“把这个带进去交给你家殿下就是了。”秋叶白淡淡地道。

“这是?”小太监一脸疑惑。

宁冬便走了过来,将手里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一株开得极美丽的杜鹃花。

秋叶白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宁冬。

但是他的主子毕竟是八殿下,殿下不肯见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面前这位可不是寻常人,原本就是朝廷里触手可热的人物,如今一朝脱险得胜还朝,自然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谁敢轻易得罪?

“小人在您面前那是万万不敢说谎!”那小太监见状连连摇手,一脸苦笑地道。

秋叶白闻言,微微挑眉:“哦?”

小太监接了荷包,自然很是高兴,立kè

连连道谢,将荷包收好了以后才叹息了一声:“大人,您这都来第三回了罢,小的不是不愿意帮您通传,但是今早平宁大总管才说了,御医要殿下静养,过年也不见任何人。”

秋叶白见他,便扔了个荷包过去,微微一笑:“你家殿下可在里头?”

“秋大人,您又来了,小的给您请个新安。”那小太监立kè

麻溜地钻出来,伶俐地向秋叶白行了个礼。

好一会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太监打着哈欠探头出来,一见是宁春,便下意识地看向宁春身后的人。

秋叶白看了眼宁春,她便点点头,立kè

上去敲门。

她则点头还礼,不多时,她便走到一处安静的宫殿,这里只简单地挂了一盏红灯笼,大门紧闭,平云殿三个烫金大字是新漆上了金漆,但是看着不知为何多了几分黯淡来。

路面上遇见的宫人们都纷纷给她行礼,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点欢愉之色。

大雪初霁,天空也难得一片澄澈的蓝,让人看得心情都很好。

一大早晨起来,小太监们就在宫道之上撒盐,扫雪,现在地面上倒是干净得很。

秋叶白戴着兜帽,抱着个鎏金饕餮小手炉子领着宁秋、宁冬几个走在湿漉漉的宫道之上。

毕竟宫里真zhèng

管事儿的心情好了,那才是最要紧的风向标不是?

宫里的风向立kè

就变了,渐渐地也有人敢挂灯笼,贴窗花,虽然不似往年那般布置得花团锦簇,但也是喜气洋洋。

不过宫人们没有想到的是,转机来了,驸马爷又从苗人手里逃脱了,虽然受了伤,但是很快就痊愈了大半,明光殿里率先就挂出了一片红灯笼和红绸子,里头的小太监们都兴高采烈地布置了起来。

皇家今年真真是诸事不顺。

驸马爷又失踪了,摄国殿下暴怒,临朝的时候,几番发作下来,就有各种倒霉的官员因为被查出的罪名拖下去,大臣们都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去触殿下的逆鳞。

据说陛下就因爱子受伤,忧虑过度又卧病在床,再加上太后老佛爷也一直病重不起,缠绵病榻。

原本以为今年过年宫里会一片死气沉沉,毕竟大将军王虽然得胜还朝,但是腰上却又因为被落石砸伤,如今不要说再带兵打仗,以后能否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忌嫁娶、上梁、入宅、

宜开光、竖柱、出行。

喜神东北,福神东南

大年初一,戊寅月,丙寅日。

……*……*……*……*……*……*……

平宁摇摇头,告sù

自己,不能再想了。

难不成……

而殿下不时间便会开始露出这样的眼神来。

殿下自从知dào

秋大人平安归来之后的欣喜若狂,要冲出去见秋大人,到才起身便跌坐回轮椅,他便决定不去看秋大人了,只是每日总会去听一听秋大人的消息。

看着自家殿下专注的眼神里带着温柔和寂寥,平宁的心又有些酸涩,但是亦有些不安。

……

大概是……那个人罢?

不只,这一刻,同一片天空之下,她在和谁人赏焰火?

那么美丽……

百里凌风心中微微一痛,抬头看着满天灿烂的烟火,开出一朵又一朵耀眼的花。

平宁闻言,轻叹了一声:“是。”

百里凌风淡淡地道:“她明日若来了,打发她回去就是了。”

殿下是这样骄傲的人,也不只不见秋大人,不是么?

也许殿下只是不希望让秋大人看见自己颓丧的样子,毕竟当初曾经棋逢对手,针锋相对过,也曾一起作战过。

但随后,他只能安慰自己——

这句话说得极轻,百里凌风似在喃喃自语,但是平宁听在耳里却是一愣,看着自家主子,心中闪过疑惑,殿下的语气里莫名的酸楚和黯淡实在古怪。

“若是如此,本王倒是宁愿她心里的那个本王永远都是将她护在身下的那一刻的样子。”

“见她做什么,让她看见我现在这个废人的样子么?”百里凌风忽然轻笑了起来,自嘲而讥讽。

百里凌风沉默着,被烟火照耀得格外明亮的锐眸之中闪过异样复杂之色。

秋大人三番两次救龙卫于水火之中,自家主子也曾冒着生命危险将秋大人护在身下,只是大人被苗人绑架后,好容易安全归来,为何自家主子却不愿意再见秋大人呢?

“殿下,秋大人前些日子康复以后,来投了两次拜帖了,听说明儿年初一,摄国殿下上朝代陛下受贺,他则会过来探望您,您还是要拒见他么?”平宁不知dào

自家主子明明和秋大人有生死之交。

“殿下……。”看着自家主子的面孔被烟火照耀得格外俊秀,也异常的削瘦,平宁心酸不已,他心中一转,决定换个话题,免得自家主子再伤怀。

“小时候,娘亲每到年夜便会唱着这个歌谣带我守夜,每年年三十都是她最喜欢的日子,她喜欢辞旧迎新,合家团圆,可惜……她从来就没有在这一天等到过自己夫君团员,更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的忌日也在她最喜欢的这日。”百里凌风看着天空升起的耀眼烟火,他忽然轻笑了起来,转动着轮椅到了门外,看着天空上那一朵朵爆开的美丽眼花。

每一年的年关,他们都不敢将平云殿装扮得太喜庆,顶天就是放两盆花,贴个窗花,只因为……

“殿下?”平宁看着自己主子不过两个月便削瘦了不少的背影,心中莫名一圈,眼圈跟着红了。

“年三十,剪窗花,守年夜,一二三四五,爆竹天上开。”百里凌风轻声念着。

“殿下,年三十了,您再用点东西罢?”平宁看着坐在窗边轮椅上的男子,低声道。“年三十了么,日子倒是过得挺快。”坐在窗边的人影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地开口。

平云殿

……*……*……*……

你到底是……

她微微睁大了明丽的眸子,眼里却是一片茫然和迷惑。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直入软处,温柔辗转。

秋叶白一呆,却见他忽然俯下脸来,吻住了她的唇。

百里初微微偏过精致的侧脸看着她,忽然微微弯起唇角,笑容凉薄又神mì

:“贫僧好kàn

么?”

她却莫名有些心酸,在狐裘里轻轻地伸手拉住他的手。

这一瞬间,她有些分辨不清楚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百里初还是元泽。

秋叶白一愣,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天空爆出的一片巨大的白色焰火,将他的容颜映照得异常的清澈,连一向幽沉惑人的眸子里都似水面倒映出美丽的焰火。

百里初沉默了一会,神色变得有些悠远,淡淡地道:“最期待的事情么……是能再吃上师傅煮的红薯斋饭。”

她看着天空五彩绚丽的烟花,忽然颇有兴致地问百里初:“你小时候最期待的事儿是不是是过年?”

小白娘总比大姨妈好。

秋叶白:“这个……也不错。”

百里初有点不耐:“真麻烦,就叫小白娘好了。”

皇族之人与寻常不同,这娘还真是不能随便叫的。

“是你丈母娘,或者叫岳母,再不然叫……!”秋叶白顿了顿,将那句‘叫娘亲’给吞了回去。

“你才大姨妈!”秋叶白闭上眼,捂住抽搐的眼角,这厮完全没有任何伦理常识,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罢。

他好像听见过小白和那几个丫头私下说过好几次这个词,当初没有上心,如今想起来莫不是要这么称呼小白的娘?

百里初漫不经心地道:“那叫什么,大姨妈?”

这个‘媳妇儿’可怀不上大孙子。

她娘现在只以为她是为摄国殿下效力,若是她娘知dào

摄国殿下真是她‘媳妇儿’,估计会昏过去。

秋叶白唇角一抽:“你真当自己是我娘的‘媳妇儿’么,她可消受不起。”

百里初道:“婆母。”

“等一下,刚才你叫我娘做什么?”秋叶白忽然半侧了脸看向百里初。

既然她不想接进来,那他也没有兴趣强求。

百里初不可置否,毕竟那是小白的娘亲,他对除了小白‘附属物’的关注都源自于小白。

毕竟,她绝对不会允许秋云上踏入她和阿初生活的地方。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淡了下来:“不必了,我知dào

风奴将母亲照顾得很好,也很安全,何况有了秋云上去探望她,她大概会很高兴,若是真接进明光殿住着,她虽然不说,但见不到那个人,心中还是会记挂的。”

“你可要接婆母过来,她如今在神殿里住着。”百里初顿了顿,又道:“不过听说云上君今日到她那里去了一趟。”

百里初顿了顿,觉得怀里的人儿眼中有细碎的光,第一次笑得这般像个女子,或者说少女。

“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以前没有离开秋家前,过年时候上京唯一值得期待的便是这满天烟火了,母亲也会偷偷托了人去给我买些小烟火,带着我在湖边放,老仙也很喜欢带着我放焰火。”她轻笑着,和他分享着体温与心跳。

她笑了起来,靠在他怀里,看着满天金黄色、碧绿色、玫红色……黑丝绒一般的夜空,薄雪点点,而,满天烟花在黑暗中盛开,绚丽至极,璀璨夺目。

“有什么关系,屋子里老烧地龙也太闷了些,这会子正好透透气儿不是?”

百里初在她耳边凉薄地嗤笑。

“一把年纪了,这般不稳重,不怕着凉?”

说着,她便立kè

起身推开窗子,一阵凉风瞬间灌了进来,冷得她一个激灵,随后背后忽然一道长臂伸了过来将她一下子给揽在怀里,顺带一张白毛狐裘就裹了上来,将她裹在他怀里。

秋叶白一顿,眼中闪过欢喜之色:“放焰火了!”

——“砰!”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挑衅对方,

秋叶白:“本座打不赢殿下,但让殿下躺下还是有很多方法的。”

他眯起魅眸:“小白喜欢怎么来都以,只要你能打赢本宫。”

她脸不红心不跳,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我真是男子,你是打算承欢我的身下,或者让承欢你身下?”

秋叶白顿了顿,这没节操的魔头!

“不像你的孩子,要来也无用。”他倒是回答得极为淡然,侧身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道:“男女于本宫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小白是忘了,一开始我想要你的时候,尚且不知小白是女子,却已经知隔江可唱——後庭花。”

她看着他,忽然轻嗤:“若我是个男的,这肚子里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小小白,你待怎么办?”

百里初轻笑,带着点轻佻的样子:“老实了,你肚子里什么时候出来个小小白?”

她轻咳一声,舀了另外一只汤圆塞他嘴里:“吃个东西也不老实。”

也不知是说她的味道好,还是汤圆的味道好。

手上却拉过她,低头在她柔软的嘴唇上轻吮了下。

暖暖的灯火让她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的诱人,他眼底便微微一动,漫不经心地道:“嗯,味道很好。”

她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味道怎么样?”

他就着她的手用了,满口的玫瑰香气。

“是果酱口味的,加了冻在地窖里的红莓,再试试这个?”她含笑递给她舀了另外一个汤圆。

“果子味的?”百里初挑眉,这是他第一次吃果子口味的汤圆。

一口下去,里面的馅料流淌出来,一股子清甜的莓子果香味溢了满口,不会过分甜腻,满口生香。

汤圆的糯米外皮炖得软糯又不过松散,还带着些弹牙,刚刚好。

他看着她,便舀了一个汤圆起来试试味道。

“你试试?”她轻笑。

“花生馅,还是芝麻馅的?”

百里初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看着碗里一只只精致又圆胖的汤圆,便又立kè

感兴趣了。

但秋叶白却不打算让他再吃,只等着小太监送来了汤圆之后,她将汤圆给他舀了几只:“晚点儿罢,先用些汤圆,都是糯米的吃食,一会子吃多了不消化。”

百里初连着吃了两个大胖粽子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一只板栗香浓糯口,一只海鲜干货的味道鲜美都极合他胃口。

秋叶白蒸了好几只大粽子。

第103章 五皇子 (二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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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她眯起眸子,这位五殿下……倒是真让人摸不透。

秋叶白看着他那神色,与百里初颇为相似的眼眸里的闪过的隐约担忧竟没有丝毫作伪。

百里凌云被她呛了一句,倒是一点也不恼火的样子,只若有所思地道:“不知摄国殿下身体如何,前些日子回来了,一直想要见殿下一面,只是他一直都不肯见臣弟,想来也许久不见了,殿下贵体可好?”

说着,她对百里凌云一拱手:“抱歉,明光殿那边确有要务,所以先行一步了。

她和他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人,若不是百里初回来了,只怕她绿竹楼的人可都还关在牢房里!

“一家人都到齐了?”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笑容却没有进入眼底:“下官劝五殿下说话谨慎,俺们都是平民,如何能与皇家比肩?”

“这就要走么,一会云上君会与我们用餐,不若一齐用餐,也算是俺们一家人都到齐了。”百里凌云含笑道。

让她觉得被他这么看着很古怪,便客气地淡淡道:“殿下,抱歉,下官还要赶回明光殿,有些事情需yào

处理。”

他的目光看着秋叶白的时候吗,莫测而诡异,似有一点异样的火星埋在黑沉的灰土之中,仿佛随时便会喷发出来毁灭一切的感觉。

“秋大人,今日本宫领着两位未来的王妃进宫赏梅,你这位小舅子不介yì

罢?”百里凌云微笑着对秋叶白道。

等会不会是她那便宜爹也来了罢?

秋叶白看过去,才发xiàn

今儿真是‘家庭大聚会’,不但她的这位三姐姐来了,连着她那出身高贵的小妹秋善媛也来了。

“四哥哥说的是,既然是玩笑,就不必再说了。”一道女子温软沉稳的声音响起。

秋善京身边的这位皇子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呢,不过她既然愿意受着,便受着罢,只要以后别哭着悔不欲生就好。

秋叶白何等敏锐,自然将这看似隐蔽的一幕看在眼底,她慢条斯理地一笑:“是啊,我也觉得是玩笑呢。”

秋善京只觉得自己骨头被他‘温柔’地都要捏碎了,痛得差点尖叫起来,但也同时被捏醒了,她一个激灵,立kè

强行忍耐下剧痛,对着秋叶白堆起娇羞笑容来:“三姐姐方才是和四弟你说笑的,就算要送丫头给你,可也是挑选几个伶俐的一起伺候你,哪里会要换掉你身边用了多年的人呢,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嘛。”

秋叶白还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了起来的时候,百里凌云已经微笑地握住了秋善京的手,仿佛劝慰一般地道:“秋大人,不,四弟不过是与顽戏,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就恼了,让我这小舅子的脸上可挂不住!”

秋善京只以为秋叶白被百里凌云的皇子威望压住了,便冷笑一声:“没有什么建议,只是姐姐觉得你身边的这几个丫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若姐姐给你换几个如何?”

秋叶白看了过去,慢条斯理地到:“哦,那么三姐姐有什么建议呢?”

但是她这点小女儿家宅门里的东西,看在经lì

了朝堂大风浪的人眼里,都可笑不堪。

若是秋叶白欺负她,那倒还没有什么,但是秋叶白身边的丫头都敢欺负她这个未来的侧王妃,五殿下若是不为她出头,面子也没地方搁。

秋善京在一边忍不住再次插嘴:“殿下,你看四弟他身边的那些侍女一点规矩都没有,只怕是要带坏了他!”

能让百里初感兴趣的兄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直觉告sù

她,这个男人绝对比双白危险多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是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一副温柔模样,和双白倒是有些像。

她确实听了不少百里凌云的传说,百里凌宇是个丰神俊秀的宛如明珠的贵公子,百里凌风是气宇轩昂的战场骄阳,那么面前这个生得与百里初如此相似的男人,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笑面虎。

秋叶白微笑:“殿下客气,下官才是久仰您的大名。”

“秋督公,久闻你的大名,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了。”百里凌云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微微眯起的丹凤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异的光芒。

这人就是长驻北边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皇子,也是流淌着嫡出皇子血液,储君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百里凌云!

“下官参见五殿下。”秋叶白的目光从他的脸一动到秋善京拽着的他的袖子上,微微一挑眉,客气地抱拳行礼。

但是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是……

但那也是乍看而已,再看第二眼,便能发xiàn

他们两人只是有五分相似,只是面前此人的装束和打扮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和百里初颇为相近的感觉,所以才会一开始看错了。

她一晃眼,竟以为走来的是她家的那魔头。

容色如玉,眉目如画。

线条精致的面容,曳丽斜飞的墨眼眸,挺直精致的鼻尖、殷红的唇。

那人的脸!

但是最让她惊讶的是……

那件紫貂大氅,她看了便觉得有些眼熟,似在百里初那里曾经见到过一件非常相似的。

秋叶白也看了过去,来人一身宝蓝色绣蛟龙飞天吐火束腰皇子锦云袍,肩头披着一件华贵的紫貂大氅。

秋善京一惊,立kè

向拐角后的人影奔了过去,一脸委屈地道:“殿下,你看四弟的丫头欺负我!”

那道声音虽然似含笑,但那笑意里一片冰冷,让人心中一寒。

却不想一道幽幽含笑的声音响起:“善京,不得无礼!”

宁秋讥诮地看着她,就等着她身边那些气势汹汹的丫头逼过来,好给她们一点教xùn



他的这些丫头也还敢欺负她!

“你这贱婢,来人掌嘴……。”秋善京瞬间恼了,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命人打宁秋,如今是五皇子未来的侧妃,不再是当年任人欺压的庶女,秋叶白看不起她也就算了。

当初小七和宁春教xùn

这个几次陷害四少的贱人时,她虽然不在,但是却是知dào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如今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宁秋见秋善京这般跋扈,便冷笑:“这位大姐,我家四少便是住在这宫里,倒是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秋善京见秋叶白一点不给面子地讥讽她,她眼底寒光一闪,冷哼一声:“你来这里做什么?”秋善京这才想起秋叶白的身份,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怨气,看向身边的丫头,示意丫头去把纸鸢捡起来:“去把纸鸢捡起来,莫要让不干净的人沾了五殿下送我的礼物。”

秋善京如今身上披着华丽的流云锦缎镶嵌兔毛披风,满头珠翠,妆容也分外艳丽,倒是有几分像杜珍澜。

她打量了秋善京好一会,才似笑非笑地道:“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秋叶白看着她,眸光微动,随后微微一笑:“三姐姐,许久不见,如今这般是……。”

她眉目之间的愉悦之色,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便立kè

僵住了:“是你?!”

为首那女子一张温柔银盘一般的脸,不是秋善京又是谁?

秋叶白看过去,果然见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领着几个小丫头匆匆过来。

“去把我的纸鸢捡起来!”女子熟悉的娇软温柔的声音响起。

主仆几人互看了一眼,秋叶白正迟疑着要不要避开,便忽然见一只纸鸢落了下来,砸在她脚下。

只是她们才走了几步,便听见花园里传来一阵嬉笑之声。

宁秋见状,和宁冬互看了一眼,也乖觉的闭嘴,两人默默跟在她身后向御花园深处走去,那里也有一条近道可以直达明光殿的后门。

她一顿,沉默了片刻,只淡漠地一笑:“不要胡乱猜测,咱们走罢。”

宁秋闻言,也看向秋叶白。

一直沉默的宁冬却忽然若有所思地道:“但若是八殿下心中不看重四少,也不会因为四少的一番话就因为不想牵连四少而就范罢?”

秋叶白也淡淡地笑了笑:“嗯,八殿下遇此等打击,自然郁结在心中,谁劝都没有用,倒是真不如刺激一番。”

看着小太监离开的背影,宁秋轻笑一声:“真是请将不如激将,四少一番刻薄,八殿下倒是反而听了呢。”

“是。”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给她作了个揖才离开。

她闻言,轻笑一声:“不客气,让你家殿下准bèi

明日大夫上门就是了。”

这位秋大人实在太有办法了!

主子不愿意治病,心情不佳,他们底下伺候的日子可也不好过。

“殿下说要麻烦您到时候带着大夫多走平云殿几趟,多谢您了。”小太监也笑眯眯地道。

“怎么了?”秋叶白看着他,眼底闪过了然的光,但还是微笑着问。

她转头过去,正巧见方才那个平云殿守门的小太监匆匆而来。

“秋大人!”

秋叶白正领着宁秋、宁冬两人在花园里漫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雪后的御花园,别有一番风情。

皑皑白雪落满了松树枝头,松树枝头上缀着一只只小灯笼,不知是哪家娘娘让人装饰上的,异常的漂亮。

第104章 五皇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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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是。”双白公微微颔首,他才转身没有多久,就听见郑钧的声音了。

“小白被老头叫去了紫金殿?”百里初微微眯起了曳丽上挑的魅眸看向双白。

明光殿

……

郑钧微微勾起唇角,笑容莫测:“秋督公才是一直叫咱家惊讶的那个人,请罢。”

秋叶白看着他,好一会,她轻笑了起来:“郑公公,还真是让本座惊讶。”

“秋大人,别来无恙。”郑钧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幽幽的光:“跟咱家走一趟紫金殿罢?”

她脚步一顿,转过头去看向那穿着紫衣的大太监,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她微微挑了下眉:“郑公公?”

她刚准bèi

进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太监颇为尖利的声音,也颇为熟悉:“秋大人,陛下宣召。”

秋叶白看着他的背背影,微微挑眉,双白忽然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对她的认可么?

说罢,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说罢,他顿了顿,忽然道:“秋大人,你和殿下是难得的缘分,只愿你们能永远一直这样下去,殿下的眼底只能容得下你,这世上也只有你最合适殿下。”

双白看着她,妙目里闪过微微的涟漪,淡淡地道:“就算是罢。”

秋叶白看着宝宝的身影消失在宫道转角,她方才慢慢地转过脸,看向站在不远处大门边的修挑的白衣男子:“那么你呢,这是你的心得么,双白?”

“对于永远都得不到,不该记挂的人,永远只能爱慕着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远远地看着,不靠近,不心动,便不会心痛,无名是个聪明人。”一道男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到底还是……

秋叶白怔然而失落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那个以前连走路都摇摇晃晃,日夜做恶梦的小小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成长成了少年,如今已经有了青年的轮廓。

“仅此而已。”他斩钉截铁地道,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仅此而已?”秋叶白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黯了黯,她捡回来的那个小弟弟,会在她怀里撒娇的少年,一去不复返了么?

他顿了顿,垂下眸子,喑哑着嗓音道:“我说了我是无名,是藏剑阁焰部堂主,会永远忠于藏剑阁阁主夜四少。”

“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再对我好了,我……。”

“够了,白姐姐,我和你都不是小孩子了,我的身子是什么样子,我比谁都知dào

,有些事情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无名淡淡道。

秋叶白一愣:“宝宝……。”

无名却忽然背对着她,冷声道:“不要过来!”

看着无名准bèi

离开,她忽然唤住他:“宝宝,我送你。”

……

秋叶白一颗心放了下来,吩咐宁秋和宁冬将两位老爷子先安置在明光殿的偏殿,然后明日再准bèi

去诊治百里凌风。

“不必多说,老仙的徒弟,咱们一定给面子,这位无名小兄弟也已经说了一些事儿,咱们相信你有你的难处。”两个老头互看一眼,其中一人看着秋叶白慈祥地一笑。

江湖之人最忌讳与官家打交道,这是道上的规矩,她原本就是以请他们来诊治小七的理由将他们请入京城,如今却又要求他们再替百里凌风诊治,确实算不得什么光明手段。

“如今又还要有劳两位爷爷诊治八殿下了。”秋叶白看着两位神医,有些歉疚地道。

也是藏剑阁的面子和老仙的面子,她才能用剑令请到了两位神医为小七诊治。

秋叶白微笑道。

“正是晚辈,先师在世时经常提起几位前辈,只是机缘不巧,未能得见前辈们。”

“你就是老仙的小徒弟罢?”一个老头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她抬起手恭敬地道:“晚辈见过两位前辈。”

秋叶白看向他身边的两个白胡子老头,虽然容貌普通似寻常大夫,但她却知dào

神医门的人都不是寻常之辈,虽然是说是门派,但他们居无定所,足迹遍布天下,极难寻觅。

“四少,我带来了神医门的人。”无名岔开了话题。

成为无名的宝宝不会再是当年那个可以肆意拥bào

她的少年了么?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还是收回了手:“嗯,就是忙了点,没有时间出宫。”

听着他这一次没有那么疏远,但她依然能感觉他在刻意保持距离。

“四少。”无名看着她失望的眼眸和悬在空中的手,心中锐痛,但脸上神色不显,只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地笑吟吟道:“你的气色好多了。”

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么?

“宝宝……。”秋叶白一愣,看着宝宝清秀干净的面容,她眸光微黯。

无名看见那熟悉的窈窕身影,眼底也闪过波澜,但随后却在秋叶白伸手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忽然退了一步,抬手恭敬地道:“千总无名参见督公。”

今儿能遇见,让她看见百里凌空、秋善京这些人的不悦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阿初很快又要闭关,所以她一有时间都在安排各种事情和陪伴阿初,实在抽不出空来去见宝宝。

这些日子,他总是很少进宫,时常呆在司礼监,反而是周宇进宫还勤些。

看见无名,秋叶白眼中闪过喜色,抬布便往他那里迎了上去:“宝宝。”

主仆三人很快便到了明光殿,正见着无名领着两名郎中模样的老头儿也往明光殿走。

“还真是贼心不死啊。”她看着挂在天空中的一轮没有温度的白太阳,唇角弯起没有温度的笑容。

听说现在,杜家的人又开始活跃了……

她那位便宜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真是彻底从保皇派变成了杜家一党么?

她暗自轻哼,眼底闪过幽冷的光。

不过百里凌空拉拢她这件事,不知dào

杜家人是什么想法,毕竟她也算是太后亲点的杜家门生,今也算是杜家最大的叛徒。

百里凌空想要拉拢她并不出奇,但是想不到的是他竟舍得正妃和侧妃两个位置这般大手笔,她更没有想到秋云上竟然会同意这一桩婚事。

所以,现在在百里凌风受伤不知能完全康复否的情况下,这位齐王殿下便是朝廷太子之位最有力竞争者。

但是只有她知dào

,三年前见定王还有不小野心,但是自从那日她在定王府窥见定王和百里初那一番谈话之后,定王似乎整个人就消沉了下去了,朝堂上的活跃,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万事不出头。

所有人都以为他韬光养晦,沉稳大气。

八皇子作为后起之秀,在朝堂上风头两无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动作,八皇子受伤归来,流言纷纷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落井下石。

所有人都觉得定王沉稳。

定王的母亲虽然也是出身杜家的皇后,但是被百里初活活折腾得驾鹤西去,到底不如三皇子这个还有活着的母后来的底气十足。

秋叶白脚步微微一顿,轻笑了起来:“谁知dào

呢,也许罢,齐王殿下是个能耐人,与三皇子定王殿下不同,所以想法也不同罢。”

“属下看齐王说不定就是冲着您,才娶了她们两姐妹。”宁冬忽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秋善京也不是省油的灯,能怀上齐王的孩子,也是她的本事,但是要说威胁我,她还没有这个能耐。”

不知dào

这个女人对四少会不会有什么威胁。

宁秋微微颦眉:“曾经听说秋善京被打发去了尼姑庵,不想她咸鱼翻身的能耐不错,不过几个月不见,竟成了五皇子妃。”

能让她闻见百里初身上那种有些相似的危险气息,再加上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的,她自明白那位绝不简单。

秋叶白见二婢皆是一脸无语的模样,便摇摇头:“不与你们说笑了,你们说的没错,那位五殿下,城府极深,绝非泛泛之辈。”

宁秋:“……。”

宁冬:“……。”

这可是今年开春,她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秋叶白挑眉,忍不住笑出声;来:“嗯,摄国殿下心术很正。”

宁秋:“没错!”

宁冬淡淡地道:“因为那人心术不正。”

她身边这几个丫头莫名地就是对百里初有点儿敌意,今儿竟然会为他说话,也是难得。

秋叶白看着宁秋,目光奇异:“你什么时候开始会给殿下说话了?”

殿下的容貌更精致,如果说殿下像是顶尖的大师雕刻而成的玉人,那么齐王的线条就粗犷了些,更像是仿制品,但应他总是笑盈盈的模样,与殿下的冷若冰霜和魅惑人心不同,倒是用不得赝品二字。

她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没有殿下好kàn

!”

“四少,那齐王看着和殿下有些像。”宁秋一转弯后,忍不住低声道。

……*……*……*……

“是……是……。”秋善京捂住自己脸,惊惶地点头。

“你若是再做这种蠢事,就抱怪本王了。”百里凌空冷冷地看着她道。

“啊!”他的手劲极大,一点都没有顾忌秋善京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打得秋善京吐出一口血和一颗牙来。

“啪!啪!”

却不想百里凌空温柔一笑,去抬手就是两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秋善京立kè

一脸委屈地迎了上来:“殿下,你要为妾身做主……。”

果然,在踏出一道花型拱门之后,便看见秋善京和秋善媛两人正在附近等着他。

而在秋叶白转身离开之后,百里凌空沉默了一会,转身向秋善京和秋善媛离开的方向而去。

她离开很远,还依然能感觉到五皇子的目光在背后注视着自己,直到转弯之后,那道让人如芒在背的目光才消失。

秋叶白淡淡地颔首,不卑不亢地转身领着宁秋、宁冬二婢离开。

她看起来很好拉拢的样子么?

这是他第三次说一家人了罢?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颔首:“殿下客气。”

百里凌空也没有再拦着,只眸里闪过一丝幽光,含笑道:“好,本王也不拦着叶白了,若是可以,本王在王府里摆下宴席,再请叶白齐聚,到底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空,微微一笑:“殿下,下官告辞。”

随后,她起身对着秋叶白也欠了欠身,领着婢女们转身跟着秋善京的后脚离开。

秋善媛面上并无娇羞之色,只温淡一笑:“是。”

百里凌空扶起她,笑容虽然淡淡,但是倒真颇为温和:“好,明日本王再让人接你进宫,母后很喜欢你为她抄录的佛经。”

毕竟是未嫁之女,她的谈吐更得宜,通身的气派与秋善京立显高下,显得更端庄高贵。

齐王是百里凌空的封号,她并没有自称妾身,而是小女。

“齐王殿下,小女先走一步。”秋善媛对着百里凌空福了福。

只但愿,她这位七妹,是个真zhèng

能懂事的。

看着秋善媛示意婢女们将秋善京扶着离开,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

如今看来秋善媛今日的装扮举止倒是真不愧为大家闺秀,虽然她容貌没有接杜家女子的美艳,但却沉得住心思,便是进宫当个二品以上的主子娘娘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还记得当初这个最小的妹妹发xiàn

自己与杜珍澜的‘奸情’时,尚未及笄,虽然极为愤nù

,但是却没有做出任何失去理智的事情。

杜珍澜是个放浪不羁的女人,但是却按照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出了秋善媛这样的女儿,大气端庄,识大体。

秋叶白看着她,顿了顿,唇角浮现出一点笑意来:“也好。”

秋叶白甚至听出来,她暗中表明会看牢秋善京,不会让秋善京在自己面前晃荡。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温柔有礼。

秋善媛并不避开她的目光,只是淡淡地点头:“四哥,既然三姐不舒服,我便带她先走一步,您勿怪,以后妹妹会注意提点三姐的。”

秋叶白的目光从秋善京身上移动到秋善媛身上,见秋善媛一身丁香色的牡丹褙子衬着白裙,肩头虽披着貂皮披风,但小脸扑了淡淡的脂粉,眉目之间神色从容,竟是一派超越了她年龄的从容平静。

秋善媛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但竟乖巧地向秋叶白颔首:“多谢四弟提醒。”

倒是一边的秋善媛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摇头,淡淡地出声解围:“四哥哥说的是,三姐还不快谢过四哥?”

周围宫人见状,虽然脸上不显,但忍不住眼底都闪过窃笑,

“你……。”秋善京哪里不知dào

她在说什么,顿时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悄悄看向百里凌空,却见百里凌空虽然微笑着,只是眼神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竟仿佛全没有听见秋叶白说的话一般。

这又蠢又狠辣的女人大概是忘记了在出征南疆前,她跑来自己面前哭诉老五要杀她,还抖出老五当初为了陷害最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的老三,要杀自己以嫁祸老三的前尘旧事了罢?

“是么?”秋叶白看着她,忽然轻笑了起来:“人说有孕傻三年,三姐还是多吃点鱼,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虽然说以前的丑事想起来不太好,但到底是一场教xùn

,不要老是行差踏错。”

未婚先孕在皇家也是丑闻!

这个混账东西,一定要拆她的台么?

秋善京苍白的脸色里一红,随后咬着唇恨恨地瞪着她,声音却似羞恼道:“四弟休要张口胡说,只是这几日吃多了积食罢了。”

众人看着秋善京的眼神顿时都变得有些惊讶,随后又闪过鄙夷。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三姐姐,莫不是有孕了?”

她捂住嘴欲作呕,仿佛真是脸色苍白,极为难受的模样。

秋叶白听着这话,怎么都有点指她就是那个害摄国殿下流年不利之人的意思,便转过身,正要说什么,却见秋善京忽然软软地道:“殿下,妾身好生难受,怕是……。”

她暗笑,正打算离开,却忽然听见百里凌空在身后轻叹:“摄国殿下原先一年里总有些时间要出宫休养,只是听说这几年是好了不少,却不知今年大婚又出征之后,身子就不好了,许是流年不利,是要请国师帮忙镇一镇。”

看着百里凌空和周围宫人们了然诡秘的神色,她便知dào

他们果然是想到——‘摄国殿下病了还不忘借机要占国师便宜’上头去了。

她轻描淡写地再为百里初的‘色名’之上添了一笔:“殿下的命令,有时候就算是国师也不能违抗罢。”

这阿初早年用来掩人耳目的借口,如今听着挖了个坑来埋他自己呢。

秋叶白自然是知dào

百里凌空想起‘摄国殿下曾经试图强上国师,以至于后来摄国殿下出现之地,国师必定退避三舍’的传闻了,她心中暗笑。

“国师?”百里凌空似乎想起什么,脸色有些怪异。

合情又合理。

阿初既闭关,自然要让人以为他离了宫才好,所以她和阿初商定一切就交给‘神mì

国师’来安排。

秋叶白摇摇头:“国师已经为殿下占卜过了,一切都听国师安排罢!”

“那可要再请人进宫来,本王倒是知dào

有些不错的民间神医。”百里凌空目光幽幽地盯着秋叶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些她说话的真假来。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微异,但不动声色地轻叹了一声:“御医瞧着无非是说些阴虚火旺噬睡之泪,虚头巴脑的话。”

他眼底闪过讶异,随后颇为关切地问:“摄国殿下是什么病,宫里的御医怎么说?”

百里凌空一怔,他这般问话实jì

上是一种客气的试探,只是他原本以为那人不见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是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因为病了?

“摄国殿下这些日子是有些身体不适,多谢五殿下关心。”秋叶白淡淡地看着百里凌空道。

第105章 父子相残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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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嗯。”他握住她的手,搁在自己胸口上,闭着眼,幽幽地道:“本宫,不想启程。”

他需yào

先出宫一趟,做个仪式,让国师也陪着一同出去‘治病’,再暗中折回宫内。

她看着把头枕在自己小腹上的百里初:“阿初,你什么时候启程?”

秋叶白与百里初一同乘着十六人抬的步辇慢慢地在宫道里前行。

紫金殿外

……*……*……*……*……

皇帝的脸涨成猪肝色,但最后还是沉默了下去,好一会,在百里初快不耐烦地准bèi

起身离开的时候,才苦笑:“你把圣旨拿上来罢。”

“没有什么这的,那的,圣旨本宫已经拟好,用印了,只等你签字朱批就是了,你的破败身子还想干涉朝政么,不知死活。”百里初一点不客气地冷声道。

皇帝一愣,颦眉道:“这……。”

百里初摸了摸自己的宝石护甲,目光幽沉地盯着皇帝:“第一,你最好给本宫好好地活到本宫回来的时候,否则这朝堂会出什么事情,本宫也保证不了;第二,不得干涉小白做的任何决定,否则后果同第一条。”

“什么事情?”皇帝还是觉得让秋叶白担任宰辅,实在让他有些不放心,但是百里初在这里,他又不敢反对,只得问道。

只要小白能控zhì

老八,便没有任何问题。

但老头子这么想,也不能说不对。

让老八出任副宰辅,是为了给小白有个幌子。

“行了,你要怎么想都可以,本宫只要你在这段时间做到两件事。”百里初淡漠地道。

明明阿初说了决定权在她的手上!

秋叶白有点好笑,这位皇帝陛下是只捡他想听见的么?

若是如此,倒是对老八有好处。

“泽儿是担心老五那边的人攻击老八的出身并非嫡子么?”皇帝若有所思地道。

听了这样的安排,皇帝心头又微微松了一口气,在他眼里,百里凌风才是真zhèng

有决定权的之人,秋叶白只是个辅佐的幌子,免得让老八站在风口浪尖上,面对攻击。

“当然,老八也会成为副辅政,协助小白处理朝中事务,但总决权在小白手上。”百里初继xù

道。

皇帝再次在他的目光下乖巧地坐下了。

“不是就坐下。”百里初淡淡地道。

那微笑里带着嗜血阴暗的气息让皇帝瞬间僵了僵:“朕……不是……。”

百里初挑眉,魅眸里闪过阴沉的光,唇角却带着微笑:“你刚才说什么,不行么?”

皇帝那头直接就炸了,不敢置信地再次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你说什么,不行!”

“明日上朝,本宫会宣bù

本宫要闭关之事,同时设立摄政宰辅一职务,由小白任职,朝中一应大小事务皆由她朱批审核。”百里初淡淡地道。

皇帝闻言,心情稍微松了一些,但还是先问:“朕知dào

你做事有分寸,什么安排。”

百里初淡漠地比了手势,不让他继xù

说下去,而是道:“本宫是来知会你这件事的,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朝内的事情,本宫已经做了安排。”

皇帝一愣:“朕不是这个意思。”

“为何不行,若本宫不养病就死在这上头了,你可就是满yì

了?”百里初冷笑一声。

“要立老五为太子的折子都堆满了朕的案头!”皇帝抚着额,头疼地道。

这朝野上下,没有他在,他退居幕后多年,只怕杜家又要反弹了。

皇帝明显是感觉有秋叶白这个‘外人’在场,丢了脸,脸上浮现出尴尬来,但是他也知dào

这不是讲面子的时候,他立kè

道:“泽儿,你若不再这怎么能行?!”

秋叶白看着这场景,原本还是不爽的心情,此刻突然却有点想笑,这谁才是儿子?

皇帝下意识地竟也就乖乖坐下了。

百里初看着他,眯起眸子:“坐下!”

直接被一年半砸三个字砸到头的皇帝瞬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失声道:“什么,那么久!”

却不想百里初冷冰冰地道:“一年半!”

他看见百里初的目光,硬生生把多余的废话吞了下去,只小心翼翼地道:“泽儿,你要养病多久,三个月?”

皇帝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忧虑来:“但是……。”

“不会死那么快,你放心就是了。”百里初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什么?!”皇帝几乎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看向百里初:“你要出宫养病,难不成……?”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看着皇帝:“本宫会有一段时日要出宫闭关养病。”

但是不知dào

为什,她就是很不悦,很不悦,总为阿初觉得不值。

作为一个帝王而言,皇帝似乎做的没有什么错。

她心里也明白,其实不管是阿初也好,还是百里凌风也好,若老八这一次废了,皇帝大怒一番之后,估计也也一样会把他舍弃掉。

她才勉强忍耐下心底的不悦,冷冷地看着皇帝。

百里初似能察觉到她的愤nù

,便用指尖在她掌心轻拨。

忽然想明白了皇帝对百里初的容忍是因为什么原因,秋叶白的眼底便闪过冰冷的寒意来。

何况现在他中意的继承人还不知dào

能不能站起来,若是百里初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他就要焦头烂额了。

她想起当初皇帝说的那些让百里初退隐,给他永远的衣食无忧和荣华富贵,如今细细想来,大约是觉得不管这个儿子再怎么肆无忌惮,但是这个帝国也没有再败坏下去,而且这个短命的儿子也活不了多久,威胁不了太久帝位的主人。

所以才这般容忍?

她微微眯起眸子,大概是因为‘历代国师都活不过三十七’的过往历史罢?

皇帝陛下的耐性大概是因为……

她在一边听着,暗自冷笑了起来。

“……但是寻欢作乐不要太过了火,最早夭的国师正与你一般大,如今天下这等情势,你若不知dào

保养身子,难不成让朕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八如今又病着,还不能撑起大局。”皇帝微微颦眉,摇头叹息。

她正疑惑,皇帝倒是已经自己透露了些来。

秋叶白闻言,倒是心中暗自微讶,皇帝陛下的容忍度在百里初身上奇高无比,这是为什么呢?

“朕知dào

你又有分寸。”

她看向皇帝,却见皇帝也在看她,一脸复杂的样子,但是在百里初出声之后,他的目光便移动到他儿子身上去了,对她的敌意也似不见了。

但他不要脸,她还得面对皇帝老儿一年半!

这厮肆无忌惮惯了,他明显不买这个皇帝爹的账,一会子他要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来,也不是没有没有可能。

她想要抽回手,但是百里初不悦地略一用力,差点将她整个人扯向他怀里,所以秋叶白干脆不动了,任由他玩自己的柔荑。

“本宫想要怎么玩,是本宫之事,今日本宫来也不是为了听你说教,而是来知会你一件事情。”百里初慵懒地抓了秋叶白的手搁在掌心把玩。

只是,他没有想到泽儿竟然对秋叶白也颇有几分不同,这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秋叶白这小子对泽儿的情意,当初他第一次召见他的时候,便能看出来的。

皇帝看着百里初和秋叶白之间那种奇异的氛围,神色有些古怪,他的目光停在秋叶白搁在他肩头的手上,微微颦眉:“泽儿,身为皇家人,有些事情,你怎么玩都不过分,但是不可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唯一出乎所料的是,皇帝对百里初的容忍,并不完全是因为百里初如今的权势可以裹挟他的无奈和畏惧,而更多的是一种长辈的……溺爱。

她这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父子相处的情形,倒也不出她所料罢。

秋叶白看着皇帝陛下明显还因为那句‘内人’怔然,她轻叹了一声,站在了百里初身后,伸手搁在百里初的肩头。

百里初却大摇大摆地往凳子上一坐,修臂一搭,倒像是他才是这紫金殿的主子。

“陛下是忘记了么,本宫早已经是她的内人了。”百里初有点不耐烦地一挥袖子,不远处的八仙椅便一下子飞了过来,“砰”地一声落在地上,令皇帝陛下都吓了一跳。

倒是皇帝陛下似颇为惊愕,不赞同地看向秋叶白:“泽儿,你我说话,外人怎么好在场?”

秋叶白见状,点点头,站在百里初的身边。

百里初似也注意到了郑钧,他讥诮地朝郑钧看了一眼之后,转身看向准bèi

离开秋叶白:“你,留下。”

听着百里初疏远又不客气的话,皇帝脸上却并不恼,只浮现出一点伤怀来,但还是吩咐除了郑钧外,其余的宫人们退下去。

只是百里初似乎并不领情,冷淡地道:“让陛下身边这些耳目都滚出去,本宫有话要与陛下说。”

“泽儿,你来了怎么不通传一声?”皇帝看着自己一身华丽红妆的儿子,眼神里闪过异样,语气陡然温软了下去,倒是很有些慈父的模样。

“陛下在看什么?”倒是百里初凉薄的声音让皇帝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但皇帝老儿的脸都绿了,目光无比复杂地在百里初和她身上来回寻索。

殿上宫人多是知dào

这位摄国殿下有多放浪不羁,做了多少荒唐事儿,如今听到‘她’这般豪放的话语,自然是红了脸,暗自咂舌,但是倒也不算慌张。

皇帝和一干众人:“……。”

她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殿上众人,果然看见——

嫌皇帝老儿命长么,所以殿下和男宠秀恩爱,还是非一副是雌伏她身下的‘受君’的模样,这是打算刺激皇帝老儿早日升天吗?

但皇帝老儿心里可是以为她是个男的,他在这里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金枪不倒,神勇异常的是他这位‘公主’好么!

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秋叶白眼角微微抽搐:“公主殿下……陛下身子不好。”

百里初微微一笑,温然道:“已经是起晚了,驸马昨晚金枪不倒,神勇异常,让本宫腰都直不起来,所以这才起晚了。”

这个没节操的家伙在门口听墙角那么久,等到她安全之后才出来是几个意思?

秋叶白不动声色地顺势起身:“殿下,来得好早。”

她抬起头看他,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眸光幽幽魅魅,指尖竟在她掌心微微一勾,似在安抚她,不过更多似在挑逗。

秋叶白也起了身行礼,但是她身子才半伏了下去,就被一只苍白如玉的手一抬:“驸马不必多礼。”

一道暗红色的人影径自领着双白和一白进来,气势凛冽。

果然,一干人等齐齐单膝下跪,恭敬地道:“参见摄国殿下。”

这天下间,除了百里初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皇帝老儿说话。

秋叶白不用转脸,就知dào

身后来人是。

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你若是想知dào

老八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径自去他宫里问他就是了,在这里拐弯抹角,也不嫌累么?”

她心中瞬间转过好几个说法,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身后的大门被人砰地一声打开来。

毕竟先前的时候,皇帝就担心百里凌风被关了那么长的时间,借此机会夺回军权,然后会干出些不明智的事儿了。

这话问的,是在问百里凌风有没有想要造反的意思么?

异动?

她还没有坐稳,皇帝已经开始问了:“老八这一路上南征可曾有什么异动?”

秋叶白眸光微动,一撩衣摆一边坐下,一边也低声轻笑:“那得多谢郑副总管的栽培。”

从“斩首”到“赐座”

所谓伴君如伴虎,这位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察言观色的功力,不动声色间竟能让皇帝陛下的喜怒也跟着她起伏。

郑钧立kè

将一把小凳子搬到了秋叶白面前,低声轻笑:“秋督公好能耐,生死一线,也不过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

果然,皇帝老儿的脸色又好了不少,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侍卫可以稍微退远点,随后眯起眼盯着秋叶白:“赐座。”

她在朝堂这些日子,也知dào

这些上位者喜欢听到什么。

“陛下,您真是太抬举微臣了,此次南征,微臣已经很明白八殿下有通达明睿,自己想通了而已,微臣只是外因。”秋叶白淡淡地道。

皇帝陛下的脑子还是运转得很快,就是不知dào

未来皇帝陛下知dào

她要坐的这个位置,是会成为她的助力,还是阻力。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嗯,这位陛下还顺便开始猜忌一下她会不会对未来的太子爷影响太大了,考量对她的后手么?

待秋叶白施施然起来后,皇帝又一边喝茶,一边莫测地道:“爱卿倒是很有些手段。”

这会她这个罪人又变成爱卿了么?

秋叶白见皇帝那样子,心中暗自冷笑。

皇帝眼里闪过喜色,但随后,他又盯着秋叶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爱卿,起来说话罢。”

秋叶白看着皇帝,目光不闪不避:“是,微臣不敢做伪。”

皇帝闻言,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目光锐利地瞪着秋叶白:“你说老八他同意治疗了?”

她微微抿了下唇:“微臣不敢,但微臣只希望陛下听微臣一言,八殿下的伤并不是不能救治,今日微臣已经请了名医进宫,八殿下愿意接受治疗。”

皇帝的语气虽然冷酷,但是却并没有之间那种近乎暴戾的杀气。

皇帝一愣,眯起眼,细细看着跪下前方的年轻人,仿佛才发xiàn

原来跪着的人并不是秋云上,而是秋叶白,眼神方才渐渐地清明起来,他看着她,忽然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那么说,朕还要感谢你磨砺了老八的心志了?”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战场之上,敌情瞬息万变,您希望八皇子能为中兴之主,但若是他连这点打击就消沉下去,又岂能是中兴之主?”秋叶白看着皇帝,还是淡定地道。

阿初要一年半后才醒来,若是此间皇帝大行,那么太子未定,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她眼神微动,精神已经是败落到这个地步了么?

只是……

但是片刻之后,她就确定皇帝不过是将她和她那便宜爹搞混了。

秋叶白见皇帝喃喃自语,眼神迷乱,恨恨地瞪着自己,他眼神里一片复杂,她心中微微一惊,皇帝是发xiàn

了什么吗?

“你和你爹一样……都是废物……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为何要辜负朕的托付,你不是承诺过为了朕可以牺牲一切么,为何要背叛朕,要辜负朕的希望,云上啊云上!”皇帝腥红着眼,捂住胸口,喃喃自语。

他越想越气,眼前一花,不知怎么地就将眼前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的脸与二十年前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重合了。

他如何能不气,布局多年,眼看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他满yì

的帝国继承人历练得足以担当帝国振兴大任,却都毁在了这个小白脸的身上。

“你若不是抗旨不尊,就是犯下当斩大过,朕要你何用!”皇帝森冷地瞪着秋叶白。

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帝老儿是觉得百里凌风没有指望了,先拿她出气么?

毕竟,百里凌风是他选择的帝位继承人,看皇帝的样子,估计也是知dào

他身体不行了,要赶紧定下继承人。

秋叶白心中冷笑,她就知dào

,皇帝老儿会为了他家老八的事儿找她麻烦。

“陛下,息怒!”周围的人齐齐跪下,只郑钧立kè

上去,伸手替皇帝按摩穴位,缓解痛楚。

他气得想要站起来,但是胸口的闷痛一下子让他跌坐了下去。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明示?朕在你出征之前叮嘱你的事情,你是不是忘记得差不多了,让你护着大将军王,如今你若战死也就罢了,你安然无恙,凌风却为了护你而……。”

秋叶白虽然不知dào

郑钧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话,替她解围,但是也就着话题下去,神色依旧不卑不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微臣不明白微臣何罪至诛,文死谏,武死战,还望陛下明示?”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到底没有再让人将秋叶白拖下去了。

皇帝捂住胸口,眼底光芒流转不明,只森然地看着秋叶白:“此人,其罪当诛,何以论功。”

这是说百里凌风再遭遇非议,只怕会更消沉。

他话没有说完,皇帝却已经明白了。

郑钧在一边一直冷眼看着,见到秋叶白忽然出手反抗,他眼底闪过惊讶之色后,唇角却弯起一点稍纵即逝的异样笑容,他上前几步,恭敬地道:“陛下,您勿要动气,秋大人再有罪,也不值得您气坏了身子,何况若是您当庭斩杀功臣之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只会为八殿下带来带来非议,如今八殿下那里……。”

“秋叶白,你竟然敢……抗命!”皇帝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情形。

有些人跪着,却仿佛永远站着。

虽然不知那些传奇是否属实,但是面前这个削瘦得甚至有些单薄的年轻人,即使依旧跪着,但身上的凛然威压和他的身手便已经让他们不敢靠近冒犯。

传说他直入深山老林,救下被困龙卫,降服苗疆恶蛊,孤身入象郡劝降苗人叛王,更力大无比,一人力破伏军万兵……

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关于面前这个年轻司礼监督公的传说,传说他领着驾船单挑死亡海上的残暴海盗们,炮战之下,奇迹地幸存,领着船乘风破浪,初次海战便大败海盗。

所有的侍卫们都瞬间一惊,下意识地退开数步,看着站在中间的秋叶白一脸淡漠,但她身上的那种凛冽锐利的气息,却硬生生地压制住了他们的异动。

秋叶白却忽然一震手臂,她的内力如今已经恢复了启成,抬手之间,就让那两名御前侍卫一下子被甩开数丈,‘砰’地一声撞上墙壁之后才掉落下地。

其中两名侍卫就要上前来拿秋叶白!

空气瞬间凝滞沉重起来,似只要皇帝陛下不悦之中一声令下,她便会被当场斩杀,血溅三尺。

忽然有两列卫士自门外奔入,手中蹭蹭长剑出鞘,数把寒光四射的长剑将她围住。

皇帝忽然冷声道:“拿下,推下去斩了!”

她只不卑不亢地单膝跪着。

他并没有叫秋叶白起来,只冷冷地盯着跪在台下的秋叶白。

皇帝陛下静静地坐在加厚了的雪狐垫子上,并没有穿龙袍,而是着一身皂色常服,他的气色比她出征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更差了,削瘦的颧骨高高地凸起,眼下一片乌青,让他看起来更显得苍老和憔悴。

“参见陛下。”秋叶白对着上首着皇帝便服的男子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明光殿

……*……*……*……

这样的继任者?

千岁祖师爷,会满yì

罢……

这天下啊,果然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郑钧似能察觉她心中情绪波动,亦微微眯起眸子,唇角露出点奇异的笑容来。

……

何惧之有!

天上地下,有那人陪着她,便是万劫不复,她也会要将这一路走出个光明大道,逆天改命。

只从此一条道走到黑,绝不会回头,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既然走到了这个位置,经lì

了多少次生死一线,退隐江湖不过是痴人妄念。

她看着自己面前宽阔森然的宫道,眸色渐深。

不过那又如何?

她即将要坐的那个位置,就是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秋叶白一顿,也转回了头,同样看着那炽烈却并不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阳光,眯起锐利的明眸,轻笑:“嗯,谁说不是呢。”

郑钧没有看她,只是看着渐渐行至天空正中的太阳,平静地道:“咱家坐稳不坐稳,咱家心里有一杆秤,不劳秋督公您操心,这辈子咱家也算值了,只秋督公年纪尚轻,司礼监有今日不容易,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看人的眼光一向不算差。

但她总觉得这个老头儿的城府不会比老甄差,当初抽她的那顿鞭子,他说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话,她可都记在心里。

这一位算是个有能耐的人了,说实话,她并不算讨厌郑钧,虽然他是杜家嫡系。

秋叶白微微侧过脸,看着他轻笑:“嗯,那郑副总管这一次可要坐稳了,千万别又掉下去了。”

郑钧淡淡地道:“老奴这辈子起起落落也不是第一次了,世间什么不多,只意wài

这东西确实不少。”

“郑副总管总是会出人意料,这就算是东山再起了?”她拢手入袖,慢悠悠地与郑钧并肩齐行。

郑钧微微一笑:“咱家现在是御前奉茶,紫金殿副总管。”

“许久不见,郑……。”秋叶白迟疑了一会。

第106章

“没有关系的。”那人轻咳了几声,轻笑了起来:“我很有耐心。”

“你妹妹很快就要回来了,如果她一时间不能接受你。”秋云上看着站在窗边的年轻人,迟疑了一会。

……

留下秋善京一个人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紧紧地捂住了自己腹部,眼底闪过狰狞之色。

说罢,她也跟着秋善京一起离开。

她的奶娘鄙夷而讥诮地看了眼秋善京:“有娘生,没娘教,这些浅薄的道理还要我家小姐教,真是废物。”

“我不是你的妹妹,不过若是嫁给了五皇子以后,你可以称我一声姐姐,至于其他的,父亲既然没有驱逐你,你也有手段让五皇子也娶了你,我也不会将家丑外扬,但是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四哥哥不是你我该得罪的人,有了强力的娘家后盾,在夫君家才有未来。”秋善媛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秋善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慌张了看了看门外,确定这话只有她和秋善媛及秋善媛的奶娘听见,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尴尬又屈辱地看着秋善媛:“妹妹……。”

又深得摄国殿下宠信,想要封什么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五姨娘早就被封了恭人,若是秋叶白愿意,他的母亲被封为一品诰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和父亲虽然都是一品大员,但是他如今在朝廷里的威望和实权早早就高过父亲了。

秋善媛接过一边奶娘递给她的茶,喝了一口,冷冷地道:“是啊,一个与秋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子,都能成为皇子侧妃,凭什么生了秋家最有出息儿子的恭人不能操持秋家女儿的婚事?”

“所以呢,父亲就让五姨娘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狐狸精来操持你我的婚事,她只是一个小妾而已,凭什么操持皇子妃和皇子侧妃的婚礼!”秋善京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恨恨地道。

至于主持婚事什么的,就不要指望了。

“我也不知dào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秋善媛眼底闪过一丝黯淡之色:“母亲身子自从出狱之后就垮了,如今都在外公那里静养,如今只听说在大婚的时候,她会回来。”

“那夫人……母亲什么时候能回来?”秋善媛想到要那个人来主持自己的婚礼,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秋善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父亲的决定,是你能够反对的么,大哥哥和二哥哥如今全部被父亲送到边关历练去了,他们没有个十年八年的能历练出什么成绩来,家里兄弟现在只有四哥哥,你我的婚事只父亲一个人怎么能打理得过来。”

“什么,父亲要让那个混蛋回府?”秋善京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声道:“我不想见到他!”

秋府

……**……*……*……*……*……

“谁知dào

呢?”她轻嗤了一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要回府一趟。

宁秋正端着个锅子过来,闻言一愣:“是夫人要回秋府?”

秋叶白淡淡地道:“听说母亲今日一早就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四少,理会那些秋家的畜生作甚?”宁春冷冷地道。

她顿了顿,擦了擦手,颔首:“好,我知dào

了。”

秋叶白闻言,停下了手里擀面的活计,一边的宁春便立kè

递给她湿帕子。

“四少,刚才外头有消息进来,云上君送了消息进来,希望您能回一趟秋府,说是有要事相商。”一白敲敲厨房的门,看着秋叶白道。

……*……*……*……*……

百里凌空看着镜子里和自己百里初相似的容颜,轻笑了起来:“我啊……。”

“你想要什么?”百里初眯起子夜一般的眸子,讥诮而莫测地看向他。

百里凌空一顿,却低低地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面镜子,轻叹了一声:“哥哥,你怎么能推脱得一干二净,不是你说了只要我杀了二哥,便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么?”

百里初幽暗的魅眸看着怀里乖巧的大肥猫,凉薄地一笑:“另眼相看?有什么能比你亲手推你二哥下祭台更让本宫另眼相看的呢,那一年你几岁,十岁还是十二岁?”

“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能让皇兄另眼相看呢?”百里凌空还是凤目含笑的样子:“我以为只有老八能让皇兄护着和另眼相看呢。”

百里初也似对他奇怪的反应没有任何异样之色,只慢条斯理地换下了之前被百里凌空触碰过的手套扔进一边的兽头香炉里,慵懒地道:“你也配和她相提并论么。”

他抬起眸子,仿佛颇感兴趣地看向百里初:“不知皇兄对那么秋督公是不是也这般不近人情?”

但是百里凌空并没有任何恼之色,他伸手轻抚了一下子自己的嘴唇上的血,轻舔了一下,索性爬了起来,坐在花桌边的凳子上,低低地笑:“皇兄,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呢。”

他虽然没有用内力,但是百里凌空已经一下子被他甩得连退了好几步,唇角慢慢地淌下鲜血来,同样俊美的脸上顿时肿胀了起来。

话音刚落,他已经一抬手,‘啪’地一声一巴掌甩在百里凌空的脸上。

百里初半抬起眸子,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那张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慢慢地弯起唇角:“谁允许你碰本宫了,嗯?”

“皇兄,长久不见,你的身体可还好?”

百里凌空看着百里初精致的眉目,他总是含笑的凤目里闪过一点幽诡又炽烈的光,他优雅地上前几步,忽然在百里初的华丽长榻前单膝跪了下去,握住百里初的手,低头用唇在他的手背上轻而虔诚地轻触了一下。

“说罢,你来找本宫什么事情。”百里初半靠在窗边的软榻之上,半阖着长而华丽的睫羽,白玉一般的指尖隔着轻薄的透明手头轻抚膝头上的猫儿。

明光殿,内殿

……

百里凌空倒是没有丝毫恼火的样子,转身跟着一个小太监便去沐浴去了。

说着,他便领着步辇一路进了明光殿内,没有再理会百里凌空。

这是明光殿的规矩,任何人都要遵守。

双白看着他道:“殿下,请先到一边沐浴更衣。”

见秋叶白率先离开进了明光殿之后,百里凌空便看向那步辇,笑容渐深:“摄国殿下。”

百里凌空微笑:“叶白兄客气了。”

秋叶白也朝他点点头,客客气气地抱拳:“五殿下,下官有事,就不作陪了。”

居然能从那人的步辇上下来,看来那人果然很宠信这位司礼监督公。

百里凌空见她从步辇上下来,眼底闪过异样之色,随后含笑朝她点点头:“叶白兄。”

安抚好了百里初,秋叶白率先下步辇。

听着他不情不愿的样子,秋叶白知dào

他嫌百里凌空占据了他和她相处的时间,便伸手安抚地轻抚过他耳垂:“好了,我去厨房给你准bèi

些吃的?”

百里初轻嗤了一声:“嗯。”

她看着老五的样子,便莫名地想起了老三定王百里凌宇。

谁知dào

当年他有没有心狠手辣地摧残过他家的老五?

阿初回到宫里之后,仗着自己美貌,脑子和手都狠辣,可没少干缺德事儿,弄得他家几个有能耐竞争皇位的兄弟死的死,萎靡不振的萎靡不振,老八还是他大发慈悲养的‘宠物’,再加上早早地放了老八远离宫廷,最重yào

的是他没有杜家的血脉,才生得像个正儿八经的皇子。

秋叶白轻咳了一声:“狼子野心,说不得是因为你呢?”

百里初唇角弯起一丝讥诮的笑容来:“要事,他能有什么要事,狼子野心的东西。”

秋叶白拍拍他的肩头:“我先进殿,你先去见他罢,听说他已经来过两回了,许是有什么要事呢?”

秋叶白一愣,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膝头上的大美人,见他微微眯起魅眸,轻嗤了一声:“老五?”

步辇外传来双白的声音:“主子,五殿下求见。”

两人一路依偎温言低语,快到明光殿门口时,步辇忽然停住了。

……

一生,都只得我一个人。

“小白,小白,本宫喜欢你眼睛里只有本宫的样子。”

“呵呵……。”百里初轻笑了一声,拉下她,极尽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说实话,她曾试图避开危险的他,但是不曾畏惧过他。

她看着他,淡淡地一笑:“你很想我怕你么?”

一生啊,如此漫长又短暂。

“小白,你从来没有怕过我呢。”百里初忽然伸手倒勾住她纤细的脖颈,让她靠近自己的面容,在几乎脸贴脸,方才幽幽凉凉地轻叹。

明丽的眸子里清楚地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他却心头梭然一震,缓缓地睁开眸子,看着她,见她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的语气温柔而淡定,仿佛在说一件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她低头,抬起另外一只柔荑轻抚过他的眉间:“我等你,多久都等,你若睡一生,我便等你一生。”

看着枕在膝头的人,竟仿佛别扭的孩子一般,秋叶白一愣,看着他微微颦起的修眉,她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去,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他靡丽的眉眼。

第107章 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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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梅苏眼底闪过一丝诡色。

“疯了的是你爱人生的好儿子,你不问问他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好事!”她冷笑一声,一拍桌面,抬手就像梅苏的脖子抓去。

“叶白,你疯了么!”秋云上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而与此同时,风梭然吹开窗口,房内的秋云上震惊地发xiàn

周围竟然被大群司礼监的厂卫们悄无声息地团团围住!

宁春提着剑从侧门逼了进来。

梅苏捂住额头,眸光微寒转身便要从偏门离开,却不想他才走到门口,便迎上一把锋利的长剑。

梅苏纵然眼明手快,但怎么能快得过会武艺的秋叶白,他闪避不及还是一下子被当头砸了正着,不但浇了满脸水,额头上还出了血。

语毕,她抬手就将手里的茶水朝着梅苏砸了过去!

秋叶白停下笑容,勾起了唇角,森冷一笑:“没错,今儿能将你拿下,我如何能不激动呢,哥哥?”

“四妹也是太过激动了,父亲不必担忧。”梅苏微微一笑。

“叶白,你这是作甚?”秋云上因为她的无礼,颦起修眉来。

这可真是她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一家人?

“哈哈哈哈……!”她忽然捧着茶水,大笑了起来,打断了秋云上的话。

他还是迟疑着道:“既然你们都知dào

彼此是一家人,以后……。”

秋云上见梅苏没有否认,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秋叶白,那种眼神让他觉得有些古怪,似一片灰烬里藏着的暗红诡异的火星。

“当然知dào

,这件事还是我告sù

他的。”秋叶白轻笑了起来。

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不知dào

的事情么?

“你……知dào

?”秋云上闻言,看着两人之间诡谲的气氛,神色有些异样。

“我的哥哥。”秋叶白懒懒地翘起二郎腿,打断了他的话。

这般锐利狠辣的话语让秋云上一愣,随后他自以为了解地道:“这是梅家大公子,虽然你们各位其主,但是他是你的……。”

秋叶白看着他,眸子幽冷而锐利,唇角却也弯起一点笑容来:“你没死,我当然不好。”

“叶白,许久不见,你可还好?”他微微一笑,仿若老友,又仿佛彼此间从来不曾有过那些不死不休的纠结。

片刻之后,侧门门帘一掀开,进来了一道修长高挑的人影,那人一身素淡的青衣,眉目清浅而鲜研,发鬓间沾染了一点春雪,似江南葱茏的天气,又似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佳公子。

秋云上迟疑了平片刻,还是走到了侧门边低声吩咐:“进来罢。”

她支开母亲就是为了接下来好好地算账。

来了么?

她闻言,垂下的眸子掩去冰冷森然的光,淡淡地品了一口茶水:“哦,什么人?”

秋云上听着她话头有些不对,但是也未曾多想,只顿了顿,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有一个人想见见你。”

“呵……。”秋叶白半眯起眸子,随手取了他搁在桌上的茶水,轻嗤道:“我也希望你不要做些太糊涂的事情,平白连累了她,你已经连累了她半辈子。”

只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也许。

若是绣云有三分叶白的样子,他心中的那人也许就是绣云,不会再与青鸾继xù

那一段孽缘。

“随你信不信。”秋云上看着她,微微弯起唇角,眸光幽沉莫测:“我只是觉得若是你母亲有你三分清醒,不做糊涂事,也许很多事情都未必是今天的样子。”

如今说什么不过还是他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而已。

秋叶白看着他,冷笑一声:“也许是外祖早看出来你狼子野心也未可知。”

秋云上看着她,淡淡地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当年我拜在你外祖门下为徒,是希望收服江湖势力为陛下所用,但是我从来没有卑劣到要利用你母亲,否则又怎么会与你外祖断绝关系?”

她调查过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阿初也简单地提过他知dào

的当年的那些事情,所以她对青鸾公主和秋云上之间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秋叶白坐下来,讥诮地勾起唇角:“何必假惺惺的,当初不是你,母亲和师傅又怎么会至死不相见!”

秋云上看着她,眸光淡然:“弥补你母亲而已。”

秋叶白和秋云上目送着风绣云离开,直到风绣云的脚步声彻底远离之后,秋叶白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散去,只余下一片冰冷:“秋云上,你到底把母亲接回来想干什么?”

一家团聚!

她走到门口,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夫君两人在一起,只觉得此生仿佛已经圆满了。

叶儿难得回来一趟,她自然是要满足女儿的一切要求。

风绣云一愣,随后宠溺地一笑:“你这丫头,还是馋嘴,那梅花糕要去大厨房才有呢,母亲去就是了。”

秋叶白点点头,微笑道:“我还想吃母亲做的梅花糕。”

说着,她看了看秋叶白,温柔而担忧地道:“叶儿,你又瘦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道甜点了,一会多吃点。”

风绣云点点头,擦了擦红肿的眼,捧起一盘梅花雪,情绪有些低落地道:“好,我先去给你们做点梅花羹来。”

秋云上则是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头:“好,咱们有空一起去给师傅上香,绣云,你先回房间去罢,我还有事要与叶白商议。”

这让她有些无可奈何,有些人一梦几十年都不醒。

靠在秋云上怀里的风绣云一脸的忧伤,但是却看起来像个十几岁的少女偎依在心上人的怀里。

秋叶白看着偎依在秋云上怀里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秋叶白和秋云上都是一愣。

“师兄,父亲原谅我了……我……我想去给父亲上坟!”

秋云上顿了顿,眸里闪过一丝愧疚,刚要说什么,却见风绣云忽然离开了秋叶白的怀抱,一下子投入了他的怀里。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无声地冷嗤——虚伪!

秋云上看着这般情形,抬起手想碰风绣云,却在秋叶白冰冷的目光下,手硬生生地僵在半空中。

秋叶白抱着风绣云,轻拍着她的肩头,心中也很是黯淡,便低声安慰了起来。

听着秋叶白轻言细语,风绣云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衣襟,泪如雨下:“我以为父亲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父亲……都是女儿不孝!”

这也是她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回到秋家的缘故之一。

老仙临终前曾经交代过要她好好地照顾母亲,不要让苦了上半辈子的母亲下半生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只是母亲既然不想说,我也不提。”她伸手轻抚风绣云的肩头,她顿了顿,轻声道:“师傅他,已经原谅母亲了罢,否则不会吩咐我一定要回到母亲的身边照顾你。”

再加上她想起小时候那些阁里的老叔伯看她的眼神总带着无奈和感慨,结合母亲种种不似闺阁女儿能有的表现,和能会的那些看病用药的技能,她便能猜测出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真相来。

虽然藏剑阁里的老人都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是有人知dào

当年的老阁主有过一个掌上明珠,只是早年夭折。

她并不是白痴,在秋云上出现之后,她便对自己的身世起了一些怀疑,或者说对母亲的身世起了怀疑,便暗中着人调查,一来二去便查到了一些线索。

“我并不知dào

详细的事情,但是大约也明白师傅和母亲你……大概关系匪浅。”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上前接过风绣云手里的托盘。

“叶儿,你……。”

风绣云脸色苍白地握紧了手里的托盘,有些迟疑地看向秋叶白,果然见她脸上虽然有些异样之色,但是并不显得多惊诧。

这些事情到现在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秋云上看着风绣云:“她迟早都会知dào

的,说不定她已经知dào

了。”

风绣云完全没有想到秋云上会忽然这么说,顿时脸色一白:“师兄……你怎么……不是说好了,永远不告sù

孩子这些事情么!”

秋云上似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两人对视了片刻,他方才淡淡地道:“你母亲当年是江湖第一美人,藏剑阁的大小姐,这身装扮于她再合适不过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秋云上的身上,变得更冷。

母亲收敛了这样的容貌和气息,只是为了那一个男人……

她原本以为母亲站在秋云上的身边看起来会像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但是此刻,她方才发xiàn

母亲站在秋云上身边,看起来竟然异常得般配。

她知dào

母亲出身不凡,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会这般美丽。

秋叶白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不,娘,你这身很好kàn

。”

“怎么了,这身打扮不好kàn

么,也是了,都几十岁的人了,这身衣服还是艳了些。”风绣云见着女儿看自己的眼神异样,顿时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鬓。

她眉宇间那些畏畏缩缩的气息仿佛也都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十岁,端地一个美艳无双的妇人,竟比杜珍澜还要像贵妇人。

眼前的女子几乎让秋叶白一下子不认得,那女子薄施脂粉,雪白的鹅蛋脸,眸如秋水,肌肤娇美,琼鼻红唇,着一身丁香色遍绣白梅的锦缎镶嵌白狐毛的褙子,头上一串珍珠金凤簪并着胸前的翡翠璎珞都显得她美貌非常。

秋叶白一看,便愣了愣:“娘?”

秋叶白这才注意到原来内间的书房还有一个不抬起眼的侧门通向一处小院子,此刻一名美妇人正端着一盘雪和梅花花瓣掀了帘子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一道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的笑容让他的肩头隐隐作痛,琵琶骨被洞穿与气海穴被击破是一样的效果——武功被废,永远都无法再练武。

他淡淡地道:“要说托叶白你的福气么?”

便是苏儿都没有叶白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太像了……

秋云上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她长身玉立,同样隽美无双的容貌与她眼底的锐色让他心中一片复杂。

“父亲,看来你的身体是大好了。”她似笑非笑地道。

如今皇帝陛下病容枯槁,与这位站在一起只怕更是让人感慨时光对这位的厚待。

她看着那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面容,微微眯起眸子,也不怪这位年轻时能蛊惑那么多女子死心塌地跟着他,要生要死的。

秋叶白身形一顿,转过身看向来人,修养了几个月,站在门边的男子并没因为天寒地冻穿得多厚重,只一身墨色束腰长袍,面白无须,修眉锐目,挺鼻薄唇,面色不再如数月前看见的苍白,而是微微带了红润,一身成熟男子的气息愈发地让他显得风度迷人,那是年轻男子没有的岁月沉淀之后的味道。

“难不成是……。”她看着那图,心中一动,正要上前细看,便听见身后响起男子沉稳的声音:“帝国山河图。”

墙壁上也没有挂着名家字画,只一副巨大的要丝帛地图,描绘着山川河流。

秋云上的书房布置得极为古朴典雅,一水黄花梨的书架条案桌几,八宝架上放着几件古文玩并着数把短古剑,但是屋子里却没有如寻常书房那样挂着各种山水图或者古物。

里屋里没有人,她不禁一愣,只环顾了一下四周。

秋叶白见他犹豫的模样,心中已经有数,便也不多加为难他,只点点头,掀了帘子,继xù

往里屋去。

那小厮一愣,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就是老爷和五夫人在里面,也许还有管家,小人不知。”

听着那小厮机灵地将她娘亲唤成了五夫人而不是五姨娘,她心中有些讥诮,但脸上没有表现,只淡淡地道:“屋里除了父亲、母亲,还有谁?”

其中一个小厮立kè

迎了上来:“四公子回来了,老爷和五夫人都等你很久了。”

她一进门就引起了前屋几个忙着整理书籍仆人的注意。

秋云上的书房很大,足足两进的房子。

……*……*……*……*……

但是,也只能赌一赌了!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异常的无力和彷徨,她不知dào

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秋善媛看着已经不理会她们,径自推门而入的秋叶白和宁春,一咬牙:“我不太舒服,乳娘,我们回院子罢!”

“小姐?”那乳娘担忧地看着秋善媛苍白的脸色,以为她不适。

“小姐,那贱婢……!”秋善媛的乳娘恼恨地看着宁春,但却被秋善媛捏住了手腕。

秋善媛踉跄了几步,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在不远处看见,也不知dào

发生什么事情,就要奔上来呵斥宁春,却被脸色微白的秋善媛挡住:“行了,我们回去罢!”

当年四少在家里受罪的时候,可没看见这位小姐多有亲情爱。

“可是……。”秋善媛忍不住想要更多的保证,但是却被宁春不耐烦地推了一把:“废什么话,四少自有分寸!”

秋善媛心中惶然,她怎么赌得起,那是她的父亲!

赌?

秋叶白看着不远处无声无息升起的一点焰火,转过身淡淡地道:“如果他放聪明一点,不挡我的抓人的路,我不会动他,你可以赌一赌。”

若是父亲因此受到伤害,她便是其罪难逃!

“是。”秋善媛点点头,刚准bèi

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她,咬着嘴唇道:“父亲……父亲只是被迷惑,四哥哥,你答yīng

我的事情不可以忘了。”

“你,先回自己的屋子去,没事不要出来。”秋叶白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吩咐。

秋善媛原本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下子腿就有些软了,颤抖着握住了自己的衣袖,也不知dào

自己这般‘出卖’父亲,是对还是不对。

宁冬则是直接拔出了刀剑,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闪杀气来。

她轻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宁秋,宁秋立kè

点头,眼底闪过戾色,足尖一点,飞身就向秋府外飞去。

梅苏,今儿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梅家的人在杜家庇护之下,哪里可能还有干干净净的,百里初手上证据无数,随便挑了几个出来,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那些想要营救的人全部都闭嘴。

她虽然没有具体将被囚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告sù

百里初,他也没有细问的,但是他何等人物,怎么会不明白,在她回来的当日便着令全城搜捕,此后又直接令鹤卫带着禁军的人围了梅家,拿了梅家的所有要紧之人。

她转过身去冷冷地看着阖着的大门,唇角弯起一点冰冷森然的笑意来。

秋家里出来的这个小妹不但是个明白人,到底也是个狠心的。

她看着秋善媛,忽然轻笑了起来:“你,很好。”

秋叶白眼底寒光锐利,看得秋善媛心中蓦然一缩,她咬了牙轻声道:“妹妹若有半句虚言,定不得好死。”

“此言可当真?”

“我怀疑……父亲的客人是梅家的人,因为时间太过巧合,前些日子,梅家因为贪墨贿赂一案被抄,轰动了京城,梅家的大公子还有一些人走脱了,全城大搜捕,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个这样的客人……妹妹不得不担忧父亲会不会受人蒙蔽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秋善媛捏紧了华丽袖子下微颤的手指,低声道。

“你说什么?”秋叶白明眸下瞬间闪过锐色。

她知dào

这是在出卖父亲,但是现在既然她决定向秋叶白投诚,那么她就必须拿出一份大礼来,才能得到秋叶白的信任。

“我怀疑与前些日子倒台的梅家有关。”秋善媛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受伤的神mì

客?

“你怀疑什么?”秋叶白闻言,倒是感兴趣了起来。

随后,她迟疑了片刻,上前几步又继xù

低声道:“前些日子,父亲这里来了个神mì

客,听说受了些伤,父亲让人将他安置了下来,又派了极好的大夫过来,指派的也是心腹去伺候,我怀疑……。”

秋善媛听得秋叶白的那一声‘本座’,心中微凉,她知dào

对方根本就没有将她当成妹妹,不过是一个交yì

者,便立kè

乖巧地点头:“是。”

直到快走到门口,秋叶白才转过脸看着她,淡淡地道:“那就要看你提供的消息是不是足以让本座心动了。”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让秋善媛心中一片忐忑,只能默默地跟在秋叶白身后继xù

前行。

这个曾经最不起眼的四哥,也许才是秋家最后的希望。

她自幼生于豪门,出身嫡女,又是家中最幼小的女儿,虽然不曾受苦,但却也看尽了家中百态,豪门世家中的龌龊谋算,母亲下狱之后,府内人情冷暖更让她对如今处境更清醒。

“四哥哥不是寻常人,你会不会求我我不知dào

。但是我却知dào

,若是涉储之事,一旦事败,便再难脱身,这门亲事是舅公定下的,我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想着自保。”秋善媛苦笑一声。

秋叶白转身继xù

前行:“你就那么相信杜家不会是最后的赢家,你如今已经是未来的五皇子妃,说不得以后会母仪天下,未必不是我来求你。”

秋善媛看着她,微微咬着嘴唇点头:“是。”

秋叶白闻言,眼中闪过异光:“这是交换的条件?”

秋善媛脸色微白,她垂下眸子,好一会才轻声道:“我会……站在哥哥的这一边,但凡四哥哥想知dào

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既然知dào

,现在又凭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秋叶白讥诮地看着她。

“四哥哥就算不恨秋家,也只将我们视做陌路人罢?”秋善媛看着他,有些闷闷地一笑。

秋叶白看着身边的少女,微微挑眉:“你觉得我恨秋家么?”

秋善媛顿了顿,看了眼身后的一干婢女们,待她们乖巧地退开数步后,才看向秋叶白道:“善媛并不指望四哥哥会对秋家有多好的脸色,毕竟哥哥昨日今日,秋家都不曾出太多力qì

,只是如今在外人眼里,我们始终是一家人,若是日后哥哥真与秋家分道扬镳,还望你多顾念着姨娘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

秋叶白淡淡道:“我知dào

,是为了你和秋善京的婚事罢?”

秋善媛见在提到自己的父亲后,秋叶白丝毫不掩饰冷淡,她原本想要说什么的话,迟疑了片刻还是边行边道:“四哥哥,父亲已经五姨娘接回来了。”

秋叶白闻言,脸上笑意收敛,冷冷地点头:“好。”

“四哥哥,请罢,父亲在书房等着你。”秋善媛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当然,她虽然对他很是冷淡,但在他低谷的时候也没有做过落井下石的事情。

还好,面前之人不是那种记仇的人。

秋善媛见面前隽美无双非凡的年轻人脸上并无恼色,她眸光微闪,心中也算松了一口气。

这位七小姐倒也是个人物,说话够赤裸裸的,平日里朝里的大臣们都不敢这么对四少说话。

便是宁春和宁两人都也对秋善媛侧目。

这秋家的浑水里头也算有一个不让她讨厌的明白人。

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少女,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个凭借实力,大夫人竟然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儿确实让我开了眼界。”

秋善媛淡淡地道:“若是我说因为思念哥哥已久,所以在这里等候四哥哥,四哥哥怕是要觉得我的嘴脸更让人作呕罢,四哥哥是凭借实力走到今日,自然应该得到尊重。”

面前少女的直率倒是让她忍不住挑眉:“七妹妹倒是够坦白。”

秋善媛看着她坦然地道:“拜高踩低,不过是人之常情,四哥哥如今身份地位早已不同,若四哥哥还是以前的寻常庶子,妹妹确实不会站在这里迎接你。”

宁秋、宁春几个眼底都浮现出一抹讥讽轻蔑之色,当年四少在‘家里’可没有少受冷待。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七妹妹请起,不想竟然有看见七妹妹在门内迎接我的一日。”

秋善媛看着她,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见过四哥哥。”

秋叶白才进门,便看眉目秀雅的少女领着一群仆婢们在不远处等着她。

秋府

……

梅苏淡淡地点头:“我明白的。”

秋云上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望向窗外:“你和她效力的主子不同,为父也不能保证什么。”

他如含着雾气一般清浅的眸子里闪过异样幽光。

不过,这对于他而言,也许倒是转机。

他以为叶白并非四女,不过如今看起来她还是逃脱不了‘天命之女’的身份。

他顿了顿:“和叶白见一面。”

梅苏一顿,微微一笑地道:“父亲多虑了,我知dào

京城于我而言是危险之地,但我不走,是希望在您这里求证一些事情,也希望……。”

他闭了闭眼,揉了揉眉心:“是我辜负了你娘亲,你不必强颜欢笑,让你流落在外艰难熬过这些日子,以后为父会尽lì

去庇护你的,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明光殿的人不会搜到这里来的。”

秋云上迟疑了一会,看着他轻叹了一声:“苏儿,我和你娘……是不一样的,她和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

“人人都说父亲当年风流倜傥,才名满天下,现在看来,父亲也是重情之人。”梅苏仿佛颇为感慨地轻叹,只是眼底却闪过冰冷讥讽之色。

“算是我亏欠她和她娘亲的罢。”秋云上苦笑一声。

梅苏何等精明之人,闻言便立kè

明白了什么,神色不动地淡淡道:“明白了,所以父亲在知dào

善京虽非我秋家血脉,还与五皇子有私,珠胎暗结,最终还是没有将她送进家庙里。”

秋云上轻咳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尴尬来:“善京她……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只是她娘虽然嫁我多年,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去过她房里,她娘亲是你祖母的丫头,她一生到底也是被我连累,所以我便……。”

“嗯?”梅苏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叶白是四女。”秋云上轻叹了一声,打断了梅苏。

倒是梅苏想起了什么:“是了,父亲,若我是叶白之兄,那么算下来,叶白不该是四女才对,或者是善京……。”

他自觉荒谬一般,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继xù

说下去。

但说完之后,他又想起秋叶白何曾又将他当成父亲,就像自己又何曾真的当过梅苏的父亲一日?

他看着梅苏,忽然间觉得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便低喃轻语:“她总归是你妹妹……。”

只是没有想到,这些恩怨情仇再次地延续到了自己的下一代。

而这之间的纠缠与复杂,至亲至疏……他夹在其间,多年见辗转痛苦,心中再清楚不过。

秋云上一顿,看着梅苏,神色有些复杂,他是知dào

秋叶白是明光殿的人,明光殿的那位和杜家之间的过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梅苏轻笑了起来,神情有些莫测:“过节么,如果她想杀了我也算是交情,那么就算是罢。”

秋云上眸里闪过一丝异样:“你和叶白之间有什么交情……。”

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对叶白这个妹妹有如此深的情绪在里面?

因为他突然出现在杜家,认了自己这个父亲?

为什么呢?

但是……

梅苏的话虽然语气并不重,但是他能听出里面的笃定,甚至有一种古怪的坚持。

秋云上闻言,看着梅苏有些怔然,他到底也在政坛里摸爬滚打多年,起起落落,看尽沧桑,还是能辨别一个人说真话还是假话的。

梅苏轻描淡写地道:“不管我是为谁做事,您只要相信我不会真的伤害四妹也就是了,所有关于四妹的秘密,我都会保守。”

“你是说杜家?”秋云上看着梅苏,微微颦眉,眼底闪过冷光。

他顿了顿,垂下莫测的眸光:“各为其主。”

梅苏看着秋云上,神色淡淡:“我与四妹很早便认识,也曾经有过误会与交手,毕竟……。”

听到这两个字,秋云上心情更加复杂,他微微颦眉,看向梅苏:“苏儿,你还没有告sù

过我,你是怎么知dào

叶白是女儿身的,这件事还有没有别人知dào

。”

四妹……

眉目隽秀清浅如笼着一层清雾的男子抬起头看着一边沉思的秋云上,他眸里闪过幽光,微微一叹:“父亲不必担忧,四妹处境堪忧,会心中有怨也不出奇。”

“叶白的性子倔强,如今就算是我这个父亲都入不得她的眼。”秋云上轻叹了一声,看着窗外又阴郁下去的天空,清冷修长的眼眸里闪过同样复杂的郁色。

第108章 二更

你最好祈祷你这次干脆地死了!

梅苏!

她转身出去,看了眼兵荒马乱的秋府,眼底闪过阴沉的神色。

说罢,她看着秋云上如遭雷击的不敢置信的表情,恶劣到极点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她语气冰冷又满含讥诮,让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是他尚且还来不及深思,她已经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满怀恶意地轻声道:“因为你儿子想上我啊,他和我拜过堂哦,你喜欢这个答案么?”

秋叶白闻言,原本向外走的身形顿了顿,忽然转过身,走近他身边,低头直勾勾地、莫测地盯着他:“不顾人伦,呵……你想知dào

么,父亲?”

“我知dào

你够狠,才能走到今日的位置,但他是你哥哥,到底是什么过节,什么样子的主子能让你这般非要置他于死地,连血缘人伦都不顾!”秋云上仿佛终于无法忍耐一般,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肩头,蓦然抬起眸子盯着面前的人。

“遵督公令!”周宇立kè

带着人转身出去。

他的细微表情自然瞒不过秋叶白,她冷笑一声:“看来这里还真是有密道,准bèi

天雷弹,炸掉书房找出密道!”

秋云上坐在凳子上,他唇角微微抿了抿,眼角也微微抽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秋叶白闻言,嫌恶地看了眼秋云上,手腕一转,‘砰’地一声将他击退好几步,厉声道:“留下一部分人,搜索书房的每一个角落,这里说不定有密道!”

“是!”众人齐齐应道,训liàn

有素地立kè

向周围搜捕过去!

“通风开窗,立kè

驱散烟雾,他一定逃不远,搜!”周宇眼底寒光一闪,厉声道。

烟雾稍散开之后,原本梅苏跌倒的地方却只剩下一大滩血迹,却没有了踪迹。

但是……

众厂卫们纷纷捂住口鼻冲了进来。

“是!”

周宇倒是立kè

强忍住咳嗽,领着人绕过秋云上向方才梅苏跌倒的方向搜索而去:“不要让钦犯逃了!”

“我相信你下得了手,你是最像我的孩子。”秋云上垂下眸子,轻扯了唇角:“但青鸾为我而死,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儿去杀了我的儿子!”

“秋云上,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敢杀了你!”秋叶白梭然微微睁大了眼,森然地看着抱住自己握剑之手的高挑男,勃然大怒。

鲜血一下子飞溅了出来,梅苏捂住自己剧痛的胸口,踉跄了好几步,撞在墙壁上,看着秋云上挡在他面前的背影,眼底闪过复杂之色。

“走!”

说罢,她就要动手,但是握剑的手却忽然被另外一双大手给握住了,秋云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手肘狠狠地向后撞去,竟然一下子将站在他身后的梅苏给撞开。

只是他才伸手,却见她冷笑一声:“你和阎王去说罢!”

他还是想要碰一碰她的脸……

即使那容颜上,只满是对他的憎恶,那明丽的眼眸里都是冰冷欲杀之光。

他伸手握住她的剑,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般,透过迷离的烟雾看向站在咫尺之间,那朝思暮想的隽美容颜。

冷得他仿佛浑身都僵硬。

她拔尖刺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间,冰凉的剑身仿佛带着无尽的寒意,直入他的心房。

“叶白……我只是想和说几句话而已。”

“你还真能下手!”梅苏只觉得喉头一甜,唇角瞬间淌落下一行鲜血,他低头看着没入自己左胸口上方的剑尖,神色异常的复杂和……痛楚。

却不想秋叶白竟更狠辣……

两道隐着痛楚的闷哼声同时响起,梅苏根本没有想到秋叶白会这般手段杀伐果决,他能对秋云上动手是因为他根本对这个所谓的‘父亲’除了怨恨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心情。

“啊——!”

“唔——!”

说着,她手腕一转,却没有将剑从秋云上的肩头抽出来,而是干脆地直接狠狠地将剑尖深深地刺进去,穿透了秋云上的肩头,再刺进了梅苏的胸膛!

她眼底寒光一闪,讥诮地扯了扯唇角:“你把他当儿子,他可没有将你当父亲!”

烟雾里秋云上目光深沉地朝她摇了摇头。

“你疯了么!”秋叶白手里的剑正好卡在秋云上肩头的骨骼里,闻言,她对脸色苍白的秋云上怒目而视,他明明可以避开梅苏的擒拿,可他却没有避开。

“就知dào

你的武功只能是你我之间阻碍。”梅苏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问题,烟雾弥漫之中,他只是轻叹了一声。

她一愣,才隐约发xiàn

梅苏在剑要划过他脖子之时,眼明手快地一把扯过秋云上,将他推在自己面前,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剑,那一剑径自穿过了秋云上的肩头。

“啊——!”

却不想响起痛呼声却是秋云上!

“去死!”

她正打算指挥身后的人散开,却忽然感觉到身后多了一道熟悉而危险的人影,她眼底寒光一闪,并没有动作,只等着身后的人伸手朝她口鼻捂来,才忽然反手一把捏住他伸过来的手,同时肘部狠狠地后撞,举手就将手里的软件朝他脖子抹去!

“咳咳,小心毒烟!”

“咳咳……!”

“轰隆!”一声颇大的巨响声瞬间而起,房间里一下子弥散开浓郁的硝烟味和浓稠的白烟,让人近在咫尺却瞬间看不清楚身边的人,直呛得咳嗽。

秋叶白忽然心中一动,危险的直觉让她抬手一把扯住周宇往地上一蹲:“小心!”

“呵……。”阴影里,梅苏忽然轻笑一声。

秋云上看着她,很想问到底他们兄妹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也知dào

这不是该问的时候。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她转脸看向周宇,正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却忽然听见秋云上在一边沉声道:“叶白,让他走。”

秋叶白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她不能判断他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

梅苏顿了顿,淡淡道:“我若说我在这里准bèi

了雷火弹,如今控zhì

的机括就在我手里,呢,叶白你要怎么办,让你这些人和父亲一起为我们陪葬?”

“哦,那本座倒是想开开眼,你还有什么后手,你的机关能护得你多久。”秋叶白讥诮地道。

梅苏冷嗤,抚着自己被砸痛的胸口,他隐在阴影里慢条斯理地道:“只是我梅苏若能让你们随便抓住,这些年就白走南闯北了。”

“呵呵……周千总,你是想说风水轮流转么。”

这个畜生,居然敢囚禁大人!

“姓梅的,你还记得当年你在淮南设下种种圈套,十面埋伏么,如今轮到你被瓮中捉鳖的滋味如何?”周宇似笑非笑地从厂卫里站了出来,走到秋叶白身后,他盯着房间角落的梅苏,眼底闪过一丝戾色。

杀气森然,十面埋伏!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房间周围唰地一声,随着铁器摩擦的声音响起,所有的厂卫们全部举起了手中的黑羽弓,瞄准了房间之内。

秋叶白冷笑一声,却没有再动手,只冷冷地道:“梅苏,你若是个聪明的就该明白,你今日既然能走进来,就羞想好再逃出去,或者,你是等着我让人万箭齐发!”

“砰!”那几把古剑却一下子砸上了梅苏的头和身子,秋叶白用了内力砸过去,自将他痛得脸色微微白。

但是预料中的暗器并没有出现,梅苏借机一下子退到了一处死角,避开秋叶白的攻击距离。

秋叶白以为他又要用暗器,便身形拔地而起,直接退了好几部,但手上软剑一挑架子上的古剑朝梅苏砸了过去。

梅苏没有想到她反应那么快,只一偏头狼狈地避开她劈过来的长剑,同时身形急退,一拍身边的墙壁,轻笑了一声:“呵……。”

……

青鸾,我们的儿子……大概从来也没有原谅我。

秋云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足尖一点,腰间长剑出鞘直破那八宝架逼向架子后的梅苏。

同时,她讥诮地轻嗤一声:“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秋叶白看着这情况,迟疑半刻,眼前掠过风绣云知dào

秋云上死去时绝望痛苦的脸,还是眸光一沉,抬手就狠狠地一拍桌面,瞬间桌面碎裂成无数片,在秋叶白手中劲气之下飞散而起正巧挡住了那些飞射而来的牛毛细针!

而他原本就被秋叶白废了武艺,此刻更是只能看着那些牛毛针全部射向自己!

秋云上神色大变,仿佛不敢相信梅苏竟然会在书房间里安放武器,还是瞄准自己的!

细微的破空之声几不可见,但是秋叶上和秋叶白都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不懂那是什么声音。

“蹭!”

梅苏轻叹了一声,敏捷地向后缩去,一下子就闪到了一处八宝架之后,抬手就拍向八宝架,周围书架上忽然弹出一个机括来,无数细如牛毛闪着蓝色寒光的细针直射向秋云上。

她继xù

五指成爪擒向梅苏。

秋叶白早有防备,眼底淡漠的冷光一闪,手腕在半空一转按捏住他肩头轻巧地向后一拨,秋云上一下子就被甩过一边,痛得颦眉。

秋云上见状,一急,抬手就想挡在她和梅苏之间:“等一下,有话好好!”

第109章

明天会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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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白眯起眸子来,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恨么?”

“这么恨他么?”百里初慢慢地在她雪白的肩头上描了一朵艳丽而诡美的花朵来。

“呵……。”感受着细细的笔尖在敏感肌肤上游走,带来诡异的酥麻感,她微微拱起纤细的腰肢,轻哼一声,眼底寒光微现:“没错,生不见人,死也要见尸。”

“但是,梅苏不是寻常人。”

百里初看着她的模样,眸光微幽,他轻笑了起来,笔尖沾了墨汁在她雪白的肩背上慢条斯理地描绘了起来。

“嗯,生死不明,流了很多血,左胸口的那一剑我刺入了三分,已经触及心脉,只要是寻常人,他支撑不了多久。”秋叶白也懒懒地伏在软枕上,露出一片雪白的脊背来,乌黑发丝拨在脸颊边,褪去了那些杀伐支起,如今她半阖这眼样子,美丽的眉宇之间别有一番迷人的妩媚气息。

“人没抓着,是么?”百里初慢条斯理地磨着手里的墨。

而床上的一双璧人正说着话。

明亮温暖的烛火照耀整个房间,空气里飘散着清淡的香气,一只大肥猫懒洋洋地在床下玩着一只毛球。

明光殿

……*……*……*……*……

不过还好,他们父女感情好,并不曾因为隔了那么多年而生出膈应来,这让她感到非常安慰。

就是师兄看起来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风绣云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见远远地有两个人领着好些人走过来,她定睛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秋叶白和秋云上一副父慈女孝的样子,她眼底闪过欣喜,一边赶紧提着裙摆迎上去,一边喃喃自语:“太好了,他们都没事儿。”

寒香在一边宽慰她:“夫人放心,四少武艺高强,就没几个人能伤害他的!”

