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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妃,凤临天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杀无赦

第一百二十一章:杀无赦

花祭门的看守之严,长宁知道,而贾明儿在那样严密的情况下还能逃脱出来,看来这个女孩子的智慧和胆量都不小,为等一个逃脱的机会,居然可以等十三年,那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过程啊。

只是……长宁想起来,“贾明儿,按理说,你逃走后,那些杀手们应该在追杀你,可我看你活得好好的,不像是被人追杀的样子。”

“你不相信吗?”贾明儿眼神黯然了几分,“我就知道你不信,这是一个多么难以自圆其说的故事啊。”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没有追杀你?”

“是的。”贾明儿点着头。

这就怪了,长宁低着头想不明白,凭着花祭门这一阵杀无赦的作风,怎么会偏偏放了贾明儿一个,而且这个人还不知所以的混在她们眼皮底下,按理说早就该解决了的,怎么还会留着呢。

难道贾明儿说谎了?长宁摇头,她若是花祭门的杀手,今天就不会跟她说这些了。

糊涂的要命,长宁甩了甩头,把这些个问题先抛在脑后。

“那你逃出来后有没有去找过你的家人?”

“有找过。”贾明儿老实回答,“但是他们搬家了,听说到了墨城,我这不就一路流浪到了这儿么。”

“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这……”贾明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叫虞雷。”

“虞雷?”长宁着实有些惊讶,如果说眼前的贾明儿就是虞雷的亲生女儿的话,那么她就该是真正的虞悦了。

“是的,我的真实名字叫虞悦,贾名儿只是一个假名而已,可是,当千辛万苦找到我父亲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儿,而且那个人,我也曾在花祭门见过,她叫花妖。”

长宁盯着贾名儿一会,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睛,她想起了曾经的曾经,她们这些被绑架的孩子,就是这样被一个个被冠上新的身份,有了新的父母,她花舞就是被送进了苏家,当年的苏家正陷入破产的危机,。公司以注入资金的名义提出要苏家收养花舞,从此后花舞就成了苏长宁。而花妖,也被贴上虞悦的标签,在真正的虞悦失踪五年后才入住了虞雷家中,当然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当虞雷的妻子发现了女儿的异常后被花祭门给暗杀了,而虞雷虽有察觉但并不想放弃这个18岁长得如此标致的女儿,也就装着糊涂。所以花妖还得以顺利的操纵了盛世企业,从而使盛世沦入花祭门的魔爪之下。

沉默,在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掩饰心情的方法,若即若离的,点到即止。

“哦,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被花祭门绑架的?”贾名儿问。

“因为我也是一个被花祭门绑架过的人。”

长宁的话,算不上回答,但又是最好的回答,贾名儿自然懂得查言观色,后面的话,自然不会再多问。

可是长宁有些为贾名儿可惜,当花妖跟虞雷远走高飞的时候,贾名儿也依旧只能孤单的一人。

“庞即呀,你可千万不能再辜负了她呀。”长宁在心里轻轻的想。

走出餐馆的时候,长宁紧紧裹住了大衣,她现在,对于美好生活的执者和对美好爱情的追求,没有一丁点的期许,那些飘落的雪,就尤如一张盾牌,不仅隔了阳光,也挡了所有的希望。

未来?未来?未来?

长宁冷笑。

殊蔺大厦内,有人匆匆的跑过,推开了董珂办公室的大门,几句简短急促的报告之后,董珂从椅子上一站而起,“你说什么?我的父母被人告发被警局带走了?”

“是的,就在二个小时前。”来人报。

“什么罪名?”

“走私贩卖dupin。”

“是谁告发的?”

“阿康!”

“阿康?”

董珂双眼无神,这则消息一下子击退了她所以的坚韧,跌坐在椅上,几分钟后,她开始恢复意识,眼里的阴云转为狠意,一把推开来人,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她要赶回旧金山。

不多久,长宁也得到了董珂父亲被捕的消息,然而,她的反应却和董珂不同,在经历了太多不幸之后的长宁更是沉着。

咖啡很香,早晨的空气很新鲜。

门外,有人敲门,有节奏的,击打着一个信号。

“池晏?”

果然是池晏,虽然作了伪装,但长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长宁连忙把门关好,拉上了窗帘。而池晏却急促促的,不待一个停留,“夫人,少爷交代,请你马上跟我走。”

长宁却错开池晏的肩,避让到一侧,“你知道,我不会跟你走的,宁越他应该知道我的决心。”

“少爷已经开展行动,他怕到牵涉到你。”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对于我,都是一样的。”长宁盯着墙上那幅书法,似乎在细品其中深奥,反对于池晏的话不急不躁。

“夫人……”池晏有些急。

“池晏,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就算是我跟你走了,花祭门还是照样可以找到我,她们对我太熟悉了,熟悉到知道我的为人处事,甚至于思想,若我走了,她们仍然可以以孤儿院中的孩子们来要挟我,以我的个性,我是不会不管的。所以池晏,不管怎样,我躲不了。”

长宁的斩钉截铁,让池晏无话可说,一时间他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池晏,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宁越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你在为我做事,所以……”

“夫人不用担心,大不了也就一死,对于死,夫人都不怕,我又怎么会怕?”

那些书法,苍劲有力,一个字一个字,就像是雄鹰展开的翅膀,充满幻想活力。这个时候,长宁却突然觉得自己病了,看这些字,都有些模糊。

再回过身时,池晏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句“新年快乐。”

是么?快到新年了么?

看来是真的病了。长宁叹息着。

这些天,长宁在孤儿院的时间,呆得有些长,那种暖洋洋的笑意久久的逗留在她脸上,她有多久没有笑了?

孤儿院中,那些长相思已经被点了火,一把燃尽了,冬天,是长相思的死亡日期,经过一个漫长的等候,就可以有来年的重生,那种淡淡的香,总是会勾人魂魄,可惜的是……长宁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长相思的美丽容颜了,而这个孤儿院,只是自己短暂的停留的地方,她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做,必须完成的漂亮。

那天。

长宁站在断崖上,在这种下雪的天,殊园已经成了满目苍凉中的一点了,那些泛着亮光的白色,似乎被谁安排着,用来烘托新春的气氛。

断崖下,急雪乱舞,打在脸上生生的痛,然而对于长宁来说,痛只是证明自己还活着,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从山下来到山上,原本路二旁的长相思都消失不见了,看来冬雪是彻底的入侵,让人满目苍桑了。

长宁就在这种奇特的心境下,等待着门主的到来。已经好几天了,门主那边,该有反应了。

身后,传来沙沙声,一切都如所料。

沙沙的声音,在几步开外停下,长宁不用回头,就知道门主带了大批的人马,要捉拿她归案了。

“花舞,你不想解释解释么?”门主的声音,依然居高临下。

“不用解释了,罪名你们已经定好了,我只要伏法就是了。”

“我以为你杀了阿康的。”

“我为什么要杀阿康?你以为我那么愚蠢么?”长宁冷笑,瞬间的温度达到零下几十度,“我放着我不杀,不就是为了让我去杀阿康么?我怎么会让你们如愿?阿康只不过是你们手下的傀儡,杀了他有何用?但是我若不杀他,就可以留着作为今后的证据,他可是知道你们很多事,你看,现在不正是可以派上用场了么?”

“我以为我够狠的,没想到你比我还狠。”

“这都是跟你学的。也是被你逼的。”

门主绕到长宁身旁,雪白的地上,留下一个一个邪恶的脚印。“说,你为什么能够逃过我们的眼睛,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杀了阿康?”

“那有什么?”长宁抚了抚流落下来的发,同时眼神中晃过一丝笑意,似在与谁作着告别,“射中阿康腹中的子弹,跟我射入宁越腹中的子弹是一样的,经过我精心的调制,可以制人短暂的失去呼吸,而且我在杀阿康之前就报了警,就在你们的人去查看阿康有没有死的时候,警方很快就来了,他们听到警车呼叫后哪还顾得上阿康,,当然,警方在拿到尸体后,当然会把他们放在专用的停尸间,我只需要将他盗来就行了。”

“我没想到你居然连我也欺骗。”

“这也是跟你学的,你不也是一次次的欺骗我吗?”

“我是你母亲!”

“你是我母亲吗?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长宁微抬着头,看着掌心里的雪慢慢溶化,一切都结束了,就让这个洁净的冬日之雪埋葬她的身体吧。

...

...

第一百二十二章:杀人符号

第一百二十二章:杀人符号

“我知道你这次来,是要把我带走,但是,真的不必了,你养育了我二十年的情,我现在一起还给你。”

长宁白色的风衣在风中打着转,原本牡丹般的花容失色了几分,月落雪阶,斜斜的勾出她懒懒的身影,把那些刀光剑影打落在雪地里。

这一生,做个娇柔的女子,以着长宁的性格,活着长宁的生活,这样一个明媚阳光的名字,为了守卫这样一个名字,以她的纯洁度,来对所有人告别。

如果,真的,她是苏长宁的话,那多好。

长宁笑了笑,她不叫苏长宁,她偏偏叫花舞,一个残酷的名字。一个杀人的符号。她偏偏叫殊蔺,一个无耐的名字,一个仇恨的化身。

长宁的手,在腰际的一个瓶子上磨挲着,“宁越,记住,我叫苏长宁,苏长宁,只有这个名字才是纯洁的,配得上你的。”

十二月的月下,一声叹息,落影凄凄,使得万千白丝格外触目。

冬天来了,春天已不会远了。

“不好。”门主发现了长宁的想法,就在她以最快的动作想要饮尽那瓶消骨水时,门主手中的枪砰然发动,刚好打在那只瓶上,一声碎裂之声。

“我不会让你死,留着你还有用。”

这个时候的断崖,已然成了一座伤城,带着倦淡的愁情。

到这个时候,花祭门的那些杀手们才明白,原来花舞就是面前的这位苏长宁。

宁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房间里一片混乱。

混乱的,又何止是一个人的心,所有人都纠结着,不知道宁越在房里会不会出事,在半个小时前,四名将听到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后,就再也没有声响传出来过。过了一点,过了四点,过了八点,宁越终于出来,他的神情如云中月,深浅无法探知。

池晏瞥过房间的一角,里面一片狼籍,他摇了摇头,房间里的狼籍是可以整理的,但是心里的狼籍呢,恐怕除了苏长宁,没有谁可以使他恢复如初了。

偏偏,长宁被绑架的消息,是一刻也没有延误的,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池晏是做过最坏的打算的,就在他去找长宁的时候她不愿跟着他走,他就猜出了几分端睨,这个傻瓜就是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实现自己对于爱情的承诺。

“那天,长宁都跟你说了什么?”宁越边走,边问。

“夫人说花祭门的门主即使抓住她,也不会让她就这么容易死去的,所以她在自己身上安放了跟踪器,但是,这种跟踪器只能带我们到安吉岛的外围,所有设备一旦到了安吉岛就会全部失效,她就会跟我们联络,一切,都得凭她当初留给少爷的那张安吉岛的地图了,她让我们自己小心。岛上处处是危险。”池晏回道。

“如果是如她所说,那么她现在还不该到达安吉岛,为什么会突然失去她的踪迹?”

“这……我们也不知道。”池晏虽然猜到长宁的几分想法,但也不敢妄下结论。

其实,宁越何尝不是不明白?那天让池晏去找长宁,带去了二套方案,第一套,是要池晏把长宁带回来,可是,以宁越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回来的,那么他只能叫池晏实施第二套方案,就是让长宁装作被门主带回去,由他再带着各路人马杀过去,彻底毁了花祭门。为此,宁越还联络了秦警官跟美国的杰克警官,他们对于花祭门这个杀手团也是很头痛,倒也一拍即合,所有的人手都到位了,可是突然之间就失去了长宁的消息,难道是长宁身上的跟踪器被她们发现?但是,以长宁的谨慎,又不能排除是被她自己弃掉的可能,长宁说过,安吉岛上机关重重,危险重重,任何陌生人到达岛上会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死亡,她,或许下不了狠心,把他们带到如此险恶的地方,所以她决定抛下他们,一个人单独行动?

想到这,宁越一个冷颤,长宁的想法是昭然若揭的,这一时之间横生出来的枝节让他颓废了,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这个节骨眼上,需要的是他的冷静,而不是后悔。

宁越一抬头,看到秦警官带着一队人马,就在外面,宁越挥了挥手,下令道,“我们先去旧金山。”

“旧金山?”池晏问。

“对。”

“为什么?”

“我需要有人带路去安吉岛,那儿有个人,正好合适。”

“你是说,琴曼?”