她最在意的人几乎都在那危险的抓贼现场。

且说院落这头,风绣云心情焦灼:“寒香,听说老爷受伤了,不知dào

我的叶儿怎么样了?”

而老仙颠这一次就倒了所有,将他和她的女儿养得比青鸾更敏睿慧黠,眼界手腕更是杀伐果决胜于一般男子数十倍,让他尝一尝苦头。

他看着远处一脸茫然焦灼的美妇,心中翻江倒海,这可是当年老仙的报复,他带走了他的女儿,偏生那美貌如天仙,更甚于青鸾的江湖女子却被娇养了一副闺阁女儿的单纯心肠,到底不得他的心意,被他冷落一生。

秋云上:“……。”

秋叶白见状,唇角笑容渐深:“父亲,要微笑,母亲在看着呢。”

两人走到风绣云的院落不远处,便看见一美妇在丫鬟的搀扶下远远地焦灼地向他们这边张望着。

秋云上沉默着任由她扶着自己慢慢地前行,向风绣云的院落而去。

“言尽于此,父亲,千万小心脚下,你肩头的伤更要仔细,母亲看见你被贼人所伤,一定很难过,相信你会安抚好母亲的,是不是?”她轻笑了起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秋云上一僵,如坠深渊。看着她:“你……。”

“你明白就好,母亲是个痴情到愚笨的女人,她眼里只有你,你若是不喜欢她,就离开她远点,但你若是打算利用她做什么,我一定会让秋家出了你我之外,鸡犬不留。”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森寒入骨。

……

再机上她和梅苏的过节里,他明知dào

梅苏有错,还是选择了让他离开。

而‘子不言父过’这种孔孟之道强加于秋叶白的身上,大概也只会落得被她嘲笑罢?

秋家的给予她的那些所谓‘庇护’,一口茶、一口饭菜让她活下去,与给予任何一个仆人奴婢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也不能否认她说的那些话,在回到京城看见她之前,他几乎彻底遗忘了还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偏偏等到他发xiàn

她才是最像自己的血脉,而却似已经没有什么立场以‘父亲’自居。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平和的与他说话,但是那一声‘本座’更让他明白她说的这些话看似惊世骇俗,大违孝道,但却是她最冷酷的坦诚。

“或者说你不杀我,已经是最大的孝了,是么?”秋云上看着她,心中百味杂陈。

她顿了顿,看向他,目光平静而凉薄:“所以如果你不拦本座的路,本座不会动你,这一次你既然选择保了你儿子,那么本座欠你的这份情也算还完了,本座相信你好歹也是堂堂云上君,总归不至于恬不知耻想要以此要挟本座尽孝。”

“所以……。”秋云上心中忽然大约有点知dào

她想要说什么的感觉。

她自然是察觉到他心情的忐忑,便也不啰嗦,转过身来,示意其余人都退远点,随后淡淡地看着他:“我想你我都非常清楚,你心里从来没有真惦记过我这个女儿,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父女之情,但是也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当初既然知dào

我秋家四女的身份,却还是留了我一条命。”

这让秋云上心情有些异样的复杂,他一时间摸不清楚秋叶白目的到底想说什么。

秋叶白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并没有讥讽和愤nù

,甚至在没有不平,她只是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而秋云上始终暗中在查找着这个自己和青鸾的孩子。

这样的事情很好猜测开头,无非是当初太后老佛爷为了挟制秋云上或者是想保全皇家颜面,又或者是不想看见这个害死了自己爱女的男人,所以将刚生下的梅苏送到了异乡。

她后来曾经命人查过秋云上的一些踪迹,发xiàn

他也曾经暗中寻找过一个孩子的下落。

她看着他那模样,便轻笑了起来:“你下不去手对么,因为他是你最爱的女人的遗血,你走遍了天下,除了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情避出京城和为皇帝陛下测绘江山,也是一直在找他,如今好容易找到了,所以你是在无法做出抉择对么?”

秋云上身形又是一僵,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道:“叶白……。”

“如果你知dào

梅苏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你还会阻止我杀他么?”她忽然问。

秋云上动作顿住了,任由她扶着自己慢慢前行。

走了一段,她上前示意大鼠退开,再伸手扶住了秋云上的胳膊,秋云上一僵,似想要甩开她的手,却听她淡淡地道:“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也只问一次。”

秋叶白方才跟了上去。

秋云上终是不再挣扎,而是径自起了身,任由大鼠扶着自己走向外走去。

“父亲,我不希望母亲看见你这副样子,徒增伤心。”秋叶白看着他,笑容冷淡了下来,目光却异常的冰凉而锐利看得秋云上心头微紧张。

“你……。”秋云上看着大鼠,眼底都是寒光,但是他如今琵琶骨被穿,根本不能用武,又受了伤,根本挣脱不了大鼠的手腕。

大鼠这一番话说的笑眯眯的,他客客气气的样子,但是语意尖锐又刻薄,秋叶白在一边听得直想笑。

秋云上的眼神冰冷,带着无声无息的威压,让大鼠手上一顿,差点松开,但随后他笑嘻嘻地继xù

握住了秋云上的胳膊:“我说老爷子,您这是不领情么,一把年纪了,您长得年轻,但这身子骨可是年过半百了,可别那么固执,太固执了容易早死啊,可就看不到儿孙绕膝了。”

秋云上捂住血流的肩头,冷冷地看着大鼠:“放开!”

说着,她看了眼大鼠,大鼠立kè

上前,皮笑肉不笑地道:“老爷子,咱家大人这是孝顺了,咱们走罢?”

秋叶白却并没有参与追捕,而是转身走到秋云上身边,抬手就点了他的穴道替他之血,冷淡地:“父亲被贼人所伤,我先送你到母亲那里去罢。”

声势浩大的追捕在上京再次已展开。

远远的秋家仆人们看着这一幕,忽然心中都生出畏惧来,虽然他们都已经知dào

这位四公子如今身份早已不同,权势甚至还在老爷之上,但是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这位四公子的威势赫赫,让人心发颤。

声音直震得屋檐之上落雪纷纷,寒鸦惊恐四逃。

她身上森然的杀伐之气让周围的人齐齐恭敬地抬手,厉声应道:“是,督公!”

秋叶白顿了顿,看了眼脸色依旧苍白的秋云上,冷酷地道:“当场格杀勿论,所有试图协助他逃离的人,亦格杀勿论!”

“离开开始!”她眯眸子:“不要让梅苏逃了,若是能抓活的就抓活的,若是他要逃……。”

周宇点点头:“听风部的人能够勘测走向,立kè

开始,只要对方不跑出五里外,便能截杀!”

秋叶白看着那地道,明眸闪过寒意:“一部分从这里追,一部分人立kè

封锁城门!”

看着那烟尘四起的地道,周宇眼底锐光一闪,看了向秋叶白:“大人,找到了!”

巨大的爆zhà

声响起,让整个府邸的人都人心惶惶,没有人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dào

秋府已经被司礼监的厂卫们团团包围,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第110章 妖牡丹

谁来三斤月票压压惊罢!

窃喜之余,陡然发xiàn

……特么的做大头梦呢~抽了~遂梦醒,忧伤无比,辗转反侧,难以自持,潸然泪下,忧国忧民,愤世嫉俗,竟然不举!

唉,话说前日鲜花榜抽风,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有土豪妞儿花千万毛大头包养了,不用在我大潇~湘书~院写文了,不用苦口婆心诱惑看盗版的姑娘花点买内内的钱投奔我一马平川的怀抱。

==~二十一点,遁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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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一下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来,吓了所有人一跳上,上首那位一片森然之气,没有人敢再出声。

直到百里初不耐烦地抬起穿着绣鞋的脚‘砰’一脚踢在沉重的香炉上,竟然一下将那沉重的纯金香炉踢翻了:“都闭嘴!”

而风暴中心人物的秋叶白只默默地看着,面无表情。

双方人马顿时吵吵嚷嚷得不可开交,从天文地理,今古典故全部都扯了出来,说到激动处,还有不少大臣差点上演全武行。

杜国公见状,勃然大怒,指着三皇子定王和五皇子齐王:“这边两位都是文韬武略、宅心仁厚的皇子殿下,他们岂会做出这种事情,陛下和皇子都在,大权旁落异姓人手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剩下不少武将们还默默地站着并不说话。

但如今大权在握的可是这位殿下,谁也不知dào

这位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殿下,还安排了什么后手没有,于是原本支持杜家的人呼啦啦又出来不少,转了风向。

不管是大伙觉得摄国殿下是真心为社稷考lǜ

也好,还是舍不得这些权势,不愿意大权旁落他人手里,所以给了自己的‘夫君’也好。

他这么一开头,呼啦啦又一堆人站了过去:“殿下所言甚是!”

这个时候,八皇子一派的戚光大将军忽然站了出来道:“殿下所言甚是!”

“大逆不道……啊……啊……。”一名白胡子的史官忍不住嘀咕,只是他才出声,立kè

被周围的同僚直接拿帕子塞住了嘴,偷偷摸摸地按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大白,也只有这位百无禁忌的摄国殿下才敢说出这般——

这般直接诅咒自家皇帝老爹被儿子弄死,夺嫡争位的话,如同利箭一般带着刺耳的风声射向所有人。

百里初幽冷黑暗的眸子已经不耐烦地扫向了他们:“众位爱卿,如今太子之位未曾定下来,本宫要出行修养,若是将朝政大权交给某位皇子,大概等本宫回来之后,这皇位之上的人要么就已经换人了,要么就是内乱夺嫡,朝内一片斗争,一派散沙了!”

不过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多心酸。

几十年前玩不过自己家的老娘,几十年后玩不过自家‘女儿’……这……实在是教人心酸。

底下的大臣们看得莫名地悲愤,自家陛下这父纲不振啊!

皇帝顿时蔫了,摆摆手,咳嗽了起来。

但是百里初一个幽冷的眼神看过去:“父皇,你要反对儿臣么?”

他最终还是看向自己的儿子,想要说什么:“泽儿……。”

但除了韩太医之外,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这个糟太婆的身上,她早已失去了权势。

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心里颇为不是滋味,他又看了眼自家的老娘,却见太后老佛爷巍巍颤颤地想要说什么,却还是靠在凳子上说不得话,只一个劲的喘气。

秋叶白冷眼看着,并未说话。

其中甚至有不少八皇子百里凌风的人。

于是不少并非杜家一脉的朝臣们都纷纷跪地,支持杜家,大呼不可。

皇帝尤在,成年皇子也有不少,大权竟然旁落在辅政的外姓人手上,岂非天大的笑话。

大权旁落,摄国殿下要如此漫长的时间才会回来,谁知dào

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更何况这一次杜家的人说的不无道理。

他们已经懒得去向皇帝陛下上谏,真zhèng

有决定权的还是旁边那位一身红衣的魔头!

杜家一派也纷纷出列,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纷纷道:“殿下,不可,不可啊!”

“殿下,万万不可!”杜国公第一个站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森然:“黄口小儿,哪里有这般能和资格掌我一国朝政,我朝内有嫡出的成年皇子,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外姓人来掌控朝政!”

这样的消息瞬间让朝野上下都炸开了锅。

或者说交给秋叶白,因为玉玺和批红大权一应都在秋叶白的手上,八皇子只有议事权而最终决定权。

原来这位摄国殿下竟然已经病得如此厉害,不得不离朝修养,而与此同时将朝政大权交给了八皇子和司礼监首座秋叶白。

但随后链接两道加封八皇子为辅政王和宣bù

百里初要外出随国师前往异山养病的旨意出来之后,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同时也心中大惊。

这个职位是皇帝年幼,尚且不能亲政才会下设暂代皇帝行使政令生杀大权,但是如今皇帝虽然病弱,但还有个摄国殿下,如今设首辅大臣是什么意思?

但是……首辅大臣?

简单的两段文字瞬间让所有大臣都愣住了,这秋叶白加封一等辅国公是位极人臣,也算是因为他平定西南内乱有功。

“乃能文武兼全,君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兹以考绩,特授尔首辅大臣之位,加封一等辅国公爵位,锡之敕命于戏,体国经野成荡平之,克忠报国守信全身,以洽朕意。钦哉。”

随后,老甄自百里初手上接过一副明黄的圣旨,慢条斯理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司礼监首座领事秋叶白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

这般阵势,想必是要宣bù

大事了!

随着百里初的话说出来,众大臣们都紧张了起来。

百里初环顾了一下子四周,淡淡地道:“今日皇帝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齐聚这里,是有一件重yào

的事情向众位爱卿宣bù

。”

秋叶白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似笑非笑地和百里初交换了一个眼神。

朝廷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莫名。

至于杜国公就更不用说了,脸色一片惨白,目眦欲裂地看着台上自己的妹子,嘴唇也颤抖了起来。

大臣们看着,心情都很感慨,起了身之后,还有不少人去偷偷瞄那定王和齐王,见他们看着太后老佛爷的脸色也是颇为异样,仿佛也完全不知dào

老佛爷变成了这副样子。

看了眼老佛爷,见她眼皮动了动,巍巍颤颤地抬了抬手,却不怎么能出话来。

皇帝抬了抬手:“众爱卿平身!”

众大臣这才反应过来,立kè

噗通一声齐齐跪下,三呼:“陛下万岁、万万岁、太后老佛爷千岁、千千岁。”

好一会才在百里初不耐烦的示意下,轻咳了一声:“咳……。”

太后的身体从来都比他更健康,他曾经无比地相信自己会活不过太后老佛爷,但是现在看来……。

皇帝似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强悍的母亲变成这副模样,比自己老了这么多,于是便有些目瞪口呆,心情复杂异常,又似悲又似喜,眼神都有些恍惚。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就这位就是昔年呼风唤雨,在朝中后宫纵横多年的杜家太后!

而清隽的太医院之首神色虽然平静,但是神色也显得异常的憔悴,不知是否因为伺候太后太过辛苦,头发也花白。

原本中年美妇如今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苍老憔悴的老太太,满头的青丝如今已经一片雪白,甚至因为脱发,头上有了些秃斑,与那勉强戴上去的珠翠形成了鲜明而滑稽的对比,原本几乎没有皱纹脸上如今满是褶子,耷拉着的眼皮让她的眼睛看起来痴痴呆呆,还有歪斜的嘴角,因为不断地流口水,需yào

一边伺候的韩太医不断地替她擦去口水。

大臣们看着那形容憔悴的女人,几乎眼珠都要掉出来。

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体似乎彻底垮了,连走都走不下来,而是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宫女从辇上抱下来,放在凤座之上。

但很快大臣们的目光就被太后老佛爷吸引了过去,自从上次太后老佛爷被‘养病’之后,算算也快小半年没有看见这位老佛爷了。

只是摄国殿下在皇帝身边那么一站着,怎么看着都有点……气势太盛了。

皇帝陛下先行扶着几个大太监一边咳嗽着一边走下轿子,坐上了摄国殿下让出的龙座。

而没有等他们继xù

观察,便看见两尊轿辇被先后抬了上来。

八皇子养伤,他一派的人沉默着,杜家的人则是有些不安,而杜国公脸色虽然有点异样,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而三皇子定王和五皇子齐王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朝内诸人各自看了一眼,忽然察觉今儿气氛不对。

这两位病秧子……不,两位大佛已经许久不曾出没了,连过年致辞,也只皇帝不陛下远远地简单说了一句,怎么忽然今儿有空过来?

太后老佛爷!

皇帝陛下?

众朝臣们顿时惊住了。

他便下而来台阶,对着众人唱了一声:“陛下到、太后老佛爷到。”

却不想,老甄确定没有什么人要启奏之后,看了眼歪在龙座上的百里初,见百里初目光微动,朝他点点头。

众朝臣们都没有做声,只等着一会子退朝之后,各自走亲访友,参加宴会或者踏春游园去。

因为还处在新年期,十五未过,正是歌舞升平的时候,朝内也并无什么大事,大臣们也没什么心思在朝会之上,只惯例行的奏报之后,老甄环顾了下四周,唱了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会

……*……*……*……*……

满室春色蔓延开,靡靡妖娆,似有牡丹暗香渐渐来……

她一顿,咬得更用力,闭上眼,轻道:“嗯。”

她有些恼,忍耐着被他点燃的欲焰,低头不客气地咬住他肩头,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声音沙哑而性感:“时辰未到,花自未开,小白,等我。”

“骗子!”

但是再定睛细看,却发xiàn

……一切不过是幻觉。

缠绵之中,她有些情难自已地扣住他结实而优美的肩头,轻喘着,迷迷糊糊地眼角余光看见镜子里,随着身子被他折腾得愈狠,恍惚间,背上那些妖异霸道的牡丹竟慢慢地绽放开来。

‘佳肴’诱人,他忍了一晚上,便是为了这一刻,完工,用膳。

他忽然跨入一步,一下子将她按在镜子上,她冷得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却正好迎向他,他趁势霸道地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低呼吞了进去。

百里初眸光微闪,轻笑:“还有更直接的方法,我教小白。”

她有些不明所以:“可以么,不是说要等一些墨色褪去,一些墨色渐显么?”

他凝视着她,幽幽凉凉地道:“想不想看花开?”

她微微一颤,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可喜欢?”他喑哑低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冰凉的气息掠过她的耳垂。

莫名其妙地让她只觉得确实像足了抱着她的百里初。

每一朵花苞都色泽饱满浓稠到妖异,盛开在自己脊背的每一寸雪肌之上,每一个花苞都是含苞欲放,尚且没有开放,便美艳到霸道无比。不知花朵全部盛放之极后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秋叶白一下子就看见了自己裸背上那大片的牡丹花苞。

这面梳妆镜,是西洋漂洋过海而来的水银镜子,稀罕而难得,照见人影异常清晰。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修臂一抬,径自见她抱起走到硕大的梳妆镜边,将她搁在梳妆台边,让她转过头看她自己的背脊。

“嗯。”百里初见着床上人儿睡眼惺忪的样子,全不知dào

她这般支起几乎一丝不挂的上半身,春光半袒有多诱人,他眸色愈深,微笑:“画完了,可要看看?”

“阿初,画完了么?”秋叶白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身后没有人,而一道熟悉人影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

……

所有觊觎他的月光树的蠢货,都要死!

百里初透过高处的琉璃净窗看向阴沉的黑色的天空,一边将手里的齑粉洒落在地,一边无声而阴沉地勾起腥红的薄唇。

一白再次行礼道:“是。”

百里初忽然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若是查到了下落,不必告sù

小白,了断了梅苏之后,尸身喂狗,把头带回来就是了。”

“是,属下这就立kè

着人去细查。”一白立kè

抱拳道。

“本宫原是觉得那厮和老八一样是知dào

进退的聪明人,与小白有旧嫌,也算是与小白不打不相识,留给小白调教能堪大用,只是不曾想到一条狗也敢这般贪婪想要小白……。”百里初眸光阴翳而危险,手上微微用力,那冷玉杯子瞬间在他手里化为齑粉。

“殿下……。”一白有些怔然。

‘修正’二字异常的森然,带着一股子血腥戾气。

百里初握着一只还剩下冷茶的杯子轻抿了一口,懒懒地靠在墙壁上:“没错,梅苏那厮,本宫到底也是瞧着他怎么起来的,不是个省油的主,如果真死了,那倒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死,本座要亲手修正这个错误。”

“殿下也怀疑梅苏没有死?”一白一愣。

百里初一顿,他忽然唤住了正准bèi

离开的一白:“一白,即刻着人去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重新调查一遍,尤其是现场具体的情形,再查一查有什么人往北方的大路去了。”

一白道:“是。”

他与小白的闺房之乐,自然不愿意让人看了去,所以只能自己亲自伺候小白。

百里初将手里的水壶递出了窗外:“再让人加些热水来。”

片刻之后,一白的声音响起:“殿下。”

两个时辰之后,百里初收回手里的笔,满yì

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看了看熟睡的人儿,便将手里的笔搁下,起身提了一只青玉水壶走到窗边,低唤了一声:“来人。”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魅眸变得柔软,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随后继xù

作画。

她到底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烛火幽幽,照落满室温馨的昏黄灯光,地龙散发着暖暖的气儿,偶尔有敲梆子的声音响起,显示着时间的流淌。

室外大雪悄无声息地落下,寒风凛冽。

百里初也没有再多言,只执了笔专心地在她背上描绘。

虽然知dào

他会回来,但是,心中总有无限的缱绻不舍。

秋叶白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再过三日,他就要离开了,不管是朝会还是去查梅苏的生死,她不想再让任何杂事再来打扰他和她之间这些难得的时光,一切都可以推后。

百里初点了墨,用指尖轻擦在她背上,漫不经心地道:“小白不必担忧。”

明日,是他今年最后一次上早朝,也是一次带来风暴的早朝。

秋叶白懒懒地轻哼一声:“殿下有这般风雅心思,不知明日的朝会准bèi

得如何?”

“这是异墨,不同的颜色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便有花开之效。”

“亏你还是风雅著称的夜四少,这般没情趣。”百里初听着她说完,忍不住失笑,魅眸看着她背后的图,又取了笔慢慢地在她背上轻描。

这跟小狗儿撒尿,圈地盘有甚区别?

不就一想到她不在他眼皮子下,他就挠心挠肺地觉得不爽,就恨不能带着她一起进入密室一起睡,想来想去,便在她背后弄出这些幺蛾子来。

他那点心思,她还不知dào

么。

秋叶白耳根微热,抬手就抓住他作怪的手指,淡淡地嗤了一声:“不就是想在我身上盖个戳么,说那么多作甚,你真当在我背上种花么,还有花期。”

他苍白的指尖一起掠过她腰间细腻的肌肤,一路向下。

那一声‘花心’意带双重,似带着一点魅惑人心的撩拨。

百里初拿笔杆轻敲了下秋叶白笑得微抖的肩头:“这是本宫精心用药物调配的墨,我不在小白身边,但你身上这花会随着时间开放,等到一年半后,正巧是盛放之时,正巧我可以帮小白点开最后这一点花心。”

她身后这位就算是牡丹,也是朵魔牡丹,嘴上功夫不饶人,贬低别人的时候,也不忘记抬高自己。

她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妖异的彼岸花确实开了满岸,不值钱,不过这个比喻倒是……第一次听见。

冥河边的狗尾巴花?

“曼珠沙华是阿泽那种单纯的白痴才会喜欢,不过是一株冥河边的杂草,什么鬼都能踩一脚,而牡丹虽开在人间,却是国色天香霸天下,帝王花开艳九州,人生在世,自然是享shòu

当下,何必要去做黄泉彼岸的狗尾巴花?”他慢条斯理地道,取了点水晕艳丽的墨色。

他这厮兽性不改,总喜欢不是咬她就舔她。

“啧……我还以为好歹殿下会描个曼珠沙华,佛界与冥界的名花,这牡丹也不嫌俗气么?”她轻嗤了一声,被他咬得微微缩了下肩头,背脊都酥了。

“不喜欢么?”他微微勾起精致的唇角,低头似笑非笑地低头,在她雪肩轻咬一口:“就当这牡丹是本宫好了。”

比较合适趴她背后的这只食人牡丹才是。

那种名贵又娇艳的花,怎么合适她?

她伏回了床上,任由他将自己的发丝拨开:“还不是你,非要画什么牡丹。”

秋叶白想了想,也是,虽然现如今没有什么尸体鉴定的技术,但是凭借着自己对梅苏的熟悉,她相信还是能判断一二的。

百里初净了手,将她往床上按了按:“不要乱动,仔细背后真的花了,那人的生死,等周宇将尸体运回来便有定论了。”

一白闻言一愣,心中暗自嘀咕,四少果然还是……娘们啊。

直觉?

她就是觉得梅苏没有那么容易死。

她眸光微微闪,顿了顿,干脆地道:“直觉。”

门外的一白顿了顿:“四少,周大人非常谨慎,他令人围住了所有的出口,而且还搬空了整栋倒塌的楼,楼下并无地道,而梅苏不会武艺,寻常商贾,不过是凭借着狡诈和机关术数谋立足而已,如何能在天雷弹之间杀出重围?”

她总觉得梅苏……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死了。

秋叶白微微颔首,拨了下自己肩头的长发挡在胸前,神色有些沉冷:“梅苏那人一向心思诡密,很难说他会不会用了金蝉脱壳的计策。”

“怎么,你担心梅苏是诈死?”百里初摸了摸床上精致的暖汤婆子,让自己的手染上暖意,才点了水去擦拭她手臂上画到的痕迹。

一白道:“是。”

秋叶白眸光微冷:“那还是脸看不清楚了。”

一白顿了顿,回道:“回四少,周大人命人寻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炸损,脸部并不是太清晰,但是依稀能看得出模样。”

秋叶白忽然道:“看到的尸体,脸部是否清晰?”

“在。”一白远远地应,但是他内劲发声,声音却似在耳边一般清晰。

秋叶白哪里知dào

面前之人起了口腹之欲,只看着门外冷声道:“一白。”

嗯,好饿,但不能在完工之前吃掉小白,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怎么了。”他微微眯起眸子,舔了舔殷红的嘴唇,强迫自己抬头看着她的脸。

百里初一下子见面前人儿春光乍泄,一团雪色诱人,而自己的笔尖方才没有来得及收住,一下子在她的手臂和胸前上划了一道嫣红,他看着那雪白润红,乌沉的眼瞳顿时都扩撒了些。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转过身看向门外。

……

“叶白,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今日烟雾迷离之中,他清浅的眸子看着她,轻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秋叶白伏在床上,眸光幽幽,心情有些纷乱,说不上愉悦,反倒是有些复杂,那个难对付的狡猾男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么?

百里初闻言,微微弯起唇角,没有说话。

不说他后来囚禁她那些个人恩怨,只冲着如果梅苏真是勾结了姓韩的和苗人,她那么多的兄弟们,还有几乎整整一队龙卫们的牺牲,都有他的‘功劳’,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那个男人!

“正是因为他救过我,也帮过我,但是后来的那些事情发生以后,便让人不得不怀疑当初他救我的目的是什么了。”秋叶白淡淡地道。

“而且也还是在船上救了小白一次的故人。”他翻转细狼毫,将她背上的薄绸挑开上,伸手轻抚过她雪白的细腰,眸光又深了深,继xù

点了边上的彩墨在她背上轻勾慢画。

秋叶白顿了顿,还是伏回了床上,淡淡地道:“他是死敌,但也算是故人,有些感慨罢了。”

百里初却伸手按住她的外袍,道:“别动,一会子肩头上的画糊掉了。”

她有些无奈拉了拉自己垂下的外袍,想要穿上:“别瞎吃醋。”

“怎么,小白露出这种表情是不舍么,方才不是才问本宫是不是也恨梅苏?”百里初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倒也……干净。

她差点死在天雷弹下,如今轮到他葬身其间,尸骨破碎。

秋叶白闻言,眸光愈发地复杂,那个男人……真的就这么死了么?

“回殿下,司礼监的人追踪着地道出来之后,在一个时辰之前,将他和接应他的人逼入了一处小楼,梅苏据着小楼的机关负隅顽抗,伤了不少司礼监的兄弟,后来周大人直接着人炸毁了那楼,后期清点尸体中,发xiàn

了梅苏的尸体。”一白在门外恭敬地道。

百里初自将她这点子复杂的神色收在了眼底,他微微眯起眸子看向门外:“在哪里发xiàn

的?”

“哦?”秋叶白一下子坐了起来,但是神色之中并没有太多愉悦之色,而是闪过一丝复杂。

第111章 你和梅苏有什么不同! 一更

摄政王这个词在小白身上不太合适,因为她没有封王,所以用了明朝的首辅,这个首辅制,几乎架空了明朝某些皇帝的皇权,最有名的当然是张居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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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他的错,凭什么说下来却像是她对不起他!

秋叶白挣扎了一会,忽然松了手上的剑,抬手就给他一巴掌,她红了眼:“百里初,你和梅苏有什么不同,你告sù

我,你和他有什么不同!”

百里初忽然支起身子一下子将她按倒,低头冷冷地看着她:“你休想,我永远不会放手。”

秋叶白一字一顿地咬牙道:“我说了,让你放手!”

“小白。”他轻笑了起来,声音幽凉而讥诮:“你才是最凉薄的那一个啊。”

心头似堵着一股子闷气,无处可以发泄。

“放手,百里初!”她冷冷地道,想要抽回手里的剑,但是看着他紧握着剑身,到底没有狠下心来。

若是当初,他为她重批了天命……她……

在这个位置上要么死,要么杀光所有的异议者,而不管是谁登基为帝,都不可能放过曾经权倾朝野的摄国殿下。

她早已体验过,什么叫身不由己,何况是身为幕后帝王的百里初,当初所谓的隐入江湖,不过是她一时痴念。

没错,百里初的身份便代表着麻烦,只要她呆在他身边一日,便免不了需yào

背负的这些生死杀伐,这些生离死别。

秋叶白看着那他掌心一点点滴落的血,心头一颤,咬紧了嘴唇,并不答话。

“我若为你重批天命,在自由与代表这朝野之争的我之间,你会选什么?”

“你会走到让我根本无法触及你的地方。”百里初淡淡地道,握住她利剑的手却愈发收拢,一点点的血色从他手心渗了出来。

如果在最初的时候,他让她按照原本的计划,入仕之后,带走母亲,再想法子让母亲对秋云上死心,她必定会悄无声息地弃官,远走江湖。

她一时间哑然,是的,他就代表着麻烦,代表着她被发xiàn

是女儿身的可能。

她手上的剑微微一颤,梭然被他一把握住剑身,他抬起魅眸深深地看着她,幽凉地道:“你说你不踏入朝廷,便可以不背负这样的宿命,你不背负这样的宿命,便可以轻易地抛开我,甚至你最初中意的阿泽,对么?”

可他又何曾不是伤了她的心!

她忽然若有所悟,他的话中语带双关,他在说她伤了他的心……

“你伤到我了,小白。”他再说了一声,伸手轻抚那把利箭的剑身,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她的身躯。

只是……

在大堂上,她与他对视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脑子里一下子清晰地察觉了所有的不对,而他那恶意的笑容,让她在那一瞬间,确实心生杀意。

他还好意思抱怨!

她忍不住冷笑:“若我说我想杀了你呢!”

百里初只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看着自己指尖上的腥红,淡淡地道:“小白,你伤到我了。”

秋叶白气得发抖,长剑划破他雪白修长的颈项,一点刺眼的腥红泛出来。

他明明知dào

她此生最想摆脱秋家四女的命运,一入江湖,便已是扭转了命格,此生永不踏入朝中,她便不需yào

背负这么多生离死别,背负这般沉重的宿命!

但是因为她相信他,相信‘从不打诳语’的元泽,也查过确实如他说的初代国师有立下石碑,所以不再深查,却不曾想一切不过是他的布局。

当初,她看见元泽进入殿内,随口一道烧死燃灯祭天的批命,朝廷里所有的反对声和争议声便全部消失,她就起过疑心,

他连她都算计!

“百里初,你好卑鄙!”她眼底寒光顿现,一转手,手中长剑已经搁在他白皙的颈项间。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声音温柔:“没错,初代国师的批语确实不太好改,但是要改于本宫而言也算不难。”

“初代国师的批命,是身为国师的你可以改的,只是你百般借口不愿改!”秋叶白又淡淡地问。

“没错,秋家四女,惑国命格,你不入局,命格扭转,又如何会留在本宫身边。”百里初伸手将自己鬓边乌发轻拨到耳后,轻描淡写地道。

“这是你的局,从一开始,你就布下了,只待我步步入局。”秋叶白也不曾看他,只用了白色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里寒光四射的宝剑。

卧在西软榻上的红衣美人,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的乌发,仿佛从不曾感受到将对方的身上浓烈的寒意,甚至杀气。

两人之间一片诡异的静默。

一人持剑盘膝在东软榻上,一人依旧半卧在西软榻。

步辇之上,第一次,两人分坐两头,不曾依偎而坐。

步辇慢慢地走过白雪皑皑的宫道,步辇上深红色鲛珠纱在二月寒风里飘荡着,带着诡凉的气息。

……*……*……*……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几乎碰出冰冷而激烈的火花来,隐约似有金戈之声。

他却不闪不避,腥红薄唇上那森然妖异的笑容渐深,那魅惑众生的笑容里,甚至几乎可以说带着恶意。

她心头梭然一震,若有所悟,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森然。

秋叶白忽然若有所感,她蓦然回头,看向那红衣如血的,半身隐在无边黑暗里的魔,明眸径自对上那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白色的诡美妖眸。

……

而,此生你永远都属于我……也是上天应该给我的宿命。

遇见我,不过是为了实现你的宿命。

江山为笼,天下为锁。

他抬头看向殿外刺眼的白阳,摊开苍白精致的手慢慢地握紧,随后无声地笑了起来,疯狂而妖异。

那又怎么样呢?

但是……

他让她用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惑国的预言。

秋家四女,终惑国。

而你到底,一步步地站在了宿命之上。

站在这万人之上的你,美得让人目眩。

小白,我的小白……

百里初站在金案边,静静地看着那一道修挑而窈窕的身影,心情莫名地复杂,幽暗如夜的眼底闪过着迷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的凉薄笑意。

“谢摄政首辅大人!”众人在这一刻,不管是什么心情,都齐齐地低了头,不敢直视,臣服。

阳光从地平线上渐起,一线锐光照进了太极殿,穿越幽暗雄伟的殿堂,落在她修条的身形之上,将她一身锦绣照耀的灿烂非凡,也将她华丽飞鱼服上上面金线绣织的祥云、山川、海水和飞舞的飞鱼照出灿烂金光,仿佛殿堂之上多了一道耀目的骄阳,让人目眩。

她微微抬手,一身云锦制成的飞鱼服,裹在她纤修的身形上愈发地显得她秀逸非凡之外更有威势愈重,冰凉腰间金玉相织的玉带亦是同样精致华美。

“诸位平身。”

……

千年前的女武皇可也是这般,居于太极殿之上,俯瞰天下苍生,手握日月乾坤,立千秋霸业,令男子叩首红颜下,令万民臣服!

这般登顶权力巅,翻云覆雨掌天下,一览众山小的滋味,掌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滋味确实令人浑身的血液都不由自主地奔腾了起来,心怀凌云壮阔,更有猎猎长风呼啸而过。

她忽然理解了权力的滋味为何令人如此着迷,为何这般吸引无数人征战杀伐,营营汲汲,血染江山。

秋叶白静静看着面前向着自己参拜的重臣,所有人都弯腰低头,谦卑行礼,所有人都矮了半个身子。

众人声音洪亮如钟声,久久地荡漾在太极殿之上,直飘荡上飞雪九霄。

太极殿外所有的卫士们也齐齐单膝下跪:“参见摄政首辅!”

文武百官齐齐参拜弯腰行礼,场面浩大。

其余的大臣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齐齐躬身行礼:“下官等,参见摄政首辅大人!”

李牧、戚光、常爵爷并着司礼监周宇、大鼠等人跟等人齐齐躬身,大声道:“下官参见摄政首辅大人!”

秋叶白一转身,看向众人,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抬手抱拳:“诸位同僚,有礼。”

百里初微微一笑,拂袖道:“很好,既然诸位爱卿也有了共识,从今日开始秋爱卿便是首辅大臣,代摄朝内政事,朝廷上下事无巨细,皆需秋爱卿朱批用印,再禀陛下!”

他们每说一句话,就让襄国公的脸上肌肉跳一下,他咬牙不发一言,只死死地瞪着秋叶白。

三皇子百里凌宇也淡淡地道:“本王依旧没有任何意见,皆听从殿下的安排。”

齐王百里凌空看着这般情形,眼底闪过冰冷莫测的光芒,唇角泛起了一点冰冷的笑容,忽然走了出来:“如今情势已经很明朗,臣弟也愿意遵从殿下的旨意,尊秋督公为首辅,秋督公是众望所归!”

朝内一片死寂。

他微微颔首,抬起眸子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四周:“还有人有异议的么?”

百里初看着她,子夜一般的魅眸里闪过一丝轻笑,果然是他的小白,竟连他都不知她还有这一手。

秋叶白一转身,走到朝堂中央,一抬手微笑:“多谢陛下、殿下厚爱!”

胜负已分。

襄国公和其余杜家一系的人脸色都异常的难看,谁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黄口小儿,竟然手中势力能伸的那么长,但是他们却又无可奈何,队伍只一片死寂。

如今情势大逆转,秋叶白身后的大臣排了长长的一队,完全超过襄国公身后的人。

秋叶白这朝中有司礼监,收服了京畿四大营,更几乎南北两派武将都归拢在她旗下,实力强悍已经是不容置疑。

毕竟文臣治国,但是武将才能安邦,手里有刀把子,那可比文臣手里笔杆子什么的都强。

中立的部分文臣们见常爵爷都投了秋叶白那一边,竟大多数都走到秋叶白的身后。

……

“秋副座要是能帮着清欢顺利嫁给萧何,清欢不但这一次帮着您闯天宁寺,且只要清欢在,常家的一脉,在朝堂之上都是副座身后的助力!”

当年这位大小姐说的话,果然实践了。

常清欢,常大小姐,果然还是化身男装投了军啊。

她轻挑了眉,微微一笑。

秋叶白目光看向那些人之中,就看见一个极为年轻的小将原本是看着老常身后的常萧何,如今察觉她的目光,便立kè

转头朝她眨了眨眼一笑。

于是呼啦啦,一大波常家的嫡系武将全部都站到了秋叶白身后。

常爵爷这才满yì

地轻哼一声,转回头看向自家的子弟和嫡系门生:“还不过来,站在那儿作甚?”

李牧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瞥见秋叶白忍笑的神情,便忽然觉得常爵爷那瞪眼的模样像个老小孩,那气便成了好笑,便也摇摇头,不与他计较,退了一步。

常爵爷冷哼一声:“本爵爷什么?”

这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什么都要和他们争,连位置都要和他们争!

“哎,你……。”李牧看着常爵爷那样子,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的。

常爵爷目光扫过常遇春等人,神色微微冷,转身就率先一步站在秋叶白身后,顺带肩膀微动,脚踏方步,一下子就将李牧等人给挤开。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只有彼此才懂得对方眼里的深意。

随后,他看向秋叶白,微微一笑欠身:“秋大人!”

那中年儒将武将淡淡地道:“正是微臣!”

“常爵爷?!”

就连齐王百里凌空也忍不住怔然。

此人一走出来,朝上诸人都呆住了了,尤其是襄国公,几乎不敢相信。

襄国公见状,轻笑了起来,他心中正打算着如意算盘,傲慢地看向秋叶白,准bèi

讥诮对方‘狼子野心’的失败,却忽然见一个人走了出来,淡淡地道:“本爵愿意尊秋督公为首辅大臣!”

老常等人则是神色也阴郁了下来,老常有些担忧而歉意地看向秋叶白,却见秋叶白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什么。

但是他们知dào

他们此刻出声,也只是帮倒忙,常家多忌惮他们,他们不是不知dào



李牧等人见状心中不禁也有焦急起来。

这样算下来,大部分文臣和一半的武将,他们杜家还是赢家!

再加上当年的常家弃将常遇春这伙人和常家乃是决裂,如今常家弃将都在秋叶白旗下,常家心高气傲,那边是新仇旧恨,这边是他们和五皇子乃是故人交好,他们定会站在他们杜家这边。

龙卫一系的李牧、戚光等人里头,李牧又是个暴脾气,所以双方心结颇深。

虽然后来常老元帅九十高龄去世之后,常家军也因为常年无战事而没了之前的威风,被后起之秀的龙卫夺去了风光,但是他们如何肯服气。

其中常家为最,一向不服八皇子为代表的南方龙卫系武将,常老元帅当年领着常家军南征北战,最后镇守漠北犬戎与赫赫,到如今也近百年无战事,他的威名传遍天下。

襄国公心情阴沉地看了眼剩下还没有长出里面的人,全部都是朝里的老油条,皆是在观望中,他暗自冷笑一声,这些人全都是以寻求稳妥出名,而且不少人都是名义上的杜家门生,而且多为镇守北疆的武将,乃是齐王百里凌空的势力范围,迟早都会站到他身后的。

……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不但让襄国公彻底脸色大变,杜家一派彻底失败,就算是百里初也颇为意wài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的侧脸,眸光幽幽,轻笑了起来,他的小白硬生生地将四大营从杜家手里挖了出来,他果然没有看错她。

他们到底不负所托,在这段不能跟随大人的漫长时间里,将京畿四大营全部暗中清理整顿,如今肃清了杜家的势力,将四大营归入她司礼监势力范围,从此京畿便是他们的天下!

为首的老常朝她微微点头,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也带着坚定的笑意,其余三员年轻的将军则是直接大喇喇地朝她一笑:“大人!”

秋叶白含笑看向那站在堂中的四名大将。

身份全部都是常家的弃将,也是秋叶白司礼监里的人!

襄国公神色变得很是难看,冷眼看着那四名武将,他们虽然身着盔甲不同,但是他们全部都姓——常!

“我京畿四大营皆愿意遵旨,奉秋督公为首辅!”四名穿着不同颜色盔甲,代表着四大营的武将皆齐齐出列,抬手一拱,声音洪亮如钟!

襄国公心情很复杂,京畿四大营原本是他杜家的势力,小儿子也在其中风生水起,但是就是因为秋叶白这个叛徒,不,‘他’从来就是百里初身边的人,蒙蔽了太后老佛爷和他,竟然将四大营……

其中最关键的是京畿四大营,这是镇守京畿的主要武装力量,也是最可能改变京畿局势的力量!

剩下还没有选择的部分是武将和中立派犹豫不定的文臣。

秋叶白轻扯了下唇角,再次看向那些还没有做出选择的大臣们,大部分的文臣也都几乎站到了襄国公之后,让襄国公身后的队伍看起来愈长。

毛头小子,真以为你在军中威望渐起,我杜家的人在军中却也一样不少!

但同样的,也有不少武将原本也是杜家一系,便都走到了襄国公身后,襄国公看着秋叶白无声冷笑。

他亦心中恨恨,只捏紧了拳头,看着不少武将都走了过去。

说着他阴沉地瞪了眼秋叶白,却见秋叶白不愠不火地轻笑了一下,并不理会他。

襄国公见状,冷笑一声:“既得利益者,自然支持奸佞小人!”

随后,他昂首阔步地走到了秋叶白身后,而他一动,八皇子一派的人直接了当地都走到了秋叶白身后。

李牧看着襄国公冷笑一声:“我等愿意尊秋督公为首辅!”

维护皇统,这话从杜家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反倒是不少武将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情。

此等义正言辞,自然触动了不少自诩忠诚的御史台谏官,他们原本还有些犹豫,此刻全部都一脸正气地昂首挺胸向襄国公身后走去。

襄国公更是直接了当地站了出来,看向文武百官,沉声道:“诸位大人,维护皇统,乃是我等忠君之臣应为之事,更是为了维护我天极帝国国祚长久,还望大家三思!”

杜家一派的人见状,心中皆喜。

于是,朝臣们中有人慢慢地动了,好些文官开始向襄国公身后走去。

谁又甘心在朝廷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却被一个乳臭未干,唇上无须的家伙骑在自己头上呢!

而秋叶白此人年轻有为,极有才干,但是……

天下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皇帝陛下身体也愈发的不好,若是一旦皇帝大行……

但若是这位摄国殿下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哪怕就算是没有三长两短,‘她’若是不在一年半,正如襄国公所言,朝廷形势,瞬息万变,朝内光是有实力夺权的皇子便有三位,哪怕是可能瘫了的八皇子,如今也都振作起来积极地治疗当中,听说颇有成效,可见是野心不减。

摄国犹在,让他们当着‘她’的面这么站队,不会是……找死么?

只如今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位殿下不管要折腾什么,都可见‘她’是不愿意将手中大权放出的,否则就不会让他的‘驸马爷’秋叶白出来掌权。

大臣们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动作,全都是人精,自然要暗自衡量,摄国殿下一去一年半,这消息来的突然,也不知dào

‘她’是真身子不行,还是要暗中谋划什么‘大阴谋’。

“开始罢,赞同秋督公为首辅大臣的站在她身后,不赞同的,站在襄国公身后。”百里初拂袖冷道。

秋叶白也出来一步,淡淡地一拱手:“遵殿下旨意。”

襄国公的话一出来,朝中众人便无人再反对。

襄国公略一思索一咬牙,便还是点头了:“遵殿下旨意。”

边上的亲近幕僚低声在他耳边道:“除了摄国殿下的人,朝中各派系的大臣对秋叶白此人也是多有忌惮,他年纪尚轻,如今虽然位高,但怎么也不如咱们经营几十年盘根错节的势力!”

襄国公暗自扫了一眼朝中或站或跪的大臣们的情形,他暗自思量,如今秋叶白势力已盛,若是让此人真的登上首辅大臣之位,掌握大权,哪里还有他们杜家什么机会!

便有人暗中伸手拉了拉襄国公的衣衫。

杜家一派看着百里初眼睛里已经愈发地带了不耐烦的戾气,皆心中一惊,这是个荤素不吝、喜怒无常的主儿,虽然喜欢看着各方各派争斗,但朝上得真罪了‘她’,底下有的是能耐让你生不如死,打落牙齿和血吞。

襄国公一呆,这是在说他再废话,连最后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百里初看着他,轻笑了起来,笑容冰凉:“襄国公既觉得本宫是在儿戏,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

“摄国殿下,加过大事,岂能儿戏!”襄国公忍不住怒道。

大臣们顿时面面相觑,这……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微微地点头,百里初看了她一眼,随后幽幽冷冷地笑了起来:“行了,本宫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支持襄国公的,站在左边,支持秋大人的,站到右边去,以多者为胜,剩下的就闭嘴。”

众朝臣:“……。”

罗医正抬手扶住她的手,温柔地把脉,善解人意地道:“老佛爷,您这是老年人尿频、尿急了,微臣就扶您去出恭。”

至于太后老佛爷,她倒是微微颤颤地又举起枯瘦的手,想要表达愤慨,但是……

而这位陛下虽然空生了忧国忧民的脑子,却没有什么真才实干,但这么多年世事变迁,他到底成了老油条,也是真机灵,这会子直接装死,倒也保存了自己的颜面。

他才是真zhèng

的幕后帝王。

但是这话从百里初嘴里说出来,却再合适不过了。

秋叶白见状,忍不住有点想笑,这到底是皇帝陛下的位子,哪里就轮到一个‘公主’说什么篡权夺位的话?

众大臣听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脸色也齐齐变了变,皆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帝陛下,却见皇帝陛下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然……闭上眼,睡着了!

百里初也不去理会他,只懒懒地半歪了身子靠在金案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玺:“本宫知dào

你们之中必定有很多人不服,本宫也挑明了,这天下大权,除非本宫放手,否则,谁都休想趁着本宫养病时篡权夺位。”

襄国公被他那诡冷的眼神一看,顿时一口气憋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脸色涨得通红地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闭嘴!”百里初忽然那抬起幽诡的眸子轻扫了他一眼。

襄国公呆了呆,随后立kè

道:“殿下,不可……。”

众臣:“……。”

却不想,百里凌空却微微垂下眼皮,掩去了眼底的流光,微笑:“臣弟一切听点殿下安排。”

襄国公也心中满怀期盼地看着他。

众臣立kè

齐齐看向齐王,只盼望这位殿下赶紧劝服摄国殿下,哪怕是能将这事儿拖一拖也是好的。

百里初的目光掠过他,微微眯起阴幽莫测的眸子:“哦,五弟可有什么好对策,不妨说来听听。”

那跪着的大臣们见有台阶下,便立kè

纷纷点头称是。

“殿下,想来不是老臣们要让您和父皇、皇祖母烦心,而是此事确实没有先例,您不必太恼。”齐王百里凌空此时忽然轻叹了一声,温然道。

那年月,菜市场的血三月都洗不干净。

当年摄国殿下初登朝堂的时候,不知多少在朝上反对吵吵的朝臣,要么闭了嘴,要么便去菜市口吵吵去了。

菜市口除了是最喧嚣吵闹之处,那更是一块——砍头的地儿。

众人闻言,立kè

全部都闭了嘴。

百里初目光幽沉地扫了噤若寒蝉的众人一遍,凉薄一笑:“吵够了么,本宫和父皇、祖母强打精神过来就是为了听你们废话么,你们要是真那么喜欢吵吵,就全滚到菜市口罢!”

第112章 执念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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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阿泽,她一看见他清澈而隐忍的眼睛,便心中一下子软了下去。

“好了,你先躺下!”她真是觉得被‘他们两个’折腾得快没脾气了。

“贫僧……。”

“白……不要生气,都是贫僧的错。”元泽扶着额头,仿佛颇为难受地颦起精致的修眉,隐忍着道。

秋叶白默然,果然是元泽出来了!

那伏在她身上的人才勉强地缓缓抬起脸来,有些无力而虚弱地看着她,一双银色的眸子里迷迷离离,似含了一汪清泉:“白……。”

他不动,她也不敢大力地推动,直到快一刻钟之后,她忍不住都要去唤一白他们别扛着他们在宫道里兜圈子了,赶紧回明光殿去寻大喇嘛。

她忽然心中一顿,顿时有所觉,伸手一把扶住他微微发僵的肩头:“阿初……阿泽?”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副奇怪的样子,简直像是分裂……分裂?!

秋叶白一把支撑起身子,推了一把他:“你没事罢!”

但随后,他似自语未完,身子便彻底地软在她身上。

“这时候出来卖乖了……唔……。”百里初忽然似头疼一般,一下子身子发僵,随后身体一颤,狠狠地骂了声:“好了,随你……你若是不能让她……唔。”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用那种古怪怄气一样的语气自言自语。

百里初抿了唇角,才要说什么,却忽然顿了顿,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冷笑了起来:“这时候你出来作甚,等着看本宫的笑话么!”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敢这般算计我!”她冷笑。

百里初一下子就抬起了头,眯起眼盯着她:“你敢!”

她冷笑两声,淡淡道:“百里初,你别得寸进尺,我气还没消,你要真把自己折腾完蛋,我便带着你家江山,纳了你家老三、老五、老八逍遥快活去!”

她简直无奈,明明知dào

身上的魔头在使苦肉计,却……还是会心疼,不舍得真对他那一头乌缎一般的长发下手。

百里初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黯淡而凉薄:“与你何干?”

秋叶白闭了闭眼:“你这个幼稚的白痴,你脖子上的血、手上的血还没有止住!”

“你会走!”他继xù

不动,四肢紧紧地压着她,闷声冷道。

秋叶白咬牙,厉声道:“你起来!”

百里初平静地道:“不!”

她闭上明眸,眨去眼里一点泪光,忽然一把扯住他的乌发,喑哑着嗓音:“你给我起来!”

“小白,小白……。”他抱着她,一声声地在她耳边轻喃,低柔幽凉的声音像一首缠绵哀伤的歌。

那样的……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能听见他说这三个字,虽然她比谁都知dào

他的心,但她知dào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

秋叶白彻底地怔然,微微睁大了明眸,看着晃动的步辇顶,几乎疑心自己听错。

他忽然她耳边极轻、极轻道“我爱你。”

秋叶白一愣,她神情异常的复杂,握住他肩头的手,深深地捏就他的肩头。

他抱着她,忽然轻声道:“执念成伤,小白,你是我此生最深的执念,我放不过你,放不过自己。”

这世上最恶、最狠、最霸道、最阴险、最该杀却又……执拗幼稚得让人心疼的家伙。

“百里初,百里初,我为什么会中意你?”

曾经他身上那些自己最不喜的品性,在那个时候,却都成为她的牵挂。

担心他前路孤寂,担心他会更封闭自己,担心他没有了光,会再次变得没了人性。

她如何会忘记?

秋叶白推拒他的手一顿,随后闭上眼,眼里已是有了泪。

他忽然将脸埋进她的肩窝,笑声冰凉到黯淡:“你还记得我在青龙大街上,我抱住你那一刻,你说的话么,你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记得你在他的身边,却一直都想要回到我身边是为什么吗,小白?”

“你不明白么,小白……你对我的意义。”他忽然停下了动作,在她唇边轻道。

“百里初,你明明知dào

的,被最亲近的人算计,你想过我的感受么!”

她的手撑在他的脖子上,鼻息间都是他唇间、身体里的靡靡香气,熟悉的恣意的吻让她忍不住闭了闭眼,一把推开他。

可是……

那种她始终逃脱不了他的掌控的挫败感,让她真是想捏死他。

那种不被尊重的感觉,让她难受,虽然她知dào

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他已经给她与别的男人完全不同的宽容,但还是……

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一个危险又恶劣的男人。

那种仿佛最私密的一切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惶然感,让她忽然在这一瞬间不知dào

如何自处。

可是……

人生难得一知己,当欢喜才是。

为她铺路,为她默默在身后挡去那些明枪暗箭。

他看得见她心底每一寸的柔软和坚硬,卑劣与高尚,不甘和……野心。

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可反驳。

“百里初……唔……你这个……这个……混蛋……。”她气不打一处来地想要挣扎,却莫名心头微颤。

偏生还得为了她,忍耐下那些男人的存zài



他受够了她身边的出没的那些雄性生物,虽然明白她无心招惹,也明白她不是闺阁里的少女,出入朝野,在男人之中摸爬滚打,她再像个男人,也总免不得慧眼识珠的看见她的美好。

他声音温柔到了极处,也森然到了极处:“别把我和任何别的雄性蠢货相提并论,小白,否则他们都得死。”

他顿了顿,慢慢低头吻住她的唇,她想要别开脸,却还是被他捏着下巴,动弹不得。

他顿了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幽暗深沉的目光盯着她,一字一顿极精温柔地道:“我和梅苏那个蠢货不同的是,我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你的温柔、你的薄情,你的轻慢、你的不甘、你的野心,我让你背负最沉重的包袱,却也给你最广阔的天地,我让你看得更远,不是折了你的翅膀,这就是我和蠢货的不同。”

他却没还是擒着她的下巴不放,只轻笑着舔了舔腥红嘴唇角的伤痕:“小白说得没错,我是混蛋和梅苏对你的执念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才容不得他活着,我太了解这种执念能让人变成什么样子,但是……。”

她现在是爱他,不代表她不会揍他!

“百里初,你放开我!”她冷冷地看着他,再次一字一顿地道:“别逼我揍你!”

尤其是在经lì

过梅苏的事情之后,枕边深爱的人忽然看起来和那个面目可憎,带给她足足将近三个月折磨的男人没有区别,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但是这不代表她会愿意被他这般算计!

而每一次胜利确实都让她喜悦,她骨子里是江湖人,而就像他说的,她有一颗不安分的灵魂,江湖人,没有不好斗的,否则就不会有武林大会。

她是不甘心的……

却为了这样的预言,她不得不躲起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为什么她要躲,身为来自异界的灵魂,她比谁都清楚秋家四女的预言有多荒谬!

那些面对‘秋家四女’的不甘心,那些老仙对她说过的话……

当初她对周宇说的那些入朝的话,她自己自然是记得的,有些东西是她自己都无法否认的。

秋叶白脸色微白,耳根直冒热气,她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他,却没有法子张口否认他的话。

这个魔头!

他掌心暧昧的冰凉一下子贴上她柔软敏感的肌肤,寒意直透心底,让她有一种自己的心脏被他捏在掌心把玩的错觉。

他的手指微用内力,竟然诡异地慢慢穿透她层层衣服,轻薄的软甲和束胸,覆上她的左边胸房,仿佛在抚摸她的心脏一般。

他低下头,按住她的肩头,低头凉薄地在她耳边恶劣而诱惑地轻语:“承认吧,小白,我比谁都了解你,从里到外,你的每一寸肌肤,你的每一寸柔软,和你的心。”

“呵……。”他轻笑了起来,幽魅的眸子里一片阴沉幽凉:“小白,你在恼羞成怒,为什么,因为我比谁都早看穿你的心么,看穿你同样喜欢每一次得胜之后的喜悦,你是江湖人没错,江湖人有几个不好斗!”

她只觉得她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她冷冷地瞪着他:“滚!”

与他温柔幽凉语气不同的是他冰凉手指的力度大得几乎掐入她下巴。

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随后凑近她的脸,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道:“小白,你不要再骗你自己了,你是喜欢闲云野鹤不错,喜欢潇洒江湖,但是你心中没有不甘心么,没有野心么,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淡然,我只是给你开了一个局,但是不甘、愤nù

和想要让人正视你的野心,带着你走进这个局的人是你自己,江湖太小,容不下你的!”

“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事么,又或者是因为我看出来了你心中的不平、不甘和野心?”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腥味,半边脸还是麻木的,他淡淡地道:“你为什么生气,小白?”

百里初慢慢地转过脸来,看着她好半晌,她别开了脸,不去看他。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挣扎之中,她力qì

颇大,一下子就将百里初的脸扇得偏开来,唇角也破了,一点血色慢慢地流了下来。

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样的设计她,算计她!

第113章 不悔

所以今儿照旧,多更求票。

我的业余时间全部都在码字,所以会想要月票,是希望在榜上能有一个肯定自己的位置。

我也不是圣人,努力码,也有卡文的时候,如果我随便写一堆不过脑的东西出来,我也能用短时间每天更新一大堆,单纯打字我每小时3000,但是剧情的安排、人物的对话和表情,我都会斟酌,力求能符合这个人的性格,我做不到随便就端出一大盆不知所谓的东西,大家三分钟看完的,我要几个小时。

会努力更新的,我不是一个特别勤奋手速特快的作者,我只能说我尽lì

了,就酱紫,能多更久多更,该求的票,我肯定会求,谢谢大家的支持。

==好吧~·就酱紫吧,你们想的事儿,不过似老天都不同意啊~所以先删一删吧,不过迟早的~我再想想什么时候合适吧。

------题外话------

元泽闻言,红了脸,径自把脸直接埋进她的颈项里,不敢作声。

一白看着她这么抱着自家主子就下来,顿时一惊:“殿下这是……。”

说着,她便轻盈地跃出了步辇。

她见状,轻叹了一声,弯腰将他一下子拦腰抱起:“看样子,你也走不了路了。”

他越摇头,头越晕,竟说出话来。

元泽使劲地摇头:“贫僧……!”

秋叶白将他抱个满怀,轻笑:“国师这是投怀送抱么。”

元泽这才不说话了,低着头,臊眉耷眼地想要起来,不想才起身,又是一阵头晕目眩,直往她身上倒。

她只得无声闷笑了好一会,才伸手轻拍他肩头:“好了,不笑你了,咱们要到明光殿了。”

偏生元泽脸皮太薄,不似他另外一面发作时候的厚脸皮。

花开两面,人生魔佛间,但是每次看见他们两个这么大的差别,她就是在忍不住想要笑。

秋叶白见他那害羞又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捂住唇无声地闷笑。

元泽见她眼底揶揄的笑意,终是忍不住,一下子翻过身去,面朝辇内,只闷声喃喃道:“报应,报应,都是报应,十方普萨见贫僧破戒的报应……阿弥陀佛。”

秋叶白见他模样好笑,便伸手将他搁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腰肢上,轻笑道:“环着颈项这种动作是女子才会做的,男子是搁在这里,傻瓜。”

似觉得自己这般模样是越描越黑,他薄薄的脸皮愈发地泛起红来。

元泽闻言,浑身一僵,似想起以前自己做过的事,顿时咬了嘴唇,结结巴巴地道:“贫僧……贫僧……。”

她可记得出征前,他那次差点就扑倒她了,这会子他的勇气又没了么。

她忍不住低笑,有些揶揄:“阿泽,你早前可就破过了色戒,这会子才来阿弥陀佛,不觉得晚了点么?”

元泽方才闭上眼,伸手试探性地抱住她肩头,有些发颤,含糊不清地低喃:“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闭眼!”她在他唇边轻道,舌尖挑开他的薄唇,轻点了他的舌尖一下。

她看着元泽愣愣地睁大了眼,似相信她会这般主动,一双精致修挑的长眼被他瞪得大大的小鹿一般,倒是看得她有点……觉得自己在轻薄他一般。

元泽顿时一惊,随后竟下意识地伸手不知要做什么,但是仿佛又意识到什么,便将手僵硬地搁在她的肩头。

她忽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随后抬头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他的薄唇上。

她轻笑了一声,她的小和尚还是这么害羞。

秋叶白顿了顿,好一会,才抬眼看他,却见他紧张的鼻尖都冒了一点子薄汗,脸上嫣红更甚。

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却又似乎不舍得她额间的温暖,只将薄唇印在她眉心,却又不移开。

“嗯。”元泽顿了顿,再次道,随后伸手拉了她,让她慢慢地靠近自己,随后闭上眼,迟疑了一会,微微颤抖着将嘴唇印在她的额头。

是她想的那样?

会不会……

而方才,阿泽又让她有怪异的错觉,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看着她的人是阿初。

早前她历劫归来,阿初又一次亲昵的时候,也曾几乎让她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亲吻她的那个人是阿泽,而不是阿初。

这是她的试探。

她看着他,唇角笑意渐深,带着莫名的意味。

“贫僧……。”他一愣,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顿了顿,淡淡一笑:“阿泽,你不是说你就是阿初么,他性子霸道任性,从来不会问我可以不可以。”

秋叶白一愣,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因为咳嗽带着一点病态的嫣红,又垂着曳丽的眸子,长长的睫羽微颤,像是在担忧,又让她想起自己看见过的某种罕见而害羞的美丽白鹿,让人心怜。

他一咬唇角,稍微提高了下声音:“贫僧可以亲你一下么。”

“什么?”她有些没有听清楚他后面说什么。

元泽迟疑了一会,垂下眸子,轻声道:“贫僧可以……。”

她看着他:“嗯。”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茶,稍微缓和了下身子的不适,顺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白……。”

同时,她伸手去取了一杯茶递到他唇边,喂他喝。

她见他难受,立kè

担忧地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可是发烧了?”

“咳咳……。”他忽然那轻声咳嗽了起来。

她的阿泽和阿初到底是独一无二的。

看得她心头一片温软,也只得暗中轻叹,她算是败给他们了。

像是在那一瞬间,他便得到了大自在、大欢喜。

元泽笑了,这一次的笑容,清浅而纯净,温柔而欢喜。

她看着他眼中的不安与担忧,再次颔首:“我会等你的。”

“白……你会等贫僧的,是么?”元泽看着她,再次轻声问。

秋叶白看着他美丽而眸子和依然虚弱的神情,还有依然鲜艳潋滟的腥红薄唇,那一瞬间,她有些茫然,她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她安静温柔而贴贴的小和尚,还是她那只阴狠、傲娇该杀又爱又恨的兽。

这是他第一次用我来自称。

他静静对看着她,并不闪避她懂得目光,银色的眸子依然澄澈而幽深:“百里初就是元泽,元泽就是百里初,白,这是你告sù

贫僧的不是么,执念之前,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国师活佛,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她看着元泽,忽然伸手轻拨开他额边的发丝,看着他的银眸:“告sù

我,你是谁,百里初,还是元泽,不要再骗我。”

只是她忽有所感地陡然回头,却见他已经收敛了那样的笑容,只是眸子里的神色却并没有变化,还是带着一点子异常妖娆的丽色。

是赞赏、是了然,却也带着三分莫测的妖异。

元泽看着她,银眸渐渐深,精致的薄唇微微弯起一道与他原本的清浅出尘笑容不同的靡丽而深邃的笑容。

但求此生无悔!

反正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生生死死那么多次,她还有什么好畏惧和害pà

的?

既然不能借着他人之手直接重批天命,那么她就自己来!

她看向远处无边的地平线和起伏的山峦,淡淡地道:“既然天命不予我,我便自己改命逆天,自己重批天命,不假他人之手!”

秋叶白伸手掀开红色的幔帐,冰凉的雪花夹杂着寒风一下子卷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微微眯起眸子。

“小白……。”元泽看着她的背影,银眸微怔。

担忧再有一日再有一个梅苏找上门来,告sù

你要么你做我的禁脔,要么便揭发你?

担忧哪一日再被全国通缉?

现在,难不成要矫情地说,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所以为了表现我的品格高洁,所以她抛弃一切,再缩回江湖去,做个面上潇洒江湖,实jì

上暗里终日惶惶‘秋家四女’身份的江湖人?

他成全她的天地,也用这天地困住了她,偏生,她在知dào

在这一切之前,倒也算甘之如饴,一步步的都也朝着她想要实现的目标走去。

她自打踏入江湖那一日,便从来不喜此言。

就只能甘居后室,折断羽翼,只为了男子的尊严,收敛起光华,宜家宜室么?

女子为何不能有野心?

了解她的不甘、了解她的不平,了解她的野心。

说完,她似自嘲地轻笑了一下:“江山为笼,朝堂为锁,百里初泽,你确实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秋叶白看着他,随后转过头看着窗外,淡淡地道:“嗯,我就算想要走,也走不了罢。”

元泽一愣,梭然睁开银眸望着自己面前的人儿:“白,你说的可是真的?”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动了动唇,还是道:“我不会走的。”

“贫僧答yīng

过白的事情,并没有忘记,原本也不想这么出来,但是一来后日之后,也许再见白也不知什么时候;二来,若是白你恼了贫僧,也不知再醒来的那一日,可还能见到白在等候。”他极慢、极慢地说着话,轻笑了下,声音里带着一点黯然和忧伤。

“你怎么那么傻。”秋叶白看着他,轻叹了一声。

“无事……只是晕得紧,大概是因为耗损有些大,贫僧也是强行出来的,阿初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贫僧,但是终归还是不太情愿。”元泽闭了眼,似在平复他的眩晕。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秋叶白看着他,愈发担忧。

“唔……。”步辇微微一颠簸,元泽忽然又紧紧地颦眉,脸色更苍白了。

“你……。”秋叶白看着他的美丽而虚弱的银眸,纯净到固执,她心情异常的复杂,也不知dào

是悲还是喜,但是心中的震撼和悸动却让她瞬间无言,只握紧了他的手。

“白,贫僧和阿初是一个人,他心中的执念,便是贫僧的执念。”元泽顿了顿,看着她,眸光清澈而安静:“只是……贫僧执念成魔,却并不悔,因为那执念是你。”

秋叶白看着他平静而虚弱的样子的,心头愈发地窒闷,轻叹了一声:“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这和你无关。”

他的声音温柔异常,像清浅的溪流一点点流过她心头。

他顿了顿,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白,贫僧明白人生之事,原不可强求。”

原本要出口的道歉却被元泽搁在她唇上的指尖按住了:“不要说对不住,白,这是我咎由自取,这句‘对不住’该是贫僧来说?”

她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道:“可疼,对……。”

虽然不过是些薄薄的皮外伤口,但是只有他裹好了伤,她的心方才放下,看着元泽手上的伤口,她轻叹了一声,她虽然心情在那时候恼恨得几乎想要杀了百里初,但是却又何曾真心想动手伤他,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你到底怎么了,告sù

我,哪里不舒服!”秋叶白看着他那脸色苍白虚弱的样子,白皙的脖子上刺目的鲜红让她心头一痛,立kè

伸手取了白帕子和随身带着的金疮药帮他上药。

……

一干鹤卫们立kè

足下一点,提气径自飞上房顶,向明光殿飞去。

原本之前他是见着殿下轻敲步辇三下,那是示意他们不要立kè

回明光殿的暗号,他便知dào

殿下和四少有事情要谈,却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是!”一白脸色一变,立kè

应道,看向鹤卫们:“起!”

她心中顿时焦灼了起来,一掀帘子:“一白,立kè

回明光殿,殿下不适!”

“你这是怎么了?”秋叶白见状,立kè

一翻身将他扶着躺下,一摸他的手心,竟然都是冷汗。

说话间,他身子却又一下子软了下去,忍不住低地闷哼一声:“唔!”

元泽见她脸色冷了下来,又要支起身子:“白,你别恼,贫僧……。”

她看着他那模样,眉心颦得更紧:“元泽,你吃了吃,是不打诳语的!”

“贫僧……贫僧无事。”元泽勉力地抬头,淡淡一笑。

“白……。”元泽低下头揉着眉心,仿佛极为难受的样子,让原本还有些气闷的秋叶白只能立kè

先放下腹中的闷气,微微颦眉看着他:“你怎么了?”

对于他身体里这种两个性子的无缝切换,她从一开始的恼火和茫然到现在的完全淡定,还有一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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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天棋

嗯~今儿八千更,也不算少咧,也求呀么求个小票,明儿就要开始进入比较快的节奏了。

武则天留了无字碑,不求结局完美,但求此生无悔,前提是咱们用尽方法和努力去做了一件事儿!

今天借此机会说一下,每个站在十字路口的姑娘,咱们得对自己狠一点,你把自己折腾得疼了,总好过让别人和生活来折腾你,它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可今天看见满满的几页纸倾诉了欢喜和忧伤,还有软软的围巾,真是暖得不行,我家小肉包子他爹都特么没给我手写过呢!

之前还收到过管理组的礼物,每次都暖暖的,但是我好怕这样会成为你们的负担。

收到宝贝圣代妞儿的礼物了,我从来不会问读者要任何礼物,你们订阅正版投月票,留言点赞买书就是最大的支持。

------题外话------

元泽顿时一惊,脑海里闪过某个画面,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了薄红,一下子就向后坐去:“包……白包子!”

秋叶白低头看着他在自己胸口捏来捏去,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她有点无语低挑眉:“若不是知dào

你是个呆子,只怕我要揍你了。”

似觉得有什么东西磕着自己的脸,他顺手按了按,却不想这一触上去,才觉得不对,又伸手摸了摸:“这里……。”

元泽身子有些发软,靠在她胸腹间,一开始尚且不知晓,只揉了揉自己眉心,轻声道:“贫僧无事,已经好了许多。”

她听着他那称呼,便知dào

他是阿泽,而不是阿初,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温存。

秋叶白立kè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低头看了看他苍白的容色,微微颦眉:“怎么,阿泽你的脸色还是这么差?”

“白,你回来了么?”躺在软榻之上的人一下子就想要坐起来。

……

宁秋默默地站在了门边,轻叹了一声。

说罢,她一掀帘子,便进了内殿。

她脚步一顿,眼底幽光微闪,淡淡地道:“便让他跪着好了,齐王不就是想要看戏么,那就让他看着好了。”

宁秋回过头去,微微颦眉:“那天棋倒是真跪在大雪里。”

秋叶白身形一顿,便听见身后太监悠长尖利的声音:“齐王殿下起驾。”

只是走了几乎,便听见百里凌空在她门外幽幽冷道:“真是个没用的,竟连讨好个人都不晓得,连首辅大人都不要你,本宫要你何用,天麟,你便在这里跪着反省罢,什么时候求得首辅大人原谅了,你什么时候起来罢。”

说罢,她也不等百里凌空回话,一甩披风向内殿走去,宁秋、一白等皆齐齐跟上。

秋叶白身形一顿,向着着百里凌空一抬手:“齐王殿下请回,本座还要去照看摄国殿下。”

“大人,殿下醒了。”殿门内忽然传来双白的声音。

“呵……。”百里凌空看着她,也轻笑出声。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但是更多的是自作聪明之人,您说是不是,齐王殿下。”

百里凌空闻言,眼眸一深,轻笑:“看来首辅大人是没有少试过他的滋味,原本听说那天书公子最得四少宠信,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她看了一眼天棋,唇角微微一抿,却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漠地拒绝:“不,这种会背叛主人的狗,若是殿下喜欢,便带着罢,他虽然不懂迎合讨好,但是床上的滋味还是不错的。”

被不当成人一般的谈论,天棋依旧脸色铁青地垂着眸子站着,只手臂微微地颤抖,背脊却挺得极直。

百里凌空看着这情形,便轻笑了起来:“何必呢,首辅大人如果喜欢,本王与首辅大人这般亲密的关系,便将此人送给你就是了,首辅大人是要打杀了,还是继xù

放在身边宠爱着,都可以。”

“四少……是!”宁秋原本愤nù

地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杀气腾腾地瞪着天棋。

随后,秋叶白看向宁秋道:“秋儿,不要再动手了,不过是齐王身边的一条好狗,品种也算是极好的,莫要毁损了皮毛。”

这位秋首辅,还真是不同凡响,心志清明,丝毫不受任何人影响。

百里凌空见她那淡漠坦然的样子,顿时一愣,随后微微眯起眸子,轻笑了起来:“是啊,也许是本王听多了说书的也未可知。”

如今就是她手里的利刃,让她拥有这些皇公贵族没有的优势。

何况藏剑阁,也不是谁想找到就能找到的,早已在暗处。

这江湖势力,她愿意说成是她安插在外的探子也可以,说成是她招安的草莽,也已经没有人能用藏剑阁来威胁她。

如今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在朝里没有任何势力,任人拿捏的女子,她的地位和手里的势力,早已不惧官家,或者说她就是官家。

就算百里凌空知dào

她是藏剑阁主、知dào

她出身江湖,又能如何?

秋叶白顿了顿,仿佛对他若有若无的试探毫无感觉,只抬手示意宁秋住手,淡淡地道:“齐王殿下说什么江湖、什么藏剑阁,莫不是菜市口的说书馆去多了?”

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点子诡异的凉气,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

百里凌空的笑容冰冷了下去,他看向秋叶白:“首辅大人,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比就这么由着你的贴身侍婢这么出手么,这里可是宫廷,不是江湖草莽,更不是首辅大人的藏剑阁。”

“滚开!”宁秋是江湖人,她杀得兴起,只想着清理门户,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百里凌空。

“够了。”百里凌空看着宁秋已经是准bèi

出剑,径自上前一步,挡在天棋的面前,含笑挡住了宁秋。

但是宁秋的武艺原本在藏剑阁就极不弱,仅此于宁冬,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这一脚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天棋虽然没有后退,但是他的臂骨发出刺耳的咔嚓声,他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天棋这一回终于动了,他一侧身,径自用自己臂骨对上宁秋的攻击。

她这一脚带了十成的功力,若是直接踢中天棋的胸口,他必定胸骨碎裂而亡。

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竟然敢说四少没有人托人照应!

宁秋看着更是愤nù

了,窝火,眼底杀气一闪,这一次直接抬脚一脚朝天棋的胸口踹了过去:“叛徒,去死!”

天棋抬起眸子看了眼宁秋,又看向秋叶白,一咬牙冷声道:“属下知dào

对不起四少,但属下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您何曾将我当成真zhèng

的属下,于天牢之中,我们受尽折腾的时候,您除了忙着征战南疆,立功升迁,可曾想过我们的处境,可曾托人照应!”

百里凌空等人只一边站着看戏一般,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

天棋的脸上顿时肿了起来。

“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不是性子很烈么,不是不愿意屈从权贵么!”宁秋逼上前,又是‘啪’地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宁秋手上是有内力的,这么一巴掌,一下子就将天棋甩得退了一步,他勉力站住,随后还是垂着眸子,轻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啪!”他话音刚落,宁秋的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属下不叫天棋,属下姓蒋,名天麟。”天棋垂着眸子淡淡地道。

先有天画、天书,连四少最信任的天棋也变成了这种样子么!

“天棋,你这个叛徒,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叛徒,四少待你们不薄,你们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宁秋终于忍不住大怒,破口骂道。

他仔细地盯着秋叶白的神色,对着手轻呵了一口气:“只是既然摄国殿下以为父皇和老佛爷祈福之名大赦天下,宽恕了这些身在贱籍的罪人,本王见他也颇为可怜,便让他入了本王的府邸里做个侍卫,他生得极好,这么个美人在身边,武功也还算过得去,看着也舒服不是。”

百里凌空看着她们,似笑非笑地道:“本王这都差点忘了,这位想必和首辅大人是熟人,原本大人名下产业——绿竹楼里的琴棋书画四绝之一的天棋,早先可是开国百年世家蒋家唯一活下来的小公子蒋天麟!”

只是秋叶白和宁秋两人神色皆是一变,宁秋已经是沉不住气地失声道:“怎么是你,天棋!”

那侍卫方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肤如白雪,唇红齿白,修眉凤目,色如春晓之花,一身逼人的凛冽英气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把极美的名剑。

百里凌空眼底的幽光似含了诡谲的笑意,看向那侍卫:“天麟,既然是首辅大人想要看你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罢。”

只宁秋忽然心中咯噔一下,这人的身形看着好生面熟!

秋叶白身边的人也齐齐看向那戴着兜帽的侍卫,他低着头,也一时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他一身一品带刀护卫的装束,衬得他身姿挺拔,一见便非凡品,除了他僵硬地微微低的头颅。

那侍卫竟然没有任何动作。

她正抬手推拒,但是目光落在那侍卫身上的时候,瞬间一顿,她眯起眸子看向那人,忽然道:“你抬起头来。”

秋叶白想都没有想才要拒绝,却见他已经示意身边那个撑伞的侍卫递上请帖。

两人之间气氛诡谲,百里凌空仿佛不曾感觉到一般,只笑了笑:“是了,正月十五,本王邀请了秋府阖家上下前往同赏花灯,不知您是否赏脸。”

秋叶白闻言,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原来您是这般大义灭亲,胸怀广阔,倒是叫本座佩服。”

百里凌空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诡光,只轻叹了一声:“说起来梅苏也算是本王的远房表亲,只是可惜他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辜负了太后老佛爷的期待,若是论诛九族,本王还在九族之间,对于这样的人,本王若是可以自然是要亲手将他抓拿归案,以宽慰老佛爷和父皇。”

这位齐王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在她查验了梅苏尸体之后,突然上门呢,虽然似无心之言,却让她不得不多想呢,

“您这话真是客气了,不过本座不知您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区区一个小小的商贾来了,梅家虽然是您的母家扶持起来的,但是这种时候,是不是避嫌好些?”秋叶白看着他,眸光幽凉莫测。

百里凌空见她拒绝得并不客气,脸上却笑意不改,只道:“首辅大人自然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这位说话实在是个讨巧的,一来显示亲近、关怀,他要成了她这个首辅大臣的姐夫加妹婿;二来顺便探听一番他们是不是在追捕梅苏;三来若是她蠢那么一点点,让他插了一腿,那么想必很快他的势力就要插进她司礼监来了罢?

“本王与善媛、善京的婚事定在了下个月,但忽然听说岳丈那里出了贼子,连书房都炸了,几日不见岳丈上朝,就连今日也不曾看见岳丈,不知岳丈伤势如何,贼子可曾抓到,可需yào

本王出力?”百里凌空看着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便让秋叶白看着觉得颇为觉得有趣,她似笑非笑地:“不劳您大驾,这些小事情,本座旗下的司礼监都不能处理,本座也不必当什么首辅了。”

“不知齐王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她闻言,看向他,神色不动。

百里凌空说完之后,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因为他知dào

百里初的男儿身身份有所讶异,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只含笑道:“首辅大人果然是看得开,不过近日本王除了是来探望摄国殿下的,也还是来见大人的。”

秋叶白一听这近乎挑拨的语言,心中一动,倒也放松下来,淡淡地:“哦。”一声。

百里凌空闻言,眸光微闪,忽然上前一步:“首辅大人,您真的放心让国师与摄国殿下在一起么,我这位皇兄,不喜女子,但是对美貌的男子可一向多情,国师大人可是他一直得不到的心头朱砂痣。”

但是这厮忽然提起阿初,又提起阿泽,莫不是知dào

了什么?

这时候她都不知dào

醒来的是摄国殿下,还是国师,自然不能让百里凌空见。

秋叶白看着他,心底警惕起来,神色却只淡淡:“国师是在殿内为殿下用针,只怕也不方便见您?”

百里凌空看着她,又看了看大门,轻叹了一声:“如此这般不巧么,摄国殿下后日一早就要随国师出发了罢,我先前去了神殿,国师似并不在神殿,听说也是到明光殿来了?”

毕竟比起一个没有实权官职的皇子,她这个手握批红大权的首辅反倒是更胜了好几筹。

既为首辅,手握朝政大权,她不再需yào

向皇子行礼,就像现在,她与百里凌空之间便只需yào

行平礼即可,也不许自称下官。

秋叶白见他抬手致礼,便也还了一个礼:“齐王殿下,很抱歉,摄国殿下如今身子不太舒服,如今正在睡着,不便见您,还是请回罢?”

“不知摄国殿下在么,今日忽然听闻殿下要出行休养,本王实在是担忧,还望能见上一见。”百里凌空与百里初有些相似的眼中含着忧色。

“原来是首辅大人在这里。”百里凌空一见秋叶白站在明光殿门前,便温淡一笑,拱手为礼。

只是这种相似,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对方走过来之后,秋叶白一看,果然是五皇子百里凌空,他一身暗红的绣蛟龙的雪狐披风,长发简单地束在身后,身边的一名戴着兜帽,低着头的侍卫打着伞,远远地这么看过去,倒是真与百里初颇为相似。

百里凌空还真是……阴魂不散,或者说‘痴心一片’?

秋叶白一顿,微微挑眉:“他们又来了?”

“五皇子的人!”一白的眼倒是非常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她微微眯起眸子,总觉得对方似有些眼熟,只是雪太大,一时间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便低声问身边的一白:“前面那些人是……。”

却不想才转了个弯,她便看见一行人远远地也向明光殿而去。

她暗自摇摇头,与一白、宁秋一起向明光殿而去。

她微微颦眉,随后又有点自嘲地笑自己,她这个首辅还没有正式接手政务,走马上任,便开始操心这些事儿了,也难怪阿初一眼看穿她这个操心命的弱点。

这晦暗的天色,云层似越来越厚,虽然说瑞雪兆丰年,但是像这些日子,怕是很多地方会有冻灾。

“好了,我们先回去罢,再过一会也许殿下,不,国师就要醒了。”秋叶白看了看天色。

“是!”一白抬手抱拳。

秋叶白点点头:“没关系,相信即使殿下睡了,你们也会处理好的。”

一白摇了摇头道:“只是云姬亲近的人,多少会有些不妥,其余之人都是只效忠于殿下,四少不必在意。”

“因为处死了云姬,他们对我有怨?”她微微挑眉。

一白点点头,迟疑了一会,还是道:“殿下认为云号需yào

整顿。”

秋叶白闻言,脚步一顿,淡淡地问:“西南那一块,我记得是云号管辖罢?”

梅家商号原本就是在阿初母家被太后和杜家霸占的全部财富上建立起来的,阿初要收回,并不出奇,但是……

一白道:“我们这边已经部署下去了,盯住梅苏经常出没之地,还有江南所有的梅家商号,全部都被风行司雷号和风号的人接手了,接下来梅家全国的商号都会被他们接手。”

“是!”宁秋神色一凛,抬手抱拳。

有些人不能给他缓和和休养的机会,否则迟早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他虽已隐去形迹,但野心不死,必定还会再有所图,所以我们一定要将他逼出来,在朝在野,都不让他有容身之地!”她危险地眯起眸子。

他是一个极好的阴谋家,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从以前到现在,她每一次和那个男人交手,就没有身边人不见血。

秋叶白眸中锐光四射:“梅苏绝非寻常人等,他若不死,必定会搅动天下不安。”

“但是四少,不过是一个梅苏而已……。”宁秋有些迟疑,为了一个梅苏,值得动用藏剑密令么?

藏剑阁乃是江湖圣地,藏剑密令更是正邪两道唯一承认的江湖圣令,百年之间也只在通缉西域魔教时发下过,一旦发下,整个江湖必定掀起一翻巨浪,各大门派都必买藏剑阁的面子,江湖正邪两道不问缘由都会将梅苏视为敌人。

藏剑令出,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四少?!”宁秋一愣。

秋叶白顿住了脚步,等着他们跟上来之后,她冷冷地道:“宁秋,你与宁冬一齐向将我藏剑令通传全江湖各大门派,搜捕梅苏!”

“四少!”一白和宁秋两人一前一后跟了上来。

梅苏,狡兔三窟,若是这么轻易的死了,他是成不了帝国首屈一指的商业霸主。

她夜夜几不能寐,安能不知‘枕边人’的真假!

因为她和他同床共枕了快三个月,他虽然没有强迫于她到最后一步,顾忌着她的身体,但是每日大少爷都是要回房与‘大少奶奶’一同安寝的。

她有些自嘲而森然地勾起了唇角。

呵呵……

她为什么会知dào

那个人不是梅苏?

秋叶白走在雪地里,神色冰凉。

……

周宇转身冷冷地看着那棺材,阴沉地道:“本千总一定会找到梅苏这个混蛋!”

好一会,无名才轻哼一声:“按照四少的意思,找个地方烧了埋了罢。”

这算是铩羽而归了。

宁秋也匆匆跟上,只余下周宇和无名及一干司礼监诸人默默无言。

随后,他傲慢地转身向外追着秋叶白去了。

一白朝她翻了个白眼:“夏虫不可语冰!”

宁秋瞅了眼一白,感慨:“你属狗么?”

众人都愣住了,神色抑郁地看向那箱子,难不成……辛辛苦苦一圈下来,真的弄到了个西贝货?

如今见到了这具所谓的‘尸体’,他更佩服殿下的预测。

殿下让他们查梅苏的踪迹,查到之后就地格杀,他相信殿下是不会错的。

在他见到那尸体的时候,虽然天寒地冻,他一时间还不能确定,但是再靠近之后,便能分辨出那些细微的味道是不同的。

他的嗅觉虽然比不上殿下,但是在几乎完全没有光线的地宫里,大多数行动都靠着除了眼睛以外的器官,所以从地宫里出来的人,嗅觉都会比寻常人要灵敏许多。

一白看了看周围的人,指尖在鼻尖下一划,眸光锐利地看向那棺材里:“嗅觉。”

“你又如何确定?”无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对百里初身边的人永远没有什么好感。

一白却打破了沉默,忽然道:“这确实不是梅苏。”

而她给出来的答案也不像是她严谨的风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什么秋叶白身上的气息忽然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异常,让人都有些不敢追上去。

说罢,她也没有再理会众人,径直带起兜帽向外而去。

秋叶白转过脸,看向门外漫天飞雪,眸光异常的冰凉,好半晌才道:“直觉。”

“但是四少,您怎么会这么肯定。”宁秋忍不住问。

“什么!”众人皆愣住了。

众人都看着她,秋叶白停下脚步,转头淡淡地道:“躺在里面不是梅苏,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他原本就养着的替身死士,也许从小就被用某种方式将脸孔改成他的样子,至少有八分以上的相似,甚至体貌特征都一直按照梅苏的改变而改变。”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最有把握,相信自己绝对不可能检查错误,难不成四少不相信他么!

“四少,我不明白……。”无名脸色微沉,最先出声。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唯独一白的眸光微微一亮。

秋叶白则是看着那尸体好一会,忽然转身向门外走去:“找个地儿,安葬了罢,这样的死士也算值得尊敬。”

只是一白沉默地看着箱子里的尸体,却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身高和衣服都符合,背后也有烧伤的愈合的痕迹,包括下狱的梅家人都已经来确认过,尸体耳后有红色的胎记,与梅苏一样,此人应该就是梅苏。”周宇道。

“我已经勘查过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无名在她身边道。

她稍微靠近便能看见那脸,虽然张肿胀发紫,容色衰败,甚至有些变形,但是眉清目秀。

数九寒天,尸体腐败不高,倒也没有什么异味,尸体也没有腐败。

淡紫色的袍子已经污秽不堪,身上的衣服都有被烧灼过的痕迹。

堂内地面搁着一个长长的箱子,仿佛是御花园的太监们用来装锄头等工具的箱子,她一步步地走近,便能看见里面躺着一具人形。

周宇比了比堂内,秋叶白看着那草堂,便径自走了进去。

秋叶白一抬手,单刀直入:“嗯,尸身呢?”

“四少!”

周宇和无名都已经在等着她。

不多久,他们便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说是宫殿,其实不过是临近冷宫的一处破旧房间。

……

到头来,再见只能刀兵相向,不死不休。

人生便是如此,有些人即使曾经与你同生共死,却永远不是朋友、不是情人更做不成亲人。

她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前方白雪如雾,心情有些复杂,曾经生死与共过,也曾兵戎相见,恨不能手刃其人。

想起从飞鸽山离开的时候,他冒着感染的危险与她一起入山就龙卫,与她一同逃离苗人的追杀,想起船上,他替她挡去了那些燃烧的炮火烈焰的那些过往。

那个男人,是真的死了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内力被封,穴道被锁的时候,江南冰冷入骨的雨。

秋叶白看了看天色,原本的小雪变成了大雪,寒风瑟瑟。

一白唤了双白过来,便在前面领路,领着秋叶白一路向殿外而去。

秋叶白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让双白看顾着国师。”

一白忽然道:“四少,我也去看一看。”

秋叶白一怔,沉吟了片刻:“我们去看看。”

宁秋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异样:“不,我和宁秋,还有大部分见过梅苏的人都去看了,尸身的损毁不算太大,特别是脸还是很清晰的,我们觉得应该是真的。”

她闻言,眸光微闪:“是假的?”

宁秋上前道:“周大人带着梅苏的尸体回来了,我们都看过了。”

在元泽、阿初要沉睡的时候,他们没有要紧事是不会来寻她的。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她看着他们问。

秋叶白睁开眸子,低头看了看还在睡的元泽,便替他拉好被子,走了出去,果然看见宁秋正在外间等着。

“四少,四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宁秋的低呼。

……

梵音如许间,她只守着身边的安静沉睡的人,便仿佛可以一直这么天荒地老。

没有勾心斗角的朝堂之争,没有血腥杀伐,没有牺牲与背叛。

安静的殿内,只有隔壁传来大小喇嘛两人转动经筒轻念梵语的声音,空气里弥散着淡淡檀香,仿佛将彼此在空间隔成一处净地。

她将脸颊靠在他肩头,握住他微凉苍白的手,闭上眼。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不舍移开,毕竟会有很长的时间,不管是哪一个‘他’。

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他都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

这是当初,她会最先对他动心的缘故罢。

她看着他,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阿泽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平和气息,让人跟在他身边,便觉得世间清净而安好。

一番折腾之后,替元泽换了衣衫,重新包扎了伤口之后,众人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剩下秋叶白一个人在殿内陪伴着元泽。

她看着元泽平静而苍白的睡容,眉宇间一片空灵,她的心情柔软下去。

秋叶白点点头,轻叹了一声:“我明白了。”

小喇嘛取了一只药瓶到了些药在元泽眉心点了点:“不,现在还不到时辰,请您放心,两个时辰之后就会醒来。”

精神消耗太大,大约是因为元泽想要出来的缘故罢?

秋叶白闻言,一愣:“难不成他现在就睡了?”

“大自在天这是因为精神消耗太大,而贫僧们在他身上放置的针,也差不多要褪尽了。”大喇嘛轻叹了一声。

她伸手轻抚了下他的额头,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竟似昏了过去,便看向两位喇嘛,微微颦眉:“阿泽到底是怎么了?”

秋叶白在一边陪着,元泽昏昏沉沉之间,也一只手拉着她的柔荑不肯放。

他们也不多说,待她将人放下,两位喇嘛立kè

上去为元泽诊治。

双白和大、小喇嘛早早就已经在殿内候着了,一见她将人抱进来,也都有点吃惊,一见元泽的银眸,也都明白了。

一白见状也不多言,便跟了进去。

“好。”一白立kè

点头,想要伸手从秋叶白手上接过元泽,但是秋叶白看了下怀里的人,没有多言,转身就把他抱进了殿内。

“不知dào

,先进去让大小喇嘛看一看罢。”秋叶白摇摇头。

第115章 所向披靡的绝望

这是一更,那啥,吃不吃?~哈哈哈~有妞儿不是说吃了给票吗,不知dào

今天这样的大家满yì

么,不管票到否十点都有二更,但那啥4200俺加更到一万,4300,俺加更到一万+以上,努力更新求票~么么哒!

但是没有阿初的恶,又哪里有阿泽的善,他始终将自己的斗兽场局限在了朝廷里,没有去恣意鱼肉百姓,皇家和朝廷这里本来就是权力斗兽场,他从小的经lì

给他认知就是皇家本来就是没有亲情的,一切只有利益,小白为什么喜欢他,也是因为他没有对女子传统的束缚,算计小白,却也给小白最大的自由。

我知dào

阿泽和阿初,大家的争论很多,但是他们到底是一个人,他的善和他的恶毒都不是单一的,有些妞儿不理解为什么小白喜欢阿初,喜欢阿泽倒是能接受一点。

------题外话------

他伸手一把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心头一片温软,伸手主动攀住他的脖颈,深深地吻上他的唇:“嗯。”

她知dào

他完成所谓的对自己的承诺——直面自己,承认所有的卑劣和残忍都是他自己,去直面那些不能回顾的黑暗过去。

他的称呼时有所变,但是她已经无法判断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阿泽,还是阿初,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望着她:“可以么,白,我完成了对自己的承诺?”

他缓缓睁开眸子,并没有变成黑色的眸子,他的眼眸依旧美丽如银色满月,只是里面一片静水深流,冰凉似雪。

“阿初……。”

他冰凉的泪水落在她手背上,却烫得她几乎轻颤了起来,几乎烫到她心里,如果不是因为他睫羽还是湿润的,她几乎不敢相信他会落泪。

云间暖阳,山峦清风,才见人间万物原也可这般美丽。

索性,还能遇见她。

他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闭了眼,一点冰凉的泪珠顺着他极长的睫羽滑落:“小白……。”

“百里初泽,你就是你,不管是那个温柔、害羞、总是纠结矛盾的你,还是那个心狠手辣、冷酷狠毒的你,都是我所爱的人,没有谁必须是圣人,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她伸手再一次轻抚上他的脸颊,眼底泪光轻闪。

他伸手轻抚上自己的眼:“我自渡不过,更何谈渡人,日日口中称颂我佛,却不过是在逃避妄念罢了,只是此生早已如此,满是血腥,多一份妄念、一份执念,少一份妄念、执念又有什么却别,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眼底和身上都有自由的味道,像风如月,更像是一轮暖阳,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永远、永远……却偏不承认自己动了心,动了另外一种妄念,用另外一种样子去接近你,将你禁锢在我身边,呵呵……。”他轻笑了起来,冰冷银眸里渐渐浮现出一片温柔来,仿佛银色的月光涌动。

她红着眼眸看向他:“阿泽……。”

他顿了顿,低头看向她,伸手轻抚过她的隽美的眉眼。

他忽然轻叹了一声,声音低柔幽凉:“阿初是恨我的罢,为什么不承认他,他就是我,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经卷里那几乎犯尽了五逆十恶的魔,我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满心妄念,十丈红尘之间,我满腹贪嗔痴恨,哪里还有什么灵台明净,甚至连遇见你……。”

“阿初……。”

她一直觉得阿初和阿泽有些奇异的变化。

“阿初?”平息了心中的难受,她试探地唤了怀里的人一声,阿初和阿泽是不是已经合为一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传来大喇嘛轻敲法器祈福的声音,清脆的铜铃声响起,有轻渺的梵音飘散开来,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也驱散了空气里的寂冷。

他任由她抱着,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空壳,只是空寂幽凉地看着窗外。

她不知dào

自己能做什么,她只能抱住他,安静地等待。

所以他愧疚又心疼,只尽心陪伴在他身边,甚至为了自己的小祖宗去势进宫,只怕他哪一日终于不再眷恋这冰冷的人间,或者化身成魔,再不能挽回。

可是老甄那时候救不了初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变成现在的样子。

那个小小的少年不愿意敬重和深爱的师傅看见自己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我否定,最后才承shòu不住压力而分裂出了另外一个自己去承担罪孽血腥,而老甄大概后来才知dào

他的出现给初泽带来那样大的打击。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凄凉到让她心疼到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想用身体的温度去温暖怀中的人。

那一瞬间,她不知dào

自己抱着的人到底是阿泽还是阿初,却只觉得那平静的笑声莫名地凄凉。

他的笑声幽幽凉凉,诡冷而黑暗。

他闭上眼,平静地一笑:“不能让那魔物为害人间,魔物就该呆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呵呵呵!”

他忽然轻笑了起来,冰冷而讥诮:“贫僧想那个在黑暗中来去自若,所向披靡,杀人不眨眼、那个在以白骨为床,人命为玩物,那个满手血腥、那个会吞噬他人的嗜血魔物,甚至……为了活下去忍受燃灯猥亵苟且偷生的东西不是贫僧,那是寄生在贫僧身体里的魔,贫僧存zài

就是了除魔兴道……不能……不能让那魔物出来……。”

他被她抱在怀里,银眸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漫天飞雪:“为什么要活着呢……贫僧在朝廷眼里是不该存zài

的人,在父皇的眼里甚至不是一个人,却也不再是师傅那个心怀慈悲,悲悯天下的灵童……天上人间,世间之大,可还有我身之地,贫僧想……想……。”

她伸手轻拍着他的背脊,不停地在他耳边轻语:“都过去了,都过去,一切都过去了……。”

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伸手一下子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没事了,阿泽,你师傅不会怪你的,你还活着,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浑身散发着厌世而绝望的气息。

他索性将脸全部埋在她的手心,一双手死死地握住她的柔荑,像是握住最后求生的稻草,力qì

大得似要捏碎她的手骨,偏生他的手和脸都冷得让她都忍不住轻抖。

“他看见我的样子了……看见我满身、满脸、满嘴都是血从地宫里爬出来的样子,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样子的……贫僧……没有……贫僧没有辜负师傅的期望……贫僧还是那个让师傅骄傲的……啊!”元泽浑身发抖,咬下下唇,漂亮的脸都扭曲了起来,暴戾而冰冷,喉咙里发出近乎兽一般的低嚎。

他忽然睁大了眼眸,漂亮的眼睛里泛出腥红的血丝来,忍不住低声地嚎叫了起来,浑身发颤,眼中一片混沌,暴戾和茫然交织成最难以忍耐的痛苦。

“没有信念、没有经卷,没有阿弥陀佛,我也过得很好,每一次出宫,我都是活下来的那一个,也从真言宫学到更多的武艺,变得更强悍,虽然我不知dào

我为什么要活下去,可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师傅……我的师傅……啊啊啊!”

“师傅教过我一些武艺,所以我很快成了他们之中最强悍的那一个,真言宫的人叫我狩兽,可以挑选任何一个我想吃的‘食物’,享用任何一个食物的血液。”他冷酷地弯起唇角的笑容。

他看着她的感觉,让秋叶白觉得他在看着她,却又似没有在看她,有一种虚无诡凉。

“杀神成魔,或者杀生成佛,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元泽慢慢地抬起眼来,他的银色的眼眸里没有一点忧伤和怯懦,只是一片冰凉,像是银色的冰潭。

这一刻,她相信自己面前的人,是阿泽,更是阿初。

秋叶白看着他,眼中的泪光微微闪:“阿初……。”

“阿弥陀佛,若心中有谤大乘、毁佛禁戒、犯五逆十恶,皆堕到阿鼻地狱,我已经身在地狱了,还能有比这更可怕的地狱么。”

他轻念了一声佛号,只是那佛号念起来异常幽凉黑暗,让她都部分清楚是魔号,还是佛号。

他轻叹了一声,却又仿佛似在笑:“所以,在我保护的那几个的‘善良弱小’的孩子想要吃掉我的时候,佛祖没有来超度我,也没有来拯救我……倒是那些大孩子说的话,无比地清晰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为什么要认命死去,既然没有人能救我们,那么我就自己拯救自己!”

她只觉得口鼻之间都是寒气。

那是什么样的绝望和惶恐?

那么幼小,尚且未曾见识人间险恶,便直接被抛入地狱。

黑暗的地宫里,歇斯底里的一个个稚嫩的孩童,饿红了眼,扑向自己的同伴,撕咬,吞噬对方。

秋叶白心中一片震撼,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足以让她脑海里浮现出地狱一般恐怖而残忍的画面。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森然诡谲:“呵,谁说小孩子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存zài

,在所有的恶念放松之后,他们比谁都像野兽,只为吃的本能所主宰的兽,没有任何伦理信念。”

元泽把脸靠在她的掌心,低声轻语:“吃活人,先是体弱多病的,然后是互相残杀……那么小的孩子,像一头头贪婪的恶兽,哪里有血、哪里有肉就扑向哪里,甚至还有人吃了自己的手。”

“可是好饿、好饿……念经没有用,我想让大家平静下来,接受这样的命运,我说我们是人,不能作恶相食如畜生,不能……但是没有用,大家都太饿了,有体弱的孩童挺不住,有人半夜偷偷地把尸体给挖了出来……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尸体不够吃,那吃什么呢?”

“阿泽……。”她看着他,眼中都是不忍,已是隐隐含泪。

“那些恶人说我们杀掉和吃了对方,便能永不受饥寒之苦,我一遍遍地念着佛经,师傅说,心中有佛,那么便可得大自在,佛祖一定会惩恶扬善,将那些害人的畜牲都投入地狱,我也能得到超脱,能去问一问,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愿意去承认,自己会贪生怕死,熟读佛经和佛偈,却还会不甘和怨恨,我超度不了自己,超度不了任何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他闭着眼轻笑了起来,笑容冰凉异常。

他垂着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留意到他温柔的声音变得幽诡起来。

这也是她为什么从没有看不起绿竹楼的小倌们,他们的命运和她一样,只是上天对她还算厚待,她有一个温柔糊涂娘,却还有一个不糊涂的老外公和师傅。

或者一直在江湖上过的逍遥,却不敢回府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不敢引人注意,受人欺凌,也只能尽lì

躲避,不与对方冲突,只怕引来注意之后,自己要么连带疼爱她的娘亲一起害死,要么就是被送进宫成为人人可驭的‘皇妓’。

她在这个世界睁眼的时候,一开始喜悦于自己终于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可以好好的再活一世,却不想转瞬情势急转直下,自己从此在‘秋家四女’的诅咒里,战战兢兢地活了足足七年。

有谁比她更明白那种想要活下去的心情呢?

“你只是不想死,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她淡淡地道。

“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他顿了顿,轻笑了起来,带着自嘲和讥诮:“甚至……吞噬自己的同伴。”

她眼底闪过怜惜:“阿泽,算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在地宫里,我不愿意承认他的存zài

,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为了活下去,可以杀戮同伴、甚至吞……。”他顿了顿,闭上眼,额头上冒出青筋来,只将脸紧紧地贴在她的掌心,一时间怎么也说不下去。

“他是在怨我罢。”元泽这一次说话,没有再用‘贫僧’而是用了‘我’。

“贫僧明白。”他垂下银色的眸子,轻笑了一下,将脸靠在她的掌心,仿佛那里的温暖能够给他带来足够的勇气,让他说下去。

她后来细细一想,便能大概知dào

为什么百里初要逼迫元泽说那样的话。

“你知dào

阿初为什么要这么说么?”她看着他,轻叹了一声。

她已经不知dào

要说什么了,她原本以为他说出这些话,会羞耻到撞墙,却不想他竟这般的有……勇气,去直面他自己内心的妄念。

“嗯……那他便允许贫僧也能够拥有你,贫僧也不想打诳语。”他声音艰涩而窘迫。

“变态。”她挑了下眉。

他伸手握住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低头轻声道:“阿初说过,只要贫僧承认自己的……卑劣和无耻……变……变……。”

元泽看着面前这张自己朝思暮念,一直用梵音、佛语来蒙盖,却只能在他心中愈发清晰的隽美无双而英气容颜,他原本翻江倒海的心情,还有那些仿佛被十方妄念纠缠的灵台便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国师,你可真是诚实。”她看着掌心下的这张漂亮又纯洁得让人想要蹂躏的脸,有些无奈地一笑。

简直就像一只发抖的小鹿眼巴巴、泪汪汪地看着一头尖牙利爪的小母豹,说着——我喜欢你,喜欢到想要睡你,这样大胆得可爱的话。

她呆了半晌,忽然伸手捧住元泽的脸,强行把他的脸给转过来,果然看见他银色的眸子里都是惊惶、茫然、甚至带了委屈的水雾。

“贫僧……贫僧……说,贫僧和阿初一样的无……无耻……一样的……。”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声音里都忍不住带了近乎崩溃的尖利来,只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袖子。

秋叶白呆住了,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你……你说什么?!”

“贫僧……贫僧……。”元泽感觉秋叶白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心头愈发纠结,他一咬嘴唇,还是声如蚊呐一般道:“贫僧……贫僧想要侵犯小白施主,想要睡……睡……小白施主。”

如果不是这样,大概他在地宫里早就撑不下去了疯掉了,或者死掉了罢。

也难怪他的性子里会分裂出阿初那样狂妄、心狠手辣、没有是非观念的人格来。

“你是什么人呢?”她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这位圣僧,还真是要么不动情,动了妄念便单纯至极。

她哑然地看着低着的头的小和尚,明明比谁都紧张,内心比谁都要害羞和充满罪恶感的纠结,偏生也比谁都要诚实地面对自己执念和欲望,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几乎每一次阿泽和小白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他其实一样想像我这样粗暴地侵犯小白,偏生要做出那种压抑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烦躁又可笑。”

“咳咳咳……。”她差点把口里的茶水喷出来,她忽然想起去年出征前百里初磋磨她时候说的那些话——

元泽沉默了一会,坐了起来,低声道:“贫僧是那种人。”

秋叶白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捧了热茶轻品一口:“阿泽,我知dào

你不是那种人。”

元泽别开一阵白、一阵红的脸,习惯性地双手合十:“阿弥托福,贫僧……贫僧并非有意要占小白施主的……的便宜。”

“看来阿泽是知dào

包子是什么了?”秋叶白每次看见这个呆和尚后知后觉的,就忍不住想戏弄他。

他已经知dào

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了!

元泽顿时一惊,脑海里闪过某个画面,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了薄红,一下子就向后坐去:“包……白包子!”

第117章 过过过过过过过

这章节会有尾巴加的~留一点空白为防盗,也为好过。

------题外话------

“嗯……?”

她一动,却被他一下子紧紧地抱住,力qì

大得让她有些无法呼吸,原本以为他生气,却听得他在耳边幽幽道:“今天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行了,想这么多作甚,贫僧……。”他顿了顿,似乎忽然发xiàn

自己的自称怪异,便冷呸了一声后,才淡淡地道:“睡吧,别多想。”

“你……。”她忽然有些不知dào

要说什么。

他没有答话,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他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秋叶白一顿,忽然若有所觉地猛然抬头:“阿初……。”

“吃撑了,今儿怕不是你吃撑了,是某人吃撑了罢。”头上那凉薄的声音又轻笑了起来。

她闷声道:“没有作甚,只是也许吃撑了,有些睡不着罢。”

“长吁短叹的作甚。”头上忽然传来幽幽凉凉的声音。

“唉……。”她轻叹了一声。

她睁着眼,老半天睡不着,迷迷糊糊地眼前总交替地掠过百里初的黑眸和元泽的银眸。

她算是将自己给了一个完整的百里初泽,只是阿初……

她靠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心情有些古怪和复杂,却又觉得安心。

黑暗的里,两人静静地相拥。

但这一次,他抱着她的姿势,却是百里初并无任何异样。

夜里在宁秋报gào

过齐王的人将被扔进御花园活水里的天棋给救走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便又伺候着元泽沐浴之后上床休息。

一餐饭,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下用完了,元泽用了不少东西,只是他似乎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动不动就脸红,却不舍得离开她一步,像只跟屁虫,黏黏糊糊的。

他也不用那么纠结了。

只是她神色有些复杂,看样子,也没有如最初所想,阿初和阿泽合二为一,这般她便不用那么纠结了。

秋叶白见他那模样,实在可爱得像只鸵鸟,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下他的脸颊。

随后,他优雅却……飞快地吃了起来,几乎将脸埋进汤碗里。

元泽一僵,也沉默了下去,脸颊飞上两抹殷虹,平静地道:“嗯。”

他想到哪里去了。

她沉默了一会:“这鹿肉汤只是为你补气血的,鹿鞭汤才是补精血的。”

元泽接过她手上的汤,却有些迟疑着低声道:“贫僧……身子不虚……尚且不至于破戒一回便要这般大补,不济若此。”

秋叶白见状,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也知dào

他想与她多处一些时日,便也坐了下来,替他舀了一碗鹿肉汤:“先用点补身子的罢。”

他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地道:“白,你能坐在这里陪贫僧用膳么,不必再做什么了。”

“不必了,到底不过是后日就要睡了,今日两位上师都已经诊治过,说无事,便是无事了。”元泽淡淡地道。

但是才转身,她的手腕便被他拉住了。

扶着他坐下,她又唤了双白去将吃食送进来,见东西都摆上来后,她道:“我去寻大小喇嘛过来为你诊治,你先吃一点填肚子,等会我为你专门做一些好吃的。”

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阿泽。”

秋叶白默然,只怕这还这不是随她所喜的,这三个名字都各有意义。

他看着她,温和地一笑:“贫僧无事,白还是叫贫僧阿泽好了,或者初泽都随你所喜。”

他的眸子虽然是银色的,但是这个时候她确实有点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元泽还是阿初,或者是是……百里初泽。

她便几步过去,扶住他,略一迟疑:“阿泽……。”

她一顿,转过头看向来人,见元泽不知何时已经起来,站在屏风边,静静地看着她。

“在笑什么,白?”身后忽然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

……

听着他换了称呼,她眼底眸光微动,轻叹了一声,唇角浮现出淡淡的无奈笑意。

“天麟不悔!”天棋看着她一笑,随后飒然转身而去:“有多狠,便使出来罢,四少。”

“只是没想到你始终还是这么任性。”她看着他,轻笑了一下,恢复了平静的模样:“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若我对你有一分不忍心,你的危险便会多三分。”

“叶白……。”天棋看着她,眼底一片波澜汹涌,仿佛激动有泪,又仿佛想要说什么,最终满腹的话语,却在看见她无名指上那一个指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一时间的恻忍之心,换一脉忠良骨血。

看着他错愕的眼神,她轻叹:“你这孩子果然流着大将军的血,一直都那么性烈,可是你要知dào

,你是你们家唯一的希望,唯一骨血,只有活下去,才能除奸报仇。”

“那时候,我便决定,一定要将你救下,想了法子从杜家将你弄出来。”她轻声道。

周围所有的百姓皆齐齐跪地,以首叩地,恭送忠烈,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蒋家百余口人,十五以上不管男女老幼齐齐站起,不管那些官兵如何按压,都没有人跪下,最后全部都站着被大刀一个个生生砍下头颅,场面悲惨而壮烈。

她恍惚间似看见他的父亲——蒋大将军领着百余口人于菜市口被斩首的时候,战甲未卸,凌然向天大笑:“我蒋家人匡助国主,开国至今数百年皆为忠良,从来都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那一瞬间,她方成才发xiàn

那个她以为任性的少您,如今已经长成了青年,一身傲骨,却从未改变。

冬日冷阳下,他身形修长,一身坚毅沉冷之气,寒风过掠起他的袍子。

“我这一生原也不过是飘零落叶,你待我如国士,将绿竹楼相托,以背对于我,蒋天麟自以士相报,却有负所托,若能有所为,将功折罪,生死何惧,总归蒋家也只得我一个人,了无牵挂。”少年轻笑。

“你可想好了,成为卧底,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有些时候我甚至救不得你。”

眼前掠过那日在司礼监见到化妆成小太监进来的天棋的情景……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窗外瑟瑟而落的大雪,慢慢地闭上眼。

“……是。”宁秋闭上眼,一咬牙,转身离开。

“齐王用他来试探我,也是用我来试探他,这个时候,心软才是要了他命的事,这药是护住心脉的灵药,他不会有事的,只是……可能会病上好些日子。”她负手而立,微微握紧了拳头,轻声道。

“可……。”宁秋闻言,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她:“他会死的!”

“等一下,将天棋随便放到御花园的池子里,齐王的人一定会跟着去的,着人将天棋丢进水里之后,便不要停留了。”秋叶白忽然道。

“那……属下去按照四少的吩咐去做。”宁秋闭了闭眼,一咬牙轻声道。

宁秋和宁冬是烈性的女子,自己冤屈和伤害了人,便觉得极为难受,所以她们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面,齐王的人一定在看着。

“前有天画、天书,再多一个天棋,有什么不能信的,前车之鉴在此,他一定会信,只是看他会信多少,成败在今日,你不能去!”秋叶白沉声道。

“但是就算如此,您又怎么能保证齐王会相信于他,今日齐王这般试探,分明就没有将他当成人,也不信任他!”宁秋看着窗外,咬牙道。

秋叶白看着她,轻叹一声:“就是知dào

你和宁冬、宁春都是一样的性子,所以此事我只与宝宝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你去了,他这一顿屈辱不但白受了,从此他和齐王也是结怨了!”

“可是……。”宁秋咬着嘴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宁秋,你现在出去将他救下,是打算让他这一顿屈辱的打白受了,断臂也白断了么!”秋叶白梭然站了起来。

“我去将他接进来!”宁秋忍不住就要往外走。

她却仿佛能看见天棋已经在门前跪成雪人的模样,忍不住内疚万分地揪住自己的袖子,只怪自己出手那么重,甚至踢断了他的手臂骨。

“今日我又对天棋出了手,如今雪下得那么大,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宁秋焦灼地走到门边,看向远远的宫门,只是宫门前一座影壁挡了她的视线。

她自然知dào

此人不是个危险份子,又怎么会愿意天棋身陷险境。

齐王是典型的皇子,他行事只为利益,所以当初她不知不觉就成了他手里的小棋子,还是一颗弃子,差点就炮灰了。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若是可以,我也不会让他冒险,但他去了齐王府后,才通知我这件事,我连劝都来不及。”

宁秋闻言,忍不住摇头道:“您一开始踏入朝廷这浑水,也是因为当初他让秋善京来害你,要将您这个‘襄国公主新宠’之死栽赃在定王身上,让杜珍澜对定王心怀芥蒂,转而支持他成为东宫之主,此后您数次遇险,也未尝没有他的影子,此人多疑阴险,天棋在他身边,只怕会很危险!”

“可是齐王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手段莫测,他为了筹集金援,甚至能与赫赫人勾结贩卖人口!”

但天棋。和百里凌风很有些相似,都是内心骄傲而坚持的男人,带着武将世家特有的热血,不管彼此间有什么既得她临危相托,便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方成就君子之义,大丈夫之重,方现军人傲骨重诺。

而在她踏入官场之后,一切都变了,利益与背叛相生相连,人心的贪婪与妄念带来的危机,让她不得不舍弃绿竹楼,先行巩固自己在朝廷的势力,才能有所依仗。

但是彼时,她没有能力为那些和自己同样拥有成为‘官妓’命运的可怜少年脱去‘诅咒’,也只能尽lì

照拂,只是也许她当初不曾想过自己还有踏入官场的一天。

想要狠狠磋磨他的傲气,却不想是她最后还是救了他。

最后是当年杜家的家主也想要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罪臣之子,便将他扔进了绿竹楼。

他会被送进绿竹楼当小倌,也并非他自愿,而是被杜家的人卖进来的,只因为当初是杜家买了他做贱奴,他不肯给害死自己全家的杜家侮辱,宁愿自裁。

她太了解天棋,他性子倔强孤傲,一向以开国武将世家自居,虽然整个家族的嫡系就剩下他一个人,但是他并不屈服。

天书、天画、天琴都会背叛,唯独天棋一定不会背叛她。

秋叶白看着她,轻叹了一声:“是那孩子自作主张的,我回来之后就已经知dào

他投靠了齐王,想要借助齐王的势力光复蒋家,但是我并不相信他真的会背叛,后来他果然暗中联系了大鼠,我才知dào

他竟要在齐王那里做卧底!”

“什么?!”宁秋彻底愣住了,微微瞪大了眼:“他是……卧底,您什么时候安插进去的,为何没有与我们说!”

“天棋没有背叛,他是在齐王身边的卧底。”

“你猜测得没有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秋叶白点点头,神色平静。

“我……?”宁秋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心中一动,睁大了眸子看向秋叶白:“四少,难不成你……。”

秋叶白看着她,摇摇头,指尖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都说你素来是四婢里头最聪明伶俐的,怎么今儿变傻了?”

宁秋接过来,打开闻了闻,瞬间不可思议地看向秋叶白:“四少,你是疯了么,这等上好的暖身活血的药,你给那个叛徒用,你这是要救他?”

秋叶白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便起身走到一处精致的黄花梨书柜边,打开了上面的一个盒子,取处里面的一瓶药交给宁秋:“一会子让人将天棋扛走的时候,让他服下这个,但是不要让人看见了。”

宁秋冷哼一声:“那种叛徒,冻死尚且不足惜。”

秋叶白顿了顿,道:“将他扛走,不要让他继xù

跪在门前了。”

或者说,那人快冻僵了。

宁秋脸上浮现出冷色来:“还在,不过那样子看着也快不行了。”

宁秋点点头,秋叶白忽又想起什么,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外头,天棋还在么?”

秋叶白简单地将头发束在头冠里,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华美屏风,摇了摇头:“咱们先用罢,稍晚些我再亲自下厨做些好消化的来。”

“可要用膳,殿下的晚膳也都准bèi

好了。”

不一会,宁秋就将一盆热水送了进来,伺候着秋叶白简单地梳洗一番。

宁秋道:“是。”

她走到内殿门边,轻咳了一声:“送热水进来。”

只是才下床,便觉得腿有点发软,她看了看自己小腹和腿上的星星点点的暗红痕迹,耳根有点发热,这只鹿儿真吃起来……还是那野猫王没有区别。

她睁开明丽的眸子,低头看着栖在自己身边的人,见他依旧睡着,伸手轻抚他的额头,见依旧是微凉的,他呼吸均匀,便也径自起身披衣下床。

“四少,我宁秋,可要用膳?”

已经是饭点时分,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天空的颜色从灰白渐渐地暗沉下去,一盏盏的宫灯被点燃。

……*……*……*……

他始终是他,她的百里初,她的阿泽。

她闭上眼,承shòu他的掠夺而温存。

“很重yào

么,我始终是我。”他有些漫不经心,带着情欲的声音幽凉低柔。

不过……

只阿初会这么唤她。

“小白……。”欢愉之中,理智渐失,她有些迷糊,喃喃自语:“阿初……。”

……

有她在,便是他的极乐。

修行一生一世,不过是为了入西天极乐,度化十方苦厄,他已无力度化世人,连自己都度化不了,那么便只修个此生尘缘不断,与她相守到白头的妄念。

梵音三千,极乐无边。

他微微睁开眸子,看着她,忽然低头吻住她:“小白,等着我,等我醒来,陪你看遍人间繁华。”

“阿泽……。”她伸手搁在她熟悉的性感而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轻声呢喃。

缠绵之中,她迷迷糊糊地闻见他身上浓郁惑人心神的香气渐浓,睁开眸子,见他快意而又痴迷隐忍的面容漂亮得不可思议,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在她的雪肩。

冰凉的空气里渐渐弥散开靡靡春色。

……

我的殿下,我的国师……

元泽顺从地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她缓缓地俯下身子去,轻声道:“一切顺其自然,你会记起来的。”

她俯下身子,低头看着他,轻声道:“抱着我。”

元泽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殷红,却异常美丽,他轻声道:“我想看着白,一直看着。”

就算他自认为早已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她和他早有肌肤之亲,但是他的神情、眼眸却还是看起来干净而澄澈,尤其是他这么睁着大眼看着她的时候。

她要吃掉身下的小鹿,或者身下的小鹿想要吃掉她这只豹子都没没说,但是她可不想觉得自己是玷污纯洁国师的恶徒。

她轻叹了一声:“别这么看着我。”

她一个翻身,将他反按在床上,指尖挑开他的腰带,看着他银色的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透澈眸子,眼眸明亮而柔软,忽然让她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像是她在侵犯他一般。

元泽顿了顿,轻声道:“好。”

“我带你温习罢,温故而知新。”秋叶白看着自己身上低着头不说话的人,忍不住翻了个身闷笑了起来。

身上的大美人沉默着,却没有回答,只是耳朵泛起一点红:“……。”

空气里一片寂静,她觉得有点凉,抱着自己一丝不挂的上身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阿泽,你不是……不记得要怎么继xù

了罢?”

“……。”

“没什么……。”

“怎么了?”

然后……

缠绵的、迷离的香气在空气渐渐浓郁起来。

她眯起眸子,只觉得身上的欲望火焰烧灼得让人心焦,不过那些抚慰温柔如蝴蝶落在皮肤上,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被他捧在掌心的花。

他缠绵的吻在她身上点燃一朵朵的焰火。

他垂下眸子,径自吻去她戏谑的笑语,一伸手将她头上的束发头冠拆了下来,让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撒在榻上,像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愈发地衬托得她肌肤胜雪,细柔光滑。

秋叶白看着他,轻笑:“不害羞了?”

“我来。”他轻声道。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接过了她手上的活,随后低头吻上的她的眼,温柔的吻一路顺着她的额头、鼻尖、一路到唇上,细碎地而温柔。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随着她指尖一路向下,领口露出的雪白肌肤慢慢地展露,挑他银色的眸子里似起了惊涛骇浪。

她亦抬头静静地看着他,原本搁在他衣肩头的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和睫羽,随后搁在自己的领口,将盘扣一颗颗地解开。

仿佛这么看着她,便能用目光将这张容颜镌入心底最深处。

他微微支撑起身子,低头看着身下的男装丽人,银眸如水一般温柔,也如奔腾的水一般暗流涌动。

第117章 初掌大权

阿初睡了~节奏会开始快起来,早点让阿初醒来,但是此间小白的身世和很多伏笔也该出来了~么么哒

------题外话------

她进书房的脚步一顿,抬起眼看向来人,几乎瞬间一怔,差点脱口而出:“……阿。”初。

“叶白今儿也去郊外踏青了罢,郊外风光可好。”一道男子含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众臣皆纷纷称是,这位首辅大人,虽然入朝时间很短,陡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气势和处理政务却一点都不像初掌大权之人。

秋叶白淡淡地道:“诸位久等了,平身,不必多礼。”

“微臣等人参见首辅大人。”

他们立kè

齐齐弯腰,抬手行礼。

下午的辰光还早,一群大臣们在书房外头等着召见,忽见一道清瘦高挑穿着飞鱼服的人影领着着一队侍卫自远处过来。

太极殿偏殿

……

这一回定要教襄国公那老东西做长久噩梦,夜不能寝!

宁秋闻言,差点笑出声来,随后点点头:“是!”

“你过来。”秋叶白眸光一转,闪过恶劣的神色,示意她附耳过来,随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点什么。

“大人要尸首来作甚?”宁秋有些不明白。

但鹤卫们是为了保护她,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转头回了车里:“行了,回去罢了,这些尸首找个人来收一收。”

一定要把场面搞得那么凄凉又恶心么,她暗自摇头,这些鹤卫们是习惯了阿初的恶癖,手段残酷得很。

秋叶白方才看向杀戮场,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没头或胸腹破裂的尸体。

“多谢首辅大人!”鹤卫们齐齐抬手抱拳。

这是阿初着人为她打造的,她一点也不喜欢上面沾染了血迹。

她方才满yì

地颔首:“今儿大伙,活干得不错,回去有赏。”

随后,她便利落地从车里下了来,冰冷的风灌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随后先是看了看自己的马车,华丽的紫檀马车上果然并没有什么血迹。

秋叶白顿了顿,点头道:“嗯。”

“四少,一切已经处置完毕。”宁秋站在车外打了车帘子道。

喇嘛们更不可能为这么多刺客治疗,倒是不如就地解决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痛快干净。

但是喇嘛们性子古怪,只供奉他们的大自在天,了不起她这个‘雪山神女’能沾点‘大自在天’的的光得他们一眷,小七当初伤重,他们都不给小七诊治,逼得她只能立kè

用密令去寻找神医门的人。

以前她也想过留活口,后来发xiàn

抓到的人一般半个时辰之内就会毒发身亡,而且这种毒都是烈性剧毒,解起来极为麻烦,大、小喇嘛或可能快速解得了。

秋叶白吹了吹折子上的墨迹,淡淡地道:“他们中大多数人未必知dào

自己中了剧毒。”

何况留活口是为了查出幕后主使者,但是如今的幕后主使清楚明白的很,根本不用去查。

这些人,就算四少想留下他们的命,也是留不住的,他们所有人出发行刺前都服用了定时发作的剧毒。

宁春看着车窗外,摇摇头,讥诮地道:“这杜家到也是真舍得,拿出这么多培养的死士做炮灰。”

随后,她一转身便投入了杀伐之中。

宁秋也仿佛习以为常一般地点点头:“是!”

她看着奏折上的字迹,将那三个字用红色的墨点覆盖掉,淡漠地道:“不必了,给他们一个痛快罢。”

“阿初……。”她默默地看着自己笔下的批红字迹,她无意识地将他的名字写在了奏折上。

“四少,要不要留活口?”宁秋提着染血的剑,走回车边气定神闲地问。

浓郁的血腥味,她闻着确实不舒服,而且还扎眼。

一次又一次折腾的炮灰多了,对方不在乎自己的命,她更没兴趣去在乎对方命,最终成为一种常态,才能在遍地血腥,哀嚎无数的时候只平静地关注对方是不是会把自己的肩舆或者车架弄脏罢。

每次出行,就没有不遇上偷袭的。

只是如今轮到她说这句话,方才明白,是冷酷无情,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麻木。

当年只觉得此人真是冷酷无情。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在秋山见到百里初和鹤卫的时候,那时候,她潜伏在树上,见着鹤卫手段狠辣,瞬间击杀偷袭者,血光四溅,又听着他在黑色华美的肩舆冷冷淡淡地道:“一白,你把本宫的肩舆弄脏了。”

秋叶白的目光落在窗外,外面鹤卫们砍人头如切菜瓜,血色四溅,却也影响不到这郊外宁静的景致,遍地腥红与未化白雪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又或者,也许四少原本就有从政事者的天赋?

宁春闻言,眼里闪过爽快的神色,但是也同时默默地想,自家四少在成为首辅,手握大权之后,愈发的狠辣和奸诈了。

“不过一个多月,襄国公那老东西就开始狗急跳墙,我偏要让他们看着自己的羽翼和自己的爪牙一点点被剪掉,打落牙齿和血吞!”她眯起的眸子里闪过冰凉厉色。

最近愈来愈疯狂的刺杀,便是她打压杜家的结果。

杜家真当她是软柿子捏,以为阿初睡了,便这般肆无忌惮地想要动她,她自然不可能没有回报。

秋叶白顿了顿,勾起唇角,露出个冰凉的笑意:“呵,春儿,你要知dào

,活着和好好活着可是两个概念,本座要让他们这一年半的日子,活得非常难受!”

这朝廷的日子过得真憋屈,想杀个人还要如此顾忌,还是江湖上快意恩仇来得爽快。

“难道就这么让杜家这些畜牲欺负到咱们头上!”宁春冷哼一声。

牵一发而动全身,阿初沉睡前的那一个月他甚至为此专门寻过皇帝,警告皇帝必须活到他回来。

秋叶白闻言,轻笑了起来,淡淡地道:“现在杜家还需yào

留着,皇帝陛下如今就还有杜家这个心结吊着命,若是没了这杜家的威胁,说不得吊着命的这口气就没了,那时候的局势只怕不好控zhì

。”

“那干脆一齐杀了得了,殿下就喜欢玩儿这些恶事!”宁春摇摇头。

“他也撑不了多久,杜家那些破事儿够他喝一壶,只是……。”她轻叹了一声:“阿初还没有醒,他留着杜家磋磨皇帝陛下,若是杜家倒了,皇帝陛下也会大松一口气罢。”

“干脆让他气死得了。”宁春冷哼一声。

她轻嗤了一声,放开一本新折子:“嗯,回去之后,派个御医去襄国公府邸,省得襄国公说本座目无老臣。”

宁春则是继xù

一边磨墨,一边对耳边传来的喊杀声视若无睹地道:“您今儿回去,杜家那边大概又要跳脚了。”

“是!”宁秋点点头,随后挑了帘子飞身出去。

秋叶白看着手里的折子,淡淡地道:“告sù

他们,不要把血弄得到车上到处都是,清洗起来也一件麻烦事儿。”

车外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大批打扮成农夫和踏春游人模样的人全部都抽出了刀剑向秋叶白的马车围杀了过来。

“上啊!”

“清君侧,匡扶皇室!”

“秋家狗贼,雀占鸠巢,纳命来!”

只是她也没有丝毫想要躲避的样子,只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靠在车壁后,继xù

批折子,仿佛没有听见那一道道利箭划破空气钉在车厢上的发出的刺耳声音,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包围的危险。

秋叶白透过竹帘的空隙,看了眼外头不知dào

何时围上来的大批刺客,轻嗤了一声:“赏个春色都这般麻烦,不得安宁。”

宁春却手中不动,只将自己手里的砚台往车内一挪,免得墨水飞溅出来,同时冷哼一声:“又有蠢货来了!”

宁秋顿时停下动作,利落而熟练地直接靠向车边,手腕一抖,长剑出鞘,一下子就将几个撩起来的车窗竹帘全部挑了下来。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咻”“咻”之声!

“春儿,你……你~!~!”宁春窘得脸上都冒烟了,狠狠地瞪着宁春就要扑上去掐她的脖子,却不想她才一动。

秋叶白闻言,瞬间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我江湖女儿果然豪放!”

宁秋上去就要扑倒宁春,却不想宁春早有准bèi

,身子一偏躲到秋叶白身后,继xù

一本正经地道:“有人房事太过激烈,欲求不满,不小心把相好的伤腿儿又给坐伤了,好在无大碍。”

秋叶白见状,便兴致勃勃地支起了身子来:“快说,什么事儿。”

宁秋闻言,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春儿,你……!”

宁秋磨墨的手一顿,抬起头,冷冷地白了宁秋一眼:“趣事儿,我的趣事儿总比不过上个月小七的腿伤才好,忽然半夜里有人哭哭啼啼地来寻我为小七整治痛处来得有趣。”

秋叶白闻言,忽然想起早几个月里宁秋说过宁春神色古怪,床底还放了不少绳索、刀子、迷药等‘凶器’,便也挑眉看过去:“还有这般趣事?”

宁秋见她神色沉默,没了方才的闲逸,便眼珠子一转,看着宁秋打趣道:“是了,最近白十九为什么总躲着你,以往他都是追着你屁股后头宁春姑娘、宁春姑娘的叫,你是使用了什么法子么?”

也越是……想他。

她越想,越是心疼。

尤其是在他知dào

自己可能活不过三十七,甚至更短生命的岁月里,怎么一步步地走到了现在的?

如今她已是成年都觉得不容易,那时年少,他是怎么挨过来的?

也不知dào

他从什么都不知dào

的小和尚……不,从地狱里不痛人情只会杀戮与念经的湿婆神到人间隐帝要经lì

多少辛苦。

自古皇帝早死,想来不少是操心操的。

看着那一堆折子,她轻叹了一声,自己坐上这个摄政首辅的位置,才知dào

每日里处理这一大堆国家大事,上到周边外交,中到官员提拔和惩治贪腐,下到水利财税,没有一样是不需yào

操心的,也才方明白那人的辛苦。

“女生外向,瞧你这着急的样子。”她轻笑了起来,收回朱笔,在手里的折子简单地写上批语,随后扔进另外一堆折子里。

“四少!”宁秋顿时瞪大了眼,有些羞恼地看着她。

秋叶白拿着手上的笔懒洋洋地敲了宁秋的脑门一下:“是呀,要不我再打发小七去江湖上联系各大门派罢,也好让你尝尝这满腹相思苦,无处话凄凉的味道?”

正在整理奏折的宁春也笑盈盈地看过来:“正是,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殿下沉睡了一个多月了,少少算来也与四少有一世未曾相见了罢,正是满腹相思苦,无处话凄凉。”

“只怕四少是觉得时辰过得太慢才是。”宁春一边替她磨墨,一边一本正经地道。

她轻呼了一口冰凉而新鲜的气儿:“春日就要来了,这辰光过得还真快。”

秋叶白坐在宽大的马车里,看着窗外雪地里的柳树已经冒出细细的绿芽,虽然还不是绿丝绦,但也新茸嫩绿,极为可爱。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

“挺着个大肚子,还不忘争风吃醋。”百里凌空轻蔑地冷嗤了一声,随后道:“去媛正妃那里。”

因为两位娘娘都姓秋,所以王爷便赐她们各自用自己名字最后一个字做小号。

老彭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是了,殿下,夜深了,您回去休息罢,不知dào

您想要去哪个院子呢,京侧妃做了宵夜,等您用呢。”

“是!”老彭点点头,一点不意wài

,自家主子一向是这般谨慎小心的,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人,也因此才能将锋芒渐渐压过三皇子定王,更让八皇子大将军王如今只能趴在床上起不来。

百里凌空微微眯起眸子:“那也未必,还是要多找几个人在他身边观察,若是他有什么不对劲,杀无赦。”

“不管怎么说,您今日这一招算是让蒋天麟归了心,死心塌地地跟着您了。”老彭三角眼睛里露出一丝谄媚地诡笑。

他顿了顿,优雅地擦了擦唇角:“何况这蒋家嫡系虽然灭光了,但是蒋大将军的旧部可是还在,之前蒋天麟身处贱籍,那些人不敢靠近,但是如今不同了,咱们救了蒋家唯一的血脉,以后必定有用的着的时候。”

百里凌空接了雀舌,轻品一口热茶:“秋叶白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他攀附上哥哥之后,要什么美人没有,而蒋天麟若是真对他用情至深,必定爱极生恨如天画一般,若是蒋天麟对他也不过是无意,那么他今日将蒋天麟灭口之事,必定更会让蒋天麟心怀恨意。”

老彭看了眼已经脸色惨白如同死人的天棋,一边将一杯上好的雀舌递给百里凌空,一边低声道:“殿下,此人可信否,若是他也对那秋叶白……。”

“天棋资质甚好,可惜却是老八的人,如今更不可信,倒是这个天棋——蒋天麟,如今既然明光殿以为天棋已死,便让他跟着本王暗中做些事情罢,总能到用上他的时候,叔公那里自然是会理解本王的。”百里凌空道。

老彭迟疑了一会:“那天棋……。”

他看向那正在被救治的天棋,曳丽精致的丹凤眼尾挑起阴沉的弧度:“要对付敌人,自然是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天画当时差点得手,只可惜他是个为情所困的废物。”

“老彭,这你就不知dào

了。”百里凌空轻笑了起来。

“殿下,这人留着作甚,不过一个满门抄斩了的小子,如今他知dào

的全部都透露了,当年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得罪了国公爷,您留着他,若是国公爷那边知dào

,反倒是不美。”百里凌空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忽然道。

“还真是够敷衍的。”百里凌空轻哼了一声,眼底闪过冷色。

另外那太监道:“按照您之前的吩咐问了,那看门的鹤卫说那蒋天麟受不得寒,自己走了,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

百里凌空眯起眸子,轻哼了一声:“去问了明光殿,蒋天麟的下落没有,他们怎么回答?”

两名太监互看一眼,一人上前谄媚地低声道:“回王爷,如果咱们去晚点,只怕这蒋家的小公子便没了性命了。”

“哼……果然是江湖人,倒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这算是灭口?”百里凌空看着陷入昏迷之中的天棋,脸上闪过讥诮之色。

齐王府

第119章 你想哥哥么?

“啧。”他也轻笑了起来,忽然整个身子向她倾了过去,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叶白只会信哥哥吧,如今哥哥不在,叶白看着本王是会更想哥哥罢?”

秋叶白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齐王殿下,若是其他人做这般神情,我或许会信几分。”

百里凌空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叶白,没有事情便不能与你说说话么?”

她收敛了心情,淡漠地道:“没有想什么,殿下请我到书房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她梭然转头,看见百里凌空正端着酒和点心走了过来,将他手中的东西搁在了桌上。

“叶白在想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男子含笑的声音。

只是若要再与那人一齐看这般灿烂的烟火,要到大后年的过年了。

那人身上暗香幽幽,芬芳而惑人,诱着她应了他的‘傀儡师之爱’。

她想起大婚之时,天空也放满了烟火,她和那人一起坐在小舟上顺着金水河慢慢地走着。

秋叶白站在窗边,看着天空的烟火,心情忽然有些惆怅。

齐王府上空爆开一片灿烂的烟火。

“轰隆隆……!”

齐王府

……*……*……*……*……

百里凌宇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异光。

是谁?

他?

百里凌空看着她干枯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臂,眼底闪过阴沉和厌恶,但是抬起眼的时候又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温柔地笑道:“是的,他或者,老佛爷放心就是了。”

太后老佛爷一看他手上的玉佩,瞬间一僵,然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又是惊又是喜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他还活着?”

“老佛爷,不要着急,对了,有一个人要本宫给您带个好。”百里凌空眼底闪过冷光,但不过一闪而逝,随后他微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了太后老佛爷。

太后老佛爷揉了揉眉心,浑浊的眼底满是烦躁和不耐:“你这孩子,从小就笑嘻嘻的喜欢打哑谜,年纪大了还是这样,哀家不管你怎么去找那扳倒那两个小畜生的把握,哀家只要他们死,死得凄惨无比。”

“把握,本王也不知dào

把握是什么。”百里凌空轻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眯起眸子:“至于,要怎么办啊……当然是寻找‘把握’了。”

“那咱们要怎么办?”襄国公忍不住咬牙切齿:“难不成就任由‘他’这般放肆,你说的把握是什么!”

不知dào

老八是什么时候发xiàn

这个秋家庶子不简单的呢?

他当初有眼不识金镶玉,还以为不过是一颗不足为道用来牺牲的小棋子,却不想这颗棋子竟能倒逼将军,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是啊,当初怎么就没有发xiàn

‘他’天赋异禀呢。”百里凌空慢条斯理地笑了起来。

襄国公闻言,脸色早一阵红一阵绿:“本国公当然知dào

那小畜生就是个畜生,当初养虎为患,竟没有弄死‘他’,真是失策!”

“坐以待毙是不会的,没把握的时候,您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秋叶白,您没发xiàn

,您每刺杀那人一次,那人转手便对付咱们的人,将咱们的人拖下马么,秋叶白就是要告sù

咱们,咱们杀不了‘他’,可‘他’想要让咱们不好过,太容易了,一刀刀地砍下杜家这大树的枝叶,凌迟一样逼得您心神大乱。”百里凌空微笑,眸光冰凉而锐利。

“难不成咱们就坐以待毙么!”襄国公冷声道。

百里凌空看了眼百里凌宇,见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木然模样,便懒懒地用指尖弹了弹杯子上的轻烟,悠悠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为舅公的死士们心疼,这般不要钱地上去给人练刀子。”

“空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襄国公不悦地冷瞪着他。

何况雀占鸠巢从他这舅公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趣。

那大批杜家门生的头骨这会子还丢在后山的枯井里头呢。

“啧啧……舅公,摄国殿下在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如今秋首辅就是因为这般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还要走一道三堂会审的过程,您是忘了当年摄国殿下初次回宫之后的事儿了?”百里凌空轻笑了起来。

看着两个侄孙的表现,襄国公很是不满,眼底闪过暴怒的神色:“秋叶白那小畜生这才上任一个多月就敢不听我们这些老臣的话,自主自为,他是个什么东西,雀占鸠巢,还将我们的人贬斥了好些,甚至直接判了我两个学生秋后处斩!”

“秋叶白是为了报复舅公你的行为罢了。”百里凌空接过何嬷嬷递来的热茶,低头轻品了一口,轻描淡写的地道。

百里凌宇眸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你们可知dào

秋叶白那混账东西在太极殿狠狠羞辱了我们的人?”襄国公忽然冷声道。

居然敢那样折磨她,羞辱她,她一定要让那些小畜生都生不如死,尝尝!

“百里初那个小畜生能死在外头或者,如果秋叶白那孽畜能下狱斩首,也许哀家还能多活上几日。”老佛爷冷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怨恨森然的光。

“祖母,您自然是会长命百岁的!”百里凌宇看着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祖母这般痛苦而难过的样子,心中微痛。

老佛爷在何嬷嬷的伺候下服下一枚药,似精神也好了些,看向他们说话也流利了起来,她叹息了一声:“祖母年纪又大了,不知dào

能撑多久,今儿再难,我也要与你们见一面。”

毕竟他亏欠了这个妹妹不少,引入了燃灯这个狼子野心的,害得太后最后遭了大罪。

“没错,咳咳……你祖母这病怕是好不了。”太后老佛爷有些不满地白了自己哥哥一眼,襄国公方才稍微收敛一点,不再打断她。

“想法子?”百里凌宇一愣。

倒是襄国公极为干脆,他摇摇手,有些不耐烦地道:“好了,咱们不是来这里吐苦水的,而是想法子的。”

百里凌空和百里凌宇二人都仿佛一下子怔然,没有回过神来。

“真真是母子连心。”

“没错,哀家和你父皇一样……咳咳……得了痨病。”老佛爷苍老无比的脸上露出讥讽自嘲的神色。

吐血,难道是……

“皇祖母莫要说这些丧气话。”百里凌空看着她手上的帕子,这会子脸色才是变了变。

“若是再不‘惊动’哀家……只……怕……咳咳……你们再想‘惊动’哀家的时候,就已经见不到哀家了!”老佛爷苍老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随后不断地咳嗽了起来,不一会竟吐出一口血痰来。

其实他不问也能知dào

个大概,老佛爷这是借了他母后的名义召集的他。

“不知舅公这会要与本王说什么,连老佛爷都惊动了。”百里凌空似笑非笑地道。

百里凌空点点头,等着老彭命令其他人坐赏花状去放哨之后,便领着老彭进了屋子,盘膝坐下。

襄国公对着他摆了摆手:“行了,不要再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坐下罢。”

百里凌空也不介yì

,向着上首的太后行了礼:”孙儿参见老佛爷。

百里凌宇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百里凌空却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但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一边的百里凌宇身上,顿了顿:”三哥也来了。“

那屋子里坐了不少人,正为首的就是许久不曾出来的太后老佛爷并着何嬷嬷,襄国公也在位上。”秋叶白的阴谋“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百里凌空推了来,他几步就上前推开了木屋的门,只是他在看清木屋内的人之后,不禁一愣,随后便又笑了起来:”原来是皇祖母和舅公在此。“

老彭一下子担心地挡在了百里凌空面前:”殿下,等一下,万一这是……。“

那小太监却没有停留,只领着他们进了桃花林深处的一处木屋前,才恭敬地道:”殿下,皇后娘娘在里面,您请罢。“

那桃花林许多枝桠上果然冒出了一个个花骨朵,看着颇为惹人喜爱。

那领路的小太监将他们一路领着进了花园的桃花林里。

老彭见自家主子不担心,但他还是多少放心不下,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警惕地四处观望。

说罢,他负手向前而去。

百里凌空轻笑,笑容温润:”谁知dào

呢。“”皇后娘娘……这个时辰不是都在诵经,谁也不见的么?“老彭有些迟疑地道。

随后,他便领着老彭等人转了个弯向御花园而去。”母后?“百里凌空微微眯起眸子,随后点点头:”嗯,告sù

母后,本王知dào

了。“

百里凌空主仆等一行人才走出太极殿,便看见一道人影匆匆迎了上来,那人对着百里凌空抱拳道:”齐王殿下,御花园的桃花生了花苞,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观花。“”呸,都是些该死的番子!“老彭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持刀而立的厂卫,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

老彭方才想起这一块也算是秋叶白的地盘,如今这太极殿到处都是司礼监的眼线,那群包打听简直无孔不入!

百里凌空脸色虽然不算太好,但是倒也平静,只微扯了唇角:”不要妄言,记着自己在哪里。“

这般大庭广众,当着他家王爷的面就收拾杜家的人,这不是给王爷示威么!”殿下,那秋叶白和周宇分明欺人太甚!“老彭忍不住低声怒道。

……

他唇角弯起了讥诮的笑意,随后也拂袖进了书房。

拖走了死狗一般的赵侍郎,周宇看向走廊尽头,正巧见着百里凌空转身领人离去的背影。

随后他便被周宇身后的两名厂卫架起了胳膊拖了起来,强行拖走。

司礼监的诏狱向来都是有去无回,就算能出来也必定脱了一层皮。

赵侍郎闻言,顿时瘫软在地,如一滩烂泥一般。

周宇看着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侍郎,露出个冰冷的轻笑:”赵侍郎,司礼监里已经准bèi

好了您的号子,走一趟罢。“

说罢,她再也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转身回了书房。

随后她看向众人,淡淡道:”好了,各位大人,不要为这种人浪费了你我的时间。“

她点点头:”有劳老大人了。“

而那老御史脸色不佳地冷瞪了眼赵侍郎,将那些奏折捡了起来,看向秋叶白,抱拳道:”首辅大人,微臣愿意整理这些证据,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其余大臣也没有人再出声,非杜家一系的人都颇为鄙夷地站得离那赵侍郎远了点,杜家一系的人知dào

这时候不能惹火烧身,皆保持了沉默。

那赵君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汗如雨下。

众大臣闻言,瞬间大惊,这种破木烂枝建的地库不防水,里面温度会比外面的温度高,雪水渗入地库之后,便会将薪火和物资全部打湿,这样的东西如何能救灾!

周宇也轻嗤了一声:”砖瓦结构的地库竟能被雪压垮了,不过这不垮还不知dào

你们是拿破木烂枝刷了泥浆建地库,冻死了多少灾民,赵大人,你可以想想你家里有多少条人命能赔!“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赵君:”今冬大雪,靠近赫赫附近的北方边民皆遭遇冻灾,去年钦天监就观测出今冬必有暴雪,让你们工部在律方、东亭二地修建地库储藏物资薪火,你修的是什么东西?“”你……。“那老御史被呛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被秋叶白忽然甩在赵侍郎头上的几本折子给打断了。

周宇则是微笑:”老大人,这只是让罪人跪下,您大概是没有见过司礼监的刑罚罢?“

秋叶白扫了说话的人一眼,发xiàn

除了那老御史素来是个软硬不吃,哪家都不靠的硬骨头,另外几个官员都是杜家一系的。

也有几名官员也低声附和。

只身一名御史颦眉道:”就算是有罪,也要三堂会审,怎么可对官员动用私刑?“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着秋叶白的话,便知dào

风头不对,大部分人都先闭嘴,先观局势。”首辅大人!“赵侍郎抬头看见秋叶白冰冷的明眸,顿时心中一颤,有了不妙的预感。”周大人说得没有错,有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惊,齐齐回头,便见秋叶白自书房又走了出来。

……”放肆!“

“周宇,你干什么!

“你……岂有此理!”

一干大臣们都惊住了,顿时横眉竖目地怒瞪着周宇。

周宇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只淡漠地睨着跪在地上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势力”的“势”字还没有吐出口,周宇已经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那赵大人顿时惨叫一声,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剧痛让他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啊……!”

他脸色阴郁莫测,那赵大人心中顿时有些害pà

,司礼监的诏狱恶名在外,但这里可是御书房,所以他冷哼了一声:“我说你狗仗人……。”

周宇挑起细致的眉:“你说什么?”

那赵文君见众人都站在自己这边,便心中有了底气,指着周宇的鼻子道:“你们司礼监不要太过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狗仗人势!”

百里凌空闻言,瞬间眯起了眸子里,冷冷地看着那御书房门口,却并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老彭一看那赵大人,顿时颦眉,低声在百里凌空耳边低声道:“殿下,那赵文君乃是襄国公一手提拔的得yì

门生。”

就连原本离开的齐王百里凌空也因为这头的喧嚷,顿住了脚步,看了过去。

“……。”

“周大人,莫要无理取闹!”

“正是,凭什么!”

赵大人的嚷嚷顿时吸引了不少大臣们的目光,皆齐齐看了过来,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还有人帮腔。

他声音凛冽,如利剑出鞘,吓得那赵大人膝头发软,差点就要跪了下去,但是身子软到了一半,他就想起来不对了,顿时恼道:“周大人,你是二品虽然比我高一阶,但是我可不受你辖制,你凭什么要我跪下,你以为你是谁!”

“跪下!”周宇忽然冷声叱道。

“周提督,不知有何事?”赵大人心中忐忑不安地道。

这姓周的纨绔,自从抱上了秋叶白这条大腿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行事风格圆滑与狠辣并济,把司礼监那监察刺探的阴司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专门抓人小辫子,已经有不少人遭了他和司礼监的暗手。

那中年大臣乃是工部侍郎,这会子见周宇忽然拦住自己的去路,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语毕,他忽然又一抬手拦住了一位中年大臣的去路:“赵大人,留步。”

在秋叶白成为首辅之后,他也被提到了二品司礼监提督的位置,与齐王说话,也不必再维持低姿态。

周宇不恼不焦,只不动声色地对着他的背影一拱手,淡淡地道:“殿下过奖。”

说罢,百里凌空也不等周宇再说话,便转身领着自己的人拂袖而去。

百里凌空看着周宇,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但随后又恢复了微笑的模样:“周提督好记性,周公教出周提督这样的好儿子,想必很是欣慰罢。”

这算是朝廷的一种忌讳,也是对手握重兵的边疆大吏的一种警告。

众臣也都跟了进去,百里凌空正欲也跟着进去的时候,周宇忽然脚快一步,正巧挡在齐王的面前,微微一笑:“殿下,您是律方节度使,但如今谈的是内朝之事,驻边大员,无诏不得入御书房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老规矩,您还是请回罢。”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点头,随后转身向内殿而去。

“那本王就等着叶白了。”百里凌空微笑道。

秋叶白闻言,眼底微闪,随后看向百里凌空微微一笑:“好,本座知dào

了,今晚必定备上贺礼。”

秋善媛也有孕了?

百里凌空也含笑抱拳:“既然各位大人都在这里,那么本王也就先与各位达人说一声,稍微迟些便将帖子送到各位府邸之中。”

众臣闻言,不管真心不真心,都齐齐再次抱拳道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百里凌空看向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脸上却依旧似含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本宫是听说叶白你自郊外回来,便特意来寻你的,不知叶白你今晚可有空,善媛有了好消息,本王要大摆筵席,岳丈、岳母都会同来。”

尤其是看着他,便想起那个明光殿地下深处沉睡的人。

“不知殿下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她淡淡地道,心中有点不耐烦,

“诸位不必多礼。”百里凌空看着群臣的反应,脸上笑容渐深。

“参见齐王殿下。”一干大臣们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神色怪异地抱歉行礼。

“齐王殿下。”秋叶白看着百里凌空,神色淡漠地道。

但是只待定睛一看,她便明白来人是谁。

来人一袭深红广袖流云袍,肩头披着一件华丽的雪狐大氅,头顶束着金冠,一晃眼,让她几乎觉得自己看见了百里初。

第119章节 百里凌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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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他低下头,眯起曳丽的眸子,手搁在她肩头:“你想要的宠爱。”

他忽然又收敛了笑容,低头睨着她,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哥哥或者老八登基以后能给你的,本王也一样能给你,除了替你除掉梅苏、杜家,还能给你不管是荣华富贵或者……。”

百里凌空闻言,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首辅大人只管去说,舅公一定会相信你的,呵呵……。”

她讥诮地眯起眸子道:“你就不怕本座将这些事情告sù

襄国公?”

这位说得这般大义凌然还真是够心狠手辣的。

这是要弑杀母族么?

百里凌空低头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四少,你呢,你想要什么,或者你怕什么,杜家么……若是如此,本王可以现在就告sù

您,本王登基之后绝对不会走上父皇那种老路,他太心软,有些东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都舍得下母子情分,甥舅之情绪于千秋帝业、国祚绵延算什么,除旧革新就要有所牺牲!”

这位是忘记了方才才被她揍得吐血的样子么?

“那就等摄国殿下醒来,你亲自问问他。”她双手环胸,有些讥诮地弯起了唇角。

但是下一刻,百里凌空忽然身形一动,直接自己挡在了她面前,又一次见她挡在自己、墙壁和桌子间,低头睨着她,眸色幽幽莫测:“您就算没有这个能耐,但是哥哥却是有的。”

她不想和他再废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本座很想要梅苏的命,俺本座也说了本座没有能让您为太子的能耐,不送。”她冷冷地道。

看着秋叶白离开,百里凌空也伸手就挡住了她的去路:“秋首辅,这交yì

你是不打算做了?”

说罢,她再次一次起身:“告辞。”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八皇子不是正人君子,他曾经试图要过我的命,至于你说的偏宠,如今摄国殿下身边的人是本首辅,照您的说法,本首辅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盗亦有道,这是江湖上的一句话,转送齐王殿下。”

他顿了顿,转过脸看向秋叶白,讥诮地道:“如果老八是个你说的正人君子,他会勾得连哥哥都偏宠他,嗯?”

百里凌空看着她,轻嗤笑了一声,又看向窗外:“本王只崇敬强者,弱肉强食,乃是世间守则,只是奈何我那父皇早早就眷顾老八,让他早早去了南疆,脱离宫中是非,早年本王还以为父皇不喜欢老八,将他扔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后来才明白那是父皇良苦用心地要保住老八,就连哥哥都允他进了明光殿当差……呵。”

她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百里凌空笑容微微敛了一些,眯起眸子看着秋叶白:“原本以为首辅大人跟着哥哥那么些时间,好歹也明白什么叫做行事不拘一格,只要能完美地完成任务便是真zhèng

的强者!”

老皇帝算是有眼光的,这齐王手段不必百里凌风差,差的只是他的‘道’——歪门邪道!

秋叶白看着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冰凉锐色,只回道:“嗯,所以殿下有了极好的理由,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这些掳掠良家女子为奴的‘贩奴’的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顿了顿,冷冷地道:“本王卖茶叶丝绸利润都高于卖一个女子,不过是各方利益的一个妥协罢了,其中赫赫的内情不足为外人道,本王不费一兵一卒,也能将我北疆律方治理的风调雨顺。”

百里凌空闻言,却没有任何恼色,只是看着她,唇角讥诮的弧度渐深:“世人多偏见,老八能保住一方平安,难不成本王就没有保住北疆这些年没有战事了么,北疆势力更复杂,你见见本王为钱财伤天害理,却又怎知赫赫人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内部争权夺利,为了钱连自己的女人都能卖。”

“嗯,八殿下在南疆励精图治,平复因杜家派出的贪官污吏的民怨之时,您在北疆也靠着贩卖人口、走私兵器、粮草维持了北方一时间的安宁。”秋叶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懒懒的话打断他。

“父皇心中恨极了杜家,这份仇恨连与皇祖母的母子情分都可以抛去,何况我们父子情。”他转脸看向窗外,脸上露出森然冰冷的神色:“但是这根本不公平,本王哪里就比老八差,老八自请带兵镇守南疆十几载,本王难道就没有自请镇守北疆么,赫赫人、犬戎人、漠北人的彪悍、情势之复杂,岂是南疆蛮子可比!”

听着秋叶白这么说,百里凌空慢慢地收敛了笑容,讥诮地道:“本王当然知dào

首辅大人的顾虑,你以为本王不知dào

父皇为什么选择老八,不选择我和凌宇么,人人都以为我们出身嫡出皇子,有无人可比的优势,但是父皇如今落得如此处境,皆是杜家尾大不掉所致。”

“看来齐王殿下真是个能耐人,陛下身边都有了眼线。”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森然的冷光,唇角弯起笑容:“本座很想知dào

,既然您知dào

陛下选择的太子是八皇子,凭什么认为我会选择出身杜家的您,而不八皇子,襄国公恨本座欲死,等您登基后,我还有什么好果子?”

他顿了顿,又勾起唇角:“父皇也不会想让你暗中帮着老八登位,你在南疆一行之中,帮着老八立下了汗马功劳,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百里凌空看着她,眸光依旧炽烈:“首辅大人是个能耐人,这几年的作为,本王全部都看在眼里,是个能臣,否则哥哥不会选择你。”

许久,秋叶白才向椅背靠去,轻笑:“齐王殿下果然是直言不讳,是个爽快人,连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也能说出口,但本座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能耐,您怕是找错人了罢?”

两人同样锐利的眸子在冰凉的空气里碰撞出冰冷的火光。

这一次,他毫不吝啬地让她看见他曳丽眼眸里倒映了满天的冰冷繁华的焰火光芒和汹涌的野心!

又一道烟火在天空爆开七彩流光。

百里凌空看着她,慢慢地俯过身子去,又几乎凑近到快贴上她鼻子的距离,目光幽幽:“本王要登上太子之位,要在父皇殡天之后,成为这天极帝国的下一任帝王!”

“齐王殿下,你知dào

本座出身江湖草莽,最不喜欢打哑谜,想要交yì

,就做个痛快人。”她看着齐王冷淡地道。

“本王想要什么,四少不知dào

?”他抚摸着手上的空酒杯似笑非笑地道。

梅苏如果是真打算效忠这位薄情寡义的齐王,听到他现在说的话,会不会惊讶或者后悔?

她有想过梅苏在他的手上,也着司礼监的纨绔们查了他许久,但是这只狐狸没有露出过尾巴,却不想他会出卖梅苏来换取利益。

秋叶白看着他,单刀直入地问:“殿下想要什么?”

百里凌空这一回倒是没有再折腾社么幺蛾子,他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美酒喝完,方才悠悠道:“四少说得没有错,本王是大约知dào

梅苏的下落,也知dào

四少对此人是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后快,本王可以将他的下落交给您。”

百里凌空听着她这一番指桑骂槐的话,顿时人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四少果然是客气了。”

待他准bèi

客气一番回话的时候,便看见她忽然又弯起唇角,继xù

道:“在本座眼里有些人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鬼,偏生又没有能达到恶神的水准,这才是真可怜。”

“殿下不要太自我谦虚了。”她冷淡地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您不是饿了么,那就请快点用膳罢。”她也微微一笑,点了点他桌面上的东西。百里凌空原本打算敬她的酒便只能收了回来,他眯起冰冷的眼眸,笑容依旧地一口将酒水咽下:“在首辅眼里,只怕本王是个鬼了罢?”

随后又见她将东西推到自己面前,他眼底闪过一丝幽暗莫测的诡光,轻笑了起来:“四少果然是个爽快人,够坦白。”

百里凌空一愣,像是没有想到她这般不客气,甚至没有任何遮掩。

说着,她将几盘点心和小菜推到了他的面前。

她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酒水,淡淡地道:“殿下,不好意思,本座不太信任您,这酒您就自己喝罢,喝完了、吃好了,咱们谈正事儿。”

百里凌空见她落座,便含笑半支起身子,倒了两杯酒:“请。”

秋叶白闻言,走了过来,干脆利落地落座,随后她看了眼他面前的各色精致点心和小菜,全部都是咸的,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阿初口味完全不同,没有再‘抄袭’阿初的口味。

百里凌空微微弯起唇角,伸出戴着华丽红宝石的指尖轻敲了下桌面:“四少,本王筵席之上可没有用过什么东西,此刻饿着,可没有力qì

谈论正事儿。”

“齐王殿下,您待如何?”她冷冷地挑眉看着面前的男人。

“啧,四少不要着急,您怎么就能断定是本王藏起来了呢?”他轻笑了起来。

她眼瞳梭然微微缩紧,忽然抬头看向百里凌空:“是你,将他藏了起来?”

突然栩栩如生,翡翠水头上好,绿得像一汪水,价值连城。

此时窗外正巧爆开一朵灿烂的焰火,金灿灿的光芒照耀得大地一片亮堂,也让她清楚地看见了那一枚莹润翡翠的上图案——气势威武的青龙自大海中攀爬而起,嘴里叼着一支素梅。

百里凌空笑着伸出手,将一块玉佩搁在桌面上。

他笃定的话语让秋叶白的脚步一顿,她转过脸,淡漠地看向他:“什么人?”

却不想他温柔含笑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四少,本王用一个人,还与你做个交yì

,这个人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说罢,她摇摇头,转身就施施然准bèi

离开。

她这头有一个大魔头就够喝一壶的了,除了本身在皇家这种争权夺利的斗兽场长大,她家那只魔头估计没少在自己这些兄弟身上作恶,加上这一个个都扭曲成什么样子了。

这皇家里头就没有几个正常的货色!

这齐王殿下的表现也像个变态,也不知是受虐还是施虐狂。

秋叶白见他那模样,便知dào

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伸手拍了拍袖子:“很好,看来摄国殿下也没有少对齐王殿下出手,您倒是享shòu

得很,绿竹楼里也有招待过您这样‘有趣’的客人,您若有需yào

,绿竹楼虽然不在了,但本座倒是可以联系以前的嬷嬷,替您牵个线。”

居然敢对身为皇子的他动手……还真是百里初的人的作风,也不知是不怕死,还是有恃无恐。

胸口的气血翻涌让他只觉得喉头外腥甜,他脸色微青地坐在凳子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抬头看向秋叶白,倒是也不恼,只按着胸口,轻笑了起来:“四少,还真是够无情的,和哥哥很像呢,所以这是他选择你的缘故么?”

秋叶白手上力道自然不小,百里凌空也是会武的,两人早早在秋家后花园交过手,他当时就不敌,此刻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出手,闪避更是慢了一拍,一下子就被她拂开,踉跄地退了好几布,直到脚下绊到了凳子,方才‘砰’地一声跌坐在凳子上。

她眸光一寒,忽然抬手直接一点一拂:“齐王,请自重。”

她就不该给这个家伙废话带她来这里废话的机会。

秋叶白瞬间颦眉,习武之人,最忌讳陌生人突然如此靠近,尤其是对方身上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带着一种恶意的挑衅和刺探。

这么低头看着‘他’才觉得原本看着清秀高挑的首辅大人,如今看着竟颇为娇小。

“四少,何必急着走呢,哥哥如今不在,你看见我不就像看见他一样么,何苦这般不近人情。”他半真半假地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他’。

只是,她才要要离开,百里凌空却快了她一步,动作极快地挡在她面前,一手按在墙壁上,将她半禁锢在墙壁、桌子和他的胸膛之间。

“多谢殿下夸奖,若是您没有什么事,本座还是先回前厅了。”她站了起来,淡淡地道,说完,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殿下与本座并不算相熟,还是请称呼本座为秋首辅或者秋大人都可以。”

百里凌空的那种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仿佛她是一块待价而沽的肉一般。

“哥哥从来都对老八才青睐有加,本王一开始并不知dào

你一个区区大族庶子,到底凭什么得到他的青眼,不过这些天,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百里凌空看着她轻笑了一声,眸光幽亮,直勾勾地盯着她。

但是百里凌空的莫测是一种行为上的莫测,而不像百里初,从里到外都是个彻底的……非人。

而此刻,她暂时没有办法给出确切的结论,这是种极为矛盾的情绪,让他行事说话看起来极为莫测而怪异。

她总觉得她在有意无意地模仿百里初,虽然穿的衣服和百里初偏阴柔的不同,他的衣服到底多是男装。

这位齐王给她的感觉就是对百里初仿佛有一种诡异的喜欢,夹杂着畏惧与厌恶的喜欢,甚至……崇敬。

你越是不怕他,他便越有兴趣‘征服’你,磋磨你。

这位齐王殿下,一向让人不太能琢磨透,态度暧昧,对待百里初既不像是老三定王那样又恨又惧又爱,也不像老八百里凌风那样虽然对百里初退避三舍,但是心中无惧……好罢,也许是百里凌风掩饰得比较好,毕竟百里初那魔头,要让人不怕他,还是有点难。

“然后呢?”她看着他那模样,淡淡地道。

各种颜色的焰火在天空中爆开,五彩流丽,在他的眼瞳里映照出诡异的流光。

“本王想说什么……呵呵。”百里凌空轻叹了一声,稍微收回了身子,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焰火:“本王若说本王也很想哥哥,你可相信?”

““齐王殿下。”秋叶白睨着几乎快贴到自己鼻尖上的这张脸,微微挑了下眉:“您到底想要说什么。”

第120章 教训西贝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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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间,忽然有一个婢女匆匆地从另外一头过来,对着她们屈膝行礼,小心恭敬地道:“是四公子么,媛正妃请您过去。”

“是。”宁冬点点头,她对那秋善京也没有什么好感。

不合时宜,不自量力的贪念必定带来恶果。

秋善京也不蠢,她相信她自己明白。

她早就能察觉百里凌空绝非良配,富贵荣华哪里是这般好得?

“不必。”秋叶白淡淡地道:“我若是过去,秋善京大概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况她原本就是与虎谋皮,她今日所做一切,不过是她自己选择的。”

而不远处的回廊里,听着女子的尖叫声,秋叶白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身后的宁冬见状便问:“四少,要回去看看么?”

……

秋善京凄厉的惨叫声吸引了周围的仆人们,但是看着这样残忍的凌虐,没有人敢上前劝阻,王爷近乎疯狂而暴虐的样子,谁上去劝阻,谁就是找死!

不一会,地上便都是血迹。

太过爽快的感觉,让他仿佛没了理智一般一脚又一脚地狠狠踩踢秋善京的肚子,同时狰狞地笑道:“好孩子,出来啊,出来让爹看看你的样子,看看你娘这个婊子……哈哈哈哈,去死罢,快点去死!”

那种踢打的快感,和脚下女人悲惨的惨叫声像是一种古怪的药物,刺激得他浑身舒爽,那种被秋叶白羞辱的痛苦和屈辱仿佛一下子得到了发泄。

说罢,他便又一脚狠狠地踢在她的肚子上。

只是百里凌空在感受到这种凌虐的快感之后,看着秋善京的哀求,只觉得心中快意了不少,竟又是一脚地狠狠地踩在她的肚子上,暴虐地一笑:“本王的骨肉,想要就要,不要就让他去死,反正这个世上有的是女人愿意为本王生儿子,你就去死吧!”

让他这么打下去,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

“不……不……王爷,这是你的骨肉啊……是你的骨肉!”秋善京泪流满脸地哀求,看着那人狰狞的脸孔,第一次觉得无比的恐惧和寒心。

“啊啊啊啊——!”秋善京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自己的肚子下手,肚子上得剧痛瞬间让她尖叫了起来,双手赶紧抱住百里凌空的腿。

“孩子,孩子,你这个贱货,不是很像快点生下‘小王爷’母凭子贵么,老子这就帮你生下来,让你早点见到你肚子里的野种!”

他抬起手一把就将秋善京扯得倒在地上,无意扯痛了自己脱臼的手臂,剧痛似火上浇油,让他心中恶向胆边生,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在她的肚子上。

反正他娶秋善京原本就是为了拉拢秋家和秋叶白,如今秋叶白这般羞辱他,这个女人早就已经没有用了!

“贱人,本王收了你,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一个贱货也配当上本王的侧妃,而且你一点用没有就罢了,还敢不听本王的话!”百里凌空越看秋善京越是愤nù

,心中阴邪的怒火梭然窜起。

“殿下……。”

秋善京这才发xiàn

自己说错了话,一急之下竟然将自己未来的野心给脱口而出,但是这回她再想补救却仿佛难了……

“小王爷,就凭借你这样出身低贱的野种也配生下本王的龙种?”百里凌空眼底闪过讥诮而暴躁的光。

满腹的委屈让她顿时再忍不住尖叫起来:“殿下……您怎么可以……善京只有你一个男人啊,您如何能这么侮辱我。这可是未来的小王爷!”

他不认她的孩子,她要怎么活下去!

秋善京呆了半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齐王不认她肚子的孩子了!

“肚子里的孩子?”他低头看了眼她隆起的大肚子,眼底闪过暴戾而诡异的光,忽然温柔地轻笑了起来:“这是你的摇钱树罢,谁知dào

是你这个贱货和哪个男人搞出来的野种!”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揪住自己头发的男人,眼泪汪汪:“殿下,是秋叶白那混蛋对你无礼,奴家只是想要将那混蛋扯开,不是故yì

伤了殿下的,还望殿下看在奴家肚子里的孩子份上……饶了奴家一次罢。”

这会子她除了指望他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不要真恼了她,否则以后还有什么好果子?

秋商京知dào

百里凌空原本就拿她当一个物件,她见着他,就跟老鼠见着猫儿一般,但又舍不得‘猫食’,对百里凌空是又爱又惧,自然也知dào

他最是要面子。

“只想什么?”百里凌空的眸光愈发阴沉,身上的剧痛让他心情更坏。

“王爷饶了我罢,奴家也是只想……只想……。”秋善京一恍惚,心中惶恐至极,平日里的小聪明也都没有了,只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且说这边秋善京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是头皮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她一抬眼便看见百里凌空近乎狰狞的脸逼过来:“贱人,谁让你进来的,本王的话,外人不当一回事,你一个贱婢也敢不当一回事!”

……

说罢,她一转身,向门外拂袖飘然而去,将空间留给那一对‘狼狈为奸’的夫妻。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轻笑了一声:“三姐姐,你现在好歹也是侧妃了,再如此莽撞,不知收敛,小心害人害己。”

秋善京被打得一下子趴在窗台上,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一口血吐出来,地上还掉了一颗牙:“啊——!”

百里凌空原本手上的力道就大,这会子他心中又是恨又是羞,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被看见,更满是屈辱感,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滚开,蠢货!”

却不想她原本身子就沉,这会子哪里还能爬得起来,反而在不断地挣扎之中不断地压迫都百里凌空的手臂,痛得他勉力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秋善京的脸上。

秋善京这才看清楚她家王爷一脸都是饭菜汤水,狼狈不已,正一脸阴狠地瞪着她,惊得她立kè

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

“啊——你这蠢货!”

秋善京原本就快到生孩子的月份了,肚子渐沉,自是刹不住脚步,一下子就压在了百里凌空脱臼的手臂之上,这般沉重如猪的身体,自然压得百里凌空再也忍不住,痛叫了起来。

秋叶白自然知dào

秋善京看见了什么,只轻嗤了一声,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身子轻巧地一偏,避开了秋善京涂抹着蔻丹的爪子。

她顿时勃然大怒,手上的鸡汤哐当一声落地,随后她挺着肚子就朝着秋叶白就扑了过去:“秋叶白……你这个不要脸混蛋,你要对王爷做什么!”

只是从她的角度看去,房间里的情形是她的‘四弟’秋叶白强行压着她的夫君,欲行不轨之事!

却不想,她才推门而入,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形,瞬间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看见的。

这会子听着百里凌空喝令她走开,她心中一阵小委屈,竟直接推门而入:“王爷这是因为王妃有了您的嫡子,便不再重视善京肚子里的孩子了么?”

再加上这些日子,百里凌空似乎心情还算不错,虽然不再到她房里过夜,但是也算是和颜悦色,不曾亏待她。

今日她见秋善媛高高在上,一身贵气地接受八方来庆贺,便忍不住愈发不安,仿佛觉得周围的人都轻慢了她,便打起自己的小算盘,只想私下里在百里凌空这边献殷勤。

原本出身就低微,而且自打秋善京知dào

自己不是秋云上亲生,不过是个自己娘亲爬墙生下的父不详的野种,在秋善媛面前就愈发地抬不起头来。

却不想那秋善京原本就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更何况今日是秋善媛有孕了,让她原本依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当初为百里凌空效力过的这点自傲的资本也像是一下子都没有了。

百里凌空一想起自己这般出于下风,还狼狈不堪的样子,怎么肯让人看见,便立kè

放低了声音冷道:“走开!”

她看着被她折腾得凄惨狼狈的百里凌空,凉薄地低笑了一声:“如何,要不要让我那贤惠三的姐姐进来?”

秋叶白和百里凌空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殿下、我给您和四弟送了些亲手熬制的莲子老鸭汤,可要试试?”秋善京温柔小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秋……!”百里凌风眼底一片怨毒,刚想要出声,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讥诮地在被他耳边轻声警告:“你再处处模样初殿下,也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他经lì

过什么,你根本不知dào

,别再东施效颦了!”

如今再看看被自己按在桌上的百里凌空,她愈发轻蔑,就凭这百里凌空只会对别人狠的银样镴枪头模样,他与百里初那魔头根本没得比。

他那狼狈的模样让秋叶白眼前忽然掠过当初在地道里,百里初被她从天摔下来砸得手肘脱臼的时候,他面不改色地一边与她说话,一边随意一掰,就将变形的手臂接了回去的淡定冷酷模样。

“你……呜……。”百里凌空满头满脸的饭菜、酱汁,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浑身发抖地被她按在桌子上,无力挣扎。

她半俯下身子,在他脑后讥诮地、一字一顿地道:“齐王殿下,你给本座听清楚了,第一、本座非常讨厌有人不经同意随意捧本座;第二、就算你家老八没了,我就是选你家老三,也不会选你这样卑鄙的人来辅佐,你今日可以出卖梅苏、杜家,待得你登上大宝,下一个就是本座了罢?”

“秋叶……白!”百里凌空痛得咬牙切齿,勉力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她单手压制住他脱臼的手肘,看着他痛楚的样子,凉凉微笑:“殿下,我说了让你别胃口太大了,万一撑着了胃,轻则难受,重则会死人的,就像人走快了,会扯着蛋!”

他越是挣扎,她按着他脱臼手肘的力道就越大,痛得他浑身发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碗碟在百里凌空的挣扎之中‘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吃……吃……吃死你这个丑人多做怪的家伙!

她手上力度极大,按着百里凌空的头在一堆饭菜点心里面左右桌上的碗碟里使劲地磨蹭。

她早就看他整日顶着阿初的脸到处招摇不爽了,既然他胃口那么大,她就好好地喂一喂他!

秋叶白没松手,径自一反手,将他“砰”地一声一点都不温柔地狠狠扭按在桌上,顺势将他的脸‘呼’地一声埋进那一堆饭菜、点心里头。

百里凌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低低地叫了一声:“啊!”

她轻嗤了一声,指尖一转,手上一抬,微微用力,一个反关节错位擒拿,只听得“咔嚓”一声,空气里响起了骨节错位的声音。

百里凌风虽然修为也不差,也早有提防,但比起秋叶白而言,还是有差距不少。

“呵!”他眸光一冷,反手前倾,想江她反擒拿压制。

“齐王殿下,您想知dào

的事情太多,胃口太大,别撑着了胃。”秋叶白轻笑一声,捏住他手腕,一个巧劲向后狠狠一折。

不得不说耐人寻味。

往日里这两个人从无交集,忽然之间百里初要强行逼着元泽与他同去,元泽一向躲着那人,如今竟也跟着去了,尤其是那忽然兴起的流言,如风过耳边,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顿了顿,轻嗤了一声:“何况他根骨因为当年的刺杀已是不好,每年都要去修养,偏生为求自保修liàn

了一身邪门的功夫,更损身骨,宫中早有传闻他这一次出行强带国师,是为了让国师为他续命,不知是真是假?”

百里凌空试图抽回被她捏住的手腕,却不果,便看着她,轻嗤道:“一来,他的公主已经做了太久,又非嫡子,父皇如果没有考lǜ

过我们,如今是更加不会考lǜ

哥哥。”

虽然她知dào

阿初不在乎帝位,但是看见所有人都仿佛将原本就该属于阿初的一切夺走,还一副理所当然并心安理得的样子,她就想要把这些混蛋一个个拍进土里,心安理得地胶水施肥!

“哦,是么?”秋叶白看着他,微微抿了下唇,忍耐下心中的冷意渐起。

“毕竟哥哥就算如今虽然权倾天下,但是父皇撑不了多久了,所有的兄弟里谁都有可能登上皇位,但唯独哥哥不行,本王却不同,你的后半生必荣宠不衰。”

“本王什么时候知dào

的,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四少,不,首辅大人你怎么想。”百里凌空看着她,温声道。

那么至少现在她知dào

百里凌空这个家伙的人只是潜伏进了皇帝陛下的外围侍从里,只知dào

皇帝选择了老八作为继承人,但是对她和阿初的秘密并不知晓。

“那也就是说,您是事后才知dào

皇帝陛下有意将皇位传给八殿下的了?”她慢悠悠地再次问。

秋叶白闻言,心中暗自沉吟,确实,阿初当时必定就在她和皇帝老儿的门外听着他们说话,皇帝当时遣散了所有的人,若是有人窃听,不要说以阿初的修为,就算是她都能察觉。

百里凌空闻言,心中一愣,盯着她看了半晌,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却不能肯定秋叶白这么问到底是为什么,便道:“本王虽然在父皇的宫里有安插自己人,但是远近多少都有些忌讳,尤其是哥哥在的时候,本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人去送死。”

秋叶白看了眼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微微眯起眸子:“说起来,您既然在陛下宫中有眼线,知dào

陛下选择了八殿下为下一任的帝国继承人,那本座问您一句,摄国殿下当初是怎么回答陛下的?”

“女人就是目光短浅,若不是她们惑乱朝纲,天极帝国如今怎么会变成如今的一副空架子,看似繁华似锦

她眼底闪过厌恶,抬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没让他触碰上自己的脸颊,轻嗤了一声:“殿下还真是瞧不起女子啊,莫要忘了你能成为嫡出皇子,就是因为你出自杜家女人的肚子,你的皇祖母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算是女杰!”

百里凌空闻言,抬手就向她的脸:“女人不过是传宗接代用的,你我皆男儿,才能并肩而立,重新共铸这辉煌江山。”

这位殿下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坏肚子。

“宠爱?”秋叶白闻言,忽然轻笑了一声:“殿下,您能给本座什么宠爱,您身边不说百花齐放,就只我两位妹妹都是你的正妃和侧妃,怎么,您打算是连我这个小舅子的也收入你房中?”

第121章 行差踏错

“难不成八殿下要自尽?”宁冬一愣,有点不敢置信地问。

“他在平云殿的屋顶上,不肯下来了!”平宁一脸沮丧,差点哭出来。

“你家八殿下怎么了?”她顿时眉心一颦。

“正是奴才,首辅大人,求您去平云殿走一趟罢,八殿下他……。”平宁一焦灼,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

秋叶白掀开帘子,认出了那大太监:“平宁?”

秋叶白领着宁冬两人才一进宫,就看见宫道边上站着个眼熟的大太监,那人一见她的马车过来,就立kè

冲了过来,一脸焦灼地拦住了马车:“首辅大人!”

皇宫

……*……*……*……

秋善媛闭了闭眼:“去给我把大夫叫来。”

一直在她身边大气不敢出的那婢女见状,立kè

上前担忧地道:“媛正妃?”

她手一抖,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落了地碎裂开。

秋善媛没有愣愣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好一会,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杯子里昂贵的龙山雀舌上,想起自家夫君温柔地告sù

她这是极难得的好东西,日日喝是有好处的……

说罢,她转身施施然离开。

她看了眼秋善媛手里的茶水:“我先回宫了,孕妇还是不要多喝茶,再昂贵的茶水对孕妇和胎儿都没有什么好处。”

秋善媛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清醒,认清楚自己的处境,也许还能全身而退,否则她不会比秋善京的下场好到哪里去。

她起了身,意味深长地道:“七妹妹多保重罢,有人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救得了人,救不了命,行差踏错对于咱们这些在权力圈子里的人是要命的。”

看来秋善媛到底是物伤其类了。

秋叶白看着她,眸光幽微而复杂。

她顿了顿,自嘲地轻嗤了一声:“何况……我到底不姓杜。”

“否则便是草芥一般。”秋善媛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低地苦笑了一声,神色之间有些苍凉:“我从来都知dào

自己嫁过来意味着什么,但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有那人的笑容……我以为也许有机会改变什么,是我蠢了,看着父亲和母亲之间怨怼多年,竟然还对男人抱有幻想。”

秋叶白见她眼底的怨恨,便知dào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便轻叹了一声:“四妹妹,你好自为之罢,他今日能够这般对秋善京肚子里的孩子,说明他从来不重视天伦,更重视的是身边的女人能带来的利益和好处,否则……。”

竟然瞒了她那么久,如果她早知dào

齐王和秋善京有这般龌蹉事,她宁死都不会嫁给齐王的!

果然,秋善媛垂下眸子,发出古怪的‘呵呵’低笑:“难怪啊……我还是说这位三姐姐变蠢了,她可是一点都没有变蠢,只是她得失心太重了,行事之间便没了分寸,想要证明她就算是野种,不是贵族小姐,也能轻易地赢了我这个嫡妹,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证明她比我聪明。”

算是她的手段罢,她总要给秋善媛泼点儿冷水,毕竟如果这个秋善媛要真的投靠她,那么就不能对齐王有所幻想。

秋叶白轻品了一口雀舌馥郁的茶水,才回道:“咱们的三姐姐早与齐王有姻缘。”

“什么……。”秋善媛梭然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懂得耳朵。

“不知七妹妹可知dào

你家那位王爷和秋善京是早就相识,而且缘分比你早不少。”秋叶白沉吟了片刻,还是淡淡地道。

只是这些关系里面,秋善媛才是后来者……

而秋善京这种勾引自己妹夫的行为,在秋善媛的眼里,或者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无比下作的。

秋月白见状,倒也明白她虽然对齐王怀有戒心,但是齐王到底也算俊美无俦,又权势不低,秋善媛再识大局也是个不识情滋味的少女,娇娥多爱少年郎,这是常事儿。

“呵……她自从知dào

自己不是父亲的骨肉,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齐王来家中提亲,不知她是怎么想了法子怀上了王爷的种,从此之后,便一心与我互别苗头,脑子里也越发地蠢笨不想事儿了。”秋善媛有些鄙夷地扯了扯唇角,眼中不再掩饰对秋善京的厌恶。

难不成真是一孕傻三年么?

秋叶白闻言,也沉默了好一会,目光有些悠远,随些讥诮地道:“她以前确实是个机灵的,不过就是太机灵了,害起人来,脸不改色心不跳,如今不知怎么变蠢了。”

“呵呵……。”秋善媛忽然闭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着却异常的古怪:“小人得势便是说秋善京那人了,她会将自己作践成这般样子,也算是咎由自取了,若是她能聪明一点,哪怕就像没有成为侧妃前那样,大概也不至于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那婢女摇摇头,心有戚戚焉地道:“奴婢不知现在如何,只是当时就进的气少,出的气儿多,浑身都是血,这会子王爷走了,已经有人过去查看她的伤势了,看她自己能不能熬过去罢。”

“京侧妃呢,她如今怎么样了?”秋善媛脸色僵木地看向那婢女。

“百里凌空这个畜生!”秋叶白眼底闪过森然冷光。

却不想……

否则百里凌空根本不可能娶她。

她原本以为百里凌空也不过是给点秋善京苦头吃,毕竟听说齐王还是很期待秋善京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出生,齐王虽然身边美女如云,但据说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早前还给朝内的人下过宴请的帖子吗,而秋善京也是母凭子贵。

秋叶白神色也是一片铁青:“我走的时候,只见齐王扇了她一巴掌,却不曾想他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秋善媛脸色一片苍白,赶紧抱住了自己的肚子,浑身发抖地看向秋叶白:“四哥哥刚才说你以为什么……你在现场么?”

秋善媛早已浑身发抖,手上扶着肚子摇晃了两下,差点摔倒,还是秋叶白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她的腰肢,让她安全坐下:“仔细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竟然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我以为……。”

秋叶白早已是怔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喉头间一梗。

那婢女点了点头,身子有些发抖,眼睛微红:“很多人都看见了,京侧妃的血流了一地,孩子也被王爷硬生生地踩了下来,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儿,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会动了,还哭了一声,但是小身子已经被王爷踩坏了,所以去了。”

秋善媛瞬间呆了呆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是王爷亲手……!”

那婢女点点头道:“王爷说京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侧妃娘娘也是个野种,身份低贱,不配生出王爷的孩子。”

秋善媛立kè

道:“四哥哥不是外人。”

她顿了顿,看了眼秋叶白,欲言又止。

那婢女也还是个稳重的,一会子平顺下心情,立kè

道:“回娘娘,京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王爷硬生生地踢掉的,王爷……王爷……。”

秋善媛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回事,细细说来,她如此宝贝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王爷知dào

么!”

那婢女匆匆进来,对着她和秋叶白福了福身子,脸色苍白,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回媛正妃,京侧妃的孩子……没……没了。”

“什么事情,进来说。”秋善媛听见秋善京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和讥讽:“她又折腾什么幺蛾子了?”

正说话间,忽然方才那领着秋叶白进楼的婢女的声音又在门外焦灼地响起:“媛正妃,京侧妃那里出事了。”

出身与秋善京不同,她身为嫡女,却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秋叶白顿了顿,看着她:“七妹妹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是不错,就像一件珍贵的配饰或者剑上的昂贵宝石,也要好好保养着,毕竟只有这些东西才能衬得起殿下的身份,不是?”秋善媛淡淡地一笑,低头也品了一口。

龙山雀舌虽然不像金花雀舌一年只得两三斤,但是产量也不过几十斤,除了供应宫里,赏赐给功臣,就是各家受宠的嫔妃、皇子、公主还能分了半斤、一斤的。

秋叶白倒也没有拒绝,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看来齐王待你很不错。”

“四哥哥,这是龙山雀舌,虽然不如明光殿的金花雀舌,但应该还能入口。”秋善媛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秋叶白点点头,看了眼宁冬,宁冬会意地退出了楼外警戒,随后她跟着她进了房间,在八仙椅上坐下。

那丫头很快便退了出去,随后,秋善媛看向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四哥哥,请跟我到内室来坐坐罢。”

“你下去罢。”秋善媛对着那丫头摆了摆手。

不是秋善媛,又是谁。

果然,那婢女带着她们一进了阁楼,便看见一名头戴八宝赤凤簪,红宝石璎珞,一身蜀锦暗红凤穿牡丹褙子并宝蓝云纹及地撒花裙,衣饰华丽,端庄美貌的少妇转过身来。

淑媛,嗯,既是赞美之词,也暗合了秋善媛的名字,看来此地就是她的正妃院了。

她抬头看了看那牌匾,上面三个娟秀的描金字——淑媛阁。

那婢女领着她和宁冬一路七拐八弯,进了一处精致的院落,院子里一栋精致的二层小楼,周围繁花围绕,小楼也是雕梁画栋。

……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带路罢。”

“是,首辅大人。”那婢女点点头。

“秋善媛?”秋叶白看着面前的婢女,微微挑眉。

第122章节 八殿下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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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宁笑眯眯地道:“殿下这几日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虽然还要人扶着,但是奴才看着离殿下上马驰骋的日子不会远了。”

秋叶白闻言,便关心地问:“是了,八殿下这几日情形如何?”

门口的平宁早早就候着了,一见她过来,便立kè

笑盈盈地上前:“首辅大人,接到您要过来的消息,八殿下在内殿等着您呢。”

不多时,她们就到了平云殿。

秋叶白看着她,也没有再多言。

话到了一半,她便住了口,垂下眸子不再多言。

静萍正心不在焉,此时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他的医术是一直不差,以前在楼里便给大伙看病,我身子……。”

她看着静萍,只忽然说了一句:“是了,听说天书在那边已经成为了首席医官,当年他房中不少医书,他还跟着医馆的大夫学过,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小打小闹,不想他竟然真有这份本事以此立足。”

静萍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嗯……。”

春日潮湿,万物发生,疫病也是告发的时候。

秋叶白沉吟着道:“我和八殿下商议过了,准bèi

派出一批大夫去南疆协助那边治疗病患。”

静萍顿了顿,回道:“南疆多雨潮湿,每年都有些疫病,只是今年稍微厉害些,但是想来天气再热些就会好了。”

“听说最近边关那边来了些文书,报gào

南疆那边出现了时疫?”秋叶白一边走过宫道,一边忽然淡淡地道。

……*……*……

女人嘛,总是口是心非的。

一白只觉得风奴那声音软软的,直挠得心里痒痒的,他揉着脸嘿嘿一笑,立kè

跟了上去。

说罢,她抱着小老虎就走了。

风奴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顺势抱过了小老虎,白了他一眼:“滚,还嫌丢人不够么!”

原本他那样子倒也算是惑人,只是一张阴柔俊美的脸上被一只小娃娃的小嘴扯得有点变形,顿时看起来滑稽无比。

“你看咱们两个月不能见了,要不咱们趁着这个空闲睡一觉罢?”一白向来是个大喇喇的,这会子从风奴的温润俏脸直停在生了小老虎后愈发高挺的胸部,目光愈发地炽烈无比。

听着他那声音莫名地带着点异常的沙哑,她身形微微一颤,随后转过脸冷冷地瞥着他:“作甚?”

“娘子。”一白抱着还咬着他脸蛋不放的小老虎,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唤了一声。

风奴见状,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对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福了福。

随后主仆二人便领着其他人一齐离开了城楼。

静萍点点头:“好。”

“我们走罢。”她看着静萍微微一笑,示意离开。

静萍一顿,随后转过脸来看向秋叶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四少。”

她顿了顿,伸手轻拍了下静萍:“静萍?”

她转过身,正打算招呼跟在身边的静萍一齐去平宁殿,将这里留给风奴和一白、小老虎一家三口,却不想她一转脸,正见着静萍正一脸怔然地看着面前那热闹的情景,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复杂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她倒是很想做些什么给下头睡着的那人用,但是却不知dào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如今身为首辅,她也不可能日日下厨。

秋叶白在一边看着,眼底忍不住闪过笑意来,却又莫名地有些惆怅……

风奴瞬间大窘,伸手就要去揪一白的耳朵:“你这个家伙,就不能说些别的么!”

周围的众人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一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小老虎给抱了过来,大喇喇地笑:“儿子啊,赶紧会说话,你会说话了,才好向咱们首辅大人讨吃的。”

小老虎似也明白自家老爹要抢自己的东西,顿时张开只长了两颗牙的嘴“啊哦嗷嗷”地朝着一白的脸上就是一口,一脸愤nù

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

风奴顿时无语,朝一白翻了个白眼:“有你这样蹭儿子东西吃的么?”

四少的手艺已经好到了就算是做婴儿食物都诱人无比的地步了,否则小老虎才不会一见着她便知dào

有好吃的了,谄媚至极的样子。

秋叶白倒是很无所谓,轻笑了一声,抱着小老虎逗弄他肥嘟嘟的小肉脸:“没关系,我有时间便做一道好消化又补脑的核桃奶软羹过去,逗小老虎开心。”一白轻咳一声:“四少不介yì

的话,可以多做一点。”

风奴顿时白了一白一眼,这家伙除了吃、吃、吃就是吃,快赶上国师了!

倒是一白看着很高兴,嘴快咧到耳朵下边了,与他阴柔俊美的面容极为不搭调:“哎,小老虎真是聪明,知dào

跟着四少有好吃的啊。”

风奴看着自家儿子看着秋叶白口水直流,眼睛发光,她莫名觉得很有点丢脸的感觉,这小子色眯眯的样子是作甚!

秋叶白一见小家伙张大了没牙的粉嫩小嘴朝着自己发嗲,便立kè

笑着伸手去抱那小家伙:“小老虎。”一白的儿子因为生得虎头虎脑的,便起了个外号叫小老虎,

这是叫秋叶白抱他呢。

她怀里的‘小老虎’一见秋叶白便立kè

乖觉地朝秋叶白伸出手,嘴里发出:“扑……扑……。”的声音。

不是已经成了神殿首席女官的风奴又是谁。

秋叶白转过头去,看着那女子一身华丽的白色神殿女官的装扮,手里还抱着一个半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那小娃娃粉嫩异常,穿着身小老虎的衣服,可爱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四处乱瞄,一股机灵劲。

“一白,四少公务繁忙,你别瞎参合。”一道女子温柔沉稳的声音响起。

一白闻言,立kè

点点头,笑得满是怂恿:“多谢了,只是不知四少什么时候会再下厨,这才是很好的东西。”

“也好,你一下去就是两个月,燕子会记挂的。”她微笑着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才道:“是了,我和您春、秋两个丫头在那树林里捡了些松茸菇,你且带些去给燕子和小瑞儿,都是很好的东西。”

百里初虽然进入了深层的睡眠,如同冬眠一般,但还是需yào

有人照顾,隔日至少擦身一次、还要仔细他身体的变化,换用大小喇嘛精心制作出的藏药熏香去毒,更要防着他随时醒来寻找东西食用,所以食物都是要提前备下。

她这才想起,是了,两个月轮班一次,要轮到一白进明光殿地宫去帮百里初守宫了。

一白闻言,迟疑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一会我要与双白换班,所以想抓紧点时机去看看我的燕子和瑞儿。”

秋叶白想了想:“嗯,我一会子去一趟平云殿,你可要来?”

一白闻言,迟疑了一会:“齐王是说拜朝会的事儿么,每年的五月末是有一次拜朝会,赫赫、犬戎、漠北这些北方国家都会派人来纳贡……甚至大食之类的国家都会有商人过来。”

她接过来看了下,微微眯起眸子:“差点忘了,还有拜朝会这回事儿。”

他对齐王原本就完全没有好感,东施效颦的西贝货,他只恨自家殿下不在,不好惹事儿,否则他定寻了机会,拿麻袋套那家伙头上暴打他一顿,必定让他爹妈都认不出来他是谁。

一白将东西递了过去,神色冰冷地道:“正是。”

虽然这让她舒服了不少,但是她也知dào

百里凌空这种‘安分’绝对不是真的安分,就是不知dào

此人肚子里的坏水是什么。

就算是有什么文书,也是命人转交,他自己是不会亲自交过来的。

百里凌空那厮自从那日被她狠狠地教xùn

一顿之后,倒像是收敛了许多,见着她的面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自作主张地做出一副欠扁的亲热模样。

秋叶白闻言,转过脸看向一白手里的东西:“齐王?”