宁越没有回答,他现在哪有心思回答,从这儿到达旧金山,路程太遥远,太遥远了。

从飞机上下来,杰克警官已经在迎接了,早在几天前,双方就交换了意见,并达成了一致,这一次,只不过是行动的开端而已。

宁越不禁有些感概,自己虽然不曾把这些个警察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这个时候,自己依靠的还是这些被自己看不起的人,怎能不让人心生感概。

特别是秦警官,宁越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静,当一个被外界鉴定为已经死亡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能够镇定的迎接他,问起问题也一点不含糊,因为有求于秦警官,宁越不得不把这一年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秦警官,他知道只有这样,能求取得合作的可能。

果然,当秦警官听完所有的故事后,头脑里的结论已经形成,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知道宁越所说的关系到什么,一个神秘的小岛,一个神秘的杀手团,关负着多少人的性命,如果不除掉,真的该是做为一个警察的耻辱,所以他很快上报,取得了权利,这才着手于下面的步骤。接着,便来到了旧金山,和杰克警官碰了面。

另一面,因为董容夫妇被抓,让董珂一下子乱了心神,连日来奔走在警局,打探着情况。

她是个习惯于生活在黑夜里的人,十二点的时候回家,还应该算是早的,汽车一路飞驶着,用那种仿佛要脱离世界的速度来摆平内心里的某些恐惧。说到恐惧,董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近些日子来,恐惧感越来越强烈。这倒是不是因为董容夫妇出了什么事,而且她预知到背后肯定会发出翻天覆地的事情,让她失了往日的平静。

突然,汽车一个紧急刹车,虽然她的精神不是很集中,但仍是看到了前方路中央横着那棵树,正好挡了道。

董珂朝四下观测着,精神一度紧急集中,她从车位下,拿出防身用的枪来,然后才下车查看。

这棵树,是被人齐根锯掉的,很显然是有人故意投下了拦路虎,想让她下车的,然而这个时候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目光紧束,探查着幽静树林的深处。

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漆黑的林中,董珂犹豫了一下,但仍是跟了进去,她深以为傲的武功是她跟进的资本,这个世上,敢找她麻烦的人,都是些想找死的人。

这个时候的董珂,全然看不出是当初那个柔弱的女子。

“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就在她对着前面的人喊出这句话时,后面也同样有人,冲着她喊出了同样的话。

董珂愣了一下,这才知道自己落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怪圈,一时间头皮发麻,仿佛刺了三根锈花针。

前面的人也同样站住,转过身来,把枪对准了董珂,这个时候,董珂腹背受敌,凭着武功是没有用的,唯有用智来周旋,或许……

董珂观察了一下,她的后面有二个人,前面有一个,从她居然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的情况看,都是些武术造诣极高的人,所以董珂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是谁?你们想怎么样?”

“我还想问你,究竟是谁呢?”前面的人边说边打开了一支手电筒,把光束打在董珂脸上,董珂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但也借着这个机会看清了对面的人,“池晏?你是池晏?”

“是的。花葬小姐。”

“花葬?你认错人了吧,难道连我也不认识?我是长宁的朋友,董珂啊。”董珂连忙解释。

“别跟我装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四大杀手之一的花葬。”

“你开什么玩笑。”

“别装了,长宁把什么都告诉给我们少爷了。”池晏看着这个女子平静的脸,对她是杀手的指证不再怀疑,若她是一个弱女子,在前后三把枪的逼视下,怎能还如此平静?

董珂屏了屏嘴,腾起一把怒火,同时在心里啐骂道,“这只死乌鸦。”

“好吧,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了,我确实是花葬。跟你们说这些,反正都无关紧要了。”

“是啊,是无关紧要了,因为你们抓了花舞,料想我们也不会对你动手。”

“知道就好。”董珂昂着头,尖尖的下巴透着傲霜,全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错了。”池晏冷哼了一声,让她的自以为是见了鬼,在她错腭的时候,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人将董珂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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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路渺茫

第一百二十三章:前路渺茫

董珂低着头,也不说话,这时候反倒显得十足冷静,可能是当杀手早就会知道这种宿命吧,看起来有些认命。

董珂这个时候已经看清,在他后面的人,是秦警官跟置之。

一行人穿过树林,到达公路边上,董珂的汽车就停在那儿,就在大家低头上车的时候,董珂突然就一拳挥过去,将正在上车的秦警官打倒在地,由于事发突然,后面的置之也来不及躲避,被董珂反攻过来的拳击中脸部,那下功击应该是记绝命的反击,置之顿时被击晕。

池晏听到拳风声,腰一弯,虽说是避过了董珂的反击,但手中的枪,仍被她踢飞开去,而且,她的拳势越来越劲,听起来飒飒生风,远远看着就像一团流星,上下翻飞着。

池晏一时找不着董珂的破绽,只有暂时坚守了,池晏是个自幼习武的人,舞起拳来动作十分利落,动若飞鹰矫健,缓若浮云悠悠。

二人的功夫不相上下,一时间难分胜负,树上的树叶被他们的拳风吓落下来,架势十分了得。

池晏对董珂暗暗相佩,看来花祭门的确不是虚传,培养出来的都是些人才,只可惜走错了道儿,一失足成了千古恨。

时间僵持得越久,体力消耗也就越大,董珂见一时难以摆脱,知道自己该下狠招儿了,董珂一时退至于倒地的置之身边,以最快的速度将置之一脚朝空踢了过去,池晏一分神,想要去接住从空中坠落的置之,而这些正是董珂所想要的,正是她溜之大吉的时候。

池晏明明知道接住置之董珂就会溜走,但他不得不这么做,所以当他放下置之后,下意识抬头看就没有抱什么希望,然而……

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董珂迎风站着,并没有逃远,池晏下纳闷儿,忽就的看到了她前面不远处的一个人儿,正用枪指着董珂,逼着她步步后退。

池晏跑过去,这时看清了那人,居然是……子戒?

子戒的脸色极不好看,紧逼的步子也迈得不稳,握枪的手也不从容,或许,子戒早先就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拿着枪指着别人吧。

“为什么?”子戒的声音失了温和,恼怒之情溢于言表,一句为什么,就是从内心里极愤中暴发出来的。

“不用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就是我利用的一颗棋子,一个傀儡。”相对于子戒,董珂的回答相当不屑。

“你……”子戒手上的青筋暴起,料不起自己有着市长儿子的身份,从来都是戏耍别人,现在也沦为被女人耍的地步。

“你就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爱?爱是什么?哈哈……七子戒,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我明白了,你一直在利用我隐藏身份,好接近于宁越。便于行动。”

“对,看来你还不傻。”董珂的话里没有一丝对这个男子的留恋。花葬,一个葬字,便表明了她的冷酷跟无情。

置之跟秦警官,这个时候也醒过来,站在池晏的身后,冷眼瞧着。

“我会杀了你……”子戒手中的枪颤抖的厉害,情绪失控,一向的温和之色转变为狰狞的怒火,似乎,他想要燃烧起来。

“子戒少爷,不要……”池晏连忙跃起,一把扑住子戒,愤怒的子弹改变了路线,射向了空中。

“子戒少爷,你要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那你就开枪啊。”董珂倒是步步紧逼过来,话语里透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高傲,而子戒从根本上就排斥这种叫枪的东西,取人性命于无形,他还不是个会陌生到会用枪造事的人,所以,以他温文的个性,面对董珂的紧逼,反显得无措。

“子戒少爷,注意。”池晏是个老江湖了,瞧出了不妙,他甚至于在大叫的同时人就飞了出去,然而,相对于他和子戒的距离,董珂和子戒的距离就近了很多,董珂看中的先机,绝不会让池晏抢收了先,二人几乎是同时朝着子戒飞过,但在距离上,池晏还是吃了亏,董珂一把夺过子戒手中颤抖的枪,一反身,对准了子戒的脑门,一边还冷笑着,盯着池晏。

飞出的身势猛然而止,池晏紧握着拳,感知到一些前路的渺茫。

门铃响了好几声。

庞即去开门的时候,贾名儿就在门外站着。

“怎么了?不让我进来?”

“哦……不……”庞即回过神,把贾名儿让进屋里,给她倒了杯热咖啡。

现在是年底了,大街上处处都洋溢着过年的气氛,越是这个时候,庞即越是开始怀念起曾经的朋友,他现在所在的城市就是他的父母所在的城市,和亲人走得近了,却和朋友隔得远了,以致于这些天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墨城看看,可是,他又弄不明白,回墨城,到底是看谁?看早已葬身于天地的舒亦?还是看早已成了他人妻的长宁?亦或是紧追着自己不放的贾名儿?

正因为没有答案,所以一直没有成行,却不料,贾名儿这个时候就自己跑过来了,倒让庞即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

中间隔了些暧昧的气氛,所以说起话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起来贾名儿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失了一些以往的洒脱。

“贾名儿,你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庞即说到了点上。

“是有些。”贾名儿刚才强撑的神色瞬间萎弥,“还不是因为公司那些事儿……”

“公司?公司怎么了?”庞即想起长宁来,贾名儿所说的公司有事,会不会就是长宁有事?果然,贾名儿的回答说中了庞即的软肋,“说到底,还不是我的老板,苏长宁出事了?”

“她出事了?”庞即无法再平静,坐着的身子一站而起,他见贾名儿不出声,不断的催促着。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凭我的感觉,她出事了,或者说,她失踪了。”

庞即有些无法接受。虽然说在心理上早就放下了长宁,但是一旦得知她出事,仍是免不了为她牵挂。

“说具体点,是苏长宁失踪了,而且连董珂也失踪了,这二位可是公司的直接领导者,怎么可能凭空失踪呢?”贾名儿有些想不通。

“你确定?”

贾名儿摇摇头,对于庞即对长宁的关心有些伤神,但仍是回答道,“这一阵子大家都在这么说,一时间失去了她们二位的消息,谁也联系不上。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她们一定是出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

“苏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拼命的三郎了,以她的个性,她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那么多天的,而且,通过这一阵子的接触,我对她……产生了一点点怀疑。”说完,贾名儿看着庞即,看着他的反应。

出人意料的,这一次,庞即没了反应,双目无神的,紧盯着某处,如同一个木偶,许久,他才从冬眠中苏醒,叹息着,“你也对她有怀疑么?”

贾名儿一愣,嗅出了一点他话外话的味道,“你是说……你也对她有过怀疑?”

“是,不过,你还是先说说你的发现吧。”

“嗯。”贾名儿点着头,道,“我怀疑她是花祭门中的某一个杀手。”

“哦。”庞即倒显得平静。贾名儿只得接着说,“有一次,因她的传唤,我到她的房间里时她当时正好在洗澡,我只得在房间里等她,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床头柜上有一只很奇怪的玻璃瓶子,但里面装的药水,我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花祭门的五步消。”

“你怎么会知道花祭门的五步消?难道你也是???”庞即这会儿再也平静不了,原本以为强健的心脏这会儿变得弱小,再也经不过这意外之外的意外了。

“我不是……”贾名儿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住自己感情上的倾斜,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讲给庞即听,当然,这些,她早就告诉过长宁的,当时她问起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鬼使神差的把自己不想说的部分全部都说了出来。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庞即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还有一次,我在跟她说起自己被绑架的经历时,她居然一下子就说中我是被花祭门绑架的,她似乎对花祭门十分了解,我记得,当然我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回答了我一句,‘因为我也是一个被花祭门绑架过的人。’当时想想没什么,但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她这句话是不是包含了什么意思,你知道,和我一起被绑架的,还有很多女孩子,她们在后来都慢慢变成了杀手,如果说苏小姐真的被花祭门绑架过,但她就只能有二个后果,要么成为杀手,要么和我一样被关押,再找机会逃走,可是,很显然,她没有被关押,她生活得很好,那么唯一的解释,她就是成为了杀手。”

“可是,她如果是杀手,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她的话很明显在告诉你什么,一个杀手是应该掩饰自己身份的,怎么把这么明显会暴露身份的话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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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肮脏的灵魂

第一百二十四章:肮脏的灵魂

“可能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事,相对于身份这种事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会是什么大事让一个杀手认为无需隐藏身份了呢?”

“除非……”

“死亡……”二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一时间把二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交错着,无法复原。因为他们知道,死亡二字意味着什么。

庞即再也坐不住,不断的在屋子里溜达着,一会儿说要报警,一会儿又要去找长宁,一会儿又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大口的喘气。

还是贾明儿镇定,终于把庞即劝慰着坐下,一时间,有很久,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本来,就对长宁的身份很好奇的。”庞即幽幽叹息,眉宇的愁情无法隐藏,“那个时候我们在大学,虽然我们关系很铁,但我也不常去她家,因为她的母亲很古怪,似乎极不喜欢我,脸板着跟个圆饼似的,而且我常发现长宁的身上的伤,问她为什么,她总是不语,她喜欢发呆,常常一上午或一下午的坐着,什么都不坐,表面上,她很爱笑,但是我也经常看到她哭,没有来由的哭,你知道,我喜欢过她,我对她的观察是细微的,我一直都觉得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内心一定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本来,我以为是她家族内部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终不是那么回事。她若是杀手,那是怎样一条不堪回首的血路啊。”

庞即半躺着,脸上有些死气,头脑里,从长宁,到舒亦,一一回忆,好像想通了很多事,也好像,头脑淤塞,什么都想不起来,人也浑沌起来。

马上就是新春了,看来这个年,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一片黑,一阵疼,子戒觉得自己就是在地狱里,接受着无休止的刑罚,末了,连心都被掏空了,黑黝黝的空气中飘荡着无数游魂。

子戒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用手摸去都是些木质纹理,粗躁的荆棘刺入手指,粘稠稠的。

不过,身体的疼痛倒是其次的,内心里的被背叛的羞辱感才是要命的,子戒骨子里是个优雅清高的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被一个女人抛弃,而且是一个他真心想跟她过日子的女人,可是,越是失意,他的脑海里鸳鸯那种生死相随的画面越是频繁的出现,子戒一边暗骂着自己,一边又按奈不住的失落。

这时候,门却吱嘎一声开了,一缕光线旋承着琐碎的尘埃,和着一个细尖的脚步声,一起进来。

那个脚步声,曾经是如此**,可如今……子戒甚至于闭上眼睛,拒绝看那个肮脏的灵魂。

思想里,不自觉的,就把董珂归入了肮脏一类。

“怎么?不想看我?”她的声音亮起来,原本二个平等的身影,一个突然之间就居高临下起来,另一个被腑视的人,自然反感。

子戒不愿回话。

“不想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

子戒仍不语。

“不想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死?”为董珂变身花葬,所有的被忽视都是不能容忍的,血腥的杀气立时腾起,怒道,“我看你是想找死吧!”

“跟我说这些个废话,本身就显示了我们的陌生,如果你曾经爱过我一丁点儿,就知道我现在最想知道什么。”子戒不冷不淡的抛给她一句。

“你还指望我爱上你?”董珂冷笑着,“虽然说,你优雅有余,但个性不足,爱心有余,但智慧不足,地位么,说起来也一般般,我哪能把你放在眼里?”

“那还跟我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现在被你利用完了,已经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子戒有些刻意保护自己,都被别人说成这样了,一般人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何况是子戒这种要面子的人,她的那些话,杀伤了绝不亚于几枚绣花针插入脊梁骨,痛快淋漓啊。

董珂哈哈笑着,“我来不是跟你说没用的爱情的,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终点站,将是安吉岛,现在正在海上,还算是安全的,但是到了哪里,你是生是死,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一枪毙了我?”

“我是想啊,但是,有你在手,就等于有了保障,行事时我们会少了许多后患,所以,我就把你交给门主处置……”

见子戒不回,董珂又道,“七子戒,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来旧金山?”

子戒低着头,拒绝再回话,哀漠大于心死,大抵便是如此。

他的指尖,有鲜血汩汩流出。

“少爷,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宁越挥挥手,他早就知道董珂比那个琴曼难对付多了,再加上子戒的突然出现,的确是很棘手,不过,他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子戒会突然出现?是因为担心董珂家里出的事情,才赶过来的么?

“丢了董珂,我们还有琴曼,现在最主要的,是攻下琴曼,让他设法带我们去安吉岛。我想子戒也应该是被他们带去了那里,必须想办法把他跟长宁一起救出来。”

“可是,那个琴曼,也不是好对付的样子,那些花祭门的人都不知给她下了什么盅,死活不肯说。”

“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我相信她现在正犹豫着,如果我们趁此给她下些猛药,她就会如我们所愿了。”

池晏知道宁越说的正确,可是,那副猛药,乞是那么容易找的?

“可惜的是,长宁在那封信中,对琴曼的述叙并不祥尽,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

前路有些凄迷,正如宁越的眼里蒙着沙尘,冬夜的浊酒撕愁,又能撕了几分?

正当这时,有人推门,置之难掩兴奋之色,进来就大嚷,“太好了,太好了,终于等到了,船上的人告诉我说今天晚上会出海。”

宁越跟池晏交换了一下眼神,马上就知道置之所说的太好了是什么意思,宁越一声令下。

“走。”喊得一点也不含糊。

琴曼博士开完一个研讨会,会议结束时又回了趟实验室,再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这时候路二旁的灯光十分刺眼,冷风毫不留情的扎入她的皮肤,她上了车,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接奔了海港。

到了十二点多的时候,琴曼已经上了船,船开始,她习惯性的取出钥匙时,习惯性的打开那扇门,开。

跨进了几步,开了灯,换了鞋,这才想起臂弯中的包,不由笑了一下,想随手把它扔到沙发上,然而,就在这时,她才意识到,今日的房中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窗台下的沙发上,赦然坐了二个人,倒让琴曼吃不准是什么回事儿。

“你们……你们……”

“琴曼博士。我是警局的杰克警官,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我们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老实回答。”

“回答?我回答什么?你们是警察,警察就可以胡乱闯入他人房间么?”琴曼博士倒是一点不含糊,针对性较强。

杰克警官拿出几份资料,放在桌上,“琴曼博士,这是有人对你所做的调查,矛头直指你是花祭门的人,你不想为自己做些辩解么?”

“真是滑稽,我有什么好辩解的,请你们出去,要不然,我就要叫人了。”琴曼的态度强硬,并摆出要开门求救的姿态。

杰克警官也不出声,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边上的宁越,“海,朋友,该你出山了。”他的眼神仿佛在说。

宁越当然听得明白,这次来,之所以没有跟琴曼先打招呼,为的就是希望能在房子中间有所发现,由于早先就对琴曼有过调查,倒是对她的日常生活习性掌握得一清二楚,琴曼这个人对生物的研究绝对对得起博士这个头衔,并且有着废寝忘食的精力,一般来说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每个月有那么几天不知所踪,而且都是在上了这条船之后,就消失在茫茫大海上,几后天就自然的出现。这种反常的行为不得不引起宁越的注意,以他的大胆想象,如果她真的是花祭门的,那么这几天她就是回安吉岛去了。所以,他才设了这个局,掌握住她失踪的日期,找到带她出海的船,神不知鬼不觉的用警员和另一些熟悉海轮的船员潜代了原先船上的人,不过,另外自然也收买了些熟脸,一来骗不了琴曼上船,二来也需要他们带路。

当然,因为长宁的那封信,在吃准琴曼的身份上很为重要,捏准了这一点,后面行动起来自然方便了不少,但是,长宁的信里却没有提起花祭门到底在哪儿,可能,是她不想宁越不远千里跑过去送死吧。

而且,在上船之前,宁越和池晏还去了趟琴曼家里,在她家的房间里自然没有发现什么,发现什么的,是外面的一个植物温室,里面载种着许多植物的稀有品种,尤其是一株,红血树,还有一片被烧过的荒地。

...

...

第一百二十五章:刽子手的职责

第一百二十五章:刽子手的职责

当然,这些对于琴曼来说很正常,她是生物学博士,但在宁越眼里,知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说到底,琴曼除了生物学博士的头衔,还皆任着刽子手的职责。

杰克警官不说话,宁越当然知道他是词穷了,如果一位警官被被询问人质问住,后果是很严重的。宁越叹息了一声。

“琴曼博士,我想问一下,每个月的15到20号,你都在哪里?”

琴曼稍稍愣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傲气,“我没有必要回答这种无聊的问话。”

“那我来替你答好了,每当这五日,你就会乘这艘船,穿行在太平洋海上,直到抵达死亡之岛——安吉岛。”宁越这个时候就像个厨师,把煮食的火候掌握的相当好。

“你在开什么玩笑?谁都知道死亡岛上从来没有活人,我去了那还不是自寻死路,怎么还可能好端端的站在你们面前?”琴曼否认。

“我的确得佩服你们的智力,你们解开了一个千古谜团,并且利用着这个谜团,干些罪恶的勾当。”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丰不丰富,我们到了安吉岛,也就知道了。”

“谁说这船会到安吉岛的?”琴曼哈哈大笑。

“花朵,别再否认了,长宁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宁越一下子叫出琴曼的代号,给了她一下狠锤,当然,长宁在信中除了把几个人的名字划上等号,其它什么都没有说,但宁越这么说自然有用意,他在搅混这趟水,让琴曼不知水的深浅。

琴曼果然止了笑。

“我父亲的死,跟你也有关吧。”

琴曼又是一征。

“你通过谈博士进入了我父亲所创办的实验室,以你的美貌接触到我父亲,我的父亲被你迷住,在他宴请群朋的时候也同时请了你去,当然那日长宁就掩伏在某个偏僻的屋顶,你利用机会将我父亲骗至她的射程之中,就轻松的完成了暗杀的任务。花朵,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琴曼的肢体语言有些僵硬,手指轻颤着,停了约有半分钟,她才幽幽叹道,“我早就接到情报,说花舞叛变了,花舞的叛变是很正常的事,花祭门里也经常发生这样的事,但令我没想到的事,居然花舞就是苏长宁,哈哈……如果我早知道是这丫头,我就会告诉门主这丫头不可靠,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谁办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你们门主当然也不例外。”

“你们想让我带你们去安吉岛,救出苏长宁?”琴曼话锋一转。

“当然。”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

“当然不是,船上的人几乎全是我们的人。”

“这也不够,你们不知道安吉岛情况,也不知道安吉岛的神秘跟森严,就这样妄自闯入,无非是白白牺牲的事,我劝你们还是趁早返回。”

“你知道你说这些都是没用的,为什么还要说?”

“哦?那么,如果我不带你们去呢?”

“那些海员可以带我们去。”

“指望他们?哈哈……”琴曼笑笑,“他们只可以接近安吉岛,但不能带你们到安吉岛,这船上,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安吉岛在哪儿,即使知道了,也不知道如何进去。”

“你不会不带我们去的,是不?因为我们是去送死,这么令你们省心的事,你怎么会不答应呢?”宁越还了她一个笑声。

“那也是,这事,就这么成交了,不过你们成了鬼的话,可别来找我哦。”

琴曼的浅笑,终于不可抑制的变成狂笑,笑得窗外的海水涨了三分高。

宁越转过身,对着杰克警官:“你后悔么?”

“那你后悔么?”

二人相对着,也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突然……

谁也笑不出来。在宁越的眼里,杰克慢慢倒了下去,池晏倒了下去,接着置之,接着多漠……

长宁被关在地下室里,凭着直觉,这应该是古堡的地下室,里面阴暗潮湿,但比想象中好了些许。

关在这里有几天了,长宁的心一直都是揪着的,她之所以扔掉跟踪器,是因为她不想宁越跟过来,白白丢了二条性命。但是,仅管如此,长宁还是不放心,她知道宁越的个性,决不会因为自己的阻止而放弃,或许,此刻,他正在另僻它径风风火火的赶过来。

长宁作着各作猜想,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门主来过了,除了丢给长宁一个坏消息之外,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她跟她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原本心中存在的百分之零点零点的希翼也成肥皂泡了。

但这些,都无所谓,现在能令长宁有所谓的是门主丢来的消息。她说宁越也已经来到这个岛上,而且很快就会跟她见面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

这样漫长的时光……

地下室的门,咣的一声打开,把长宁从半睡半醒之间震惊,长宁眯着眼,有些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线,模糊之中,有几个人把另一个人扔了进来,随后门又自动的关上。

那个被扔进来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长宁爬过去,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呼吸,然而,她的手顿了顿,突然就改变方向慌里慌张的去拔他的发,看到的,果然,是一张熟悉而心痛的脸。

被扔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宁越。

“宁越……”她使劲摇着,完全像个没有主意的孩子……

一直不动的宁越,突然就朝着长宁眨了下眼,长宁一愣,但二人之间相通的意识让她马上明白过来,长宁起身,借着一小盏的灯光,沿着地下室的墙一路摸索下去,不一会,长宁就找到了监视器跟窃听器并且解决了。

“宁越,发生了什么事?”长宁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经过,他的到来,看起来不像门主所说的宁越等一伙被他们擒获,那么,事情的经过……

宁越坐起来,并不急于讲事情的经过,而是把长宁拉着在身边坐下,细细的看着她,抚摸着她的脸。

“怎么了?”长宁故意笑着,问。

“好久没见,你真的瘦了。”宁越由着自己的心思,把曾经想了几千遍的容颜和眼前的人儿作着对比,确实,一如他所料。

“这,都是我的错,长宁。”

“你别说这些傻话好不好?”长宁拍掉他的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如果还有心思,那就多想想自己该如何出去,不要在这儿白白陪着我浪费性命。”

“那你呢?”

“我?门主不会放过我。”

“你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在这个时候,二个在情感方面都不善表达的人,敞开了心扉,“我如果不带你走,我来这儿又有什么意义?”

另一种结局“宁越,这个游戏不好玩,你不是小孩子,该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怎么会傻到一个人过来虎穴?”长宁对于宁越这种自杀式的营救方式悲忧参半。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们现在船上等着我的命令。”

“你在说什么?”

“听我慢慢跟你说。”宁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把长宁抱在胸前,“自从你被门主带走,我失去你的消息,那个时候我收到一封来自花祭门的信,信中内容是要我以自己的性命交换你的性命,只需我自杀,你便可以自由。其实,牺牲我的性命我可以无所谓,但在没有见你安全之前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以我对你们门主的了解,即使我死了,她们也不会放过你,所以,我不想选择这种方式来结束一切,我必须采取更积极的办法来营救你,我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你跟我说的琴曼,想到了你跟我说的董珂,这二人,琴曼早就在我的怀疑之中,但董珂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感觉她离得我比较遥远,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在我认为很是温柔的女孩身上,也会有着残忍的禀性……因你说到了这二人,所以我就想在他们身上找原因,恰好,董珂因为他父母的关系跟琴曼二人都同时在旧金山,我就急着赶过来,董珂这人比较狡猾,被她逃跑了,但琴曼是在她们意料之外的,我们揪住了她的尾巴,由于事先听船上的船员说过,他们每次出海,都会莫名其妙的昏死过几天,等他们苏醒过来时,船只已身在太平洋海中,所以就连他们都不知道这些天中,船究竟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对于别人可能一头雾水,但对于我们,就可以很快得出结论,琴曼是回花祭门去的。所以我们混上了这艘船,并在海上跟琴曼摊了牌,琴曼很狡猾,她想利用毒气来把我们毒晕,当然,这一招我们早就想到过,这当然得感谢那些船员的叙述使我们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我们将计就计,事先做了准备,并用假装晕过去的方式来让琴曼对我们放松警惕,船到岸后,你们门主想把我跟你关在一起以期套出些有价格的线索。所以,我就来到这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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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机关重重

第一百二十六章:机关重重

长宁静静的听着,此刻,她既有着惊喜又有着担忧,心一时半会儿搁在半会中着不了陆了。

“琴曼的确是我们花祭门的人,所以我跟她的亲戚关系自然也是假的,她的确很是了得,那种消骨水就是她发明……”

“你也一定奇怪为什么像琴曼博士这样出色的人才要替花祭门卖命,其实她是情非得已的,花祭门控制了她整个家庭,逼迫着她为花祭门卖命,她也是没有办法。当初花祭门让谈博士在宁桓的研究院初建时便在暗中设下了地下室,并让琴曼通过淡博士认识了你的父亲,而你的父亲因为好色,自然不会放过如此香艳的猎物,于是就有了三年前由琴曼让宁桓单独引开,由我亲自出手将他杀死的一局。”

“而就在几个月前,淡博士因为事情败露,我们不得已将它杀之,因为我们怕你猜到,当初就是他将那盘带子的事泄露出去的,很快就会找他追根溯源。”

宁越沉默着,这一切,早在当初怀疑长宁时就作下了猜测,只是如今这话由长宁自己说出来,仍有些感慨。虽说父亲是自作恶不可活,但他始终是他的父亲啊。

长宁知道宁越在想些什么,但她已经顾不了太多,她继续说道,“所以说,宁越,这一切都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这儿机关重重,你想和外面留在船上的她们以为晕死过去的人里应外合,这很难实现,这城堡里机关重重,再多的人进来也是死路的。”

“长宁,你不要再说这些了,我们都已经来了,这是即定的事实,我们现在把命都交到了你手里,你必须都把我们安全的送出去。所以,我不许你再说什么死不死的。”

长宁点着头,把身体靠向宁越的怀里,这些天来的寒气因他的到来而暖和了不少。

“宁越,我一直都在骗你,利用你,想要杀了你,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吗?”