此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白的声音:“四少,律方那边来了信,齐王让我转交给您。”

她轻叹了一声。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京城的美景,微微眯起眸子,四月了……一晃眼,似过了一年,算来却不过四个月不到。

宁秋看着她这般吩咐,便知dào

自家四少是有些物伤其类了,便点头道:“四少放心,属下绝对会办妥的。”

让她想起了自己这辈子的身世,上天待她还不算最无情,娘亲虽然单纯无知了些,但是对她却是真心疼爱,这个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起码没有像齐王那样丧心病狂。

虽然那个孩子是秋善京和齐王的,但是摊上这样的爹娘,也实在可怜又倒霉。

“她到底姓秋,如今我既然是首辅,总要顾及不少事情。”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吩咐:“是了,你不必给她准bèi

什么冥纸,主要是些小孩子的玩具、衣衫多备点。”

她顿了顿,又轻嗤了一声:“不过这秋善京和这齐王都是一丘之貉,嫁给齐王,落到这般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您何必还要送什么东西?”

百里凌空不让人给她好好医治,如不是秋善媛,只怕她早就没了,听说她求生欲望很强,但是还是没有挨过这个春日。宁秋闻言,颦眉冷哼:“这齐王也真是个畜生,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若是属下还在江湖上混,早偷偷砍了他的头颅。”

她淡淡地点头:“是,一直只是苟延残喘,秋善媛让人暗中给她用人参吊着命,今早没了的。”

宁秋一愣,立kè

明白了:“秋善京已经没了?”

她接过来,拆开封条看了看,随后将条子揉了揉扔进了香炉里,吩咐:“今日晚些时辰,你和小七一起去一趟齐王府,送一份祭仪过去。”

“四少,这是齐王妃让人送来的条子。”宁秋将一张小条子递给正站在城楼上观望着京城美景的秋叶白。

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是如此。

粉的、白的,深红的、点缀了整个上京,美随便一个角落便是一处景。

今年的上京暖春来得晚了,桃花的花期变得有些漫长,四月的时候,还依旧开得灿烂,一朵朵的花骨朵还站在从枝头往外冒。

春暖花开,莺飞草长

四月

……*……*……*……

只愿此刻,长醉不复醒。

百里凌风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向天边的那一轮明月,闭上眼,淡淡地道:“是,我醉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凌风,你醉了。”

“不过那一句睡自己喜欢的人,倒是真不错,只是对于我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而言,却是最难的,哈哈哈……。”他看着她,笑容里却带着深深的寂寥。

“早年听着老太监忙里偷闲说书,我也曾经想过逃出宫去,凭借着自己学来的武艺去江湖上自由地来去,再也不回这宫中,自由自在,如今想来,何处不是江湖。”百里凌风笑了起来伸手又抓过一坛酒灌了一大口。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伸手轻抚过自己发鬓上被风吹散开的细碎头发,悠悠地道:“不,草莽江湖一样有江洋大盗杀人为钱财,或者一言不合,也有看似名门正派杀人只为争夺利,正邪两道如同太极鱼儿,相生相成。”

百里凌风一顿,忽然笑了笑:“我以为你会说锄强扶弱,杀富济贫。”

她闻言,转过脸与他一齐看向远方,沉默了好一会,她方才眯起眸子道:“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睡自己喜欢的人……这就是江湖。”

百里凌风没有答话,却看向遥远的暗夜中那城郭暗影和起伏的山峦,忽然问:“叶白,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只道:“咱们下去罢,早些休息,明儿让神医门的前辈来为你诊治?”

秋叶白不知dào

他为什么忽然像是改变了心情,气息也仿佛一下子沉寂了下去,但见他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也没有再多问。

“没什么。”百里凌风别开脸看向远方,冰凉的风吹来,让他微微眯起眸子。

这时候秋叶白已经和平宁说完了话,转过脸来,见他神情有些异样,便挑眉问:“怎么了?”

百里凌风看着怀中之人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臂弯里一片空荡荡,只仿佛还留有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气,他不禁有些怅然,怔然地望着她的背影。

……

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也感染了平宁,他呆了一会,随后也笑眯眯地点头:“好嘞!”

平宁原本见她探出头来,正臭着张脸要抱怨,却不想听忽然见秋叶白这般兴奋的样子,不由一呆,刚想要问清楚,但是秋叶白已经又缩回了回去。

秋叶白这才从激动中清醒过来,松开了抱住他的手臂,朝着屋檐下探出头,朝着平宁爽惬地笑了笑:“呵呵……这就让你家殿下下来,可是有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快去准bèi

一桌小酒来!”

平宁在底下快跳脚了,明明是请首辅大人上去带人下来的,不想这会子首辅大人上去之后,自己也蹲上头不下来了。

“大人,首辅大人,您还在上面吗……殿下还好么?”

秋叶白沉浸在欢欣之中,也不曾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屋顶下忽然传来了平宁焦灼的声音。

蒸腾的酒气弥散在彼此之间,让他几乎心神荡漾,无意识地收紧了保护她的手臂,眸色柔软。

她的气息、她胸前雪白的肌肤……还有她柔软如花瓣的丰润嘴唇。

他激动地反手一把抱住她:“叶白!”只是他才这么反手一抱,臂弯之间那与寻常女子柔软不同的轻盈柔韧的身躯,不盈一握的腰肢,让他的身体自发地记忆起那次在城门下,两人身躯被巨石压迫得‘亲密无间’的时候。

她笃定地颔首,目光明亮而又激动:“不会太久了。”

毕竟他发xiàn

自己的腿能动了一下,确实非常激动,但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努力的结果,他不敢告sù

别的人,自己日日夜夜都努力,只怕若是不成,反而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失望

她真心的喜悦,也感染了他,让他有些疑惑地问:“真的么?”

“你再努力一把,我相信你离站起来,重新回到沙场之上不会太久了!”秋叶白忍不住一把抱住他。

他亦松了一口气,屈膝的腿一下子又似无力一般地放平了回去。

如果他的腿真的有问题,她这一辈子都会心怀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救了她,他也不会被砸碎的落石给压成那副样子

脊髓神经受到损伤的人,从毫无知觉到麻木感,再到腿上能动是不同阶段的飞跃,如果腿上能动了,他的恢复便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随后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触碰上他的腿,鼻尖都忍不住一酸:“你的腿能动了,太好了!”

“凌风……你!”她梭然微微睁大了明眸,盯着他那一条腿半晌,心中满是喜悦。

但是这已经是足够的惊喜了。

虽然他的腿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而且仿佛浑身的力qì

都集中在那一个小小的动作之上。

她自然也察觉了他的不自在,也不多言,只顺着他的示意看向他的腿,随后竟发xiàn

……他的右腿竟然能慢慢地屈起了膝盖。

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的气息,让百里凌风身形微僵。他有些窘迫地微微别开棱角分明的俊颜,垂眸轻咳了一声,强行将自己脑海里的绮念给压下去,示意秋叶白看向自己的腿。

说着,他用双臂支撑自己坐了起来,但是不知是否躺久了,身子有些发硬,便又一下子跌了回去,好在秋叶白眼明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半靠在自己肩头。

话音刚落,他似觉得这般抱怨,很有点怨妇的意思,便又圆了一句:“这也是今儿我为什么想要上来看一看上京的景致的原因。”

百里凌风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记得问一声了。”

她索性转了个话题:“是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她忽然间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那些因为烈酒蒸腾而起的无畏与恣意,在冰冷的风中消散而去之后,她才记起也许不该在他的面前说这些。

秋叶白顿了顿,轻道:“嗯。”

两人间一时间又恢复了静默,百里凌风慢慢地转回了脸,看向远方黑暗中轮廓模糊的上京:“你很记挂皇兄罢,只有提到他,你的眼中才会有真切的笑意。”

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冷淡了下去。

……

而到了今日,那个会在酒后哭泣,唱着佛偈的少年,已经不会再有了罢。

太多的牺牲、苦楚和煎熬……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却明白,那一天既是阿初的生辰,也是他母亲的死祭,而他的失态不光是因为那是他母亲的死祭,而是因为这是他艰难此生的开始罢?

这世间,大概没有几个人会知dào

为何一向心思莫测,手段诡谲而狠辣的摄国殿下会忽然如此失态。

“没什么。”一阵冰冷的风忽然掠过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微微眯起淡淡地道。

“怎么了?”百里凌风看见她的神色,一时间不太明白原本好好地,怎么她会忽然心情抑郁。

秋叶白闻言,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随后慢慢地收敛了笑意,躺回了琉璃瓦上,淡淡地:“嗯。”

“很好笑罢,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见皇兄喝醉的样子。”百里凌风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那日听说是皇兄的生辰,第一次看见他喝多了。”

她顿时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赶紧灌下好几口酒:“噗……哈哈哈哈。”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一声华美女装的妖美少年喝多了抱着另外一个穿鹤卫服饰,满脸菜色的少年,一边撒娇,一边哭的样子。

但是撒娇?

阿泽不但会唱佛偈,而且还会唱别的歌,还唱得极好,比绿竹楼里最擅歌的天琴都要好、

唱歌,她倒是能理解,毕竟阿泽满腹经纶,而且当和尚的,哪里有不会唱佛偈的?

她没有听错罢?

“什么?”她闻言,瞬间忍不住爆笑出声:“你是说他还会撒娇么!”

百里凌风只觉得她明眸太明亮,仿佛倒映了漫天的月华,让他一时间怔愣,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他会抱着人撒娇。”

她见百里凌风迟疑,便愈发精神:“快说,快说,他会如何?”

百里凌风见她忽然靠过来,眸色深了深,但她的问题让他迟疑了一会,才道:“他……会唱歌,虽然我不知dào

他为什么唱的歌是佛偈,但是唱得比宫里的歌姬都唱得好,而且会一边唱一边哭,还会抱着人……呃……。”

她好想知dào

那魔头少年时候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可比现在更闷骚,更傲娇?

“对了,他发酒疯是什么样子?”秋叶白笑够了,便侧过身来,单手支在脸颊边,看着百里凌风兴致勃勃地问。

让他看得几乎都有些痴怔。

只是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恣意的笑容,有一种风过林间,天高云阔的明丽和爽惬,看着便觉得心头的抑闷之气都消散而去。

百里凌风看着她爽惬的笑颜,知dào

那是她喝酒之后放松了心情,才这般放得开。

她也记得以前和百里初刚刚认识,受那魔头挟制,斗智斗勇,但是感觉实在不太妙,因为对手等级实在太高,让人充满了无力感。

秋叶白忍不住伸手拍了一把他胸口,笑了起来:“哈哈……是的,确实如此,就像死刑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你等死的那一段时间。”

百里凌风说的是他在明光殿当差的时候么?“如果整日里有一个人无时不刻看见你的时候,都用那种阴森森的像在考量什么时候干掉你的目光瞅着你,而他确实也有这种能力,你也会和我一样的。”百里凌风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

“为什么?”她兴味地挑眉。

“嗯。”百里凌风接了过来,灌了一口酒,慢吞吞地道:“不光见过他喝醉的样子,还见过他发酒疯的样子,所以皇兄清醒之后,我惶恐了真真一个多月,夜里噩梦不断。”

秋叶白伸手拿过另外一坛酒拍开封泥丢给他:“哦,你也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皇兄……确实不善酒意。”百里凌风原本不想接话的,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她的容色,便忽然出声道。

提到了百里初,百里凌风神色之间微微一凉,但是见她望向远方的清冷眉宇之间有了柔美的暖意,两颊之间也因为酒意染上了薄粉,鲜妍无比,似雪地里绽放的冰莲,少见的明丽不可方物。

秋叶白看着他,擦了擦唇角,只觉得自己身上发了热,脸上也一片绯红:“客气,你也不差,至少比你皇兄能喝多了。”

“叶白,好酒量!”百里凌风看着她如此能喝,忍不住笑了起来。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两人各自笑嘻嘻地抱着酒喝了好一会,直到一坛酒见了底。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是。

说罢,两人皆抬手将手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百里凌风也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坛,和她干脆地碰了一下:“承首辅大人的吉言!”

她微笑,举起了手中的酒坛:“你会遇见的。”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片刻,方才淡淡地道:“事在人为。”秋叶白沉默了好一会,至少这个男人有这份心。

她闻言,轻叹了一声:“一生一世一双人……凌风,你若是有朝一日坐上你父皇的位置,还会记得自己的初心么?”

百里凌风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微微一笑:“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那个人,遇见让我心动的女子,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是最好的。”

她也笑了笑,神情坦然而温和:“殿下一定会遇见最好的女子,你值得。”

他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她听。

一时间,她不知dào

要说什么,只是沉默着。“骗你的。”百里凌风见着她沉默的模样,却转过脸,继xù

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天空轻笑了起来:“我娘等人等了一辈子,临死都等不到她想等的人,所以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去等什么人。”

秋叶白一顿,忽然想起在城门下,他的那一个吻……

“难不成呢,若我说是希望能看见叶白你回来的马车,你可相信?”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仅此而已?”她有些疑惑。

他方才满yì

地点点头,随后道:“在房间里窝了一旬有余,许久没有看看上京的景致,所以就上来看看。”

秋叶白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轻笑了起来:“好,凌风。”

百里凌风却忽然道:“凌风。”

好一会,她才道:“是了,八殿下怎么突发奇想要跑上这里来吹冷风?”

两人语毕,仿佛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便静静地并排躺在屋顶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上京的全景还有远处起伏的山影。

而且总似没有这烧刀子来得烈性。

秋叶白点点头,发xiàn

这边的视野确实很是不错,便学着他也躺了下来,一边喝酒,一边懒懒地道:“确实,南疆米酒香甜,虽然也有能醉人的烈酒,但是少了些。”

他顿了顿,笑了起来:“南方的酒不够爽辣,所以大伙反而青睐烧刀子,就算运过来贵一倍,还是比南方的米酒价格差不多,而且习惯了这味道,一口下去就一个爽字。”

“南方的冬日里湿冷,咱们戍边的儿郎其实不少都来自北方,虽然南疆一些药酒、蛇酒治风湿极好,但是好的药酒并不算太便宜。”

但是整个人喝了一口酒就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那炽烈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落进胃里,犹如刀子滑过一般,又爽又辣,极为刺激。

“早年我曾经跟着师傅去过一次雁门,他家的烧刀子便宜又出名,不过这样又糙又烈的酒,也就是你这位大将军王才会喝了罢?”秋叶白轻笑,低头喝了一口。

“就知dào

四少是个识货的。”百里凌风轻笑了一声,抬手又拍开另外一坛酒封,抬手就灌了一口:“没错,我让人新送来的。”

秋叶白抬手就利落地接住,低头轻嗅了一下:“雁门关常酒肆的烧刀子?”

“呵……。”百里凌风忽然一抬手丢了一坛子酒给她。

她知dào

他不会寻死的,平宁那副做作的样子,哪里能骗得了她,他跟在百里凌风身边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不知dào

百里凌风是个什么性情,不过是他们做下人的已经对自己‘刁蛮’的主子毫无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罢了。

秋叶白一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淡淡地道:“他就算是骗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自家主子病着大半夜不睡觉,爬到屋顶上吹冷风,还呆了酒在上头发酒疯,他总要担心的。”

他抬头看着她,好一会才别开脸,答非所问地道:“你被平宁骗了。”

直到‘风中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看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一向锐利的眸色渐渐深沉下去,也柔和了下去。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风中仙。

一个手掌宽的圆形屋脊于‘他’而言如履平地,暗夜风猎猎,吹动‘他’垂下的乌发、肩头的披风更显得空灵优美,似风中仙。

一身素青云锦袍子,披着雪貂绒披风的秀逸青年足尖轻盈地踏着屋脊款步向他而来,‘他’身后一轮巨大的圆清冷而明亮,为‘他’身形渡上一圈银色得柔和光芒。

百里凌风完全没有想到明光殿里竟然会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上来,顿时惊了一惊,随后他立kè

转过脸,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一愣:“是你?”

“你的身体,不合适大量饮酒。”秋叶白向他走了过去,忽然出声。

秋叶白足尖才踏上房顶,便看见一道披着黑狐大氅的修长人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白雪皑皑的屋顶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手边还抓着一只开封的酒坛子。

……

平宁此刻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悲伤,只剩下自鸣得yì

了。

平宁看着她飘逸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心中赞了一声好轻功,随后他眼底闪过得yì

,殿下,您这会子可没能耐‘诛’首辅大人的九族了罢?

说罢,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接向那屋顶飞掠而去。

“起来罢。”秋叶白没等平宁说完话,就将他拽了起来,只道:“我会把他弄下来的。”

“首辅大人!”平宁‘噗通’一声给跪在了地上,正色道:“首辅大人,奴才知dào

以前对您多久误会,也对您多有冒犯,但是还求您看在殿下和您一同南征的情谊之上……。”

秋叶白顿时无言以对:“你家这位殿下,还真是……变成小孩子了么。”

平宁脸色变得有点古怪和尴尬,他支吾了一会,还是老实地道:“殿下是让奴才和另外一个侍卫把他抱上屋顶的,殿下原本说只是想要看看风景,却不想咱们一上去,才把殿下和酒安置好,他就趁咱们两个不曾留意的时候,把咱们两个踹下了屋顶。”

她如果没有记错,百里凌风的病情稍微有些好转,但也只限于下半身有了些知觉而已,下床还要人扶,他是怎么上去的?

她顿时有些疑惑:“抱了好几坛子酒上了屋顶,那你们是怎么让他上屋顶的?”

但是平宁殿的人到底还是会顾忌着主子的心情,主子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心情是很不好的,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强行上去将八殿下带下来。

他知dào

秋叶白为什么这么说,诛九族这种罪名,只有皇帝陛下才能赐罪的。

平宁有点不安地干笑了几声:“殿下抱了好几坛子久上去了。”

“诛九族?”秋叶白闻言,轻嗤了一声:“呵呵,你们家大将军王是不是喝多了。”

“殿下说他们要是敢上去,便诛九族!”平宁捂着额头,哭丧着脸道。

她微微挑眉:“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上去把八殿下请下来?”

只是秋叶白留意到侍卫们倒是一个个抬着头呆站着,手足无措的模样。

一群太监、宫娥们在内殿的屋檐下又是哀求威胁,又是啼哭的,好不‘热闹’。

“呜呜呜……。”

“殿下,您要是想不开,咱们整个平宁殿的的人也都跟着下去伺候您!”

“殿下,您快下吧,求您了!”

“殿下,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殿下,求您下来罢,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受得了?”

秋叶白才进了平云殿,便看见一片灯光璀璨,这个地方大概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或者说闹腾。

平宁立kè

感激地领着秋叶白一路往平云殿而去。

虽然她实在不觉得百里凌风这个时候会想要自杀,但是看着平宁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她还是先跟着他去看看罢。

秋叶白看着他一抹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地就要扑倒过来,眼角微抽,赶紧道:“行了,带路罢。”

“首辅大人,殿下这是……这是……。”平宁闻言,着急起来,但是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眼泪鼻涕直流。

自从上次她将神医门的人引荐给他之后,他便闭门谢客,专心调养,连她都不想见。

秋叶白闻言,轻叹了一声:“你家殿下好像不是很想见本座罢?”

“嗯嗯嗯……。”平宁立kè

点头,眼泪鼻涕一起流,要多惊惶就多惊惶。

第124章 狐痕再现 上

还有腊八节快乐~

明早要准bèi

一个挂牌仪式,还在单位整理资料,如果搞完资料还有时间,我会努力再多更一更。

~谢谢大家几十票、十几票地给我,还有更多一票、一票,只要有票都投给我的姑娘,抱抱你们,感激不尽。我会尽快放出阿初的~

------题外话------

那些侍卫们正互相搀扶着起来,又是忌惮秋叶白手中可怕的长剑,又要拦住她,此刻正纠结,忽然见来人这般吩咐,不禁一愣,面面相觑,却又不知dào

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出去。

那人看着她,眸色微沉,随后看向她身后的那些侍卫:“你们退下!”

但是她才要进去,却见里面忽然人影一晃,她眸光一闪,手中长剑瞬间架上了那人的脖子,却不禁一愣,眸光愈发地冰冷:“怎么是你!”

“哎哟!”

“啊!”

空气里瞬间弥散开血腥气,并着侍卫们惨叫声。

秋叶白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剑尖向后一挑,一记开山破水,立kè

将那些侍卫全部给挑飞开来!

又是‘轰隆’一声,烟尘四起,果然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入口瞬间展露在秋叶白的面前。果然可见地面上有腥红血迹,她眸光一寒,正要往里追去,那些侍卫们已经不管不顾地攻了过来,同时高呼:“拦住他!”

“等一下,首辅大人!”那些侍卫大惊失色,立kè

想要上前阻挡,却已经来不及,反而被那剑qì

扫到,一下子就被撞开,直接撞翻了周围的书架这才跌落在地!

她根本没有将那些侍卫放在眼里,手上的长剑运足了内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金裂石之力狠狠地劈砍向那书架。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一阵喧嚣声,数名侍卫冲了进来,皆齐齐拔刀对准了她:“什么人,竟然敢擅自闯入皇后娘娘的清修之地!”她眼中寒光一闪,冷漠地扫而来众侍卫一眼,那些侍卫在看清楚她的面容之后,不由都是一呆:“首辅大人!”

她冷冷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在一处书架上,那书架上一尊玉佛有点歪斜。

她再动手,却忽然若有所感,立kè

收回了剑,只因为她觉得——塔内已经空无一人。果不其然,待得她挑开窗户,让窗外带着暖意的春风刮进来,将那些烟雾全部吹散,这一楼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但残留的血腥气味却也告sù

她,那人确实就在这里呆过。

她能够判断出自己的剑不过是刺入对方的肌肉,而且不深,并没有伤到要害,而且对方很快就逃出了她的武力封锁!

她立kè

屏住呼吸避开那直冲面门的烟雾,同时抬手又是一记剑破地龙,携了森然剑qì

直向那人刺去。而利刃入肉的触感,还有空气里瞬间弥漫开的血腥气味却并没有让她放松,反而眼中寒光更甚,直向那蓝衣人的方向逼去。

一声闷响,那球竟然瞬间炸开,迎面喷出一股子浓郁而刺鼻的烟雾来。

那人轻笑了一声,忽然朝她吐出一颗银色的龙眼大小的球来,她心中立kè

警钟大响,正要抬手将那球拍回去,却不想——“轰”

她看见他脸颊翻卷起的皮肤,瞬间眯起冰冷的明眸:“梅苏,你果然没死!”如果这个人不是梅苏,她把自己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她忽然对上对方的眼睛,清冷的、似笼着一层潮湿惑人江南雨雾的眸子在和她对上一瞬间,里面瞬间浮现出一点讥诮的笑意。

那张平凡得让人过目就忘的脸孔,和梅苏哪里有半分相似,但是……

但秋叶白也瞬间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由一愣。

而这一招虽然会让他背部承shòu巨大的压力,却能滑溜地避开秋叶白手上的利剑。

“唔!”对方背部着地,因为痛楚,发出一声闷哼。

秋叶白只抓住了他的衣袍,手上的剑也偏了偏,只擦过他的脸颊,也挑开了他的帽子。

但是那人反应也极为灵敏,竟然瞬间扯松了衣带,一招金蝉脱壳,以背部狠狠地向地面撞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跌做一团,而那蓝衣人就要成为自己的人肉垫子,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再和此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便足尖朝着楼梯墙壁一踢,同时一提气,拔身而起,同时手上的长剑出鞘直接对准了那人肩头刺下去!

此时,那人正跑到了二楼,哪里想得到秋叶白竟然用这种方式追上了自己,毫无防备之下这么被她狠狠地一拽,他立kè

整个人就被扯着一齐朝地面上摔去。

“抓住你了!”她冷嗤一声,一把揪住那袍子,借着下坠的巨大气力狠狠地将那人向下一拽。

手里的触感让她明白自己得手了!

她忽然一把伸手狠狠抓向那蓝色的袍子。

说时迟,那时快。

因为没有用到任何内力,直接呈现自由落体的坠落姿态,呼啸的风声不断地掠过她的耳边和眼睫,她眸光却异常的森冷,一动不动,直到……那跃动的蓝色的袍子越来越近,直逼向眼前的时候,而也还有一层楼,她就要撞上地面。

她忽然跃上了楼梯,身形一顿,直接就从中空的楼梯上往下一跳。

在闪避了一大堆的杂物之后,秋叶白眼底闪过冷色,停住了脚步,站在楼梯边看着那蓝色的人影一层层不断地向塔楼下跑去。

那人影头也不回地一路飞奔下塔,冷静无比地踹翻了路上堆着的各种书架,为她的追捕制造障碍。

“站住!”她立kè

向塔下追去。

待她才掠进了塔窗,便发xiàn

这九层塔是一处藏书阁,而她也正见着那暗蓝色的袍子一下子消失在塔梯的拐角。

她眼里瞬间闪过森然的神色,直接拔出了手里的剑,足尖一点临近宫殿的屋顶,就朝那小塔里追去,同时朝天空放出一丛炽烈的烟火信号。

虽然那人穿着一身太监的服饰,而且身形异常削瘦,但是那么长的时间相处,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梅苏!

她忽然发xiàn

那偷窥自己的人身形异常的眼熟,眼熟到她仿佛感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但在她全速飞身靠近对方藏身的一座小塔时,那人一发xiàn

她追了过来,便立kè

将手里的单筒瞭望镜一收,迅速地转身就逃。

百里凌风猜测得没有错,秋叶白是发xiàn

了异样——有人在远处用单筒瞭望镜监视她和百里凌风。

……*……*……*……*……

只是什么人,能让叶白的身上忽然间散发出这般冰冷的气息?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不知dào

,也许是看见了什么人罢?”

“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平宁看着那情形,不禁一愣。

百里凌风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只看着她的身影如鸿雁一般一路向远处飞去。

她眸光微闪,正要说什么,但是眼角余光忽然间扫过远处一点,便神色一凝,忽然足尖一点,运气就向远处飞掠而去,只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行一步!”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了话,便立kè

改口,笑道:“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像个首辅大人。”

她这般大喇喇,让百里凌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像个……。”

秋叶白点点头,有些好笑地道:“也好,我也有内急了。”

“快到掌灯时分了,咱们下去罢。”百里凌风看着平宁从房檐下探出的苦瓜脸,笑了笑。

两人这不知不觉这一谈,竟从中午一路谈到了日头渐渐西斜,平宁不知dào

第几次从楼梯上爬了上来,如土拔鼠一般探了好几次头出来,终于等到自家主子大发慈悲了。

秋叶白思路不拘一格,极为开阔,百里凌风的思维则是偏重沉稳,毕竟当了皇子多年,又在边关朝内都担任着实职,两人倒也互补互成,越发地对对方惺惺相惜。

百里凌风命了平宁用篮子运送吃食和酒水上来,两人再次坐在屋顶上,一边喝着小酒用着菜点,一边细细地聊着朝中大事,若是遇到争执不下之处,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又命人用篮子将各种资料、折子用篮筐运上来,再一路细谈自己的观点。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立,在房顶上静静地看着繁花似锦,风物迷人的盛京。

……

她看着他,神情微动:“多谢。”

百里凌风微微弯起唇角,忽然转过脸看向她:“不,那一天,我一定会站在你身边,绝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爱挑衅的蛮子!”

秋叶白拍了下他肩头:“不要压力太大,大将军王的能耐,早已是天下皆知。”

“等到拜朝会的时候,希望我能自己走。”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从殿顶上这么看出去,风景是比从城楼上看去更好的,视野也更开阔。

只是他却一触上她的清冽的眸光,便移开了目光,看向远方。

秋叶白自然察觉到他的目光,坦荡地回望过去。

百里凌风见她笑颜愈发明丽,锐眸渐深,眼底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柔情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

秋叶白刚将百里凌风安置好,就听见平宁在楼下‘咆哮’。

……

“这好容易腿脚好了些……万一摔了可怎么好,上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值得您二位这样恋恋不忘啊!”平宁忍不住抱着头,扯着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尖叫,就差仰天长啸。

“喂喂……等一下!”平宁一呆,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抓自家主子,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又上了房顶。

说着,她忽然伸手自后扣住他劲瘦的腰肢,丹田运气,瞬间飞掠向屋顶。

她看了眼附近跟着的平宁,倒也没所谓地耸耸肩:“也好,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让平宁跳脚了。”

“有首辅大人在,不是么!”百里凌风悠悠地道。

秋叶白微微挑了下眉:“又上去,就不怕掉下来?”

“不,我想上屋顶去看看。”百里凌风看向平云殿主殿的屋顶。

她闻言,便扶着他向亭子里走去:“好,咱们到亭子里坐一坐。”

百里凌风见她笑容清冽,便也微微一笑:“我走累了。”

阿初留下的那些人都是人精,没有真本事不会服她,更不要说为她所用。

这些自信和手腕,她还是有的。

秋叶白笑了笑:“凌风,我自己什么斤两,我自己自然知dào

,没有三两三,我也不敢接这个位置。”

更不要说这几年子在朝在野的步步惊心。

当年她初入官场就遇上他和老五一前一后都动了杀机,她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已经死在他或者老五的手上了。

“叶白,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外头人只道你仗着皇兄的背影才一路飞黄腾达,却又有谁知dào

你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处处危机是他人十几年未必能遇上的。”百里凌风看着她,淡淡地一笑。

好在阿初给她留下的人帮衬,虽然也遇上些朝臣暗中刁难,但倒也还过得去。

百里初的手段,她是知dào

的,只是平日里她忙着自己的事情,不得闲去观察他处理政事的手段,如今自己亲自当权,方才明白这里头学问大得很。

秋叶白闻言,亦忍不住赞道:“果然好手段。”

他微笑:“三管齐下,自然不必担忧。”

百里凌风摇摇头:“皇兄对人心体察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处,且不说这漠北和赫赫是世仇,根本很难结盟,就说皇兄待他们分开之后各自召见,说了一番话,让他们都觉得今日丢脸使因为对方的缘故,这是其一;收买他们心志不坚的重臣,许以金银,令其相互挑拨一番,两国主事者恨不能将对方灭了,这是其二;再加上皇兄与老三说了,若律方丢了,他也不用回来了,这是其三。”

毕竟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噗……那些人可不会游泳,不得淹个半死。”她失笑:“还真是他那性子能做出来的事儿,只是他就不怕这两伙人记仇,或者他们联合起来找帝国的麻烦?”

“蛮子们一向随心所欲,早几年,还真有打起来的,后来皇兄将他们丢进太液池里让他们冷静冷静,想好了,再捞上来。”

“呵,那可未必。”百里凌风轻笑了起来,停下了脚步休息。

“嗯。”她点点头,又道:“毕竟是来拜朝会,他们总不至于大打出手罢?”

百里凌风点点头:“没错,这个部族也因此与赫赫算是宿仇,你只需yào

注意这两伙人不要安排住一块,少一块出现,想来麻烦也会少很多。”

“漠北人原本是赫赫的一个小部落,后来因为族人太少,不受重视,抢不过别人,便往沙漠伸出退去,然后吸纳了犬戎人、汉人,慢慢地混血成了新的部落,强盛之后打败了赫赫人,夺得了一大片领土立国,而且极为善于养马?”秋叶白沉吟着道。

百里凌风摇摇头,继xù

慢慢地一边走一边道:“我无事,再走走罢,对了,拜朝会你所需yào

操心的就是今年要送什么东西给这些番邦之人,他们寻常进贡的无非是牛羊、自己打造的金银手势和器皿、刀具,漠北的稍微特殊些,他们善于养马,所以应该会上供些好马。”

秋叶白见状,便温声问:“凌风,可是累了,歇一会?”

“因为这拜朝会其实就是番邦进贡的仪式,每年都有,礼部都有一整套规程,所以不必担忧,只要按着过往仪式走就是了。”他走到鱼池边上,停了下来,轻呼了一口气。

“可需yào

特别隆重?”她又问。

随后,他又道:“这每年拜朝会,都是皇兄主持,也不过是接待这些国家的来使罢了,招待他们好吃、好喝一个月,再打发回去便无事了。”

百里凌风动作微顿,知dào

她口中的‘他’是百里初,他微微弯了下唇角:“皇兄一向心细。”

而此时,他忽然有希望能痊愈,在他的腿还没有完全好之前,他很难完全专注于其他任何事情。

她知dào

他有心结——一个习惯了策马驰骋的傲气年轻元帅,忽然面临下半辈子都可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危机,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仿佛人生都笼上一层灰霾。

“真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问他们也就是了。”秋叶白笑了笑。

她随手接过他身边婢女的帕子,替他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好,虽然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他给我留下的人还是很堪大用的。”

这些日子,他都专心复健,并没能太多的协助她。

“叶白可会觉得这些日子主持朝政吃力?”百里凌风忽然问。

“嗯。”秋叶白倒也没有惊讶他会知dào

,想来之前已经有人告sù

他了。

第125章 发霉的太后 二更

啊,来啦,终于搞完了二更~想想大家这么支持我,又是送月票~又是拿钻石、花花在我后台刷屏的,肯定要多写点,好让阿初早点醒来。

------题外话------

“太后老佛爷,这天气不错,您可要多出来走走,若一不小心在内廷里憋死了,梅雨天还没走远,可是会发霉的。”秋叶白看着坐在上首苍老的白发妇人,微微一笑。

只是一为真凤,二位假凰。

二者唯一心相同的,大约就是……女子。

而一处安静华丽的小亭子里正坐着帝国如今的实质掌权者,并着曾经母仪天下,垂帘听政的前掌权者。

好不热闹。

更有贵族少年在前廷吟诗作对,展现六艺,以求得美人青睐。

品花赏美,不亦乐乎。

正是一年一度内廷和贵族女眷们的赏花宴。

御花园里、太液池边,鱼儿成对,鸳鸯成双。

暖风徐来,吹开了满池子的繁花似锦。

五月初,春末夏初

……*……*……*……*……

这般的……煎熬一生。

他低下头,闭上眼,紧紧握住了拳头,笑声愈发地凄厉:“士者,当立国,我不过是想求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忠君尽义,却为何……为何佛祖,你为何总要让我这般进退维谷!”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那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身上,轻声道:“一切不过是我行差踏错了一步,报应在我身上就好了,何以要将一切报应到他人身上,甚至祸及子女啊……青鸾啊,青鸾你是恨我的罢,这是你给我负了你的报应么……呵呵……。”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而悲凉:“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当年我何曾又有什么抉择……所有一切都是在猝不及防之中开始,再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秋云上脸色苍白地看着空气呆愣了许久,好一会,他才缓缓地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眉梢眼角里的悲戚和阴郁:“抉择……。”

九层塔里

……

秋叶白转身,冷冷地看了眼那九层塔,讥诮地弯起了唇角,转身离开。

这一点四少和主子倒是很像,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既然四少这么吩咐了,说明她一定心中有了妥当的计划。

一白一愣,随后点点头:“是,一切遵照您的吩咐。”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走投无路。”

秋叶白一边慢行,一边眸光凉薄道:“不必查了,也不必追了,梅苏如今能出现在内廷,身后不就一个杜家么,我要断了他的路,让他……。”

四少早就发xiàn

太后那老妖婆在殿下‘离宫养病’之后,便活动开了,偷偷摸摸地出关着她的宫殿,还与外臣暗中颇有往来,但四少却只是看着,任由对方来玩自如,这是个什么道理?

“赏花?”一白也有些不明白了,忍不住道:“那老妖婆这些日子活泛得很,您也只看着,不着人处理,怎么还让她出席宴会?”

“还有一件事,帮我递个牌子给太后老佛爷,这个月底有个百花宴,请老佛爷好好地赏花。”她微微一笑。

宁冬一愣,她以为秋叶白会像之前那样,让众人顺着线索去追杀梅苏,但是既然自家四少是这么吩咐了,她自然知dào

四少必定有她的理由,便抬手道:“是。”

“四少……。”宁冬看了眼那塔,想要说什么,秋叶白却抬手挡了挡,她淡淡地道:“着人进塔里的密道去搜,仔细一点,看到什么都记下来,但是不必大张旗鼓。”

秋叶白看了眼身后的九层塔,眼底闪过寒光,转身领着一白和宁冬等人向明光殿而去。

于是他们只得垂头丧气地被鹤卫们押着离开。

只是他的话音在看见一白微笑的、带着阴沉杀气的俊脸之后,瞬间自动消失。这些鹤卫们,全部都是摄国殿下的爪牙,根本不会将他们这些皇后亲卫放在眼里,他们连皇子都敢杀,何况区区皇后亲卫?

“我们是皇后亲卫……您不能……。”另外一名副侍卫长模样的人忍不住又激动了起来,那司礼监是什么地方,进去了都得剥一层皮!

“全部,押回司礼监人,让周大人好好地、一个个地审。”她摆了摆手,悠悠地道。

宁冬转回脸,向着秋叶白抱拳问:“咱们怎么处置这些人?”

宁冬的武艺一向是藏剑阁里头最好的,这两个大耳刮子就算不带内力地甩过去,也一下子就扇得那侍卫长口吐鲜血,脸上肿得像两个馒头,头晕脑胀,再说不出话来。

宁冬忽然上去,抬手就是两个耳刮子,冷声斥道:“放肆,首辅大人面前,岂能容你大呼小叫!”

“你……一派胡言,我要见陛下。”那侍卫一愣,立kè

怒道。

她轻笑了一声:“忤逆?本首辅发xiàn

宫内有刺客,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便一路追捕到此,若是无意扰了娘娘的清修,也是不得已的!”

“正是,首辅大人……您这是擅自闯入皇后娘娘清修之地,简直是忤逆大罪!”一名领头的侍卫被扭跪在地上,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秋叶白。

那个一直‘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她都没有见过的皇后娘娘?

“皇后?”她沉吟了片刻。

“回四少,他们是皇后亲卫。”一白回道。

她冷眼看着已经被鹤卫们全部控zhì

起来,扭跪在地的侍卫:“这些是什么人?”

出了塔门,宁冬和一白都立kè

迎了上来:“四少!”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他选择他的,不影响她做任何事情。

她顿了顿,将手里的帕子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不过,你记着,我之前说过的话,我不会再客气了!”

她看着他,微笑:“我,如今代表的是朝廷,你的好儿子,如今代表的是朝廷的对立面,和杜家坑瀣一气,你可以好好地再次选一选了。”

秋云上负手而立,只是背负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扭曲的表情。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初会有洁癖了,她如今也都快有洁癖了。

她轻嗤了一声,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抽了帕子出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扶过他的手:“天道好轮回,这样的场景像不像当年的处境,选择青鸾公主的儿女私情或者选择皇帝陛下家国大义?”

“他会不会,你只管问他就是了。”

秋云上当然知dào

凤座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只咬着牙盯着她道:““不……苏儿不会的……他……。”

“父亲,仔细脚下。”她伸手‘好心’地一把扶住他,看着他的脸色,心中莫名一阵畅快。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虽然知dào

她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便是不安好心,但她说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凤座……。”秋云上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方才露出个恶意的笑容,低声在他耳边道:“父亲,梅苏哥哥说,叫我在江南等着他,他一定会给我这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嫁仪,让我名正言顺地坐上那华丽的凤座,让这天下人就算知dào

我是他的亲妹妹,也永远不敢出声。”

秋叶白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手上的长剑一收,似笑非笑地一步步逼近他,看着他看似平静的俊秀的面容上肌肉微抽,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与焦灼。

“许诺过什么?”他有一种预感,绝对会听见他不想听见的东西,但是却又忍不住要问。

“苏儿……他不会……。”秋云上脸色愈发苍白,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吧。秋叶白讥诮地笑了起来:“看样子,你的好儿子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啊,他大概也没有跟你说过他在江南对我许诺过什么罢?”

没了老八,南疆各族少不得又要野心蠢动,战火再起,生灵涂炭!

有老八这一尊战神名号在这里,就是一种威慑!

阿初不是神,他再能耐也需yào

左膀右臂,培养出老八,就是为了让他统帅一方,镇守南疆。

龙卫军中普通士兵对他这元帅的认同度之高,岂能作假?

就算是那些将军们不少都是阿初的人,但是百里凌风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他一手拼搏出来,帝国战神岂是浪得虚名?

看着秋云上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继xù

一步步地逼近他,眼底都是愤nù

:“他还差点害死了八殿下,帝国南疆的防线是八殿下一手缔造,他是帝国南疆支柱,若是让他得逞,你可知dào

会是什么后果!”

她冷冷地看着他:“欺世盗名之辈,你可知dào

你心心念念的这个儿子,也是个狼子野心之辈,他勾结异国贼子,设下陷阱,围杀我帝国龙卫数百人,司礼监、藏剑阁多少好男儿!”

秋云上脸色一僵。

“呵呵……好一个云上君——云上君子,温柔多情,心若明镜,风骨无暇,秋云上,到底是你从来就是温柔多情,却从没有这般高洁无暇,心若明镜过,还是因为生活让你早已经忘记当初你的理想和风骨?”秋叶白看着他,笑声凉薄无比。

秋云上顿了顿,淡淡地道:“他如何待我,是他的事情,我如何待他,是我的事情。”

“所以,你不会让我将你和青鸾的私生子绳之以法,就算这个私生子根本不将你当成父亲,不将你的死活放在眼里,对么?”秋叶白闻言,讥诮地笑了起来。

他顿了顿,秋云上看着她,目色幽沉如水,继xù

道:“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让你活下来,让老仙带走你,已经是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但是我亏欠最多的人是青鸾,是苏儿,我这一辈子还能陪你母亲到人生的尽头,弥补我欠了她的,但是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弥补青鸾。”

“所以我想你比谁都明白,我对你母亲没有男女之情,娶你母亲是一个意wài

,其中之事,不足为道,但这辈子是我亏欠了秀云和老仙的,但是我不亏欠你,叶白。”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与自己眉目相似的隽美无双的英气女子:“你和你母亲不同,你比你的母亲要理智、要聪明。”

“事实?”秋叶白冷笑一声:“你要告sù

我什么事实!”

“我不是在忏悔,我只是要告sù

你一件事实。”秋云上却没有动,而是眸光平静地继xù

挡在了她的面前。

一次又一次为了梅苏那个混蛋阻挡她的路,他是真的以为她不敢动他么!

她可没有兴趣在这里听他假惺惺的忏悔。

“滚开,这种话对你的女人说去,别再挡我的路,拖延我抓人的时间,否则我必定会让你后悔!”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待他们都退出了塔里,秋云上才看着她,叹息了一声:“我知dào

你恨我,我是亏欠了你们母女,我承认……。”

令那些侍卫们不得不慢慢地退开来。

“我说了,让你们退下!”秋云上看着她,神情复杂,但是口中语气却异常地冰冷,气势逼人。

有些人真是不能吸取教xùn

啊,又或者她真是对这个男人太仁慈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告sù

你什么?”她看着面前长了与自己相似面容的男人,忽然冷笑了起来。

又是这个混账东西!

秋叶白根本不将那些快戳到自己背心的剑尖放在眼里,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道:“秋、云、上,又、是、你!”

第126章节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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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今年的拜朝会开始的时间有些持有些迟了,只因为……

拜朝会

六月初

……*……*……*……

而要抓住一只狡猾的猎物,需yào

猎人的耐性,她一向很有耐性。

毕竟知dào

梅苏一定是被‘自己’人追杀,如今不知在哪里惶惶不可终日,她心情就很好。

听说……秋叶白听说了许多事情,她一点都不着急,只当每日批完了奏折之后,放松身心的娱乐。

听说襄国公暗中将杜家里他信任的人都派出去,不知是在追踪搜寻什么人。

听说襄国公夜里起夜的次数更多了,痰盂一只只地换,头发一把把地掉。

听说这样的争吵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将近有七八日,最后以太后称病谁也不见告终。

听说百花宴后没几天,太后新居梧桐阁里传来了襄国公和太后吵架的声音,随后襄国公愤nù

地拂袖而去。

太后果然没有同意将梅苏交给她。

事情的一切都如秋叶白预料的一般发展。

时间一天天的推移。

……*……*……*……*……*……

“叶白……。?”

只是待他打开那卷轴之后,发xiàn

里面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副人物的小像,而那副西洋画法描绘的小像上的人让他吃了一惊。

梅苏一愣,看着那卷轴,迟疑好一会,确定没有触发其余的机关,他才慢慢地走过去,警惕地看了下那一副陈旧的卷轴,凭借着经验确定卷轴没有问题,方才慢慢打开。

却见自己坐着的床下忽然裂开一个口子,滚出来一个卷轴。

他浑身一僵,立kè

敏锐地直接地跃离开床边。

这样的声音,梅苏再熟悉不过——那是机括移动,机关被打开的声音。

随后,他疲倦地靠在了墙壁之上,却不想他这么一靠,身后的墙壁忽然响起古怪的声音。

“人伦大理,呵呵……你一个江湖人却还是免俗不了,还会在乎这些。”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讥诮又冰冷。

只因为他是她的‘哥哥’,只因为他不姓‘百里’,所以即使一身才华,却注定只能远离庙堂,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只能得到她的厌恶和憎恨的眼神。

厌恶到将他逼迫至四面楚歌的境地。

她就这么厌恶他么?

待老秦离开,梅苏沉默了好一会,伸手轻抚过自己的肩头,喃喃轻语:“叶白……你就这么恨不得我死么?”

梅苏看着他点点头:“好。”

老秦看着梅苏的神色,方才欣慰地点点头:“公子且休息,我去为您准bèi

离开这里做准bèi

。”

那些财富,他根本就不稀罕,当初他能赚得到,明日他就能得到更多!

就算没有一流的武功,就算他现在一文不名,但是只要他这个人在这里,便是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他轻笑了起来,声音冰凉异常:“但是这个世上,除非我愿意,否则这天下没有人能够取我性命,永远没有!”

“我知dào

,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梅苏嗤了一声,清冷的眸子里闪过锐利到凄厉的光芒。

“公子之才足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过是这些可笑的身份拘泥了你,若是公子扛不过,便顺了那些人的心意。”老秦淡淡地道。

“呵……到底,我不姓杜,也不姓百里。”梅苏有些疲惫地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沧然幽凉。

秦先生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公子是个聪明的人。”

他顿了顿,看着镜子里的襄国公,唇角弯起讥诮的笑意:“我那外祖母是疼我,也不忍心对我下手,但那是在我没有损害杜家的利益之前,如果我杀了舅公,外祖母的亲哥哥,你猜她会不会觉得我狼子野心,威胁到杜家?”

梅苏低低地笑了起来:“秦先生,您不知dào

么,杀了一个襄国公,还有我那些表叔们、表兄弟,你觉得杜家是这么好夺到我手里的么,更何况……。”

“您何不杀了襄国公,将杜家控zhì

权夺过来,太后老佛爷绝不会对您如此绝情的。”老秦看着襄国公在外面各种布置追捕梅苏的计划,眼中闪过冷意。

但是如今他身处懂得这间密室,是连襄国公他自己也都不知dào

的存zài



如今他在地面上为官府四处所通缉追杀,来去便借助这些地道省事不少。

他也是慢慢摸索才发xiàn

的,这地道机关绝对是高人所建。

襄国公府邸里有着庞大错综复杂的地道和机关,甚至直接连着皇宫和城外,也不知dào

是何人所建立,只是大部分的地道机关都相当复杂。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走远,而就是襄国公府邸这处地道的另外一间隐藏的密室里。

梅苏坐在一处幽暗的密室里,看着镜子里襄国公恼怒的脸色,眸光泛过冰凉的光:“舅公……在他眼里,不姓百里或者不姓杜,都自有用完便可抛却的价值而已。”

自家公子是什么人,奇门遁甲、天下机关几无他不能解!

随后,一名老者转头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年轻人:“襄国公实在太小看您了,而且完全意识不到您的价值!”

“鸳鸯酒壶这种四流的东西也敢在公子面前使出来班门弄斧。”一道苍老的声音冷笑了起来。

……

那梅苏分明用了他鸳鸯酒壶里的毒酒,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

“梅苏跑了,他跑不远,立kè

去搜查咱们所有的秘密据点,一定要抓到他!”襄国公神色异常地森然,眼中皆是恼火赫尔不解之色。

其中一人抱拳道:“主公?”

密道外立kè

冲入了好几个提刀死士,一看地上躺着的杜忠,便知dào

出事了。

他脸色瞬间青白交错,厉声道:“来人!”

襄国公大惊失色,立kè

几个大步走过去,伸手在杜忠鼻子下一探,已经是没了呼吸!

却不想他才踏出门便看见杜忠倒在了地上。

襄国公看了看时辰,发xiàn

杜忠去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他微微颦眉,起身向密室门外而去,同时道:“杜忠,怎么去了那么久……。”

……

他身形一僵,软软地倒在了地面。

然后……

杜忠生命结束前,眼中看见的,便是,无数牛毛细针对着他的脸迎面飞刺而来,向一层毛毛雨落在脸上。

杜忠大惊失色,才要叫,却见梅苏手中折扇忽然对着他一扇。

待得他反应过来,转过脸正见着梅苏冷冷地看着他,那模样哪里有什么喝多的样子。

却不想梅苏忽然一抬手竟恰好敲在他的手背上,让他的手腕一麻,手中的针一下子就落了地。

“也许是喝多了罢?”杜仲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再一次弯腰下去,仿佛要扶住梅苏,但是手中一根细长的针就向着梅苏的脖子上扎去。

“不知dào

……只是头晕……。”梅苏仿佛神情有些难受,不断地摇头,仿佛要将那些难受的感觉摇掉。

“公子小心啊!”杜仲看着他跌倒,似伸手要去扶,却又没有扶住,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光,声音却很温和而担忧:“公子,你怎么样了?”

“好了,我自己进去罢。”梅苏轻推了一把杜仲,想要走进房间,但是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一头往地上栽去。

杜仲扶着梅苏一路到了密室附近的净房。

……

他顿了顿,将那酒一饮而尽,眼底闪过森然暴戾的杀气:“必定将那秋叶白碎尸万段。”

襄国公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又看向自己桌上的酒,随后他拿起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苏儿,不是舅公狠心,只是杜家现在最是需yào

喘口气的时候,以后,舅公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杜忠有些茫然,随后转过头看了眼襄国公,正对上襄国公冰冷的眼睛,他点点头,便将梅苏扶了出去。

梅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些苍凉黯然:“酒不醉人人自醉。”

杜忠点点头,扶着走路有些不太稳的梅苏向密室外走去,叹息道:“表少爷,您的酒量一向很好,怎么就喝醉了?”

随后,他看了眼站在旁边伺候的中年男子:“杜忠,扶着表少爷去罢,不要让表少爷摔了,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襄国公看着他,仿佛颇为担忧地颦眉:“苏儿,你这是怎么了……。”

梅苏恍若不闻,只又连续倒了两杯酒,再一次将那两杯子酒喝尽,忽然搁下了杯子:“抱歉,舅公,苏儿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去解手洗个脸。”

“舅公已经从江湖上新召集了杀手!”

“苏儿,你且放心,你外祖母早已拒绝了那贼子的卑鄙要求,难不成他现在不对付咱们,以后就不对付咱们了,此等不安好心的贼子,直接除掉是最好!”襄国公看着梅苏将酒喝完之后,沉声道。

梅苏看着桌面上的酒,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襄国公点点头,恨恨地道:“你外祖母亲耳与你舅公说的,岂能有假!”

梅苏一愣,眸光梭然阴沉下来,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像一把锐利的薄刀:“她……真是这么说的?”

“叶白说了什么?”梅苏神情微动,盯着襄国公问。襄国公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敲:“他要你祖母拿你的命去换他不主动对杜家动手!”

襄国公眼底闪过杀意:“没错,秋叶白,他在赏花宴上狠狠地羞辱了你的祖母,而且还说……。”

“秋……叶白?”梅苏听着他这么说,原本淡漠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波澜,他抬头看向襄国公。

襄国公满yì

地点点头,随后又举起酒杯对着梅苏轻叹了一声:“昨日你外祖母将我叫了过去,说是秋叶白找她说了一件事情。”

梅苏一顿,举起酒壶为襄国公斟酒:“舅公不必为那人说话,梅苏自然知dào

分寸的,必会物尽其用。”

他想起什么,又继xù

道:“是了,你不要对你父亲如此冷淡,他对你未来还是大有用处的。”

梅苏闻言,清冷似含着雾气一般的眸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异光,但他却只垂下眸子,淡淡地道:“舅公,您是多想了,梅苏姓梅,不姓百里,自然不能继承百里家的江山,梅苏也没有兴趣继承百里家的江山。”襄国公看着他片刻,见他神情淡然没有任何异样,他锐利的眼底闪过一丝满yì

,又喝了一杯酒:“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是舅父绝对不会埋没苏儿的才华的,相信你父亲也会好好地弥补你。”

梅苏摇了摇头,伸手按住襄国公的手:“您让外祖母不要担心,现在有秦先生替我看着,待风声过后,再医治也不迟。”他看了眼襄国公的酒杯,淡淡地道:“倒是您,喝酒虽然有助眠的效果,但是却会更伤身。”襄国公看着他片刻,忽然叹息了一声:“定王心性不够决断,犹豫不决,而齐王心性却又太阴狠毫无忌讳,只苏儿你这孩子一向有魄力,有能力,人也细心,知进退,身体里明明流了一半皇家的血,只可惜你不姓百里,否则舅公一定全力将你拱上皇位。”

襄国公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神情阴郁:“自从上次秋叶白伤了你的心脉之后,你就落了这个咳嗽的病根,教你外祖母担忧得很,可是现在又不好请人来看,偏生你又受了伤。”

“舅公,您今儿是怎么了,咳咳……可是秋叶白又在朝廷里刁难您了?”梅苏看着襄国公的神情凝重,便轻咳嗽了几声问。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仆人将热气腾腾的精美酒菜送了进来。

襄国公点点头:“都端进来罢。”

“国公爷,您要准bèi

的酒菜来了。”门外响起了襄国公亲信的声音。

而他对面坐着的年轻公子,肩头还包裹着一片纱布,手臂被纱布固定着吊在胸前,一张俊秀清美的面孔削瘦而苍白。

两道人影静静地在桌边对面而坐,一老一少,老的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形还是高大而也算得上精神矍铄,只是脸色因为长久的睡眠不足,老人斑一片片起,愈发地显得他老了。

烛火在酸枝梨木上的雕花圆桌子上幽幽地跳跃着。

襄国公府

……*……*……*……

两个字——臭美。

现在想来,这果然是殿下会干出来的‘蠢’事儿啊。

何况,就算入了地宫看他,按照大喇嘛的吩咐也不能靠近他的,又何必让自己里不舒服,这些时日,她总能等得起的。双白默然,想起了那日明光殿内殿的镜子忽然瞬间全部破碎,当时还觉得稀奇。

虽然知dào

那誓言也是滑稽,但是她还是不想冒一丝一毫他晚醒来的危险。

既然他如此坚持,她自然是遵循对他的承诺,她知dào

他会如此,除了本性,还是因为太在乎她。

她只得应了。

她岂是那种只重容色之人,但他临睡那日,手上的皮肤已经变成青色,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了,百里初性子傲娇又有洁癖,恼火之下竟把内殿的镜子都震碎了,恨不能把自己的皮扒拉下来,幼稚地逼着她发誓绝不入地宫偷看,看他一次,他便晚醒来半年,还让大小喇嘛看着她。

她笑容里带着一点子无奈、一点子甜意:“大喇嘛说他沉睡是身体在消排毒性,这段时间面色、指甲都会变黑,身上也会有很大异味,你家主子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么,他不要我看见他难看的样子。”

“这是为何?”双白一怔,有些不解。

她顿了顿,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应承过他,不会去看他的,只待他醒来。”

……“大人,若是记挂着,便去看一看罢?”双白见她吹奏完毕一曲,便上前温声道。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悠扬的叶笛声轻轻飘扬开来,乘着初夏五月的清风一路飞扬消散在皇城的上空。

今日,那人却在安睡,她轻叹了一声,将叶笛搁在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彼年,他笛声悠扬,歌声惑人。

她顿住了脚步,向旁边的一处长廊亭子走了进去,这里正是当初在朝会中第一次扳倒太后之后,元泽所来之处。

此时,秋叶白与宁春、双白正好走到太液池边,不远处一片丝竹乐声与笑语欢声隔着荡漾碧波飘荡了过来。

这个女子,确实配得上他家的主子!

双白看着她修挑淡然的背影,眼中闪过敬佩的幽光。

既然已经走到了今日,有些事情,她早已做了准bèi

,岂能再如之前惶惶,任人宰割。

秋叶白微微颔首一笑:“没错。”

何况如今秋叶白身为摄政首辅,不是当初那个谁都能打压的小小千总,谁敢要她脱衣验身。

有仇之人说出来的话,任由谁听了,都会绝对此人绝对是挟怨报复散布谣言。

何况,她已经做了两手准bèi

。双白沉吟了一会,忽然若有所悟:“您之前这般大张旗鼓地追捕,缉杀,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dào

你与梅苏之间有生死大仇?”

秋叶白顿了顿,神色微凉,随后淡淡地道:“他要敢说,便早已说了,这个时候说出来,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他么?”

宁春摇摇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是你就不怕……。”她顿了顿,看看左右的人散开了,只双白在旁边,才低声道:“万一梅苏狗急跳墙……将您的秘密捅出去。”

秋叶白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他那叫卑鄙无耻,本座这叫兵不厌诈。”

“一样卑劣无耻啊!”宁春淡定地点点头。

这个倔强的丫头时有惊人之语,秋叶白是知dào

的,便似笑非笑地道:“哦,哪里像。”

宁春看着她,忽然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四少,你越来越像殿下了。”

“嗯,这老年人晚上睡不好,就会暴躁,一暴躁,行事就容易出错,咱们等着罢。”她轻笑了起来,将手里的叶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几下。

从此以后,还落了个病根——他夜里睡觉都要人看着,房间里灯火通明,就算是这样,他一个晚上都要惊厥好几次,精神日渐差了下去,脾气也越发地暴躁。

但是就告假,不来上朝。、

待襄国公苏醒过来,发xiàn

自己枕头边躺着个头没了一半的尸体,那尸体还抱着他,一副亲密的模样,他吓得个半死,当场大小解都失禁地尖叫一声,昏迷了过去。

上一回杜家派人来行刺,秋叶白让一白领着鹤卫趁着半夜,将所有的尸体全部都扛进了国公府邸,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堆满了襄国公的睡房里。

“老样子,半夜里还是得让人守着。”双白忍不住低笑出声。

秋叶白微微点头,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了,说到襄国公,他的夜惊之症可好些了?”

襄国公不可能为了保住梅苏,而置杜家的利益于不顾。

双白若有所思地接下话:“毕竟梅苏姓梅,甚至姓秋,也不姓杜。”

“至于皇后娘娘的事情,只是让襄国公多一点紧迫感罢,这人一旦有了紧迫感,便总觉得自己周围危机四伏,才能‘当机立断’。”她微微一笑。

秋叶白随手摘了片叶子下来,一边试试做叶笛,一边淡淡地道:“那可未必,太后是个刚愎自用的,女人年纪大了,看着小辈也容易心软,不像当年那般杀伐果决,襄国公可就不同了,年纪虽然大,但是如今看着他们自己的景况,他的心会比太后老佛爷硬的,若是他知dào

了,那么太后想要保住梅苏都不那么容易了。”

太后和襄国公是兄妹,护为依仗,这事情必定是知dào

,何须多此一举。

“这是为何?”双白闻言,不禁有些奇怪。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将皇后娘娘出墙和我今日与太后做交yì

的这件事情想法子透露给襄国公。”

“嗯。”双白眼睛一亮,随后立kè

赞同地点头。

她轻笑了起来:“我说的是不会主动出手,但是一来,杜家就不是个安分的,二来,咱们可以有无数的法子可以逼他们对咱们动手,这就算不得违背誓言了。”

双白忽然淡淡声问:“大人,如果杜家真的按照您说的做了,将梅苏交给您,您就不打算对杜家出手了么?”

秋叶白正慢悠悠地从那极僻静处向热闹处慢行,顺便欣赏那些盛开的繁花。

御花园

*……*……*……*……*

这些听到了不该听到东西的仆婢们,大部分是不能留了。

太后苍老而愤nù

的目光掠过宫人们眼中那还来不及收回的异常神色,她眼底闪过一丝阴森的杀气。

但是,天下的婆婆就算自己都不守妇道,也不会容忍儿媳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罢。

几个贴身侍婢和嬷嬷们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一边一直安静伺候着太后的罗太医,心中忍不住嘀咕,您这嫡出的,不也……。

谁知dào

这个受到宫中众人交口称赞的皇后娘娘竟然里通外男!“去把皇后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给召进哀家的殿中,枉费哀家当初扶持她上位,庶出就是庶出,不但没用,还是个品行低贱的东西!”太后老佛爷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地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挥了一地。

“哀家知dào

他是不安好心,但若不是那个贱婢,哀家何至于要被一个黄口小儿威胁和羞辱,小贱人竟然敢让皇室蒙羞,还说什么要清修,呵呵。”太后半瞎的眼底一片森然,阴冷地笑了起来。难怪擅妒的贵妃娘娘,在成为皇后之后,一改之前的擅妒狠辣,难怪她皈依我佛,难怪她婉拒陛下的雨露恩泽,让陛下多眷顾宫中嫔妃。

那董嬷嬷忍住剧痛,试图劝说太后:“老佛爷,千万不要听此人的话,此人是不安好心!”

看着秋叶白纤修的背影,太后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眸光一片阴晴不定。

说罢,她大喇喇地摇着扇子,拂袖而去。

随后,她起身看着太后微微一笑:“老佛爷,本座就不打扰您赏花的雅兴了,先行告辞。”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你只能相信我,不是么?”

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哀家凭什么相信你会信守承诺?”、

“否则杜家这位现任的皇后娘娘要没了,以后只怕杜家都再出不了皇后娘娘了,本座必定竭尽全力,与杜家为敌。”她轻描淡写地道,只是声音冰冷得让太后一阵发寒。

“否则呢?”太后冷声道。

她看着太后,微微一笑:“您好好考lǜ

我的提议,若此事成了,不光皇后娘娘的事情,本座可以不予揭露,在本座执政期间,只要你们杜家不对本座出手,本座绝对不会主动对你们出手。”

太后浑浊的眼底闪过疑色,满是怀疑。

“梅苏与我有私怨,当初我在南疆失踪,受了那些折辱,甚至差点没法子活着回来,都是托他的福。”她淡淡地道。

“你……。”太后一愣。

“你怎么知dào

不能换呢?”她打断了太后的话,慢条斯理地轻笑了起来。

太后浑浊的老眼盯着她,嗤笑出声:“秋叶白,你我都是明白人,说得好像只要哀家牺牲了外孙,便能换得你不对杜家出手一样。”

“我要怎么处置他是我的事情,至于您,只要考lǜ

我的提议就好了。”她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扇子摇了摇。

太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耷拉下来的眼角微微抽搐,冷笑了起来:“哀家说首辅大人怎么这般好心邀请哀家到院子里赏花,原来是想要逼迫哀家送出自己的亲人,只是,你既然知dào

梅苏是青鸾的孩子,想必也知dào

了他和云上君的关系罢,你要对你哥哥怎么样?”

她指尖轻抚过那印章上精致的雕刻,慢条斯理地道:“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梅苏是您唯一的外孙,是您一手养大的,但是您既然能为杜家牺牲了那么多,不过是一个不姓杜的外孙而已,孰轻孰重,您心中自有一杆秤。”

“不可能!”太后看着那东西,立kè

一点都没有犹豫地狠狠瞪着秋叶白。

那董嬷嬷见她眼风一扫过来,立kè

缩回了头,不敢多,只觉得脸上的痛楚仿佛又加剧了。

秋叶白看了她一眼:“嬷嬷这张嘴虽然不讨喜,但是眼睛还是很利的。”

梅苏色艺双绝,琴诗书画皆不在话下,更雕得一手好石刻。

但是不光是太后,就连捂住脸被人扶起来的董嬷嬷都呆住了,她们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东西。“这是大公子的手笔……。”董嬷嬷忍不住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东西上面——那是一尊白玉印章,雕龙绘凤,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大家手笔。

双白点点头,将手里一直捧着的一个东西打开,搁在了桌面上。

秋叶白看了下双白:“双白,把东西拿给太后罢。”

“什么人?”太后心中陡然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看来您还是很了解您这位侄女的,本座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向您要一个人。”

太后一惊,随后看着她的脸,神色之中阴晴不定,好一会,她‘砰’地一声拍了下桌子,恨恨地瞪着秋叶白:“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是么,既然是污蔑,那么就直接交给司礼监和大理寺的人严查好了,大理寺的人也算是你们杜家的人,也算公平罢?”

她气得浑身发颤,恨恨地瞪着秋叶白:“这是污蔑,都是你的栽赃嫁祸!”

“住口!”太后脸色苍白地厉声呵止道,她赶紧环顾了一下四周,发xiàn

周围的人都是自己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秋叶白一言既出,亭子里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如果不是她追踪进了九层藏书佛塔,梅苏自以为逃了出去,平安脱身,大概也不会想到,给了她机会发xiàn

这密道的奥妙。堂堂的皇后娘娘,竟然借着这密道,和外头的男人欢好,日日在佛塔里甜蜜亲热。

秋叶白捧着手里的茶杯轻品了一口里面清淡的花茶:“污蔑什么,污蔑皇后娘娘不过是个水性杨花,借着修佛之名,行里通外男之实的女人么?”

却不想在看清楚那上面的字后,她一把颤抖地将那折子摔在桌面上:“这是诬陷,是污蔑,秋叶白……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污蔑当今皇后……。”

太后一愣,随后将帖子捡了起来,打开来看,因为她眼睛已经是半瞎了,只能凑近而来自己眼前看。

双白立kè

奉上一份帖子,她将那帖子丢在太后面前:“且好好地看看罢。”

“那您且慢慢地熬着,您可是老佛爷、是老寿星,千万要挺住了。”秋叶白莫测地一笑,随后抬起手来。

如今她虽然年事已高,但百里初那魔头也是个命不长的,否则就不会丢下这大好河山去治病,她偏要与百里初熬着,当年她熬过了先帝、熬过了自己的儿子,如今眼看着就要熬过百里初那魔头,她却偏不信熬不过这个入朝几年的黄毛小儿。

当初她能力挽狂澜,今儿她就能再挽颓势!

太后闻言,睁开自己发颤的眼睛盯着秋叶白,好一会,才勉力地指着她,浑浊的眼底闪过一片锐光,冷笑道:“你……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帮着那不孝的东西为虎作伥,哀家是瞎了眼才提拔了你,但哀家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你又是什么东西,天下谁人会帮着忤逆犯上的不孝子孙?”

“反了谁,反了你杜家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么,还是反了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什么都往自己娘家的口袋划拉,还是反了你娘家让这天下千疮百孔?”秋叶白看着她,微微一笑。

秋叶白似笑非笑地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她的脸色愈发的难看,窘迫,直到她无比怨恨地瞪着自己,喃喃自语:“反了……反了……全部都反了。”

就算是太后身边带着的人,也大气不敢出,只默默地跪着,毕竟谁也不想做第二个董嬷嬷。

但亭子外却没有一个人应和她的,亭子里只有她苍老喑哑的声音与董嬷嬷的惨叫声。

“来人、来人哪……把这个贱婢拖下去……。”太后尖利地大声叫了起来。

果然,她瞥见太后老佛爷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仿佛一口气上不来,身边的人赶紧伸手帮着太后老佛爷顺气。

比她这首辅还嚣张,老年人最是忌讳这些死活之事,春儿一个丫头,般明目张胆地咒太后去死,不得把太后气晕了。

秋叶白差点笑出声来,这春丫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说完之后,她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宁春看都没看那倒在地上打滚的董嬷嬷,只看着秋叶白,面无表情地道:“四少,您如今是首辅大人,岂能容得什么人都在头上拉屎,还有,北方没有梅雨天,只长江以南才有,这天气要是死了,烂得不会太快,还能捡些烂肉碎骨头堆拢了埋一埋。”

比宁冬还狠。

她原本以为宁春不过是上去狠狠抽那董嬷嬷两个嘴巴子,却不想她一出手就这么干脆、果决、狠辣。

“是!”侍卫们皆齐齐都退了出去,竟也不看太后一眼,气得太后手上都微微发颤。秋叶白看着宁春,忍不住摇摇头:“太狠了。”

秋叶白摆了摆手:“出去罢,不曾有什么大事。”

不想他们一进来便见着地上董嬷嬷一边抱着脸惨叫,一边翻滚,不禁都是一愣。

门外的侍卫们听这里头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一下子都拔出刀剑冲了进来。

再加上宁春手里的茶杯装满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董嬷嬷脸上的伤口上,痛得她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捂住自己的脸,惨叫不已:“啊啊啊啊……!”

宁春手上可是有功夫的,这么狠狠地一砸过去,直接砸得董嬷嬷惨叫一声,那杯子直接在她脸上被砸碎了,除了她的嘴里被砸掉了好几颗门牙,那碎裂的瓷片也直接将她的嘴脸割得血流不止。

随后,她看了眼宁春,宁春立kè

点点头,忽然抓起一只茶杯朝着董嬷嬷的脸上“砰”地一声就狠狠砸了过去。

不过,她还是很尊老爱幼的。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这种拿话刺人,看着你讨厌的人恨你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是舒心,也难怪阿初这般嚣张放肆了,这种感觉果然会上瘾。

董嬷嬷顿时一窘:“你……。”

秋叶白看着董嬷嬷同样苍老削瘦的脸,慢条斯理地道:“所以,嬷嬷的意思是摄国殿下就可以这么对太后老佛爷说话了?”她看着太后那张阴沉沉的老脸,就觉得有趣,也不难理解当初为什么阿初对这位太后说话总是一点都不客气了。

董嬷嬷看着秋叶白心中又是气又是恨,当初她们怎么会用此人,简直是养虎为患!

“你以为你是摄国殿下么,一条杜家养大的狗也敢在太后老佛爷面前无礼放肆!”

“你……岂有此理!”董嬷嬷听着秋叶白这般无礼,顿时脸色一寒,厉声怒斥。

第127章 苏醒

嗯,今晚会更新初殿下和九爷的番外~不过时间有点晚,12点以后来,么么哒啊

------题外话------

“春儿……等一下!”

白十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拖进了房内,同时房门也被宁春一脚踹上。

却不想,他才走了两步,就被人一把揪住了披风,有女子阴森森的笑音在他耳边响起:“白、十、九、你、躲、够、了、我、没、有?”

却不想他才进门便看见一道窈窕的人影站在离他不过一臂之处,他一愣,立kè

扭头就走。

他一愣,也没有多想,毕竟明光殿四周围都是鹤卫暗哨,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径自推门而入:“宁秋姐姐?”

随后,他敲了敲门:“宁秋姐姐,你让我拿几套新制的武器,我都带来了。”但是见门内没有人应声,他又稍微大力地敲了敲门,却不想门一敲就开了。

白十九端着一个盘子走近一处精致的房间,他先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才自言自语地道:“嗯,春儿是随着秋大人去了前殿,应该不会撞上才是。”

且说秋叶白领着大队人马去了太极殿,明光殿一下子就清冷了不少。

他知dào

这丫头是脸皮薄了。*……*……*……*……*……*……*

老甄见状,忍不住笑的细眯眼弯弯:“好,先解决眼前事儿。”

她轻咳了两声:“咳咳……老甄,别拿我打趣了,明光殿到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儿罢。”

秋叶白这扮男人久了,百里初又不在,她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子,更许久都没有人与她开这般玩笑,一时间呆了呆,脸上飞起两抹红云来。

老甄摇摇头,神情复杂:“殿下以前连尸水都泡过,只是心中有结罢了。”他顿了顿,见她神色也有些飘忽迷离,似有些感伤,便笑着道:“不必担忧,秋丫头,你如今就是叫他泡在屎尿里,他也是愿意的,只要能让你怀上小小丫头。”

他醒了啊……好想看看他,不管什么样子的他。

“他要是知dào

自己这般模样,怕是要这辈子都要泡在秋山泉水里不出来了。”秋叶白闻言,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好笑,只轻叹了一声。

大小喇嘛立kè

带着大伙去清洗和用药——原来那药水不但奇臭无比,还因为百里初躺在里面排毒,皆是毒水。

当真是臭得人要吐。

那满冰棺的臭药水飞溅了周围的人满脸。

只是大伙原本想等着百里初进食完毕,也好kàn

看能不能唤醒他的神智,却不想他进食完毕,直接‘噗通’一声又躺回了冰棺的臭药水里——睡了。

百里初一气喝了不少米汤,大喇嘛趁着他喝米汤的时候把了一回脉,道是脉象诡异,但并无危机。

一白立kè

去将一直准bèi

的米汤全部端来,大小喇嘛立kè

趁机在米汤里下各种调理身体的药物。

一白也算机灵,想起了秋叶白的叮嘱——如果殿下真的醒来,千万不要给他吃太多固体食物,他再与常人迥异,也是肉体凡胎,这胃里长久没有米水,一定要先喂清淡的流食,而且不能吃太多。

他果然有反应,立kè

吃了起来,只是吃的样子不像人在进食,倒像是一头兽,只用手使劲地抓着填塞进口中。

一白立kè

去寻了大喇嘛和小喇嘛,小喇嘛想了想,即刻去端了吃食搁在他面前。

他醒来是一白发xiàn

的,一白忽然发xiàn

他坐了起来,吓了一大跳,唤了他几声,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所以,庆幸的是第一地宫里没有镜子;第二,殿下醒来是没有意识的,只是一种本能。”老甄轻叹了一声。

秋叶白是知dào

这个消息的,只是此时再听老甄这么一说,她的一颗心也放了下去,随后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他那人素来讲究,怎么忍受得了自己整个人泡在那种又黑又臭的水里?”

老甄也目视前方,含笑低声道:“前些日子,他身上的黑水出来的越来越多,大半个人都淹没在冰棺变成黑色的药水里,日日换药水,日日药水都是黑的,连大喇嘛都担心了,还在咱家出来之前的那几日,他皮肤上出来的黑水也渐渐少了,可以两日一换了。”

秋叶白这才留意到自己太激动了,动作有些大,都引起了路过行礼宫人们的侧目,于是她立kè

收敛了神色,转身坐了回去,神色平静地问:“阿初……他到底怎么样了?”

老甄见状,轻咳了一声。

这是阿初沉睡了好几个月第一次醒来罢?

秋叶白闻言,一下子抓紧了步辇的把手,有些激动地倾了身子过去看向老甄:“阿初,他……醒了?”

老甄点点头,同样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低声道:“他很好,前些天醒来了一次。”

虽然一白和双白都会来报gào

她百里初的近况,但是看着老甄,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她看着老甄慢悠悠地跟在身边走着,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有忍住,对老甄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问道:“阿初……他好些了么?”

步辇一路稳当地向太极殿走去。

老甄拗不过她,便安排了鹤卫们跟在后面。

但是她是司礼监首座,这般公开场合,她自然是要用自己人,否则便有那狐假虎威之嫌,落人话柄。

,虽然百里初要求鹤卫们护着她,步辇也要坐他的,这是安全起见。

说罢,她就坐上了司礼监的太监们抬着的步辇。

秋叶白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咱们走罢。”

老甄笑了起来:“老奴这一出来就刚好遇上大人主持这拜朝会,定是要来帮忙的,这精神不好,岂不是要让人笑话咱家老了?”

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确定阿初无事之后,他终于肯从地宫出来了。

最厚连阿初都拗不过他,还是同意他进去陪着自己呆个几个月就要出来。

云姬去了,老甄还是难过的,如今他心尖上的小祖宗也要一睡一年半,那是他心头的肉,他怎么能放心?

秋叶白能谅解他的心情,云姬到底只是他见着她可怜,又不忍心让阿初杀了她,才收养的,那时候云姬年纪不算小了,感情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对阿初和阿泽。

前些日子老甄从云姬的死和她的背叛中才恢复了些精神,又要担心阿初进入明光殿地宫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就算大小喇嘛都跟了进去,他也还是不放心,非要进去伺候着。原本秋叶白初掌大权,老甄对宫中的情形了若指掌,百里初是要留着他在明光殿协助秋叶白的,但是老甄坚持只留下自己的徒弟去帮zhù

秋叶白,自己要进地宫。

秋叶白见他,也含笑道:“老甄,有些时日不见,看来你精神很不错呢。”

老甄果然也已经换好了一身一品太监总管的新衣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便含笑道:“大人可准bèi

好了?”

说罢,她转身出了门。

宁春迟疑了片刻,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闻言,便点点头:“也好。”

秋叶白闻言,淡淡地点头:“好,我这就出去。”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老甄的声音:“大人,老奴已经领着仪架在外头候着了。”

宁春立kè

点头:“是!”

目送周宇离开,秋叶白看了眼宁春:“春儿你也去准bèi

一下,一会便是朝拜大仪,咱们不可失了仪态,让那些人抓了把柄!”

……

周宇立kè

抱拳,神色慎重地道:“是!”

上一回的事情,绝对不能重演。

她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每个细节都要注意,一旦发xiàn

有问题的人,本座允你现抓后奏之权,一会本座会将此条盖了玉玺着人给你送去!”

但毕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动手彻查,最后他们也只抓住了动手的喽啰处置一番。“是,属下一定留心,绝对不让那些宵小趁机作乱!”周宇颔首道,眸光一冷。

虽然后来司礼监深入调查,也只能大约查到是五皇子的人,但百里凌空是个心狠手辣的,对方早就把人处理干净了。

其中做鬼的人,不可谓不狠辣、不心细。

那便是隐患了。

若是如此,这些人毕竟不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与阿初还是截然不同的,以后做事多少都不会那么如跟着阿初那般上心。

但是那种偏僻的地方,贵女们怎么会过去,又怎么会坐上那样有问题的小船,这些贵女里头好几个都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嫡女,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阿初留给她的暗桩的家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这个首辅大人首先就要背负上一个‘监察不利’的罪名,虽然他们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心中必定有怨和结下心结。

所幸天气也热,所以贵女们倒也无大碍。

上一回百花宴,他们准bèi

的船只有问题,在偏僻处也跌了好几个贵女下水,还好司礼监早在各处有安排有武功和会水的太监早早地盯着了,所以一发xiàn

有问题便立kè

下水救人。

且不说司礼监势弱的时候,礼部就一直想要吞并司礼监,就说她初临摄政,各方面都有人不安分,想给她小鞋穿,与她作对,但是都被她想着法子和阿初留下来的各部里的暗桩联手压制住了,礼部也没有少折腾幺蛾子。

她点点头:“你且去罢,一会便是上朝接见仪式,礼部的那群人只怕不会那么安分,他们与司礼监互别苗头已久,别折腾到丢了国体。”

他轻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微微一笑:“属下告退。”

他沉默了许久,好一会才轻声道:“大人教诲得是,属下……。”

周宇闻言一愣,看着她转过身去,没有再继xù

说什么,他眼中桃花眼里的温情僵住,眼中明亮的光泽便慢慢地、一点点地暗淡了下去。

子非是个七窍心肝的人,他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一个宝宝,就已经让她心中有结,而子非与宝宝不同,她带着他走出泥沼,替他找回自信,他对于她只是倾慕之情罢了。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幸福。

但是她还是希望他能不要是为了她。

当年那个光天化日下就敞开了大腿,敢恣意放纵,男女通杀的浪荡妖精如今变回清俊贵公子,明察秋毫,手段凌厉的司礼监提督大人,确实值得欣慰。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泛红的明净的脸庞,心中暗自轻叹了一声,淡淡地道:“子非,我希望有一天,听见你会说出——这都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我这样的话语。”

只是这话说出来,他便立kè

察觉有些不妥,便立kè

垂下眸子轻咳了一声:“属下的意思是这都是因为大人领导有方。”

周宇低头看着她隽美清冽的明眸,心中一热,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道:“那都是因为你啊……。”

她转过脸,含笑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头:“齐王也算是细心了,但是再细心的禽兽,也比不得咱们的猎人,子非,你愈来愈有样子了,再也无人敢说你这周家嫡子只是仗着身份花天酒地!”

只奈何对方是皇子,他不能随便动,若只是寻常官员,他必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对方狠狠地‘不痛快’一回。

他也已经从宁秋那里知dào

了百里凌空在每一次针对秋叶白的危机事件之中都有插手。

只是最后这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和再次伤害你。

周宇走到她身后,看着她修挑纤瘦的背影,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去:“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将此事调查个清楚明白,绝不让宵小之辈为祸朝纲。”

她闻言,点点头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几只飞鸟向天空外飞去,她轻笑起来:“齐王看来是有些好盘算了,只是不知dào

他要盘算什么。”

这种一看就是密语的东西,虽然他们不知dào

内容具体是指什么,但是一看便知dào

这不是正常的书信往来。

若是国与国之间正常的书信往来,怎么会写这种废话?

周宇桃花眼里闪过精光:“虽然作为节度使,与对方有书信往来并不出奇,但是大鼠安插在律方的人发xiàn

,一旦接到京城的来信,不多久,节度使府就有信鸽飞往大漠的方向,这一点虽然也不一定能证明齐王就有问题。但是咱们的探子将那信鸽抓住,里面的言辞非常简单,如‘天将有雨,仔细脚下’,这不就很奇怪了么?”

宁秋已经替她将发冠戴好,她转过脸看向着他:“他是律方节度使,书信往来频繁也算不得太出奇的事情,何以你会觉得异常?”

周宇点点头:“您说得没有错,虽然前些日子讨论取消拜朝会与否的朝议上,齐王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属下和大鼠查到他最近和律方的书信往来有些频繁,属下觉得有些异常。”

秋叶白轻嗤了一声:“你说得没有错,咱们自己的朝臣虽然以惯例和彰显国等等理由,对取消拜朝会有异议,但是对方坚持拜朝会,那就是有趣的事儿了。”

“大人,您原本也送了不少物资去支援这三国,同时建议取消拜朝会,但是这些人却非要在本月来,属下看他们怕是有点别的心思。”周宇一边帮着她翻开奏折,一边道。

三国都因此损失不少,这拜朝会便推迟了。

沙漠里头的流沙更是可怕,一陷落就是一大片,暴雨如瀑,水渗透了沙子与地下的暗河连在了一起,原本没有流沙的地方,都会突然多出不少流沙坑来,原本安全的商道也变得处处危机,很难知dào

到底哪里是死亡陷阱。

有时候就连人都会陷落进去,求救无门。

譬如草原上出现了草水洼,这是一种草原地势低陷的地方,下雨积满了水后,很多草会长出水面,远远地看过去不过是寻常的一个草甸子,但是当牧民赶着大批牛羊到了这个地方放牧,或者经过,那么牛羊很可能会陷入这草水洼里,或者说其实就是长满了草的泥潭,在这上头,活物越是挣扎,陷落的越深。

这几个国家因为反常的天气,民众们都陷入了不大,但也不小的灾情里头,这一两个月都忙着救灾。秋叶白坐在梳妆镜前,让宁春一边帮着她整理发冠,一边看着那些案卷,点点头:“嗯,这些国家的土地大部分都是草原、戈壁,漠北有将近一半的土地是沙漠,这些地方常年少雨水,甚至干旱,若是如江南或者岭南那般有暴雨如注的天气,确实是要出事的。”

这些都是他着探子在三国调查之后,传回来的消息。

“今年天气有些异常,热得特别快,北疆那便四、五月的天还挺冷的,但是今天四月份就热了起来,还下起了暴雨,最长的竟下了十几日,草原、沙漠里分别出现了草水洼和流沙洞,对三国都很有些影响。”周宇将手里的卷宗呈上给秋叶白。

第128章 始乱终弃? 一更

一更完毕,我吃饭去啦~么么哒

对了,如果这个月月票还能过7K票,不知dào

大家想2月1号看九琴百年下篇呢,还是百里初泽和小白的小橘子呢?

二悠:“有这么说自己娘的么!”

九爷懒洋洋地轻嗤:“诸爱卿,本座已甄化境,哪里需yào

月票君伺候,这些个小东西,只给阿初那没毛的小子即可,免得二货整日里对着本座眼泪鼻涕地表示心痛,看着便恶心!”

对了,为了抚慰大家寂寞的小心灵,初殿下和九爷的对手戏中已经放出来了。

俺知dào

大家很想初殿了~今儿是一更~努力二更到一万+以上求月票,故事进展越快,殿下出来越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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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苏儿……他不会……。”秋云上脸色愈发苍白,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吧。秋叶白讥诮地笑了起来:“看样子,你的好儿子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啊,他大概也没有跟你说过他在江南对我许诺过什么罢?

没了老八,南疆各族少不得又要野心蠢动,战火再起,生灵涂炭!

有老八这一尊战神名号在这里,就是一种威慑!

阿初不是神,他再能耐也需yào

左膀右臂,培养出老八,就是为了让他统帅一方,镇守南疆。

龙卫军中普通士兵对他这元帅的认同度之高,岂能作假?

就算是那些将军们不少都是阿初的人,但是百里凌风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他一手拼搏出来,帝国战神岂是浪得虚名?

看着秋云上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继xù

一步步地逼近他,眼底都是愤nù

:“他还差点害死了八殿下,帝国南疆的防线是八殿下一手缔造,他是帝国南疆支柱,若是让他得逞,你可知dào

会是什么后果!”

她冷冷地看着他:“欺世盗名之辈,你可知dào

你心心念念的这个儿子,也是个狼子野心之辈,他勾结异国贼子,设下陷阱,围杀我帝国龙卫数百人,司礼监、藏剑阁多少好男儿!”

秋云上脸色一僵。

“呵呵……好一个云上君——云上君子,温柔多情,心若明镜,风骨无暇,秋云上,到底是你从来就是温柔多情,却从没有这般高洁无暇,心若明镜过,还是因为生活让你早已经忘记当初你的理想和风骨?”秋叶白看着他,笑声凉薄无比。

秋云上顿了顿,淡淡地道:“他如何待我,是他的事情,我如何待他,是我的事情。”

“所以,你不会让我将你和青鸾的私生子绳之以法,就算这个私生子根本不将你当成父亲,不将你的死活放在眼里,对么?”秋叶白闻言,讥诮地笑了起来。

他顿了顿,秋云上看着她,目色幽沉如水,继xù

道:“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让你活下来,让老仙带走你,已经是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但是我亏欠最多的人是青鸾,是苏儿,我这一辈子还能陪你母亲到人生的尽头,弥补我欠了她的,但是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弥补青鸾。”

“所以我想你比谁都明白,我对你母亲没有男女之情,娶你母亲是一个意wài

,其中之事,不足为道,但这辈子是我亏欠了秀云和老仙的,但是我不亏欠你,叶白。”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与自己眉目相似的隽美无双的英气女子:“你和你母亲不同,你比你的母亲要理智、要聪明。”

“事实?”秋叶白冷笑一声:“你要告sù

我什么事实!”

“我不是在忏悔,我只是要告sù

你一件事实。”秋云上却没有动,而是眸光平静地继xù

挡在了她的面前。

一次又一次为了梅苏那个混蛋阻挡她的路,他是真的以为她不敢动他么!

她可没有兴趣在这里听他假惺惺的忏悔。

“滚开,这种话对你的女人说去,别再挡我的路,拖延我抓人的时间,否则我必定会让你后悔!”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待他们都退出了塔里,秋云上才看着她,叹息了一声:“我知dào

你恨我,我是亏欠了你们母女,我承认……。”

令那些侍卫们不得不慢慢地退开来。

“我说了,让你们退下!”秋云上看着她,神情复杂,但是口中语气却异常地冰冷,气势逼人。

有些人真是不能吸取教xùn

啊,又或者她真是对这个男人太仁慈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告sù

你什么?”她看着面前长了与自己相似面容的男人,忽然冷笑了起来。

又是这个混账东西!

秋叶白根本不将那些快戳到自己背心的剑尖放在眼里,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道:“秋、云、上,又、是、你!”

……*……*……

只有她搀扶着他,感受着他肌肉的紧绷与抽动,知dào

他每走一步的艰难与痛楚。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首辅大人与辅政的八殿下二人情谊颇深,相携而上,哪里能看出其他异常来。

她扶着他一步步地踏上了台阶。

她点点头:“好。”

百里凌风看着她,淡然一笑:“咱们走罢。”

“凌风……。”

她看着他,鼻尖微微发酸,心情一片复杂。

他一直都知dào

的。

他看着她怔然的隽美眸子,含笑道:“我知dào

,你的手,只有他能握。”

“皇兄不在的这段时日,我替他守着你,守着这江山天下。”他伸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而不是柔荑。

他……

她怔住了。

他看着她,目光炽烈而爽朗:“我说了,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挑衅和刁难,一定会站起来陪你走过这一段的,男儿一言,驷马难追。”

百里凌风正觉得膝头痛楚,强行压抑着不让人看见自己颤抖的身形,忽然感觉她一只手伸来,托住了他的下肋,一下子托住了他身体的不少重量,又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动作。

她佩服地看着他,这样的男儿,若是能一生为友,永不为敌,多好!

她一拂袖,立kè

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伸手扶住他:“八殿下,你终于来了。”、

秋叶白看着他快走到台阶之时,见他额上汗珠已经是顺着发鬓缓缓滑下。

百里凌空看着他的腿,脸色瞬间闪过阴翳,眼底寒光四射。

他见她看过来,便露出浅浅的笑容,他的那一抹笑容,似让他面容似笼了一层浅光,如七月一般阳光一般炽烈到明媚,极为耀眼,几让人移不开眼。众大臣们神色皆各异,有欢喜异常,也有神色愈发莫测的。

大将军王,举步维艰,却依旧举重若轻,气势不堕,这便是军人铁骨铮铮!

她忽然明白,他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却要做出举重若轻的样子……她眸光幽沉,站了起来。

她看着他看似轻松从容的面容,却见他额头间已经有薄汗渗出。

半个月前,他走路还需yào

人扶着,如今……

秋叶白一见来人,先是一愣,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那一身战甲衬托得他容色俊朗刚毅,眉目飞扬,如战神临世。

谁能想到这是曾经差点瘫痪在床上的八殿下?

果然,一道挺拔修长的人影缓缓地款步而入,他从容而走着,每一步都极为坚定,百官都错愕。

“大将军王?!”

众人听着那声音如此耳熟,皆齐齐转头看过去,不由皆是一愣。

那哈勃儿见无人出来反驳他,一时间得yì

了起来,愈发变本加厉:“这帝国现在是无人了么,什么人都能当上摄政首辅,不如给我哈勃儿王子……。”、“哈勃儿,你是忘记了当初你和摄国殿下打赌打输了,被吊在马屁股上拖着绕了帝国皇宫三圈,连裤子都拖烂了么?”此时一道沉稳而讥诮的男音忽然打断了他。

却不想秋叶白只是静静地站着,并不出声,目光莫测地看着那些使节,不知在想什么。

只百里凌空似笑非笑地轻嗤了一声,并不说话。众人一时间都不好出声,便皆齐齐看向秋叶白,只想看着她能有什么应对。

但是话音未落,便被身边的人瞪了回去。

众大臣们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bèi

,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侮辱人,顿时气得不少老臣胡须都是颤抖的,有些人忍不住暗自嘀咕:“果然,女祸啊……女祸。”

他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却还是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只依旧瞪着曈昽大笑道:“听说摄国殿下不在,如今这位摄政首辅大人是公主殿下的男宠,想不到堂堂帝国天朝,除了女人摄政之外,连女人的男宠也能摄政了!”

秋叶白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光头的犬戎使节哈勃儿,秃头只脑后一股小辫,浑身纠结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壮硕如牛。

众人齐齐看过去,不知何人如此无礼。

只是此话,话音才落,便忽然听见一阵突兀的笑声。

此时,那司礼太监看见皇帝陛下,见他看了眼秋叶白,神色有些复杂地点点头,他才上前道:“请首辅代陛下致辞。”

诸位使节方才起身。

一边的司礼太监也高声道:“起!”

“起罢……咳。”皇帝陛下一身盛装,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他随意地抬了下手。

三名身材各异,穿着各异的使节上前恭敬地在金銮殿前躬身行礼。

“我娜拉代表漠北王参见帝国皇帝!”

“我隼飞代表赫赫王参见帝国皇帝!”

“我哈勃儿代表犬戎王参见帝国皇帝!”

文武百官皆肃穆恭敬地列于太极殿两侧,静静地看着百多名异族来使依次进入殿内。

太极殿外的白玉台阶上,金吾卫们执戈而立,威风凛凛。

低沉威严的犀牛号角声回荡在殿堂之中,鼓乐齐鸣。

太极殿

……

她若有所觉地抬头,目光掠过远处李牧、老常、戚光等人,皆对着她含笑微微颔首。

这些日子看着秋叶白执政,他是非常看好秋叶白和那八皇子的,既然他将宝押在‘他’的身上,那么为了日后常家的前途,自然是要襄助于‘她’,只盼‘他’会一路平顺,扬帆起航!

果然,常爵爷似笑非笑地眯起眼:“客气了,首辅大人。”

这位常爵爷自从上次站在她身后之后,也没有什么太多实jì

上的支持行动,但是这一次难得亲自来提点,看来她这些日子的执政能力已经得到他们这些中立老派系的认可了。

秋叶白含微笑点点头:“多谢常爵爷指点。”

“我就是来提醒您一句,那些蛮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有什么无礼的举动,您且忍一忍,今年是个灾年,他们这一次来一定会是要钱要粮的,您只管按着咱们大伙之前定的数目,最多加一成,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也不能让他们抓了小辫子,杜家那群人最近鬼鬼祟祟也不知dào

在做什么。”常爵爷低声在她耳边道。

她也含笑:“常爵爷。”

一路进太极殿的时候,常爵爷瞥见她,忽然走了过来:“首辅大人。”

这种朝政的场合,双白比她的存zài

有用。

宁秋点点头:“是。”

她一边往殿内走,一边低声问:“春儿说她有些事儿要处理,所以便不过来了,你一会到偏殿去等着冬儿,我打发她去了平云殿看八殿下的情形。”

说着,她扶着宁秋的手下了步辇,周围正准bèi

进太极殿的百官,见她过来皆纷纷行礼。

秋叶白点点头:“嗯,咱们进去罢。”

“大人,太极殿到了。”双白忽然走了过来,在她的步辇边低声道。

老甄点点头。

要处理些小徒弟之间争宠或者勾心斗角的鸡毛蒜皮小事儿,也挺累人的。

老甄最喜欢威风八面领着明光殿的小太监们四处招摇,那些皆是他的‘关门弟子’,出了明光殿都倍有面子,只是这徒弟多了,烦心事儿自然也不少。

秋叶白见状,笑起来:“老甄,可要多注意身子,少带些徒儿。”

他揉了揉鼻子,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今天果然敢在咱家背后说咱家的坏话,待咱家逮着了,定不轻饶。”

老甄点点头:“咱家无事,只是……哈秋……哈秋……!”

秋叶白看着他,担心地道:“老甄,你还好么?”

老甄走着走着,忽然打了几个喷嚏。

……*……*……*……*……*……

他始终还是没有逃脱宁春的‘魔爪’

白十九顿时像条大蛆虫一样开始拱来拱去:“不要,春儿,我自己……啊啊啊……。”

宁春没有理会他,只将外伤药都依次拿了出来,随后伸手就去扯他的裤子。

他怎么看着一套东西那么像双白堂主刑房里的东西?

他当然知dào

自己打造的东西有牢固,可是这些东西春儿是从哪里弄来的?

白十九看着她将一整套的剪刀、小刀、细针从药箱里拿出来搁在一边,他额头上开始冒冷汗:“春儿,我真的不严重……不疼……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春儿这是要干什么,也许他应该一开始就动武,先从春儿手里逃出去再说?“这是你自己打造的行刑镣铐,你应该相当明白它们有多牢固,你不必想着要打开了。”宁春提了个药箱在他身边坐下,一边干脆地道。

他很有点不妙的预感!