“我如果恨你的话,我就不会来了。”

“宁越。”长宁主动握住他的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宁越将她搂得紧些,用体温尽量把寒气驱得远些,对于长宁的问题,他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才答,“是从你杀花梦的那天开始的。”

“我想也是……但那天,虽然知道我存在着暴露的可能,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花梦暴露了我们的处所,后果会更严重。虽然最后还是被你发现了。”

“以前,我一直怀疑你是殊蔺,在是与不是之间犹豫,后来,我又怀疑你是花舞,又在是与不是之间徘徊,那种矛盾的心思,我一时之间都觉得自己快得精神分裂症了,一会儿想你是,一会儿又想你不是……”

“宁越,我知道你很矛盾,而我,又何尝不矛盾。”地下室的墙上,结了一些薄冰,看起来,刺人眼睛,长宁闭上眼,“那天,池晏在找到我之后,告诉我我就是殊蔺,我是不信的,因为门主告诉我说我是在旧金山长大的,我本来想骂他神经的,可后来一想,我若有了这个身份,你就不会怀疑我了,所以,我对池晏承认说自己是殊蔺,而且以我女性的直觉,一眼就看出了池晏是喜欢殊蔺的,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我要求池晏回去后向你报告说不是,而我却处处表现的跟殊蔺一样,让你去猜是或不或,这样更暧昧一些,持久一些。你被我牵着鼻子走你就不会怀疑到我是花舞。而对于池晏,我说我是殊蔺,我要报家族仇恨,我要杀了你,池晏对你很忠诚,他说他能做到的便是不将我的身份透露出去,但是我若要杀你他必定会阻止。后来你们开始怀疑我是花舞,池晏也来找过我,我知道我瞒不过,干脆向他透露了真实的身份,池晏这个时候很矛盾,但他仍遵守约定,没有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你,这也是我向我自己打的一个赌,而且我蠃了。后为池晏还和我一起去了史密斯家帮你取回了保险箱。宁越……”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我不要怪他?”

“是。”

“其实对于你的身份,我在拿到那份dna检测报告后,就知道池晏说了谎,以他的能力,不可能这些事都办不好。后来又有几次,他救我,但又放走你,我就不得不认识到他是知道你的身份的,并是他也是爱你的。所以,那天,我是站在窗前,看他拿着保险箱回来,放在门口,然后自己翻墙进入屋里,告诉我他睡多了。我知道这些,但我也同时知道他对我的忠心,他一次次的救我,并没有跟你站在一起,也并没有要害我之意,所以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这样,大家可以相安无事。”

“宁越,你的确比我想得深远。就让池晏永远不知道好了。”

“嗯。”宁越深呼吸了一口,想起他跟长宁的第一次见面,她故意耗上他的车,一切的缘份就已经重新续上了。该是他的,逃也逃不掉。

只是,门主一直是知道花舞就是殊蔺这一点的,当初她绑架走殊蔺并消去她幼年时的记忆,把她培养成杀手,又把她安排到他的身边,她就不怕她记忆复苏,会重又爱上他么?

“门主是以她自己的思想来衡量别人的思想,她想的是若我知道我是殊蔺,我就会杀你为殊家报仇,可是她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恨,还有爱,而且爱才是无私的,能够包容一切的,包括仇恨。”长宁似是洞察了宁越的内心,笑着解释。

这一点,可能门主做梦也想不到吧。宁越点头承认。

“还有,长宁,那个王妈,是不是就是你们门主?”

长宁摇摇头,“她当然不是,但她在你跟虞悦结婚的前日,被花葬绑架了她的儿子,要她按花祭门的要求办事,也就是在喜茶里放假死药,后来王妈由于害怕,放了药之后就赶紧跑了,这才让你们以为她就是门主。”

“说到假死药,那日你就是用它做的子弹杀我从而达到救我的目的的?”

“对。当然我也不知道胜算有几层,但还好,她们被你那张财产转移书兴奋过头了,所以才没有对你仔细检查。”

“长宁,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但我现在不想以此来打扰你的心情,目前我们最该做的事,但是想个办法,从这儿逃出去。”宁越说。

说到逃的问题,二人一时之间有些沉默,这些关于到生命的计策乞是这么容易就能被解决的。在思考之余,空气也好像突然冷下来,冷下来……

“长宁,这间地下室好像很长,知道另一端是通向哪儿吗?”宁越指着前方的黑暗问。

长宁摇摇头,她是真的一无所知,就连这间地下室,她也是几天前才知道的。

“那我们试着走一下?”

“嗯,不过,我猜想是连着海的,因为有时候静下来,可以听到海水涨落的声音。”

“试试,证实一下也是好的。”宁越扶着长宁站起来,并用钻木取火的方法,点燃了用地上稻草扎起来的火把,然后二个人靠着,向前慢慢走去。

地下室的阴冷自不必说,一路上海啸声越来越清晰,等换到第十个稻草火把的时候,二人已经可以证实那是一条死路,前面,就是一个溶洞,海水渗进来,成了地下海。

“若这儿有通道,门主怎么可能把我们关在这儿。”长宁苦笑着,站在岸边,看海水涨上来,沾湿自己的脚。

宁越自是也有些惆怅,在一个小山坡上,在一个古老的城堡,在城堡的地下室里,一条通道居然直接连接着到海,这一点,虽在情理这内,但也出乎意料,一时之间二个人都站着,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响起一片拉动枪栓的声响,二人并没有回头,只是从彼此眼神中探寻着什么。

“把手举起来。”有人大声喝道。宁越跟长宁假装服从,待有人过来想要捆绑他们的时候,二人同时出手,飞起一脚直踢他们的脑门,在他们倒下的时候手中的枪呈抛物线状飞出来,二人接住,子弹从膛中横扫出来,趁着他们未发应过来之时,就地一个打滚,借着岸边几块突出的岩石掩护。

对手人多,飞过来的子弹瞬间结成天罗地网,在岩石上发出清脆但又残酷的回响,那种密度,甚于于不给二人或抬头或反击的机会,而人随在枪后,一路逼过来。

“怎么办?”

“跳海。”

“跳海?”

“对,我刚才打量过了,我们只需游过很短的距离,对岸就有一个溶洞,洞口虽然很暗,很小,很难发现,而且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嗯。”长宁表现出百分百的信任,宁越在得到她的回应后,故意朝外虚晃了几枪,缓和一下他们前进的速度,然后找准机会同时跳入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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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诅咒的传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诅咒的传说

在他们跃出的同时,枪声也是不绝,被十二月冰冷刺骨的海水所吞噬。

那些人在岸上寻视了许久,在确定海中无漾,在确定二人必死的情况下,才急急的折回,去上级禀告去了,她们,并不想在这儿多呆一刻,这儿有个古老的传说,一个诅咒的传说,她们生怕一个不注意,这种诅咒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所以说,这个地下室,除了被囚人员之外,一般是没有人进来的。

听不见说话声,长宁才从海水中探出半个身子,她的水性很好,这一切,都得感谢门主,若不是她苦心载培她成为一个全能的杀手,今天这一劫还不知道怎么躲过,虽然说这个季节的海水几乎将她冻僵几乎将她手脚都冻没了,但她求生的**支撑着她,长宁知道此刻她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么多人将生命拴在了一起,若她就这样死了,那么外面船上的人,又如何能够存活?

“宁越……宁越……”她细细的查看着海面上,宁越到现在都没有浮出水面,长宁有些焦急,喊他的名字时连声音都在颤抖,但她又不允许自己往坏的方面去想,只是一直坚信着大海也是有情的,绝不会吞噬无辜的人。

“宁越……”但是,长宁有些发狂,声音由颤抖变成嘶哑,海水也在她身边被她拍打出了几千层,希望,百分之十,百分之九,百分之八……

长宁快要绝望了。

希望,百分之零,她对自己说。

“长宁……”弱弱的声音,随之,有人浮出水面。

“宁越……”长宁猛然回头,将一腔的伤感于一瞬间换成惊喜,她奋力渡过去,“宁越,怎么回事?”

“长宁,别说,先游到对岸的洞里去。”

长宁点着头,和宁越一起挣扎着被冻僵的身躯,向对岸游过去,宁越说的没错,对岸,确实有一个溶洞。刚够容得下二个人。

“宁越,你受伤了。”尚未坐稳,长宁就一眼瞧见了宁越腿上的伤,伤口的血水已经被海水洗去,只剩皮肉往外翻着,长宁伸过手去,轻轻的触摸,那种痛,好像是痛在自己的心里。

“没关系,只不过皮外伤而已,还不会妨碍行动。”宁越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苍白,他同样伸过手,用手去测量她脸上的温度,同时,很好的转移了话题,“长宁,虽然到了这里,我们暂时安全了,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

长宁朝洞里张望了一下,“这个洞似乎很大,我们可以往里走,看有没有希望找到出路。可是你的脚……”

宁越摇摇头,很自己的伤情淡化,同时一刻不容缓的,在长宁的挽扶下,往里走着。越往里,洞越大,别有天地。

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奥妙繁复,迂回曲折,到最后,竟出现一个洞中之洞,奇异天成,而奇怪的是,进入之后会产生很奇特的感觉,就好像它并非来自地球,浑身都不觉得那么冷了。

二个仔细的观察着洞内,四周的壁上发出一种水晶的光泽,在洞内呈现一个圆圆的光晕,就像置身于一个发光的球体内。

四壁是圆润的,倒也没有多少锐利,洞很大,简直可以说是空旷,在洞的中央,放着一张与这里的情形完全格格不入的一物——桌子。而桌上赫然摆放着一本书,一本线装本。

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地方,会有一个山洞?在这样一个山洞,会有这样一本书?

如坠雾里。

当二人费力的从洞口爬出的时候,都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冬天的太阳虽然不是太过于强烈,但对于在黑暗中呆了长久的人,自然一时接受不了。

当适应过来,二人又朝四周看了一下,没有瞄到有人,便准备快速的离去。谁知,还没走几步,便从身后的土坡上冲出一大批人来,将宁越跟长宁围得水泄不通,这一次,人太多,多到二人都不敢造次。

门主从这些人后,迈着八字步过来,在他们面前傲慢的笑着,她的笑声过于尖锐,将她的面纱吹起了一点,而她身后土坡上的泥土也滚下了几层。

“你们发现了那个山洞?”她问。

“是。”长宁道。

“那你们也一定发现了安吉岛的秘密?”

“当然。”

“所以,现在就是你们的死期。”门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背过身,手一挥,绝情的下达指令,“杀了他们。”

顿时,所有的枪都瞄准,准备……

枪声响起……

长宁跟宁越握着手,经过生死,再也不必多说什么,眼神早就将一切交代得清楚。这样也好,死在一起,这样可以少掉很多仇恨,痛苦,跟无所适从的将来。

然而,当枪响过后,二人仍是没有中弹的迹象,而身后的人却相继倒下。

不远处,有人正持枪凛然的站着,那些结束他人生命的子弹正是从她的枪膛中射出来的。

长宁跟宁越无法多想,也立时加入反击……

长宁一个跃起,踩着他人的肩膀,落在他人身后,夺过他人的枪,转身,结束他人的生命。

宁越虽然腿受伤了,但人还是十分精神,只见他飞起另一只脚,将身边的几人踢飞,当枪在半空中时,一个鸽子鹞,跃将过去,稳稳的接过枪。

门主虽然蒙住,但她的反应也是极快的,若是以她的身后,再年轻几十岁,定是无人以敌的,她不动声色的穿插到长宁的身后,想要一掌击断她的脖子,那股狠猛之劲带着一点风力袭过来,长宁虽说是门主教出来的,但长宁天智聪颖,并不是一切都死搬硬套,当她凭着直觉意识到身后存在危险时,忙向前压下身,避过这一劫的同时,猛然向半空中跃起,身轻足健,出手快捷,趁着门主袭空的瞬间,向门主的头顶戳中一指,门主直觉一阵痛楚,但并未受伤。

长宁道,“门主,从这一掌,我们以前的所有恩怨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养虎为患。”门主咬着牙,狠念。

说话之间,宁越已经把身边的女杀手们全部搞定,并且站在了长宁的身边,而那个来救他们的人,也悄然隐于他们身后,长宁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来人束起了头发,在耳朵处露出一块显眼的伤疤,“苏院长。”长宁动情的叫道。

“什么都别多说,有话回去再讲。”

这个时候,门主一见气氛不对,乌黑的眼珠四处一转,立马脸上腾起冷意,只见她向着长宁冲过来,发力的速度奇快,而长宁正和苏院长说着话,没料到门主的突然袭击,宁越自是不会让长宁成为门主的目标,全力出手挡击,回臂反扑。但宁越受了伤,对付一些手下的杀手自是不成问题,但对于门主这种老江湖,自然有些吃力,一招一式,都留了些破绽。

门主揪着机会,将宁越逼后了几分,而这个时候,长宁正抬起头来,双掌分扬,准备向门主反扑,门主自然不会傻到让他们合二人之力来对付自己,她快速的掏出枪来,趁着长宁反扑之际,扣响了坂机。

“苏院长……”长宁大叫着,扑过去。

苏院长大睁着眼睛,眼里的神彩开始一丝丝褪退,然而,她的脸上没有痛苦,相反是极其安祥,就像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那样,看着长宁,在空中向长宁伸过手去。

苏院长救了长宁,她洞察了门主的意图,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那颗原本是射向长宁的子弹。

长宁扑在苏院长的身上,眼泪不断的掉下去……

“长宁……我有个要求……”苏院长伸过手,用满是鲜血的手抚摸着长宁的脸,手心的温度,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

长宁点点头,却又向着门主,投去仇恨的目光,那一眼,似是签下了生死状,似是要用门主的生命来贡献给苏院长。

门主一看计策未完,况且行势对自己大为不利,一撒手,居然跑了。

这个时候,不管是长宁,还是宁越,都无心去追。

“少爷,夫人……”远处,池晏的声音渐渐传来。

长宁窝在沙发里,眼神中五味陈杂。

苏院长死了,她死的时候,长宁答应了她的要求,叫了她一声妈妈,苏院长就在这一声亲呼之中满足而去,她的脸上,一片安祥。

简单的埋葬了苏院长后,长宁把大家带到了原本花妖的处所,暂时算是安宁的,等大家情绪都缓和下来后,长宁向池晏问起苏院长为什么会来安吉岛的事,池晏顿了顿,叹了好大一口气,才开始讲出原委来。

原来苏院长连着一阵子看到长宁的情绪不对,终于于一天晚上去找长宁,想和她好好谈谈,可是她刚到达长宁家门口时正看见她出门,于是她跟着她一路到了断崖,于是就看到了断崖上长宁被捉的一幕。也不知道苏院长用了什么方法找到池晏,非要他帮忙带她去救长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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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母女连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母女连心

池晏无法拒绝苏院长的请求,因为他无法拒绝一位母亲想要救出女儿的急切心情。

“长宁,你知道么?其实苏院长……”宁越向着长宁,打算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长宁摆摆手,其实,在她心里,早就知道,她真正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苏院长。而这一切,都是缘于一种感觉,一种母爱的感觉。让她把陈蝶与苏院长划上了等号。

当门主告诉她她就是她的女儿时,长宁在她身上没有发现那种母女连心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却在苏院长的身上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翻涌出来,这迫使长宁下定决心要去弄明白一切,正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秦妈,当她跟长宁说起她母亲的长相跟个性时,她更是坚定了这一点,于是长宁从苏院长脸上的疤开始查起,同时找到了那位整形医生,在他那儿见到了苏院长以前的照片,她的长相跟长宁,跟秦妈所提到的长宁的母亲,正是一样。

在得到证实后,所以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包括苏院长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可以这么理解她,只是长宁无法去跟她说,因为她的身份注定会为她带来灾难,说了只会比不说糟糕,所以二个彼此都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的人,都这样自以为是的隐瞒着对方,尽可能的为对方少带来伤害,自然,长宁也就无法得知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以及苏院长为什么整容,并且隐瞒身份,这一切,随着苏院长的死,不得而知了。

大家没有再去打扰长宁,要从这种丧母之痛中醒过来,需要时间的安慰。

大家出去后,同样,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静,宁越更甚,想起这一年来发现在大家身上的事情,都只因为着花祭门的门主所谓的最后一次任务,夺回家产?适用这句话的,如果不是殊家?那么?宁越猛然一抖,当时有三大门派,除了狮虎二帮,还有一个龙帮,难道那个门主就是龙帮里的人?

宁越边抚着手上的牙痕印,边想着心事,一时间有些豁然开朗,如要真是这样,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殊蔺会平白无故的被绑架了,原来都是龙帮的残余份子在搞鬼,使得狮虎二帮反目,这才迫使宁桓下定决心要先下手为强,以致于发生了后面的惨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公司为什么要收购龙帮以前的产业,就自然不足为奇了,想必它后面的主子,就是原先被毁的龙帮,现在的花祭门了。甚至于那个门主在杀死他后连替身都替他找好了,就等着他一死,由那个阿康接手,一切都看起来顺理成章。

想到阿康,宁越曾在旧金山的时候,向杰克警官提出要见见阿康,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门主安排这个棋子的用意,同时也知道了花舞指使花妖杀掉刀爷的目的,这一切,看起来,。公司不仅仅是做着表面的生意,还做着贩卖dupin的买卖,而当提供货源的刀爷被抓之后,自然要杀之灭口。

同时,宁越也明白了几分长宁的留情,其实她在山寨的时候就利用被绑架,巧妙的掩过自己的身份,又识破了刀疤的身份,而这个时候的长宁完全可以将他彻底除之,可她却没有下手,可见长宁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这一点,宁越倒是深有体会,据调查,虎帮中的十个老大的的死亡,是与长宁没有关系的。

想到这,宁越叹了口气,这些年,还真是有些错怪父亲,原来一直以为殊蔺的失踪是因为父亲存心想挑起战火而制造的借口,到现在,变成了他在明哲保身而已。

“少爷……”见宁越沉思久了,池晏不由在边上小声的提醒。

“哦。”宁越回过神,开始简要的交代接下来的行动步属。由于这次是因为苏院长跟四名将不放心,私下偷偷下船的。现在船上还留有杰克警官一行人,宁越用手机跟他们联络了一番,把一切行动都定了下来。

“池晏,你跟我晚上到那个城堡,去探听一下子戒的下落。”

“不,我跟你去。我对那里比较熟悉。”长宁已经从里间出来,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她的手里提着一个药箱,不由纷说的,替他下了决定,并为他的伤口上好了药。

“你没事了?”宁越问。

“我没事。”她也回得干脆。

“可是……”置之吞吞吐吐起来,“我们把一切都预想好了,好像还遗了一项吧,回去,我们怎么回去呢?听说这个死亡之岛,从来没有人可以活着回去。”

“什么死亡之岛?这里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呀。也不知道这个名儿是怎么得来的。”多漠倒是一颗平常心。

“这里确实没什么奇怪。”宁越站在墙边,身影跟墙几乎溶为一色,而他的话,却震摄人心。

当大家都禀住呼吸当宁越的下文时,只有长宁是深知其中奥妙的。她望着窗外,注视着外面的动静,一丝不敢懈怠。

“我跟长宁被关在了城堡的地下室里,是通过一条与大海连通的地下暗河逃生的,其中有一处溶洞,洞内有一本发黄的史书,其中就记载了有关安吉岛的秘密。其实说穿了,安吉岛就一点也不神秘了,这儿地处太平洋海中,气候潮湿,空中常年气雾缭绕,卫星自空拍下来,自然是一片模糊,此是其一,其二,安吉岛下是一座磁场,强大到足够吸附所有带有铁质性质的器物,当然包括船,飞机一类。而在北续31度的地方,是所有磁性最弱的地方,船只可以从那儿安全通过,而知道这一点的,除了我跟长宁,肯定还有门主,至于其他人,知道的机率当然很少,因为从古至今,还没有人能够离开过这座岛,所以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在这座岛上繁衍生息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置之发出感叹。

“是啊,其实说穿了也就不其怪了。只是……”宁越皱着眉,转过身来看着长宁,问,“只是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门主是谁。长宁……”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长宁摇着头,回过身来:“真的,长这么大了,从来只是叫她门主,她也从来不让我们问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这是花祭门的规定。”

“难道这么多些年来你就没有感觉到些什么?”

长宁闭上眼,细细的沉思着,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找到突破口,所以沉默,越来越长。

夜已经很深了。

二个黑衣人悄悄的撂倒了门口守值的几个杀手,潜入了古堡里。他们摸黑着上楼,轻易的打开其中一间的房门,身影闪了进去。

房里的人听到动静,立时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来,用一刻也不曾离手的枪,借着床的掩护,想要射出去。

只见一道光一闪,她手中的枪随即变成二断,她在惊讶的同时从这个行为判断出来人是谁。

猜出结果,她倒是平静了,从床后站了出来,“花舞,到我这儿来,可以光明正大的,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

二人从门后闪出,立于暗处,一开口,果然是花舞,“花葬,废话少说,你知道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为子戒?”花葬倒是笑了起来,“他可真是好骗,自己一个人呆呆的跑来旧金山找我,以为可以给我一些安慰,实际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会成为别人的靶子连累朋友,所以,为了这样一个懦弱的人,搭上你们的性命,实在不值得。”

“好狠的心,真是枉费了子戒对你的一片真心。”另一个人插上话来,带着明显的不屑。

“宁越,现在你们说什么话都无所谓,因为今天会是你们的死期。”

“那在我们死之前,会先杀了你。”宁越在冷漠的说话的同时,长宁已经掠过身去,拿枪抵住了花葬的脑门。

“带我们去找子戒。”

“好,我不会拂了你们的愿望。”花葬也不退缩,反是轻轻的推开长宁的枪,在前面带路了。

对于此举,宁越跟长宁虽怀疑,但也顾不了太多了,前山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是要闯的。

上了几层楼面,终于随着花葬将大门的打开,见着了倦于一角的子戒,他灰头土脑,眼神凌乱,完全没有了作为市长公子的高贵样子。

宁越在步跨过去,将子戒扶了起来,在细细的查看下不免生出叹息。

“宁越,我没想到来救我的人会是你。”子戒有些黪然。

“先别说这些,出去要紧。”

“你们还能出去么?”花葬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充满傲气,随着她的笑声,从她的身后冲出无数的人来,她们,和她们的枪,都做足了噬血的准备。

这种场面对于长宁他们来说显得不足为奇,但这一次,人数之多,似乎集合了花祭门所有的精气,非要将他们置之死的不可。

“花舞,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动手吧。”门主显得迫不及待,要将这些眼中钉子彻底除去。

...

...

第一百二十九章:门主真面目

第一百二十九章:门主真面目

“慢着。”长宁跨前一步,声音有些凛然,目光也在门主和花葬之间穿梭,“在我死之前,问你一个问题,你和花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长宁问门主。

“这个……我是她母亲。”

“那么说起来,花葬是早就知道我就是花舞了?”

“是的。”

“如果我说得没错,你应该就是清文?”

门主还是愣了愣,“你居然能够认出我是清文?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长宁瞥过视线,正好瞧见宁越扶起子戒,站在窗前,月光将他们包裹着。

“也就只有你们龙帮,会将我跟宁越一起视为仇人,你苦心积虑的掳走小时候的我,为我就是让我除掉宁越,或让宁越干掉我,好让我们自相残杀,来达到你报复的目的,多阴险的想法,你差一点,就要达成目的。”

“是的,可我还是低估了你们。”门主恨得牙痒,她千想万想,还是没有料到爱情的力量会是改变这一切的关键。她想法设想把长宁培养成冷漠的杀手,一部只会杀人的机器,即使在面对宁越这种顽敌时还是可以出色的完成任务,可是,她不想出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她给她抹掉的那些记忆在宁越面前时就犹如冬天里的野草,有着春风吹又深的同工之妙。

“当初你们二家联手,灭举了龙帮之时,就应该想到你们会有报应,当时,幸好我在国外,才逃过了这一次劫难,可是,你们仍在派人四处追杀我,所以我只好不断的逃亡,直到有一次,无意中闯入了这个死亡岛,发现了古堡地下海中的山洞,我才知道了这个死亡岛的秘密,当初我来到这个岛上时,岛上就有很多居民,都是些历代无意只被卷进来人,以及他们的后代,我发现这里很安静,很像世外桃源,我就产生了一种想法,把这儿作为我的窝点,用不断杀人的钱来笼络人心。而且我还抓了一披童女,训练她们来充当杀手,当然,这其中,首先就有你苏长宁,而对于董珂,她是我的女儿,但我自来到这个岛上就隐瞒了我们之间的真实身份,我要使一切都重新开始,并且开始我伟大的计划。”

“你太可怕了。”长宁摇着头,虽然不能相信这些,但在见过门主的真实为人之后,还是不得不相信的。她居然成了她手中挑拔殊家跟宁越家族的导火线。可想而知,当初殊尼发现自己女儿不见了,该是把宁桓列为头号怀疑对象吧,二家的关系可在当时是如何的紧张,这才是迫使宁桓痛下杀手的根源,因为他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若不然,他早晚会被殊尼干掉。

“哈哈……”门主狂笑不止,“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们龙帮,他才是最无辜的,我要夺回家产,替我们龙帮的弟兄们报仇。”

“当然,也包括你的母亲,为什么会毁容,你也该找到原因了吧,而她避过我的劫难后,居然躲在孤儿院里,逃过了我的追捕,这倒出了我的意料,直到我跟着你到了孤儿院,我才找到了原委,可我无法下手,因为宁越这小子居然比我早知道了她的身份,派人在那儿盯着呢。这一次,倒是她自己跑过来送死的。”

“我。会。替。她。报。仇。的。”长宁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没有机会了。”门主笑着,一挥手,下达了杀无敕的指令。

正当身后被誉为精英的杀手们冲上来之际,原本映得灯火通明的房间突然就一片漆黑,然后就只听到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凭着声音,门主跟花葬马上就知道有人从窗户底下跳了下去。当灯光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就只见长宁站在窗前,大义凛然的望着她们,而宁越跟子戒却失了踪影。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长宁用她的花杀远距离按灭了房间的灯光,让宁越带着子戒跃窗逃脱,这时候,二个人其实都知道,子戒是无辜的,他们必须把他从这件事安全踢除。

只是,这个窗,这么高,长宁在心里又是有些隐隐担忧的。

见她放跑了宁越跟子戒,几乎所有的杀手都追杀了出去,而余下的门主跟花葬,一前一后把长宁裹挟在其间。

今天,生死,是一定会有一个分晓的。

门主跟花葬都是高手,长宁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但她知道宁越若能得以安全,是必定会回来救她的,所以她内心是安定的。

对手开始发动袭击,持枪的手丝毫不含糊,但她们正准备开枪之际,枪已被长宁的花杀打落在地,这二人开始恼怒,开始发动疯狂的进攻,对于长宁,对方的一招一式都清清楚楚的落入她的眼里,并以精微的武学相对,掌风奇幻,变化莫测,而对手也怪招叠起,刹忽来去,混战成一团,但时间长了,长宁开始吃不消二人的轮番进攻,她不是神仙,她在体力上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原本幻招频生的步子有些乱了,肩上也受了几下攻击,更重要的,是她的嘴角渗出血来,或被抛到墙上,或被狠狠的摔到地上,或是被逼得无法,吃了几下重掌。血便自然而然的成为需要发泄的负担。

原本轻盈的动作,眼花缭乱的掌风,和快速无伦的步子,都开始消逝,长宁知道,自己的生命,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这个时候,花葬却没有手软的意思,相反,她在求速战速决,想要快一点解决了长宁,所以拳势有些生狠,她跟门主左右夹击,使长宁顾左而弃右,花葬瞧准了机会,飞起一脚,将长宁踢飞了出去,顿时,长宁从墙上重重的砸下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花葬借势,又以一招必死之势向长宁贯过来,而边上的门主,则笑得有些狂肆,眼里胜利的曙光薄发而出。

花葬发出的必死绝招眼见着就要取了长宁性命,而长宁已经没有躲闪的力气,只是听天由命的闭上眼,在心里向宁越默默的告别。

然而……

发生了什么事?