白十九顿时心慌了起来,伸手暗自用内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手铐脚镣,他发xiàn

这些东西居然都是实心玄铁所铸,而且手艺相当地眼熟:“春儿?!”

“咔嚓!”又是一声响,宁春迅速地将手铐的另外一头拷在了床柱之上,同时利落干脆地将他的脚踝上也扣上了脚镣。

“春儿,你……。”他愣住了。

白十九才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一声响,他一低头,便看见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个手铐。

说罢,她起了身,不再强行压制着白十九。

宁春点点头:“那好罢。”

他都忘了自己被伤着的是那种地方,怎么能让女孩儿来疗伤!

宁春停了手,看着他微微挑眉:“伤口不疼么?”白十九使劲地摇头:“不疼。”

“春儿……等等……不要扒我裤子,我不用疗伤了。”白十九使劲地挣扎,红着脸,手忙脚乱地阻止宁秋扒拉他的裤子。

不过,他很快就知dào

了……

只是白十九脑子里现在一团乱,又是被喜欢女子告白的兴奋,又是惊疑不定,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哪里不对。

疗伤……

哪里不对呢?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想起那某处的破皮,白十九的脸色绿了绿,但还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宁春看着他,淡淡地道:“你腿上不是伤了么,既然我喜欢你,自然要帮你疗伤的。”

“等一下,春儿,你这是要干什么!”白十九很有些担忧。

说着,她忽然抽回了插进他腿间的刀子,但白十九还来不及的松一口气,就被一把揪住了衣襟强行往内间拖去。

宁春点点头,沉吟道:“既然这样,咱们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高兴得连自己腿间的威胁都不记得了,大腿内侧的嫩肉一个不小心蹭到了刀锋上,顿时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跟他说这三个字,那种奇怪的喜悦感,甚至可以说窃喜的感觉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心房,让他心跳如鼓。

白十九一下子被宁春的这句话给敲得有点晕乎乎的:“你……喜欢我?”

“喜欢就好,我也喜欢你。”宁春看着他,唇角微抿,忽然唇角微微扬起,很认真地道。

她一颦一笑,眉眼间的冷淡和直接,还有她害羞的时候……

应该是喜欢的吧,他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宁春,一开始只是被她气死了,便也想气气她,后来就好像慢慢地变了味……

白十九眼神有些飘,他嚅嗫了半天,小声而认真地点头:“喜欢。”

宁春抬头看着他:“你喜不喜欢我?”

白十九彻底的呆住,脸蛋涨得通红:“春儿……你……你……你……。”

“嗯……挺嫩。”她若有所思地舔了下嘴唇。

可是哪里怪怪的呢?宁春见他有点苦恼地陷入了沉思,清清秀秀、白白净净的漂亮脸上呈现出一种呆愣的小模样,她心中忍不住一动,凑上去就对着他脸蛋‘吧唧’一下。

白十九呆了好一会:“是这样吗?”为什么他总觉得那里有点怪怪的。

就像他是初殿下的人,也要经常出任务,也会遇上危险,所以他们要及时行乐。

宁春摇了摇头:“我不能耽误你,四少说过一句话——只求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该出手时就出手,该睡就要睡了,免得以后没得睡!”

他脸色有些古怪,为什么他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些奇怪呢。

白十九:“我不在乎……呃……。”

若是有一日,再有一次养珠场伏击,再有一次悬崖惊情,他怎么办?

宁春清丽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迷离,随后她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淡淡地道:“我是江湖人,我的命是四少的,我给不了你承诺。”

“再无遗憾……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白十九忍不住盯着她道。

睡了干干净净的白十九,然后再无遗憾。

所以得救归朝了以后,她决定要实现自己的愿望——睡了他。

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是她第一次后悔,为什么没有将自己给了他。

在苗疆被伏击,差点被那些苗人侮辱之时,她心中闪过的人是他的脸。

宁春看着他清秀的脸,迟疑了好一会才道:“我不喜欢你,我怎么会想要睡你,你是我这辈子想要上的第一个男人,可是……!”

白十九抓过帕子,胡乱地往脸上一抹。

宁春见状,愣了愣,随后拿出帕子在他脸上粗鲁地抹了一把:“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到底忍不住委屈得红了眼眶。

明明都是她的错,明明都是她打算睡了他后,就始乱终弃,为什么现在兴师问罪的却也是她!

他只勉力忍耐着委屈,颤声道:“春儿……明明是你不喜欢我,你说你睡了我,以后我就不要缠着你了!”

白十九又是身体一抽,这一回完全不敢再动弹了,她的刀锋极薄,他都感觉自己破皮了!

不喜欢她,还敢来招惹她,缠着她,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你敢不喜欢我,找死么!”宁春忽然想起什么,手上的刀子又往他腿里送了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江湖儿女就是这么干脆!

喜欢一个人就要睡了他!

却不想宁春一颦眉:“这怎么了,我是要睡了你,有什么问题么,还是你不喜欢我?”

宁春闻言一愣,好一会没什么动静,白十九见状,以为她终于想起来了,愈发地委屈:“你……。”

白十九感觉她手里的刀子又动了动,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地拔高了嗓音:“你身上的伤才好完全,便闯进我房间,压着我说你要……你要睡了我啊!”

“你是做了什么!”

宁春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颦眉:“我说了什么?”

白十九倒抽一口凉气,他立kè

颤抖着声音道:“春儿……你……明明就是你打算对我始乱终弃,你是忘了那日你闯进我房里说了什么吗!”

什么狗屁不通的借口也拿来骗她?

“为了我才……躲着我?”宁春顿了顿,手上的刀子往上一提,眯起眼:“放屁,你但我是蠢材么?”

她抛出来硬邦邦的两个字终于让白十九忍不住一下子就红了眼,咬着唇委屈地道:“春儿……我就是为了不始乱终弃……才要躲着你啊。”

宁春面无表情地瞅着他:“休想。”

“春儿……放……放开……。”白十九咬着嘴唇地低声道,大冷天的,他鼻尖上冒出了一颗颗硕大的汗珠。

那股子寒意瞬间从最脆弱只处一路上爬,直窜进他的脊背,让他浑身一僵,菊花一紧,两腿战战!

“白十九,你最好说老实话,否则本姑娘就让你成为老甄的关门弟子。”看着白十九被自己掐得翻白眼,宁春手上松了松,但是握在手上得刀子向下一滑,刀尖轻挑,直接挑破了他的锦裤,贴着皮儿,抵在他胯间。

白十七是个滑头,他却知dào

要说什么才能解脱自己面前的困境,他快被她捏死了!

“我……。”白十九看着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却一时间不知dào

要说什么。、

去追查风行司,便不需yào

对着她,以为她不知dào

么?

“没有玩弄我,那你作甚一直躲着我,还自请去追查风行司云号里云姬的余孽?”宁春冷哼一声,直接拿着手里的匕首抵在白十九的脸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白十九被她揪住衣领,白净的脸憋得通红,再瞅着她手里不知dào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把刀子,顿时忍不住一缩,靠在了墙壁上,喃喃地道:“我没有玩弄春儿啊……你别……。”

在江湖上,要么不要招惹江湖儿女,招惹之后,胆敢始乱终弃,那么就要有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觉悟。

“你是在玩弄本姑娘么?”宁春眯起眼睛地,唇角的笑容有点狰狞。

她从一开始的厌烦到最后……呃……突发奇想地接受了,他却又开始躲着她了。

明明就是一开始是他对着自己一直说要娶她的。

随后,她双手揪住他的衣领,逼过去阴森森地微笑:“白十九,距离咱们这么‘亲密’地说已经隔了几个月了罢,来,说说看,你为什么躲着我?”

宁春冷笑了一声,才不理会白十九被她勒得快呼吸不过来,只反手揪住他的披风一转,将他一把甩上了墙壁。

“春儿……春……。”白十七被宁春一把拽进了房间,她手劲又大,一把拽着他的披风,勒得他快呼吸不过来,只得赶紧求饶。

第130章 迷梦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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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你放我出去,你们把妈妈怎么了!”叶白怒了,伸手就去捶门!

“抱歉,夫人最近也病了。”门外的人讥诮地笑了起来。

他额头上瞬间冒出一根青筋。“我要见妈妈!”叶白咬牙道。

奇怪的短衣、短裤,露出藕一般的手臂和雪白的长腿。

“小白……?”百里初看着那站在门边的女子,愣了愣,她怎么穿成这样?

“叶白小姐,您的心脏不好,先生说了,您不能出去!”那门外的人淡淡地道。

果然当他走到那光的边缘时,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对着一扇大门说话,只或者说对着大门外的人说话!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一顿,随后立kè

加快了脚步,向那团光源处走去。

“让我出去!”一道女子冰冷而愤nù

的声音响起。

他一怔,看着那光,慢慢地走了过去。

百里初梭然睁开幽暗的魅瞳,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浑身大汗淋漓,愣了好一会,才看向四周,却发xiàn

自己身处一片诡异的黑暗中,而尽头仿佛有一团暖暖的光。

“小白!”

“唔……。”

他一惊,立kè

拿出针在百里初百会穴上扎了下去。

“大自在天!”

大喇嘛正在为百里初换衣,顿时一惊,随后立kè

伸手为他把脉,却见他有些发青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

地宫冰棺里原本安静沉眠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明光殿地宫

……*……*……

阿初……

“唔……阿初……。”她痛苦地眯起眸子。

胸口的气流憋不住,胸部难受得仿佛要炸了一般!

人在水中气力有限,她实在挣扎不过……慢慢地被拖向了黑暗深渊的深处。、

井下却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拉力一下子将她向井底无边的黑暗里死死拖去。

“唔唔……!”

但是……

而秋叶白一愣,随后立kè

向上游去。

但是这一次,娜拉却没有等着她的掌压下来,便一下子松开了手,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慢慢地向井底的黑暗飘荡而去!

“呜呜!”她竭力地挣扎起来,一掌运足了气力压向娜拉的天灵盖!

周围也变得一片昏暗!

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冰冷的井水蔓延过口鼻,仿佛瞬间从八月炎夏瞬间变成二月寒冬!

两人一齐‘呼’地一声直接栽进了井里。“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只得下意识地去抓井边,同时狠狠地击向娜拉的腹部,但是娜拉闷哼一声,似铁了心要带着她一起坠井一齐死,竟然死死抱住她不松手!

娜拉一把抱住她就朝着井里一头栽去!

她心中警钟大作,伸手就要拍开娜拉,但是却已经来不及。

“王妃,请自重!”她颦眉,才要推开娜拉,却不想正好对上娜拉碧绿的眼里一片诡异的幽光。

却不想她干脆径自抱了上来,一下子就伸手抱住了自己。

秋叶白被她呵气,正是一抖,下意识避开:“王妃……。”

她一愣,低头看向那井里,却见娜拉挺着大胸靠了过来,吐气如兰:“大人……。”

秋叶白走过去,伸手去提那绳子,却不想才一碰,那绳子就断了。

“大人真是体贴,可比我家那口子好多了。”娜拉笑眯眯地道,让开一个位置。

还是赶紧把娜拉给打发了,她见着娜拉,就有些头疼。

秋叶白见状,只得自己走了过去:“还是我来罢。”

宁秋不防,差点摔跤,差点气炸了,指着那侍女的鼻子:“你……。”

宁秋要上前,却被娜拉身边的侍女一挤:“别去打扰我家王妃。”

娜拉笑眯眯地直接凑近井边,伸手去拉那吊着西瓜的绳子:“这大热天的,吃个冰最好不过,我来伺候首辅大人罢?”

她知dào

这娜拉是想要接近自己、诱惑自己,好为她们漠北多讨些物资和东西,但是就算自己是女人,也受不了那娜拉的热情了。

秋叶白见她靠过来,也只得点点头:“娜拉王妃。”

还是王妃、族长!

有夫之妇还这般无耻!

这些日子,天天地缠着自家四少,一有机会就拿大胸部往四少身上磨蹭。

宁春、宁秋两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那带着口音的中原话,让众人齐齐看去,便看见一身火红的娜拉走了进来,她松散了一头红发,那身红裙露出了大半雪胸,愈发显得身姿妖娆,艳丽无比。

“哟,还有冰镇的西瓜吃么,首辅大人可真是好福气。”一道女子含笑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闻言笑道:“好。”

她早秋叶白一日来这里布置打理,早已将一切备齐。

房间附近的草皮上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鲜花。“这天热,我已经在井水里湃了西瓜和香瓜,井水冰凉,一会子就取来吃可好?”宁秋含笑道。

她进了院子里,才发xiàn

这院子里果然很美,几颗紫薇树开满了鲜花,香气四溢,令人迷醉,最大的树下是一口井。

秋叶白点点头:“好。”

“咱们进去说罢?”宁秋左右看看,低声道。

宁秋这才注意到定王才离开,她一向机敏,也收敛了笑意:“定王刚才可是提点您了?”秋叶白点点头,目光微凉,轻笑:“是,只怕是有人耐不住了,宴席之上有动作呢。”

秋叶白点点头,含笑道:“好。”宁春也提了包袱跳下来,看了眼定王的背影:“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呃……“四少,咱们进房间去罢,这里可是最大的主屋,好漂亮!”宁春从屋子里出来,看着她笑道。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和复杂……

她看着定王的背影,愣了好一会:“他……。”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随后,定王转身,背对着她低低地、讥诮地笑了起来:“你刚才问题的答案是——不会,因为你是他喜欢的人。”

秋叶白闻言,心中一动,他是在提点自己,还是点点头:“好。”

定王看着她许久,却忽然别开脸,转了一个话题:“今日狩猎宴上小心一点,老五不知dào

安排了什么好戏,毕竟狩猎总是刀剑无眼,尤其是那赫赫的隼飞。”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平和:“殿下会么?”

他顿了顿,忽然古怪地扯了扯唇角:“你就不怕本王会动手脚么,将宴会指定本王负责?”

定王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你只是寻常无功名的庶子,如今却是首辅大人,只是……。”

秋叶白见他忽然说这些话,心中也有些惊讶,但她脸上只淡淡地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风水轮流转罢了。”

定王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还记得当年在秋山叼兽大会,你我初见,不想如今再在类似场景相见已经是物是人非。”

礼部的人是杜家的,虽然她整顿过了,但还是太容易折腾幺蛾子,倒是定王保险些。

百里凌风留在了上京,免得有宵小趁她不在,趁机作乱,这里的宴会原本是礼部负责,她寻了个由头丢给了定王。

她笑了笑,看着定王道:“有劳定王了。”

秋叶白摇摇头:“不,一切都还好。”

“首辅大人,怎么了,可是这里安排得不妥当?”定王百里凌宇见她对着潭水发呆,便客气地问。

这地方与她和阿初回来的那一处无名落花潭还真是有些相似,只是这里占地更广,香花异草更多更繁茂而已。

只秋叶白看着那一潭碧水落英,怔然了好久。

一干贵人们因为这里的美景如画,倒也不那么计较住的平常了,便都齐齐安顿了下来。

这里附近建有行宫,虽然是早年的行宫,许久不曾有人来了,有些破败,但是负责宴会的三皇子定王早已派人来准bèi

,简单地修缮了一番,倒也比寻常客栈舒服。

说是潭水,其实更像是一条溪河,水质清澈,遍地奇花异木,极为美丽。

不少贵族小姐们一靠近,便闻见那香气远飘,皆兴奋不已,也顾不得舟车劳顿,跳下马车来,直奔那潭水边。

行了一日夜,第二日下午,终于到达了香水潭。

三国使团并着许多大臣王公车架浩浩荡荡地开往了香水潭。

忌安床、嫁娶、耕种。

宜祭祀、打猎、出行。

……*……*……八月初五

太平静了,便是不平静。

她微微眯起眸子:“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阵冰冷的风刮过,秋叶白看着天空渐渐凝聚的云雨,莫名地心头微悸。

宁秋立kè

会意地颔首:“是!”

周宇颦眉:“就是太安静了!”她点点头,看了眼身边的宁秋:“秋儿,我也许久没有见七妹妹了,她肚子也大了,你这几日选些好东西送过去,只是不要让齐王看见了。”

她想不出什么问题,便问:“是了,齐王最近有什么动静?”

“是。”周宇颔首。

杜家自顾不暇,太后被囚,风奴便自然而然地接管真言宫,如今算是代宫主,真言宫大部分的宫人都被打发了,还有一些人知dào

得太多,也被圈禁在真言宫,周围由羽林卫看着,不许下山。

秋叶白眯起眸子,淡淡地道:“那里不是已经被封了么?”

真言宫?

周宇道:“香水潭在宁县,隔壁是定县是真言宫所在地。”

秋叶白想了下,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熟悉。

香水潭?

香水潭是一处很有名的游猎地,距离京城比秋山还要远些,一日一夜的路程,但是风景很好,而且有潭水周围生满了花树,香气袭人,得名香水潭。

“没错,地点定在香水潭。”周宇道。

她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儿是七月二十八,过了八月十五,各国使团就要回去了,听说三国使团要在赏月宴前邀请咱们游猎?”

“如今朝廷势力犬牙交错,看似歌舞升平,实则一片乱相,大人一定要小心。”周宇看着她,沉声道。

她相信若是阿初为帝君,天下气象必定焕然一新,但是那人……只怕根本不屑这个皇位,于朝政一道,也只是敷衍一番罢了。

人言比干七窍玲珑心,阿初是两个人,两颗七窍心肝加纣王手段才能将局势维持在现在这样子。

她有些黯然:“阿初坐在这个位置上,定是耗了不少心血。”也难怪皇帝老儿将帝国交给阿初,也就是他能治得杜家服服帖帖的。

而那将领还是杜家一系的人,手段残酷,但打仗也很有能耐,而且惟那人最了解川地,不用不可!

而杜家任用的官员更不用说,任人唯亲,横征暴敛,草芥人命举不胜举,南疆被逼反了只是最大的矛盾爆fā

,连天府之国的川地都出了黄粮军,占领了整个川府,也是阿初着人镇压了下去。

但是毫无政绩也就罢了,做事毫不通达,面临洪灾,百姓要求开仓放粮,竟死守着有令才开仓,结果大水断了路,等待诏令下去,满城百姓饿死了一半,剩下一半杀了清官,举了反旗,一路杀到了大同府,才被镇压下去。

某县县令清廉得穿着补丁的官服办公,老母重病,为了帮母亲看病,贫困得一日只能喝粥,不收任何贿赂。

他经手的案子太多,也才知dào

原来这世上不只只有清官和贪官的区分,还有庸官、懒官、吃空饷的空官,特别是清廉却愚蠢的庸官,有时竟比能耐的贪官对百姓危害更大。

“正是,就算知dào

此人乃贪官,却必得用之,只因为其到底是个能官,总比清官却昏庸无能,还得百姓食不果腹的好。”周宇点点头。

就算百里初这些年力挽狂澜,是个敏感的政治天才,如今也只是能维持帝国运作,甚至以毒治毒。

这帝国早已千疮百孔,天下千官百吏九成出杜家,百官只知dào

杜家,而不知dào

皇家,杜家流毒于天下,祸害太深。

她轻叹了一声,点点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我亲自上台,才知dào

殿下的不易。”

周宇闻言,若有所思的“是,咱们才南征平了苗疆,经不起再与北方诸国的战事。”

这三国之间越是吵闹,对帝国越是有利,小矛盾总会积攒成大矛盾,所有的怨气迟早会需yào

一个出口,三国之间的不和与战事对于如今看似强dà

,实jì

上已经被杜家百多年来掏空,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帝国是再好不过的事。

“那不就结了,他们喜欢吵,喜欢打就让他们打闹去,只要别出人命就但看个热闹。”她淡定地道。

周宇摇摇头,桃花眼底闪过轻蔑的冷光:“天天上演全武行!”真真是蛮子才会如此!

她摇了摇扇子,轻笑了几声:“难不成他们在外头驿馆就不吵了?”

“大人,就任由他们在宫里这般三日一大吵,两日一小吵?”周宇见状,在秋叶白身边低声道。

“架开,架开,不要让他们打起来!”操着口音各异的中原语言的叫骂声和太监们的强行拉架声交织在一起,吵吵嚷嚷,让人听着似一千只乌鸦在宫里飞过。秋叶白站在一处假山石后,看着犬戎使团里的乐师里互相攻击对方,又是叫,又是动手,她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来呀,有本事你来呀,不来就是狗娘养的,只有狗才能吹出那么难听的羌笛吧,哈哈哈!”

“你给我等着,犬戎的野狗,小爷我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砸烂你们那破琴!”

尤其是犬戎和漠北使团的工作重心变成了怎么打压赫赫,拉拢帝国朝廷重臣,好给摄政首辅说些话但是这种偃旗息鼓也只是没有再刻意地给秋叶白找麻烦。但是……

也是有了在第一次拜朝会迎接仪式上的教xùn

,不管是赫赫、漠北还是犬戎的使团都发xiàn

即使百里初不在了,秋叶白也不是个好啃的骨头,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暂时都偃旗息鼓了。

……*……*……*……*……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做得很好,也许比他做得还要好,能让百姓安康,这不就够了么?

管她是妖星也好,妲己也好……虽然他实在很难想象妖冶惑国的妲己是叶白这副样子。百里凌风看着她与宁秋说话说笑的侧脸,释然而温柔地一笑。

不过……

而他这个百里家族的皇子却一点都没有想揭露她的想法。

如今,最为皇族忌惮的秋家四女已经坐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算不算已经实现了预言?

好到,让他忽然想起那个秋家四女必为惑国妖星的预言。

不管是她自己本身的资质,还是皇兄都将她调教得太好。

百里凌风看着她,神色之间有些复杂,她太耀眼,也许不需yào

他,她也能应付今日的局势罢。

秋叶白坐在他旁边的步辇之上,也淡淡地一笑:“三国都不约而同要求拜朝会,谁知dào

他们是不是之间有什么协定,要同进退,自然是要让他们相互之间毫无信任,对咱们才是有利的局势。”

当年她还是一文不名的秋家庶子,在秋山遇上贵族子弟挑衅,便是这般巧妙地用一张利嘴化解了险境,还逼得老三不得不帮着她教xùn

了那些贵族子弟。

“叶白,你这张嘴实在是厉害,直教人甘拜下风!”百里凌风看着身边的人,微微一笑。

……*……*……*……*……

百里凌空看着这情形,又看向站在上首的秋叶白,他曳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森然的光。

而朝中众臣再一次对秋叶白刮目相看,不少人都忍不住暗自点头称赞,再一次认可这位年轻的摄政首辅可不光有伺候人的眼色,也有调教人的能耐!

百里初能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货色?

看来,他是自己蠢了!

隼飞感受着漠北和犬戎人对他的敌意和杀意,唇角扯开了个自嘲的笑容。

又或许这秋叶白一开始说的那些话都是一个个陷阱,只等着谁出来挑衅,就是谁往里头跳了。

这个人……不过一张嘴,三寸不烂之舌便能这般轻易地改变了原本对‘他’不利的局势,还挑拨得他们三国起了内讧,虽然他们原本就有旧怨,但是也可见此人的心机!

他咬了咬牙,目光冰冷地看向秋叶白,原本还有轻视的心一下子就收了起来。

‘他’又是帝国的摄政首辅,谁会怀疑‘他’的话?

但是如今从这个秋叶白嘴里说出来,便仿佛是他们别有用心,试图贪了其他两国的东西。

隼飞一时间百口莫辩,国主是给过秋叶白书信,但那不过是寻常的请求援助的书信,而且也只是照例说了希望多有些援助的信件,哪国不是如此?

秋叶白看着眼前这情形,摇着扇子淡然地微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是漠北、犬戎对上了三国中最强dà

的赫赫。

使团之间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娜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看着隼飞的蓝眸里一片森然寒光,杀气匆匆,只冷笑:“隼氏皇族,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卑劣啊。”

她这番带着导向性的话才出,隼飞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了哈勃儿的怒骂:“好你个隼飞,好你个赫赫,原来你们早就谋划好了来贪咱们的那一份!”哈勃儿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当庭就叫骂了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仿佛颇为忧虑地轻叹道:“是了,前些日子本座也接到了贵国国主的信函,有阐述贵国现在灾情比漠北和犬戎严重多了,既然如此,本座想着就应了贵国国主的请求,多增加一些物资,犬戎和漠北匀出来的那一部分物资二一添作五,都给您准bèi

送去罢。”

隼飞见秋叶白忽然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子,他金眸里闪过警惕,但还是淡淡地道:“多谢您的夸奖,受之有愧。”

秋叶白微微颔首,随后看着隼飞,含笑道:“隼飞大王说得极是,您是好心劝架,可见是个明白人,知dào

自己家国民众正在受灾,心怀焦虑,忧国忧民啊。”

百里凌风也注意到隼飞,便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个隼飞是赫赫的南大王,赫赫王唯一的弟弟,与百里凌风关系一向很好,精通汉文,合zuò

倒卖赫赫贵族女子,就有他的份,为人素来以狡诈狠辣出名,要多加留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黄毛小子怎么应对!秋叶白目光停留在隼飞的身上,那是三十左右的汉子,金眸褐发,宽肩窄腰,他也正目光锐利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

襄国公看着,唇角浮现出冰冷的笑意来、

“咳咳咳……。”

就连皇帝陛下也轻声咳嗽了起来。

一干朝臣们也是一惊,这三国如果联合起来对帝国出手,只怕便是帝国的大危机了!

隼飞直接站了出来,看着秋叶白,抱拳冷声道:“首辅大人,本王只是出来劝架,何曾与他人吵闹,您只凭借这点意wài

,便要削减给我们的援助,这才是侮辱和挑衅,是与我们为敌!”、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哗然,原本被秋叶白两句话憋住的那人都纷纷嚷嚷:“正是如此,这是与我们为敌。”

那礼部尚书原本想出来说点这样不妥,但是忽然见襄国公目光冰冷地在他身上一扫,便若有所悟地缩了回去。

只觉得如果不是他们这不靠谱的,又怎么会让帝国的人逼得下不来台!哈勃儿和娜拉两个面对来自自己族人的怨气,都有些尴尬不安,他们互看一眼,最终还是狠狠地互‘呸’了一声,没有再继xù

挑衅。

此言一出,三国的使团顿时齐齐哑然,呐呐地互看一眼,也不知dào

要说什么,不少人只将埋怨的眼光看向自己的领头人。

使节团的人顿时沸沸扬扬地吵吵了起来。秋叶白只当做没有听见,轻描淡写地道:“我以为家国有难,当是满心忧虑,但是这么看着来,诸位来访的首领都是满面红光,还有闲心在庭上讥讽准bèi

帮zhù

他的人,或者准bèi

与人大打出手,这般中气十足的样子,一定是贵国风调雨顺才是,若是本座擅自准bèi

这么多东西‘援助’各位,岂非是侮辱了各位?”

“不可以!”

“就是,咱们来就是要请求援助的!”

“这怎么可以!”

这些给三国使节准bèi

的东西都是诸臣商议了足足一个月才各自定下的,这说要删就删,岂非是惹怒了三国?

此言一出,不光是三国使节哗然,就算是帝国诸臣们都呆了一呆。

说罢,她不等娜拉、哈勃儿、隼飞等人反应过来,便对着礼部尚书道:“彭尚书,所有准bèi

的礼单物资全部删去一半。”

秋叶白不恼,不怒,只含笑的目光从哈勃儿、娜拉、隼飞三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才淡淡地道:“我觉得诸位心情真是很好,才这般精力无穷地大吵大闹,想来不管是漠北、赫赫还是犬戎这一次受灾都不严重啊,枉费本座还与诸位同僚担忧得很,为诸位准bèi

不少物资,想来是没有必要了,是不是?”

“很好什么,你这个小白脸首辅是只会伺候女人么,莫名其妙!”哈勃儿原本就对百里初心中有怨,他这回来,还真是像娜拉说的那样趁机过来找回场子,自然不会对秋叶白客气。

太紧张了?

不光是三国使节,就算是帝国众臣们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首辅大人是怎么了?

但是他话音才落,秋叶白却忽然鼓起来掌,一欣慰地微笑:“呵呵……很好、很好。”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没有任何动作,以为她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便低声道:“叶白,你不若效仿哥哥,各自将他们打个几十大板,或者直接着人拖出去就是了。”

连皇帝陛下都没有再装睡,而是微微颦眉看向秋叶白。

就连帝国的朝臣们也都各怀鬼胎地暗自关注着秋叶白的动静。

但是正如娜拉说的,这一次,比谁都狠的摄国殿下不再主持拜朝会,这位驸马首辅,要怎么办?

帝国众人则是一脸无语,不少人都见怪不怪了,每年都会这样,次次拜朝会都会演变成全武行。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三国各自带来的人一见这状况,都各自充满敌意地瞪着对方,各自拉开了架势,一副想要动手的样子。

哈勃儿一转头,瞪着身边的赫赫使节:“隼飞,你抓着老子干嘛,老子非要替漠北王教xùn

这个女人不可,女人就该躺在床上等男人上,敢出来和男人争权夺利就是找打!”隼飞冷冰冰地道:“二位,这里是帝国的宫廷,你们若是想要吵架,就滚出去外头好了。”

但是下一刻,哈勃儿打出去的拳头就被人握住。

“你倒是试试看,谁怕谁就滚出帝国!”娜拉双手一叉腰,拨了把自己的红发,拉开了架势。

她讥诮地斜着勾着金色眼睛的深邃美眸睨着哈勃儿:“欺负不了别人国家的女人,便打算在人家夫君身上找回场子的废物。”“娜拉,你找打!”哈勃儿被娜拉拿话一憋,又瞥了眼秋叶白,又瞥了眼浑身煞气的百里凌风,还有一众似看笑话的众人,他涨红了脸,扬起硕大的拳头。

“你哈勃儿还有脸来出使帝国,不就是因为帝国的摄政公主不在,所以才要这般来挑衅作怪,想要找回场子,如果那位艳倾天下,又狠辣非常的公主还在,你敢来才有鬼了。”娜拉是漠北飒族的首领,也是漠北的王妃,作风素来泼辣,手上功夫了得,寻常几个男人都近不了她的身。

“老子说话关你这个臭娘们什么事儿!”哈勃儿大怒,瞪着娜拉。

娜拉深邃的蓝眸轻蔑地扫过他:“还想给你父王出丑么,那么就继xù

挑衅好了。”

真是再愚蠢没有了。哈勃儿闻言,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眼戴着面纱的娜拉:“你……。”

一边的娜拉轻蔑地瞥了眼哈勃儿:“蠢货。”

第131章 二更 求票

二更来了,明儿大家抽奖的票能给初殿下和小白吗?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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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再细细看去,又只能看见自己的手指尖一片乌青发紫——那是重度心血疾病的人才有的特征,

她目光恍然地看着水面,只觉得仿佛水面的涟漪上倒映出一片靡丽又似幻觉的幽红。

她静静地看着水面,并不知dào

,自己的浴缸前,同样有一道红影坐在浴缸,目光莫测幽诡地看着面前赤裸苍白的少女。

荏弱纤瘦的少女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浴室里雾气蒸腾。

温润的水滑落苍白的肌肤,纤细雪白身躯。

……*……*……*……*……

呵呵……百里初静静地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女,她绝望和哀伤的模样……深深地烙印进了他的心底。

她还曾经不屑,只是因为妈妈的啰嗦,才不得已戴着。

父亲给了她那么多美国的药物,可是今天救了她的……却是最普通的速效救心丸,那是母亲从她小时候就盯着她一定要带的东西。

她闭上眼,讥诮地笑了起来,两行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果然,没有过太久,她便感觉自己的呼吸慢慢地平复了。

随后,她便几乎力竭地闭上眼,平躺在地上,等候着心跳的平复。

“唔……。”

她的手无意触碰到自己的胸口,那里是一个荷包,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妈妈曾经的叮咛,便立kè

伸手扯出了那个祈福袋,颤抖着手胡乱地扯开,将那药倒出来一口吞下。

叶白翻找而来许久,却没有任何结果,她已经无力地倒在地上,心跳已经一片紊乱,她心中只一个念头——她绝对不要死。

他眸光愈发的阴沉,因为心头的波澜涟漪,凌冽的杀气蔓延在他幽暗如子夜的瞳中。

“小白……!”

百里初看着那少女痛苦得脸色苍青的模样,他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拳,却只能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痛苦无比,而却无能为力他无比痛恨自己现在这般模样,痛恨自己的无能力。

书房里可没有药,早前二夫人着人仔细地‘打扫’了这里。

仪陇隔着门听见门内的跌撞和重物落地的声音,眼睛里闪过得yì

之色,却又有些不安:“你要死了,可不关我的事!”

“药……药……。”

她痛苦地连滚带爬摸向一边的书柜,一头冷汗地伸手起来,四处乱摸,一下子扯落了满书柜的书,还有不少精致的瓷器。

叶白闭着眼,喃喃自语:“不……你们就是想让我死……我不能死……绝不。”

百里初看着面前少女捂住胸口痛楚的模样,仿佛自己的心头也跟着扭痛了起来,那种吞噬心脏的窒闷感,让他忍不住也捂住了胸口。

她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妈妈一定是被那狐狸精给气的!

叶白一顿,心头原本的那些痛愈发地缠而来上来,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一下子跪倒在地,喃喃自语:“妈妈……。”

仪陇莫名其妙地只觉得一阵阴风阵阵,打了个寒战,但是他缩了缩脖子,左右看看无人,便继xù

冷笑道:“叶小姐,你识趣的在见到小少爷和二夫人的时候客气点,到时候你病得起不来要钱的时候,也好有人关照你,这不,你妈进医院的钱还是二夫人垫付的,记得还!”

他的目光梭然抬起,精致的眼眸里一片阴沉森然,如同淬了毒的箭,射向那门后的男人。

“小白……。”

但是,他伸出去的手,穿过了她垂落的长发,却触碰不上她柔软的脸颊,只能僵在半空之中,让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多年未曾品尝过的挫败感!

百里初看着面前少女蜷缩在地上,他唇角肌肉微微紧抽,下意识地就想将她抱起:“小白!”

仪陇不耐烦地道:“得了,得了,你喊什么,别逼着我拿毛巾堵住你的嘴!”



“可是父亲让我学的,我都有在学,我比谁都学得好,父亲也说了我很好!”叶白只觉得心头愈发的疼痛,她忍不住哽咽着厉声叫了起来。

“叶大小姐,你就是个病秧子,美国的医生都说你要是生孩子,就会死在手术台上,先生从一个教书的老师打拼到今天诺大的家业,没有继承人可能么?”仪陇冷笑。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难怪这几天家里所有的佣人看着她的目光如此诡异,充满了怜悯;难怪这几天父亲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愧疚;难怪有客人来的时候,看着她和妈妈的目光充满了讥讽。

“为什么我转瞬间就有了个六岁的弟弟……二夫人……父亲,你以为你是古时候的老爷么……呵呵。”叶白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过自己的脸。

可是为什么呢?

叶白茫然地看着大门,喃喃自语:“你说她……为了帮你打拼事业……落了一身的病,以至于生我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了,你说你一辈子都会珍惜她一辈子,就算妈妈再生不出孩子,就算我心脏不好,叶家懂的继承人也只有我一个么?”

“为什么,父亲……你娶妈妈的时候,不是说过你会永远爱她么……你说她陪着你走过最贫困和艰难的日子啊。”

叶白脸色一瞬间苍白无比,她抚着门,愣愣地,仿佛像看见那个从前无比疼爱自己的父亲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二夫人说得真没有错,这个叶家大小姐才是真对她和小少爷地位有威胁的人,最好她能一气之下死了,便一了百了。

“叶大小姐,您可别激动,先生就是怕你这么激动,才让我来看着你的,免得你心脏病发作,在这个时候死了,岂不是触小少爷的霉头!”仪陇笑了起来,声音冰冷而讥诮。

叶白闻言,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水眸:“什么……你说什么……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哪里会有什么……小少爷!”

那男人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满怀恶意地:“因为先生要和二夫人给小少爷过六岁生日,带着小少爷给所有的亲朋好友认识,毕竟小少爷才是先生的继承人,如果您这个时候出去不是扫兴么!”

叶白眉目之间冷峻之色更锐利:“为什么!”

那门外的男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但随后愈发地不耐,冷冷地道:“先生现在确实没有出差也没有应酬,他就在房间里,但是您现在是见不到他的。”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少女虽然容貌柔弱,但是气势一点对不柔弱,那一刻,他的神情瞬间有些动容,又下意识地道:“小白……。”

“那他去哪里了,告sù

他我要见他,我到底是他的女儿,还是你真打算将我在这里关到死!”她冷冷地问。

唤作仪陇的男子闻言,沉默了一会,似终于有些不耐地道:“不,先生没有应酬和出差。

“我要见父亲,仪陇,你不会连父亲都不让我见罢,还是他又出差了,又应酬去了?”叶白扶着门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冷声道。

他的直觉告sù

他,面前这个也叫‘叶白’的少女……一定与他的叶白有莫大的关联。

为何……太多的为何让百里初忽然感受到了许多年不曾感受到的不安,因为……

为何她根本看不见自己,听不见自己?

为何自己会穿过了她的身体,根本触碰不到她?

为何……他的手根本触碰不到她?

为何与他的小白如此相似?

为何也叫叶白?

她到底是谁?

百里初彻底愣住了,锐利的魅眸之中一片复杂,甚至带着一点茫然。

哪里像他的小白,上可于策马长弓,百万雄兵之中取上将首级,下可赏花品酒,极尽风雅,甚至洗手羹汤入厨房,一双巧手便做天下美食,一颦一笑皆别样温柔明媚。

仿佛一碰就碎。

他的小白五官之间更明朗隽美,似朗月清风,又似朝阳清美明媚,而面前的少女眉目之间有些阴沉,更纤细秀美,细致到荏弱,衬着她细细瘦瘦的胳膊和手臂,更显得她像一尊精致苍白的白瓷娃娃。

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秋叶白的面容——不,或者说那张脸与秋叶白并不完全相同,眉目之间颇有些相似,但是五官并不一样。

但是随后,他立kè

发xiàn

自己的手非但再次穿过秋叶白的身体,而且整个人都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站到了她的对面,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秀发只及肩膀。

但是他这么一伸手,却发xiàn

自己的手竟然直接穿过了她的肩头,他瞬间呆住了,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半天,随后他不信邪地伸手再次去扶秋叶白的肩头:“小白,小白!”

随后他也顾不得她穿着的衣服奇怪不奇怪了,上前一步就想扶起她:“小白!”

百里初见着平日捧在心头的宝贝这般被人轻慢,哪里能忍耐,厉声道:“放肆!”

叶白闭上眼,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按照医生教给自己调节呼吸的方法慢慢地调理自己的呼吸,好一会,她才缓了过来,微颤抖着手扶住门框,慢慢地站了起来。

“夫人身体不好,您身体也不好,就不要这样任性了,如果夫人能够见你,自然会来见你的。”门外的男人淡漠地、不带一点感情地道。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门上,轻喃:“你们到底把妈妈怎么样了!”

但是才捶打了四五下,她便立kè

觉得心头一阵窒闷,脸色都变得苍白。

第131章 魔境 上

==这个是一更~12点前会有阿初和阿九的下出来~,也放在惑国这边了~免得大家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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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那盛满了白骨的地面瞬间塌陷了下去,她一下子就被白骨淹没。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骷髅竟然对着她一笑,发出凄厉空洞的笑声:“嘻嘻嘻……。”

其中一具正抱着她的脚!

她忽感觉自己脚下踩踏的地面有异,下意识地一低头,心头瞬间升起一股凉气——地面上竟然满是骷髅白骨!

却不想,她才转到那雕像之后,就是一愣,那雕像之后哪里有什么人影。

她眸光一冷:“想跑么!”随后,她立kè

飞身向那雕像之后追去。

果然,她才掠到一处钟乳石之上,便看见了一道中箭的男人身躯被人拖进了那雕像背后。

随后,她立kè

飞身而起,抽出了腰上的软剑,向男声响起的方向掠去。

她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啊!”一声男子的惨叫声瞬间在暗处响起。

那箭矢立kè

向着它们来的方向射了回会。

那激射向她的三支暗箭顿时便“蹭”地一声被弹落在地,而与此同时,她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足尖朝着地上的断箭一踢。

那声音夹杂在暗河水流动轰鸣声中,很容易让人忽略,而秋叶白眸光一冷,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同时指尖在风声来向一探弹。

只是她才觉得这个雕像似在哪里见过,有些眼熟,却忽然感觉风中有暗啸破空之声。

因为雕像靠着岩壁所建,她在水中只以为是岩壁凹凸不平,上来之后才发xiàn

整个雕像如此宏伟。

这石阶非但是人工所造,而且石阶之上竟有一座古怪之极的巨大而狰狞的雕像,那雕像青面獠牙,腰间缠绕着人的断臂,颈项戴着一大串骷髅,六臂高举,各自拿着各种恐怖的法器,竟有数十丈之高。

她提气飞跃而起,便瞬间看清楚了整个石阶之上的全貌,而这个全貌瞬间让她大吃一惊。

她轻功连百里初都比不上,要飞上去,自然是轻而易举。

打定了主意,她看准前面一根垂落的巨大钟乳石,便待自己被冲到那里之后,足尖狠狠地朝着那钟乳石一踹,提气就向那高高的台阶飞身而去。

毕竟如果她要再顺水而行,随时都可以,但若错过这里,又还要飘好几天也不一定能到地面,就算没有淹死也要饿死,而万一这里又有上地面的路,岂非错过生机?

眼看着水流就要将自己带过台阶,她心中一沉,不管如何,她还是要先试试上台阶罢。

她犹豫了起来,是要继xù

顺着河流飘荡下去,还是上去?

如果是人工建筑,那么必定也有通往地面的地方。

那台阶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建筑。

她忽然发xiàn

不远处似有一处极高的台阶,沿着河壁建起。

而且……

她立kè

警惕地侧了脸,借着幽幽的荧光观察附近,这一看,她便看出异样来了,河流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极为开阔,几乎看不见两边的岩壁了。

直到她忽然感觉水流渐渐地变得缓慢了下来。

也不知过而来多久,黑暗之中难以判断时间的流逝,她一直浮着,顺便运气三十六周天,保持自己的体温,但意识却慢慢地有些模糊了起来。

……

这也意味着她还在云县地界。

但她忽然想起那一片片长满了奇花异草的香水潭,心中暗自思量,也许这就是香水潭的来源——香草、香花、香树让香味绵延不绝。

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让她觉得莫名地有些熟悉,不知为何地下的暗河也会有除了水腥味之外的味道。

秋叶白心中有了定论,便径自浮在水面上,由着水拖着自己一路向暗河的深处飘荡而去。

但不熟悉的人,必定在挣扎中或者惊慌中被活活淹死。

但是她相信第二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娜拉也不是蠢货,那女人方才敢抱着她跳河,又忽然松开她而不是将她抱着拖到井底底,就一定算准了这里有地方可以冒头。

那么她只要减损热量的消耗,那么就只要等着水流将她带出地面即刻,又或者奔流向更深的地下。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样的地方一定会有一处经过地面的,甚至就是某条河流的源头。

她小心地避开那些钟乳石,放松了身体顺着水流而行,同时减缓体力的消耗。

四处都有钟乳石,还有一些萤石类的石头,在河流的四周簇簇丛生,或者从岩顶上垂落下来,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河水带着撞上去,十有八九是要没了命的。

水流并没有停止奔流前行,一直推着她前行,她发xiàn

这里是一处底下岩河,但是即使是在最黑暗的地方,也还是有奇异的昏暗的光芒,能让人勉强看清楚这里的情形。

肺部的痛苦瞬间得到了缓解,让她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努力地调节呼吸,让自己好更舒服一些,同时向四周望去。

她咬牙一坚持,瞬间破水而出,迎面一股子携带着水汽和奇异香气的气流迎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就张开了嘴,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地呼吸:“呼……咳咳……呼……咳咳。”

一秒似万年,直到她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就要张开嘴,任由水流灌满自己肺部的时候,一股向上的浮力忽然将她往上托举而去。

她只觉得耳边都是巨大的水流撞击过石壁的声音,还有鼓膜因为承shòu巨大压力发出的嗡嗡声。

果然,她一放松下来,不再用内力去抵抗水流的拖拽,很快她就被黑暗巨大的漩涡流一下子拖进了水底的深处。

如果不管怎么样都是死,那么何不如搏一搏!

她咬着嘴唇,努力忍耐着胸口痛苦,一咬牙,放松了四肢,任由水流将她彻底地向黑暗的深处拖了下去。

而且娜拉的表情绝对不是甘心受死、同归于尽的表情。

娜拉一个堂堂皇妃,一族族长就肯这么死了?

他还在明光殿等着她,他将帝国交给她,她许了陪他白首不相离,许了替他看守帝国。黑暗而冰凉的水流压力让秋叶白几乎忍不住要张开嘴,但是脑海里忽然闪过娜拉那闪着诡异笑容的脸,她心中忽然那一顿,瞬间冷静下来,意志终究战胜了本能。

不,绝不!

她会就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阿初了么!

“阿初……。”

……*……*……*……

他走到她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苍白精致的小脸,随后他径自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伸手环住了她。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床上的少女,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床上的人儿传来微弱而平稳的呼吸。

随后她阖上镜子,躺回了床上,安静地闭上眼,

叶白拿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轻声道:“叶白,你要睡觉,你要起床,你还有很多事要做,要专注,不要胡思乱想。”

百里初靠在梳妆镜的台边上,看着她放下那铁块,转身在衣柜前取了一套薄如蝉翼的衣服穿上,坐回床边,取药服下,随后躺下熄灯。

她对着镜子里的少女笑了笑,笑容冰冷而凉薄:“你不会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叶白放下手机,抬起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自己容貌苍白而细致。

“喂,刘叔么,我是叶白,您什么时候有空和我见一面,我准bèi

了一些点心。”

看着少女一边拿了帕子擦头发,一边拿起了一个方形的东西搁在耳边似自言自语地说话,但是声音却冷静淡漠得像在谋划什么事情。

百里初看着她细瘦的雪白的娇躯被浴巾裹住,眸里带了一点异样的幽魅,他起身跟着她向门外而去。

她闭上眼,许久,直到水温渐冷,方才起身扯了浴巾向门外走去。

整个世界,也许只有自己这么抱着自己,才能感觉到一点温暖。

叶白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水里,伸手抱着膝头和自己,只觉得空气冰凉,水温再热却都温暖不了自己。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环上她的腰肢,将少女环在怀里。

因为这一刻的她一点都不孱弱,眉宇之间的坚毅和绝决、凌冽,与秋叶白毫无二致。

在看见这样的叶白时,他终于肯定,面前孱弱的少女就是他的叶白。

一只透明的苍白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左胸,掠过她胸口上的那一道伤痕,仿佛能触碰到她的心头。百里初低头看着她,眸光复杂而幽暗莫名:“小白。”

……

“可我不会现在死的,绝不如你们所愿,我有要保护的人。”

她轻笑了起来,笑容冰凉、寂寥而绝决。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轻喃自语:“一切都是我的错么,这样丑陋的身体无法承担起希望,所以连最后的温暖都要被剥夺么?”

叶白睁开眼,低头看着自己左边胸口,柔软的蓓蕾上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

甚至可以欺骗我、伤害妈妈?

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不再经常回家;从什么时候起,父亲总是出差;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不再关心她又考取了什么学位;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耐烦看妈妈被风霜摧残过的脸。从什么时候,她不再唤父亲做爸爸?我努力做到最好,却依然抵挡不了父亲你繁衍后嗣强烈的欲望么?

她闭上眼,一滴冰凉的泪水落进浴缸的水里。

那些父亲温柔的爱语,还在耳边,转瞬间不过如烟云。

……

“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成为你的骄傲。”

“不,我就只有叶子一个女儿,我的一切都是她的,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

“叶小姐的病一定要静心,她如果冒险怀孕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您和可以和夫人再生一个。”

九琴百年(百里青和百里初的番外)

这是完结了,大家记得回来看。

明天会把最后尾巴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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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的笑容,让他觉得,也许她电

百里初终于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他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听她说话,明明就是不知dào

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也许是因为她的话虽然听着有些……让人心动。

西凉茉说完这话,都觉得自己像足了拿着糖果在诱惑小男孩的怪阿姨。她忍不住笑容更深。

西凉茉见状,轻拨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再一次含笑诱惑他:“那你想不想让那个女孩儿也喜欢你,接受你,永远和你在一起,让你永远在黑暗的夜晚有一个能一路同行的伴儿?”

百里初闻言,看着她的目光愈发冰凉,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离开。

西凉茉看着他,温柔一笑:“你只要告sù

我,你喜欢不喜欢那个叫小白的女孩子?”

他这么告sù

自己。

也许,只是懒得动手罢了。

也许是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杀意和恶意。

他也不知dào

自己为何没有再想对面前美丽女子动手的意思。

西凉茉看着他,淡淡地一笑:“不要理会他,他年纪大了,有点老年痴呆,也就是脑子不灵光,而你现在也没有想要杀了我不是么?”百里初看着她不说话。

百里初冷冷地看了眼百里青,这人有什么毛病?

百里青抬头看着天空上的一轮明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小兔兔……真……真可爱。”

西凉茉轻咳:“嗯?”

百里初听着她的话,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转身,冷冷地看着她:“若是寻常人这么跟本宫说话,她已经没命了。”百里青大怒:“小兔……。”

西凉茉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而且我还知dào

,她不喜欢你,或者说她喜欢你的‘兄弟’,但是不喜欢你。”

百里初的脚步微微一顿,但是没有回头,继xù

往前走。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一丝试探的意思。

西凉茉转回头看着百里初离开的背影,忽然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儿了罢。”

算了就看在这小子像小熙儿能让茉儿开心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

百里青心头火又上来了,正要出声,便见西凉茉若有所觉一般,冷冷一眼横了过来……他顿时冷哼一声,转开脸。

他看了看西凉茉,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要走。

他不感兴趣。

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女人。

不过那又怎么样?

平日里除了小白以外的女人这么看着他,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百里初看着她的目光,感受到她身上那种柔和的气息,莫名地竟没有感觉到厌恶。

西凉茉转过身,不再理会百里青,只看向百里初,目光变得温和而柔软。

她如今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防备气息。

而面前的年轻人则是一种纯粹的黑,冰冷的黑,如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成就的狩猎场,只剩下狰狞杀戮之气。

当年的九千岁身上的黑暗是那种带着靡靡之音,红粉骷髅,妖娆浓厚的深紫靡暗,勾人魂魄。

但是只面前之人,竟然与小熙儿眉目如此相似,甚至气息都有些相似,只是这摄国殿下的气息更加冷冽幽暗,让她想起曾经第一次看见的九千岁百里青,但是却又更纯粹。

也许是百里青的基因太过强悍,百里家族的男女生得从来都不会差,特别是每个人的眉眼,多少都有些相似。

她和他便再很少再踏足京城,但终归有意无意也见过好些百里家的子弟。

这么多年,她和他游走江湖,踏遍山河江海,也回到过明光殿,太极殿,只是太多的故人早已不在。

“我知dào

的,可是太像了……。”西凉茉看着他,幽幽地轻道。

“茉儿……。”

百里青在看见她脸色微白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是一疼,再见她转回了脸,神情之中皆是寂凉黯淡的模样,心中便是一窒。

她慢慢地转回了脸,轻声道:“我知dào

,我知dào

他不是小熙儿。”

西凉茉脸色一白,愣愣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眼站得离她更远,一身冰凉幽暗气息,面无表情的百里初。

百里青忍不住道:“他不是小熙儿。”

“茉儿……。”他一看自家‘小花’那护犊子的样子,再一看百里初的面容,心中顿时了然。

他一转脸,正见着自家的‘小花’正狠狠地瞪着自己,顺便上前一步,挡在了百里初的前面:“你想要做什么?”

却不想他才走两步,便见一道森然凌厉的目光横扫了过来。

百里青哪里知dào

面前的‘小兔崽子’直接给自己盖定了太监的戳,如今正恼羞成怒,掳袖子就要上去教xùn

他。

他倒是可以放他一马。

如是此人……

他见此人气势非同寻常,绝非寻常太监,莫非此人就是那大太监?

那大太监曾四处怒言是太后生生害死了先皇,备受太后和杜家一党的迫害,最终潜逃出宫,不知所踪,更不知所踪。

而太监习武一向走的偏门,驻颜有术也未可知,先皇那一朝就有一个大太监修习了前朝九千岁遗留的秘籍《葵花宝典》,武功盖世,据闻几十岁的高龄看起来不过少年模样,还几次救过先皇的性命,但奈何先皇还是英年早逝,杜皇后成为当今太后,垂帘听政,权倾天下。

宫里人哪怕离宫多年,身上的气质都与旁人不同。

他太熟悉这种说话的强调和手势,甚至那人身上那种嚣张跋扈的气息,和老甄都颇有点相像之处,虽然面前之人气势比他的父皇都要凌厉,但是他百分之百肯定此人一定是太监!

“看来是哪朝活下来的老妖怪逃出了宫,私逃出宫,乃是坐连死罪!”百里初冷冷地负手看着百里青。

他发xiàn

自己换了手还是习惯性地兰花指,顿时脸又一青。

“你……你……个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百里青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伸出了兰花指,白脸皮上顿时涨红,立kè

换了一边手指着他:“兔崽子……兔……!”

百里初看着伸出兰花指指着自己,嗓音尖利的白发魔头,挑了下眉:“原来是太监!”

虽然过了好几百年漫长的时光,但是人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尤其是根深蒂固的习惯,而那人也几百年没有这么发火和想要骂人了,这一骂人,老习惯就出来了。

只是……

“放肆你个大头鬼,小兔崽子,你不想活了,敢这么说话!”百里青见西凉茉眼中的泪光,就够心疼了,再见百里初那样子,顿时恼了,抬手就指他大骂。

百里初防备地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面前眼里含着泪水的女子:“放肆!”

西凉茉越走近百里初,百里初的脸在她眼中便越发到底清晰,那熟悉而陌生的轮廓,让她眼底闪过一丝怔然和隐约的激动,下意识地快走了几步,向他伸出手:“小熙儿……。”

但奈何自家小花看着……好像……也许……有点不悦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这种兜圈子走路的模样……滑稽非常。

百里青见西凉茉根本不理会他,竟抱着琵琶向百里初走了过去,顿时唇角一抽,眸光沉了沉,也立kè

跟了过去。

这是他今天看见的第二个自己没有把握能赢的人!

百里初不禁一怔,随后冷冷地看着她,掌心悄无声息地凝了气。

那女子见他看过来,竟径自抱着琵琶向他走了过来。

他微微眯起眸子,莫非刚才那一道绝世琴音竟然是那看似纤细柔弱的女子弹出来的?

百里初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才见一道穿着鹅黄色琴娘装扮的美丽女子不知何时抱着一把翡翠琵琶正静静地站在楼前。

那西域魔头也退了几步,但是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忽然一转身向楼里而去。

百里初都被逼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了脚步,但胸口之中气血翻涌,让他脸色微白,瞬间瞪向那不远处的白发西域魔头。

巨大的压力还是即刻向周围全部逼散而去。

“呼——!”

下一刻,百里初瞬间呆愣住了,那琴音如波,竟然瞬间将那巨大的撕杀中的雾与光全部驱散!

“铮!”一声响,流水一般的琴音竟瞬间直穿那狰狞的雾光厮杀之中。

冰与火的碰撞,让空气瞬间都扭曲和撕裂。但是下一刻,一道悠扬空冷的琵琶音瞬间在空气里响起。

绝世高手的对决,从来生死,便是一招定胜负。

巨大的炽烈的红光逼得百里初连连狼狈地后退,他妖瞳里杀气瞬起,足下一顿,指尖一绕,直接捏断了指尖的红线,抬手运气于掌心,催动全身十成十的功力再次凝聚红雾在掌心就朝着那逼压过来炽烈红光激射而去!

而只有这团红光到了他的面前,百里初才发xiàn

不对,自己的红雾是由无数寒气尸香凝聚成,而那银发西域魔头掌心红光却炽烈无比,竟如一团烈火迎面扑来。

百里初一惊,此人怎么也会他的招式!只是他尚且来不及深思,百里青手中那团红光瞬间大盛,直朝百里初迎面扑来。

百里青眸光森然,抬手之间,竟又是一团幽幽红光凝在他掌心。

第132章 魔境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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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摒弃了自己一向喜欢的清新的颜色,挑了一套自己很少穿的黑色内衣,开始换。

叶白看了看自己的内衣,低声轻语:“既然是要去当黑寡妇的,那就穿得像个黑寡妇罢。”

他看了眼她的胸前粉嫩,随后微微挑眉建议:“黑色的好了,很诱人。”

百里初懒懒地从床上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看了眼她的衣柜,见她有些犹豫选择哪一套内衣。

而与阳光同样炽烈却更莫测的目光也在细细地描摹过少女细致性感背脊的蝴蝶骨,纤细得不盈一握腰肢,异常翘挺的臀和修腿。

柔和的阳光落在她窈窕单薄的身体上,像抚触她的肌肤,带出一种别样的少女脆弱鲜稚的美。

看着镜子里的影子对着她露出同样淡漠的笑容,少女方才点点头,打开了柜子门,将自己身上的睡衣脱了下来。

少女静静地站在穿衣镜面前,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的脸,淡淡地微笑:“叶白,你又多活了一天,早上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房间里。

……*……*……*……*……

而她和娜拉之中……没有任何人。

那是一道佝偻的影子,静静地就站在娜拉和她的影子之间。

秋叶白一顿,看向她们旁边的墓道壁上,她也瞬间愣住了——火光照耀之下,那墙壁上不知dào

什么时候除了她和娜拉之外,多了一道影子。

娜拉忽然咽了咽口水,身体有些发颤,她轻轻地朝着他们的墙壁比了个手势:“你看见墙壁了么……那里有点古怪。”

秋叶白挑眉:“做什么停下来?”

她走了好几步,脚步忽然一停。

娜拉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暗觉得秋叶白古怪非常,在这种恐怖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地方竟还能做这种享shòu

状!

她闭上眼,轻轻地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

那些拐角处不时看见的白骨累累边,仿佛一转头,便能看见白衣、白发,黑瞳的美貌冰冷的兽一般的少年在墓道的拐角处面无表地站着,如一抹地狱的幽魂。

这就是阿初生活,不,生存与长大的魔窟罢?

如今闻见这浓烈的尸香,只让她心情异样的复杂……

她不畏惧这些香气,是因为身体的赤焰,也是因为阿初早在她身上中了极深的尸香引。

她的心情就忽然有些复杂。

秋叶白走过地宫,只觉得这里果然就像幽长的墓道,越走所见的白骨便越多,与阿初当初只言片语里透出的寂冷和阴森恐怖完全相同。

她等会一定会将这个敢伤她的‘男人’碎尸万段!

她一边走,眼底一边闪过阴沉森然的光。

娜拉闻言,一僵,转过身去,继xù

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不。”

秋叶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对赶路以外的事情这么有兴趣,可是因为身上肋骨断得不够?”

中原人的东西真是神奇,她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秋叶白脸上戴了口罩。

娜拉一惊:“你戴了口罩么?”

秋叶白随口道:“我戴了面罩,只是薄如蝉翼,你看不见而已。”

娜拉赶紧拿着那面巾罩在自己口鼻间,同时转头看向秋叶白,绿眸有些异样:“你……不觉得这里无法呼吸到难受么?”

秋叶白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顺手扯了一个湿润的面巾甩在娜拉的脸上:“罩着。”

娜拉一边扶着墙壁前行,一边有些耐受不住地咳嗽:“咳咳……。”

连秋叶白手里的火把都照不透那黑暗的香气。

仿佛那香气在这没有人烟的鬼蜮里已经蒸腾蔓延了千年,如有实质一般。

幽暗的地宫宫道漫长而黑暗,空气里弥漫着香浓到近乎腐败的味道。

……

看着娜拉眼中的恐惧之色,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冷的光。

听到‘两脚羊’这个词,娜拉瞬间脸色大变,神情愈发苍白,她看着秋叶白的目光,知dào

‘他’绝非说笑,她嘴唇颤了颤:“遵……命……。”

第一代漠北王出身贫苦,就是妻子被抓去吃掉之后,愤而揭竿而起,最终领着许多拥护他的赫赫人与赫赫官府交战斗争了多年,才在犬戎的帮zhù

下得以成为独立之国。

抓汉人容易被发xiàn

而出事,他们便将魔爪伸向了自己人。

但是也仍然有极小的一部分人并不改这种恶习,并认为这种恶习是赫赫人力量的源泉,暗中还进行这种罪恶的勾当。

赫赫人也渐渐摒弃了食人的恶习。

天极立国之后,元宸皇后派了身边大侍女与赫赫可汗联姻,并且每年都派出了大量的工匠、小贩、粮农、织女甚至还有不少原本是罪人的汉女前往赫赫生活,帮zhù

赫赫人寻谋生路,与赫赫人贵族成婚,从此渐渐地形成了文明的大融合。

遇上没有吃的时候,甚至会抓人为食,尤其钟情于细皮嫩肉的汉人,若以男女老幼来分,则是最喜以幼儿和女子为食。

赫赫人生活得环境很差,他们生存不易,生性彪悍无比。

两脚羊——以人为羊。

娜拉一愣,却见秋叶白忽然低头逼近她的脸,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脸,同时淡淡地一字一顿地道:“娜拉,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族人都在等你带回好消息罢,不管那个人许诺了你什么条件,本座只告sù

你一件事,你若是再使坏心眼,却又不能杀了我,那么你的族人就等着再次成为赫赫人的两脚羊罢。”

秋叶白看着膝盖下痛得一点气力都没有,又惊疑不定的娜拉,微微一笑:“既然娜拉王妃不愿意说是谁指使,那么就给本座带路回到地面罢。”

这个狠辣恶毒的男人又要做什么?

娜拉脸色发白:“首辅大人……。”

却不想她才说话,秋叶白指尖就点在她唇上:“嘘。”

娜拉终于再也不敢冒险,浑身颤抖地道:“是……是齐……。”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娜拉……。”

她痛得瞬间蜷缩起来,浑身打缠,唇角又是一抹鲜红涌出来。

“咔擦!”一声脆响,娜拉再次惨叫了起来:“啊啊啊——!”

说话间,她一点不客气地再一次膝盖用力。

她可真烦这种审讯的活儿,真不知dào

司礼监里那些发明各种折磨人方法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变态。

秋叶白眯起了眸子,点点头,从善如流:“没错,我不但恶毒,而且没有什么耐心。”

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耐心,只狠狠地瞪着秋叶白:“呸,你这个恶毒的男人。”

娜拉见美人计失效,她才勉强固定好的胸口断骨处再次被压碎,喉咙间的腥甜抑制不住,一下子吐出一口血来。

秋叶白膝盖正压在她的断了肋骨的胸口之上,她低头睨着娜拉,似笑非笑地道:“娜拉,你是个尤物,想必也听过我一向怜香惜玉的名声罢,但是不知dào

你听过我对找麻烦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从来就不会手下留情的恶毒名声没?”

只是话音未落她又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娜拉眼珠子四处乱转,随后放柔了声音,拱起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雪白大胸去蹭秋叶白:“等一下……首辅大人,我可以解释的……啊!”

“说说看,是谁让堂堂漠北王妃,一族族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异国重臣置于死地,可是我们‘敬爱’的齐王殿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被自己压住的丰腴西域美人。

秋叶白动作极为敏捷地伸手一捞那把弯刀,同时膝头一屈,径自将娜拉压倒在了石床之上,同时手上的弯刀也架在了她的脸上。

“咔擦!”一声脆响,娜拉捂住手腕,痛苦地尖叫了起来:“啊——我的手!”

娜拉见她逼过来,吓得连退了数步,转身就抓过放在桌子上的弯刀向她砍去,但是她的刀才扬起,就被秋叶白一脚踢在手腕上。

这里的枉死鬼若有灵,第一个便要收拾杜家人罢!

秋叶白看着她,冷冷地挑眉,足尖一点蓦然向娜拉的脖子抓去:“怕什么,鬼神么,我自然心存敬畏,但是在看见这种狠辣的机关,我便知dào

要防着的只有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恶人。”

那人告sù

过她秋叶白的武功很高,可是她完全没有想过对方高到这种地步。

此人竟然能顺利地从骷髅机关里脱身?!

那骷髅机关,她在知dào

其中机关的情况下,全身都包裹起来,而且只是一陷入骷髅里便立kè

摸到另外出路,都要恶心好久。

娜拉脸色一白,一边后退,一边碧眸里仍旧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怕么,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说着,她一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袖底剑,一边向她走了过来。

秋叶白微微一笑:“所以风水轮流转,要轮到你死了。”

“所以什么……。”娜拉警惕地看着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是啊,还真是抱歉,没有死,所以……。”

“你……居然么有死!”娜拉立kè

拉着衣服挡住了自己的身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有人能从那骷髅机关逃出来!

娜拉瞬间一惊,抬头正看见一道修长的人影靠在石室的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那人眼底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嗯,抱歉,也许下一次我会注意打断你右胸三根肋骨的。”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被秋叶白打断了三更肋骨,又在水里游了好一会,才被人拖上船,若不是她水性好,只怕早已经淹死在暗河里!

而她每动一下,带来的疼痛都让她忍不住低低地诅咒着:“该死的……竟然打断了我右胸三根肋骨……好痛!”

娜拉正半躺在床上,用纱布慢慢地将自己受伤的胸腹缠裹起来。

……*……*……*……*……

看着那老鼠爬上尖刺,向她的眼睛张开了腥臭的嘴,那侍女终于彻底崩溃:“她在隔壁右转的第五间石室,饶了我罢!”

秋叶白手里拽着那一根细长的黑金链,懒懒地在她身后道:“娜拉王妃在哪里?”

“救……救……命。”那侍女瞪大着眼,颤声道。

她浑身颤抖着睁开眼,正看着一根细长的尖刺对准了自己的眼睛,而地面上老鼠们仿佛感觉到了有人靠近,立kè

骚动了起来,不停地蠕动着。

但是只听‘噌’地一声,空气里响起奇怪的嗡鸣声,她一下子缓住了坠落的势头。

“啊——!”那侍女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尖叫着……

随后,她忽然一把推向那侍女的后颈,她尖叫一声就向那陷阱里摔了下去。

秋叶白轻笑了一声:“我说了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那侍女大力地摇头,一脸惶恐的样子:“我……我不知dào

!”

她微微眯起眸子:“娜拉王妃在哪里!”

那侍女几乎无法呼吸,看着那陷阱里正在啃食尸体的老鼠起起伏伏,空气里都是血腥味的恐怖画面,整张脸涨得通红,惊恐无比:“救命……救……我……我是和娜拉王妃一起来这里。”

秋叶白只提着她的衣领,冷冷地看着她:“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什么在这里!”

秋叶白卡住她喉咙的手指轻轻一捏,一把将那侍女推向那打开的窗外,让她上半身都悬在空中,面朝那布满尖刺的陷阱。

“秋首辅……你没死……你……。”那侍女吓了一大跳,随后试图推开她想要逃。

“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我是人。”秋叶白轻笑,随后继xù

温柔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侍女一说完话,便立kè

发xiàn

自己说错了话,她一惊,随后惊疑不定地看着扣住自己的秋叶白:“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难怪娜拉竟然敢如此兵行险着地将她直接抱着投水,看来是早有准bèi



她讥诮地眯起眸子。

好一个请君入瓮。

如今看来她是亲自跑来踏别人设下的陷阱了。

那香水潭不光是种植香花香草的原料之地,整条地下暗河就连着真言宫的地宫。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特别地记住这个叫做香水潭的地方。

百里初当初与她说起尸香,曾经说过这样的一段话。

“真言宫种植了许多从西域和全国各地收集来的奇花异草,就种植在一处无人去,但是水源和气候都极好的行宫里,用以采集提炼尸香的香料,因为那里的奇花异草实在太多,连着水源附近都香气袭人,被当地人唤作香水潭,还引得不少附庸风雅之人前往那一处游玩,但皆被真言宫驱散了,也只偶然有与杜家关系极好之人才能进入。”

听到这三个字的秋叶白瞬间一呆,但随后,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香水潭感到熟悉了。

“真言宫?!”

那侍女看着秋叶白微笑的模样,隽秀迷人,漂亮的明眸里一片温柔多情,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竟一时间迷惑,脱口而出:“这里是真言宫……。”

她话音未落,秋叶白已经如出弦利箭,飞掠过她身边,一把将她给拖进房间,按倒在床上,一手卡主她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笑:“你好,漠北的姑娘,来告sù

我,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在这里,嗯?”

等着一道窈窕的身形忽然闯进门内,那一身漠北装扮的女子一看便是娜拉身边的侍女,她一看见秋叶白瞬间脸色一白,如同见鬼一般,伸手指着她:“你……你……鬼……。”

秋叶白原本想躲一躲,但是她忽然想起什么,索性就干脆抱胸靠墙而立。

她正打算往外走,忽听见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有带着异族口音的女音凌厉地响起:“又出什么事情了?”

床上还躺着一具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她瞥见那尸体胸口上还有一截断箭,便知dào

这就是刚才那两人口中的老王,也是中了她掷箭而亡的刺客。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处石室,床头有床、有灯。

秋叶白看着那场景,微微挑眉,冷哼一声,直接翻身进了房间内。

“吱吱吱吱吱……。”骨骼和血肉被啃食的声音回荡在黑暗混沌的空间,令人毛骨悚然。

而与此同时,‘捕获’了猎物的机关,再次‘吱呀’一声打开,无数黑呼呼的老鼠如潮水一般涌出看,一瞬间就将跌下去的两人全部吞没。

两声惨叫之后,空气里除了血腥四溅,只余下两具被尖刺穿透的人体在抽搐。

“啊啊啊——!”

“不要!”

他们一头向那无数尖刺之中掉了下去。

只是话音才落,他们便被那‘鬼’揪住了脖子向下一拖!

两名刺客瞬间吓得惨叫一声:“啊啊啊啊——鬼啊!”

死亡骷髅机关之内,怎么可能有活人?

只是话音刚落,他便忽然见眼前多了一道人影,那人倒吊着身子,朝他们露出一张被火光照得苍白诡异的笑脸:“你说得对,不可能啊,嘻……。”

先前那人立kè

道:“哪里会这么快,不可能……。”

“不会被老鼠吃光了吧?”另外一个人闻言也跟着探出身子来。

只是他这一照,发xiàn

底下机关空空如也,便发xiàn

不对劲来了:“咦,人呢?”

那门打开之后,一个人探出半个身体,拿着火把往地上照去。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身形悄无声息地一翻,足尖勾住了原本拿在手上的乌金锁链,把自己吊高在门上。

随着‘墙壁’内的人话音落下,‘墙壁’便‘吱’一声忽然往外推开一扇半人高的门。

“也好!”

“哎呀,不管怎么说,咱们先把尸体拖上来吧!”

……

这里还真就是出去的生门。

原来,她的直觉还真是没有错!

听着隔壁传来的淫笑声,秋叶白微微挑眉。

“那个骚货也受伤了,还不轻,她那身段可真是妖娆,也难怪王爷着迷,要不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嘿嘿。”

“说来也是,不就是个爬了王爷床的异族臭娘们,还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娜拉王妃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她安排咱们兄弟伏击秋叶白,老王也不会死,咱们凭什么向她禀报,让她去向王爷邀功。”

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秋叶白已经死了,说起话来,愈发地肆无忌惮。

“一会咱们打开机关看看‘他’的尸体如何,再向娜拉王妃禀报罢?”

“正是,咱们走这一遭都要去半条命,何况‘他’!

“这般恐怖机关,她不死那才有鬼!”

“你说那姓秋的死了没有?”

但是……

这般骷髅遍地,漆黑诡异之处,竟有人声,让胆大如秋叶白也忍不住惊了一惊。

只是她才叼着冷火折子准bèi

往上爬,忽然听见墙壁里传来一阵人声。

总归她可没有兴趣再下去探究老鼠们是呆在什么样子的机关里了。

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她要上去,就得拿软剑、袖底剑破开天花板的铁板,把骷髅们全部都放下去。

若是如此……

她寻思着这些骷髅被吸纳入地下之后,十有八九又被抽了上去,全部堆在那铁板之上。

秋叶白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头顶,发xiàn

不知何时头顶高处多了一块铁板,密闭的铁板已经合上仿佛一块天花板。

他们的武艺可没有她高,被吸下来,只有死路一条罢?

她靠在岩壁上忍不住抚额,若是如此,那么她之前的判断根本就是错误的,那两个刺客根本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

而与此同时,她再看着地上无数朝上的尖刺,密密麻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若是真有人被吸入骷髅沙坑,那么就算没有被毒死,也会被被这些刺全部扎透,然后机关打开,无数食人老鼠一拥而上将还没有死透的人撕裂吞噬干净。

脏死了,不会有什么病罢?

她为自己的发xiàn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自己和那些爬过老鼠的骷髅如此‘亲密’,顿时恶心得眉头直颦。

“老鼠……。”

那些黑球与那些骷髅一起又被吸入了更深的地下。

安全之后,她摸出一根藏剑阁特制的冷火折子甩燃,低头一看,果然见无数骷髅全部坠落在底下细细密密的朝天尖刺之上,不少都摔得支离破碎,而此时一阵“嘎嘎嘎”声响起,地板裂开,竟然涌出一片蠕动的东西,那一团团的黑球发出“吱吱”的尖利叫声,四处寻觅,发xiàn

并无所获,便都失望地又钻回了地板下。

那剑身瞬间没入了石壁,牢牢地扎入其间,而剑尾连着细长的黑金锁链,她一扯锁链,一个仙鹤掠翅,飞身而起,攀上岩壁。

她的袖底剑乃是藏剑阁第一铸剑师打造,老仙精心设计,削铁如泥,更不要说削岩石了。

但是她早有防备,手中袖底向墙壁狠狠抛掷刺去。

果不其然,她忽然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下直线坠落。

仿佛那里会有脱身之路。

虽然知dào

自己这般翻向沙坑底下的行为很冒险,也许底下不过无数尸体,而且更有其他机关,但是一来,她觉得自己越往下走,便能越感觉原本密密实实地贴在自己身上的骷髅愈发松散,而且不知dào

为什么,她直觉就带着她向坑底而去。

但毕竟这里不是流沙坑,她应付起来也算游刃有余。

只是这般长刺对秋叶白而言,不但没有威胁,反倒是助力,她借着那刺,不断地踩踏其上,确定自己的方位一路向坑底跃去,虽然周围都是骷髅碎骨压力颇大,而且与骷髅滚做一团实在……阴森又恶心。

而此间亦有无数长刺从周围刺来,若只是寻常人落入其间,只怕早已被刺得千疮百孔,刺猬一般,再被这般翻搅就成了下一具填充骷髅坑的骷髅了!

秋叶白索性直接转出左右两把袖底剑,闭上眼,由着这些骷髅粉末将她一路拖曳到底。

她原打算奋力翻身而起,但是却发xiàn

底下一股子凉气飘上来,她心中一动,想起那中了自己的箭的伏击者,消失于片刻之间,就算扭动机关也不止这点时间!

只是这么一动,她整个人彻底地被骷髅给卷向深处。

她即刻闭气,收回软剑,扯了帕子裹住自己的头脸,帕子原本是在河水里打湿的,这么一裹,她的头脸全部包裹其间,舒服了不少。

她一闻,便知dào

那味道绝对有问题,虽然说自己身体几乎是百毒不侵,但这种吸入大量粉尘也绝不好受。

那骷髅骨粉末味道奇香无比,迎面飘来!

这些骷髅倒是一击就碎,而且碎得太快了……竟然瞬间化作粉末!

那些骷髅竟似有生命一般一一往她身上扑去,那具具骷髅笑容恐怖阴森,死气沉沉,耳边呼号凄厉可怖,一股子寒气直背脊而起,她抬手之间,击碎无数黏痴过来的骷髅。

“唔……。”秋叶白瞬间大惊,眸光一寒,拔身而起。

第134章 魔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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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她看着齐王铁青的脸色,似笑非笑地道:“齐王殿下,咱们来算算账罢,你想怎么死!”

这不,果然有收获。

那样谨慎的男人一定会要看着她死,才会放心。

她很相信齐王就在这地宫里,或者离地宫不远。

她要娜拉带着她找到齐王!

她要的就是娜拉的恐惧,娜拉这种彪悍的西域女子,又能当上王妃出使别国,心志必定不同寻常人。

从她拷问娜拉开始,目的根本不是查出谁是幕后指使者,因为实在太明显不过——这是齐王和杜家联手给她造的一个死亡陷阱。

秋叶白提着剑,挥了挥烟尘,看着他们轻描淡写地道:“打碎了石壁进来的,有了一条缝隙的机关石壁要破开对我来说不难,倒也不枉费我耗费精力让娜拉王妃带着我四处乱转,到底是见着了正主儿了。”

娜拉和百里凌空齐齐看去,瞬间脸色皆是一变:“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若是信他,便等着成为牺牲品罢。”一道女子清冽的声音忽然从尘烟里响起。

他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伴随着无数碎石头炸裂,瞬间让百里凌空和娜拉都疾退了数步。

百里凌空看着娜拉,眸光闪过一丝诡色:“自然。”

她总怀疑百里凌空的话并不真实,那种群蛇而起的情况下,她受了伤,怎么能逃得去!

娜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空郎你说的可是真的?”

百里凌空上前几步,伸手环住她轻笑:“莫要恼,我早已在那里备下了生门,让你逃。”

“那么我呢,你连我也要一起喂了蛇么,郎君果然无情!”娜拉勃然大怒。

百里凌空摘下了脸上的面罩,从密室里走了出来,看着一身狼狈的娜拉,似笑非笑地道:“那秋叶白不好对付,只好出此下策!”

她抬起脸,冷冷地看向站从机关里走出来,带着面罩的男人:“齐王殿下,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为什么用鬼影带着我和秋叶白去那巨蟒出入之地!”

娜拉看着面前机关合上,松了一口气,随后,她走到密室中央,轻跺脚三下,她身后的机关则忽然悄无声息地再次打开。

……

秋叶白看着卡住的短剑,唇角弯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

但闭合的入口已经合上,将她的剑卡在其间。

她眼底幽光一闪,手中袖底剑再次脱手而出,直插入那闭合的入口。

秋叶白目光冰冷,才不管那影子扑向自己,足尖一点,直向那入口扑去,但是那入口已经瞬间闭合至不容一人通过。

她一转身正见着娜拉冷笑一声,向鬼影身后那墙壁扑去,那墙壁竟一下子开了一个口,娜拉瞬间隐没入其间。

她下意识地便后退,但是她这么一退,心中却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来!

或者说……向她扑过来。

秋叶白下意识地看向那墙壁之上,果然看见了一道影子,但是这一次,那吊死鬼的恐怖影子就正正面对着她,而且举起了手正向她的影子扑过去。

娜拉见秋叶白的目光被雕像吸引,她的目光闪过异样,随后看向一边的墙壁,忽然尖叫了一声:“那鬼影子又出现了!”

她心中若有所觉,随后,她一转神,竟然忽然随着娜拉闯进了一处墓室,墓室极为精美,里头只供奉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和一尊狰狞的雕像,那雕像与她在暗河边看见的巨大雕像一模一样。

这是……湿婆神?

她仔细观察,心中不由一动,那壁画上画的有不少是狰狞的神祗大杀四方,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与之相对的一定是俊美无双的神祗头顶日月,脚下皆是芬芳的花朵,手中皆是妙音。

她一边匆匆随着娜拉前行,一边打量着墓道,发xiàn

墓道四周不知dào

何时起渐渐多了许多神mì

的文字,还有许多精美的壁画,看着便不像中原人的手笔。

这一次娜拉逃离的方向不再满是白骨,虽然偶有所见,但是白骨都少了不少,而墓道则是越来越宽阔。

她立kè

随着娜拉匆匆地前行。

秋叶白注意看了眼了墙壁,却发xiàn

那诡异的鬼影竟然不知何时不见了。

娜拉没有注意秋叶白的动作,只看着那蛇根本就不像死了的样子,不停地挣扎,她也顾不上痛,立kè

转头抱着自己的胸口踉跄转回头,向另外一个通道匆匆而去。

她立kè

伸手摸出一包雄黄粉洒落在地,形成断蛇带,随后又往自己身上撒了点。

她看了眼黑暗的甬道深处,果然见里面若隐若现数盏荧绿色的小‘灯笼’在迅速地靠近——那正是蛇眼!

她在南疆那种深山老林呆过,便知dào

这种阴气重的地方,最容易聚集毒物蛇虫或者诡异的植物!

这里还不知dào

有多少这种东西,或者别的什么生长在阴暗处的掠食者。

这两个字引起了秋叶白的注意,她冷冷看了眼娜拉:“快走,这里鼠多,必定会吸引蛇类,此地蛇无天敌,只会越长越大,而且一定会有别的蛇。”

“他说”

娜拉看着那巨大的蛇身几乎有足足两个她那么粗,顿时腿就软了,她也明白了方才秋叶白要杀的不是她而是蟒蛇!“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蛇……他说了这里除了死人没有别的东西……。”娜拉一边靠着墙壁发抖,一边喃喃自语。

“嘶嘶!”

她下意识地一转头,瞬间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不知何时自己身后多了一条巨大蟒蛇,那蟒蛇眉心正中一把短剑,张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从墓道顶上轰隆一声坠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嗤!”一声利响不知插入什么东西身体里。

“啊——!”娜拉尖叫一声,但随后,那剑却划过她的头顶。

叶白忽然抬手,手中短剑瞬间脱手而出,对着娜拉眉心刺了过去!

“不要……不要杀我……杀了我……你走不了的!”她脸色苍白的颤声道。

她目光之中森然杀气瞬间让娜拉僵了僵,顶尖高手散发出来的杀气如同网一般整个人将她网住,明明看着对方一步步地提着剑杀气腾腾地逼近,却除了发抖之外动弹不得。

秋叶白眯起眸子,阴沉地道:“我说了让你别动!”

娜拉恼了:“让我带路的是你,让我不动的也是你!”

秋叶白看着她,却忽然神色异常地森然:“不想死,就别动!”

娜拉一愣,脸色苍白地捂住自己胸转过脸来:“做什么……。”

秋叶白立kè

顿住了脚步,唤住娜拉:“等一下!”

这种声音在寂静得仿佛永夜的地宫里,白骨森森之间愈发地清晰得可怕。

空气里响起诡异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呵气。

“嘶……。”

地面上除了白骨嶙峋,偶尔还能看见四处出没的老鼠甚至……。

娜拉领着她一路慢慢地越走,脚下越难走。

她瞥了眼那诡异阴森的鬼影,轻嗤了一声,还不知dào

是人还是鬼在这里‘弄鬼’。

何况……

若这里是地狱,是死灵魔窟,那么她连魔王都睡了,又有什么好畏惧寻常小鬼的?

秋叶白闻着这样的味道,原本因为那如影随形的吊死鬼影而感觉到不安的心却忽然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墓道越走便越窄,因为地上的白骨越来越多,白骨要么被覆盖了满满的灰粉,要么躺在灰粉末之上,空气里的腐糜浓郁的香气也越来越浓烈。

娜拉无奈,只得慢慢地向前走着。

秋叶白看着她挑眉:“多谢夸奖。”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恐怖的情形下,还有心情去威胁别人?

“你……。”娜拉一转脸,狠狠地瞪着她:“秋叶白……你根本不是人!”

秋叶白看着她讥诮地轻笑:“然后就是你再不好好地带路,我会让你也成为飞头蛮,比这墙壁上的吊死鬼更可怕。”

娜拉身体颤了颤:“然后呢?”

秋叶白淡淡地道:“那是一种身和头分离的鬼,鬼头会半夜飞出去吃人。”

但她还是摇摇头:“不知dào

。”

娜拉一愣,不知dào

她在这种恐怖的时候,忽然说鬼是个什么意思。

秋叶白看着她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动,忽然勾起唇角:“你有没有听说过东瀛有一种鬼叫飞头蛮?”

秋叶白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逼着自己不去看那玩意儿,总归对方对自己暂时没有任何伤害。

“首辅大人……它……它在跟着我们!”娜娜忍不住颤声道。

叶白留意着那鬼影,发xiàn

他们走,那是鬼影也仿佛脚不着地跟着她们飘荡,像是吊死的什么东西跟着她们,让人心底生出无边的寒意来。

娜拉看着寒光四射的宝剑,最终对即刻死亡的恐惧还是战神了面对诡异鬼影的恐惧,让她继xù

踉踉跄跄地继xù

脉动着步伐。

叶白手中的短剑已经搁在了她的脖子上:“你自己决定是要继xù

走,还是我现在就送你去和地上那堆骷髅作伴?”

“可是……。”娜拉想要说什么。

叶白咬了咬牙,冷冷地道:“继xù

走。”

那影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它并不是与她们一样脚着地而行,而是像一个被吊死的人,半耷拉着头,搞出了她们足足小半个身体,就这么诡异地倒映在墙壁之上。

叶白虽然不信这里有什么鬼神,但是这诡异的现象还是让她瞬间起了一身白毛汗。

“这是什么?”娜拉浑身发抖,不敢动弹,只看着那影子颤声道。

……*……*……*……

这个世上若真是有鬼神之力,那么他一定会让这些敢错待他的小白的人,生不如死!

他有些惋惜地看向惊惶地抱着小宝就往外跑的女人和脸色发青的男人,危险莫测地眯起眸子。

但是他方才再尝试,他还是一片空虚的灵体。

而且地上这个恶毒的小子竟然也能看见他了。

自己方才心中暴怒无比,杀气四盛,只下意识地如平日里处置敌人的时候一挥袖过去,竟然能让仪陇站不稳滚下了楼梯。

百里初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一下子昏迷了过——

小男孩浑身发抖,竟一下子尿了裤子,尖叫起来:“啊啊啊——不要——我不要死——不要死!”

百里初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男孩,他一双魅眸早已经没有一丝光泽,如一片鬼魅暗夜,森然地盯着小男孩,唇角弯起阴沉暴戾的微笑,伸手就朝他喉咙捏去。

优雅却浑身散发着森寒冷意的红色幽影踏过仪陇的尸体,走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却瞪大了眼,使劲地往她身后退,喃喃自语:“不……不要过来……好可怕……有鬼……。”

“小宝,不要胡说!”女人也被吓到了,忍不住尖叫起来,伸手一拍自己的儿子。

男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间,瞬间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明明大白天,屋子里却阴森如在冰窟。

小男孩浑身发抖:“那里有个穿红衣服的……‘姐姐’……‘她’推……推了仪陇叔下楼……好……好可怕!”

男人一愣,看向男孩手指的方向:“什么?”

但是小男孩却一把扯下他的手,颤抖地指着楼上:“爸爸……楼上有人……。”

男人以为他儿子看见尸体被吓到了,便立kè

弯腰下去,试图挡住他的眼睛:“乖小宝,不要看!”

倒是男人还算冷静,看着仪陇的尸体倒抽一口凉气之后,注意到自己儿子恐惧的表情。

女人这时候早吓得魂飞魄散,只想要往外跑,奈何自己儿子给死死抱着,一步不能动弹。

而一直趴在女人怀里的小男孩则是惊恐地看着楼梯,伸手颤抖地指着楼梯上:“妈妈……妈妈……。”

周围一直不敢出声的佣人和女人都瞬间吓得尖叫了起来:“啊啊啊——死人了!”

他话音未落,已经断了气。

只听着一身清脆的‘咔嚓’声,因着头先着地,脖子一歪,竟生生摔断了颈椎,仪陇惊恐地朝着他们伸出手:“救……救……。”

女人和中年男人都齐齐吓了一大跳,转脸看过去正见着仪陇惨叫着从楼上滚落下来,一下子摔在地上。

却不想,伴随着一阵重物滚落的声音,他们身边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

“别听医生说,他们就会吓唬人,医院就是想赚钱,我看大小姐也是有福气的。”那女人笑吟吟地道,眼底闪过恶毒的光。

男人迟疑了一会:“但是医生说叶子今年不做手术,就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你就纵容那大小姐欺负我们母子么,她现在心脏不好还这样,如果等到她重新换了心脏,病好了,这个家里还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而且到美国做手术,那可是一大笔钱,你咱们公司最近财务紧张得!”女人正不依不饶地扯着中年男人的衣袖撒娇拿痴。

“老公,你看看大小姐,这些天天一身黑,穿得像个黑寡妇,不知dào

的还以为她在咒你死呢。”

叶宅

……

叶白看着中年男人眸底的温柔,她终于露出了许久以来的第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你,刘叔。”

有的人,一辈子都是他心头的白月光。

老刘见身边的少女神色严肃,他沉默了一会,才一边开车一边道:“永远,都不会。”

叶白看着他耳根发红,看着他正色道:“刘叔,如果我妈和我爸离婚了,你会嫌弃我妈吗?”

老刘顿时似被自己口水卡住了,轻声咳嗽了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和你妈外公外婆开始两家人是世交而已。”

叶白顿了顿,忽然问:“刘叔,听说你以前和我妈青梅竹马,喜欢了我妈很久,这是你一直不结婚的原因么?”

老刘轻叹了声:“我这就带你去看东西,你身体不好,还要出来和人家一起赚钱,太辛苦了,刘叔虽然没有你爸有钱,但能帮你,一定帮你。”

叶白笑了笑:“我和一个学长准bèi

筹建自己的化学实验室,需yào

很多东西,但是他的审批文件还没有拿到手,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老刘点点头:“都准bèi

好了,但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多化学制剂?”

叶白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问:“刘叔,我让你准bèi

的东西,你准bèi

好了么?”

他顿了顿,叹息了一声:“而且你也知dào

你那小妈现在握着财政大权,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你爸爸什么都听她的,医生说你的心脏快衰竭了,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心脏,做心脏移植手术还需yào

很多钱,你手上一点钱都没了,万一她不给你钱,怎么办!”

老刘顿了顿,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爸把你妈名下的钱全部转走了,她没有任何财产,你把你爸给你的钱和基金全部都转给你妈,也只能支撑她在国外生活几年。”

“这是心因性健忘。”叶白淡淡地,随后睁开眼:“不过这样也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嗯,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安排你妈去了美国静养,她那天被刺激过度,又被那贱女人给打了,现在不怎么认得人了,过去的事情也不太记得了。”老刘叹息了一声。

叶白闭上眼,卸下所有的防备,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刘叔,不说他了,我妈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不过是几家中型外贸公司的老板,还算不得大富大贵就这样得yì

忘形。

她身边的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讥诮地道:“你爸还真是,这才从个穷老师到现在发达了才几年,就这种样子。”

叶白眸光冰凉,提着包径自坐上来接自己的车子,离开了小别墅。

身后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哭泣声:“老公,你看叶子她那样子……我们母子两在这个家是任大小姐要打要杀都没有人疼啊。”

说罢,她径自离开。

她眸光冰凉而自嘲,微微弯起唇角,头也不回地道:“那还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不过相信我很快也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了。”

她已经是父亲的拖累了吧?

麻烦?

男人看着她要走,便颦眉不悦地道:“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还有你要去哪里,穿成这种样子,是要出去给我丢人么,而且我早说了你心脏不好就乖乖呆在家里静养,在外头出事了不是很麻烦么!”

说罢,她越过脸色僵白的女人向门外而去。

“所以,小妈以后还是不要让小宝接近我好了。”叶白径自打断她,随后扶着扶手下楼,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淡淡地道:“听说精神病人杀人是不犯法的,不知dào

心脏病人是不是。”

女人见叶白这么轻描淡写地要揭过,顿时垂下脸一副柔柔弱弱,眼眶泛红隐忍的样子道:“我哪里敢怪大小姐,大小姐说是不小心就不小心吧,要是下次不小心把小宝扔下楼……。”

见叶白竟肯道歉,又听她提到心脏不好,男人的便不再说什么了。

男人见她服药,方才稍微收敛了下神色,刚想要说什么,便听见她忽然淡淡地道:“抱歉,小妈,我只是心脏不好,和弟弟开玩笑的时候心绞痛,才没法控zhì

力度。”

她立kè

从口袋里拿出药来,一口吞下,努力地平顺呼吸。

叶白的指尖几乎掐入楼梯之中,指甲断裂的痛却怎么也没有心脏的痛苦来得难以忍受。

男人被她锐利的目光看得莫名的心虚,但随后愈发地不悦:“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你的小妈和亲弟弟,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现实,却没有想到你比你妈还过分!”

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吧?

叶白看了男人片刻,她轻笑:“爸爸,你信这些外人,不信我,是么?”

斯文男人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看向叶白:“叶白,你太过分了!”

哪里有人用推人下楼教xùn

人的?

仪陇这看似开脱的话,却一下子将叶白的罪名给定了!

此时,仪陇见机便立kè

一脸无奈的模样:“也许大小姐见小少爷调皮,想要教xùn

小少爷,所以才推了小少爷。”

但那娇艳女人见着小男孩对自己的暗示,便立kè

掉了眼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叶白,顺便打断了男人的话:“叶白,你为什么想要杀弟弟,我知dào

我不该带着他来抢走你爸爸,但是错的都是我,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下手。”

男人闻言,看向叶白微微颦起了眉:“小叶子,你不会……。”

连那么小的孩子都可以被教导得这么恶毒……

叶白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看着那扑在女人怀里的小男孩,正见他转脸过来对她做鬼脸。

他可是记得妈妈说了,只要爸爸在,就一定要说姐姐对他不好,这样姐姐才能早点死,家里的一切才不会被她抢走!

他撅着嘴,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姐姐刚才想把我推下楼!”

叶白伸手拉住小男孩的手时,他的衣袖被扯得有点变形,此时他一见自己亲妈和亲爹来了,眼珠子一转,转身就向那女人扑过去。

而男人一副温文尔雅四十多岁的模样,不是她的父亲又是谁?

叶白看过去正见着一男一女相携而入,那女人不过比她大了两三岁而已,穿着一件性感的迪奥短裙,手里提着爱马仕的铂金包,面容娇艳。

“哎呀,小宝,你这是怎么了?”一道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叶白看着小男孩与父亲眉目异常相似,却说出这种冷酷恶毒的话,怒火与疼痛让她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紧抽,忍不住有些难受地靠在栏杆上。

“哼,妈妈她们都说你有心脏病,一吓就死了,你怎么还没死,快点死给我看!”小男孩见她抓着自己的胳膊,骄纵地一把拍开她的手。

“你……。”叶白已经发xiàn

这孩子正是自己的‘亲弟弟’,她脸色微微一白。

小男孩自己也吓了一大跳,随后一转脸看见叶白,便露出个不悦的表情:“咦,你怎么还没有被吓死!”

她下意识地伸手就拉住了那小人儿的胳膊,免去小男孩摔个头破血流。

待得她下意识地转头,便看见一道刚及自己腰部的人影因为撞击力度太大,自己一头朝着楼梯下栽倒了下去。

随后便感觉到身后忽然一道大力撞过来,她吓得脸色一白,却好在手上已经握紧了楼梯的扶手。

叶白正走着,忽然若有所觉一般,伸手握住了楼梯。

但是看着那小身影一头朝着正在下楼的叶白撞去了,他便立kè

闭了嘴。

仪陇看着那小身影如同炮弹一般直向下冲看,他下意识地就想提醒:“小少爷,小心……。”

此时,忽然一道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道矮小的身影一下子从他们两人旁边穿了过去。

他看不见的是,一道暗红如血的人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不到一尺之处,目光森然阴沉地盯着他。

随后,他忽然觉得脑后一阵阴风阵阵,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没有发xiàn

任何人,只是那种毛悚然的感觉一直就在脑后萦绕,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毛。

仪陇顿时愣住了。

叶白目光阴沉地在仪陇的脸上掠过,扯了扯嘴角,随后转过头竟没有一丝留恋地就要离开。

他可是二夫人眼前的红人,若是她敢乱说话,二夫人一定会帮着他,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了,大小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仪陇得yì

洋洋地看着她一笑。

这个畜生,居然连她也敢猥亵!

叶白瞬间浑身一僵,她一把捏住了楼梯转过脸来,狠狠地瞪着仪陇。

随后他目光在她精致的妆容和窈窕的娇躯上一掠而过,闪过一丝淫色,趁着无人注意,叶白走过自己身边时在她臀上摸了一把。

仪陇见她神色冷淡,心头便掠过不忿,不知死活的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叶小姐么?