待她睁开眼时,自己并未死,而花葬则在一旁痛苦的呻吟,另一旁的门主,则瞪的眼睛老大,胜利的曙光变成一腔的怨恨。

“宁越……”她看到了宁越,在最后的关口,到了她的身边。

“长宁,对不起……”宁越无法忽视那些鲜血的存在,正当他伸出手准备替、长宁擦掉鲜血的时候,门主突然就袭击过来,宁越不得不是抬肘相迎。

长宁虚弱的靠着墙,这个时候,门主的用意很明显,她要使用疲劳战术拖跨他们,再加上一边花葬的参战,更是减弱了宁越得胜的希望。

而楼下,更是喊杀声一片,看来,池晏他们应该是闻声赶过来了,和那些杀手们斗得火热。

不一会儿,楼下便有惊恐的声音传来,“不好啦,起火啦……”

几乎在同时,门主和花葬都迟疑了一下,宁越得到趁着这个机会,给了她们一个漂亮的反击,花葬被他一掌拍出去老远,大门被她撞碎,下面的烟灰趁机跑了进来。

长宁也紧接着一阵咳。

宁越连忙甩开门主,将长宁扶起,“长宁,你坚持一会儿,池晏他们解决了楼下的那些杀手们,很快就会上来的。”

长宁却没有回答,只是睁大着眼,瞳孔里一片灰色,而脸上更是露出惊恐的色泽,她挣扎着,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花杀甩出去。宁越只听身后传来啊的一声,花葬正捂着血淋淋的手腕,痛苦的碎骂之余,不得已放弃了暗袭。

而长宁在甩出花杀后,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她的眼睛,正含着笑,眷恋的,望着宁越。

“长宁……”

没有人给宁越痛喊的机会,门主的身后的攻击又一轮过来。宁越含着泪,将所有的痛苦喧泄着,动作中杀气腾腾。

宁越因为愤怒是越战越勇,而门主就显得无心恋战,而且花葬受伤,她是背腹二受敌,什么都指望不上了。

门主借着一个滚势,正好摸到一把枪,她毫不犹豫的把它当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在她准备开枪之际,自己的背部却突然一痛,一股烧灼皮肤的味道散发出来。

“池晏?”

“少爷。”池晏闯了进来,顺带着一并解决了门主,除去了后患。

门主脸上带着不甘,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料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以自己的残废而告终,而自己苦心建立的小王国,也就此崩溃。

她有些死不冥目。

在旁捂手而立的花葬,首先想到的是溜,然而现在局势发生了扭转,乞是轻易就能溜成的?才在她一转身,池晏手中的枪,就恶狠狠的宣告了她生命的终结。

“长宁……”宁越回到她的身边,眼里饱含着千言万语。

“少爷,这座古堡马上就要蹋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

...

...

第一百三十章:无声的结局

第一百三十章:无声的结局

因着提醒,宁越这才清醒了些,这时硝烟已经进来,弥散的到处都是,而顶上的砖瓦墙屑都纷纷落下来,随时都可以取人性命,他不由抱起长宁,紧走了二步。然而就是这个时候,顶上的天花板开始砸下来,脚下的地面开始裂开,有些举步维艰了。

宁越抱着长宁右躲左闪,然而……一块重重的天花板掉下来,还是砸中了他的脑袋,一个踉跄,跌下了裂开的地面,这个时候,整个古堡就如同脆弱的蛋糕,一个挤压全然无形了。

就在宁越往下掉的过程中,他还是使出了全力,将长宁抛了上来,而他自己则在裂开成二半的古堡里,坠落,坠落……

长宁跌坐在上,身上的伤已使她喊不出声也哭不出来,她就这样绝望的望着他坠落,离开她的视线,永别于她的生命。

往事一幕一幕在这个时候却越发清晰的映在她的脑海,这样深情专一的宁越,这样舍生忘死的宁越,这样拥着她可以细细呢喃的宁越,这样在她绝望时拉着她的手慢慢一起走的宁越,难道从今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不……不会的……”长宁摇着头,她在心里大声的叫,“宁越,你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少爷……”池晏从后面大跨步的赶上,终究抓不住这一切,一切都如风般散了。他只能呆呆的望着长宁,而身后断瓦残砾不断的变本加励着下来,危险随时都在。

长宁用尽全力,从地上摇晃着站起来,却很奇怪的拢着发,对着池晏浅笑着,“池晏,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这一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再还你了,如果能有来生,我会把欠你的债,一点点还清,还请你原谅我好吗?”

“夫人……你想干什么?”池晏警觉起来。

“我答应过宁越,不会再离开他了,所以我们要永远的,在一起。”

长宁的笑莫名的让池晏想起长相思来,那种洁净的花朵却要以火来洗礼重生,而长宁……

“不,夫人……”池晏想到了什么,长相思是以火来埋葬自己,而长宁,是不是也要以这场大火来宣告结束,或者,是重新开始?

然而,一切都晚了,长宁的动作快过于他的思维,她终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毅然绝然的纵身一跳,坠落在古堡里,消失在火焰中。

“夫人……”池晏声嘶力竭的叫着,扑过去却抓到一把绝望的空气,那火啊,扑天盖地的漫过来,池晏闭上了眼睛,几滴泪水从眼角滴落下来。

也许这样的结束也是好的,在烈火中死去,在烈火中永生,实现彼此间那个“永生在一起”的诺言。

这一天,正好是新年的第一天。

两人没有墓碑,只有一些永远纠缠不清的回忆,在日复一日中渐渐沉弥。

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一下子像是失去了人生的目标,死去的人活在人们心里,而活着失却如同死去的人一般。

每一天都是黑色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要走出黑暗,迎接光明。

三年后。

庞即跟贾名儿还是结婚了。那场婚礼,充满了太多人的期待。

其实后来,池晏并没有告诉庞即真相,因为这种悲伤的故事,他还是不知道为好,就让这一切都如谜题还是继续原先的轨迹下去。

池晏已经成为宁氏企业的总裁,按照宁越在去安吉岛之前所写的遗书,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转入池晏名下,并指定宁氏企业每年必须将一定数额的款项用于慈善,而池晏也忠诚的朝向当初宁越所定下的方向前进着。

而每年的新年第一天,池晏,多漠跟置之,以及子戒,都会前往安吉岛,去奠惦二个在那儿永生的灵魂。而这四人,也永远的保守了安吉岛的秘密,就连同一起去的杰克警官跟秦敬官,也未曾告知。

就让他们在那儿永远安息,不受纷扰吧,四人的本意很单纯。

这一年,四个人和往年一样,在新年的第一天,来到安吉岛。只是年年到此,心情却各不相同。

原来古堡的所在之处,原来的一片灰烬,如今已消失无踪,整个山顶被一片树木覆盖,绿绿葱葱的,即使在冬天也昂扬着生命。

这个时候,整个安吉岛都在用火燃烧着长相思,用一抹红,将纯洁的白色幻灭,等待来年的开出更加洁净的花来。

长相思,可以借助火焰重生,那么人呢?每每看到如此的场景,各人总是倍加感概。而越感概,往日总是越上心头,耳畔也总似绕着他们的话语,不远,也不近的,传达着思念。

“你这人,慢点儿跑,我刚才只不过是多看了那位帅哥二眼,你犯不着跟我讨醋喝么。”

“我没有吃醋,只是想着上哪儿找个美女来,也多看她二眼,搭搭讪啦。”

“宁越……你敢,若被我逮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就来啊。”

空气有些潮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周飘起了雪花,随着潇然的风儿一起,轻歌曼舞着。

然则池晏在这样的气候里,却听到二个轻脆脆的声音,从身边闪电一般飘过,转瞬就没了影儿。

“少爷?夫人?”

池晏的目光急速的四处搜索,四周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和大街上拥挤的迎接新春的人们,那二个熟悉的身影,又在哪里?难道,是在自己的幻觉里?

池晏摇了摇头,有时候思念太盛,也会植入灵魂深处的,更何况是出现幻影幻听呢?

“怎么了?”子戒轻声的问。

“我好像看到少爷跟夫人了。”

“哎,你呀。”子戒的手臂搭上他的肩,“都这么多年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呀,一切都过去了,真的没什么是可以纠结的了。若少爷跟夫人活着,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天堂,他们一定不希望再有人去打扰他们自由自在的生活。

就让一切都过去,让他们活在每个人的记忆里,了却余生吧。

(呜呜呜……番外结束了……好伤感……小伙伴们给点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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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已经三个月过去了,字数更新也达到了五十万,但对于书的上架仍是十分的忐忑,因为清川知道,坚持至今日,责编也好,推荐不少,可是成绩依然不好,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可清川还是会坚持写完,正如开始讲的一样,这就像是清川的一个梦,你们在梦外清川在梦里,我至少会把连接你我的那座桥梁,搭得更加美好搭得更加的完整。

(1)感谢

感谢自开文以来一直在支持清川的读者,你们的每一个顶踩、每一个收藏、每一朵鲜花、每一枚票票,每一个支持,都是支持清川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2)关于本书的疑问

宁越、长宁、须臾又是如何联手利用智慧平叛战乱,内抵阙连安,外退匈奴军?宫乱之后,到底谁做了皇帝?宁越为何要隐藏身世的真相?他在北燕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对苏长宁的态度是否会好转?而他是否就是苏家六年前所发生惨案的始作俑者?两人之间从情动到心动再到情定,到底还要走多久?这中间又会发生些什么?须臾对苏长宁产生好感,他在中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是否会影响到宁越与长宁的感情?在建章殿中的天醒真的被火烧了吗?天醒究竟所谓何物真的有传说中的诸般能力?故事到最后两人能否摈弃前嫌,肩并肩共赴硝烟实现这天下一统的大业?……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感觉这句话很欠扁)

(3)承诺更新!

至此,本文正式上架,至11月底已经更新至五十万字,以后保证每天更新达六千字,另外说一下加更的规则,在原来的日更基础上,每500贵宾票加一更。

欢迎读者大大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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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全城戒严

第一章:全城戒严

北燕历德二十年九月,经主将池晏,军师宁越趁白陔进攻常棣都城兵马空虚之机,连下数城,终一举攻下其国都孟稷,弑将擒王,后又经大小二十余役攻城掠地,白陔灭。

同年,得知国都被攻的白陔大军正欲搬兵救国,却在孔雀山处受到南陵军队伏击,伤亡惨重,后又经国都已亡的噩耗,士气大伤,已然成为败兵流寇,就此南陵国收受降兵五万。南陵当时的主将是家中三代为将的苏长宁,旋命全军打着白陔国的旗号,任命原本白陔降将成鹤为首进攻常棣,常棣国君常王不察,求助于南陵国君墨王,墨王派出由浮骥率领的军队佯助,与伪装成白陔军队的苏长宁里外应合,一举拿下常棣。

有史称,北燕与南陵天衣无缝的配合,冷酷无情的进攻,以及白陔常棣的覆灭,谓为“无稽之乱”。自此,原本“七国之雄”演变为衡夏,上黍,北燕,楚茨,南陵“五国争锋”。

时隔两年,宣王命丞相宁越为大将军,池晏为骠骑将军,庞即为安远将军,率“北地之军”伐中原,一路长驱直下至楚茨国都,一场生死之战旋即展开。

天际边滚来了团团乌云,几朵闪电隐隐约约,却也开得极为惊心动魄。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雨似在为赋城——这个楚茨国都正经历着的战火呜咽。城池内外,嘹亮的军鼓,战火燃起的浓烟,密集如蝗虫过境般的箭雨,伴着沉闷的萧杀与短促的嘶吼声,是如此托衬着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

楚茨巍巍耸立的皇宫深处,九层玉龙宝塔依然威严森重,只是流光不在,只遗一片清冷死寂。惠王喝干了杯中的酒,将那杯子一掷,又动手去打翻了烛台,烛火瞬间沿着青纱白帐攀爬,张牙舞爪,狂妄的让惠王看到曾经自己的影子。这时他走到正壁前,那里雕刻着一条飞于九天的龙,金身耀眼闪动,碧眼清光流转,惠王轻轻按着龙眼那龙的尾巴翘起露出一个小小的隔层来。内里有一精致木匣,颜色赤红如火,一手触及,惠王一时千头万绪满脸心酸泪下,他只觉这是命运开给他的一个残酷的玩笑。

“赤焰天醒。”一声轻叹从惠王身后飘出,回头看时见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参耳从楼梯上来,穿过火舌,映得脸颊绯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怀中之物,那眼中如有贪婪、如有啼笑、如有讥刺……

惠王立时有几分明白,原来这是一个套,而他一直不察不觉那被套的正是他自己。他只是狭隘的以为这战事只是时不利已,却不料是被这般算计进了这个精密的套中!