叶白见仪陇看着自己的眼神尖刻又恶毒,她只淡淡地点头,扶着楼梯准bèi

下楼,她懒得和‘二夫人’的这条狗说一句话。

这让他跟郁闷,甚至有些恼恨上叶白,为什么那天没有死。

仪陇总觉得秋叶白有什么阴谋,但是二夫人也派人跟踪过秋叶白,见她除了购物就只偶尔回去一趟医院,于是反过来将他骂了一顿。

先生看着却觉得她很识大体,但是二夫人却心中都快气死了,时不时就逮着他教xùn

一顿,还扣工资,让他郁闷极了。

只是以前没事儿不爱往外跑,总是去图书馆,如今却像是变成了和一切普通女孩子一样爱化妆爱玩,甚至会心安理得地问二夫人要零用钱。

对二夫人和小少爷明里暗里的挑衅也都逆来顺受,仿佛完全接受了他们取代她和她妈成为叶家的女主人。

安分守礼,对任何人或者同情或者恶意的目光都视而不见。

自从小少爷生日的那天,这个叶白居然没有被他气得心脏病发而死,被老爷着人送进了医院急救,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就像换了一个人。

叶白才出房门,便在楼梯口遇见了仪陇,仪陇看见她,愣了愣,见着大宅里人来人往,便对着她点头道:“小姐,又要出去门?”

在房里,他可以与小白最亲密的接触,欣赏许多他不曾见过的她的一面,倒也是不错的福利。

他看了眼叶白纤细的腰肢和浑圆的臀,眸光幽沉似有灼热的火光掠过。

不过……

只唯一件事,让他颇觉可惜,他完全不能离开这栋房子。

若一切皆是机缘,他选择相信机缘,一切顺其自然。

但是他找不到任何答案,便索性不再想。

他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已经死了。

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实体,也不知dào

为何来到这个世界。

叶白动作略快些直接关上门,差点撞上他高挺的鼻尖,他下意识地微微一退,但随后看着关上的门,他挑了挑眉,径自穿门而过。

百里初便跃下桌子跟着她向门外而去。

叶白起身向门外走去。

却莫名地让他心中有些心疼。

百里初看着她的笑容,只微微眯起了眸子,他从来没有看过他的小白露出这样的笑容,带着冷酷和决绝的味道。

她放下电话,取了一件贴身的黑色连衣裙穿上,再戴上了一点首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微微一笑,随后起身。

叶白一边描口红一边接电话:“喂,是我,一会你就到了罢,咱们先见面,然后把我妈接到你那里去罢。”

“铃铃……。”桌上的手机响。

若是她来自这个世界女人也要参与朝政、经商、甚至与男子竞争的时代,那么他想他可以理解,她那种眼底深处偶尔一闪而逝的寂冷是为什么。

就像他偶然间也能感觉到她无意识出神的时候,她眼底那种光芒异常的陌生和空灵,像是她的身体里寄居了流浪的灵魂。

而他唯一明白的是自己面前的少女就是叶白,也许从一开始吸引他的,便是她身上这种特立独行,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的那种奇异气质和性格。

太多的谜团,让他迷惑。

而他相信鹤卫尚且不至于无能若此。

她在帝国从襁褓开始的一切履历毫无破绽。

她若是来自这个世间,那么又是怎么会到达他的帝国,他的世界?

就像叶白的人一样匪夷所思。

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

她喜欢读史,而她所翻阅的史书里,一些字仿佛都被简化过,但他勉强能看懂,里面根本没有帝国的存zài

,相同的历史自有唐以前,而大唐则天女帝之后根本就是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叶白钟情书本,每天除了出门,便都会沉浸在书本里,虽然那上面的许多字他都看不懂,但是也能算是这里的经史子集了罢。

女子、男子的装束皆异常的暴露,尤其是女子的装束,就算在民风开放的天极帝国,也是一样被人视做伤风败俗。

存zài

太多、太多不可思议而神奇的物事,会冒出声音和稀奇古怪画面的扁平大盒子,会自动喷出水让人沐浴洗漱的管子、会发出人声与人对话的精致的小方块盒子。

他来到这里有好些日子了,日升月落,他也慢慢地了解了这个地方是一个与帝国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的神情有些莫测而复杂地转过身来看向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的叶白,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肌肤和背部线条上,让她微微前倾的姿态在光影明暗之间显得无比的诱人。

百里初则是依旧专注于她的衣柜,目光一一掠过那一件件的吊带、衬衫、短裙,还有一套套漂亮的或者清纯或者性感的蕾丝内衣裤。

她随手在口红里挑了一只橘红色的唇膏,再取了眼线液与雾光眼影搁在桌面上,随后开始描画。

她以前一向喜欢素面朝天,偶尔也不过用这些薄粉,因为她知dào

附近会喜欢自己单纯小女儿的样子,不过现在……

叶白扣好了内衣,转身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指尖掠过胸口的红色疤痕,拉了拉蕾丝,将那疤痕遮掩好,随后坐在了化妆镜子前,开始化妆。

第134章 地狱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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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双白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殿下,他知dào

你出事了。”

秋叶白看着他一笑:“多谢。”

双白递给她一方帕子,温然道:“自你落井之后,宁春他们立kè

通知了我们,这里毕竟是真言宫的地盘,我一猜就猜出了个七八分来,即刻带人下来寻你。”

她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那骷髅王座,此刻上面已经空无一人:“是了,你们怎么知dào

我在这里?”

秋叶白点点头,方才放下了心,随后将自己的头发随意地扯了块身上的破步挽在头顶。

双白摇摇头:“全部清理干净了。”

她轻嗤了一声,但随后忽然想起什么:“这里可还有百里凌空的人?”

葬身蛇腹,倒也是百里凌空那毒蛇一般男人的好下场。

果然,她发xiàn

深渊的深处数盏绿色的小灯笼忽然亮了起来,四处地游走。

双白淡淡地道:“那是巨蟒的老巢,里面全部都是水蟒。”

她看着那深渊底下,微微颦眉:“下面那里是什么地方?”

秋叶白和所有的鹤卫们都是一愣,齐齐上前,却见百里凌空和娜拉已经直接坠进了深渊里,只余下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

百里凌空猝不及防,梭然瞪大了眸子,一下子就被娜拉抱着直接撞进了深渊里。

百里凌空还想要说什么,却忽然见旁边棺材里蹿出一道鹅黄色的身影,那狼狈的金发女子一脸狰狞地朝他扑过来:“百里凌空,你这个卑鄙的混蛋……我们一起去死罢!”

竟然给漠北王戴了绿帽子,还将娜拉给哄得服服帖帖地出卖自己国家,也是个人才了!

秋叶白看着他,讥诮地挑了下眉:“齐王殿下,果然好能耐。”

“他们已经死了,只要你们不杀我……律方,不,漠北的所有地形图、养马所在地……我都可以拿出来,你们知dào

帝国最需yào

的就是漠北的马,我都有!”百里凌空眼珠子一转,忍着剧痛道。

她看着他,冷冷地一笑:“这句话,你该对那些被你害死的龙卫将士,我司礼监和藏剑阁的好汉们说!”

“不……不要杀我!”百里凌空颤抖着一边隔着自己的皮肉捏住那已经钻进的甲虫,忍着剧痛,扭曲着脸看向秋叶白。

而与此同时,秋叶白领着鹤卫一步步地逼近百里凌空,看着他狼狈地步步后退,直到那一处深渊边上。

他比谁都知dào

那虫子有多可怕,钻进人体定要将人吃空了才出来!

他脸色铁青地不停扭动起来,试图把那虫子弄出来:“不……不……快出来!”

“啊——!”尖锐的痛楚让百里凌空惨叫了起来,他一个踉跄瞬间绊倒在地。

那黑毛甲虫嗡地一声撞上了狼狈逃窜百里凌空的脖子,一下子就狠狠地对着他的脖子一咬,瞬间钻进他皮肉半个头。

她微微眯起眸子,抬起手一甩手中短剑,但甩出去的东西却不是她手里的短剑,而是短剑之上一只黑色的黑毛甲虫。

这里是不管是谁的地盘,总归也是属于杜家的真言宫!

他就不信自己逃不出去!

百里凌空腥红着眼,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咬牙……忽然转身就逃。

呵呵……

竟然拿阿初的宠物来对付她?

这个自作聪明的东西,完全没有打听过当初她和阿初在苗疆是怎么治虫儿的罢?

秋叶白讥诮地冷笑:“百里凌空,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不可能……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百里凌空惨白着脸,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一刻,秋叶白几乎觉得他们完全变回了当年在地狱里,毫无人性的模样。

所有的鹤卫们眼神全部都阴沉下来,染满残忍嚣然的杀意。

尤其是闯入了他们不堪却又不可以放qì

的狩猎之地,不光是他们的王不悦,他们也很不悦!

想起一白传话回来,殿下在地宫里情况诡异,不太好的消息,他就很想杀人。

“那是我们的王,相信你也认识在人间的他才对,王不高兴被人打搅他的沉睡。”双白目光瞬间阴沉下去,带出冷酷暴戾的杀意。

“那……那地狱王座之上……。”百里凌空忽然想起了什么,梭然抬头看向那高高的黑色晶体石柱之上的骷髅座椅。

双白微微一笑,笑容冰冷入骨:“没错,你看到的那些鬼影就是曾经的我们。”

他是一个聪明人,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别人的地盘……你……你……你们是……。”百里凌空看了眼双白,又看了眼那些飘荡的白色‘鬼影’,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一些画面。

双白对着他淡漠地点头:“五殿下,平白无故闯入别人的地盘,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你不知dào

么!”

百里凌空梭然认出那那白影是谁:“双白!”

而她身边还跟着一道白衣鬼影,那鬼影看着异常面熟。

那此刻应该在虫子堆里痛苦打滚的人却忽然从一处机关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当初真言宫的人明明给他看了那尸虫有多可怕!

百里凌空听着那声音瞬间浑身一僵,转头看过去,不可置信地看向来人:“你……是你……你竟然没有死,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恶灵,你的卑劣无耻,连恶灵都看不下去了。”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难道他们的杀戮打斗惊醒了沉睡的恶……

恶鬼复活,不过如此!

“你……你们……。”他颤抖着声音,一时间只觉得恐怖非常。

同时,他也看见了自己周围一道道白色的鬼影,皆手提染血长刀,此刻皆齐齐面无表情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他。

血糊糊的场肚瞬间飞上他的头脸,他呆愣了一下,随后立kè

忍不住靠着墙壁吐了出来:“呕……。”

百里凌空这才闻见了空气里的血腥味,他颤抖着抬起头,正巧看见一道黑光将一名黑衣人瞬间劈成了两半。

那是一颗血糊糊的人头,死不瞑目的脸正是他的侍卫之一!

他下意识地低头定睛一看,梭然浑身一颤:“头……。”

他才精疲力竭地打开墓穴门,却忽然见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滚到自己脚下。

这个时候,他的侍卫应该在四处找他了。

他必须回到前面的摆放上千棺材的大祭台,才能出去。

百里凌空稍微缓了下气,继xù

支撑着自己往前走。

他闭了闭眼,又冷笑了起来:“让人承shòu这万虫噬体的死法,还真是便宜你这个贱人了。”

失血过多让他头晕,他看了眼自己肩头伤口,眼里狰狞之色大盛:“秋叶白,你这个贱人,竟然拿敢伤皇子贵体……可恶!”

百里凌空封闭了密道,再立kè

点了自己肩头大穴,勉强止血,狼狈地抱着肩头顺着密道一路前行。

……

她微微眯起了眸子。

秋叶白看着他逃离的墓道,却没有急着去追,目光移动回自己面前的这些一个个向自己逼迫过来的黑毛甲虫身上,那些甲虫不停地震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威胁声,让人背脊发凉。

虫子落下在百里凌空和她之间一下子冲开一大片虫带,而百里凌空也乘机抱着断臂的肩头一下子坠进一处下行的墓道之内,逃之夭夭,只留下他恶毒而讥诮的声音:“哈哈哈,秋四小姐,好好地享shòu

这些食尸虫吧,让它们把你骨头都吃得不剩下,你也就永远保守住你的秘密了!”

秋叶白到底是女孩子,下意识地立kè

避开这些恶心的虫子。

那些黑毛甲虫数量之多,简直如同虫雨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她立kè

疾退,避开那些石板,但与此同时,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她梭然抬头,竟看见那些塌落的天花板间‘哗啦’一声掉落了无数黑色的甲虫。

但百里凌空眸子里忽闪过阴沉笑意,猛然向身后的墓道撞去,只听“轰隆”一声响动,天花板瞬间塌陷了数块石板,径自砸向秋叶白。

说着,她手中长剑瞬间向百里凌空喉头刺去!

她可没兴趣听他在这里废话,夜长梦多,这个男人狡猾异常,还是早点了断的好。

秋叶白看着他,冷冷地道:“百里凌空,说完了,归西罢!”

百里凌空看着她,眸光阴沉讥诮,他梭然大笑了起来:“我就说我那皇兄从来是个混世魔王,竟让秋家四女执政,他居然喜欢的是女人……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极……他竟然将江山天下交给一个惑国妖女!”

她冷笑一声:“齐王好手段,只是我命硬,还有舍弃不下,想要见的人,所以不那么容易死,让你失望了,真是抱歉。”

“你……居然没有死!”百里凌空靠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跑啊,怎么不跑了。”秋叶白提着长剑一步步地走近他,讥诮地勾起唇角。

“唔……。”剧烈的痛楚令他与百里初相似的漂亮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百里凌空没有想到秋叶白竟追了进来,他想要转身运气而逃,但是肩头剧痛让他一下子跪落在地。

墓道内

……*……*……*……

白衣鬼影们微微抬手,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虚影,而是齐齐亮出了手中森冷雪亮的弯刀。

“鬼……鬼……啊!”其余的黑衣人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腥红的热血瞬间飞落了满地,他的头颅咕噜一声滚落在地,眼珠里最后看见的是那白衣的鬼影袖间长刀滴血。

只是他的笑声最终终结在一片刀光里。

“哈……在这些死人还会换衣服……这是换了一拨么……。”那黑衣人副首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不是第一次来到地宫了,早已熟悉这里的鬼影不过是吓人而已。

那些虚幻的鬼影又一次出现了,每个影子都依旧站在棺材之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他们,只是这一回,它们穿着诡异的白衣,而不是再如之间的衣衫褴褛。

他有些不耐地顺着身边人的目光向后看去,却梭然微微睁大了眼:“这是……。”

他一转头就看见自己身边的人看向他的身后,神情古怪无比。

但是他才想说话,却忽然被人拉了拉衣袖。

“咱们……。”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好一会,黑衣人的副首领轻咳嗽一声。

但是若八殿下有事,只怕襄国公也饶不了他们罢?

那些黑衣人见状,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秋叶白只顾着追杀百里凌空,便顾不上他们了。

那些黑衣人哪里是她对手,三两下就被她斩开一条血路,她足尖一点冲向那墓道,在墓道闭合的瞬间,身体一折,越过石门冲了进去:“百里凌空,站住!”

但与此同时,她忽然若有所觉一般地看向那布面骷髅的穹窿,眸子闪过一丝笑意,随后手中长剑再无顾忌,横挑竖劈直接挑开众围杀上来的黑衣人。

秋叶白见状,目光一寒,长剑如虹挥向那些黑衣人。

百里凌空见状立kè

借机忍痛拍开一处机关,随后向开启的墓道冲去。

“都是一死,杀了她!”

黑衣人们见状,知dào

已是毫无退路,便皆一狠心,提剑迎战。

“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四起。

寒光过处,血光飞溅!

剑光过处,寸草不留!

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秋叶白手中长剑已经一记破剑势迎面向他们斩去!

一干黑衣侍卫们面面相觑,忽然明白他们也许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所以……面前的这位首辅大人是不会放他们活路了?

秋叶白眯起眸子里闪过冰凉的杀意,她懒得回答他,只淡淡地道:“你们所有人一起上罢,总归你们是出不去这个墓穴了,这里也算是风水宝地!”

方才秋叶白倒伏在地,他尚且不觉得,但是此刻她这么站起来,清晰地面对自己,便立kè

让驭女无数的他发xiàn

不对劲了。

他忽然看见一道清风吹拂过秋叶白的脸颊,掠起她的长发,愈发显得她容色隽美无双,他瞳孔陡然一缩,失声道:“你是……女子!”

看着提剑一步步逼近的秋叶白,百里凌空的脸色痛到扭曲,一脸狰狞地抱着自己的肩头后退:“拦住他,拦住……。”

秋叶白冷笑一声,擦了擦脸上的血:“原来齐王的血是热的啊,我一直以为你的血和其他人不一样!”

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墓穴的安宁。

“啊啊啊——!”这一次,他身后是墙壁,早已避无可避,伴随着一只血淋漓的断臂飞出去,他瞬间惨叫了起来。

但秋叶白手中森寒锐利的银光去势不减,一下子就划过百里凌空的右臂。

那被百里凌空推出来的黑衣人瞬间便身首异处,吭都没有吭一声。

血光四射!

这一次,秋叶白没有再收剑!

百里凌空一对上秋叶白冰凉的明眸,瞬间瞳孔一缩,下意识地顺手就把自己身边的黑衣人头领给推了出去!

伴随着那嗓音响起的是一道银亮的寒光闪过。

“这种剥皮去骨的活儿,一向是司礼监的擅长的,齐王您底下人怕是没有这般好手艺。”一道似笑非笑的清冽嗓音忽然响起。

那黑衣人立kè

点头:“是,属下一定吩咐底下人仔细。”

随后他看向自己身边的黑衣人:“仔细点,别剥坏了。”

他顿了顿,讥诮地道:“当然前提是他还有命知dào

你死了的消息。”

他低头看着秋叶白白皙的侧脸,见她长发半遮了脸,眸里闪过一丝讥诮的冷色,他走到她身边,随手用剑挑起她的下巴:“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东西,竟然敢侮辱本王,可惜了这副连皇兄都看得上的皮囊,头发一散下来,看着倒是比皇兄还像个女人,难怪皇兄会中意你,就让人把你的皮剥下来,待皇兄醒来送给他好了。”

他低头看着躺伏在棺材边上没了气息的秋叶白,眸光冰冷:“你放心,本王会安排人继xù

做你的首辅之位,没有人会知dào

首辅大人已经不在了,‘你’会很愉快地将帝国朝政大权全部交给本王的。”

“哼,也不知死了多久了,它们自然不敢伤害本宫,也不想想没有舅公家从朝廷拨款和斡旋,真言宫怎么可能会维持到现在。”百里凌空淡漠地道。

“那些鬼影已经散去了,殿下不必担忧,以前燃灯师太还在的时候就说过,那都是曾经真言宫的守护神,是不会伤害咱们的人的。”那领头的黑衣人伸手扶起了百里凌空。

如果不是因为要除掉秋叶白,他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还亲身冒险藏在不吉利的骷髅后袭击秋叶白。

随后,他便厌恶地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骷髅,扶着那黑衣人头领的手跃出棺材:“真是晦气。”

百里凌空点点头,轻笑了一声,随后目光瞥见不远处那渐渐淡去的一道道魅影,尤其是骷髅王座上的白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每看一次那魅影,就打心底生出寒意和恐惧来。

随后,他呼哨了一声,那墓道里立kè

涌出来好些黑衣人,一人走到他身边恭敬地道:“这个秋叶白还真不好杀,恭喜殿下得手。”

那骷髅一下子被人推开,露出里面坐着的百里凌空来,他戴着金丝口罩,看着捂住胸口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的秋叶白,目光停在她手上和唇角淌出的血渍,讥诮地轻笑了起来:“面对鬼神之力,任由你武功再高,也会惊恐无比,慌不择路罢,叶白。”

她似根本没有料到棺材里的骷髅会突然复活偷袭自己,毫无防备,梭然瞪大了眸子,一下子捂住胸口和匕首,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一倒,直接倒在了地上,竟没了声息。

而就在此时,那机关里的骷髅却忽然弹起,手中一把匕首狠狠地朝她毫无防备的胸口插去。

随后,她忽然跃起,仿佛慌不择路地向自己来的墓道逃去,直到逼近了那靠近墓道口的棺材,她仿佛松了一口气,扶着棺材转身再次打落那些箭雨。

秋叶白心中定了下来,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而很明显的,有人就是利用这种‘海市蜃楼’布下陷阱机关只为要杀掉她!

慌乱之中不是慌不择路被箭雨射死,就是摔下那可怖的深渊,尸骨无存。

而若是闯入这里的人,惊惶之下,只会以为是鬼怪作祟、吓得半死,甚至没了分寸。

虽然并不一定能解释所有的奇特现象,但许多所谓的海市蜃楼或者迷踪幻影皆是这个原理。

并且在特定的条件下——比如有人闯入,改变了磁场或者特定的环境、湿度、光影等,会激发画面从‘记录仪’中出现。

在特定的地貌、特定地质环境之下,也许还有特殊的磁场、光影折射、湿度变化等多重作用下,这里的环境自动复制了一些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画面、声音。

这里的地形构造一定非常的复杂和特殊,而且地质环境也一定属于多孔地貌。

在她生活的时代,对于这种古怪恐怖的现象,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天然成像仪。

所有的一切再加上那深渊之中一直咆哮,却没有看见任何阴兵出现的情况让秋叶白心中大概有了个谱!

只是如今他们浑身肮脏,蓬头垢面,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他们看起来都一个模样,认不出谁是谁。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就是未来的鹤卫了,也许里面还有一白、双白……甚至云姬。

她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骷髅王座移开,掠过那一道道漂浮在棺材上的衣着褴褛的人影。

……

你呢,真zhèng

的你又在梦乡之中去往哪里,梦里可有我?

看见了你在地狱的生活与模样,看见了你的王座。

我来到了你的世界。

阿初……

她在他的王座下仰望年少的魔,心情异常的奇妙,复杂而惆怅。

他依旧闭着眼,沉睡着。

她一个大鹏展翅,挥落暗器之后,闪避到了一处巨大的棺材后,也正巧一抬头便能看见那王座之上的魅影。

那是曾经的百里初,而不是现在的百里初!

无情、无心,只有本能的杀戮和暴戾的统治者。

那种是属于掠食者的稚气,或者说纯粹——只属于地狱王者残忍的纯粹。

那一张阖着眸子的苍白冰冷,毫无人气的精致面容,线条如此熟悉,却又带着一点稚气。

她瞬间了悟,那是阿初,也不是阿初。

——

何况……那是她曾经日夜相对的枕边人,再熟悉不过。

但对于已经破了生死玄关的她而言,这一点光,这一点展露已经足够让她看清楚了他的脸。

而与此同时,不知哪里来的流风似吹开了半遮挡在那人影脸上的银发,虽然依旧光线幽暗不明,对于普通人或者一般的武者在这样远的距离下还是不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她还是忍不住一边躲闪那些一波又一波永不停歇,不知从何处而来诡异箭雨和暗器,一边抬头向那高高的骷髅王座之上看去。

她只得狼狈地身形飞转,方才避开那飞箭,但还是被利箭穿发而过,让她一头乌发瞬间披散了下来。

她梭然睁大眼,手上动作一滞,差点露出个破绽,差点中箭。

他怎么会在这里!

即使看不清楚那王座之上的人脸,她都能知dào

那是谁!

秋叶白却对那道身影再熟悉不过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阿……初!”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属于它的子民。

但是却丝毫不影响那骷髅王座之上魅影的气势,诡谲莫测得让人心惊,而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石雕一般,也让人生出无边的恐惧来,如同这片死亡魔窟的主宰者,他就是秩序。

那骷髅王座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道银白色魅影,那魅影半靠着骷髅王座的扶手,一头极长的银发与它的银色袍子因为风流而飞舞着,让人看不清楚它的面容,虽然她隐约都能看见那白袍之上已经有无数暗红的污渍。

再看着地上那些狰狞的‘鬼魅’,她心中越发地清明了起来,一边舞动手中的银剑在自己身体周围形成防护的剑光团,不断地打落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冷箭,一边若有所觉地抬头向那骷髅王座之上看去!

但是很明显,那些咆哮声并没有因为任何掉落的重物出现任何变化,甚至迟滞。

虽然因为要全神贯注对付尸影,没有留意重物落地的声音,但是卡她很肯定的是,如果底下真有什么阴兵鬼马也一定会被砸中的!

她方才挥剑自保与尸影搏斗的时候,甚至留了个心眼,将那些棺材全部挥向了深渊底下。

包括阴兵!

深渊之中阴气大盛,但是那些咆哮声仿佛就永远这么不远不近地地四处来地激烈回荡,但除却几点诡异的绿光游动而过,她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随后,她几个翻身又落到一片棺材之后,低头看向那发出可怖奔腾咆哮声的深渊。

而与此同时,一阵蜂鸣之声再次从黑暗中向她袭来,她身形未稳,但手中长剑再次出手,挽动无银色的剑花将落雨一般密密麻麻的箭雨全部给绞落!

她梭然一转身,足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直接避开了数支直接袭向她的长箭。

但是这种蜂鸣却一下子将正陷入茫然与恐惧的秋叶白给唤醒。

她正微微颤抖,试图离开这些鬼魂的同时,空气里忽然响起诡异的蜂鸣声!

她到底是女孩子,为自己的认知,瞬间踉跄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真实都看见鬼魂!

她打了一个寒战,难不成真是……鬼?

秋叶白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穿过了她的身体!

但是那些诡异的尸影竟丝毫不受影响,竟然敢扑跪在她的脚下,仿佛在撕裂什么一般,甚至相互博斗了起来,并且……

而周围原本摆放整齐的棺材也全部都被她手中的剑斩开成两半的斩开成两半,掀飞的掀飞!

她立kè

睁开眼,却再次错愕地发xiàn

,自己周围形成了一个大石坑,那是她方才竭尽全力一搏,内力爆fā

所轰开的。

难道他们武艺高强若此?

她喘着大气,却再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自己手中的长剑破山裂石,但是却没有任何感觉接触到肉体的实质。

飞沙走石!

“轰隆!”一声巨响,四周皆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剑尖上剑qì

如虹,几乎如有实形,破空形成的负压瞬间席卷了她周围的所有的物体。

她梭然大惊,也来不及走避,甚至来不及绝望,对方的动作太快,她只能运足了十成的功力,闭着眼运气于手中长剑,狠狠地向周围一挥,厉声道:“破!”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那些衣衫褴褛的是尸影竟然一下子向她扑了过来,面无之狰狞扭曲,哪里像活人能做出来的,如看见可以吞噬食物的恶鬼!

只是这个念头才在她脑海里掠过,瞬间就让她觉得哪里不对了。

百里凌空竟在真言宫里养了这么多决定‘高手’或者说‘东西’……

她听着深渊里越来越逼近的咆哮声,心中暗自苦笑,如果对付这些‘东西’都困难了,那么再加上深渊里的‘东西’,只怕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恶战!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头一紧,浑身发僵。

这些‘东西’的修为绝对不在阿初之下!

如果以她的武艺修为都无法发xiàn

这些人的存zài

,那么……

而她甚至不知dào

这些人影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一瞬间,秋叶白只有一个感觉——棺材里的东西爬出来,复活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棺材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数百道轻飘飘的人影,这些人影皆衣衫褴褛,静静地站在棺材之上,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异常的阴森苍白,毫无表情如同死尸体。

她下意识地回头,瞬间脑后一凉,手里的长剑差点拿不稳落地!

身边仿佛多了一点诡异的存zài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准bèi

着迎战和紧张地思索对策时,一点子阴凉的幽风梭然掠过她的手背,让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她真惹着了地狱阴军?

太诡异的所见所感,让她额头忍不住都冒出一层细细的薄汗来。

那咆哮呼号的奔腾之声渐渐逼近。

她立kè

翻身落到身后数具棺材之后,紧紧捏着剑,警惕地盯着那深渊的方向。

那种冲杀咆哮声,阴风阵阵,直让她瞬间想起了四个字——阴兵过境!

但是从地底深渊处又怎么可能还有大批的活人?

却不想她声音才落,那深渊里便似有什么东西瞬间沸腾起来,发出轰隆隆、轰隆隆的声音,似有大批人马自深渊的深处冲杀了上来,其声音几乎可以说震耳欲聋!

“百里凌空,是个男人就出来迎战,在这里装神弄鬼算什么东西!”她眯起眸子,运足了内力,厉声呵斥道。

那尖锐的声音似猫儿一般尖利,却根本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而就在这个时候,空气里忽然响起了“桀桀”的怪笑声,或者说哭泣声。

她立kè

抽出手上软剑,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握住短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幽暗的悬崖边,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东西曾经来过。

待得她站稳脚跟之后,再回眸,那撞击自己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

她眸光一寒,丹田运起十成内力,粘着身后的东西,翻折腰肢瞬间在半空中转出一个近乎诡异的弧度,从深渊半空一下子跃向身后的棺材之上。

撞得她直接就向深渊倒去。

但是随后身后忽然传来风声,不知什么东西猛地向她撞了过来。

秋叶白看着脚下寂静深渊,出了一身薄汗。

就算她武艺再高强,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就会被直接一头栽进黑暗中,面对未知与莫测,她也没有任何把我能全身而退。

只是她直觉地感觉到沟壑中飘荡来巨大而危险的气息。

只能隐约地偶尔见有悄无声息吧一闪而逝的绿光,谁也不知dào

那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因为棺材摆放而形成的错觉,让她在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发xiàn

就在自己不远处,最外沿的一圈棺材的摆放处就是一处深壑悬崖,原本此处光线就是绿光幽暗无比,那沟壑下更是深不可测,诡异莫名。

她梭然瞪大眸子,她根本就没有靠在什么石壁上,而是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然走到了一处巨大的深壑边上!

而就在这一瞬间,强烈的危险感觉瞬间迎面而来。

满嘴的血腥味伴随着舌尖的锐痛一下子弥散开来,仿佛一下子驱散了那些浓稠的悲伤,让她缓过气来。、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是不是迷信,下意识地狠狠一咬舌尖:“呸!”

若是遇上邪事儿,必得咬破舌尖,舌尖血也是人心血,以心血破邪气匡正心。

但她流着泪,却莫名只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想起老人说过的话。

泪水止不住,哽咽得人上气不接下气。

她有些眩晕地靠在墙壁上,眼泪不自觉地慢慢流淌下来,耳边慢慢地浮起幽幽萋萋的哭泣之声,如此绝望与悲凉,让她泪水落得汹涌,身体无力地下滑,半蜷缩住了自己的身体,只想要埋头大哭。

还有不知从何而来莫名的哀伤和痛苦如潮水,似流沙一般蔓延过鼻尖,让她几乎觉得要窒息,甚至想要哭泣。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那周围上千没有一丝响动的棺材,仿佛在这里已经沉睡了千百年,但她却莫名其妙地感觉一股子幽幽诡凉的绝望和寂静一点点地从那些安静到诡异的棺材上漂浮了起来。

寂静,永恒而阴森的寂静仿佛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地狱……只怕也不过如此了罢……

‘华丽’的地狱王座与漫天‘精美’的人骨骷髅灯,让她几乎有一种错觉,她其实早已不在人间,而是进入了地狱,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做梦。

又或者说这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艺术之美。

这些诡异宏伟的景象完全震惊了秋叶白,她是第一次看见人骨也能构成这般近乎艺术品一般的华丽精美的“装饰”。

“刀锋”顶尖处是同样人骨骷髅雕塑而成的巨大华丽的人骨王座,但是原本应该坐在其上的湿婆神像却不见踪影。

与那上千具棺材对应的是一片倾斜嶙峋的黑色石柱拔地而起,如斜插于地面的刀一般自地面而起,刀锋直指半空,巨大黑色的石柱泛着点点磷光,有一种阴森诡异的美。

而她站在的不过是最外缘的一具普通的铁棺边上。

而与之对应的是地面之上呈圆形摆着上千具棺材,从小到大地排列着,圆周的就是普通的铁筑棺材越是靠近圆心的的棺材材质越是昂贵,拱卫着中心高高隆起的数具华丽精致的巨大的棺材。

让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墓穴被修整得无比的平整,她目测过去几乎有三分之一个宫城大小,穹窿顶上吊着诡异的骷髅骨精心搭建而成的一盏盏‘吊灯’,每一个骷髅头大张开的嘴里和黑漆漆的眼窟里都燃烧着诡异的荧火,一眼看去,只让人觉得满天密密麻麻的骷髅头都张着嘴对着人露出诡异的微笑。

呈现在秋叶白面前的是一处近乎可以称为恢弘的墓穴,或者说用底下宫殿或者地下祭台来形容更为准确。

“这是……。”

秋叶白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周围一片浓稠如水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盏盏的绿色的荧火,幽幽的荧火映照出的景象,让秋叶白梭然睁大了眸子。

回荡在黑暗空间里形成鬼魅的回音,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笑声冰冷诡魅,极为高亢,根本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哈哈哈……呵呵呵……。”

而此时,空气里忽然响起一阵怪异桀骜的笑声。

她梭然眯起眸子,四处观察,却发xiàn

那棺材毫无破绽,一时间她也找不到机关入口。

待秋叶白追过去,却发xiàn

那棺材里除了躺着一具骷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百里凌空冲进门内的时候,忽然一转身,对着她冷冽一笑,竟然一下子就近就跳进了一处棺材。

黑暗中,她出手却极准,每每都砸得他直吐血,仓惶踉跄地摔滚了好几下,灰头土脸地一下子冲进了一处极为开阔之处。

秋叶白看着前方那狼狈逃窜的身影,冷笑一声,直接扯下锁链,砸向他的背后。

墓道极长,机关滚动的声音之中,不时有灰尘和铁链下落挡住视线,百里凌空仗着熟悉地形,倒也给秋叶白制造了不少追踪障碍。

她见状,自毫不犹豫地足尖一点就跟着飞身而入。

“唔!”皮肉被利剑穿透让他闷哼一声,却也没有停下来,也顾不上姿态难看,就地一滚,撞向墙壁,随后立kè

顺着另外一条缓缓开启的墓道滚进去,爬起来就跑!

但他后肩还是传来一阵剧痛!

而百里凌空早已转身就逃向自己来处,哪里想到她动作那么快地就追了过来,仓促之间回身迎战,已经是落下了下风,只来得及顺势迎剑疾退数丈。

娜拉痛得惨叫一声。

秋叶白眸光一冷,手中软剑已经来不及改变势头,只挽出一道剑花,直接穿破了娜拉的腋下的皮肉,不伤她的要害,同时剑身以刁钻的角度直逼百里凌空后心。

娜拉一个不稳,直接向秋叶白的剑尖扑了过去。

娜拉背对着他,哪里想到自己倾心相待和卖命的男人竟然会这般突如其来地出卖自己!

但百里凌空早有防备,微微一挑眉,抬起脚在娜拉的背上狠狠一踢。

“心中无愧何畏鬼神,但敬总是要敬的,而你齐王只怕才是真的不敬不畏,因为对天地大德毫无敬畏之心,所以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她看着百里凌空讥诮地弯起唇角,提起手中的长剑便对着他刺了过去。

“首辅大人果然好胆量,这般可怖的情境之下还能冷静若此,看来是心中无惧鬼神。”百里凌空听着秋叶白的话,神色虽然阴沉下来,却没有多少惧色。

第135章 黑寡妇

嗯哪,万更求摸月票君的小肉屁股,上传不知能通过否~(⊙o⊙)忧伤的大眼睛。

------题外话------

百里初下意识地抬手一挡,眼前一黑,意识也瞬间彻底地消失。

这一次,他竟然能感觉到眼前烈焰的温度。

他瞬间转过身,却见一片烈火迎面喷卷了过来,整个空间都扭曲。

“小白……。”

他莫名地觉得觉得心头一片绞痛,如利刃插入,那种痛几乎掠去他所有呼吸。

烈焰吞噬掉整个房间的那一刻。

……

他的直觉地觉得她记得的。

站在烈火中,百里初闭上眼,却只觉得的心头一片冰凉。

那么她可还记得曾经发生的一切?

这便是小白的过去么,她的坚韧、她的洒脱、她的傲骨,皆来自与此?

他却依然不想看见那近乎残酷的画面。

即使他知dào

床上的人儿,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不会再有任何痛苦,也不会再被病痛和身边人折磨。

不再看那烈焰吞噬了床上安静人儿的画面。

鲜红的身影站在火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缓缓地闭上眼,转过身。

……

炽烈的火舌渐渐地蔓延过房间,吞噬了一切。

……

然后,坐看日升月落,白首不相离。

去看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走遍这人间最美的风景,遇见……人间唯一属于她的那个人。

她一定要有健康的身体。

如果有来生。

她缓缓地闭上眼,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意识渐渐地消失。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漫天星光,轻轻地露出一个微笑,轻叹了一声:“恶有恶报,我黑寡妇也该下地狱了……不必再担心看不见第二天的阳光,也不错。”

门外浓烈的烟雾,和心头的绞痛一起让她的意识渐渐地模糊。

她踉跄地摸索到了床边,坐了下来,挣扎着躺回了床上。

回到房间,她锁上门,一直强忍的心头绞痛让她差点一头栽倒,

听着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叶白淡漠地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但是大门早已被反锁。

“你这个疯子……我不要死……救命啊!”女人痛不欲生,惊恐万分地朝着大门冲去。

也不枉她一点点将助燃剂涂抹在了房子周围。

那明亮的火焰将叶白苍白的脸照耀得异常的明亮,她喃喃自语:“化学是个好东西,一点点助燃剂就如此有效果。”

语毕,叶白将手里的打火机点燃,随后抛进了精致华丽的落地窗帘里,窗帘瞬间燃烧了起来,一路火焰瞬间四处爆燃。

“小妈曾经说我穿得像个黑寡妇,却不知dào

黑寡妇,是毒蜘蛛,也是女性自杀式袭击者的统称么?”叶白看着她轻笑了起来。

“你这个恶毒的贱人……啊啊啊!”女人尖叫了起来。

“这样也很好,下地狱的路,不会像你那样走得那么痛苦。”

“不用叫了,我已经打发了老朱他们回家,至于父亲……就是你叫的那个男人,他和你儿子都闻了最好的安眠喷雾,睡得很熟,很安稳。”叶白看着皮肉焦融,惊恐万状的女人,轻笑了一下。

“来人……救命……救命啊!”女人闻言,浑身发抖,恐惧地看着墙壁上穿衣镜里倒映出自己脸上皮肉燃烧的模样,痛苦地尖叫了起来。

叶白靠在栏杆上,看着窗外的天空,轻声道:“说简单点罢,这就是最简易的白磷燃烧弹,以色列军队曾经对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平民使用过的一种武器,一旦这种物质附着在人身上开始燃烧,就几乎很难熄灭,它们会烧穿你的皮肤、肌肉、内脏、骨骼,直到燃烧完毕,才会熄灭,同时产生烟雾有剧毒。”

“老朱……张嫂……老公……!”

“什么东西……都是什么东西……好痛……救命……啊啊啊……!”女人再顾不得上楼去抓秋叶白,而是奔下楼,用水泼了自己一身,同时大声地喊人。

她顿了顿,看着浑身发绿,惊惶失措拍打着自己身上白磷粉末的女人,淡漠地道:“第一次我泼了你一脸的也不是书,而是特殊的黏着剂的第一剂,无色无味,第二次泼了你一身的既是白磷的隔热剂,也是那种特殊黏着剂的第二剂,你越拍便越会黏了你一头一声。”

“白磷,燃点为40℃,随着人的走动或者摩擦,天气燥热,局部燃点很容易超过四十度,我记得今天的温度是今年夏天最热的一天,三十八对么?”叶白淡淡地道。

“你……你……你到底给我泼了什么?”女人这会子发xiàn

不对劲了,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荧光,那些荧绿色越来越亮,自己的皮肤竟冒出烟来,皮肤上原本沾染了些粉末并不疼痛,但是随着烟雾越来越多,荧光越来越亮,却越来越痛,几乎是钻进入肺!

而女人身上的绿色鬼火却像是在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一般,一点点地越来越来亮,甚至开始冒烟!

但是那种鬼火是冰冷的。

黑暗中那女人浑身上下发出一点点的绿光,倒像是他在真言宫地宫里经常看见的鬼火。

他留心看向那被小白泼了一身东西的女人,瞬间就发xiàn

有什么不对劲了。

百里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什么不对,他只知dào

叶白这些天都在房间里不知捣鼓什么东西,今日拿出来的杯子里装满了水,水底下却是黄白色的不知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剧毒?

叶白却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声冰凉异常,忽然摸出了一只打火机:“小妈,你相信不相信恶人有恶报?”

说着她几步就要冲上楼梯上去抓叶白。

她下意识地抬手闻了闻,又摸了下自己的脸,勃然大怒:“贱人,你拿什么脏东西撒我一身!”

手上黏糊糊的,又似摸到了什么粉末,而且隐约地散发出一股蒜臭味。

但是她这么一抹,就发xiàn

不对劲了。

“你继xù

砸啊,小贱人!”女人更加恼火,看着遍地的玻璃渣,还有自己一身的水渍,下意识地伸手去拍自己身上的水。

里面的水四处飞溅,撒了她一身。

只是她才走上台阶几步,便看见叶白忽然再次一抬手就将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精致大水晶杯一下子砸烂在她身上。

百里初看着女人的样子,便知dào

她不怀好意,但是他却只能看着她一步步逼近楼梯上那单薄的身影,他眸光里暴戾和愤nù

的光芒交织着,紧紧握住了拳头。

如果这个时候心脏病发作的叶家大小姐失足滚落楼梯,死于心脏病,那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罢?

看着叶白单薄的身影,走两步都要喘一声,却还是那么轻蔑地看着她,女人忍不住恶向胆边生。

“你怕了?”女人讥诮地笑着。

叶白站在楼梯之上,冷冷地看着女人的脸,清楚地看见那女人眼中的憎恶和恶意,她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漠地道:“你真的要上来么?”

女人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脸上都是森然狰狞之色:“小贱人,你觉得我收拾不了你么!”

叶白立kè

几步便向楼梯上走去。

女人只觉得浑身莫名对一冷,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便慢了一步,没有抓着叶白。

但是此刻,他还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叶白和那女人之间。

虽然自从那一次盛怒之下折了那敢轻薄小白的混蛋的脖子,又吓着那恶毒的小混蛋,但此后他再也没有能实jì

性地接触这里的任何人、任何东西。

百里初在边上听着,早已无法忍耐,此刻眸子更是异常的阴沉,煞气凛然。

说着她勃然大怒地伸手就去推叶白。

女人哪里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像被踩了的鸭子一样尖叫了起来:“啊——你这个贱人,敢拿水泼我!”

叶白看着她有些扭曲的面容,微微一挑眉,手里杯子的水忽然朝女人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

“那你就等死,你妈就等着流落街头要饭或者做鸡好了,当初她敢说我不如一个妓女,那我就让她去试试当妓女怎么样好了!”女人眼底闪过恶毒的快意。

叶白看着女人得yì

的嘴脸,她冷冷地道:“如果我不呢?”

女人轻蔑地看着叶白:“你看看你就是个废物,如果你肯跪下来求我,我说不定大发慈悲,让你在国内做手术,让你活久点,否则……哼。”

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隐瞒和忍耐这个女人六年多么!

她早就知dào

了么?

叶白闻言,脸色又是一白,捂住胸口:“妈妈……她……。”

她看着叶白细致苍白的脸,便凑近她耳边讥诮地道:“你妈当初早就知dào

我的存zài

了,她可以保护你,不让你知dào

你爸和我的事儿,却闹到学校害我退了学,还想逼我打掉孩子,我退学那天,就发过誓我一定会赢了她这个人老珠黄的女人,让她知dào

惹了我的下场就是不得好死。”

女人看着她,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顿时讥诮而恶意地道:“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罢,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叶家大小姐么,你的医疗手术费哪样不是我付账!”

叶白看着她,淡漠地道:“离开父亲,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干什么神神鬼鬼的样子,难不成你以为能吓死我,还独占我小宝的家产么!”女人见是叶白自然口气更加恶劣。

大半夜地看见一个一身黑衣、面容惨白的少女出现在自己身边,能将她的心脏病吓出来。

女人顿时有些惊恐地转过脸看向她:“怎么是你,吓死人了!”

“抱歉。”少女冷冽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她才走到吧台,便见一只手递给她一只盛满水的水晶杯,她也不曾多想,拿起水杯一边喝,一边恼火地道:“你们都哑了么,也不应我一声!”

女人微微颦眉,随后起身向楼下走去:“老朱,老朱,这一个个都死哪里去了,大半夜睡得像猪!”

只是她出了房门叫了几声,都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但女人睡了一半觉得口渴,便起身去拿水:“王妈,王妈,帮我拿点水?”

折腾了半宿,好容易才安抚了受惊的儿子睡下,男人也已经困得到头就睡,鼾声大起。

夜深人静

……

一切的罪孽和罪责都交给她来背负。

开始罢……

叶白轻喃,目光冰凉:“一切,都如梦幻泡影。”

“啧……真是的,连幻觉都出现了。”她摇摇头,伸手轻抚过镜子里的少女的脸孔。

她揉了揉眼,再定睛看去,却发xiàn

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叶白似觉得一点凉风掠过自己的肌肤,她无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眼镜子,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一道暗红如血的人影正圈住自己,那红影眉目如画,眼中之中皆是怜惜。

“小白……。”他垂着子夜一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站在镜子前的少女,目光掠过她削瘦却优美的身体,眸光幽幽,忽然伸手轻轻呈现一个环绕的姿态将她抱在怀里。

她索性起身,取了浴巾将自己的身体擦干。

叶白闭上眼,她发xiàn

自己眼眶干涸到眼泪都流淌不出来。

一道红影静静地坐在浴池边,他深出修长苍白的指尖掠过她脸颊,停留在她微微发紫的嘴唇上,淡淡地道:“很美。”

她低头看着浴池旁边镜子里那面容苍白,眼下一片浓厚乌青的少女,摇摇头,自嘲地一笑:“还真是难看。”

叶白坐在浴池里,任由温暖的水滑过自己的肩头。

夜色渐深

……

百里初冷冷地看了一眼楼下那一团他引起的乱局,便转身进了秋叶白的房间。

女人只一边心肝宝贝地叫着,一边哭花了脸。

突如其来的意wài

让男人和女人顿时惊惶了起来,男人焦灼地抱着小男孩三两步地进了房间,又是打急救电话,又是叫家庭医生。

随后,他两眼一翻,顿时昏了过去,随后口吐白沫地抽搐起来。

躲在女人怀里的小男孩一抬头,梭然惊恐地瞪大眼,尖叫一声:“鬼啊——!”

一道暗红的人影坐在栏杆之上,冷冷地看了楼下的两人。

女人闻言,这才满yì

地笑起来,娇滴滴地环住男人的脖子:“老公,你对我最好了。”

男人摇摇头,赶紧安慰自己的小娇妻:“好了,别生气了,你想要买什么包,明天去买!”

叶白眼底的轻蔑让女人顿时恼了,强忍着怒气:“老公,你看大小姐……一定是她妈妈教得她不理我。”

叶白实在懒得看她的脸,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置一词地转身就回了房间。

“大小姐,你怎么这么不谅解你爸爸。”女人看着叶白,唇角勾起讥诮恶毒的笑容,只声音却柔软似水。

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物美价廉的事情,就算是国内的权威手术外科主任、博导都不会便宜的。

“所以你要找又便宜又好的国内医生?”她终于忍不住闭上眼,声音讥诮而冷冽。

看见自己的女儿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男人顿时心虚地站了起来:“叶子,爸爸这段时间手头比较紧张,所以……。”

男人和女人听见少女的笑声,便齐齐抬头。

“爸……。”叶白一直站在楼梯上,看完了这一出戏,在听到男人应承之后忍不住讥诮地笑了起来。

儿子还是重yào

的。

男人原本还在犹豫,但在看见自己撒娇的小儿子之后,便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叹了一声:“那就看看国内有没有什么又便宜又好的医生罢。”

小男孩浑身一僵,立kè

转身就扑进了男人怀里,浑身发抖:“爸爸,爸爸,我不要住这里,这里有鬼,我要去国外!”

说着,她立kè

唤自己的儿子:“小宝,你要住这里么?”

随后,她看了眼正坐在地上玩玩具的小男孩,眼珠一转,立kè

道:“是了,那天咱们的小宝贝被仪陇的死吓到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全家移民么,女儿都是给人家养的,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以后还指望着他接你的班,给咱们养老呢。”

她眼底闪过阴冷的光。

反正那小贱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只要在国内手术,她就有本事让那小贱人下不了手术台。

女人笑了起来:“不要担心,叶子是吉人自有夭相,为什么要听着那些不靠谱的医生吓唬呢,不行咱们就在国内做手术也能省下不少!”

男人迟疑了片刻:“但是叶子……。”

女人坐在中年男人的大腿上,抚摸着他的脸,眼底精光一闪:“去年老陈公司欠了咱们几百万的尾款还没有还,资金紧缺,咱们还要进货,还要发工资,这做个手术,还是去美国做心脏移植,前前后后几百万说不定都打不住!”

“那德国佬不就是个死要钱的,老公,你可不要听他的。”

“叶子的病越来越重了,那个美国医生,呃……德国医生说他要回美国了,是不是让她跟着医生回美国。”男人的声音有些沉重,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叶宅

……*……*……

她从来就没有想到会上天堂,若是还能从地狱归来,她一定会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叶白扶住栏杆,看样远方碧蓝的天空,闭上眼,轻笑了起来。

她握紧了手里的药袋,喃喃自语:“这算是与恶魔做交yì

么?”

叶白立kè

伸手一把抓过那药袋,看了眼里面的喷雾,在转过脸看向楼梯口,却发xiàn

那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经不知所踪。

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药袋扔给她:“这个是你之前要的东西。”

好一会,他推了推自己鼻梁的眼镜,忽然冰冷一笑:“你最好不要骗我,淑女,否则你可爱的母亲会很快上天堂陪伴你。”

海德里希看着她,见她眸光坚毅地看着自己,丝毫不闪避。

她立kè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随后她捂住胸口,苍白着脸看着他微笑:“医生,你知dào

我不在乎生死,只要你答yīng

我的要求。”

他眸子里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那眸子里的一泻极地冰湖几乎能将人冻结。

男人离开的脚步顿住了,转头看向叶白,眯起冰冷的绿眸:“你倒是知dào

的不少。”

她配型成功的心脏就是从他手里来的。

她从某些渠道知dào

这位医生,可不那么简单,也许还是人体器官的大贩子。

叶白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挫败,最终在他快消失的时候,忽然忍不住道:“所有的一切,除了给我妈妈留下生活费和医疗基金,叶家的一切你都可以拥有,我知dào

你需yào

一些安全的空壳公司来和俄罗斯人洗钱!”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淑女。”他点点头,双手插入白袍口袋,转身离开。

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嫌弃,她忍不住咬牙:“你这个该死的纳粹!”

叶白在家里自学过一段时间德文,自然能听得懂一些。

这两句话,他是用标准的德文说出来的,腔调缓慢优雅如同十八世纪的贵族,却只让人感觉到透骨的寒意,一如他的微笑。

但是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只微微一转身体,根本就不让她触碰,他看着她微笑:“第一,我欠你母亲的,不是你的,而你放qì

了手术,所以我不再欠你们任何东西;第二,永远不要未经我的同意触碰我,淑女。”

她忍不住上前几步,就要伸手拉住他:“等一下,海德里希,妈妈她……。”

完全不打算帮她?

叶白呆了呆,他这是什么意思?

说罢,他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心脏杂音严重,搏动力极差,这颗脆弱的心脏,甚至经不起一次怒火和惊吓,你脆弱到对我没有任何价值。”海德里希收回了手,淡漠地说着他作为医生的判断。

他不会是想要那种代价……

叶白瞬间一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海德里希,你……。”

“我对病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下地狱或者上天堂都与我无关,要我帮忙,需yào

付出代价。”海德里希垂着冰冷的眸子睨着面前的少女,原本搁在她下巴上的手忽然顺着她的下巴滑落,竟顺着她的低胸小洋装探入她左边胸口,覆在那一片少女的柔软之上。

叶白一愣,看着他仿佛洞悉一切的绿眸,呼吸微窒:“你……。”

“像什么?”他忽然伸出戴着小羊皮黑手套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微微勾起唇角,翡翠一般的眸子冰凉而讥诮:“沉默脆弱的小羔羊,忽然穿上黑寡妇的皮,便以为自己是黑豹子,要狩猎么?”

虽然现在妈妈神志不清未必知dào

,但是如果妈妈清醒了,她需yào

有人帮她圆了这个谎。

只是他曾欠了妈妈一个人情,他答yīng

抽时间帮她在美国做移植做手术,但是这次他来公干,顺便帮她检查身体,她却只能请求他帮忙向母亲保守她决定放qì

手术的秘密。

海德里希是国际权威的心外科专家,难得来一趟大陆,她可没有这么大面子能请得动他。

这位出身德国前贵族的医生的中文好得一点不像个德国人。

“在你眼里我像什么?”叶白看着他,笑了笑。

“你也不像个正常病人。”他慢条斯理地吐出口中的烟雾,微微眯起眼看向叶白。

叶白好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才缓和了胸闷气短,随后看着面前穿着精致雪白医生袍的男人,有些无奈地一笑:“对待要死的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可真不像个外科医生,海德里希。”

男人无框眼镜后的深邃绿眸像两片永冻湖,美丽而冰冷,他只优雅地点了一根烟,只淡漠地道:“心脏要衰竭的人,还要抽烟,上帝不收自杀的蠢货。”

只是她并不习惯香烟的呛人味道,顿时忍不住低头咳嗽起来:“咳咳……上帝会宽恕我的失信。”

叶白的目光从他挺直精致的鼻子移动到他指间的细长香烟,便顺手拿了过来,自己点上:“嗯,真是抱歉了,手术大概是做不了了,海德里希,让你白跑一趟。”

这是一个纯种的雅利安人。

高楼的风有些凛冽,将他一丝不苟的金发吹拂得有些凌乱,却柔和了他线条优美立体却显得锐利的五官。

“你想好了?”男子冷冽淡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

他们的王大概不会想到这么多年后,他会在这里遇见属于他的月光树。

这样,很好。

双白看着朝幻影挥手的秋叶白,眸光闪过一点笑意。

看一看那年少的暗夜杀戮之神。

仿佛经lì

那么多危险,只是为了穿越十年光阴来遇见少年的他。

这一次被陷害,仿佛也变成一次奇遇,一次圆满。

她看着他,唇角忽然扬起浅淡温柔的笑容,仿佛在他招呼:“殿下,来自我介shào

一下,我是你未来的‘夫君’。”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那少年真的能看见自己。

他漆黑如无边暗夜的诡眸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他微微侧脸,俯视着巨大的深渊与他王座下的祭台,像是暗夜之王在巡视他的领土。

气流翻飞,吹动他银色的长发。

王座之上,不知何时又悄然出现了穿着肮脏血污白袍的白衣少年,这一次,他睁开了精致冰冷,毫无人气的诡眸,于骷髅王座呢之上负手而立。

她看着双白温淡的妙目,目光有些飘忽地看向那白骨骷髅王座,轻声叹息:“活着看见阳光,这,很好。”

双白看着她,淡淡地一笑:“我们曾经是人,后来做了畜生,现在又做回人,活着看见阳光,就很好了。”

比起生活在这里的孩子遭受的事情,活人殉葬,真是……一件仁慈的事情。

秋叶白想起这地宫里遍地白骨,不少都是细小幼童们的骨骼,还有双白他们那些恐怖残忍的过去,便沉默了下去。

“没错,活人殉葬。”双白替她包扎好伤口之后,方才淡淡地道:“这不算什么残忍之事。”

她闻言一愣:“大部分国师都活不过三十七,岂不是……。”

双白一边专心地替她清理伤口,一边道:“中心的大部分是历代国师的尸身,其余的皆是他们身边的神官和陪葬侍女,外围的大部分都是空棺材,也是我们当年睡觉的地方。”

秋叶白任由双白为自己简单处理伤口,她看了看这些棺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棺材,都是用来关异物的么?”

双白让人端来了水,她身上也有上好的金创药。

阿初在这里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闻言,瞳孔微缩,只觉得不寒而栗。

双白摇摇头:“不,受伤者才会,不管受了多轻的伤,只要你的身上有伤口就会。”

“每一个擅自闯进来的人都会被寄生么?”她若有所思。

她的目光落在那沉寂的铜棺上,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dào

双白说的浩劫是什么,但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秋叶白再看自己伤口,果然那细细的枝桠伞一般的绒毛已经不见了。

“但是若让里面的东西爬出来,便是一场浩劫。”

“这是殿下从下面的深渊抓回来的东西,我们也不知dào

是什么,只是往日里总有人身上生了菇,最终成了人形菇冢,有了这东西,只要有人生病便将手往里头伸进去让它咬,便无事了。”双白道。

她只来得及看见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往外爬,却又悄无声息地被封住了。

但双白此刻,立kè

飞身而上,动作利落地将那棺材洞眼再次扣好。

“这里的东西是活的,它还咬人!”她低头一看,自己手臂上两只深深的细长血洞,还在往外冒血。

她“啊”地叫了一声,立kè

收回了自己的手,疼得她差点掉泪。

秋叶白一咬牙,还真干脆地将手伸进了铜棺材里,但也不过片刻。

但却又听着双白在身后催促:“快啊!”

秋叶白一愣,看着那还在冒黑气的铜棺,微微颦眉,她可不想摸到干尸、湿尸什么的脏东西。

双白却在此时道:“大人,快,把你受伤的那边手伸进去!”

“什么味道这么臭!”她忍耐不住地别开铁青的脸,差点作呕。

窗眼一打开,瞬间一股子恶臭冲了出来,差点把秋叶白给熏下了棺材。

但是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她莫名地感觉到了危险。

“嗯。”秋叶白也没有多想,只坐远了点,保持了一个有些滑稽的姿态打开了那棺材盖子上的窗眼。

双白摇摇头,丢给她一把钥匙:“说实话,我也不知dào

,您打开上面的锁头罢。”

“这里头锁了什么?”她不禁有些奇怪,这棺材里头无非就是尸体,如果要直接搬动尸体,打开棺材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在这棺材盖子上多做一个窗眼,还上了那么大的锁头。

只是她才爬上这大半人高的铜质棺材,便觉得有些古怪了,这铜棺材足足三人宽,上有一眼五寸见方的窗眼,窗眼上挂着一个硕大结实的铜锁。

秋叶白虽然不知dào

双白为什么要她坐上去,却也知dào

双白不会害她,便从善如流轻巧地坐上了棺材,打算看看他做什么。

双白没有搭理她,只忽然站定在了一具巨大的铜棺材前面,示意她坐上去。

虽知dào

他是在替她想法子治疗,毕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自然对这里的环境了若指掌,但但是在这么一大堆棺材里四处游荡,周围阴森森的,可也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

她见双白四处观望,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便有些奇怪:“这是在寻什么呢?”

说完,他便领着她在那些棺材间穿行。

双白默默地道,他可不会告sù

秋叶白,殿下当年对这玩意喜欢得不得了。

双白没有回答她,只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肘,摇摇头:“大人,赤焰是治毒,但是您中的这玩意儿不是毒,这样不行的,擦不去它的,您跟我来。”

为什么她体内有了赤焰,还会中了这玩意儿的招?

秋叶白闻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就要去擦自己的伤口:“什么东西,这么恶心又霸道。”

双白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没错,这是地宫的一种奇特寄生菇,最喜寄生于活物体内,一旦遇见温暖、潮湿、光热,便会迅速地成长,以人体血肉为食,人初而不觉,待察觉之后,此菇已经蔓延至人体内,无力回天。”

她一愣,瞬间颦眉:“这是什么东西,寄生物?”

她就顿时发觉有点不对了,她的伤口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细细的枝桠伞一般的绒毛。

但若是仔细看……

秋叶白闻言,便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伤口,初看之下并无任何异样,就是一片有些皮肉翻卷的血痕。

“你看看伤口。”双白见她不以为然,便示意她看了看伤口。

其实她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深,被毒箭擦破的皮外伤而已,但是她也算是百毒不侵,所以只觉得双白有些小题大做。

说着,他拉出她那只受伤的手臂,一把撕裂开她的袖子,让伤口和一截雪白的手臂都暴露出来。

双白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大人身上是有东西,不过不必害pà

。”

难不成是感染了什么古墓病毒么?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双白看了看她舌尖上的伤口,随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好,不深。”

但她心知地宫里说不得的忌讳不少,便还是决定听从他的安排,张开了嘴。

秋叶白有些莫名其妙,他这是帮她看诊么?

双白则拉着秋叶白一只受了伤的手臂看了看,又示意她:“冒犯大人了,请您张开嘴。”

随后他便领人散开了来。

一名面目刚毅俊秀的鹤卫面无表情地颔首:“是,堂主。”

双白看了她一眼,笑笑没有多言,只吩咐其他人:“白五,带人警戒,顺便处理掉这些尸体。”

秋叶白一愣,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没有关系,托了赤焰的福,我也算百毒不侵了。”

“现在,你需yào

的是休息、清洗和简单的包扎,虽然殿下在您身上已经种植了尸香,您身体里也有赤焰,但是地宫这里有些东西,还是需yào

从您身上清理一下的。”双白继xù

道。

“如今距离殿下醒来还有10个月,您保护好自己,便是保护好殿下,我们也会跟随在您身边的!”双白看着她,眸色温和而坚定。

“阿初……你一定要平安。”

她闻言,咬了咬嘴唇,看向那立于怪石顶端的巨大而华丽的骷髅白骨王座,心情异常的复杂。

但双白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等一下,大人且放心,现在大、小喇嘛都在看守着殿下,我们下来的时候,殿下已经平静下来,不再如此躁动,所以我们也知dào

您暂时安全,现在您既然无事,殿下想来很快也会无事的。”

“小喇嘛说过,若是时间不到,他便醒来,会有性命之忧!”她闻言,哪里还能镇定,一颗心直往下沉,转身就要往外走。

双白看了眼她抓住自己的手腕,神情有些异样,随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殿下与大人之间因赤焰相融,多少有些同心反应,您落水之后,地宫传来消息殿下于睡梦之中一直不安,辗转反侧,似极不舒服,竟睁眼欲醒……。”

“他怎么了?”秋叶白闻言,瞬间一惊,一把抓住双白的手臂。

第136章

她一下子被捂住了嘴,昏了过去。

她瞬间一愣,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紧紧地抱住了怀里一脸懵懂的润儿,转过身看向光纤黯淡的房内,一惊:“什么人,啊——!”

随后她便跟着云儿一齐转经一处屋子里,只是她才进门,大门却忽然被云儿一下子关上。

秋善媛见怀里的小人儿哭得厉害,便也只得点点头:“也好。”

“王妃,小王爷的这尿湿得厉害,天冷,怕是会难受,您若是不嫌弃,咱们就近到奴婢的屋子里换了小布罢?”那贴身大丫头云儿走到一半忽然那对秋善媛道。

……

秋善媛点点头,含笑领着贴身丫头云儿抱着润儿离开。

秋叶白点点头:“去罢,不要让外头的客人久等了。”

“哎呀……润儿尿了。”秋善媛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袖子一片湿润,温柔地点点润儿的鼻尖,随后看向秋叶白一笑:“我先下去帮他换个尿布。”

也许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心。

秋叶白看着秋善媛平静的面容,目光有些复杂,微微颔首轻叹:“为女则弱,为母则强,你是个好母亲,善媛。”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你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许比他更值得我信任,嫁给谁,我选择不了,但是嫁人之后路要怎么走,我可以选。”

秋善媛闻言,抱着润儿的手微微收紧,转脸看向秋叶白,好一会才轻笑了起来:“四哥哥不必试探我,当初我选择投靠你,便知dào

会有这一天,你死或者齐王死,于我这脚踏两条船的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我知dào

齐王那人狠辣残忍得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根本不可靠,而你……。”

她顿了顿,忽然悠悠地道:“若是齐王真如杜家放出的风声一样,是我杀的呢,你还放心靠着我么?”

她闻言一愣,看着秋善媛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够直接的,七妹,只是……。”

“良禽择木而栖,我们孤儿寡母,要想不受人欺负,自然要想法子靠上大树。”秋善媛抱着润儿,轻描淡写地道。

若不是秋善媛在这里头出了大力,想法子弄到了那些漠北养马场所在之处的地形图,还有很多漠北绝密的消息,她也不能那么快逼得漠北王放qì

借着娜拉的死追究他们和讹诈援助。

秋叶白看着面前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怀里小娃娃的秋善媛,忽然轻叹了一声:“不管如何,都要多谢你找到漠北的那些情报暗中交给我。”

皇帝的那个位置,谁爱坐,谁坐去,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宝贝蹚浑水。

“是。”秋善媛干脆地回应,她轻哼了一声:“我那外公,如果知dào

我与你走得近,必定对我有所怀疑,这样他对润儿就不放心,才不会把宝押在润儿身上。”

“所以你就同意我来为你撑场子?”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一笑。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

秋善媛闻言,瞬间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润儿只是我的润儿,别人休想利用他!”

齐王虽然名义上是下落不明,但是所有人都知dào

他死了,皇帝难过了一阵之后,便把齐王的封号续赐给了这个还在襁褓里的奶包子。

“哦,看来襄国公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对小齐王很不喜,倒像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秋叶白闻言,伸出手指也轻逗弄着那可爱的小娃娃。

秋善媛从奶娘怀里抱过‘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的小奶娃娃,温柔地逗弄着他,声音却很凉薄:“母亲临去,他竟嫌我去回沾染晦气,再将晦气带给润儿,不让我去探望母亲。”

看着虽然素雅,但是一应首饰头面都是极为昂贵的,一看便觉得贵气逼人。

“那又如何,外公的心里我们不过都是他巩固杜家权势的工具罢了。”秋善媛头梳着牡丹高髻,到底还算是新寡未满三年,她只戴着一套翡翠纯银莲花头面,颈项和手腕各自是应景的翡翠璎珞并着翡翠手镯,一身宝蓝色凤穿牡丹的夹丝棉绸缎褙子并鹅黄满地撒花裙,肩头也披着雪狐披肩。

“这一次,我帮你撑了面子,你外公那头只怕会记恨你罢?”秋叶白披着白狐裘坐在长椅边,看着远处人来人往的热闹大门,淡淡地道。

齐王府

……

原本一个寻常的抓阄宴,又是背负了不详克夫、克母名声的齐王妃要办的,正月里人人走避不及,只怕沾染晦气,这一下子,倒是变成了一帖难求。

这消息出来之后,杜家那一脉的人,也都不甘示弱地纷纷表示要参加抓阄宴。

秋叶白让人大张旗鼓地将参加宴会的消息宣扬了出去,不多时,李牧、戚光、常爵爷等一批她和百里凌风这一脉之人的府邸也纷纷送出帖子要参加齐小王爷的抓阄宴。

宁秋是最擅长于周旋这些事情的,再加上秋善媛本身出身不俗,也极有能力,不过几天的日子一切便都准bèi

好了。

随后,她便吩咐了宁秋将抓阄宴办得热热闹闹的。

秋叶白看了,倒是觉得在意料之中,微微一笑:“她是个脑子清醒的,只是这般干脆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秋善媛回来不过一个字——办!

秋叶白倒是没有想到秋善媛的回音回那么快,夜里就得回了信儿。

宁秋点点头:“是。”

秋叶白顿了顿,沉吟了片刻,轻笑一声:“那就给我那七妹妹送张条子过去,问问她的意思罢。”

宁秋顿了顿,还是轻叹了一声:“只是您若是要给秋善媛做脸面,杜家的人就会认定她除了是克夫的,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是叛徒了。”

她看着宁秋轻笑:“你倒是不记得我也是个锱铢必较的,若是有哪个真对不住我,我可也不会客气的。”

宁秋闻言,便点点头:“您是个重情分的,谁给您好处,您总记在心里。”

秋叶白轻叹了一声:“她也是不容易,到底帮了我一个忙,省了不少事儿。”

“您这是要给秋善媛做脸面么?”宁秋见秋叶白这么一说,便如有所思地问。

她想了想又道:“过些日子是小润儿的抓阄宴,先把这事儿给帮了罢,要办得大点。”

秋叶白点点头:“那是肯定的。”

“这些折子也都大同小异,黑龙他们先把东西快马加鞭给运来了,他们过些日子也都到了,您可要寻个时间给他们接风?”宁秋问。

纵观历史上哪国不是如此?

有些东西,汰旧换新,是需yào

付出必要的代价的。

闭关锁国,禁止海运的好处远远及不上带来的祸患大。

她可是清晰地记得前生那些旧帝国的历史。

秋叶白翻了翻那些折子,随后一丢:“若是等到这些番邦船坚炮利的时候,人家直接轰开你的海防,就不是简单地投机倒把了,只怕就是要占你海港、逼你开运了,落了下风,只能挨打。”

宁秋和宁春两人是走过海路运粮的,想起当初那些惊险情形,皆纷纷点头。

她闻言,摇了摇头:“一群老古董,当年开国元宸皇后开了海运,后来虽然惹来了东洋倭寇、红夷人、也有海盗猖獗,官府腐败,商贾内外勾结,投机倒把,惹了许多祸事出来,但是一味禁止海运的结果是什么,不就是海军废弛,海盗猖獗之外,我们甚至不能踏出国门一步?”

宁秋一边将折子全部都分类在桌上,一边含笑道:“您是不知dào

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全把祖宗家法都搬了出来,只道是开了海运必定会惹来蛮夷,也会让外夷之祸流毒天下。”

待得房间里都只剩下宁春、宁秋和自己,秋叶白才看了眼宁秋手上的折子,微微颦眉:“又这么多折子,那些老东西都不知dào

十五以前休朝么,他们都不喜欢放假?”

“哪跟哪啊,你们这些朝政上的事儿,我老婆子是不懂了。”风绣云笑着摇摇头,领着自己的丫头嬷嬷都起身去做饺子去了。

宁秋看了眼秋叶白,见她没有反对自己说出来的意思,便含笑模棱两可地道:“也许很快就不禁了?”

风绣云闻言,不免有些惊奇:“海上,咱们不是禁了海运么?”

“夫人且放心,早先咱们有从海上回来的人,不但带回来不少好东西,还用冰将那海上的新打捞的虾蟹都冻得实实的,昨儿才新运到,冰鲜的,味道虽比不得在海上用,但是也很鲜呢!”宁秋笑抱着一叠折子,笑嘻嘻地推门进来。

风绣云温柔地伸手将她的发鬓抚平,似嗔又似无奈地一笑:“还真是嘴儿刁钻,大冬天的要吃虾仁。”

这种温馨,被疼爱的感觉是和爱人在一起的感觉不同的。

她手艺再好,母亲都会觉得她做的那些东西花里胡哨就是好kàn

,只有自己做的实在东西才能填饱她的肚子。

不管她在外头是摄政首辅大人、还是司礼监首座、藏剑阁主,但在母亲面前,她都永远是可以被母亲惦念在心头的女儿,是母亲眼里需yào

被她保护的小丫头。

“嗯,我要吃虾仁馅的。”见左右的人都被宁秋剪纸吸引了注意力,秋叶白轻笑里带了女儿家的俏皮,朝着风绣云眨了眨眼。

风绣云只当她安慰自己,虽然愈发地难过自己不能给女儿一个正常的人生,却也不想她伤心,便勉强收了泪水,含笑道:“你不最喜欢娘包的饺子么,娘给你做去。”

她很想告sù

风绣云她已经有了倾心相许的男人,有了可以相守一生的所爱,此刻却只能伸手轻拍风绣云的肩头:“娘莫要伤心,我很好。”

尤其是她娘还全心全意地爱慕信任那个男人的时候。

但是有些话,在这种时候,她还真不好和自家娘说。

秋叶白心中却是个灵醒的,一看风绣云的样子,心中便明白她娘在伤心什么。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这原本说说笑笑的,怎么二夫人就哭了?

她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便掉了下来。

风绣云看着自己大女儿的笑容,莫名地心中一酸,她给女儿的内衫都只能做男儿家的款式……可是女儿都爱俏,叶儿要穿着男装这么孤寂地过一辈子么?

她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也许没有遇上负责的好爹,但是上天都待她不薄,给了她最纯粹的母爱。

秋叶白接过母亲手里的包袱,打开一看,皆是很清透柔和的颜色,她神情也越发地柔和,反手握住她的手:“娘的手艺一向是最好的,我一定穿起来。”

“嗯。”风绣云含笑点点头,随后又示意那嬷嬷拿出来几个包袱,将包袱里的东西递给秋叶白,柔声道:“娘知dào

你现在的衣服都是内侍监的人在打理,全是好绸缎料子,但天冷,娘亲这里准bèi

了些内衫,全部都是娘亲手用细棉纱纺的布,少了浆洗这一道工序,冬日里贴身穿着透气又不凉,你也别嫌弃娘的手艺。”

秋善媛是个有眼力劲的,也为她出过些力qì

,所以能扶她一把,自己还是会扶一把的。

秋叶白看了眼风绣云,搁下折子,伸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母亲不要担忧,润儿是个好孩子,你不方便去,我总是去得的。”

如今见秋叶白没有说什么,她方才松了一口气,立kè

恭敬地道:“扶持二夫人,是老奴分内之事。”

那嬷嬷一直觉得这位四哥儿是几个哥儿里头长得最好的,最秀美的,但是偏生手段却是个最厉害的,当了首辅之后,气势更是清贵逼人,让她都不太确定自己一直这么提点二夫人会不会惹怒‘他’。

秋叶白瞥了眼那嬷嬷,淡淡地道:“嬷嬷考量的也是有理。”

风绣云闻言,迟疑了一会,伸手摸了摸那些小衣服,叹息了一声:“且不说善媛年纪轻轻便守寡了,我是见润儿也是个可怜的,尚且在襁褓,便要担负这么多罪名。”

其余的丫头们也都是个机灵的,见风绣云迟疑,连宁春都一边整理那些小衣服,一边道:“那襄国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人,早年四少还没有得势的时候,对夫人和四少都是苛待的,您不去也就不去了。”

岂不是像示威?

早年襄国公主苛待家中妾侍的名声全京城都知dào

,这会子襄国公主去了,二夫人就要去齐王府探望人家女儿和孙子,这怎么听着都不合适。

漠北这是大老远的隔山隔水,总归见不着面,但襄国公这边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首辅大人手段了得,也不知怎么让漠北老实了下去,漠北王也没有敢再深追究。

暗中都有风声出来说是首辅大人在秋猎之上害了齐王,连着漠北都起了骚动。

谁人不知dào

襄国公府如今和首辅大人是死敌,这去年夏秋交界招待三国使节去了一趟香水潭,娜拉王妃和齐王齐齐落水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襄国公那头简直是损失惨重。

说着她看了眼正拿着折子看着的秋叶白。

那老嬷嬷摇摇头:“二夫人,如今这小齐王不光是有克父的名声,齐王妃还有个克母的名声,这才嫁给齐王多久,便没了男人,又没了母亲,襄国公那边的人心里头不是不埋怨的,你何苦去搀和这一趟浑水?”

这会子听那老嬷嬷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是有那么一遭,便有些犹豫:“吴嬷嬷说的是,但是大夫人身子不好,没熬过今年开春就去了,夫君又将几个儿子全打发到了边关去,善媛一个人在齐王府里,也没有听说襄国公府那边有什么动作,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带着润儿……。”

因着风绣云现在主持了秋家的中馈,要应付她几十年都没有做过的事儿,见过的人,这老嬷嬷是秋云上放在风绣云身边提点她的,风绣云几乎是唯命是从。

一个老嬷嬷看了眼风绣云:“二夫人,不是老婆子多嘴,这齐王妃到底在新寡里头,外头的人都说是小王爷克死了齐王,这大年正月还没有过,按照世家规矩,就算是娘家人也不合适在这时候去探望的,怕是要招来闲话。”

风绣云见自家女儿也赞同自己的想法,脸上笑容更深。

“嗯,手工确实讨巧,正巧过两日,我也要走一趟齐王府,一齐送过去顺便探望润儿就是了。”秋叶白端着茶盏,看了眼自己娘亲手里的小衣服,也点点头。

摄国府的花厅里传来女子温柔含笑的声音响起,伴着丫头们讨巧和讨红包的话语和窗上喜庆的窗花,愈发显得过节的气息浓郁。

“这天又凉了,宁侯夫人昨儿送了些手制的小裳子过来,精工细作的,我看着便觉得讨喜,加了两件我自己绣的,过几日一起给你妹妹送去,也好叫润儿上元日里穿上新衫。”

细细的落雪似飞花一般地撒了满庭满院。

时光匆匆似流水,又至一年开春之日。

夏去秋至,冬离春临。

——唐。韩愈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

……*……*……*……*……

“小白……小白……。”

她却只觉得心中温软,似见他睁开眼眸,眸光幽幽莫测,似静水深流,微微一笑,低低唤她——、

沉睡的人没有给她回应。

秋叶白低下头去,在他唇上烙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好好睡,我等你早点回来,我会守好你交给我的一切。”

但是她却觉得看着他安睡若此,莫名心安。

她好久、好久都没有看见他,没有被他拥bào

了。

“阿初……我看见你了,以前的你。”她都不曾察觉自己眸光温柔如水,静静地笼在他的身上。

沉睡中的百里初原本眉心还有些微颦,此刻却仿佛能感觉到她温柔的指尖爱抚,竟松开了来,眉宇间阴郁的气息也变得平和。

他的体温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摸上去冰凉无比。

秋叶白走到他华丽的水晶棺材边,伸手轻抚过他冰冷的脸颊。

真言宫墓穴地宫里那骷髅王座上的少年魔王仿佛瞬间长大了。

她有些恍惚。

她静静地自己的眸光描摹着他精致无比眉、眼、鼻尖、嘴唇、下巴、颈项……还有一头盘旋在身边的银色长发。

尤其是在看见安睡在水晶棺材里,已经换上了一身玄色红边干净华丽衣袍,容色苍白,五官艳绝的男子。

只是这一次,她心中不再是不安和警惕,而是一种有些奇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一时间似又回到了地宫深处。

秋叶白又一次走在仿佛墓道一般阴森的地宫通道里,神情有些恍惚。

这里的机关也极为复杂,除了无数机关,不少鹤卫们皆隐身当值,只为了保护地宫之中他们沉睡的王。

秋叶白立kè

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大门,直奔明阳宫的地下深处。

小喇嘛也笑着转身打开了机关的大门,让出一条路来:“请罢,神女。”

她看着大喇嘛愣了愣,随后眼珠子一转,唇角笑容变大:“您说的是,他既然已经不臭、也不丑,我进去看一看他,算不得违背誓言呢。”

“但是现在大自在天身上恶臭已经没有了,也并不难看,您进去,也算不得违背誓言不是么?”大喇嘛笑眯眯地道。

她想了想,仿佛是这么一回事,便点点头。

小喇嘛和大喇嘛相视一笑:“您发的愿是若大自在天还浑身恶臭难看,绝对不会在他醒来之前进去罢?”

她怕若自己违背誓言,会给他带来恶果,若是让他沉睡的时间变长,她一定会后悔无比。

秋叶白微微红了脸:“我……发了愿的,只要阿初能醒来,我不会擅自进去看他的。”

“神女是想要探望大自在天么?”大喇嘛看着她那模样微微一笑。

“那就好。”她心头松了一口气,看着那门后,迟疑了许久。

“回雪山神女,大自在天已经好了许多,他的魂魄在五虚空中游荡,但肉身却已经平安,我们已经清理过他的肉身,他的呼吸平顺,想来虽然神魂仍不在肉身之中,却也已经安定,不若之前不知所踪。”大喇嘛转动着手里的转经筒道。

养好了些伤,她简单请周宇、百里凌风并着常家爵爷一同处置娜拉这边的事情,她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回宫里来了。

“殿下如何了?”秋叶白站在地宫入口的机关前,有些踟蹰。

地宫

第137章 杀局危机

求个票君的屁股啊“…真是准bèi

……嗯,初殿下就要醒来了,非常快,故事也准bèi

进入尾声了……

------题外话------

顺帝并不甘心一直让她掌权,会做出这种事情,倒也不意wài



“陛下一直希望八殿下掌权。”秋叶白淡淡地道。

“对,趁火打劫!”大鼠也愤nù

地一拍桌子。

“四少,皇帝这根本就是趁机夺你的权!”周宇神色异常的阴沉。

司礼监

……。……。……。……

郑均见她神色之间宠辱不惊,含笑道:“那咱家就不送您了,一路好走。”

秋叶白一顿,看了看天边浮云,淡淡地一笑:“多谢郑总管的宽慰。”

秋叶白走出紫金殿的时候,郑均一甩拂尘,看着她淡淡地道:“首辅大人,您应该明白,这天下万事儿,有荣极,便有辱极,伴君如伴虎,有起有落,若是事事皆往心中去,起落心不宁,便才真是前途堪忧。”

……

秋云上看着年前憔悴的帝王,还有他猩红的眼,慢慢地再一次闭上眼:“是!”

皇帝慢慢地蹲下来,对着他看:“那就证明给朕看,云上,证明你的心在朕这里!”

秋云上沉默了好一会,闭上眼:“陛下,请相信微臣的忠诚!”

顺帝慢慢地从台阶上走下去,低头睨着他:“女人有什么好,咳……咳……除了传宗接代,这万里江山还是要男人来坐,你当初怎么就那么蠢信了女人的话!”

自殿后走出来一名高挑俊秀,神色沉默的青衣男子,看着顺帝锐利怨恨的眸子,他慢慢地跪下去:“陛下,都是臣教子无方。”

“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云上,你忤逆朕不够,连你养的儿子也敢忤逆朕!”

看着秋叶白走出内殿,顺帝勃然大怒,伸手就是一推桌子,桌子上的奏折“哗啦”一声全部落地。

……

她看着顺帝,淡漠地道:“很高兴陛下能与微臣达成共识。”

‘他’这是在通知他,而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顺帝看着她,神色瞬间阴沉下去,浑浊的眼底闪过狠辣的目光:“秋叶白,你,放肆!”

她既然敢当这个首辅,第一条就是她能确保自己的政令颁布下去,必得强力通行,而这位皇帝陛下不临朝多年,他的命令可就未必了。

秋叶白看着他,微微一笑,眸色锐利:“微臣现在仍旧是摄政首辅,您说是么?”

“你说什么,朕不是说了绝对不允许再开海运么!”顺帝闻言,惊愕地微微瞪大了眼。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关于海运一事,微臣已经决定在三日后召开朝议讨论细节,陛下所有什么好建议,可以着郑公公告知微臣。”

“咳,咳……说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顺帝龙心大悦。

她顿了顿,看着顺帝淡淡地道:“陛下,既然咱们已经谈完了这件事,微臣还有一件事需yào

向您禀报。”

看着秋叶白屈服了,顺帝才满yì

地微微一笑:“很好,朕等着爱卿的好消息。”

秋叶白与顺帝冰凉的眼眸对视了半晌,她方才抱拳:“是。”

他顿了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微冷:“这毕竟是我百里家的天下和王朝,秋爱卿,你说然否?”

顺帝看着她,轻叹了一声,仿佛觉得很无奈一般:“那就只能让你先把手上摄政大权交给大将军王,他也是初儿指定的监朝人选。”

她心中忽然有所觉,眸光也微微地沉了下去,随后问:“若是微臣做不到呢?”

“七天?”秋叶白看着顺帝,却见他有些浑浊的眼里一片冰凉深沉的笑意。

顺帝闻言,迟疑了一会,目光微闪:“就算如此,朕也必须顾及民间风声,这样罢,朕给你七天的时间,你一定要找出证据来,证明你的清白。”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顺帝:“现在在外面折腾风雨的不外乎杜家的人,但是臣能保证会有同样多的奏折要保微臣,如果陛下信我,此事我必定会在十五日内给出交代!”

秋叶白闻言讥诮地勾起了唇角:“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谋朝篡位的目的,已经全无下限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都能做出来了!”

顺帝闻言,低声咳嗽了起来:“咳……咳……朕当然相信你,但是现在这事儿有板有眼,甚至说你杀了空儿就是因为他发xiàn

了你和齐王妃的奸情!”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地道:“陛下,您应该明白这件事有多荒谬和可笑,若是臣因此下台,那么谁才是最后得利者?”

顺帝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起来:“这不是朕相信你,不相信你的事情,而是你必须对此作出解释,现在要求将你暂时软禁,甚至要将你革职查办的折子一封封地上来,堆满了紫金殿的案头,京城流言四起,街头巷尾皆是说你人赃俱获,让朕怎么保你!”

秋叶白看着那一叠叠的折子,淡淡地道:“陛下相信微臣会行此荒谬之事?”

“刑部奏折、大理寺上疏、礼部、吏部……几乎六部都有折子要求彻查此案,要你做出交代,你怎么解释?”顺帝靠在软榻上,蜡黄的脸色上一片阴沉,同时将手里的折子往案几上一扔。

暖阁

紫金殿

……*……*……

门外大批的侍卫涌来,原本放晴的天空此刻风卷狂云,又瑟瑟落下雪来,让每一个人都觉得二月寒风入骨髓。

“不管是谁,行此丧心病狂残忍之事,若是让本座查出来了,必定叫他们生不如死!”她目色如锐利带煞的锋刃,唇间字词皆一字一顿,伴着空气里血腥之气杀气凛冽。

一干贵妇人因着她那冰冷如风中雪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只若无边寒意迎面袭来,她们皆齐齐吓得退了一步。

秋叶白原本就懒得与云儿这种傀儡棋子计较,她的目光从云儿的身上移动到一干贵妇人的身上,缓缓地环视。

对方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她是女眷原本不该出头的,但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惊悚又丧心病狂了!

宁侯夫人原本就是个颇有正义感的,忍不住挡在了云儿面前,看着秋叶白道:“首辅大人,请您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般模样,倒是显得她像是被秋叶白逼迫一般。

她眼珠子一转,索性蜷缩在宁侯夫人身后瑟瑟发抖。

“云儿……云儿……。”云儿看着秋叶白凉薄的仿佛洞悉一切锐利的眸光,如刀子一般锐利地扎过来,让她瑟缩了一下,嘴里的话,瞬间皆说不出口了。

就算有人协助,这云儿也算是极厉害的人物了。

在事发的最后一刻,她还能假惺惺地哭泣,引诱自己进入内间,事发后泪眼楚楚可怜,说话条理分明,连身上脸上都有伤,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大概连善媛都想不到自己身边的贴身丫头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演技派。

秋叶白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向云儿,见她脸上肿胀,唇角有血迹,一看便是被人打过的模样,她打量着云儿:“云儿,本座真是小看你了。”

一干受了惊吓的贵妇们瞬间面面相觑,目光诡谲而震惊。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怕小王爷的哭泣声唤来了人,所以才痛下杀手,首辅大人,您怎么能这样,那是……那是你的亲妹妹和侄儿啊!”云儿泪如雨下。

不用想,毕竟是今年最惊人的事件。

这一个王妃、一个小王爷在自己府邸里被谋杀,简直是……惊天大案,而且其间还涉及如此香艳龌龊的内幕。

“去了?!”一干贵妇们瞬间脸色大变。

“润儿,去了。”秋叶白声音冰冷。

“首辅大人……。”宁侯夫人忽然想起什么,看着秋叶白的背影,咽了咽口水,探头看向‘他’怀里的襁褓:“小齐王……。”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都变得异常地难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事情。

说着她便像极为恐惧一般地抱着宁侯夫人的腿哭泣了起来。

云儿颤抖着声音道:“不曾想首辅大人借着小王爷尿湿了片子,王妃急着要替小王爷换尿片子,就近到了奴婢房间,又见所有的下人都在前院帮忙的机会,要侮辱王妃,奴婢恳求‘他’放过王妃,不想首辅大人打晕了奴婢……呜呜呜……。”

宁侯夫人等人早已彻底惊得魂飞天外,此也没有多想,只厉声道:“不曾想什么,说下去!”

云儿畏惧地看了眼还没是背对着众人的秋叶白,仿佛极为害pà

一般,嚅嗫着不敢说话。

云儿泪水涟涟,颤抖声音道:“回夫人……首辅大人与王妃从小一起长大,王妃为人心慈,一直照顾首辅大人和二夫人母子,首辅大人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暗中恋慕着王妃,如今齐王去了,‘他’便一直寻机来见王妃,希望王妃与‘他’私通,王妃是决计不肯行此等违逆人伦之淫事,但今日首辅大人打着为小王爷办理百日宴好的由头来探望王妃,又旧事重提,王妃不允,不曾想……。”

宁侯夫人等一愣,看了眼秋叶白,见‘他’还没有转过身,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看向云儿:“你且先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但随后云儿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宁侯夫人等人一边发抖,一边泪如雨下地道:“诸位夫人,求求你们救救奴婢……救救小主子和我家王妃!”

“首辅大人……。”宁侯夫人见秋叶白答非所问,而‘他’声音和气势都寒气逼人,吓得退了一步。

“善媛素有淑媛典范的美名,一举一动皆进退得宜,蕙质兰心,她不会希望你们看见她现在的样子,请诸位出去。”秋叶白整理完了秋善媛的衣服,淡淡地道。

秋叶白没有说话,只依旧替秋善媛整理衣服,取了被子将她的身体盖上。

为什么……这位当权的秋大人会出现在都是女眷的后院,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残忍的谋杀案现场?

女眷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只宁侯夫人见过大世面,随着夫君上过战场,也是个老封君,倒还镇定,她捂着胸口看向房间里唯一的‘男人’秋叶白,脸色有些异样:“首辅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叫人来——!”

“救命啊——!”

待得她们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形时,瞬间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杀人了!”

“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

门外一下子闯进来一堆女眷。

果然,她还没有替将秋善媛的身子遮好,房间大门便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来。

她眯起了眸子,只觉得胸腔之中一片沸腾的火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上前了几步,扯了被子替死不瞑目的秋善媛衣服合上。

但是……

秋叶白抱着怀里的襁褓,看了眼窗户,如果她愿意,现在可以立kè

就离开这个强暴杀人案的现场。

随后,便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而与此同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啊啊啊——!”

明明前一刻还那样坚强地表示要带着孩子好好地活下去,远离权势纷争的冷静女子,下一刻却死得这般凄惨!

还有善媛……

明明不到一个时辰之前还活泼可爱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家伙,一下子就没了!

她闭上眼,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润儿——润儿——啊!”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抚过小婴儿的鼻间,顿时一颤,伸手一把将那襁褓抱起,忍不住瞬间红了眼,失声大叫:“润儿——!”

秋叶白浑身僵硬,立kè

三步并着两步冲过去,一把掀开那软枕,看着那枕头下压着的襁褓,里面的小婴儿脸色一片青紫。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大大的软枕靠垫落在地上,下面露出一片小小的襁褓。

秋善媛雪白喉咙上一片淤青的掐痕,她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瞪大的瞳孔早已散开,面容上布满惊恐而痛苦,更还有哀求……

床上躺着的女子上半身的衣衫被扯得凌乱,下半身一丝不挂,双腿大张,腿间一片污秽血渍。

真是太天真了!

她知dào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她的心也渐渐地下沉,直到一踏进内间,掀起那垂落的帘子,看见了床上情形,她的瞳孔瞬间微缩,手上无意识地用力,几乎差点捏碎了那竹帘子

她一步步地走进内间,越是靠近边越能闻见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浓。

秋叶白心头微紧,只安慰自己,到底虎毒不食子,若是襄国公要动手教xùn

秋善媛,也不会下狠手才是,那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女。

润儿身份特殊,应该不会有人真的会动他,但是秋善媛……

如今,她只希望秋善媛不要出事。

毕竟如果秋善媛母子在这里,那么一定是被牵扯进来了,她总要查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知dào

这门绝对不会忽然扣死,只是既然有人设下了陷阱,大费周章地引诱她过来,那么她就从善如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了。

秋叶白淡淡地道:“可能出事了,你在门外等着,我去看看。”

“我家王妃和小王爷……。”门外传来云儿担忧的声音。

她看了下门的周围,却没有发xiàn

什么异样。

秋叶白微微颦眉,心中警惕更甚,她伸手拉了拉大门,却发xiàn

大门一时间拉不开,便对着门外的云儿道:“无事,只是门拉不开,许是扣死了。”

“大人……大人……这是怎么了?”外头瞬间传来云儿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大门忽然“砰”地一声瞬间关上,将她单独关在了房间里,云儿则是被关在了门外。

虽然空气里有浓烈的脂粉香气,但却掩盖不了那一丝血腥的气息。

她一进门,就闻见一点细细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血腥味!

但是她这才进了房间,瞬间就发xiàn

有什么不对劲了——

秋叶白不疑有他,只径自跨入房间里。

云儿就领着她一直往那房间里去了:“这是奴婢的厢房,王妃就在里头等着您。”

其中有几间独立的房子,周围还种着梅花,看着相对精致了不少。

果然一拐弯,秋叶白就看见了一片颇为干净但很简单黑瓦厢房,这里的厢房位于王府梅花园的后面,偶尔也见有丫头婆子的身影一闪,想来这就是下人们的住所了。

“多谢大人,云儿的房间就在旁边,转过弯就到了。”云儿极为感激地连连点头,领着秋善媛向自己房间而去。

她也只心中提高了些警惕,但还是点点头:“嗯,走罢,我会替你与王妃说情的。”

秋善媛怕润儿着凉会去云儿房间里,先处理润儿弄脏的尿片子,也不出奇。

秋叶白见问不出什么来,云儿是秋善媛身边的大丫头,是陪嫁出来的,身份自与其他府邸里的丫头不同,房间也要比寻常丫头好许多,是独立的。

“回大人,奴婢真的不知,王妃只是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便让奴婢来寻了,只是不知dào

奴婢现在耽搁了好一会,王妃有没有着恼,派其他人来寻。”云儿一副颇为不安的样子搓着手。

“嗯,你可知dào

王妃为何要来寻本座?”她仔细地盯着云儿的模样,只是见云儿有些不安,但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云儿有些歉疚地道:“这里确实不是通往淑媛阁的路,方才小王爷哭闹得厉害,有些泻肚子呢,所以只能就近在奴婢的这里先给小王爷换了尿片子,然后便打发奴婢来寻您了。”

秋叶白便一路走一路思索要怎么说服顺帝,走了好一会,才发xiàn

有些不对劲,她微微挑眉:“这里,不像是去淑媛阁的路。”

“是。”云儿立kè

转身在前面带路。

秋叶白见状也不好与她计较,只随意摆摆手:“不碍事,带路罢。”

又过了半刻钟,才看见云儿脸色有些苍白地捂着肚子过来,有些惊惶和歉意地道:“首辅大人恕罪,奴婢……奴婢……实在是……早晨贪嘴了点,没有想到吃坏了肚子……。”

她微微颦眉,却发xiàn

自己不知dào

在齐王府的哪个位置,周围也没有人能领她去秋善媛的淑媛阁,她心中奇怪,但也只得继xù

等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刻钟有余。

秋叶白见状,也没有多想便微微颔首:“嗯。”

走了一会,她忽然捂住肚子,对着秋叶白一脸歉疚地道:“大人……奴婢腹中有些不太舒爽,您稍等。”

“首辅大人这边请。”云儿在后院里领着秋叶白一路前行。

……

他轻叹了一声,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看着面前女子笑容爽惬,百里凌风却知dào

其间还有更多的是疏离。

她转过脸看向百里凌风,见他炽阳一般的眼眸里一片深沉,灼热却又温柔,让她心头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是最终还是对着他坦坦荡荡地一笑:“多谢殿下。”

秋叶白起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百里凌风的声音:“我会帮你的。”

众人皆齐齐颔首:“首辅大人请。”

秋叶白闻言,想着秋善媛不会轻易无事来唤她,便起身对着众人一拱手:“我先去看看七妹那里有什么事情,一会子再与众位相议。”

众人正是沉吟之时,门外忽然传来司礼监厂卫的声音:“禀报督公,齐王妃着人请您过去。”

这就让人一时间有些揣测不透了,若说要造反,他们如今看着也没有这个能耐和准bèi

,但是若说他们会安安分分地,那更是谁也不相信了。

……

杜家一定会有动作,但是什么动作呢?