惠王一闭眼隐入那狂妄的火舌之中,那一刻他的神情倦怠已极。那倦怠已不是一个帝王所能承受之重。

参耳突然就一大步跨过去,只见一抹温血喷薄而出,天醒在惠王垂垂欲死的眼神中坠落,参耳从惠王身上拔出刀,又一手接住落下的天醒,面露喜色,“天醒柒枝,枝一赤焰,今日,我的任务总算是完成,可以荣光而归了。”

火越来越大,玉龙宝塔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参耳不敢再有停留,转身欲走,忽只听嗖的一声,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啸而来的箭羽没入他的心头。

“你……你是惠王身边的丫环红豆?”参耳吐出一大口鲜血回头去看那人,他实是不甘,自己历了千辛万苦得来之物最终却将自己送入绝境。

“我不叫红豆,就像你也不叫参耳一样……窥视天醒的不止你一人,会卧薪尝胆的,也不止你一个,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也太大意了。”苏长宁穿着一身红衣,取过一旁的赤焰天醒,弯腰避开一根落下的带火木梁,轻赶几步下到火势稍轻的玉龙八层,隔着老远随着那火尖儿漫上话来,“跟你们宁越大人说,东西我带走了,如果你这口气还坚持得了那么久的话。”

不远处的天边,闪电好似昙花,在空中一开一现,又似树枝向四面八方伸展,将整个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而又欲哭无泪。

楚茨已经大势已去,北燕的铁蹄已经踏在这片血色浓重的土地,经过浴血撕杀的池晏与庞即护着一辆马车入城,一路上城池寥落干戈,骨肉流离路中,惨不忍睹。

这时,从战后废墟和碎片中传来一个幼儿细弱的哭声,闻声过去,在一具被砍去头颅的将士身边,一个一两岁大的男孩正背对着战火,粗布衣衫上溅满鲜血,那男孩像是被周围发生的一切吓怕了,他一脸惊慌,眼睛瞪得老大,灰尘爬满整张脸,嘴张着,许是哭得时间太久,显然发不出多大的声音了。

池晏下马,将孩子抱起来,这时马车上的帘子被掀起,一向决策于千里却又真人不露相的宁越下了马车,他的神色静宁而安祥,一身白衣轻裘缓带清雅以极,他眯着眼看了看天边风雨欲来,背脊挺的很直确也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他敛去了他平素在战场上的锐气,但还有一些他骨子里疏狂散漫的味道,正是他一手造就了如今这个硝烟弥散死生无数的局面。

宁越捂了捂鼻,竟然被这空气之中浓浓的血腥之气差点呛住。然而他却伸过手去抱住了那个孩子,这是在血气横流的暴敛之地流露出的一点温和的善意。许是感觉到身上的暖,孩子停了哭声,疲倦的趴在宁越肩头,用那双惊恐的眼睛望着身后的庞即。

“可怜的孩子。”庞即正欲去摸摸孩子的头,池晏突然用手指了指惠王宫的方向,说,“九层玉龙宝塔起火了。”

宁越扯过身边一匹马,跃马急速向着九层玉龙宝塔而去,身后两人不知何事,接过孩子带着策马尾随。

图谋蓄势许久,雨这会儿开始急转而下。

九层玉龙宝塔由于雨量过大,火焰渐渐被熄灭,剩下半截半死不活的忤在这片苦难的大地上。在连接第三四层的木楼梯上,宁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参耳,参耳挣扎着,似乎他留着这口气的目的就是将红衣女子的话进行传达,之后便是头一仰,双目空睁,喉中连连倒气。忙找了随军军官救治但急救了一会还是了无希望,道:“不行了。”

宁越替参耳抚上死不瞑目的双眼,站起来,心思沉重。

“怎么了,大哥?”池晏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会叫宁越大哥,只是这位大哥一向不动声色却又暗藏韬略的人儿,也会有面色沉重的时候。

“来是空言去绝踪,你好狠的心……”宁越似喟似叹地轻轻低吟了一句。

雨越下越大,狂燥的洒在那瓦砾堆里,枯枝叶上,尸体上,地上的血水开始满城流趟,战火渐渐熄灭,而一只雪鸟悲鸣的叫,被飞掠而过的马惊着,斜斜向天上飞去。

宁越收回视线,脸上却依旧从容不迫,带着点点笑意,道,“池将军庞将军听令,立时封锁整个赋城不得让一人出城,同时将城中的所有百姓生民尽数押往校场待命。”

天已近黄昏苏长宁抬头看了看天边,那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而这城怕也是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了,这四面的城门均已被重兵看守,宁越向来杀伐果断看来这次他对这天醒是志在必得。长宁压低草帽,身上披着蓑衣所以显得脸上的神色着摸不清。

城里现在四处都是北燕兵挨家挨户的搜查,所以长宁也只能躲来这条偏僻的河边看昏黄黄的雨中落日光景了。这时远处飞来一骑,马上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才下马来便委屈的抱怨道;“将军,这个任务真是不讨好,那些北燕兵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害我也差点被绑去,若不是我机灵怕是以后你都没有再见我的机会了,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些人将城中百姓尽数押往校场,到底是存了什么目的?”

“就是因为你机灵,所以才派你去,若是这点任务都完成不了的话,玉城也就不叫玉城了,是吧?”长宁笑着戳了戳玉城的脑门,心里却知此地是再不能呆下去的,那队伍迟早要搜到这里来。

“是啊,我这么机灵,让我想想我们应该怎样避开北燕军,安全出城啊!”玉城故意作出沉思状,好像有身挑重担必须全力而为的使命感,长宁笑笑,这玉城不仅机灵,而且对凡事都充满着好奇,一路上喋喋不休的问这问那,他是很少有机会出来看这个世界的,所以这少年的身上有着她自己曾经渴望的一尘不染的初心。

“四个城门的兵力分布如何?”长宁问。

“其中三个都已关闭了,现在只留下南城门,那门被北燕军攻入已残破不堪关不了,现在已是重兵把守着。”

“玉城,我们必须去校场。”苏长宁说这话时已经翻身上马。

“为什么啊?那里全是北燕军,我们去了不是送死么?”玉城心有不甘,但也上了马尾随着长宁而去。

“我就是要让你去送死的,你给我老老实实让北燕军抓了去。玉城,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苏长宁头也不回,雨中两匹马飞速掠过激起一地的水花。

第二章:校场突围

第二章:校场突围

宁越站在校场的高台处,那里搭有遮蓬是平时用来阅兵用的,这雨下得不大不小,水珠儿落在地上滴嗒滴嗒一片清漾漾的响声,宁越的心思向来难猜,不比站在他身后的池晏和庞即,那脸上的笑意简简单单的,这会儿楚茨已经落入北燕之手,过不了几日便可搬师回朝再不用过这行军打仗餐风露宿的生活,所以这笑也就笑得真诚了。

这时宁越只看到一匹马从远处校场入口处飞速而来,手中的长枪在雨中闪着银光,那马上的人一身红妆头发飞扬,如是一枝挑出墙来分明显眼的峥峥雪梅,那长枪也丝毫不怠如是吟龙,接连几挑,校场处守卫的士兵便被挑翻了好几个,余下的士兵似是被她狠戾决绝的手法给镇住了,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敢上前阻拦,只是愣愣的望着这红衣女子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鲜血在雨中冲刷干净。

宁越看着此番光景,他的唇角无声地笑了,这女子远看着的确如是海市蜃楼一般,可那蜃景美得让人怅然而且扎手。

那边的撕杀只不过一刻,那一抹红便转眼到了校场高台前面。马上的人与高台上的人隔着密密的雨帘对望,却只是虚虚的一片谁又能看得清谁?连一向活跃的庞即也揉了揉眼,一时也不知那匹马儿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伸脚踢了踢边上的池晏,可是连池晏似乎也愣住了,这女子孤身前来闯这校场胆量实不一般,池晏惊讶之余指了指红衣女子,问宁越,“大哥,这人是谁?”

“桃花马上风餐宿,鸳鸯袖里握兵符。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宁越缓缓念着前行至高台边缘,虽然中间隔着虚芜一片,但他也知道这马上的人虽然展卷英姿飒爽,但也云鬟婀娜也有女子的娇柔。

“她是……苏长宁?”池晏与庞即一愣,这首诗在七国被多少人传颂被多少人熟知,诗里的美人,便是这巾帼英雄苏长宁了。

“她是南陵国的将军,怎么也跑这里来了?也好,且让我去会一会她,若能将她擒了,日后攻打南陵也就会少费许多力气。”庞即一转身拿过自己的长枪,说着就要跳下高台,却被宁越阻住,“你们先行退下。”

宁越不会武,若然被她擒了那可就大事不妙,虽然池晏与庞即不愿退,但宁越的命令也是不可违背的,连带着赶过来要追杀苏长宁的兵也被宁越喝退了下去。

雨依然在下,宁越看了看身后的校场上绑着有上万人的百姓,他们吵吵嚷嚷哭哭啼啼之声不绝于耳,只有苏长宁是那么安静的立于马上,那雨打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不就是想要天醒么?我如你所愿,但你要先答应我放了身后那群百姓。”苏长宁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马鞭一指,开口说话了。

天已经暗淡了下来,高台上飘着几盏灯笼火随风抖动着,在这雨中显得空寂枯冷,宁越情知这苏长宁迎敌筹算向来周密,此次前来也定不会如此简单就交出天醒。

“好”,他一边答应着心里却是盘算开了,“但在那之前我要见一见天醒。”

苏长宁一回脸只见一点煞气从她脸上腾开,那煞气一闪即隐,她向着身后伸过手去,指着道:“天醒就在你面前的这群百姓身上。”说着她调转马头朝那人群奔去,手中的长枪朝着人群一挑,那条将无数人的脚部束缚住的长绳子便断了,一部分的人恢复了自由,这时人群中有人将一只艳红的匣子递到她的手上,长宁然后回身朝着远处的宁越笑道:“丞相大人,你想要的天醒便在这里,你也必须依言将他们放了。”

“你隔得那么远,我怎么知道这天醒是与不是?”隔着老远宁越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已是隐隐约约的,长宁纵马而去就见一身白衫的宁越已经下了高台,就站在灯笼火下站在繁密的雨中,越近看却越是觉得模糊糊的一个影子。长宁也下了马向他走过去,雨打过来荡在脸颊上让长宁反倒感到了一点不自在。

“师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宁越向着她走过来脸上微微一笑看起来是那么美好。

“托你的福,至少还活着。”长宁突然觉得乏力,他在雨中的脸原本若隐若现,现在已是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是真切,他还是那个样子,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高贵清华丰姿奇秀神韵超然,只是现在的他,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多少有些狼狈却也增了几许诱惑。

长宁皱了皱眉,突然喝道,“十步之内,必取首级,师兄你离得我太近了,就不怕我挟持了你以助我出城?”

宁越却似有意又上前了一步,依旧笑得如若春风,“你也知这校场之内高手如云,本事未必在你之下,你也胆敢擅自闯进来,就不怕我一声令下,置你于死地么?”

灯光朦胧胧的映出两个修长的影子,苏长宁却突然眼睫一垂,象清昼下的屋檐遮住了日光也遮住了眼中所有的秘密。其实在这大雨中狼狈的何止是他,她的头发她的衣服都胡乱的紧在身上,所以她退后了几步,冷笑道,“我也正奇怪呢!人说这‘天下第一谋士’向来心狠,怎么今儿倒怀了一丝恻隐之心?不过即然师兄仁慈了,就别怪我将这赤焰天醒带走了。”

“这天醒你拿走也没有用,你没有天醒之钥,又何必为难与我。”

“这你就管不着了,我即便拿回去在家用香贡着,我也乐意。”

“那你倒要拿出些本事从这校场从这赋城活着离开了。”宁越的神色素来清雅温和,说这话时却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刹那波动,反而令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惊魂动魄的诡艳。

就这么一刻,时间好像过得真快,一切都在翻覆无常中变了,长宁却再也无话,只是翻身上马,眼神从宁越的身上掠过突然就冲着远处大喊了一声“杀”字。

她要杀谁?

那边的人群开始混乱,混在人群中的玉城早用刀划断了纵人的绳索,在人群中不断的大叫:“不好了,北燕兵要杀咱们了,快逃啊……往南门逃,那里门没关……”

宁越就站在那里看着混乱的人群开始如浪潮一般扑向校场门口,上万人的人群一旦混乱便再也没法阻止,边上的士兵虽然尽力维持,但也很快便决堤了,军中向来纪律严明不会向着老百姓动刀动枪,这没有命令谁也不敢向这群逃命的男女老少放一点血。即便心狠如是宁越,也不会下这般的命令。

这时宁越扯过身边一匹马纵马向着南城门而去,池晏与庞即也随即紧紧跟上,人群纷纷乱乱的涌出校场涌出南门,苏长宁和玉城便混杂在人群之中出了赋城,这会儿夜色更深了雨也更是急,他们骑着马一路向前却是没有停。这夜虽深但也不静,因为有玉城在边上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接连不断的砸过来。

“将军,我们为什么不趁机擒了那宁越正好携了他出城?”