她话没有说完,但是众人心中都知dào



秋叶白淡淡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杜家一直在暗中搜寻殿下养伤之处,殿下若在,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只有殿下不在的时候……。”

他如今已经是四大营的统帅,负责京畿防卫。

老常微微颦眉:“他们尚且不至于这般放肆罢,京畿四大营都在咱们的手里。”

“这……。”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你是担心杜家会逼宫?”百里凌风看着她,忽然若有所觉地道。

阿初还有四个月就要苏醒了,杜家的人一定会在这之前有所动作,甚至有可能会……

而艾维斯和黑龙传回来的消息也是有人一直在秘密和海王接触,她绝不会放任杜家将手再伸出去那么长。

杜家这一年多她接手朝政之后愈发地不安分,尤其是在去年八月遭受失去齐王的打击之后,襄国公的暗中动作愈发地频繁了起来。

“但是,我会说服他的。”她微微眯起眼。

皇帝固执到她很想叫起来百里初再给他老爹的房间里摆上一百颗死人的人头,好吓破了他的胆子,赶紧养病,别掺和他们的事儿。

她闻言,微微颔首:“多谢凌风,至于陛下那里……。”

百里凌风看向她,锐眸里精光四射:“叶白,我们会全力支持你,但是你要明白,这些支持里有不少会是我施压而来的,再加上父皇他是完全反对海运的,你应该知dào

自己会遇上多大的阻力。”

皇帝听到她的提议和说明后,还是坚持不开海运,就因为他年轻时候借机出宫去海防游历,被倭寇给抓住了,九死一生才逃出来,从此对海运和海贸都没有好感,坚定地认为海运是祸害!

秋叶白顿了顿,轻叹了一声:“陛下是个固执的人。”

皇帝陛下是海运、海贸的头号反对者。

常公爵直接道:“且不说别的,只是陛下那里只怕不容易。”

众人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一些犹豫。

她是明白百里凌风毕竟是皇族,也知dào

他在犹豫,今日他们借着来参加百日宴的机会小聚,便是希望能达成一个统一的意见,毕竟此事涉及了祖宗家法,必定代表了不少人的想法,开海运这是一件大事,现在在他们自己的派系党内都不能达成一致,只怕外力阻拦会更强悍。

秋叶白看了眼众人,又看向百里凌风,正色道:“所以如今我要开海运和振兴海贸,就是为了断杜家的金源!”

周宇也干脆地颔首:“没错,如今也许只是时机不成熟而已,正所谓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当年司马家取代曹家等了四代帝王的时间,杜家又为何等不起,说来如今他们也等了好几代?”

“李牧说得没有错,若是杜家能从第一代杜皇后开始隐忍和步步为营若此,说他们只是想要个荣华富贵,也未免可笑和太小看他们的野心了。”百里凌风目光锐利。

众人齐齐坐下之后,李牧继xù

接过刚才的话头,神色严肃地道:“属下一直觉得杜家怕是不只想让有杜家血统的皇子占据帝位,维持百年第一世家的地位,而是有谋朝篡位的不臣之心。”

秋叶白也颔首称是。

“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了。”齐王摆摆手。

果然,茶室外都有司礼监的人看着,周宇、常爵爷、戚光、老常等人全部都在房间内等着,一见百里凌风和秋叶白进来,他们齐齐起身行礼。

秋叶白和百里凌风互看一眼,皆微微颔首跟着李牧一齐向暖阁内的小茶室而去。

虽然这里都是自己派系的人,但人有远近亲疏之分,有些话不是党内核心成员,并不合适听见。

他见百里凌风和秋叶白看过里来,便抬手简单行礼之后,低声道:“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大人,咱们换一个地方罢,属下和常爵爷、周大人已经寻了一处合适说话的小茶室?”

“殿下。”李牧一道低低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他们的对话。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神色淡淡,便转了话题:“说起来,杜家若是从第一代杜皇后当权,便已经布局若此,可见野心非同一般,只怕……。”

阿初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时至今日,她都不一定能完全了解他的思维模式,毕竟他的成长环境太异于常人。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眼中的讥诮,心中轻叹,也难怪凌风对阿初感情复杂,如今看着只怕是不解和讨厌并着无可奈何更多些。

他顿了顿,复又微微勾起唇角,似讥又似讽:“但既然这是他的决定,大概有他的道理,殿下的思维不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明白的,但这局不是你设的,你临时接手,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

百里凌风看向秋叶白,轻叹息了一声:“叶白,你是人,不是神,就算是像摄国殿下那样的天才,他也在朝廷里经营了十几年,这是他布下的局,我虽然不了解为什么殿下明明可以早将杜家和梅家收拾了,却留了下来。”

“而且非但梅家的真zhèng

损失我们无法估计,虽然重创了杜家一系,但是他们的财源却依旧丰沛。”她冷冷地道。

他沉吟了片刻,眸光冰凉:“叶白说得没有错,寻常人等怎么会想到要布置下假死替身的死士,就连我都不能否认梅苏此人心思缜密,才华卓绝,进退之间有统帅之格,只是可见他的野心之大,绝不会甘心潜龙在野。”

“……。”百里凌风若有所思。

否则若是阿初没有沉睡,梅家必能像现在这般逍遥

她轻叹了一声,她毕竟入朝太短,接手风行司的时间更短,并不了解商道。

可见梅苏此人心思深沉得令人心惊,狡兔三窟,在杜家尚且鼎盛之时,就开始布置后路多年。

梅家虽然倒台,但是即使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风行司最后真的控zhì

了梅家的资产也不过预估中的六成,根本没有想象中多。

但是这岂是容易的事情?

阿初用了十几年培植起了风行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取代梅家。

秋叶白看着他,眸光幽凉地轻哼:“就算现在梅家已经倒台了,你可见杜家的财源像是受阻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没了皇商的身份,为何还有那么多人甘愿为他们卖命和效劳?”

百里凌风闻言,瞬间一惊:“你是怀疑禁海运是杜家一开始就布下的阴谋?”

她压低了声音道:“凌风,当年元宸皇后见海运初开,为了鼓励海贸、海运,皆不曾征收税赋,这才让我国库不得所入,而且你觉得咱们真的禁过海运和海贸么,那咱们这些王公贵女们把玩的珍珠宝贝,外来的锦衣华服都从哪里来,不都是走私来的么,当年如果不是第一代杜皇后道是什么海运伤民力,空府库,又怎么会禁了海运,可就是禁了海运,走私肥了谁家的口袋,海防掌控在谁家手里?”

“这些都是老生长谈了。”秋叶白径自打断了百里凌风,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在聊天,正月里大部分人还是笑容满满,倒也没有人留心他们的角落。

百里凌风轻叹了一声:“但是弊端也不少,当初元宸皇后也提议开海运,一开始倒也不错,但最后结果却引流毒于沿海,当初倭寇杀进来,制造了抚宁大屠的惨案不说,而且都是梅苏之流的商贾纳入金银无数,甚至引得沿海一带官场卖官鬻爵,投机倒把败坏朝风,朝廷府库却因为支撑海军而空虚……。”

秋叶白端着热茶喝了一口,颔首道:“殿下,您也是吃过禁海运的苦头的,若是真打起仗来,有了海军,一可重建我帝国海军,巩固国防,二来可以增加库银,这已经是最基本的两件大利。”

“叶白,你真的决定要开海运么?”百里凌风坐在上首看着身边秋叶白,微微颦眉。

因着百里初不在,如今阵营基本分化成了两部分,东暖阁是秋叶白和百里凌风一派的人,西暖阁自然是杜家襄国公一派的人。

因为筵席尚且没有正式开始,还在等迎宾之客,所以客人们各自在东西暖阁坐着谈天说地。

正厅

第138章 金銮殿上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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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白一见对方那身影,忽然瞬间危险地眯起眸子:“来人,将擅闯金銮殿的狂徒,拖下去!”

众大臣一愣,齐齐向殿门看去,便看见一道戴着黑色兜帽的窈窕人影跨入宫门。

“秦大人再有什么证据都没有用,因为我能证明秋首辅大人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凶手。”一道娇软的女音忽然在殿门口响起。

他怎么听着皇帝陛下好像不希望秋叶白无事?

那秦大人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眼珠子转了转:“这……。”

皇帝神色阴沉古怪地看了眼秋云上,又看了眼仿佛松了一口气的百里凌风,忍不住咬牙切齿,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道:“秦大人,你们还有什么新的证据么?”

周宇看向脸色不佳的皇帝,微微一笑:“微臣要问的已经问完了,请陛下裁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襄国公仿佛才回过神,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后又看了眼秋叶白,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多的慌张神色。

那人话刚刚出口就后悔了,瞬间遭受杜家一脉诸人的大白眼。

一个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人,一国首辅要谋杀一个女子,会大庭广众之下留下这么多漏洞,会让人抓着‘他’?

听着这话,周宇瞬间冷笑了起来,李牧等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这话你说了你信么?”

这时候一个杜家一系的大臣自作主张地冒出一句话来:“谁知dào

首辅大人是不是谋杀。”

这不是明白地洗刷了秋叶白的罪名么?

但是也没有人告sù

他,把齐王妃弄成那惨烈样子的是两个以上的人啊!

那秦大人也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他们怎么就忘了秋善媛的尸体……

见舆论风向瞬间逆转,杜家众人皆面面相觑。

……

“这是什么人在构陷么?”

“正是……。”

“没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宁侯夫人之前曾经指证过秋叶白,自然不可能被收买,众大臣立kè

皆不由自主地纷纷点头。

周宇看着那宁侯夫人一笑,随后环顾众人:“既然是失手杀人,必定慌张无比,藏凶器、藏同伴、还要清理干净衣服下身,诸位,你们觉得这符合失手杀人的行为轨迹么?”

此时,之前作证的宁侯夫人忽然惊呼一声:“没有错,臣妇想起来了,首辅大人身上衣着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根本没有任何血污!”

“而且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符合插入死者下身的凶器,既然首辅大人是刚刚行凶完毕就被发xiàn

了,请问她将凶器藏在哪里?”周宇冷声道。

而且若是当时才行凶完毕就被发xiàn

了,秋首辅武功高强若此都没有能离开,那么参与行凶之人又能躲去哪里?

到底什么人竟然会对齐王妃憎恨到如此地步?

凶手手段竟然如此残忍,实在令人发指。

此言一寸,庭上众人尴之余皆是一片哗然。

周宇放开那案卷,冷冷地道:“诸位大人看好了,三名各州府仵作验了齐王妃的尸身的结论都是齐王妃在被掐死之前,曾经在半个时辰之内,遭受了至少两人的行凶,因为仵作查验了死者的下身伤处,侵犯之人甚至用了极为粗大的物事捅入死者下身,致使死者下体伤及子宫,出血量才那么大。”

周宇冷笑了起来,看了眼大鼠,大鼠等人立kè

将拓印过的验尸案卷交给了皇帝还有诸位臣工。

秦大人心头莫名有点慌张,总觉得周宇在引导着自己说话,但还是点头道:“是。”

“您也说了,王妃死亡的时间符合秋大人作案的时间,而且秋大人第一时间没有逃走,是因为他第一时间就被发xiàn

了对么?”周宇再次道。

秦大人见状,不知dào

周宇卖的什么关子,但还是颔首道:“是。”

周宇闻言,淡淡地道:“而且之前秦大人也已经请出了秋家仆人做人证,证明首辅大人这段时间确实与齐王妃来往频繁。”

秦大人不知dào

他看自己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没错,在下这里的报gào

也指出此人与齐王妃绝对有怨,正正符合云儿口中首辅大人苦恋齐王妃而不得,因爱生恨之情!”

“咱们这就来说着验尸报gào

,其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齐王妃确实是被人扼死,颈骨断裂,身上多处挫伤,对方手法非常残忍,从这一点上看,此人对齐王妃抱有极大的怨恨。”周宇看了眼秦大人。

那人在他冷戾眸光的逼视下,呐呐住口。

周宇桃花眼森然地横了一眼过去:“什么叫过分,让齐王妃沉冤不得雪就不过分了,让齐王妃含冤而死,还陷害了当场首辅就不过分了?”

“你……你们太过分了!”杜家有人忍不住怒道。

但是秋善媛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齐王妃,大家闺秀!

那云儿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婢女,会被剖尸查验倒也是说得过去。

一干大臣们看着那报gào

,脸色都是一变,这司礼监果然够狠辣,验尸解剖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寻常的王公贵族尸身若是被损毁,都是大不吉之事,家族之中势必追究到底。

周宇立kè

站了秋来,似笑非笑地扫了秦大人一眼:“没错,我这里也有一份齐王妃的验尸案卷。”

秋叶白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道:“够了,既然仵作可以解剖云儿,那么也就可以验善媛的尸,周宇……。”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喧哗吵嚷起来,中立一派的也多有分裂。

他一表明自己支持的态度,皇帝就狠狠地扫了他一样,百里凌风只当做没有看见。

百里凌风也淡淡地道:“本王也相信以秋首辅大人武能定国,文能安邦,若是‘他’真想要犯案,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破绽。”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首辅奸杀亲妹之事,听着就荒谬无比,一看便是构陷,你们没有长脑子么,就算有证据那都是假的!”李牧沉不住气,忍不住怒道。

“没错,这般都是猜测,何以能服众。”杜家一系之人皆纷纷道。

“你……。”秦大人眼珠子一转,随后冷哼一声:“你这都是推测,周大人,说话要真凭实据,你只凭借推测如何能服众!”

此言一出,众臣深以为然,这周宇面若桃花,行事手腕却狠辣无比,按照他那作风,杀了证人才是浪费。

周宇看着秦大人轻笑了一声:“您说得没有错,但是云儿如果要构陷首辅大人,她找出这样的借口并不为奇,如今她身死看起来像杀人灭口,但是按照咱们司礼监行事惯例,定是要抓到她,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才对,那么首辅大人何须在这里接受这一道道的质疑,让她死了,才是真可惜。”

若是当时她就贸然离开,不但润儿不会得救,一定会更难以洗脱罪名。

秋叶白转脸看向秦大人,见他如此理直气壮,便和周宇互看了一眼,对方果然做了完全的准bèi

,连这些极为细节的地方都顾及到了。

他顿了顿,又眯起眸子道:“何况云儿一到司礼监手上就死了,这很难不让人想到杀人灭口。”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深思,便忽然听见秦大人冷哼一声:“如今人已经死了,这算是死无对证,大人说的话要如何证实,何况在下已经查过,云儿今早根本就没有用过早餐,仵作已经解剖过她的是挺,胃里什么都没有!”

是什么能让襄国公在这种时候,思想开小差?

她见状,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疑色。

她的目光闪过一丝森然冷意,目光掠过襄国公,却见襄国公神情有些僵木,竟一副说魂游天外,根本没有听的样子。

若是早到一点,也许善媛就未必会死!

秋叶白冷冷地道:“本座说过很多次,云儿道其吃坏了肚子,所以去解手,路上耽搁了一刻钟不止,所以本座到了房间的时候,七妹已经被害。”

这已经是赤裸裸地指控了。

他顿了顿,继xù

道:“而且不管是您离开前院东暖阁的时间,云儿来唤您离开的时间还有仵作查验齐王妃死亡的时间都是符合案情发展的,您走到下人房何以需yào

两刻钟那么长的时间,只怕这个时间都用在了房间里纠缠齐王妃或者动手了罢?”

秦大人见状,虽然脸色并不太好,但是却也没有慌张,只冷声道:“首辅大人武功盖世,这是我们都知dào

的事情,但是那又如何,您既然倾心齐王妃已久,未必真的就想要了她的命,也许您只是一时间让她不要尖叫呢,何况齐王妃的颈骨是断裂的,符合被习武之人捏断喉骨的推定!”

首辅大人的手上功夫可不一般。

众人见状,皆窃窃私语起来,这事儿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首辅大人捏断一把长剑也不过是两个手指就很做到的事情,那么捏断一个女人的喉骨需yào

五指用力么?”周宇看着他讥诮地一笑。,

那秦大人脸色一变,只觉得对方似掐在自己喉咙上,他知dào

秋叶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秋叶白看也不看,直接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剑身,手腕一转,只听得“咔嚓”一声金属响,那剑瞬间断成了两截。

他忍不住打了和寒颤,随后便看着宁秋忽然抽出一名羽林卫身上的宝剑递给了秋叶白。

秋叶白依旧高坐在帝位下侧的特设之位上,她居高临下地看了秦大人一眼,忽然道:“你想看看我是怎么杀人的么?”秦大人一愣,只觉得秋叶白的明眸冰冷蚀骨,仿佛杀人于‘他’而言不过切菜瓜。

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觉得秦大人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周宇的话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您说是就是了么,这痕迹又不是掌纹,只是形状相似而已。”周宇也冷笑一声。

“您说不是就不是了么?”秦大人冷笑一声。

秋叶白看了一眼那拓印,淡淡地道:“这不是我的手印。”

秦大人看向秋叶白:“左边的是我们从首辅大人手上取下来的,右边是仵作从齐王妃脖子上取下来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痕迹,而且加上云儿死前也指证了您,你要怎么解释?”

众人皆齐齐看去,只见左边上面是一份拓印,一个清晰纤细的手掌印在上面极为清晰,另右边一张也是拓印,稍微模糊一些,但是也能清晰地看到痕迹形状和左边纸张上那张颇为相似。

他冷笑一声,手里各自拿着一张纸举了起来。

“虽然说首辅大人对亲妹出手之事匪夷所思,但是那齐王妃脖子上的痕迹却是做不得假,几名仵作都已经查验过,那掐痕与首辅大人的手掌、手指大小宽细皆是一样的,请问这要如何解释。”大理寺卿秦大人是新上任不久,但也是出名的厉害人物。

其中最关键的便是案发的时间、杀人的手法、杀人凶手的目的。

此刻文武百官皆齐聚,聚精会神地看着殿上这一场唇枪舌剑,从各种证人上场到证物上场,当日看见现场的宁侯夫人等人、仵作证词、齐王府的仆人、秋家的仆人等等……双方各自上证据摆事实,各方加以驳斥和肯定,已经足足一个时辰,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大理寺如今已经掌握在杜家手里,而刑部虽然是秋云上为尚书,但是由于其身份乃是秋叶白之父,所以为了避嫌,便让刑部陈侍郎出任副审官,反而是司礼监倒是没有这些忌讳,直接由周宇出任副审官。

由大理寺、刑部、司礼监皆派出人来组成副审官团。

原本应该在大理寺审讯,三司会审即可,同时也不该有这么多大臣出席,但是作为一场满朝上下都极为关注的‘大事件’,牵扯多方势力,最终各方角逐的结果还是就定在了金銮殿上审案。因为被告身份太高,乃是帝国如今实打实的决策人,摄政首辅大臣,所以案件的主审自然是皇帝,文武百官旁观。

今日皇帝陛下都顶着残败的身体,亲自到了金銮殿上主持这一场‘公审’。

太极殿

……*……*……*……*……

“走罢。”秋叶白看了看阴郁的天空,淡淡地道。

宁春颔首,将哭闹不休的小包子给抱走了。

秋叶白看着那小小嫩嫩的小娃娃,神情柔软:“好好照顾他。”

润儿不知dào

是不是能感觉四少是救了他的人呢,对四少特别的依恋,每次哭了,四少一抱就好,但是一松手就哭。

“这小东西,倒是像被从自己娘亲怀里抢走一般,还真是……。”宁秋忍不住失笑。

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只是宁春刚要抱过润儿,秋叶白才抽手,润儿愣了愣地瞪着大眼睛看过来,竟然小嫩嘴儿一扁,眼里迅速地浮上两泡泪水来:“呜……。”

宁春和宁秋皆颔首:“是。”

那些人既然敢对润儿下手,想必是打算拿润儿当牺牲品了,若是这一次没有得手,难保他们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说着,她便将怀里的小包子递给一边的宁春,温声交代:“莫要让人发xiàn

润儿还活着。”

秋叶白抽回指尖点点润儿的鼻尖,含笑:“小东西,一会有你吃的。”

宁春点点头:“到点儿吃奶了,奶娘一会子就过来,估计这时候是有些饿了,润儿可能吃了。”

她忽然觉指尖一软,不由好笑地地低头,正看着怀里的小包子逮着她的手指吸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失笑:“这小家伙是饿了么?”

“咕咕……。”

秋叶白闻言,神色微冷:“一定会的。”

宁春冷哼一声:“照我说,七小姐一定要保佑杀她的人不得好死!”

“七小姐最是宝贝这个孩子,如今看着润儿平安无事,她地下有灵一定很开心。”宁秋看着小润儿追着秋叶白的手指咬,便忍不住想笑,但想想又觉得有些凄凉。

大喇嘛说许是当初那凶手动手捂死润儿的时候,见润儿没有了声息便不再理会,但润儿不过是一时间晕了过去,被她那么用力一抱,刚好压到他的胸腔和小心脏,间接地救了他。

好在大喇嘛虽然性子孤僻,当初不肯出手治疗百里凌风和小七,但是如今看着那么小的孩子,他还是出手了,到底保住了润儿的一条性命。

她当时立kè

就运功带着小家伙飞速折回摄国府,同时派人立kè

去藏药楼去寻了大喇嘛过来救人。

她当时几乎疑心自己听错,赶紧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他脸上原本的青紫退了不少,嘴里发出细得像小猫儿一般悲惨的啼哭。

那日她原本都摸不到小润儿的呼吸了,后来带着他回淑媛阁的路上,她心里太难受,用力一抱怀里的小身体,却不曾想他竟然忽然发出微弱地啼咳声。

“嗯,这孩子是个有福的,一定是七妹在庇佑他。”秋叶白看着怀里不知愁的奶包子,含笑伸手轻点他的小脸儿。

她们可一点都不觉得这么可爱的小宝贝会像齐王那个畜生,要像当然是像摄国殿下了。

“嗯,真是像殿下,说来润儿真是命大。”宁秋也点点头,笑眯眯地凑过来看那襁褓里的小家伙。

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指尖轻点了点他四处嘟嘟吐泡泡的粉嫩小嘴:“真是像足了你那傲娇的坏叔叔。”

秋叶白接过了精致的襁褓,低头看着躺在襁褓里白白嫩嫩的小家伙,他脸颊肉嘟嘟的,正瞪着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那长得像扇子一样的睫毛和微微上翘的精致眼角一看便让人觉得眼熟。

宁春便将孩子递了过去,她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皆是一片温柔:“四少,仔细点,他才刚退烧呢。”

秋叶白看着宁春抱着孩子进来,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来:“来,我抱抱我的小润儿。”

这时门一下子打开来,宁春抱着一个襁褓,一边轻拍着襁褓里的小家伙,一边哄劝着:“乖啊,小润儿,一会奶娘就过来了。”

“嗯。”宁秋点点头。

她看着宁秋笑了笑:“没关系,如果有必要,天棋一定会联系我的,你也不必瞎担忧,周宇那边早已准bèi

了充分的资料。”

“没有,天棋完全没有任何回音,也已经许久没有人看见他在京城出没了。”宁秋摇摇头。

还真是有点怀念当初在江湖里恣意飞扬的那个自己,不过如今的自己……倒也是最初在淮南时候的预想一样,一步步走到了今日,证明了自己的成果。

她看着自己的模样,微微弯起。

“嗯,天棋那边有消息回来么?”秋叶白看了看镜子的人影,容色端正,一身华丽的飞鱼服更显的得她英姿勃发,只是比起早些年初登上司礼监首座之位时的神采飞扬,如今镜子里的人更显的沉稳了不少。

宁秋替她整理好了精致华丽的飞鱼服,又替她戴上帽子,有些担忧地道:“四少,不知dào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心里一跳一跳的,实在有些不安。”

摄国府

七日后

……*……*……*……*……

“我一定要让你受尽屈辱,死无葬身之地!”

戴着兜帽的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冰冷而疯狂。

“那就好……呵呵……秋叶白……。”

是得,一切都可以牺牲,为了家族!

襄国公闭上眼,有些颓然地靠在了八仙椅上:“到齐了,都准bèi

好了。”

“我问你话呢!”戴着兜帽的男人越发不耐。

襄国公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有些发寒,冷血残酷若此,这样的人若是当上帝王……

那戴着兜帽的黑衣人打断他,冷声问:“我只问你,一切都准bèi

好了没有,人都到齐了么?”

“行了,不就是女人么,原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何况她姓秋,你姓杜,她不过是个外姓人,就凭此,她以后也不可能坐上皇后的位置,现在处置了,以后也省得有个二心的拖了大家的后腿!”

润儿那双漂亮得过火得眼睛,一看便有百里家得血脉,他怎么说的出口?

那怎么说也是珍澜的女儿,是他的亲外孙女儿!

襄国公看着他,实在忍不住闭上眼,颤声道:“你……你……。”

“那贱人是个叛徒,比她那姐姐还要下贱,这般死法,也算是死得其所,至于那个小杂种,谁知dào

是什么人的。”那戴着兜帽的黑衣人声音阴沉而尖锐,带着一种诡异的暴戾,寒夜里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他声音颤抖起来,眼底一片腥红,竟说不下去话来。

“啪!”他一巴掌甩在自己面前戴着兜帽的黑衣人脸上,怒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为何要对善媛下此毒手,竟连润儿也不放过,那是你的……你的……。”

那烛火将襄国公微弓背影拉得愈发地显得苍老。

暗夜深沉,一点幽幽诡诡的烛火轻轻地飘荡着。

襄国公府

……*……*……*……*……

但是想起他听见自己威胁的时候,勃然变色的样子,她心情才略微好些,微微眯起眸子冷笑,她就不信制不知住这个讨厌的老男人!

“可恶!”她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台上,早知dào

便不要见这个秋云上,每一次见他都是一肚子火。

在他们这些传统的士大夫眼里,她一个女子摄政,不管是做了什么事情,是好或者是坏,都是妖姬惑国罢!

秋叶白看着他背影,心头不禁生出闷火,惑国?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秋云上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似想说什么,但见她脸色森然,他紧紧地一握拳头,沉声道:“叶白,我知dào

你恨我辜负你母亲,但是逼人太过,只会给自己招来祸事,何况你如今所为已经全不像一个女子当为之事,不要让秋家四女惑国之事真的一语成谶,你好自为之。”

“至于你的第一个要求,本座只有两个字——休想,本座只效忠和追随自己的心,一切本座都自有判断,用不着你多管闲事。”秋叶白看着他冷冷地说道:“好了,本座回答完毕,夜已深,云上君若是无事,便请回罢。”

“行了,你慢慢掂量谁的分量重些,想好了就把你到底怎么和梅苏联系的详细情况修书一封告sù

周宇周大人。”她实在不耐烦看见他摆出那种慈父的面孔,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你……。”秋云上被她憋得说不出话来,脸色异常森然。

秋叶白看着他那模样,讥诮地勾起唇角:“我以为父亲早就知dào

我一向心狠手辣,不过薄情冷血可不是母亲教导的,她一向慈和柔软,你也不是不知dào

,老仙说过我最肖父,你应该很激动我那么像你,是不是?”

“你……简直薄情冷血,你娘亲怎么教得你一点亲人情分都不顾念!”秋云上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却不想用力过度,牵扯到了碎裂的琵琶骨,尖锐的疼痛瞬间让他俊美的面容变得苍白。

她可不是傻子,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秋云上阻挠她追捕梅苏!

他以为他把那几个秋家子送到边疆去就能保住他们前程和小命,让他们远离纷争么?

她讥诮地轻嗤一声:“我只有一个亲妹妹,还是一个蠢货,不知dào

有什么亲弟弟、亲哥哥的,他们以前是我和娘亲的主子,以后就是我手里的几颗棋,生死却皆在父亲你一念之间。”

“你想做什么,他们是你亲哥哥和弟弟!”秋云上听着她这么一说,顿时脸色也一冷。

她看着秋云上冷冷地道:“好了,关于你提出来的两点要求,现在我先回复你第二点,我不会放qì

追捕梅苏,你如果想再插手,就掂量一下,你在边关的三个嫡出儿子的命与前程重yào

一点,还是梅苏这么一个私生子的命重yào

一点。”

“你太固执了!”秋云上听着她的话,神色之间虽然阴郁,但是这已经不是秋叶白第一次阐明她的观点,他听多了,却已经没有最初的恼火。

她上辈子可是亲手一把火了结过自己亲爹的,面前此人虽然稍比她前世那位爹爹脑子清醒些,但也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她不喜欢他,但也及不上恨的情分,只要他不来招惹她,为了娘亲,她便能容忍他的存zài



“生恩不如养恩大,别拿儒家那套可笑的说法套在我这江湖人身上,有奶就是娘,从某种意义上所并没有什么错,从未养育过的父母有什么资格出来承shòu子女情分。”秋叶白冷笑一声。

秋云上梭然颦眉:“生身父母……。”

见他眼中有因为她的蔑称而闪过怒色,她微微勾了唇角:“我再说一次你我原本就没有父女情分,你我不过是陌生人,再拿父女情出来说,只会让我看不起你,至于你冒着天下之大不讳让我活下来,是因为你真的可怜我母亲,还是忌惮我外公,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作为我能够活下来的还礼,我已经一次次容忍你出手阻挠我对付梅苏,否则我早就罗织罪名让你好好享shòu

司礼监的诏狱是个什么滋味!”

“云上君,我叫你一声父亲,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蒜了么。”她收了笑声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与他冷冷对视片刻。

秋云上听着她讥讽的笑声,脸上微僵。

秋叶白听着,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

秋云上顿了顿,轻叹了一声:“我知dào

他对不起你,也做了很多错事,但是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你和他都是我最出色的一双儿女,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自相残杀上,以后我会看着他的。”

“第一、放qì

摄政一职,你到底是女儿家,何必要为他人手上刀,摄国殿下绝非你应该和可以追随的人;第二、放qì

再追杀你哥哥,至于理由……。”

“何事?”她微微挑眉。

面对她的讥讽,秋云上神色有点复杂,但还是道:“好,那为父也直说了,我希望你放qì

两件事情。”

“我的安危?”她停下手里的笔,讥诮地看向秋云上:“我不是听错了罢,父亲大人什么时候开始担忧我的安危来了,您这是高帽子还是不要戴了,不妨单刀直入罢?”

秋云上已经是见惯了她的冷脸,倒也并不恼,只淡淡地道:“叶白,我来寻你,是为了你的安危。”

“云上君有什么事就罢。”秋叶白看都不看秋云上,只一边披着折子,一边冷冷地道。

待人进来之后,老甄和双白都颇有默契地离开了房间,将这一处空间留给了秋叶白和秋云上父女两个。

半刻之后,双白便领了一个青衣长袍,气度深沉的男人进来。

她见老甄和双白都开了口,方才冷声道:“既然你们都开了口,那就让他进来罢。”

双白也在门外道:“属下见他神色阴沉,也许真有要事也未可知。”

但是老甄沉吟一会,还是低声劝道:“我看云上君来此地,怕是有要事,您不若见他一见?”

她对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好感,一次次地拦着她抓捕梅苏的路,如果不是看在自己娘亲的份上,她早就给他罗织罪名下狱了。

她眸光微冷:“不见。”

秋叶白和老甄皆是一愣,这个时候已经是宫门落锁了,秋云上为何会这个时候要来求见?

两人正说话,忽然听得外头传来双白的声音:“大人,云上君求见。”

这一次的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悲的是他的小祖宗这辈子注定没有父母缘分,喜的是他生命中终于有愿意陪伴他一生,又能温暖他冰凉前路的人,忧的是……不知为何,他心中沉甸甸的,总有有些不祥的预感。

老甄看着面前的女子,心情很是复杂,既悲又喜又担忧。

秋叶白顿了顿,将手搁在他苍老的手背之上,明丽的眸中坚定而锐利:“老甄,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初的,他的东西,除非他说了他给,否则谁也夺不走!”

老甄闻言,慢慢地握紧了拳头,沉默了好一会,声音冰冷而讥诮:“呵……陛下一向如此自私自利,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帝王无情。”

阿初如今只怕已是有些碍了皇帝老儿的眼了。

皇帝知dào

自己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急着培养继承人,自然希望自己属意的继承人能大权在握,统帅全局。

“还能为什么,就为了分阿初的权,他心中属意继承大宝的人是老八,如今凌风已经康复了大半,只是不能走远路和骑太久的马而已,若是等到阿初回来,皇帝老儿再想将全力分给老八,怕是是不能够了。”她冷冷一笑。

她手上的勺子一顿,敲在粉彩描金碗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响声,在安静的夜晚里听着颇有点惊心的感觉。

老甄在她旁边坐下来,微微颦眉:“殿下还有四个月就要醒来了,一向与杜家水火不容的皇帝陛下这次为何要帮杜家的忙?”

秋叶白搁下奏折,低头品了一口燕窝,看着老甄温声道:“鬼门关我都闯过了,何惧之有?”

“丫头,这一回的事儿,只怕是个难关。”老甄亲自端着一碗燕窝搁在秋叶白的案台上。

明光殿

……*……*……*……

百里凌风看着周宇眼中的敌意,他眸光微闪,淡淡地道:“那自然是最好。”

周宇在一边看着,忽然冷冷地道:“殿下不必担忧,微臣一定会在七天内找出证据的,毕竟开海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有航海和海战经验的大人做比较好。”

凌风是一诺千金的人。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她知dào

这是他对她最郑重的承诺。

这一次,他自称用的是本王。

他眸光沉了沉:“好,本王应承你,不管多难,此事必定推行到底!”

这种感觉让他心情异常的复杂,是心疼,是不舍,也是愧疚。

他不知dào

她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和从容,在这身临杀局被削权夺官的时候,还要为帝国着想!

百里凌风看着她,见她眸光明丽而平静,似一片清风吹拂过他面容,又似一段流水般的月光流淌于他的心泉。

秋叶白却继xù

一字一顿地道:“若是你摄政,一定要将海运和海贸继xù

开放下去。”

未来各种找茬、各种设计陷阱也都会层出不穷。

此后就是像他父皇这样的守旧派,也绝对竭力反对!

百里凌风闻言,锐眸微眯,他也能想到其间阻力有多大,杜家靠着海运走私支撑庞大的金钱开支,一旦海运、海贸商贾皆可为,对他们的打击巨大,必定会倾力制造障碍。

“不管我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首辅之权会不会被陛下拿走,三日后的朝议,海运和海贸就会定下来要实行,我强行将此事推行,未来形势阻力必定极大。”她看着他道。

百里凌风闻言,想都没有想地干脆道:“你说。”

她见百里凌风想要说什么,便起身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锐眸子淡淡地道:“这件事我既然已经与陛下达成了协议,便没有什么好再商议的了,我只想向你要一个承诺。”

她方才看向百里凌风,淡淡地道:“凌风,我相信你的为人,但是我也相信圣上是与你不同人,你做不出来的事儿,圣上可以。”

“好了,无名,休得无礼。”秋叶白看了眼无名,他方才轻哼一声不说话。

无名一向嘴巴毒,见状冷笑一声:“这朝廷里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比江湖里不知多多少。”

百里凌风看着面前的女子神色淡淡,心头莫名地一紧。

他虽然一心要登上皇位,但是尚且不至于用此等卑劣的手段对有恩于自己的人背后下手,何况那人还是……她!

百里凌风文闻言,额上爆出一根青筋,走进房间内,也不看其他人,只看向秋叶白:“叶白,其他人我不管,我只问在你心中,我是此等卑劣小人么?”

但他说话依旧非常的不客气:“但愿此事,您真是不知dào

,而不是早已暗自欣喜若狂。”

老常才冷冷地瞪了眼百里凌风,让开一条路来。

她看了眼百里凌风额头上的一层薄汗,随后目光移向老常:“好了,老常,八殿下也只是心急,你让他进来说话罢。”

百里凌风的单刀直入,倒是让众人愣了愣。

但百里凌风沉了脸,看也不看老常,只看向秋叶白,沉声道:“叶白,我来,只是要澄清关于父皇逼你归权一事,我丝毫不知情。”

是以老常这一挡和斥责,百里凌风还真不能追究对方的无礼。

寻常大臣都要低了半个头,躬身抱拳行礼,而皇子虽然名义上与首辅平起平坐,但实jì

上面对掌握着朝政大权的首辅,有实力的皇子王爷也都敬个三分。

若是首辅势大,甚至连皇帝陛下都会被挟制,不一定能收回此权!

首辅之权非同小可,就算是皇帝陛下,没有足够分量的理由,也不能收回首辅之权。

站得最近得老常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挡在他面前,神色冷淡地道:“八殿下,您不觉得自己太无礼了么,就算是皇子,但擅自闯入首辅大人议事之处,也是不敬。”

众人闻言,皆神色一敛,看着掀帘而入之人。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小颜子的声音:“八殿下……八殿下……您不能这么闯进去……哎……八殿下到。”

她的眸光柔了柔。

还有她的阿初……

虽然没有在江湖中的恣意和自由,可是选了这条路,她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一路走来,身边也有人相伴,风雨同舟。

秋叶白看着众人爽朗的面容,阴郁的心情好不少。

众人闻言,皆大笑了起来。

小七和无名互看一眼,才含笑看向众人:“敢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倒像是咱们江湖,也没有枉费咱们把你们这些官宦子弟当成自己兄弟。”

大鼠等人闻言,互看一眼,连世家公子的周宇都敢直言不讳,他们这些小混混怕什么,干脆齐齐抬手:“没错,绝境之中救了咱们,一同出生入死的人只有大人,没有圣上,咱们也只认得大人!”

“当初救了我的,赏识我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圣上,而是大人,所以我也只认得秋大人。”老常冷不丁地也冒出一句话来。

他甚至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dào

,或者说以为她是男人的情况下便……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心中有些愧疚。

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的——告白。

秋叶白看着周宇,心情有些复杂,别人只会以为周宇那句话是表明死忠于她,但她却能看见他平静的桃花眼下,那一点熟悉的炽烈,袅袅如灰烬里的烟火,那是他的……

但是如今他竟然能这般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一番话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君臣父子——是他自幼受到的教诲。

比起他们这些世家的边缘人而言,周宇才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开国世家周家的继承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神色大异,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宇。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后便看见周宇抬起眼来看向秋叶白,神色平地道:“吾心之所向,只大人一人。”

周宇垂着眸子,却忽然出声:“我只忠于自己的心。”

君为大,臣为轻,谁人没有听过这句话?

他们不是江湖人,没法子像无名、小七他们那样来去条条无牵挂,而且纨绔里不少人其实也算是世家出来的。

他们大部分人确实做不到无名、小七他们来的潇洒。

被他目光掠过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皆沉默了下去,这个话题毕竟带着太多的危险性。

说罢,他的目光掠过周宇、大鼠、老常等人。

无名见状冷哼一声:“这里是司礼监,是天下最好的探子所在处,难道害pà

隔墙有耳么,除非这里有人不忠于四少,而是只忠于那个老糊涂。”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方才看了小七一眼,淡淡道:“这里不是咱们的江湖。”

小七双手环兄靠在门边轻嗤一声:“四少,您自从进了朝廷以后,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小了。”

“无名,以后这样的话,少说。”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

但是无名是江湖人出身,根本毫无忠君之思,素来只忠于秋叶白和藏剑阁,他陡出此言,大伙虽然听着心惊肉跳,但是倒也不算太惊讶。

此言几为大逆不道,众人闻言,皆色变。

无名翘着长腿搁在窗边,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四少,你一心为帝国着想,属下说句不好听的,当今圣上有心无才,空有一颗为国为民,振兴帝国之心,却一来多疑猜忌,无识人之名,二来并无治国之才,眼光短浅,不识全局,从某种程度之上而言,今圣之才德尚且不如杜家太后!”

这个案子看似很难查,但是不合常理之处太多,他相信自己能查出破绽来。

“这案子其实算不得复杂,有没有云儿的这个证人倒是算不非常重yào

。”周宇目光阴沉。

云儿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如今却死在司礼监的手上,更让人百口莫辩。

这可是一件棘手的事儿,他们检查过那丫头所有的牙齿和手指,没有查出来毒药,但是还没有带到司礼监云儿就出事儿了,周宇才发xiàn

她神色不对,她就已经不行了。

“但如今要怎么办,云儿那丫头是提前服了毒的,那日才被咱们押走就毒发身亡。”大鼠沉吟着道。

秋叶白淡淡地颔首,指尖轻敲自己的扶手:“没错,大门一关,我就知dào

云儿有问题了,但杜家这算是下了大本钱,连润儿都放qì

了,就绝不会让我轻易走脱,想必全部都制作好了陷阱,一步步地等着我走下去,为免形势更复杂,我索性不走,倒要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

秋叶白还没有说话,周宇却冷冷地接了话头:“杜家敢下如此狠手,连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舍弃了,你以为他们会轻易地让大人脱身么,就算大人脱身了,在房间里也一定能有无数证据或者别的目击证人证明大人到过现场,或者就是凶手。”

老常忍不住颦眉:“大人,您武艺卓绝,为何要留在现场不走?”

第139章 魔物进化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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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一白和五白两人对视一眼,浑身皆起了一身白毛汗,殿下这是……好像进化得更可怕了而不是变成正常人了,难道是因为提前醒来的缘故?

生人?

百里初微微眯起妖异魅惑的眸子,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嗅闻了一下空气,舔了舔腥红的唇角,嗓音诡异而幽凉:“这里……有生人的味道。”

他们怎么觉得殿下这模样看起来更诡异了,白得简直没有一丝人气。

一道白色的修长人影如鬼魅一般地静静站在他们身后,一双冰冷幽暗的眸子如无边的暗夜,没有一丝白,甚至还隐约地泛着腥红的流光。

但是随后他也立kè

若有所觉地转头,瞬间也瞪大眼:“殿下,你怎么起来了!”

一白心中正莫名焦躁,不耐地道:“垫什么垫……。”

“殿……殿……。”

“但是,不知dào

为什么,属下心中总有些不安。”五白轻叹了一声,忽然若有所觉地一转脸,瞬间见鬼一般地瞪大了眼。

……

他苍白的指尖微微地动了动。

而地宫里这种不安也似乎影响到了床上安静沉睡的如玉身影。

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有一种属于兽类的古怪直觉告sù

他地宫也不安全了。

一白神色阴沉:“不知dào

,等双白的消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以不变应万变。”

“奉主,现在上面的情形到底如何?”五白看着靠在墙壁上的一白,微微颦眉道。

今日早晨发生的事情始终还是影响到这里的平和,一向冷沉如影值守的鹤卫们也都有些躁动。

一向平静安宁的地宫流动着不安的气息。

明光殿

……

总有一天的……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将这个杀千刀的混蛋碎尸万段!

她闭上眼,忍耐着他从温柔到近乎粗暴掠夺的吻,握紧了拳上青筋毕露。

“叶白……这一次,谁也不能再拆散你我。”

秋叶白闻言,浑身僵住,他慢慢地低下头来,心满yì

足地吻住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的粉润嘴唇。

梅苏顿了顿,轻叹了一声:“叶白我等了那么久,才再次等到你我夫妻团聚的一刻,我虽然不想你伤心,但如果那地宫里的睡美人灰飞烟灭,对我也只是好事。”

秋叶白冷冷地别开脸:“滚!”

随后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隽美冰冷的面容,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慢慢地低下头来:“叶白,你真美。”

“彼此,彼此,我们只是都有自己要完成事情和想要得到的人。”梅苏微微一笑。

她浑身僵硬,咬牙切齿:“梅苏……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他顿了顿,慢慢地将她拢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轻道:“包括躺在里面的睡美人,你说是不是?”

“我知dào

太多了,你想知dào

什么?”梅苏看着她微微一笑:“比如我知dào

秋善宁在哪家道馆,比如我知dào

明光殿的地下宫殿的地道看似独立,但是其实有很多逃生通道,比如我知dào

虽然守在那里的鹤卫们武功盖世,但人的血肉之躯怎么敌过藏匿在那些通道里的天雷弹?”

秋叶白强行忍耐着一巴掌扇飞他的冲动,眸光森然地看着他:“你到底知dào

什么?”

梅苏轻笑了起来:“你还是这么狠。”

她冷笑:“我也好想你,好想杀了你!”

“好了,现在就剩下你和我。”梅苏握住她的手腕,温柔地低头在她手背上一吻,轻叹了一声:“叶白,我好想你。”

“是!”两名侍卫立kè

进来,将一脸不甘和怨毒的齐王强行带走。

梅苏看了眼身后的人,淡漠地道:“送齐王殿下回去休息罢。”

他的暗示不得不让她心惊,他在用阿初的安危威胁她么!

“梅苏!”她梭然转过脸,明眸眸光如刀一般刺向他。

梅苏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扣在百里凌空喉咙的柔荑,她下意识就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只听得他在耳边温柔又冰冷地道:“我说了这天下没有我解不开的机关,包括这偌大的皇宫下四通八达的密道。”

“你……。”秋叶白闻言,瞬间一惊。

“叶白,你还是放开齐王罢,如果你还想明光殿平安无事。”梅苏看着她,神情温淡。

为什么他身上没有伤口呢?

秋叶白看着他,冷冷挑眉:“哦,那真是老天不开眼。”

他顿了顿,看着她微微一笑:“放心,我没有中毒。”

那么梅苏……

是那种食肉毒菌罢?

秋叶白看着他一顿,眼中有精光闪过,毒?

梅苏看着她,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地道:“那日我也在地宫,这天下没有我解不开的机关,深渊的半空处恰好有一道机关,我稍加改动机关,便顺手将他救了下来,只是我救了他的人,救不了他的手,还有他身体里的毒。”

今日一切环环相扣,如果是以前的百里凌空,她倒是相信能设计出这般毒辣的局来,但是现在,她实在不认为这是一个因为残废而失去一切,陷入疯狂的男人还能有这般头脑。

秋叶白眸光幽冷:“梅苏,我问你,今日之局可是你所为。”

百里凌空痛苦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又屈辱的神色。

梅苏看着她,神情温然:“那你可以杀了他,就像你说的,他已经残废了,何况还是杜家所出,皇帝陛下不会在意这样一个皇子的死活,风夫人比他的价值高多了。”

“梅苏,你终于来了。”她直起身子,五指成爪捏在百里凌空的喉咙上,淡漠地一笑:“不过放了他,凭什么,他在我手里,我还能换我娘亲平安和自己的自由。”

秋叶白一转头,正见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殿门前跨了进来,那人戴着浅青莲色的披风兜帽,眉目清浅如江南烟雨画。

“放开他,叶白。”一道温润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他后悔了……就该杀了这个贱人才是!

秋叶白硬生生地捏碎了他另外一边肩头,百里凌空痛得差点晕厥,眼泪鼻涕一起流,痛苦地挣扎起来:“救命……啊啊……。”

说罢,她手上瞬间一用力,百里凌空顿时惨叫了起来:“啊啊啊——我的手!”

这个畜生连阿初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当初怎么会觉得他像阿初?

这个蠢货,难道不知dào

挟制是双向的么?

“你的父皇还要凭借我娘亲压制我,若是他杀了我娘,我便屠了整个天极帝宫,你这个残废的杜家皇子的命和整个帝宫比起来,谁更重yào

?”

她慢慢地低头,一双冰冷的明眸与百里凌空对视:

百里凌空浑身僵硬想要后退,却被秋叶白足尖一勾轮椅给勾了回来。

这些个男人总是看见女子,便以为好欺负了么?

“是觉得我换了女子装束,便会像所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样了,嗯?”她似笑非笑地低头,忽然一抬手,仿佛亲昵地搁在他的左肩之上。

他忽然后悔遣散了所有的宫女。

百里凌空看着她一步步逼近自己,一身气势幽诡逼人,让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忽然发xiàn

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你……你想干什么!”

说着,她朝他慢慢地走了过去,目光幽凉地盯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有我的把柄了,便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嗯?”

她看着百里凌空,忽然微微勾了唇角,慢条斯理地:“百里凌空,你果然是个西贝货,一举一动都在模仿阿初,不就是羡慕他的头脑和手腕么,可是西贝货就是西贝货。”

要折辱一个骄傲女人,比折辱一个男人要容易多了。

他顿了顿,唇角露出淫笑来:“说来,你们秋家姐妹都各有滋味,不过想必首辅大人一定滋味最好了。”

她眸中森然让百里凌空心头一惊,随后冷笑了一声:“秋叶白,本王可不是秋善宁那个蠢货,你如果想要你娘亲好好地活着,今儿就乖乖地伺候好本王,省得以后你成了人人可驭的烂货,想要求本王,本王都嫌你比秋善宁还脏。”

“百里凌空,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她眼底杀气四溢。

百里凌空见她一派从容,毫无慌张之色,心中愈发郁恨,只狞笑一声:“周宇的推断不错,秋善媛那贱人背叛本王,但本王还让她死前很是享shòu

了一把,本王享用完了自己的王妃,再将她送给侍卫们享用,谁知dào

她竟这般不耐操。”

“善媛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秋叶白看着百里凌空,危险地眯起眸子。

他是知dào

这狠毒的妖女生得漂亮,但是没有想到她这一身圣姬的装扮美得圣洁又诱人,高冷若西岭雪,却让人忍不住想要玷污这一份雪色,看她在身下痛苦地求饶。

奉贤宫里,百里凌空盯着秋叶白窈窕修长的身段,微微眯起了阴郁腥红的眼:“秋叶白,你没有想到你会有今日罢?”

……

两人交换消息完毕,见左右无人注意,便分头散去。

但是四少武功卓绝,今日如果不是顾忌风夫人安危,也不会束手就擒。

今日之事太过突然,一切都来不及部署。

静萍闻言,立kè

颔首,眸光微沉:“是,姑姑告sù

四少,我们必定完成任务,让四少保重!”

“静萍。”那尚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腰牌搁在她手里,同时低声道:“今晚陛下就要秋大人将风夫人送进宫中羁押,大人吩咐了,现在陛下还不会对司礼监动手,但要你们立kè

将查出风夫人下落,将夫人带走,但且不必管她。”

那女子一见尚宫出现,便立kè

唤:“姑姑!”

那尚宫左右看看无人,便一转身向一处无人的小巷而去,里面一名宫女模样的女子正静静地等候着。

“是。”宫女们都散开去了。

“好了,不要多想,你们都各自回宫去罢。”那尚宫冷冷地道。

宫女们心情都莫名地沉重,她们都看见了齐王看着秋大人的眼神,也知dào

他想要做什么。

随后她们便齐齐退出了殿门外。

一干宫人立kè

齐齐屈膝行礼:“是……。”

“你们都滚下去。”百里凌空不耐地对着其余宫人呵斥。

秋善宁被他这么一踢,跌在墙角,在宫人们讥诮的目光下,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狠狠地瞪了秋叶白一样后,狼狈地捂住下巴踉跄离开。

“滚出去!”百里凌空不耐烦地一脚踢开秋善宁,只觉得趴在自己膝上的女人满脸红肿,气质低俗,都是姐妹,怎么会差那么远。

“你……。”秋善宁捂住下巴,又痛又急,瞬间涨红了脸。

“妾身?”秋叶白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秋善宁:“你这蠢货爬了定王的床,现在连这个废人也要攀附么?”

“齐王殿下……帮妾身杀……杀……了她!”秋善宁立kè

爬了过来,抱住齐王的大腿,转脸恨恨地瞪着秋叶白。

“秋叶白,你太嚣张了。”百里凌空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只是有些痴迷地盯在秋叶白窈窕的细腰和雪白的胸前。

“你……你……。”秋善宁头晕目眩,下巴脱了臼,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惊恐地捂住嘴,瞪着秋叶白,像是不明白她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怎么敢对她动手。

秋善宁一下子就被甩得摔上墙壁,跌倒在地,嘴里吐出一口血并两颗牙齿来。

她是习武之人,力道极大,更不曾留情。

秋善宁闻言,瞬间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上去抬起手就想抓花秋叶白那张耀眼的美丽容颜,却不想她才靠近,秋叶白眼底讥诮的光芒一闪,就反手一掌甩了过去。

她都不知dào

秋云上怎么会生出这样子的蠢货来。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道:“秋善宁,你还是这般愚蠢而不知死活,比不得善媛,甚至比不上秋善京。”

从今往后,只有她看秋叶白的笑话了!

她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又得yì

洋洋地道:“对了,圣上说我举报有功,从今儿开始我就是宁善郡主了,择日就给我指一门好亲事。”

“四哥哥,哦,不,四姐姐,你很快就要过上圣姬的好日子,心中可愉快?”秋善宁看着她笑容明媚,笑容里满是恶毒。

这个贱人在宫里享shòu

荣华富贵,身边皆是人中龙凤,她却被这贱人逼到庙里去了却青春年华!

却不想,这贱人瞒了世上所有人,甚至连她这个妹妹都被蒙在鼓里!

一个男孩子生得这般好kàn

作甚?

难怪从以前开始,她就下意识地步喜欢秋叶白!

但如今看来,母亲把真zhèng

的美丽全部都给了面前这个贱人!

家中人都说因为母亲生得极美,所以她是家中最美丽的女儿,她也一向以此为傲,既得父亲、母亲宠爱,自己的容貌又比那正儿八经嫡出的秋善媛要强多了。

秋善宁看着秋叶白,愣了好一会,眼底闪过深深的嫉恨与怨毒。

一张美丽的鹅蛋脸皎洁如梨花,隽美无双的眉目之间点了胭脂,似月下清艳花朵初绽,偏生她飞扬的修眉与那一双含冰淬雪的明丽眸子寒气幽幽,让人只觉得眼前人儿似天空冰月、昆仑锋上雪,不敢亵渎,也不敢靠近。

更有孔雀蓝色华丽镶狐狸毛的绣袍裹出她纤腰楚楚,胸前凝脂如雪,曼妙诱人。

百里凌空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发髻用一顶精致的金色花冠在头顶高高挽起,花冠四周中挑出四根精致的细长金簪,如挑着金色的流苏四缕自垂下,垂在脑后的长发结成宽松发辫垂在她的脊背上,南珠和翡翠珠镶嵌于其间,华丽高贵。

秋叶白一转身,便看见百里凌空被太监们推了进来,身边跟着的不是一身僧袍的秋善宁又是谁。

“齐王殿下。”

尚宫并着一群宫女们转过一看来人,便齐齐行礼。

“有什么好叹气的,这不是好事儿么,总归也是光宗耀祖。”一道阴阳怪气的声女音响了起来。

这般有胆识的女子,这时间也只得这一个了罢?

那中年尚宫看着秋叶白优美而挺直的背影,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声气。

原本堂堂首辅,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朝堂之上挥斥方遒,如今却沦落到如今这般难堪之极的地步,若是寻常人,只怕不如一把长刀抹了脖子。

或者就是皇族之妓。

说得这般好听,其实不过就是——神妓。

今日暂居奉贤宫,明日起迁居神殿偏殿,躬身以侍神佛,留待皇族男子驾幸,以身为帝国祈福。

陛下已经下了旨,撤去首辅大人所有官爵功名,也不再追究秋家的责任,只重新册封秋家四女——叶白为神殿圣姬。

如今不能叫首辅大人了,应该叫——圣姬。

但是话音刚落,宫女便知dào

自己说错了话,身边的尚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宫女立kè

苍白了脸退开。

“首辅大人真是好kàn

,宫中没有娘娘和公主能比得上……。”那为她梳妆的宫女看着镜中的佳人,忍不住道。

她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着身边的宫女将孔雀蓝的华丽祭袍为自己换上,再将她的长发盘起,一套套的珠玉堆叠在自己的面前,再为她镶了满头。

她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深宫之深,长长回廊,幽幽殿堂,似浸润在极深的水底一般,阴冷和寒凉层层叠叠地涌上来。

掌灯时分,窗外飘落细细的雪花。

……

白骨默默不得语。

宫禁深深,深几许?

……*……*……*……

太后眯起眼,阴森森地一笑。

“依照哀家的意思,就让她做了皇族的圣姬罢,皇族男子人人可驭,废了她武艺,也破了她身上的邪性妖气!”

“秋家的人,哀家可以不管你怎么处置,但是那秋叶白若是还小,直接处死也就罢了,但她已经长大到这般年纪,又执掌我朝政大权,初代国师的预言已经应验了,妖女必定触怒上苍,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太后眯着耷拉下来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顺帝道。

襄国公看了一眼皇帝,却不知为何却并没有什么赢了之后的欢喜之色,依旧是有些神不守舍地沉默着。

“母后,舅舅?”顺帝看着走进来来太后,目色又是一寒。

顺帝抬眼看过去,正见着太后在何嬷嬷还有襄国公的扶持下,慢慢地走了进来。

“哼,如此妖女,就这么死了,实在便宜了她。”一道苍老的女音忽然响起。

郑钧一愣,一阵心惊肉跳,难不成陛下是想要……。

却不想顺帝神色愈发阴沉:“哼,朕原本还想着让她辅佐风儿登上大宝,如今看来那妖女的野心不小,老八和初儿关系不睦,她倒是两头逢源,这妖女是留不得了!”

“但奴才见着秋大人……那秋家四女倒是一心为摄国殿下和八殿下做事的。”郑钧见顺帝如此固执,便尝试着劝说两句。

只怕不光是风儿,就连初儿都一样被那妖女迷昏了头!

“关着,让他冷静几日,朕看他今日不惊不讶怕是早就知dào

那秋叶白是女儿身,分明就是被那妖女迷昏了头。”顺帝梭然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一片怒火。

他道:“回陛下,已经按照您的旨意将八殿下软禁在平云殿了,只是他一直要求面圣。”

郑钧想起今日朝堂上那一身傲骨的女子,忍不住暗自叹息。

郑钧看了眼顺帝,知dào

这是因为今日情绪波动太大,犯了痨病病人要静养的忌讳,但是想起今朝堂之上的事情,何等惊心动魄,不要说顺帝,便是他都……

“八殿下如何了?”

看着秋云上垂着肩头离开,顺帝闭着眼靠在龙椅上,神色气息很不好。

秋云上浑身一僵,最终还是躬身行礼:“是。”

“你回去罢,今晚就将风绣云连夜送进宫羁押,朕不希望你再被儿女之情拖累,别忘了你向朕宣誓过忠诚。”顺帝再次淡漠地道。

秋云上垂下眸子,握紧了拳头,喑哑着嗓音道:“是……。”

看着皇帝闭上眼,一副不想再提此事的样子。

“云上,你既然今日选择了大义灭亲,选择了秋家,那么秋叶白从今日开始就不是你的女儿,不,她从生下来就是妖星,是罪人,自古就没有两全之事。”顺帝闭上眼,轻咳嗽了几声。

秋云上忍不住道:“陛下……。”

“够了,不必为任何人求情,朕可以饶了秋家上下所有人,甚至你的欺君之罪,除了秋叶白。”顺帝冷冷地打断了他。

秋云上闭了闭眼,低声道:“陛下,云上知dào

自己犯了欺君大罪,但是……。”

“很好,云上,这么多年你终于做了一件让朕宽心之事,朕心甚悦。”顺帝看着秋云上,淡漠地道,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愉悦之意。

太极殿书房

傍晚

……*……*……*……*……*……

殿外飘落下今春最后一场雪,寒风入骨。

那是……曾经出生入死,皆为守护天极的帝国首辅。

那上面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更不是什么惑国妖星。

忽然想起……

看着那殿上一道挺直优美,却黯然萧索的身影,文武百官皆莫名地沉默了下去。

……

阿初,我……守不住你给我江山和天下了。

她闭上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的眸光柔和了下去,慢慢地泛起一点泪雾。

阿初……

幽幽的冰凉的风掠进殿堂,吹拂过她的长发,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越过远方那一座座华丽的楼台殿宇,似能看见明光殿下沉睡的人。

秋叶白讥诮地轻笑了起来,轻蔑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后抬起眸子看向殿外。

……

违背过一次誓言,他不能再违背第二次!

他发过誓……要忠于帝王。

秋云上却咬了咬牙,有些痛苦地闭上眼,避开了她的眸光。

他怎么敢那娘亲来威胁她?!

秋叶白动作一顿,眸光一寒,梭然抬头看向那说话的人,她目光如冰霜凝成的刀锋,直对秋云上。

而此时,一道深沉微喑的声音却在众人之后响了起来:“叶白,不要负隅顽抗了,你就算不想想秋家,也要想想你母亲。”

他们也跟着紧张地退了两步。

方才她弹指间就要了七八个齐王侍卫的命!

一干羽林卫们这才从方才的震撼之中清醒过来,面前清艳无双,隽美如皎皎明月珠辉的佳人可是曾经被全国通缉追杀也能单身入宫,来去如无人之境,杀海盗、灭蛊虫、只身入城降服苗王,万军重围也能杀出血路一条的铁血首辅!

侍女和嬷嬷们立kè

上前将她扶起。

“太后老佛爷!”

“哎哟!”

“你……。”太后陡然想起她方才杀人的血腥手段,损失吓了一跳,一慌张竟然从步辇上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说话不经大脑之人,真是人蠢无药可救。

秋叶白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这里有谁能杀得了我么?”

真真是该杀!

就是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竟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得团团转!

太后老佛爷看着上面那佳人风华无双,竟让羽林卫和众大臣们都看呆了,她又气又恨,伸手颤抖着指着秋叶白:“秋家四女祸国殃民,乃是妲己妖星降世,天果然诚不欺我!”

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只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她早该料到有这一天的。

秋叶白目光冰凉地环顾了一遍众人,不分敌我,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上的震惊和错愕……甚至还有憎恶,她心中一片冰凉,唇角勾起淡漠而凉薄的笑:“不必验了,本座是女儿身,就是传说里的秋家四女。”

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在心中默认了‘他’是女子的事实,是以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才会觉得即使眉目并没有变化,人还是那个人,却一瞬间从男儿身成了美佳人。

又或者……

不过是散落了一头秀发,便有这般变化,让所有人瞬间都目瞪口呆。

那英气逼人,杀伐决断的俊美青年,瞬间变成了隽美无双的男装美人,似冰峰之上盛开的傲视凌霜花,夺人心神。

而她原本凛冽英气的精致眉目瞬间被柔和下来,那飞扬的秀眉、含着细碎晶莹霜雪的明眸,琼鼻粉唇,雪颈修背,玉道横揽,纤纤楚腰掌中轻。

冰凉风的寒风吹进了大殿之上,众人呆愣地看着那锦帛柳絮一般飞舞之间,转身而立的窈窕身影,散落了一头如瀑长发。

只听一阵细微的碎布破裂声,她的披风和头上的官帽都瞬间裂成了无数片。

而秋叶白冰冷的目光环视过众人,忽然左手一把揪住了自己肩头的披风,利落一扯,同时身上劲风四射。

羽林卫们瞬间紧张了起来,秋首辅的武艺卓绝,在座众人只怕未必有人能敌。

司礼监众人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要挡在她面前,她却眸光一寒,一挥披风,一阵劲风将众人全部拂开。

所有的羽林卫略一迟疑,还是立kè

冲围住秋叶白,将手中的刀剑全部对准了她。

片刻之后,堂上传来大臣们一阵阵慌乱的叫声。

“刺客——快保护皇上、太后!”

“杀人了!”

“啊——!”

秋善宁也被喷了一头一脸的血,她呆愣了片刻,瞬间惊恐尖叫了起来:“啊啊啊——!”

那些笔墨纸砚全部在百里凌空的那些侍卫们喉咙、眉心碎裂,而他们也同时瞪大了眼,瞬间没了声息倒在地上。

大殿之上,瞬间爆起数团艳丽腥红的血花,同时惨叫声四起!

随后,她再一拂袖,袖子间劲风四射,那些笔墨纸砚瞬间也随之飞射出去。

百里凌风退了好几才站稳,一转头,正看见秋叶白面色冰冷地站了起来,一抬手狠狠地击向自己桌面,内力将桌面上的笔墨纸砚全部震了起来。

他抬手就抓住老彭的衣领就要将他扔出去,但是一道劲风忽然自身后袭来,将他一下弹开来。

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将这种羞辱加诸他所倾慕的女子身上!

他绝不允许父皇一时间糊涂,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

百里凌风眸底森冷寒光一现,违逆如何?

老彭等人见百里凌风僵在那里,以为他不会阻止,便冷笑一声,就要绕开秋叶白冲上去。

百里凌空的目光落在秋叶白身上,眼中血丝更浓,恨意更深:“听到没有,去把那妖女在这里给本宫剥光了!”

这个贱人,毁了他的一切!

是因为秋叶白那个妖女么?

为什么他现在沦落成这个样子,而百里凌风还能站起来,还能康复若此!

心中一阵阵的不甘,似潮水排山倒海而来。

“八弟,你听清楚了,你是要为了这个妖女,行悖逆之事么?”百里凌空看着百里凌风冷笑起来,他的目光掠过百里凌风挺拔的身躯。

他根本不敢去转头看叶白的模样!

如果他都能感觉悲凉,那么她呢,她心中又是什么滋味?

只因为是女子,所以叶白做的一切……一次次地出生入死,为了家国效力却只换来一句——惑国妖星,心怀叵测?

他的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悲凉和无力来……

百里凌风太了解自己的父皇,此刻,金銮殿上再一次雅雀无声,只有皇帝冰冷森然的眸光如刀子一般射来。

顺帝素来是个守旧,重视规矩皇道之人,此刻认定了秋叶白是女子,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心怀叵测!

“她若是男子,便可以依旧坐在这个首辅之位上,是我帝国的功臣,她若是女子,便是羞辱我帝国颜面之人,是祸国殃民的灾星,你要护着她,是要与父皇为敌,还是与天下人为敌!”顺帝捂住胸口,一拍案几,厉声怒道。

百里凌风忍无可忍,一转头,对着顺帝厉声道:“父皇,您怎么可以任由人当庭羞辱一个对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之人!”

此刻他见百里凌风阻拦,顿时勃然大怒:“风儿,你干什么!”

此时顺帝早已怒火盈胸,又觉得自己仿佛被羞辱了,竟再次让一个女人掌控了朝政大权,还是一个应该成为皇族神妓的女人掌控了朝政大权!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羞辱她!

“谁敢!”百里凌风立kè

一步挡在那些人面前,俊秀英气的容颜之上亦是一片阴沉森然。

但是,依旧有人正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众臣心中都仍旧翻江倒海,有人根本还在震惊之中,有人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出声,谁也不知局势下一刻会出现什么变化。

因为自家主子‘没了’,老彭等人这段时日被打压得厉害,这时候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立kè

气势汹汹地朝着秋叶白冲去。

他心中早将秋叶白恨毒了,只恨不得当场将她揪下那首辅的宝座,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的样子。

百里凌空这时候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怒喝一声:“来人,将那贱人剥光了!”

她气势太冷冽逼人让太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扶着何嬷嬷退了一步,但她忽然想起面前之人武功卓绝,但是又想她必定不敢在堂上行凶,便冷笑一声:“那就只能证明秋大人心虚,心中有鬼!”

秋叶白看着太后阴冷耷拉下来的老眼,终于淡淡地开口:“若是本座不愿意验身呢?”

窗外二月依旧森冷,最后一场细雪纷飞,带来森森寒意,但空气里却像是燃了一把火,将空气烧得炙热而紧张,几乎让众人都呼吸不过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静默着,雅无声。

她咬着牙,目光既怯又恨地瞪着秋叶白。

秋善宁见状,才要上前刺秋叶白两句,但秋叶白一双冰冷的目光梭然落在她身上,如清冷冷正月寒风迎面刮过,让她浑身一僵,喉间竟是一个词儿都吐不出来。

秋叶白自上而下将众生百态皆看在眼里,并不做声。

有焦灼、有震惊、有幸灾乐祸……

堂上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皆齐齐看向秋叶白,神色诡谲。

她顿了顿,笑容愈发显得阴冷恶毒:“或者你就在这大堂之上宽衣解带,你既是热血男儿,下得战场,上得朝堂,这堂上脱衣之事算不得太为难你罢?”

太后冷冷地看着秋叶白,微笑:“秋首辅,你可愿意接受查验,哀家这里已经给你备下了数个验身的嬷嬷,或者……。”

一波接一波,这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么?

果真是有备而来。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索性懒懒地伸手托着下巴看戏,唇角勾起一道讥诮而冰冷的笑意:“很好,人都来齐了。”

文武百官皆是一愣,太后也来了?!

众人齐齐看向门外,便看见一道佝偻的身影被步辇抬了进来,何嬷嬷在一边小心地伺候着,同时唱喏道:“太后老佛爷驾到。”

“要证明秋首辅是不是秋家四女很简单,只要来派个人查明验身也就即刻明白了不是?”

他才张嘴,却又被一道更为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云上,你说……。”

顺帝手背上瞬间浮现出愤nù

的青筋来。

若是如此,那么这个秋家四女能活到现在,只意味着云上……再一次欺骗了他!

阿初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才,竟然是传说中的秋家四女么?

这事件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顺帝脸色阴晴不定,他捂住胸口,森然的目光从百里凌空扭曲的脸上和秋善宁的面容上移动到秋叶白的脸上,最后停在了秋云上的沉默的面容上。

只是秋云上沉默着并不说话。

堂上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有谁比身为父亲的秋上君更明白呢?

此时,因为这个消息响起的冲击的已经过去一些,所有的朝臣们皆多少都有些猜忌起来,不少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堂上的刑部尚书——秋云上。

百里凌空则是向秋叶白,阴沉地一笑,补上一刀:“秋首辅,如果不是本王发xiàn

了你的秘密,你也不会对本王下此毒手,只是你没有想到本王如此命大,嗯?”

她要将她扯下那高高的神座!

她一定要撕破了秋叶白那张平静的脸!

她看着秋叶白,讥诮地一笑:“秋叶白,你何苦做出那种平静的样子来迷惑别人,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星,心狠手辣连自己身边的兄弟姐妹都不放过,如今我冒死前来指证你,必定要在天下人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秋善宁心中一定,再看着秋叶白那平静而淡漠的样子和她一身华服地坐在金銮殿上,自己却在那清苦的地方吃苦修行,煎熬了好几年,她心头便憋了一股气儿,瞬间恶向胆边生。

她心中才生出怯意来,身边的百里凌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怕那西贝货做什么,事实就是事实,你忘了是谁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去吃苦么!”

起初自己也是怎么都不相信的,但是那人信誓旦旦,她到底还是信了。

秋善宁没有想象到自己都出来证明了,还会有这么多人质疑自己,她先是有些慌乱,毕竟自己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这个事实。

“首辅大人哪里像女子!”

“秋家四女那可是初代国师预言里惑国妖女,你这信口胡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是哪里来的丫头,信口胡诌!”

“你有什么证据!”

她的镇定让一干朝臣们都纷纷质疑起秋善宁的话来。

秋叶白只平静地坐在椅子上,面色淡漠。

而周宇则是早已彻底愣住,失神地看向秋叶白。

百里凌风握紧了拳头,一向锐利明亮的眸子瞬间变得阴沉,他有些不敢看那座上的女子。

秋云上看着这一幕,神色阴郁,唇角露出一点苦笑来,还是……无法避免啊。

“荒谬啊!”

“这不可能!”

此言一出,如巨石落水,瞬间惊起了千层巨浪,文武百官皆瞬间沸腾了起来。

直到那戴着兜帽的女子忽然前行一步,掀开了自己头上的兜帽,露出自己的削瘦却依旧美丽的脸孔,看着秋叶白微笑:“没错,我是秋家六小姐秋善宁,而坐在首辅之位上的正是我的同父同母的亲姐姐,秋家四小姐。”

连顺帝和郑钧都呆呆愣楞地模样。

此言一出,朝廷之上瞬间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大臣反应过来,几乎所有人都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

而百里凌空早等着这一刻,盯着秋叶白狞笑:“秋家四小姐,你真是好狠辣的手段,好聪明的头脑,倒是真有妲己、褒姒之能,妖星降世名不虚传。”

群臣们一头雾水,皆是不明所以的样子。

顺帝强撑着没让自己厥过去,只瞪着眼看向百里凌空:“空儿……说……。”

郑钧见状,暗自摇摇头立kè

上前扶着他的胳膊,拍着他的胸口,又顺便抹掉他唇边咳出来的血,再喂了顺帝一口热茶,才算是安抚了他下来。

“咳咳咳……。”

他想说放肆,但话还没有出口,便咳嗽得厉害。

顺帝见秋叶白这般轻慢的口气,顿时又恼了起来,一口闷气在胸口:“你……。”

既然不能改变事情的发生,便顺其自然罢了。

她早已在自己身份第一次泄露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bèi

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秋叶白看了眼皇帝,淡漠地道:“陛下既然不想相信微臣,还是先听听齐王殿下怎么说罢。”

何况如今秋叶白同胞亲妹都亲自指证,秋叶白为女儿身的事情,只怕不会有假。

“秋爱卿,你怎么解释!”顺帝一来正愁自己找不到从秋叶白手里夺权的机会,二来见自己儿子变成这般模样,心头不是不怒的,便立kè

目光森然地看向秋叶白。

百里凌风看向秋叶白,锐眸之中闪过担忧之色。

只恨自己还是指挥羽林卫慢了一步,他应该自己直接上前动手,就地斩杀那女子才是!

但百里凌风在看见那女子之时,瞬间认出了那女子是谁,心中一动,便大概知dào

杜家即将要用上的手段是什么了,尤其是看见齐王出来破口大骂叶白是‘贱人’,而不是‘贼子’,他心中也跟着瞬间沉了下去。

周宇是知dào

齐王当初设下陷阱试图谋害秋叶白的,但是他并不知dào

齐王要用什么手段,只以为齐王要倒打一耙,冤枉秋叶白谋害他在先,便笃定地低声安慰秋叶白:“大人不必担忧,齐王的指控无凭无据!”

既然齐王能骂她是‘贱人’,看来是已经知dào

什么了。

秋叶白冷冷地看着台阶下的这一幕,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讥诮地轻勾了一下唇角,低声道:“本座就说这桩案子来的蹊跷,看似杀局,其实破绽无处不在,只要有心求证,以司礼监的能耐要推翻并不难,这般大费周章原来不过是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里等着本座呢。”

却见首辅大人面无表情地坐着,一脸冰冷,甚至杀气凛然地看着齐王。

众人脸色精彩纷呈,皆凝神屏气地看向上首。

难不成这是真的?

大臣里不少人忽然想起了最初隐秘而荒谬的流言——秋首辅恋慕亲妹,为此借机谋害了齐王。

先是指控秋首辅大人见色起意,谋害齐王妃,后来司礼监力证了秋首辅的清白,就在秋首辅基本上洗脱了谋害亲妹的嫌疑之时,原本‘死’了许久的齐王却忽然出现,指控秋首辅谋害他,甚至——谋逆?!

众臣们瞬间哗然,皆有些茫然,这又是上演哪一出戏?

他一转头,眼眶腥红,满是杀意地看向上首坐着的秋叶白,伸手一指:“就是这个贱人,这个祸国殃民,试图谋夺我江山的贱人将本王害到这个地步的!”

这些日子,他活得实在太痛苦了……生不如死!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丝毫没有作伪。

“父皇……儿臣好苦啊!”百里凌空见顺帝一问,立kè

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浑身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最终还是一下子坐回了轮椅上,仿佛无法忍耐一般,眼中也跟着落下两行泪水。

“空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顺帝虽然决心不然杜家所出的皇子再登上皇位,但是他却还是颇为喜欢百里凌空这个儿子的,如今陡然看见自己儿子竟然这般模样,也是在忍不住震怒。

却不想……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儿子居然在那女子身后出现在!

他没有想到秋叶白竟然如此能耐,七天之内就找到了证明她自己清白的方法,而他又不能让这次夺权的机会就这么轻易失去,忽然看见有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便直觉地认为其中必定有猫腻和转机,所以才立kè

出声阻止羽林卫击杀那女子。

“空儿!”皇帝陛下也震惊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让人看着简直不能相信那是曾经意气风发的五殿下!

只是此刻他那眼睛里堆满了怨毒,再加上那憔悴的模样,让齐王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像一条盘踞在轮椅上的毒蛇。

虽然他的面容惨白而削瘦,右边脸上还有一条狰狞的疤痕,佝偻着背脊,还少而来右手,但是谁都能认出来那一双百里家族之人特有的精致的眼眸,尤其是那人的绒毛和摄国殿下百里初如此相似——那是齐王!

老彭伺候着那人脱下了兜衣兜帽,那人露出的面容让所有人都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秋叶白则是盯着那轮椅上的男人瞬间眯起了明眸,眸子里闪过凛然杀气。

那是齐王身边的亲信大太监老彭,难不成……

那轮椅上的黑衣人和他身边的女子一样戴着兜帽,看不清楚面容,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大太监,他们却是认得的。

众人瞬间皆是一惊。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便看见一个大太监领着几名侍卫推着一木制的架轮椅进了门。

“何必那么着急,这大庭广众之下,首辅大人和大将军王这是要杀人灭口么?”男子讥诮而尖锐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

皇帝的一声厉喝瞬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羽林卫的刀剑略一迟疑,那站在门边的女子便被人一把扯开来,挡在了身后。

千钧一发之计,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厉喝:“等一下……咳咳!”

她只能愣愣地看着羽林卫手上的刀剑直向自己刺来,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啊啊啊——!”

不光是群臣们瞬间怔愣住了,就连那女子都吓了一大跳,愣在当场。

原本秋叶白令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羽林卫们在听到‘刺客’二字便立kè

一涌而上,向那刚踏进宫内的女子围去。

百里凌风倒是立kè

反应了过来,眸里闪过森然寒光,直接厉声道:“无诏擅闯御前,羽林卫何在,击毙刺客!”

秋叶白的命令一下,周宇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下意识地看向来人,女子的一阕青灰色的袍子在黑色的披风下露了出来。

第140章 魔物进化论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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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渣和小白初殿的团聚,继xù

万更。

所以晚了,对了明儿会早点更新的。

——36点~今儿写得有点收不住了。

------题外话------

梅苏看着她轻笑了起来,径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忽然转了个话题:“叶白,我在皇城地下通道里发xiàn

了很有趣的东西,你……想不想知dào

为什么秋家四女会被诅咒?”

“梅苏。”她冷冷地道:“风水轮流转,最后胜负未定。”

这一次他们能突pò

重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太极宫,可见一斑,必定是有了完全的准bèi



她是知dào

梅苏手段行事的,连身为战神的百里凌风都说他行事有帅才,便可其才华卓绝,心思深沉狡诈,连齐王那样狠辣骄傲的人都要听他指挥。

秋叶白看着他,神色阴晴不定。

他筹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没有八成的把握岂会对她动手。

他顿了顿,在她身边坐下,微微一笑:“我敢坐在这里,在你武艺恢复的时候来与你谈话,自然是因为我有十成十的把握,战场如商场,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梅苏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叶白,所以我说了你的武艺对你我之间只是一个阻碍。”

秋叶白忍不住,一把推开梅苏,一边个抬起袖子擦嘴唇,一边冷冷地看着他:“梅苏,我可以不杀你,但是要废了你的命根子,却不是不可以,如果老五是个废物,没有挟持的价值,那么你呢?”

奉贤殿

……*……*……*……

百里初正转过脸来,刚好让他看清楚自家主子的眼睛正褪去黑雾红光,已经彻底变成了银色,如冰霜一般美丽的银色,剔透如冰,却又不是元泽国师的那种澄澈,只让人觉得诡异莫名,似笼了无数幽云的冬日苍冷寒空。

“殿下……这是……!”一白错愕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情形下意识地看向自家主子,却也陡然一呆。

看着大片的天雷弹,鹤卫们纵然心狠无情都忍不住心中发毛,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坍塌成齑粉的大片墙壁后瞬间露出了至少两处密道,一处封掉的储藏室,全部都堆上大批的天雷弹!

但是随后看见的景象,让他们彻底惊愕地睁大了眼。

一众鹤卫皆是心中暗惊,殿下这修为……

他们面的大片墙壁瞬间碎裂成一块块的细小的碎片或者粉末。

他们看着自家殿下闭着眼,白皙如玉的手掌搁在那长满了冰霜的墙壁之上,像是在听什么一般,随后他忽然睁开了眸子。

随后下一刻,墙壁忽然发出一阵“沙沙沙”的诡异响声。

他一惊,殿下将这一片墙壁全部冻住了?

一白敏感地发xiàn

他们面前这一整栋墙壁全部都浮现出一层白毛一样的东西,不……那是寒霜!

随后,众人只听得空气里响起“咔咔咔……”的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百里初一直看着墙壁,没有说话,此时,他幽幽地眯起他诡异的眼眸,忽然伸出双手,静静地按在了墙面之上。

不管怎么说走为上策!

众鹤卫皆是一愣,一白摇摇头,看向百里初:“殿下,咱们还是先出去罢?”

“不知dào

这东西还有多少,咱们若是强行挖出来……只怕会引起震动和爆zhà

!”白十九接过百里初手上改良过的天雷弹,神情极为严峻。

到底什么人,这般狠辣?

不得不说敌人非常的强dà

,而且对鹤卫战斗力有一定的了解。

这种东西的设计,一看便是针对他们这些高手的,对方一定用了很长时间做手脚,甚至不必进入明光殿,制造一个震动是太简单的事情,直接就能让他们全军覆灭。

鹤卫来去动作极轻,但是绝对没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这些东西放进来,他也不相信鹤卫里有叛徒,就算是叛徒,也不做不带瞒过戒备森然的所有人。

“这东西,就是针对咱们的!”一白阴沉下了脸,冷声道。

众鹤卫们顿时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还好他们都是高手,一向来去动作都很轻。

白十九一直在旁边站着不说话,但盯着百里初手里的天雷弹看了好一会之后,脸色都变了:“这是……被顶尖高手改良过的天雷弹,非常容易爆zhà

,看着上面的机括,只要一些稍微大的震动或者热度稍高都会触发其爆zhà

!”

他如果没有记错,这后面原本是一处储物室,后来因为用不着,老甄便让他们砌墙将这里封锁了,到底什么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钻进这墙壁之后放置天雷弹?

“如果这里有一个,会不会这后面全部都是这玩意儿?”五白看着那天雷弹忍不住道。

他身为鹤卫之首,竟然到了这个地步都没有发xiàn

这里埋藏了要命的东西。

“这是什么时候埋进来的?”一白脸色更是难看。

看着百里初手里的东西,众人皆色变——天雷弹!

随后,他慢慢地将手抽了出来。

百里初探手入墙壁,微微勾起唇角:“嗯,抓到了。”

众鹤卫们都惊了一回,互看一眼,虽然不知dào

自家主子到底有没有把余毒清除干净,但是殿下的修为又提高了,这是必然的。

随后他的手忽然搁上了墙壁,指尖微微一用力,那墙壁于他指下竟仿佛水面或者软泥一般毫无阻力,竟只是落下许多细细的粉末下来。

百里初没有理会他们,他闭上眼,苍白的指尖轻掠过自己的鼻尖,露出一点奇异的微笑:“嗯,就是这里了。”

随后百里初忽然在墙壁之前停了下来,隐没在暗处的鹤卫们都吓了一跳,立kè

出来躬身行礼。、

“嗯……。”百里初微微眯起眼,忽然一转身向一处墙壁走去,一白和五白两人互看了一眼,立kè

跟了过去。

不过状态似乎有些诡异。

就在秋府大火熊熊燃烧之时,明光殿的主人已经苏醒。

……*……*……*……*……

熊熊燃烧的烈火蔓延到了整个秋府,烧红了整个天空,似昭显了另外一个开始。

“咱们走。”周宇抱着风绣云,冷冷地看了眼秋府,一抬手将手里的火折子丢进了附近干枯的花丛里。

“不要!”秋善宁尖叫一声便被敲晕了直接让一个纨绔给扛上肩头。

他一定会让她后悔生而为人!

他还想着要一个个收拾对付四少的人,既然秋云上已经被活活烧死了,那么下一个就是秋善宁好了。

“郡主?”无名看着秋善宁,眼睛里露出一个森然狰狞地诡笑来:“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罢,嗯?”

她是看见他们鬼鬼祟祟地在这里,便偷偷跟了过来,想看看秋叶白那贱人的属下在在这里做什么好去通报官府,却不想惊动了他们。

“你们想对本郡主干什么?”秋善宁看着司礼监众人,顿时心惊肉跳,便端起了架子厉声道。

他眯起眼,走了过去,拿刀子挑开那花丛,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女子,满头珠翠,不是秋善宁又是谁?

“什么人!”无名立kè

转头过去,看向一处花丛之后,便看见一片华丽丽金灿灿的裙摆。

只是此时,忽然有‘噶擦’一声响动在众人身后响起。

有些事儿,既然已经开始,那就一路到底罢!

只小七和无名若有所思地和周宇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了然和决断。

“啊,这是为什么,大人只怕要会急死了!”大鼠和常萧何等人都是不解。

周宇摇摇头,随后眸光幽幽诡冷:“我不要紧,不过夫人无事的消息,不要传到大人哪里去。”

周宇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大鼠这才发xiàn

他肩头一片焦伤,赶紧收手:“不要紧罢。”

“太好了,周宇你大功一件,大人知dào

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大鼠一抹脸上的灰,大笑着拍他的肩头。

无名等人面面相觑,到底能救出一个就不错了,至于秋云上,他们可没有忘记就是他三番两次用风绣云威胁自家大人!大人对他是深恶痛绝!

周宇摇摇头,没说话。

“那秋云上?”小七看着他。

“太好了!”司礼监众人欢呼了起来。

风绣云已经昏死了过去,脸色苍白,头发衣服都被烧了不少,但是……呼吸还在。

周宇抬起一张被熏得黑乎乎的脸,他头发衣服也烧得乱七八糟,他索性便丢掉了肩膀上的披风,露出了怀里抱着的人。

众人齐齐动手,水砂齐下,那人身上的火焰瞬间被扑灭了,众人齐齐围了过去:“怎么样?”

“快,浇水和浇砂石!”无名厉声道。

“出来了!”

半刻钟之后,一道燃烧的身影在众人惊喜的目光里,冲了出来。

火光熊熊里,众人焦灼地等待着。

秋府众人也不知dào

司礼监众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一起忙着帮浇水。

炽烈的大火烧得众人浑身冒汗,不少人头发胡子都烧焦了。

沙土运到,无名和小七立kè

指挥人一桶桶地朝着那着火处泼洒进去。

“是!”司礼监众人立kè

分头行动。

无名眸光一冷立kè

道:“去,准bèi

沙土,越多越好,那火只怕不是水能灭的!”

众人瞬间愣住了,但是此时又能如何?

大鼠哭丧着脸:“那是周宇啊!”

“那是什么人?”无名一惊。

无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道身影忽然披着湿淋淋的披风就朝着那起火之处冲了进去。

“怎么办,四少若是知dào

她娘亲身死,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说不定会屠了宫!”小七也脸色苍白喃喃自语,心急如焚。

“只怕是风二夫人为了不拖累大人而自裁,还顺便拖了云上君同赴黄泉。”大鼠一看,瞬间急了。

他们赶来秋府还是晚到了一步,刚刚摸排到了关押风二夫人的密室,却不想就看见大火骤起,而那些仆人拿着水去灭火却始终不得其法。

“糟了,晚来了一步!”看着起火的地方,无名和小七等人脸上皆梭然变色。

……*……*……*……*……

熊熊的大火挡住了一切试图闯入的人,隔开一方灼热的天地,也渐渐吞噬了相拥的两人。

只是若无爱,哪里来的恨?

风绣云看着他,也笑了,泪水滑落脸颊,却没有再推开他:“师兄,我恨你。”

他忽然伸手用尽气力拉着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看了她半晌,俊秀却黯淡的容颜上露出轻笑:“好,如你所愿。”

秋云上看着她,心头不知为何大痛,人到了将死,方才发xiàn

一生渐远,而陪伴自己不离不弃,永远等待自己的不过是面前的温柔女子,而自己后半生所爱,不过在眼前,却皆被他辜负殆尽。

风绣云愣了愣地看着他,心中百味杂陈,忽然抬手挡住他的唇,幽幽道:“若有来生,但愿君与妾身死生不复相见。”

秋云上看着她闭上眼,喑哑地道:“此生我辜负了你,若有来生……。”

“此生我不想辜负的,不该辜负的都辜负了,却终无所获,一切尽付了东流水,什么都想要的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不知是上苍的玩笑,还是彼此都太执着,只用自己的方式去付出,却忽略了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一路走到了死地,终不得回头。

他不是没有试过的寻觅新的幸福,也曾因那江湖第一美人无双容色惊艳,早年她也活泼可人,但是……

他自幼文武双全,却从不喜菟丝子柔软,芍药婉约,只爱凌霜风华,贴心解语,早年与青鸾青梅竹马相伴,却被太后分开后,也曾相许分开之后各生欢喜,嫁娶不需啼。

秋云上用尽lì



,缓缓地抬起被烧着衣袖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深深地看着她的明丽的眼眸:“上苍待你不薄,云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容色不改,但凡当初的你有今日这般洒脱清醒,但凡你不曾委曲求全若此,也许你我未……必是今日结局。”

风绣云抬起眼,淡漠地看着他:“秋云上,你想说什么。”

他的心却忽然深深地一悸,忍不住像是嘲笑她,又像是自嘲一般地低低笑了起来:“绣云,你这般杀伐决断,倒是真真像藏剑阁的大小姐,老仙的女儿了。”

秋云上看着风绣云平静美丽的面容,神情异常地复杂,看着这那茫茫大火而起,照耀得她容色如玉,容颜不改,仿佛依旧是当年那个唤着他师兄的绝色少女。

“我不是称职的母亲,救不了我的孩子,我只能带着不称职的父亲一起离开人间,只愿我的乖女儿生了一双翅膀,不再为我这娘亲拖累,远走高飞,平平安安,阿弥陀佛。”

风绣云仿佛感觉不到空气里的灼热燎着了她的发鬓、衣裙,只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抱着一件给他的蓝衣和给秋叶白的绿裳,神色却奇异地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美丽与宁和。

这火粉水扑不灭,只能等待它自己燃烧殆尽。

但是被困在室内,一点气力都没有秋云上被灼热的空气炙烤得呼吸都不顺畅的,却只能苦笑。

门外传来惊恐的叫声。

“快救火!”

“不好了,密室起火了,大人和二夫人还在里面!”

只听得“轰隆”一声,火粉触上那火焰,瞬间爆燃,炽烈的火焰瞬间燃烧了起来。

却见她已经一抬手,瞬间将手上的台灯抛了出去。

“你……!”秋云上大惊失色,才要说什么。

风绣云拿起了手里的烛台,看着他凄然一笑:“你说的没错,我错了半生,一直生活在自己的梦里,不是为了维护我这个夫妻恩爱、父慈女孝的梦,我的叶儿怎么会一直留在秋家,任由你们挟制,现在梦醒了,我要纠正这个错误。”

那红色的粉末瞬间让秋云上紧张起来,他认得那东西,风绣云虽然不擅武艺,但到底身为江湖人,却很是擅医和毒,那东西是西域毒火粉,只着一包便能将一所三进的房子烧个干干净净。

“绣云,你要干什么?”

她忽然一伸手就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包红色的粉末来撒向床榻、凳子。

“叶子……是娘对不起你啊。”她站了起来,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那烛台上跳跃的烛火。

她被带来这里藏匿监控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怀疑叶子会出事儿,看见他的时候还满怀了期望,却不想……又是一轮致命的打击,让她彻底绝了望。

“可笑我一生愚昧,半生相思付做空流水,所爱非人,害了父亲,害了自己,害了我的孩儿……。”风绣云抱着怀中的青衣,泪如雨下,一张温柔美丽的脸上满是泪水。

“你不就是想要利用藏剑阁的势力么,父亲与我断绝了关系,你便将我抛在一边,连孩子都不顾,皎皎云中月,灼灼天上星——云上君子,你还真是够君子的,哈哈哈哈!”风绣云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如果不是他说的这句话,她又怎么会心生幻想,宁愿做妾也以为他和她真的会有一个细水长流的未来!

风绣云厉声笑了起来,目光尖锐地看着他:“我设计了你,你若不想娶我,完全可以向父亲说清楚,他那样豁达的江湖人,岂会逼着你与我完婚,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向他求亲,甚至在他反对的时候,告sù

他你会对我一辈子好!”

“对,我愚蠢,可你呢,秋云上,你才是最自私卑劣的那一个!”

他冷笑了起来,口不择言:“很好,你终于明白你有多愚蠢了!”

他看着风绣云满脸痛悔的样子,心中愈发地窒闷,他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她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地留在秋家,只以为跟了心爱的人,便生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你知dào

青鸾之子要对她动手,你却放任如此?”风绣云呆住了,随后眼底瞬满是痛色:“虎毒不食子,我竟然会钟情你这个畜生!”

他早已暗示过她不要对苏儿逼迫太过,她偏不听,走到如今地步不得不说咎由自取!

他轻嗤了一声:“没有任何可能,我给过她机会的,她不听劝,女子不该参和朝政之事,牝鸡司晨,她与摄国殿下不同,她不姓百里,背负那样的诅咒却位极人臣,让人不得不相初代信国师的预言!”

秋云上看着面前美丽女子,眸光之中闪过异样的复杂之色,这是她第一次用武器罢?

随后她转过身,看着那倒在桌子和墙角之间的秋云上,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搁在他颈项上,冷冷地道:“秋云上,你我夫妻从今日起再无鸳盟之缘,现在告sù

我,要怎么样才能救出来我的叶子。”

她黯然地垂下眸子,讥诮又自嘲地轻喃:“善宁,这一刻起你我母女缘分就此了断,好自为之罢。”

风绣云看着她的背影,原本想射出去的银针迟疑了几次,却还是没有射出去,只由着秋善宁彻底逃出了门外,向密室外冲去。

秋善宁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用武,见风绣云森然看过来的时候,她瞬间惊叫一声,转身就逃:“啊,娘不要——!”

等到秋云上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自己耳边不知何时也多一根细细的绣花银针,他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跌倒在桌边。

但风绣云的手掌却突然撤了回去,看着他的目光一片森冷。

只是他却也忘了他的琵琶骨已经穿了,再加上毫无防备,眼看着她一掌携带这浓浓杀气向自己天灵盖按来,他心中多为震惊,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抬手一挡,同时身体斜靠避开她的攻击。

秋云上没有想到她忽然出手,何况在他印象中她出身江湖却不喜欢打打杀杀,与所有大家闺秀一样琴棋书画和女红精通,但武艺却是下乘,多年来更没有见她用过武艺。

风绣云忽然一眯起眼,反手就攻向秋云上。

善京死了、善媛死了,叶白废了,她还不会审时度势和学乖么!

秋云上一把握住她的手,看着风绣云因为愤nù

而扭曲的美丽面容,怒道:“风绣云,你别疯了,咱们以后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你还要怎么样?”

但是这一次秋善宁一下子就躲到了秋云上的身后:“爹爹!”

风绣云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抱住怀里的衣衫,上前伸手就要再打她。

她捂住脸孔歇斯底里地对着风绣云吼:“你和她瞒着我那么多事情,还由着那贱人伤我,毁了我和定王的姻缘也就罢了,还逼着我出家,你不是我娘,你生的那个贱种祸国殃民,活该千人骑、万人睡!”

“不,你就一个女儿,我不是你的女儿,从小到大你心里最疼爱的也不是我,你为了那贱人打我一次还不够,还要打我第二次!”秋善宁的面容也扭曲了起来,腥红着眼,心中的恨和委屈瞬间涌上来。

风绣云一把甩开他的手,恨恨地看着她:“秋云上,你的心是偏颇太多了,我还有一个女儿现在在宫里受尽委屈!”

“她不该打么,你看看你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

善宁从小就颇得他欢心,看着她伤成这样,自然不舍。

“你才疯了,善宁才被叶白打成这样,你还要动手!”秋云上上前拉住了她,气怒道。

秋善宁虽然看见她冲上来就要躲,但是风绣云的动作却奇快,而且手劲大的厉害,有一下子扇得她两耳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看着秋善宁那洋洋得yì

地抚摸头上金凤簪的样子,风绣云心中彻底绝望了,她红着眼冲上去对着秋善宁就是两巴掌:“你是不是疯了,叶子是你的亲姐姐,不是什么贱人,你怎么能出卖她!”

秋善宁挥退了身边的婢女,看着她,轻哼了一声:“就是我指证她的,若不是我揭穿那贱人有功,陛下怎么会册封我为郡主,册封我为郡主的旨意可是和封那贱人为皇妓的旨意一起下的。”

但是看见小女儿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刻,她虽然心中已经瞬间冰凉,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最后求证。

“秋善宁,告sù

娘,你没有当庭指证你姐姐!”风绣云没有看见秋善宁之前,还怀有一丝期望,也许那些说善宁指证叶白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

风绣云和秋云上齐齐转脸过去,正巧见着秋善宁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地在侍女的扶持下走进来,只是她下巴上包裹着纱布,看起来有些滑稽。

“秋叶白是你心爱的女儿,那我是什么?”一道满怀恨意的女音忽然响起。

看着一向乖巧温顺,永远如菟丝花缠绕着自己的风绣云目光森然地看着他,眼中甚至对他充满了仇恨,不知为何让他心中莫名地窒闷。

“哐当!”风绣云忽然站了起来,抬手就将自己桌面上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你住嘴,叶子是我的孩子,我只希望她好好地活着,我这辈子最一意孤行的放下最愚蠢的错误就是对你倾心相许,所以上苍惩罚我永远再见不到疼爱我一生的爹爹,夺走我心爱的女儿!”

他冷声道:“当初我让你打掉她,你却不听,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你的愚蠢和一意孤行才让她受了这些苦!”

秋云上听着她这般指责的话,脸色有些不豫,他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知dào

,却不想她什么都知dào



她一边木然地绣着衣服,一边喃喃自语:“不,你没有,你太忙了,你忙着痛苦哀悼你的青鸾,寻找你的私生子,忙着去向皇帝尽忠赎罪,你看不上我,连叶子在你心里也没有分量,你根本不知dào

她从小就是一个懂事到让我心疼的女孩儿,她被欺负了也从来不哭,只想着护着我。”

“但我的叶子是无辜的,那是你的女儿,你知dào

么,她流着你的血,你养过她一天,教过她一天吗?”

“我知dào

,我都知dào

你的心里是怎么想我的,我是贱,我害得青鸾误会你。”风绣云讥诮而自嘲地轻笑了起来,她仔细又小心地拍打着手里的衣袍。

秋云上看着说话这般尖刻的风绣云,仍旧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地看着她。

她抚了一把自己掉落的发鬓边的头发,轻笑了起来:“哦,对了,你是来告sù

我,你要大义灭亲,再次将我送进宫里当人质羁押,好胁迫我的女儿去当妓女是么?”

风绣云从他手里挣扎出来,退了好几步,低头一下子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件青色的春衣坐在凳子边,同时红着美丽的眸子盯着秋云上:“所以呢,你现在除了来告sù

我你保护不了我们的女儿这个噩耗,还要告sù

我什么?”

秋云上似从来没有想到绵羊一样温柔可人的风绣云也会动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他,他愣住了。

风绣云用尽了全身力qì

的一巴掌甩过去,把秋云上的脸一下子甩偏开来:“我说了,放开我!”

“啪!”一记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在秋云上的脸颊边响起。

秋云上看着她,心中的苦闷仿佛都要这一刻倾泻而出,他厉声道:“不要再捡了,不要再绣了,面对事实吧,叶白她永远不可能回来了,她也永远不会再穿上你给她做的衣服了,陛下已经下旨,她从今以后就是神殿的圣姬了,你听见没……。”

风绣云被他摇晃着肩头,美丽的面容上一片惨白,她摇着头:“放开我……放开我。”

话音才落,秋云上就直接拎着她的肩头将她扯了起来,摇晃着她的肩头,怒道:“风绣云,你够了,你永远都不肯面对我一点都不爱你的事实,却有胆子在我饭菜里下药,有胆子骗老仙你我两情相悦,逼得我不得不娶你,你明明知dào

我爱的人只有青鸾,什么时候才能有担当一点,真zhèng

有勇气一点,做一回真zhèng

的藏剑阁大小姐,真zhèng

的江湖女儿!”

风绣云垂下眼,慢慢地蹲在地上去将那被秋云上甩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轻声道:“叶子很喜欢这个颜色,你别弄脏……。”

他看着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忍无可忍!

秋云上冷冷地打断她:“老仙那样的人,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你甚至连叶白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不要叫我师兄,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妹,也没有正式行过拜师礼!”

风绣云看着他眼中的厉色,忍不住颤了颤:“师兄……。”

他抬手一把将她手上的衣服扯了扔在地上,厉声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个空有一张脸,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女人,永远都不敢面对现实,永远都只活在自己的世间里,永远都是那么懦弱!”

“你够了!”秋云上看着她含笑的眼眸,他心中憋闷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fā



风绣云却又打断了他的话头,笑盈盈拿起原先搁在桌面上的竹青色的衣衫给他看:“师兄啊,叶儿很而合适这个颜色是不是,她穿着显得气色很好是不是?”

秋云上看着她有些无奈:“绣云……。”

“师兄。”风绣云忽然打断他,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春衣展开给他看,神色竟是一片温柔含笑的:“师兄,你看看,这春衣可好kàn

,我帮叶儿、帮你都做做了一件,叶儿是竹叶青,你是墨蓝,我记得师兄除了白色,便是穿墨蓝色很好呢。”

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他看着仍旧在绣着春衣的风绣云,迟疑了好一会,还是上前愧疚地道:“绣云……叶白的事情……。”

他怎么能期望今日发生的这一桩大事会不走漏风声?

秋云上闻言,神色一僵,但随后又放松了下来,垂下眸子里闪过一丝黯淡的光:“你们都下去罢。”

他若有所觉地看向一边伺候着的嬷嬷,那嬷嬷见他看过来,便只上前福了福身子,轻叹了一声:“大人,夫人已经知dào

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今日这是……

秋云上一进门就看见这般诡异的情形,他不禁有些奇怪地微微挑眉,风绣云一向温柔可人,又最是体恤下人,很少会惩罚丫头,连他派去给她的嬷嬷说话不客气,她也不曾发火。

风绣云正静静地坐在床边,手中还绣着一件春衣,仿佛全没有听见身后的丫头的抽泣声。

密室

秋府

……*……*……*……*……*……*……

其余的纨绔们互看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皆齐齐起身,不约而同地摔了头上的帽子,起身朝着门外追去。

常萧何迟疑了片刻,也一咬牙,跟了出去。

说罢,他撒腿就追了出门。

大鼠直接把头上千总的乌帽往地上一扔,对着纨绔们道:“从今儿开始,老子也不是什么千总了,也和你们不是兄弟了,各奔前程!”

只等着百里初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自从执政和杜家斗争愈发白热化后,为了避免纨绔们的近亲家人再被抓去威胁,秋叶白让他们这些主要干将的家人全部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要么送回了家乡藏匿。

“格老子的,同党就同党,我和大人本来就是同党,要杀要刮,随便,反正老子早将老娘、媳妇和儿子全部都送老家去了!”大鼠瞬间跳了起来,阴沉着脸道。

纨绔们之中不少人都忍不住眼底浮出泪光来。

“是怕我们担当上谋逆同党的名声。”萧何红了眼,声音有些喑哑哽咽:“她到了那个时候,还在想着护我们周全。”

大鼠眼睛有些发直,他低喃:“今儿上朝,我们想护着大人,不让羽林卫的人伤她,却不想她一挥袖将我们全部抽开,她是怕……。”

只留下一室面面相觑,神情沉重无比的纨绔们。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走出门去,没有一丝留恋。

周宇抱着猫咪起身向门外而去,他站在门边,回头淡漠地看了眼坐在房间里的纨绔们:“我会将辞呈放在我的桌案上,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司礼监提督,不再是你们的副统领,也不再是你们的兄弟,我所做的一切都与你们无关。”

无名也转身跟上。

小七向门外转身而去:“那你就跟我来罢。”

但是无名和他静静地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底看见一分酸涩、一分无奈和剩下的不悔……。

“至少,我是如此,至于其他人,我管不着,这司礼监没有了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周宇抬起眸子,轻描淡写地模样,仿佛在说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

“想好了,即使她是一个女子?”无名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眸子。

谋逆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跟随一个被视为忤逆的罪女,便意味着悖逆,甚至……谋逆。

这样的许诺里面的意味让人心惊。

此言一出,众纨绔们脸色都有些凝重。

“不管秋大人或者说四少有任何危险,我都会不离不弃,陪伴着‘他’……。”周宇顿了顿,将猫咪抱过来,慢慢地道:“陪伴着她……一路走到尽头,永远不回头。”

“然后呢?”小七看着他,挑眉道。

他伸手轻抚过花猫柔软的皮毛,仿佛因为触碰到柔软的动物,眼神温柔下来,轻声道:“因她还是我们的恩人,带着我们走出后一条康庄大道的人,是让我们重新捡回做人的尊严的人,还是能与我们同生共死的人,甚至舍生忘死来救我们的人……。”

周宇看向那窗边,那儿正站着一只肥硕的花猫,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一副慵懒的模样。

“为什么,她已经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好处,甚至拖累你们?”无名盯着他的眼睛。

周宇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非常重yào

。”

无名淡淡地道:“她希望你们做什么很重yào

么?”

无名转脸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宇,见他靠在八仙椅上,单手支着脸颊,黑眸里一片幽幽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此时,一道幽幽的男音响起:“宝宝。你还没有说大人要我们做什么?”

常萧何身体摇了摇,一脸茫然痛苦,竟似不能支持自己的身体,噗通一声又跌坐回了凳子上。

“面圣?”无名忍不住讥诮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你们要面圣做什么,秋家四女是惑国妖姬,要么死,要么做皇家之妓,这是被历代皇帝奉为神旨的预言,你们打算去求皇帝陛下给她一个斩立决?”

“不、这不可能……我要去与常爵爷他们一起面圣!”常萧何脸色一阵青白,忍不住站起来厉声道。

“那又如何,飞鸟尽,良弓藏,你和老常当初为什么从常家出来,竟不明白这个道理么?”无名看着常萧何讥诮地一笑。

常萧何也铁青着脸看向小七和无名:“陛下怎么会做出好这种决定,大人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大鼠直接站了起来一脚将自己面前的桌子踢翻了,红着眼厉声怒吼:“畜生!”

杀人不过头点定,这种侮辱简直是……

一干纨绔们眼睛瞬间都红了。

他们的老大,带领着他们一路跨过那么多艰难险阻走到今日的人,那个渡海伏盗运粮,入蛊山救龙卫,灭蛊平叛,千军万马之中杀出血路,高坐庙堂之上殚精竭虑守护帝国的人,竟然被皇帝这般折辱!

什么?

小七连讥带讽地说出皇帝的旨意,犹如平地一声炸雷,瞬间让司礼监众纨绔们脑子里一片空白,错愕地瞪大眼。

“还是什么?”小七看着那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讥诮地轻嗤一声:“还是一个欺骗了你们的女子,今儿傍晚皇帝才下了旨意,要册封大人为圣姬,就是神妓,皇族男子,人人可驭,所以也许她很快就还是让你们蒙羞的前统领了,是不是。”

纨绔们见状,有人忍不住就起身道:“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大人于我们而言,不光是上级,她还是……还是……。”

小七也抱着胸靠在门边,讥诮地补充道:“没错,咱们四少现在可不是什么摄政首辅,也不是司礼监首座了,保不了你们升官发财,你们还是赶紧和她划清界限罢?”

“什么事情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是正儿八经官府的人,都是世家子弟,和咱们这些江湖人不同。”无名淡漠地道。

“什么事情?”大鼠和常萧何等人立kè

下意识地问。

无名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周宇,冷冷地道:“接到消息了,大人有事情要吩咐我们去做。”

大鼠看着他们进来,便立kè

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们:“怎么样,大人有什么消息么?”

“无名……。”

纨绔们齐齐抬头看去,果然正见着无名和小七两人推门而入。

“你们想怎么办,投靠杜家,或者投靠八皇子都随便你们。”这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众人都愣住了,再次沉默了下去。

常萧何这次从北大营回来探亲,见状,轻叹了一声道:“但是,以后咱们要怎么办?”

那人“哎呦”一声,立kè

抱头蔫了。

“当然是……行了,都瞎关心啥,这是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么!”大鼠直接脱了鞋子朝那人头上甩去。

他们是知dào

自家大人男装那是要迷倒无数姑娘的,但是没有想过大人穿女装的样子!

“有多好kàn

?”有人很是疑惑,纨绔们也精神起来。

大鼠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当然是真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大人头发散下来,去了披肩的模样,简直就是再好kàn

没有的一个姑娘了!”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有人没有资格上朝,便忍不住低声问:“真的没有搞错么?”

不要说周大人被吓傻了,他们都被吓傻了,谁也没有想到那么厉害的大人竟然是女儿身,这简直太匪夷所思。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大鼠一看他那样子,就忍不住抚额:“得,咱们子非大人这会满脑子估计还是大人是女儿家的震撼里,怕是吓傻了。”

只是周宇这会子脸色苍白地坐在八仙椅上,一脸木然地盯着窗棂发呆,全无之前那种精明狠辣的样子。

这会子大伙就指望着他赶紧拿个主意。

司礼监除了秋叶白之外,就是周宇这个提督最大,这些年下来,他又锻炼得极有决断,手腕狠辣高超,秋叶白成为摄政首辅之后,司礼监全部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众人都沉默着,心情复杂又不安,皆看向坐在上首的周宇。

“如果咱们的处境都这般不妙,大人那边一定更艰难……。”大鼠扶着自己的额头,叹息了一声。

众人见小颜子那模样,神色也都更差了。

书房内早已坐满了人,皆是各司各处的头领,也都多为秋叶白当初在看风部带出的那些纨绔们。

回到秋叶白常用的议事书房,他迟疑了一会,还是垂头丧气地推门而入:“没成,出不去。”

自从大人当上司礼监提督以来,他就很少受到这种冷眼了,这吃白眼的滋味还是那么不爽!

小颜子见实在磨蹭不出去,只得悻悻然地提着手里的篮子往回走:“切!”

为首的羽林卫首领居高临下地睨着小颜子,冷冷道:“里面任何人,无宣召只能入不能出!”

门口的小太监提着个篮子正在那磨蹭:“就让咱家出去罢,今儿傍晚是约了那卖菜的老王头要结算采买的钱,咱们不能让人说咱们司礼监拖欠小百姓的钱不是?”

重重羽林卫刀枪林立地将整个司礼监全部都围困了起来。

司礼监

第142章 魔物进化论 下

==写晕我了~嗯哪,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谢谢大家的支持~抱个。

------题外话------

月光下,这样的殿下,非百里初,非元泽国师,让他都觉得莫名地陌生和……神mì



“嗯?”一白愣住了。

“不着急,先去见一个熟人。”他腥红的唇角微微勾起诡谲莫测的笑容。

“主子,要去见四少么?”一白恭敬地问。

“殿下,一切已经准bèi

完毕。”一名鹤卫飞身而上,恭敬地跪地道。

落雪纷纷,夜风瑟瑟,吹起他银色的长发,还有腥红的衣袍如巨大的羽翼在他身后翻飞而起,让他看起来像俯瞰世间,手握苍生生死的魔魅神祗。

银色的月光照耀得他银灰色的眸子里一片幽诡迷离。

“……开始了。”听着那远处宫殿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站在明光殿最高处,一直凝视着寿康宫方向的一身暗红的幽影抬起头看向天空。

……*……*……*……

任由那凄厉的惨叫声一路飘荡出寿康宫。

大批羽林卫浑身一颤,竟无一人敢上前。

“很快就熟了,你们可要试一试这味道?”秋叶白抬起眼看着他们,淡漠地道。

“救命……啊啊啊……救救哀家!”太后凄厉的叫喊声在寿康宫响起。

必定要教人在死前享尽非人之痛。

烧伤是这个世上最痛的伤,何况这么活生生地烤着,如同炮烙一般将人烤熟?

那一身华丽血衣的女子正站在‘柴火’堆边,拿着一根羽林卫的长矛戳火堆,好控zhì

大火不要一下子将人烤死了,而是让火均匀地烧烤着那如烤猪一样被挂着的太后。

太后凄厉的惨叫声一阵阵袭来,带着剧烈的痛楚,直让人肝胆剧烈。

她的下半身都在火里,正烤得劈开肉裂,油脂都一滴滴地往火里滴。

寿康宫正殿门下堆了一大堆的木桌椅凳子,正在熊熊燃烧着烈焰,而那宫门横梁上吊着一个全身被剥得精光的老妇人,不是一向端庄支持的太后又是谁?

但是面前残酷的情景瞬间让羽林卫们只觉得仿佛浑身如落入冷水之中,皆齐齐退了一步。

“太后老佛爷!”

原本追到寿康宫门外,被罗医正用借口拦住的羽林卫们瞬间大惊,立kè

推开罗医正冲了进去。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寿康宫。魔力魔力吗

“啊啊啊啊啊——!”

……

秋叶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莫测地一笑:“不做什么,只是让太后体会一下我母亲的感受而已。”

她一步步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恐惧地看着秋叶白。

面前女子的眼中毫无杀气,但是那种幽诡的冰凉让她却觉得打心底恐惧。

“你想干什么。”看着秋叶白浑身血腥味地一步步地逼迫过来,太后还来不及因为罗医正的背叛而愤nù

痛苦,就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逼迫上来。

罗医正只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离开了房间。

她才不管对方是谁的人,只要不阻碍她行动就行。

秋叶白眯起眸子,冷冷地扫过罗医正:“不必你拦着。”

只是他经过秋叶白身边的时候,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道:“动作快点,我会尽lì

挡住外头的人。”

说完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之后,罗医正便一转身,退出了殿外。

罗医正见太后看过来,却看着她微微一笑:“太后老佛爷,到时间上路了。”

“老罗,你……。”太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太后一愣,转脸看向站在何嬷嬷身后的罗医正,他手上拿着的医药箱正在滴血。

何嬷嬷才要叫人,却忽然脑后被人狠狠一击,她身子一软,瞬间倒在了地上

太后大怒:“你这个贱人还敢来,来人!”

门外的女子一身华丽衣袍染满血污,却愈发衬托得容貌美丽到妖娆,只配上她那一双森然阴沉的明眸,却让人异常的……恐惧。

何嬷嬷吓了一大跳,一见来人,大惊失色:“秋叶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嬷嬷一愣,才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边传来一道女子冷冽的声音:“碎尸万段需yào

太多的气力,老佛爷这把年纪只怕是不能够了。”

太后闭上眼,满脸戾气:“一定是那个贱人,秋叶白那个贱人蛊惑了我的苏儿,才让他变得是非不分,哀家迟早要将她碎尸万段!”

“苏儿说的那些话你以为是真的么,他的野心,哀家都看出来了。”

何嬷嬷一愣:“为什么?”

“哼,秋叶白那贱人一定要死,不能让她再活着了!”太后坐在华丽的软榻上,眸光阴狠地道。

永寿宫

……*……*……*……

但愿你已经通知了你的主人,让他平安脱险。

双白大叔,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尽lì

而为了。

蜷缩在角落里的做太监打扮的削瘦少女正是九簪,她看着这眼前这残酷的杀戮,别开了眼,捂住自己受伤的肩头,低声轻咳,看向远处被熊熊大火染得腥红的天边。

其声直震出数丈之远,犹如霹雳炸雷,几乎让所有的侍卫们皆肝胆俱裂,腿脚发软,只能看着那血衣佳人,提着手中染血长刀如杀神一般向他们一步步逼来。

她一头秀发因为剧烈的动作瞬间散落下来,在风中疯狂飞舞,鲜血飞溅上她华丽的衣袍和雪白的脸颊,她隽美的容颜染上了浓烈森然杀气,眸色一片狰狞,犹如地狱归来的血魔女!

所有欠了她的,逼迫她的,她都要那些人一件件地还回来!

她梭然抬头,看着被远处被烈火烧红的天边,眸光森寒,随后一脚狠狠地踩踏在梅苏落下的眼珠之上,运足了十成内力厉声道:“梅苏,你听着,我秋叶白对天起誓,必定毁了你想要的一切,让你永生沉浸在求不得之苦里,生不如死!”

她看着这情形,瞬间明白梅苏用了奇门遁甲,她闭了闭眼,劈手夺过袭击她的侍卫的刀子,反手一把将那侍卫和另外一名冲杀过来的侍卫穿个对穿,随后一把抽出手中长刀。

“梅苏!”她冲上去之后,不管不顾地一掌击向那墙壁,墙壁‘轰隆’一声瞬间爆开无数飞土,但是那墙壁坍塌之后,却没有看见任何地道口。

秋叶白勃然大怒,运气扫开那些冲上来阻拦自己的侍卫,但是还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苏被人瞬间拖进地道,而地道口再次合上。

“快带家主走!”

惨烈的叫声让他身边的侍卫们都是一抖,但是他们都是梅苏养的死士,也不管螳臂当车,皆齐齐冲上去冒死挡住秋叶白,只留下一人将梅苏一把拖进了那地道。

一只眼珠瞬间被击出了他的眼眶。

剧烈的疼痛让他这般能忍耐的人,都忍不住瞬间惨叫了起来:“啊——!”

这一次,他到底没有避开,水箭直接击中了他的左眼,血光四溅。

但是水箭去势不减,径自狠狠击上了梅苏。

那侍卫被水箭穿胸惨叫一声。

梅苏见状,神色一青,见避之不及,又故技重施一把拉过一个侍卫朝那水箭扔挺过去,他转身就利落拍开一处机关,朝地道冲去。

与此同时,她死死地盯着梅苏,右手一抬,催发内力将体内酒水逼出来化作一道水箭携带着无边杀气瞬间朝着梅苏眉心击去:“你的合欢酒,还给你!”

挡在梅苏身前的死士们一咬牙冲出几人想要上前挡住她,却被她一记回旋踢全部扫开:“滚!”

她速度快如闪电,眸里只得一个人——梅苏!

“救命!”

“啊啊啊!”

只听得“嗤!”一阵破空利响,又是一片侍卫们的惊恐惨叫声响起,每一根长剑和利刃都准确击破了他们的胸膛或者插入他们的额头。

秋叶白仿佛没有看见那些从背后射过来利箭和击杀过来的武器,只面无表情地直向梅苏追去,但却似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宽袖向身后一卷,再向外一挥!

“放箭,放箭!”

“大伙小心妖星!”

“杀了她!”

周围的侍卫们立kè

冲上去将梅苏拖开。

梅苏也被劲风直接扫到了胸口,瞬间如飘落的落叶一般飞撞向墙壁,直到撞上了树才一下子跌落下地,剧痛让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唔……。”

只听得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她掌风过处了,血色横飞,骨肉成粉!

梅苏虽然转身就扯了侍卫朝秋叶白丢了过去,但秋叶白运足了十成的功力,岂是一两个人肉盾牌就能挡住的。

她眼中一片腥红:“畜生,受死吧!”

她梭然抬眼,看向已经转身退到门边的梅苏,她梭然抬起手腕,掌心运气,宽袖间劲风四射,瞬间就朝梅苏一掌袭过去。

而这一刻,她的眼里却干涸得一滴泪水都没有。

是为了她才会玉石俱焚,连自己最爱的男人都杀了么?

她那傻傻的,温柔又执着的娘亲啊……

她最初归家,一直忍耐着秋云上,就是为了娘亲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饥寒交迫中将一切都留给她,幼年时用抱着她度过一个个没有炭火寒冬的母亲。

那是这个世界最初给她温暖和温柔,给她归宿感的人。

娘亲……没了。

秋叶白见他没有否认,闭了闭眼,心中一片寒凉,似有无边大雪瞬间狂暴地卷来,让她的心都冻结成了冰。

他眸光一闪,慢慢地一边向后退,一边淡淡地道:“叶白你要想一想百里初,还有你那些司礼监的兄弟,他们全部都被困在羽林卫的包围里。”

这种消息,他们只会想法子瞒住,但一旦曝出来,就根本没有法子否认。

而这是除了百里初以外,最能制住她的人就是风绣云了。

风绣云这时候没了,只有一个可能——直裁。

门外那小太监想必就是有人来通知她的奸细了。

梅苏立时就想要否认,但他一直和她呆在一起,也是才知dào

这个消息。

因为秋叶白的目光森然地看着他:“是不是真的?”

这一次,秋叶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脸色一片铁青,身子一晃,但是这一次梅苏伸出去扶她的手却只伸到一半就瞬间停住了。

“抓住她!”

“抓刺客!”

她几乎疑心自己的耳朵,但是门外又再次传来女子喘着大气的尖叫声并着侍卫们追捕的嘈杂声:“大人……快跑……夫人已经没了!”

梅苏和秋叶白都愣住了。

此言犹如平地一声雷,瞬间炸响在两人之间。

梅苏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焦急的女子喘着大气的尖叫声:“大人,不好了,宫外传来消息,秋府起了大火,秋大人和风夫人都没了!”

“你自说自话够了没有,我让你放开我!”她眸光幽寒,闪过冰冷之色。

圣姬是个好身份,断了她的路,她的念头,却能成全他和她的未来。

他看着她对自己怒目而视,便轻笑:“叶白且放心,我敢让你成为圣姬,便敢保证没有人敢碰你,至于以后,我后为你细细筹谋。”

“当初在江南我便该不管不顾地要了你,待你怀上我的孩子,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给机会让你逃。”

“我知dào

你身子百毒不侵,但这是江南特制的合欢酒,非毒。”梅苏在她耳边温柔地轻道,眸光愈沉。

“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她揉着眉心,脸颊愈发红艳得不正常,浑身发热。

“放开我!”秋叶白伸手推他,却被他一把握住柔荑,将她往床边带去:“别动了,你喝了那么多沉醉,这会子身子燥热得慌罢?”

她以为叫了太后过来,就能阻止他要做的事情么?

梅苏眸光微冷,转身就进了房间,正见着秋叶白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窗边而去,他立kè

上前几步,正正接住她娇软的身体,看着她懊恼的目光,轻笑了起来:“首辅大人不愧是首辅大人,这宫里有不少你的人罢,竟能引得老佛爷过来,真是要清洗一番了。”

整个宫殿周围顿时火把通明,嘈杂了起来。

奉贤宫的侍卫们立kè

一下子朝着那人影追了出去:“拿刺客!”

“抓刺客!”梅苏正正看见那影子的袍子速度极快地消失在拐角,他眸子一眯,冷声下令。

此时一道人影正绕开了侍卫,偷偷摸摸地准bèi

爬窗钻进主殿,忽然看见梅苏的身影过来,那小太监立kè

转头就跑。

梅苏也一转身,大步流星地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侍卫们立kè

也跟了出去。

太后一听说有刺客,脸色瞬间变了,立kè

转身就跟着何嬷嬷向门外的步辇走去。

梅苏一顿,立kè

看向身边的额侍卫只道:“立kè

送太后老佛爷回宫,这几日宫里都会不太平,要小心刺客。”

说着她四处张望,却愣住:“咦,人已经不见了?”

何嬷嬷恭敬地道:“回大公子,是一个小太监。”

他见太后放心下来,便又似不经意地问:“对了,是谁领着祖母绕过那么多侍卫进入奉贤宫的?”

梅苏看着她,温声道:“苏儿会帮着祖母和舅公的。”

太后看了他半晌,方才似放心一般地点点头,笑了起来:“我就说你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今日能救出祖母,帮着舅公一举将那贱人掀翻下首辅宝座,又怎能和老八一样被那居心叵测的小贱人蛊惑。”

梅苏又叹息了一声,温淡地看向太后:“苏儿什么时候骗过您?”

太后老佛爷一愣,随后狐疑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么?”

梅苏却一直强行搀扶着她到了宫门外才放下,只温和淡然地道:“外祖母,您不必心急,我刚才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安抚她,对于桀骜不驯的强者,臣其心,方才能臣其人,否则单单凭借一个风绣云,未必能制得住秋叶白这样的女子,若是她狠起来直接劫持了父皇,交换风绣云也未必不可能。”

他竟然会对秋叶白那个小贱人动心,且不说那小贱人和他到底算是一个父亲,他还许诺什么后冠,这是什么意思!

“苏儿,你是被那妖星迷疯了么,放开哀家!”太后勃然大怒。

太后哪里能扛得过他,便被这么半架住向宫门外而去。

随后,他便起身向门外走去,搀扶着太后向奉贤宫外而去。

梅苏看着门外的太后老佛爷,眼底闪过一丝幽光,随后微微一笑,不焦不躁,只淡淡地道:“老佛爷也来了。”

“苏儿,你……你疯了吗!”

梅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果然看见太后和何嬷嬷一脸震惊,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外。

“后冠,你好大的野心,也不怕你的外祖母听见么?”她看向门外,有些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但是腿上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秋叶白冷笑着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冠冕堂皇,就算他真有能耐得了天下,她才不稀罕他的后冠,他打造的黄金笼子!

他眸光渐深,伸手挑起她脸颊边的长发,温柔地道:“我帮你扔了那些东西,但是未来,我一定要会打造出天底下最美丽的后冠给你戴上。”

他素来知dào

她是美丽的,只是这般华服盛装比那些掩盖了她娇美身段的男装更合适她。

去了傲骨霜雪,这般海棠微醉,昙花微熏,直让人想揉碎了她的美丽。

“首辅、功臣,这些都不是女孩儿应该拥有的名头。”梅苏看着面前的佳人,一向冰冷的雪颜之上已经染了一片迷人的粉红,欺霜赛雪的胸前肌肤都染了诱人的粉红,似雪嫩娇俏的蜜桃,她眼神虽然讥诮冰冷,却被酒熏出一层淡淡的水雾来。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更残酷和卑劣。

“你……?”秋叶白看着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冰凉而讥诮:“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设局毁了我,你就能得到我么?”

“叶白,告sù

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权力的战场,女子参与不会有任何好结果。”梅苏忽然伸手覆上她拿酒杯的柔荑,温柔地道。

所有无辜死去的女婴,还有娘亲受尽的苦楚和她遭遇的一切,兜兜转转也不过是他人斗争下的卑微炮灰。

秋叶白闭了闭眼,只觉得这一段百年往事杀伐纠缠听得她头有点晕目眩,她揉着眉心,忍不住再次一口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低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一切都是皇权的牺牲品!”

“只是后来继位的皇帝们发xiàn

了杜家的野心太大,便又暗中扶植秋家与杜家抗衡,所以秋家才能屹立不倒,杜家与秋家斗了百年,也从云上君那一代才开始转换策略,试图与秋家联姻,拉拢秋家,但云上君拒绝了青鸾公主,却最终还是拒绝不了杜珍澜。”

“你说的没有错,这种所谓秋家四女的可笑预言,不过是当年杜后报复秋家的工具,准确来说更是惠帝削弱秋家的工具之一,背负着这样诅咒的家族,必定处处行事都不敢嚣张,谨言慎行。”梅苏淡淡地道。

当初阿初说阿泽不能随便破掉初代国师的预言,只怕也并非全是假话,因为这个预言作用历代皇帝必定是明白的。

这皇权斗争之中的男人,就没有一个男人是真能对自己的女人全心全意的!

“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呵呵。”秋叶白冷笑。

秋家逼得皇帝要放qì

自己的女人而娶自己不爱的女人,想必也让惠帝对秋家这样的豪门世家产生了忌惮,打算削弱世家,才借着杜皇后的手要铲除这些世家的势力,巩固皇权势力,却不想……

“只是这位惠帝陛下没有想到自己心爱的皇后野心那么大,不光是想取代秋家,还是打算让杜家直接取代百里家,是个司马懿一般的人物罢?”她似有些喝多了,只伸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讥诮地一饮而尽。

“杜皇后被秋皇后的决绝吓到了,她原本也是不想相信的,但是那与她落魄时候相识和相互扶持的天竺大师在临终前却占卜出了秋家四女必为惑国妖星的预言,惠帝和杜皇后便开始异常地重视这个预言,若不是因为秋家乃百年豪门,第一世家,牵扯太多,当时家主又手握边关军权,惠帝和杜后说不定就灭了秋家,扶植杜家固然有杜皇后的私心,也是惠帝打算让杜家取代秋家。”梅苏淡淡地道。

这时候听来听来根本就是……再贴切没有的。

彼时听见,她只觉得阿初说的这些话实在太过冷酷,没有人性。

她只觉得身子发凉,她愣愣地看着窗外的白雪纷飞,忽然想起几年前,阿初一脸淡漠地说过的那一句话——这皇家,本来就是斗兽场,生为皇家人,就合该是父子相残,手足相戮才是!

梅苏点点头,也颇有些讥诮地道:“百里家的男人除了多情,更生性从不缺一个狠字。”

“什么,惠帝他放任自己的小妾屠戮自己的儿子?”秋叶白瞳孔瞬间一缩,震惊地看着梅苏。

“因为惠帝知dào

杜皇后的一切所作所为,但是并没有阻止。”梅苏淡淡地一笑。

“但是……为何要连惠帝也一起诅咒?”秋叶白还是觉得有些古怪,毕竟是爱过的男人,而且听起来惠帝对这位秋皇后也还算是相敬如宾。

皇家之中,被权力熏染了的女人,会这般残忍也并不出奇了。

但随后,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摇头道:“只怕这位秋皇后是知dào

杜氏也不会放过自己唯一的女儿了,才这般狠心。”

这般消息是在让

秋叶白喝酒的手瞬间顿住了,微微睁大了眸子……杀了自己的女儿?

暖喉的酒水自喉管滑落,他轻嗅着酒杯里迷人的香气,一点子幽幽诡诡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梅苏轻描淡写地也径自品了一口酒。

“秋皇后被杜皇后灌了药,但她临死之前,但其实已经诞下了小公主,她那时候已经彻底被刺激得疯魔了,红了眼,用尽了全身气力掐死了自己的女儿,浑身是血地对着杜皇后厉声诅咒——她以自己和女儿性命下了血咒,终有一日秋家四女必重临人间,必效妲己、褒姒绝杀杜家最后一人,覆尽百里家的天下!”

“怎么说?”她问。

“若是杜皇后不走这一遭,怕也就没有秋家四女的诅咒了。”梅苏轻笑。

这个环节于杜皇后而言,才是所有筹谋之后最解气的地方罢?

“痛打落水狗么?”她挑眉轻品了一口酒,似觉得杯中酒味道不错,又多喝了一杯。

“没错,杜皇后的手札里说了,她和惠帝才是相爱情人,却被硬生生拆散,受尽求不得的流离之苦,便要秋皇后尝尽自己十年之中的苦楚,当时秋皇后临盆濒死,杜皇后便到了她面前将一切抖落出来。”梅苏慢条斯理地又替秋叶白手里的酒杯斟满了酒。

“说不得秋皇后的死也很有杜氏的一份儿功劳。”

阿初是怎么让现在的两任太子都意wài

暴毙的,她可是知dào

得清清楚楚。

否则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

秋叶白听着这个故事,倒是心中一点都不觉得yì

wài

:“意wài

死去,只怕这秋皇后的孩子不是意wài

死去的罢,而是杜氏的手段罢了,杜氏身处弱势被逼出家,这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

但是从杜氏进宫之后,秋皇后便似倒了大霉,生下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意wài

’死去,连怀上的第四胎的时候,唯一剩下的八岁的小太子也忽然感染了天花暴毙,便是这个消息彻底打击了临盆的秋皇后,她终是在产房里难产而死。

皇帝对秋皇后虽然冷落了不少,但是还敬着她是个皇后,面上也算相安无事。

秋皇后眼见过了那么多年,皇帝都忘不了初恋情人,她虽然愤nù

,却也只得接受了现实,心灰意冷地将杜氏放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百里家的男儿要么出些冷酷无情的帝王,要么容易出痴情种子,这惠帝竟是个多情,在无意中与初恋情人重逢之后,一直都暗中有所往来,自太后逝去之后,竟直接将秋皇后接入宫中册封了个婕妤。

惠帝也并没有说什么,与她也还算是夫妻和睦,秋皇后出了一口恶气,自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与惠帝在十年内也生了好几个孩子。

但是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让秋皇后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认为杜皇后刻意勾引自己未来的夫君,恨毒了杜皇后,用了手中权力逼得杜皇后出了家。

惠帝提出要悔婚,定下杜皇后为皇后的提议自然是被太后和群臣们毫不留情地驳回,惠帝无奈还是与秋皇后成婚了。

但是太后早早选定的人却是更有贤惠端方之名的秋皇后,百里家族嫡系的男女就没有生得不好kàn

的,惠帝容貌俊美无双,秋皇后也早以自己是未来皇后自居。

面上的和睦,少不得暗里都有竞争之心,尤其是在当时身为太子的惠帝曾经到秋家游玩,一见倾心之人本是杜皇后,而不是当时的世家嫡女秋皇后,惠帝年少气盛,与杜皇后两情相悦,许诺未来的皇后必定是杜皇后。

又或者说至少外人看起来是如此的,但是一个注定前途无量的开国世家嫡女和寄养的寻常女孩又怎么可能真的情同姐妹,尤其是杜皇后的容貌和秋皇后容貌几乎不相上下,气质袅娜柔媚更甚于秋皇后,是京城第一美人。

他眸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幽光,随后又道:“你之前猜测的没有错,我在皇城地宫之中还发xiàn

了一些杜皇后的手札,她和秋皇后确实曾经情同姐妹。”

梅苏看着她喝了酒后,面容染上淡淡的嫣红,明眸微眯,似雪中红梅初绽,别有一番平日里男装不曾有惑人风情。

她此刻正有些心情不定,便顺手接了过来一饮而尽:“你还没有说秋家四女的预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这不是巧合,杜皇后和这位天竺高僧早就认识,杜皇后荣宠至极之后,这位高僧也随之借着杜皇后的势力成为国师,并且建立了真言宫,同时在他临终之前也留下关于秋家四女乃惑国妖姬的预言。”梅苏又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这怎么看都像是狼狈为奸,早有预谋。

“这位国师是高僧,曾经的杜皇后也曾经出家修行,这怕不是巧合罢?”秋叶白挑眉冷笑。

但是梅苏却还微微摇头,淡淡地道:“并非如此,初代国师帝释天乃是天竺高僧,在天竺就威望极高,后来因为他魔化曲解所信仰的教义,被逐出了天竺,流落到了天极,但是此人确实很有些神通。”

秋叶白有些无语。

这……是不是太小肚鸡肠到无聊了?

杜皇后怨恨秋皇后怨恨到找了个跳大神的国师去诅咒此后所有的秋家四女?

难不成这又是一出狗血的姐妹争宠,反目成仇的戏码?

“没错,秋家的某位主母据说是出身赫赫贵女,这种家族子女排序的方式是赫赫人的排序方式。”她若有所思地道。

她想起来了,秋家子女这种不同于其他家族而是按照孩子出生顺序来排序的方法,似乎并不是这个诅咒之后才这么排序的,而是一直以来就这么排序的。

秋叶白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眸,怔然:“秋家四女?”

梅苏淡淡地一笑:“最后一位秋皇后,乃是秋家四女。”

秋叶白闻言,瞬间颦眉:“寓言是无稽之谈,你的意思是这位杜家皇后建立了真言宫和请来初代国师,就是为了诅咒秋家?”

“如果我告sù

你,初代国师便是这位皇后请来的,真言宫也是这位皇后一手协助初代国师建立的呢?”梅苏看着她,淡淡地道。

“但是这与秋家四女的诅咒有什么关系?”她有些疑惑。

“这位皇后娘娘真是好手段。”秋叶白闻言,挑眉道。

梅苏微微颔首:“没错,这位一点都不起眼的杜婕妤在成为杜皇后之后,简直是椒房专宠,明帝甚至为她开了明光殿,让她入住其中,并且杜家也从一个没落的小家族一跃成为新贵,再到如今的百年第一豪门世家。”

“从此开创了杜家皇朝?”秋叶白闻言,若有所觉地道。

“没错。”梅苏淡淡地点头:“第一任杜皇后是她的表妹,杜家不过是寻常官宦人家,而且家境有些没落,杜皇后一直寄养在秋家,与秋皇后情同姐妹,这位秋皇后进宫为后不久,这位杜皇后便出家修行,直到十年后不知怎么还俗,以二十七岁”高龄“进了宫,但只是封了个婕妤也并没有什么作为,秋皇后与当时的惠帝夫妻和睦,连生了三个皇子,一位公主,但就是生公主的时候,秋皇后难产而死,从此杜皇后便一路高升,并在一年之后继任了皇后……。”

“秋家嫡女?”秋叶白想了想,秋家从天极帝国开国至今,零散地出了几任皇后,但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而且后来皇后姓杜,就更没有人这么不识趣地去提起这一茬了。

“最后一位不姓杜的皇后,而且,她出身秋家,是当年的秋家的嫡女。”梅苏淡淡地道。

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瞬间一惊:“善德皇后是最后一位……。”

“善德皇后?”她喃喃自语,愣了好一会,脑子里迅速的搜索着有关这位皇后的记载。

她下意识地低头,果然看见画像下方有些模糊的题字——善德皇后览春图。

“你看一看画像下的题字。”梅苏提醒她。

那女子一身华丽的衣袍宫装和头上华丽凤簪至少是四妃以上才能穿。

秋叶白闻言,看着那画不由自主地颦眉,细看下去,才发xiàn

其实与她自己只是五官粗看有些相似,但是画像里的美人眉宇之间极尽柔美,就算她现在换了女装,也和画里的人天差地别。

看着秋叶白愣愣的模样,梅苏一边为她倒酒,一边微笑:“很像是不是,我第一眼看见这一幅小像的时候,也以为是你。”

而最要紧的是,这女子竟然和她异常的相似。

虽然这泛黄的画一看便是旧物,但是画师绝对是顶尖的西洋画大师,人物一颦一笑,都栩栩如生。

这是一幅西洋画,画上女子一身华丽的宫装,容貌极尽妍美娇柔,正含笑看着窗外春光如许。

她看了眼那画轴,便伸手拿起开打开,只是这才一打开看清楚画上的女子肖像,秋叶白瞬间便是一惊:“这是……。”

梅苏见她眼底不耐之色,便微微一笑,也不再兜圈子,也将自己手里的酒喝尽,随后从袖子里取了一副小画轴搁在桌面上:“看一看。”

她只怕会直接将他踹下船,淹死拉倒。

他要带着她这个‘圣姬’西湖泛舟?

秋叶白径自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淡漠地道:“梅苏,你再废话,就滚出去。”

“怕有毒么,我可不舍得毒了你。”梅苏举手手中的酒杯递给她,看着她目光温柔:“说到江南,我在姑苏城和杭州西湖边上也都建了庄子,待得五月花开时节,我带你再回去,寒山进香,西湖泛舟可好?”

她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梅苏看着她,一点都不恼,只淡淡地道:“江南温柔烟雨怎么抵挡北方风雪凛冽,你我都是局中人,有些事情从来只问结局输赢,不问过程。”

她看着梅苏的似永远带着烟雨江南温柔烟雨的眼眸,片刻之后,还坐了来,冷冷地道:“梅苏,这江南空养了你外表一身灵气,却忘了养一养你的心。”

“叶白,我要求不高,只是让你陪我喝一杯酒,坐一坐,换一个你想知dào

的消息。”梅苏淡淡地一笑。

秋叶白看着他,冷冷颦眉:“梅苏,你到底……。”

“坐。”梅苏示意自己身边的位置,同时一名侍卫端了好些酒菜进来。

她看着梅苏的面容,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方才道:“你知dào

什么?”

秋叶白闻言,瞬间一愣,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秘密?

第143章 宫变

情人节快乐。

==今天有点不是很舒服,累,俺回家吃了点饭就睡了,起来有点晚,写的少~~~~~

------题外话------

百里初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五弟。”

那熟悉的声音让百里凌空陡然大惊,他梭然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红影:“……哥哥?!”

“你要让谁跪地求饶?”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可恶,秋叶白那个贱人……本王迟早要在床上将她弄得死去活来,跪地求饶。”百里凌空看着那宫女替自己清理自己肩头伤口上长出来的细细菌丝痛得他浑身发抖。

一处宫殿里,传来男子哀嚎之声。

这个兵荒马乱的夜里,并非所有的宫殿都被波及。

……*……*……*……*……

百里凌风闻言,脸色大变,宫外士兵在大将带领下攻入宫内,只能说明一件事——宫变!

她不禁一愣,却忽然见那将领一刀斩落两名冲过来羽林卫,提着手中关公刀对着她提声大笑:“秋大人,戚光领人来助你铲除逼杀忠良的狗畜生,莫要嫌我来迟!”

秋叶白也留意到了这边状况,她眉目微微冷,凝神看去,却忽然见宫门外无数黑衣士兵在一名策马而来的将领带领下冲向长宁宫门斩杀羽林卫。

又是无数羽林卫从墙头栽倒。

“啊啊——!”

原本墙头上的士兵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待他们转身之时,只来得及看见无数箭雨如飞蝗一般疾射而来。

百里凌风转头一看,梭然神情大变,厉声道:“所有人,转身防御!”

却不想忽然一只长箭破空而来,只听得“噌”地一声瞬间插入了那侍卫的头颅,那侍卫瞪大了眼,梭然倒地。

“放肆!”百里凌风大惊,立kè

上前,准bèi

踢开他手上的弹药。

说着他们就要将天雷弹拿下来,点火砸进去。

襄国公身边伺候的侍卫立kè

红了眼,厉声道:“快动手,炸死这妖女为太后和国公报仇!”

“国公爷,可喜欢这味道,别着急,下一个就轮到你!”秋叶白森然地勾起唇角。

待得襄国公身边的人冲过去扶起他,却见襄国公脸上烧穿了一个大洞,脸骨外露看起来狰狞无比。

襄国公瞬间跌了个跟斗,捂住嘴惨叫了起来:“啊啊啊——!”

他话音未落,便见秋叶白忽然一转头,眸光阴森地看着他一笑,手中霸王枪忽然那在奄奄一息的太后腿上一挑,一块腥红腿骨瞬间挟着厉风一下子正正砸进了襄国公嘴里。

襄国公脸色一片惨白,呆愣了好一会,他颤抖着嘴唇,指着长宁内,歇斯底里地大吼:“长宁宫……炸了长宁宫,不要让那妖女逃了,炸了……啊!”

襄国公大步流星地过来,一看那情形,便知dào

太后是活不成了。

百里凌风闻言,梭然转头,果然看见襄国公领着不少人抬着几箩筐天雷弹过来。

此时,他身后忽匆匆走来一名侍卫,低声在他耳边道:“殿下,襄国公领了大批人马带着天雷弹过来了,说是若太后无救,便炸了长宁宫,将妖女一齐埋了,为太后送葬!”

百里凌风远远地看着那一身血色,眉宇间兵气凛然的女子持着长枪拨身而起,在围攻过来的羽林卫中横挑竖斩,他心中一片乱麻,微微颤抖地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毕露……

长宁宫瞬间再一次陷入杀伐打斗之中。

而与此同时,羽林卫们也迅速借机地冲了上去:“拿下逆贼妖女!”……

玄铁长箭或者瞬间穿破了屋顶,击碎了横梁,无数碎瓦断木向秋叶白砸了下去。

“咻!”开金裂石的破空之声向着她击去!

“诺!”穿云弓手们瞬间抬起长弓,对准秋叶白绷弦疾射!

百里凌风见她说动手就动手,心中大痛,神色愈发阴郁,一挥手中长剑挡下所有的火星,同时一咬牙,颤声道:“放箭!”

她冷笑抬起手中霸王枪,梭然插入火堆之中,再狠狠一挑,无数炭火瞬间飞射而起,直逼向百里凌风和他身边的那些穿云弓手。

百里凌风脸色一寒:“秋叶白!”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笑容冰凉浸冷,眸光里一片森然:“挡我者,皆是敌非友,昨日我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出重围,今日我就能在你重重宫禁下取顺帝狗头!”

说着,她一抬手中的霸王枪,毫不在意地挑衅一般地直指出他的眉心。

“呵呵。”秋叶白冷冷地看着他:“百里凌风,我刚才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你若是要挡我,尽管来。”

百里凌风看着她,心情异常复杂:“叶白……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我愿意以性命担保你的安全,只求你放下武器。”

他是以为她走到这个地步还会回头么?

“这是谋逆诛九族的大罪。”秋叶白冷笑一声,一脸淡漠和无所谓地道:“那就诛九族罢,秋家的九族在何处你们都清楚得很。”

他心疼她的隐忍、怜惜她的痛苦,但是他并不能让她乱了社稷家国纲常所在!

“叶白,不要一错再错,这是谋逆诛……。”

百里凌风看了那几已是不成人形的太后一眼,虽然他对太后老佛爷这个祖母没有任何一丝情感,但是那终究是一国太后,他看向秋叶白沉声道:“

太后原本已经奄奄一息,此时却似见了救星一般看着百里凌风,老泪纵横,痛苦地道:“救救……救救……哀家……。”

却不想今日,同样的一把枪,今日却在彼此间划开银河碧落一般的距离。

他神色阴沉地看着面前一身血衣猎猎,令羽林卫胆寒,凛然不可冒犯的清冷美丽的女子:“叶白,放下武器罢。”百里凌风看着她手中那把熟悉染血长枪,心头一震,似那长枪已划过心头,曾经在苗疆并肩作战,杀出重围,在城墙下生死相依的那些情境仿佛还历历在目。

秋叶白蓦然一转头,便看见百里凌风正门外负手而入。

这穿云弓甚至可直破轻薄城墙,寻常人根本抵挡不住。

三名士兵才能操纵一座穿云弓,长弓穿云,破城裂甲,威力无穷。

说话间,永宁宫的墙头上瞬间架起了数架黑色的硕大的长弓,那长弓黑铁木为箭身,箭头以玄铁制作,在空气里里泛出冰凉森然的光芒。

“架起玄穿云弓!”一声厉喝忽然响起。

她在非人的痛苦之中不停地挣扎,看着营救自己一次次失败,最终剩下的羽林卫都不敢靠近,她从希望到绝望,的呼号也从向众人求救到求死:“杀了我罢,求你们杀了我罢,杀了我!”……

敏感的肌肉皮肤就这么慢慢地被一点点烤熟,油脂滴落,空气里飘荡开……令人毛骨悚然的肉香。

太后连昏过去,都做不到。

此刻更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愣愣地看着秋叶白,听着太后凄厉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又渐渐低下去,却终不得解脱、

羽林卫,损失惨烈。

他们已经见识过了,但凡有武器袭向秋叶白,不过片刻之间刀剑皆被悉数奉还,顺便死伤无算。

众人看着那手握着长枪立于宫门前的美丽决绝又暴戾的身形,飞雪烈焰并着血腥惨烈的‘炮烙活人炙’在她身后交织成诡异森然又浩大的背景,他们终于第一次见识了战场传说中以一抵百,杀出尸海血路的司礼监首座完全释fàng

出她的杀气时是何等的可怕,手段何等令人心胆俱寒。

她冷冷环顾四周众人,一字一顿地道:“我却从来没想过今日霸王枪也会染上我帝国子弟的鲜血,但从今日起——挡我者死!”

如她这般打通了生死玄关的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何况土石泥沙,顿时又是一批羽林卫们被放倒,痛呼声一片。秋叶白眉目森然,长发衣裙被气流卷起飞扬如猎猎旌旗,她忽然开口,声音冰凉而淡漠,并不高却又仿佛响彻在每个羽林卫的耳边:“本座的霸王枪染遍敌军贼子鲜血。“

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一记飞天揽月抬手就将落下的霸王枪一把握住狠狠地将长枪往地上一戳,巨大的内劲顿时将金砖地面震裂,无数碎石飞土四散。

“救命!”

“快灭火!”

霎时间,伴随着惨烈的叫声,血火四溅,大片的羽林卫射手皆中箭或者被火星烧灼得躺倒了一片。

羽林卫众人眼见利箭飞射,惊恐地瞪大眼却再来不及闪避。

所有动作不过瞬间完成。

随后足下狠狠一踏,抓住手中披风凝注了十成功力,向空中陡然一转,烈焰飞雪相互胶着,形成巨大的气旋将所有的利箭全部吸纳入披风中,随后她修臂一振,无数利箭都向它们袭来的方向疾驰了回去。

她眸光一寒,冷笑一声,陡然将手中的霸王枪朝着天空一抛。

无数弓箭手在羽林卫同龄的指挥下全部围绕在永宁宫周围,几乎是万箭齐发!

“小心太后!”

“射死她!”

“架弓、放箭!”

秋叶白手中霸王枪上的红缨再次染满了腥红的血色。

每一个试图冲上去营救太后老佛爷的人,都在秋叶白手中的霸王枪之下要么瞬间被挑断了手脚丧失战斗力,要么变作冤魂一缕。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小心妖女!”

“啊啊——!”

就在百里初静静地站在房顶之上俯视整座宫城之时,永宁宫里已经成了一片血与火的地狱。

第144

百里初低下头,含笑睨着他,只是那笑容冰冷异常:“因为本宫最初就想让这颗妖星,终结了你和杜家想要的东西。”

顺帝愣住了,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百里初却轻笑了起来,懒懒地道:“本宫知dào

她是妖星降世,最初的时候,若她不是有趣的预言里的妖星,本宫还未如此上心。”

“泽儿,你不要被那个妖女蛊惑了,那妖女……那妖女是妖星降世!”顺帝试图软了声音,去说服百里初。

而如今,他只知dào

自己也许惹怒了百里初,必定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但是……

但是他只知dào

,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起来他似在利用泽儿与杜家斗法,但是他的心底是开始恐惧这个儿子的。

顺帝捂住被砸得头破血流的额头,怔怔地看着百里初,他忽然间有些听不懂百里初在说什么。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玉玺径自随意一抛,直接砸在了顺帝的头上,冷冷地道:“那杜家是个蠢的不识趣也就罢了,连你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蠢货,那就休怪本宫让你知dào

什么叫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做个青史上终结天极的最后一任帝王了。”

“儿臣帮您解决了杜家给的两个难题,不好么?”百里初眯起冰冷的银眸,似笑非笑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可惜啊,父皇你不知福,本来本宫玩了这么多年,有了小白也想收手了,你若是乖巧一点,看在你和杜家那些人在本宫的戏台上卖力演出这么些年,本宫原想让小白成全你最后这一点儿心愿,让天极的国祚再绵延些年,呵呵……。”

“你……。”顺帝震惊地瞪大了眼。

百里初看他似还在自己面前摆父亲的谱儿,似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儿一般,把玩着手里的玉玺,慢条斯理地道:“两位太子哥哥我都送下了地狱,不过是将老五做成人棍罢了,还留着他一条命,父皇不该感谢我么。”

“泽儿,你怎能残害手足,还如此放肆……。”顺帝忍不住低声怒道。

顺帝闻言,瞬间一窒,没错,他所有的兄弟,如今也只有一个不受重视的宫女所出的还活着。

“弟弟,没错……我的弟弟,父皇,你的兄弟在九泉之下向你招手呢!”百里初讥诮地道。

百里初闻言,忽然大笑了起来,冰冷凉薄的笑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令顺帝都不寒而栗。

他知dào

百里初有时候很是暴戾阴狠,但是却没有想过他会对自己的儿子出手!

顺帝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梭然瞪大了有些浑浊的眼:“你说什么……空儿那副样子,是你弄的,为什么,他是你弟弟!”

但是百里初却忽然打断了他,淡漠地道:“本宫也很高兴提前病愈回来,所以就将五弟作为礼物送给父皇,父皇喜欢么?”

“泽儿,父皇……。”顺帝尴尬地看向百里初,身边的人只怕是被百里初打发了,所以此刻他也只能想向百里初求助了。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不在自己儿子面前如此狼狈,但是方才那一吓,让他跌倒在地,这会子才觉得腿上骨头疼,现在想来怕是摔着腿了。

顺帝闻言,忽然想起他临走前的吩咐,还有秋叶白的事儿,瞬间心虚了起来,但面上还算是不动声色:“泽儿身子大好,父皇怎么会不开心。”

百里初看着坐在地上狼狈的男人,微微一笑:“本宫提前回来了,父皇这是不开心见到儿臣么?”

顺帝不解,百里初不是去治病了么?

待顺帝看清楚对方的面孔时,狂跳的心脏才稍微安宁下来:“泽儿……怎么是你?”

待他梭然狼狈回头,才发xiàn

自己原先的锦绣卧榻之上如今半坐着一道暗红如血的优雅人影。

顺帝大惊,他根本不知dào

什么时候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半晌之后,才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响起:“父皇,不喜欢五弟的样子么?”

“来人,来人,护驾!”顺帝吓得几乎晕厥过去,捂住自己胸口不停地大吼着,但是他吼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应声。

“啊啊啊——鬼啊!”顺帝何曾见过这般可怕狰狞的‘鬼怪’,他瞬间惊恐地倒退了数步,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地上。

那人四肢全部都呈现一种扭曲畸形的姿态垂落着。

他眼珠子上吊翻着,看起来狰狞无比,又或者说痛苦无比。

只是那人被他这么一拍,忽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没了眼皮、鼻尖、嘴唇,只一张筋肉外露,骨骼错位的面孔,眼珠满是腥红地瞪着他,那人的皮肉还鲜红无比地抽搐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皮肉下蠕动着。

顺帝不耐烦地走过去,一拍那人的肩头:“郑……。”

只是那人影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这么坐着。

这老东西也学会偷懒了么?

顺帝颦眉:“郑钧,醒醒!”

他随手取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再抬眼的时候,才发xiàn

自己的黄花梨书桌前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人影。

他忍不住有些发怒:“这群狗奴才真是无用。”

顺帝终于不得不自己坐了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扶着软榻坐起来,但是才抬眼,却发xiàn

非但郑钧不在殿内,连平日里伺候汤药的小太监和宫女们都不在殿内。

但是依旧没有人应声。

顺帝微微睁开眼,不耐地道:“郑钧,郑钧?”

但是好一会,却没有见人应声。

顺帝微微支撑起身子,习惯性地吩咐:“郑钧,把窗给朕关上,再倒一杯茶来。”

一道幽幽寒风忽然吹入殿内,带来无边寒气,吹动了幽幽宫灯,纱帘轻荡,也让殿内靠在软榻之上休息的中年男人浑身一抖,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紫金殿

……*……*……*……

殿门外的宫人们浑身发抖,却没有一个人敢进门去阻止的。

幽幽暗暗的宫殿里传来非人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啊啊啊啊——!”

百里凌空的皮肤和骨骼仿佛在他指尖下不过是一团软面一般。

说话间,他的指尖优雅地合拢,竟然慢慢地穿透了百里凌空的脸颊。

他笑了笑,捏着百里凌空的下巴的手指改成温柔地抚过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所以本宫给你脸留着这张脸也没有什么用了。”

百里初微微颔首,幽眸冰冷凉薄:“没错,你已经是个废人了,所以……。”

“我……我……哥哥……不……皇兄,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饶了我罢!”百里凌空浑身颤抖,心头直冒寒气。

百里初眯起眸子,微微躬身,低头看着他的脸,声音幽诡而凉薄:“本宫早年看你整日里模仿着本宫,看着你努力地眼底的贪婪野心和暴戾,虽然觉得恶心,但觉得你恶心得也颇有意思和胆量,方才容你活到了现在,却不想,原来你是个连老三那个懦弱的废物都不如的白痴啊。”

是了,他想起来了,真言宫的人告sù

过他,国师的修liàn

场所便在地宫!

“王座……你……你……。”百里凌空再次瞪大了眼,几乎是目眦欲裂:“你是……地宫王座之上的那个……鬼王!”

百里初看着他震惊失身的模样,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那些细细如绒毛的菌丝,微微勾了下唇角:“看来本宫王座下的小植物们还活着,只可惜天气太冷,这地面上还是有些阳光,这么些时日,竟没有长到你脑子里。”

若真是的他,那满朝文武都被面前的魔头玩弄在掌心!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能相信那浑身上下散发着澄澈圣洁气息,眉目剔透脱俗的国师就是面前的魔头!

但是……

是了,那眉,那眼,那容貌……分明就是如此相似,但是朝野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发xiàn

他们是一个人!

百里初和国师元泽居然是一个人!

百里凌空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只觉得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上传来的寒意几乎直浸入自己的心扉,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颤声道:“你……你是……不,你和国师是一个人!”

百里初忽然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诡冷如暗夜雪域的冰眸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的人:“蠢货。”

“呵呵……。”

他明明记得只有国师的头发和眼睛才是银色的,但是面前的人一身暗红如血的袍子和他一身阴冷如无边暗夜的气息,分明都在昭示着这人是百里初!

难不成,这人是国师?

百里初的眼睛怎么会变成银色?

“你的眼睛和头发……国师?!”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臣弟不是……。”他鼓起勇气,一抬头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什么,却在看见百里初的眼睛时呆愣住了。

最容不得人碰他的东西。

百里初这人,他观察了那么多年,岂能不了解他除有一颗太过好使的脑子和洞察人心的眼睛,最喜将众人玩弄在鼓掌间,还异常的阴狠和暴戾。

秋叶白既然是女子,那么就算不是百里初的女人,也一定是他手下的人!

“我……臣弟……。”百里凌空浑身一僵,不敢抬眼看百里初的表情。

145章

只秋叶白神色大变,梭然向外冲去:“不好,明光殿!”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伏低身子。

她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一阵巨大的爆zhà

声——“轰隆”!

秋叶白闻言,身形微一顿,神情复杂而微微激动,眼角一挑,眸光深沉,又有波澜起伏其间。

“反了!”戚光点点头:“为了大人!”

若是这般闯入京城,岂非就是……

京畿四大营拱卫京城,但是无召不得入京。

秋叶白一愣,微微颦眉:“老常他们进京了?”

戚光又道:“不过大人,我进宫之前,京畿四大营已经进京了。”

她闻言,神情愈发复杂,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不知要说什么,将手上的锦囊紧紧地握在手里。

“没错。”戚光点点头:“荣极必辱,殿下一向算无遗策。”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么?

秋叶白接过来打开一看,瞬间愣住了,有些怔然地看向戚光:“是阿初……。”

说着他将手上的锦囊递给了秋叶白。

戚光含笑,眸色幽幽:“初殿下在沉睡之前就曾经嘱托过我了,我只效忠于殿下,不小效忠于皇室。”

这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她如果没有记错,戚光也算是百里凌风的人,虽然也算是支持她的人,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他怎么会来支持她?

秋叶白也不客气接过他递来的披风,将自己裸露的肩头和胸口都裹住,眸色有些异样地看向戚光:“戚光大将军,您……。”

“大人!”戚光对着秋叶白一拱手,含笑将一件大披风为秋叶白送上。

看着百里凌风不都被领着人撤离的身影,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神色有些复杂。

永宁宫外

……*……*……*……*……

“这个时候,戚光应该已经进宫了。”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纷飞的冰凉雪花和暗沉阴冷的天空,唇角露出一点诡凉而飘渺的笑容:“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父皇选了地狱,那便一路走好罢,命运,真是有趣的‘戏’啊……哈哈哈……。”

“不……不是的……!”顺帝捂着头,大力地摇着头。

“所谓的活佛与神祗,不就是应该将天赐的命运降临于世人的头上么。”百里初居改临下地看着面色惨淡无比,甚至眼带绝望的顺帝,微微一笑,笑容澄澈圣洁,银眸似散发着美丽圣洁的银光一般。

他更喜欢用这江山天下为炉,让这些天潢贵胄,权臣名将们在里面慢慢地、苦苦地煎熬,体会一下佛说的人生七苦。“你……你想要什么,父皇都给你,只要能保住我百里家的江山!”顺帝膝行几步,上前想要抓住百里初的袍子,百里初却身子优雅地一偏,避开了他的手。

他若是稀罕,早已将一切夺在手里。

若不是他们想要的这些东西,他又何至于变成今天这副神憎鬼厌的模样!

百里初淡漠地道:“你们最想要的东西,本宫从来都不稀罕。”

所以棋局早布,他就想看看命运是会逆转,还是如预言一般走向另外一个终极。“泽儿……父皇错了……父皇……父皇是最疼爱你的……朕这就立遗诏,传位于你。”顺帝听着他说话,浑身发抖,心中如坠寒冰,只颤声想要解释什么,或者挽回什么。

不过他也早聊料到他仓促入睡,也许会有很多不识趣的蠢物,蠢蠢欲动。

他有了小白,原本也想收了这‘游戏’,专心专注于让他的首辅姑娘早日怀上小小白,也好过些闲散日子。

百里初松了手,慢条斯理地将手套摘掉随手扔进了一边的香炉里:“本宫很少和人废话这么多,今儿趁着小白在忙,只是想告sù

你这蠢物,你亲手毁了原本可以绵延的国祚,就等着当亡国之君罢,你和杜家一直想要的天下,本宫不会让你们任何人得到。”

不知dào

为什么,有一种古怪的直觉,让他明白百里初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想相信这一切,不想相信自己努力了几十年的一切和安排,在自己儿子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唱大戏。

顺帝彻底呆住了:“……。”

“你……你……这不可能。”顺帝呆住了,他一直视为强敌的,难以去除的毒瘤在百里初的嘴里却似一把土灰一般,一吹就散,实在让他很难相信。“本宫留着杜家,就是为了看着你和杜家那两个老东西明争暗斗,自以为手段高明,呕心沥血要匡扶社稷,日日身子衰败,夜夜不得安宁,这一出出的折子戏,可可是本宫打发深宫无聊时日的好消遣呢,呵呵……。”百里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异常冰凉刺骨。

百里初忽然伸手挑起顺帝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他:“按着本宫的手段,杜家要灭,早灭了,你猜猜本宫为什么要留着他们呢?”

“本宫只是觉得父皇你说得可真对,本宫是畜生,不就是因为只有畜生才会生下畜生么,咱们这些有百里血脉的人天生多情又残酷,没有省油的灯,母亲她脑子不清醒,遇上你也算是她命里注定的劫数,可您要拿这一套来哄本宫,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顺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你……你笑什么?”

“哈哈哈……。”百里初听着顺帝的话,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尖利而刺耳,带着渗人的诡凉,几乎震得紫金殿都一震。

顺帝捂住额头,眸光一转:“成大业者,不拘小节……你娘亲当初就是为了父皇牺牲了那么多,若是你能有所成,扳倒杜家,也是为你娘亲报仇雪恨!”

当然,他话是不能当着百里初的面这么说的。

但是身为皇子,为家国帝业牺牲,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而当初他也是怜悯宸妃的牺牲,也想过要为她留下血脉的,小女儿已经死了,连送出去的儿子……

当初选择百里初泽送进去的时候,他也是曾经犹豫过的,毕竟这送进去了就是生死不计。

毕竟,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像一个活佛坯子?

原本他是不必选择将百里初再从庙里召回来的,但是无意中知dào

百里初的骨骼清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又对佛法、佛理天生通透,所以才生出了把百里初,或者说百里初泽也送进去的念头。

没错,当时除了百里初,他还送了好些个孩子进那地宫,也是想要搏一搏。

顺帝脸色变了变,有些心虚起来。

他优雅地半倾了身子,低头盯着顺帝轻嗤:“但是你做得最不聪明的事儿也是这件事儿,你当初大概没有想过本宫能活着从真言宫的地宫里出来,而且还能真的成为国师罢?”

“你连杜家的那些蠢货都不如,唯一做得还算聪明的事儿便是将这天下大权交到本宫的手里。”百里初低头睨着顺帝,声音愈发地凉薄。

“你……你……你……。”顺帝气得浑身发抖,张大了嘴,却在他讥诮锐利似能直透人心的冰凉眼眸下,说不出一句完成的话来。

百里初淡漠地打断他,他可没有兴趣听这老东西砌词狡辩:“行了,不必解释,这么些年,也许连你自己都骗了你自己,真以为你自己是个爱果爱民的好皇帝,只是生不逢时,可实jì

上,朝中有些脑子的老臣都看得出来,你不过是个空有一腔野心报复,却是个脑袋空空,自私自利又不自量力的蠢物罢了。”

顺帝脸色微微一变,想要说什么:“休得胡言乱语……。”

他顿了顿,又继xù

道:“在你的心中,除了你自己,你的天下,你的皇权之外,根本容不下任何人,包括本宫那为了你断送自己青春年华和家族数百性命和家财的母亲,本宫和这宫里所有的人在你眼里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呵呵,你以为本宫稀罕你给的一切,稀罕这锦衣华服,中意这宫殿华丽,还是这大权在握,江山天下?”百里初银灰色的冰眸冷冷地看着顺帝。

顺帝捂住自己的额头,脸色苍白地大喘气:“你这畜生……朕自认为就算曾经亏欠你娘和你,后来对你如此纵容,给你一切……咳咳……这一切不是朕给你,你以为你凭什么这般横行无忌!”

“你……你……为什么!”

他起身一步步走到顺帝面前,足尖轻佻而轻蔑地踏上顺帝的龙袍,负手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顺帝:“你就连明光殿附近的一条狗都不如。”

看着他又在自己面前摆谱,百里初讥诮地笑容渐深:“若本宫身上没有流着你的血,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么,本宫心情好,唤你一声父皇,本宫若是心情不好……。”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百里初的冷酷和无礼傲慢,但是儿子这般说话,顺帝脸色还是一阵青一阵白:“泽儿,放肆,你别忘了你是朕的儿子!”

“什么意思?”百里初单手支着脸颊,看着他,淡漠地勾了下唇角:“难不成你以为本宫帮你这个蠢东西收拾首尾这么些年,不需yào

付出代价么?”

但是再难受,也比不过心中的寒凉,他总觉得的自己会听到很不想听到的东西。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顺帝捂着头,额头上的鲜血流淌下来,让他一只眼睛都有些模糊,异常的难受。

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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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等,所以尽量趁着家里人睡觉了,偷偷写,赶在十二点前发出去。

拉肚子==连拉了三天……今天才稍微好点啊,没有一天跑十几次厕所,不是在厕所,就是在去厕所的路上……悲催,一天内容变成三四天,非我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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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眸光一寒,手下袖底刀已经出鞘,正要往对方腰间扎去,却被他一下子捏住了手腕,只听得低柔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弥陀佛,小白是施主连贫僧也认不得了么?

“呜……混……。”她大怒,正要一口咬下去,却不想开启嘴唇,只能引得对方恣意又放肆的侵犯。

烟气呛人,黑暗混乱之中,秋叶白难受地扭动几下,试图挣开对方,却不想对方忽然抬手就扣住她的后脑,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试图提气稳住身体,但是对方的手臂如铁箍一般连着她的手臂都动弹不得。

两人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疾速下滑。

“唔——!”

带着她一起直坠入那黑暗的地宫入口之中。

却不想,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忽然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宽袖一拂一卷,将她整个人卷入怀里,然后——

她苦笑一声,心中已经做了受伤的准bèi



“唔……!”她只能下意识地抬手就一掌向那横梁击去,但是距离太近,横梁足足有三个她那么粗,她仓促之间也只能保命,但是……

而方才,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洞口之上,竟然没有注意到横梁塌下。

有一种古怪的危险直觉让她下意识地回头,却梭然睁大了眼,一根巨大的横梁被她的掌风震得塌了下来,悄无声息狠狠地向她压了过来。

她也顾不得多想,扯紧了布巾裹住口鼻就向那入口冲去,但是她刚冲到入口处,却忽然感觉脑后一凉。

太好了!

连着五次运气轰击,她手臂发酸,丹田发疼之季,终于在又一次烟尘散开之后,她惊喜地发xiàn

那里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她再一次凝气于掌心,又一次向那入口处轰击!

有细小的石块划破而来秋叶白的脸颊和皮肤,她根本好无所觉,心中只一个念头——轰开那入口。

“轰隆!”又是一阵巨响,飞沙走石。

看着那一大堆废墟,秋叶白强忍着烟熏火燎的难受,掌心运足了十成的气力狠狠地朝着那废墟上击了过去。

那入口处在一处引水泉眼处,原本用来掩盖入口的巨大石雕壁画已经被彻底的坍塌成了一片废墟,还有好几根横梁坍着,看不出地宫入口是否被打开,或者又被掩埋。

穿越重重烟火、碎石、塌屋,终于到了那入口。

她顾不得心情唏嘘,只一路奔着最初的地宫入口而去。

且说秋叶白这一头扎进了烟火四起的明光殿废墟之中,烟火呛鼻,地面四处还不时有爆zhà

,坠石碎砂四射如暗器,无处不在,不时间还有摇摇欲坠的梁木轰然倒塌,犹如危机四伏的烈火地狱。

……

他脸色大变,但是此刻他再冲进明光殿却也于事无补,只能一跺脚立kè

转身就朝着那些追着秋叶白来的黑衣军冲去。

待得他稳住了身子落在地上,秋叶白已经不见了踪影。

双白哪里想到秋叶白会忽然弹断了自己脚下的树枝,一个不稳就倒葱栽地向下摔去。

她已经没有了娘亲,绝对不能再没有阿初,在没有确定地宫无人之前,她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是最痛苦的煎熬,宁愿冒险一探。

秋叶白转身,指尖一弹,一道锐气直破双白脚下的树杈,厉声道:“我再去地宫查看,戚光大人已经带了黑衣军杀进宫内,派了一队士兵跟着我过来了,你立kè

组织他们将通往地宫的密道给再打开一道,方便搜寻。”

“不能确定阿初不在明光殿,我不放心!”

“秋大人,你去哪里!”双白梭然一惊,伸手就要去抓住秋叶白的衣袍。

她忽然松了握住梅苏的手腕提气足尖一点,卷起潮湿的披风裹住身子,飞身直向明光殿而去。

若是阿初出事……她穷自己一生,上黄泉下碧落,也要将那个混蛋碎尸万段!

一定是那个混蛋让人引爆了明光殿的天雷弹。

“梅!苏!”她闭上眼,心乱如麻,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鹤卫的作风一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能确定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去追查确认,但是这一次,还没有来得及……

双白略微一迟疑,咬着牙道:“我也有努力去确认……但在好不容易地用蛮力打开另外一个入口之后,就忽然爆zhà

了。”

“你确定么,你去看过么?”她反手捏住双白的手腕,眸光锐利之中带着腥红。

双白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她的身子,他虽然心中也满是焦急,但还是温然安慰道:“大人不要担心,既然明光殿上已经没有人,那么地宫之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了。”

她闭了闭眼,身形陡然一晃,几乎站不稳。

母亲已经没了……若是阿初再出事……

“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甄到底带阿初他们到底脱险了没有?”秋叶白咬了唇,明眸看向那一片浓烟滚滚的宫殿,琉璃珠一般的眸子里闪过焦灼的幽光,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自己手里的披风。

而且鹤卫们竟然没有留下任何记号。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人……都失踪了。

但是她已经给了双白足够的时间来明光殿撤人。

果不其然,梅苏出现了,也都如她所猜测一般,他就是幕后主使者,而且还掌控了阿初沉睡的秘密和埋下了天雷弹。

如果不能将此人擒下或者绞杀,必为她最大的心腹之患。

此人能在黑白两道的通缉之中安全逃离数次,却忽然悄无声息了那么长时间,此番发难,必有后手。

梅苏虽然位不高,权不重,但惊才艳绝,心机深沉,杀伐果决,极善隐忍和利用人心更甚百里凌空,野心勃勃,她算是栽在他手上过。

二来是朝廷上百里凌空突然‘复活’骤然发难,百里凌空已经因为残废和被寄送菌感染,陷入了极度的肉体痛苦和精神痛苦之中,看他说话眼神都疯狂,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冷静模样,便知这一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必定是杜家和梅苏的手笔。

她愿意束手就擒,一来是因为担忧母亲安危。

秋叶白闻言,心情愈发地复杂起来,一时间也不知dào

要说什么,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仿佛一切都瞬间陷入了混乱。

他顿了顿,低声咳嗽了几声:“我不敢确定为何明光殿的人都失踪了的,毕竟在大人您朝上出事之后,为了防止意wài

,我就一直跟着您,按理说没有我们的通知,明光殿的人不会轻易的移动,尤其是殿下还在里面沉睡的时候。”

秋叶白闻言,心情瞬间放松了下来,但是又有些迟疑:“这是不是说明明光殿里的人都安全了?”

双白摇摇头,神情有些复杂:“我赶到明光殿的时候,明光殿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但是地宫入口不知为何被封死了,我没法子进入,发了信号,也没有看见鹤卫的人回应。”

那么双白必定会听见梅苏说的那些话——明光殿的地宫附近被梅苏偷偷埋上了天雷弹。

当时她将梅苏在奉贤殿拖了那么久,就是因为她已经知dào

双白从她被送进奉贤殿更衣之后,就一直隐没身形,跟在她身边。

“怎么样,你可有通知到一白和老甄?”她看着满脸烟灰,头发都有些发焦的双白,神色有些紧张。

双白从来干净整洁,这也是他第一次这般狼狈,头发烧焦,浑身脏污,但是看着似没有受什么伤。

那人一把利落地抓过披风,扯下一块湿润的布块捂在口鼻之间,随后也落在树上。

秋叶白看向来人,眼中闪过惊喜之色,手中披风向着他甩了出去:“双白,接着!”

不多久,忽然一道人影瞬间向她所在的树梢之上飞来:“大人!”

尖利的声音划破浓烟滚滚的天际。

“呜呜呜——!”

秋叶白让自己努力地镇定下来,她闭上眼,咬了咬唇,将手指搁在唇边,运足了内力,厉声地吹起了响哨。

“鹤卫……鹤卫呢?”她紧紧地抓住了披风捂住自己的嘴鼻,四处张望,却除了满目疮痍之外,毫无结果。

隐约夹杂在烟火之间有人惨烈的悲呼声,却让人难辨到底是不是明光殿的宫人。

明光殿一片狼藉,原本华美精致无比,象征着帝王专宠,历史悠久的宫殿如今一片烟火四起,浓烟滚滚,一片烈火与烟雾的地狱,还不断地有小的爆zhà

声响起。

看着眼下这般情形,她心情瞬间如坠冰窟。

凭借着卓绝的轻功,她迅速地跃上了树梢,站在最高的树尖之上,她将整座明光殿的情形全部收在了眼底。

冲到烟雾较少的上风口,她抬头看了看风向,眸子微眯,再次丹田凝气,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明光殿附近的大树。

她顺手一把将自己肩头的披风再次扯下来,往地上一按,随后扯了起来往头上一套,就顶着浓烟继xù

向明光殿的方向冲了过去。

她一低头就留意到地面上流淌的水,立kè

意识到这必定是明光殿下的泉水池被炸坏了。

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心中正焦急万分,忽然感觉脚下一凉。

太过浓烈的烟雾,和遍地碎石,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了多么恐怖和巨大的爆zhà

,她心中瞬间一颤,就要继xù

往里冲,但是硝烟味实在太浓烈,呛得她都受不了。

“救命!”

“明光殿被炸了!”

“来人啊!”

四处都有宫人的惊恐的尖叫声。

但是她还没有靠近,就闻见浓烈的烟火味,浓烈的气雾一路蔓卷上来,呛得人几乎不能呼吸。

秋叶白一路飞奔,脚下几乎是足不沾地,直奔明光殿。

…………

“遵命!”那校尉立kè

抱拳,随后立kè

领着人跟着秋叶白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快,立kè

派上一队人马去跟着大人!”戚光只得立kè

一转头便让一名黑衣军校尉跟上去。

“大人,你去哪里!”秋叶白速度太快,戚光大惊,甚至来不及阻止,秋叶白已经消失在远处。

第147章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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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她忽然梭然放松了下去,任由他抱着自己在水中缠绵而霸道地亲吻,翻转纠缠……就像从上辈子,他们就开始这般纠缠

“唔……。”水花梭然入侵,她眯起眸子,却莫名地发xiàn

水里竟透出奇异的荧光,让她看见他银色的长发如海藻或者丝缎一般地飘荡,与她的乌发纠缠在一起,温柔地舞动着,美丽而诡惑,就像他的人。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噗通!”

“我是谁……自己感受。”

他却蓦然吻住她柔软微启的唇,动作近乎粗暴地深深侵入她唇间,辗转吸吮。

他轻笑了起来,忽然一伸手,抱住她的细腰整个人一转就直向黑暗的水中坠了下去。她梭然一惊:“阿初……。”

“你是……。”

这是他的承诺么?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美丽的银眸,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的银眸里的温柔与深邃如一片无边月光海,静静地笼着她,让她心中深深地一悸。

秋叶白一愣:“上辈子……。”

他顿了顿,轻吻去她睫羽上的泪珠,轻声道:“上一辈子就够了,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令你流泪。”

他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忽然低下头来,伸出舌尖轻舔过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泪水,是咸的。”

阿初和阿泽融合了么?她所爱之人太特殊,性格太难以捉摸,似天空里浮动的流云,你永远不知dào

他下一刻是什么模样。

她顿了顿,有些试探着地问:“百里初泽?”

阿泽的模样……却拥有着阿初的眼神,不……又或者说二者兼备。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孔,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地触碰上他的脸颊:“阿初……你是我的阿初么?”

但她却知dào

面前的,一定是她等候了许久的情人。

美极、艳极……却又让人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是人,倒像是来自神mì

苍凉荒原空寂之地的神或者魔……

一点又一点的荧光不知从何处悄然浮了起来,渐渐地照亮了她眼前之人的面容,白胜寒雪的肌肤,长长如黑凤翎的睫羽下一双泛着近乎蓝幽光芒的银瞳,似水晶却又似密布神mì

云层的苍白天空,唇上却腥红潋滟如涂朱,湿润的白发贴着脑后垂落,脸颊边还带着几丝碎发。

但那凉薄低柔的调子,熟悉得让她心中的沉冷冰霜渐渐地融化,冻原里有什么破土发芽,渐渐生长。

秋叶白瞬间呆住了,黑暗中她完全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感觉他抬起她的脸颊,似在端详她的脸。

“真高兴听到我的小白这么在乎我,小白为我哭泣的样子,真是美得让人想——吃了你。”他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夹,轻笑了起来。

“阿泽……。”她的理智告sù

她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都是她的百里初泽,但情感却依旧有些抗拒在陡然知dào

阿初消失的时候和他亲热。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低头吻住她:“嗯……。”

也许到了这一刻才明白不管是阿泽还是阿初,少了谁,自己爱上的都不是完整的那个他。

就像……生生没了什么很重yào

的东西一般。

一直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可是在这一刻忽然失去了其中一个,她却觉得心头陡然空了一大片。

“不一样的……到底是不一样的。”她闭上眼,捂着额头,忽然有些无力地靠在墙壁之上:“我很贪心是不是?”

他的“恶”与阿泽的“善”都是不可替代的。

就算阿泽是他的另外一面,却……也替代不了他。

他是不同的。

他给过她伤害,给过她无与伦比的甜蜜,给过她在这个世间最与众不同的爱和宽容……

可是……这个世上,又有谁比他更了解她,了解她的怯懦,了解她的忧伤,了解她的不甘,甚至了解她的骄傲和野心?

那个人那么坏,抓着她,逼迫她,欺负她,算计她……强取豪夺地将她据为己有。

她闭着眼,有些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喃喃自语:“我不知dào

……只是……。”

“你不舍得他么……但是最初存zài

的人,是贫僧,你可还记得你说过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元泽扶着她的手臂,淡淡地道,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忧伤。

她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要流泪,但是……就是眼泪全然止不住,甚至让她浑身颤抖。

秋叶白摇了摇头,她闭着眼,不知要说什么。

“这是贫僧第一次看见你流泪,白,从今往后,只贫僧陪在白的身边,不好么?”他轻叹了一声。

“白,你在流泪么?”元泽似若有所觉,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她咬住了嘴唇,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她忽然忍不住浑身一颤,只觉得心头莫名地似空了一大块,眼泪一下子就无声而毫无预兆地流淌了下来。

他提前醒来的副作用是阿初……彻底消失了么?

元泽低头淡淡地道:“嗯。”

他,消失了?

秋叶白闻言,彻底了愣住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阿初……。”

但是她话音才落,便听见元泽淡柔的嗓音道:“生命危险……如果从今日起,再也没有百里初,也算是生命危险的话,就算是罢。”

那么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她的心境起伏太大,而让她体内的赤焰感觉到危险,进而影响到了初泽体内的赤焰,让他提前醒来了么?

秋叶白愣了愣,愈发地不安:“是因为我……让你醒来了么,大喇嘛他们说过你若是提前醒来便会有生命危险?”

元泽伸手轻抚过她柔软的长发,淡淡地道:“贫僧也不知dào

,也许是因为赤焰的关系,不管隔了多远,它对自己的分身安危总是异常敏感的。”

“你怎么会现在醒来?”她忍不住问。

元泽温柔的嗓音似暖泉水一般掠过她心间,让原本冷冽的心房仿佛都瞬间放松下来,但是她还是……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白……。”元泽温柔的嗓音在她头顶上响起:“贫僧无事。”

她到底没有失去他!

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肢。

她闭上眼,一点泪水终于落下脸颊:“是你……真的是你,你没事……太好了!”

但是她却只感觉那宽阔的怀抱如此温暖……如此的熟悉!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被一个冰凉的怀抱一把拥住了。

“呵……。”黑暗中响起他的轻笑声,幽幽空灵。

这一次,她是切切实实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竟就在她的身后,秋叶白顾不得捂住自己的鼻子,伸手一把向前抓了过去:“别走!”

她才走了一步,忽然‘砰’地一下撞上一堵胸膛,疼得她鼻尖发酸:“唔。”

总要……让她将他抓在手心,才能感觉安全。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一片黑暗之中,他的出现如虚幻的影子一般。

“阿泽,你在哪里!”

秋叶白一顿,立kè

提起裙摆转身就向那个方向摸去,眼前虽然一片黑暗吗,但是阻挡不了她的脚步向他而去。

但是那声音却又没了声息。

这般温柔宁和的语气,是阿泽么?

她立kè

一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微微颤抖着声音道:“阿泽……。”

但是那个声音……

她一顿,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脚下是一个坑,原本这种黑暗对她这样的顶尖高手而言,不应该有太大的障碍,但是因为心中有事,却反而让她分心。

但是下一刻,她才一转身,便听见那温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仔细脚下。”

“阿初……。”秋叶白闭了闭腥红的眼,揉着额头,努力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担心阿初和阿泽的安危而生出幻觉。

因为这个猜测,她只觉得自己像陡然浸入寒泉,心头甚至莫名生出尖锐的痛感来。

黑暗的空间和那些飞扬的烟尘、隐约响起的爆zhà

闷响几乎让她有一种错觉——方才听到阿泽或者说阿初的声音不过是自己的一种错觉罢了。

四周一片漆黑,由于明光殿和地宫由于被炸塌了,所以她只能判断脚下的温热的水是温泉被炸毁之后流积而成,而这个岩阶到底是哪里,她根本不知dào



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以一爬上岩阶,就算明知dào

太大的动静也许会引起塌方,她还是忍不住扶着墙壁对着周围喊了起来:“阿初……阿泽……是不是你!”

果然没有过太久,她找准了水面的位置,手脚并用,不一会就浮出了水面,而且很快地找到一处像是岸边的岩阶,便立kè

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这也是最节省体力的方法。

水总是有托举的浮力的,除非水下有漩涡,只要找准了水流漂浮托举的方向,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落水最忌讳慌张。

随后,她便感觉自己被松开来,因着上一次被人抱着落井的经验让她在整个人落进水前,就下意识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落水之后,一脱了束缚,便四肢伸展由着水流的浮生力和漂流力托着自己一路向上浮去。

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让她还没有来得及反映过来,就只听得“噗通”一声,整个人就瞬间落进了一处水渊里。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下一刻,那人在自己耳边轻笑一声,抱着她的细腰就瞬间跃起,足尖一踢墙壁就带着她一个翻滚,不知撞上什么东西,随后她便感觉到自己直坠向另外一处通道。

那个人明明还在沉睡!

那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秋叶白瞬间愣住了。

第1章47章 缠绵

嗯,明儿要能上4750~俺万更~

------题外话------

“我爱你……。”

不管再坚强的女人,在深爱的情人这般柔情缱绻的面前都会卸下所有的防备和骄傲。

她轻笑,紧紧地攀附着他的肩头,眼底有细碎的泪光。

……

再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世间的风霜。

此生,再不让她流泪,再不让她无助。

“永不会。”他低低地道,声音幽幽凉凉,带着异样的魅惑和温柔,动作却炽烈得像水中都能燃烧的火焰。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强dà

,却在这一刻,发xiàn

自己壳下是一片细腻的柔软的花,只会放在真zhèng

明白与珍视自己的人的手与心中。

“别再留下我一个人。”她轻声道。

让他在她的身体里,证明他的存zài

不是自己的幻觉,证明她还拥bào

着他。

这世间只得这一人,让她在这一刻做出近乎没有任何理智的决定,什么都不想,托付所有的信任,任由他……为所欲为。

她却忽然觉得疲惫,只想要拥bào

他,就仿佛在黑暗的世界里,在这温软的深水中,这一瞬,他是她的整个世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漫长的时光里,夙夜难眠,步步为营,早已习惯做一件事必定考lǜ

事后数步,甚至数十步,而此刻在他怀里……

她这一刻不想去考lǜ

一会穿什么,不想去考lǜ

外头是不是还硝烟弥散,是不是还有人在搜寻他们,是不是局势一触即发。

她闭上眼,忽然低头,深深地吻住他的唇:“那就用力地抱我。”

“从前生到今生……。”他在她唇间轻叹,温凉如有实质的声音抚过她柔软的肌肤,紧紧地抱着怀里修长柔软的娇躯,肌肤相贴的细腻温软触感,熨慰着彼此从身到心。

“多久?”她闭上眼,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战栗着,额头上微浸出汗珠来。

“小白……。”他抱着她,抬首轻咬着她的嘴唇:“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抱你了。”

他的动作很快,片刻之后,她身上的祭袍瞬间飘散开来,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尾光洁柔软的鱼,他却似水,无所不在地拥bào

着她,他冰凉而苍白的指尖掠过她每一寸肌肤。

……

感受到他的嘴唇亦自她肩头慢慢地顺着她的衣服剥落一路下滑……,她微微一僵,但还是揽住他的肩头,闭上眼低声道:“好……。”

说着他手一抬,轻扯下她的腰带。

“呵……。”他轻笑了起来,忽然一抬手轻抚过她的裙摆:“小白盛装素来极美,只可惜这一身祭服也实在玷污了你,还是不要穿了。”

他用阿泽的模样和语气说话,却带来一种陌生而奇异的刺激,在这黑暗中,让她几乎难以分辨到底拥bào

着自己的人是谁。

水波起起浮浮,他的呼吸喷在她赤裸的肩头,让她忍不住微微一颤:“阿初……。”

让他银眸渐深,闪出异样的光来,他亦微微勾了唇角,指尖挑开她的袍子,挺直的鼻尖却低头轻蹭过她光洁雪白的肩膀,语气温柔异常:“施主,笑得如此诱人,可是在勾引贫僧?”

她面容上的胭脂与灰尘与血迹早已在方才落水后消融,一张素净美丽的面容如出水芙蓉,明眸氤氲如雾气,红唇微启,带着一点迷离的笑。

百里初的眼睛因为药物和自幼成长的环境不同,此刻将她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阿初……。”她低头看着他的眼,低低地轻喃,方才的缺氧让她神智有些迷离,似醉了酒一般,莫名其妙地轻笑了起来。

“我是谁,嗯?”百里初忽然一侧脸咬住了她的指尖,声音幽凉而低柔,带着异样的魅惑。

“你……。”

她伸出指尖顺着滑落的水珠轻柔的抚过他的眉、眼、鼻,最后停在了他腥红潋滟的薄唇上。

她一边喘息着,一边低头,水汽迷蒙之中只见黑暗中萤光四散,将他的苍白精致的面容照耀得异常的美艳、神mì

而阴郁,她有些痴怔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

他抱着她的细腰,在她快昏过去的那一霎,将她托举了起来。

破水之声响起,水花四溅。

“哗啦……。”

也许是他炽烈的吻,也许是水流太深,她几乎要窒息,只是这种窒息却如醇酒一般让她不愿清醒。

她伸手环住他的肩头,任由他带着自己在水中漂浮,温柔的幽暗的水流包裹了她和他的一整个世界。

她只觉得他抱着她腰肢的手臂紧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嵌入他的怀里,让她感觉到异样的疼痛,那种疼细微而惑人,直入心底,让她听见迷离水声之中,心底那一片冻原里破土而出是无尽的欢喜。

幽幽深水之中,不见底。

……*……*……*……*……*……

“看来,咱们都知dào

,却没有一个人敢揭穿?”梅苏轻笑了起来。

百里凌风和顺帝两人闻言,神色又是一僵。

“不要告sù

我,你们都不知dào

他是男儿身。”

“没错,百里初已经醒了,而且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宫里,只怕今日的情形他也早已料到,毕竟这位殿下的料事如神,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不是么?”梅苏看着他们,讥诮地勾起唇角。

不光是他,连百里凌风都瞬间动作一滞:“你是说摄国殿下……。”

顺帝闻言,浑身一僵。

“陛下想说的是,摄国殿下已经归来,或者说醒来,而且只怕是要协助叶白犯上作乱罢?”梅苏瞥了眼顺帝,却淡淡地开口。

这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事,他实在没有脸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说出来。

“一言难尽。”顺帝张了张嘴,苦笑了一会,始终还是没有将百里初的事情说出来。

这个男人,虽然让他的母亲等了那么多年,却依旧是他唯一的父亲,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帝陛下变成这般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心情异常的酸涩。

“您怎么会……。”看着顺帝憔悴苍老的面容,如风中残烛的模样,百里凌风心头忽然一酸。

躺在那担架上的人影不是顺帝,又是谁。

百里凌风抬头看去,却见一道半蜷缩在担架上的身影被人慢慢地抬了出来,他定睛一看,不由大惊:“父皇?”

“就算秋叶白不想叛变……咳咳……此刻只怕也是箭在弦上由不得她不发,朕……咳咳……就知dào

初代国师的预言果然是真的,不曾有错!”一道苍老喑哑的嗓音忽然响起。

他们曾经为了同一个信念,并肩作战,走过多少风雨和生死大劫,他不相信她会背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她不会,她绝对不会背叛帝国,他不相信那个与自己同生共死,一心为国的女子会反叛自己曾经的信念。

百里凌风闻言,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叶白……她不会反的!”

梅苏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大将军王,八殿下,当初虽然有通敌之嫌,但是并没有伤我国祚,不过是各为其主,如今你我同临强敌,不觉得应当携手共进,护我天极国祚么?”

“梅苏,你这是承认了么?”百里凌风眸子里杀意大盛,手中长剑已经咬入梅苏颈项间一分,再深一分便可教他血溅三尺。

“八殿下,当初南疆边关之事,我或许是有参与。”梅苏微微地勾了下唇角,只是他话音才落,自己脖子上瞬间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慢慢地流淌而下。

百里凌风看着他,一把拔出了手中的长剑搁在了梅苏的脖子上,冷冷地道:“梅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现在是要自首,好用你的小命来抵我龙卫数百人的性命么?”

“这种时候,兵荒马乱,八殿下真的要分出人手来处置我这个毫无分量的‘通缉犯’么?”梅苏看着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随后,他一把抽出剑来,就要嚷嚷:“来人,抓通缉犯!”

平宁也立kè

认出了对方,他梭然瞪大了眼:“是你,梅苏!”

虽然那人一只眼睛蒙了纱布,身上都是血迹,看起来形容颇为有些凄惨,但是一身气度却丝毫不减,依旧淡然优雅。

平宁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看见一道人影坐在轮椅上从平云殿的内殿被推出来。

“不,李牧也不可以信任,当初此人乃是百里初一手提拔。”一道温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但是李牧将军现在还在灵山巡视,虽然灵山离我们有些距离,但是赶过来只需yào

一日夜,若是宫中羽林卫能撑住一日夜,想必就会安全了。”平宁道。

百里凌风点点头:“没有错,老常和他带出来的那些常家子弟现在分别把持了四大营的首领职务,他们都是叶白从司礼监带出来的,叶白于他们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所以不可信任。”

平宁闻言,梭然一惊:“您是说老常他们会反了?”

百里凌风摇摇头,微微眯起锐利的眸子:“不,京畿四大营绝对不能信任,他们的将领早已是叶白的人。”

“京畿四大营和附近的勤王大军很快就会进京围剿戚光他们这些叛军。”

“已经发出去了。”身边的平宁恭敬地道。

百里凌风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硕大地图,神情异常的冷峻和森然:“信号发出去了没有?”

“回八殿下,现在宫中大部分的宫殿已经被叛军占领。”一名侍卫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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