“这宁越不会武却喝下了侍卫众将,他为什么如此笃定我们不会擒他?按理说他们一块儿上来,我们是毫无胜算,根本出不了城的。”

“将军……今天这事我越想越怪……为什么……”玉城又一个问题要甩过来,长宁终于忍不住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多问题,整个就跟好奇宝宝似的。”

玉城看着苏长宁没有再说话,在他心里一直当她是一种骄傲,是娇婉英飒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他仰望的骄傲。

不多时玉城摸了摸自己额头,轻轻地道:“将军,我这儿好像有一点热……”

行至一处凉亭时长宁忽然就驻了马,她摸摸玉城的额的确是有些烧,此时已出了赋城约有三四十里路了,回望时只见山势尽处一座城池便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再往前看引颈向上便是椎骨山,一节一节的往上好像天宇也触手可及,也越发的开阔幽静了。这椎骨山在地势上形同人的咽喉,先是狭长然后到了赋城便极其的开阔,一般守住这咽喉也就守住了赋城守住了楚茨的江山,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称雄天下,然而北燕却偏是打开了此道口子尔后长驱直入,也算得上是神兵奇勇了,那么在此道口子上,宁越不可能不会设伏,任由他人来去自由吧。

顺着椎骨山的山道北燕的追兵也很快就追了过来,天上的雨一直下着,铅沉铅沉的,好像郁结了多年的怨气要在这儿尽情宣泄了似的,池晏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道,“大哥,前面有一凉亭,出了凉亭便叉支开了有二条路,左边这条道上有马蹄印记,右边这条道上没有,以苏长宁的狡猾性格,这两条路都有可能啊,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分头搜捕。”

雨水中偶尔夹杂着一两颗大大的雨滴,砸落下来砸得人脖颈心口凉嗖嗖的。宁越摸了摸脖颈处点点头道,“也好,你和庞即分别率一队人马,一队往左一队往右搜,另外再留十个人下来,我另有安排……”

“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起么?这天黑我怕你留在这里有危险。”庞即的马踱着步子晃过来。

“这不还有这么多士兵跟着么?我不会有事的。”宁越说着,座下的马忽打了个很响的响鼻,一蓬水汽从它鼻口喷出,似也感觉到这薄凉暮色中的寒意了。

一时两队人马纵马飞出踏着泥水而去,宁越抬眼望了望凉亭,那凉亭古旧古旧的似有些年头了,但至少还能遮风挡雨一下,他便牵着马慢慢的走过去,站在凉亭里细细的观看四周的地形。突然他就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今天天气不好,若是平时大概可以看得更远吧。”

宁越伸手往前一指率先跳下凉亭,他的白衣一时染了乌水斑斑点点的,如是白纸上晕染开的水墨,后面的士兵跟上来一看前面根本就没有路,四周全是荒草长得有半人高,但看到大将军都下去了也只得一步步跟上,还得时不时的避开横叉出来树枝,这一路都走得极为艰难。

宁越在前面走着不时蹲下身来在地上似乎在找些什么,就这样走走停停大概用了一个时辰,前面突然出现一户人家,那房子应该是一处猎户的,而且从外表看起来毫无烟火的气息应该是被人荒废的。

那十个士兵向房子围拢过去,哪料第一个过去哎呦了一声就不见了,第二个来不及刹住步子也就这么不见了,后面的人就再也不敢前进半步,蹲在地上细细一瞧,原来地上挖有两个大坑而且极深,洞口只用枯树枝做了掩饰,看来是猎人平时用来逮猎物的一处所在。而且里面积了水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出去了,只能等天亮搬些必要工具再来救他们上来,余下的人又一点点的向房子的门摸去,外面还有一些月色,但这屋子里面黑灯瞎火的,如是黄泉路上永无止境的黑暗……

第三章:椎骨天关

第三章:椎骨天关

宁越在门外呆了有一刻见里面毫无动静,只有雨狂风啸的声音在这荒野里回荡,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径自推门进去,原本里面黑漆漆的突然就有一点火星亮起,那一点光亮映在女子蒙着面纱的脸上显出一点朦胧之意。她点着了堆在中央的一堆干柴立时屋子里亮堂堂暖哄哄的。

“你的那些手下被关在了隔壁,你如果要找他们向左转。”长宁烤着火觉得身上有些暖意了才开口说道。宁越却没有左转而是在火堆边坐下,那火焰似在他脸上幽幽的跳动闪着粼粼的光。

“这地方如此荒凉居然也能被你找到,看来逃跑的路线你是早就设计好了吧?”宁越嘴角含笑,眼里幽深如海。

“你在这关关卡卡上都设了伏,我若不早做打算难道就任由你来抓我?难道我苏长宁在你眼里什么时候这么傻了?”长宁语调轻轻,可是声音里透着一些连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冷寂。宁越的脑子却是十分冷静的意会到苏长宁的意思,道,“如此看来,我也算是你的笼中困兽了吧。”

“我怎么敢把你变成我的笼中困兽,你是要翱于九天的把你束住了那是我的罪过。”长宁说着也不看宁越,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只杯子轻轻用一块素色手帕擦了擦,又到外面接了些雨水进来,挪了位置去看躺在墙角的一位男孩,轻轻唤了几声,“玉城,玉城?”

那男孩子身上裹着一层棉被,这会儿被唤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喝了口水又睡下了,苏长宁用湿手帕轻轻的覆在他的额上。

长宁又去外面接了杯水,然后躯了身子在火堆边坐下,取下面纱神色依旧平静从容,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水,那朱红的唇映在清白的瓷上颜色交错如是一幅意境幽远的画,忽然她一抬头见宁越在看自己,不由又戴上面纱,淡笑道:“你们这些朝臣一向是高居惯了,这山野间的雨水想来是喝不惯的,我也就不敢委屈师兄你喝水了。”

宁越一身轻软气质清华,衣上虽沾了泥水却犹是高洁,他这一凝视也并不让人觉得无礼反显出他的从容,宁越过去了一点与长宁坐在一起,又从他的手中接过杯子轻抿了几口,“这雨水不错,适合泡茶,精茗蕴香,借水而发,味道会更好……”

“一瓯香茗,涤我尘襟……”长宁幽幽说着似是触动了她某根神经,没好气地说,“宁越你死到临头还这么风雅?你是不是还想我出去给你弄些酒来菜来好好叙叙?再对个月吟个诗风花雪月一翻?”

“苏长宁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宁越的声音依旧轻柔。

“你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好好说话?”长宁面纱下似是浮起一丝浅笑。宁越也笑笑,手里一直握着的杯子突然手一松,那青花瓷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立时粉身碎骨魂然不在了,只听他笑道:“我们现在是敌人,也确没有要好好说话的必要,那便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赤焰天醒若是不交,就别怪我向你下死手,如这杯子一般香消玉殒了。”

长宁淡应了一声:“噢?”接着笑道:“丞相大人这样一个雅人,才闲话几句,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为了天醒这种俗物就要痛下死手,未免就伤兄妹感情了,不过……”长宁看着宁越,曾经年少时无拘无束的光阴在她心底慢慢沉甸成一抹怅望,转而是一种失望,“不过……伤就伤吧,谁还在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呢?”

宁越知道苏长宁向来骄傲,即便如此刻她蒙着面纱也是一种对过往的逃避吧,因此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伸过手去就要解她脸上恼人的面纱,长宁一怔,就这样的瞬间他的手已将她的面纱除去,就如同三年前她的夫君雪澈在大婚之夜揭开她的大红盖头。那一晚的雪梅似在哭泣瓣瓣如血飘零在地,自此之后她便不敢去看那雪梅怕从中看到那艳红的回忆,一时她脸上笑容晏晏可她的笑意之下所遮掩不住的却是一丝苦涩。

“苏长宁,你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你不该来这里的。”宁越突然说道。

“我来了又如何?”

“你还真是贼心不死,不信你可以看看窗外。”宁越用手一指窗外,长宁过去一看,窗外虽有昏沉沉的月光但隔着细密的雨帘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偶尔闪电划过,一字儿排开的马匹一字儿闪烁的刀光便如幽灵一般显现在眼前了。

“十二云骑兵?”苏长宁惊呼一声。这十二云骑兵素来是宁越从各种人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贴身侍卫,负责他安全的同时还负责各路信息的收集,且都是武功了得,任何一个她苏长宁想要对付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来得还真是快啊,看来我此趟赋城之行,还真是让师兄费心了。”长宁笑了笑,那笑意花明柳媚似的,一笑之下这椎骨山上的花大概也不敢开了吧。“师兄,对不起了。”长宁说着也不知从哪里搜出了一条绳子将宁越绑了个结实,又塞了块布在他嘴里以防他乱叫,然后拍拍他的脸对自己的成果表示心满意足,又去轻轻唤醒了玉城,“玉城,咱们都坚持一下,等坚持出了这椎骨山我替你找大夫。”

苏长宁将屋子里唯一的一件蓑衣给玉城披上,又给他戴了顶斗笠,她在心里算算这时间上也差不多了,便将屋子里的火熄灭,静观屋外的动静。

果然不一会屋外的动静便大了,从山野里四下涌出百余名穿着打扮像是楚茨军队的人,将十二云骑兵尽数包围。其实苏长宁在来这座小屋时是有人的,有四六位壮汉正在烤火或者四仰八叉的睡觉。

苏长宁进去后利利索索的将他们收拾了,她将玉城安顿好,本来想就这样将就一夜,但她看了看窗外那黑暗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让她心里忽生了不安,她一看这几名壮汉像是楚茨战败后的逃兵,对这些人稍加逼问便全盘招了更是证实了长宁的猜想。

“你们有多少兄弟还在这附近?”

“有一百多个。”

“你们这次国破家败,兄弟死伤无数,想不想报仇?”长宁眼里闪着一点狡黠,这一局定是赢不了的,但一定能为她赢得些逃跑的时间。于是这边火焰一熄灭,那边原本溃败的楚茨军队便包围过来,趁他们围住十二云骑兵之际,长宁已经带着玉城和宁越悄悄的从后门溜了出去,融入这茫茫的椎骨山中。

这椎骨山真是大啊,若不是长宁平时探了路线,怕是要就此迷失在这山中了,从猎户屋中出去约又行了几里不知不觉雨也停了,天也亮了,长宁给宁越松了绑去了他口中的布条,他看着苏长宁半天才笑着说道:“有一句话说的确实不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宁越你就不必再顾左右而言它了。那东西你是带不走的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如果有时间还是想想你怎么保得住这条命。”

“苏长宁,你可绕过其他关关卡卡,但有一条关卡你是必闯的,这是出椎骨山的必经之路,你就这么有信心能飞得出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这人总是一副乌鸦嘴的样子,长宁恨不得把手中的布条再塞回他嘴里去,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漫漫的爬山路也的确需要消遣,就由他说去吧。

长宁扶着玉城在前,宁越在后,这山就一连着爬了几天,长宁常去采些山药,因为她常年军中行走免不了要与这些体热风寒打交道,所以也熟识一些基本的草药,什么升麻、薄荷的在这椎骨山中倒也常见,用以通过发汗散邪,邪热外达,从而达到退热之效,长宁这一路便捣鼓捣鼓给玉城服下这烧还真退下去了一点,人也慢慢的恢复了活力。

大概再过一天便要出这椎骨山到必闯的关卡了,这一日长宁将玉城安置在一处小小的山洞里,宁越这些天也并没有表现出要逃跑的意思,她便将宁越交与玉城要他小心看守,自己便去采药了。

长宁在山野的草丛中发现了柴胡,她连根拔起除去茎叶和泥沙将剩余的部分放在背后的包袱里,然而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回头张望了几次又没有什么发现,长宁又从一块大山石脚下挖出一棵柴胡,起身之际就听破空声骤然响起,长宁大呼不好就势往边上滚去,“呯呯”几声她刚才站立的位置那山石上赫然盯着两把飞刀。还未待长宁有喘息的机会,身后就猛然蹿出几条人影向着长宁飞扑过来。

“你们是谁?”长宁拔剑挡去,然而她得到的却不是回答而是几道刀光接连她劈过来。他们彼此配合默契,雪亮的刀锋迫近,空气瞬间变得阴冷而萧杀。

长宁虽然接住了这偷袭的一招,但她却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来卸掉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然而酣战才刚刚开始对方又发动了连番攻势,道道寒光招招致命没有一点留情的余地,长宁也蓄足力道突然发难,一道寒光如银蛇般缠绕过去,她的速度之快让和她交手的人都微微停顿了一下,这会儿危机四起,长宁的脑子反而变得比平时更加冷静清醒。

两方相交,长宁接连逼下了对方几次进攻,这时她手腕一抖突然就一个犀利准确的振臂横斩,又将那些人都逼退一步,那些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挥刀再上,一时间兵刃交戈之声宛如雨点密集而下,可饶是长宁功夫不错,毕竟以一敌五,这样的攻势一个个回合下来就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她努力维持但步子却在后退,力气好像流水一般从她的身体里逐渐流失。

这些黑衣人个个都是高手,见一齐上阵占不着便宜,便改变策略开始轮番上阵,看来是作好了要与长宁作持久战的准备,今日是非置她于死地不可的。

这时不知又从哪里窜出四条人影就要加入进战局,长宁心想糟了,再来四个今日还真是死定了,然而这四人剑锋却不是对准了长宁而是向着黑衣人迎了上去,一时剑光闪耀,似流星划过夜幕,身形翻飞,又如雄鹰搏击长空,局势立时得到逆转。

那些黑衣人一看情势不对,立时收手,向着椎骨山深处遁去了。

长宁坐在地上,刚才交战中她不知是怎么支撑了那么久的,好象把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力气都在这一刻透支了,就连骨头里都好像空荡荡的,更别说那颗悬着的心了。她刚想找个平地什么都不管的躺下去,突然就想起后来救她的人,忙趋身去看时这四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地的奄奄一息的野草东倒西歪的。

长宁想起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材高大,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蒙着脸,大概这一路也潜伏跟随了许久了吧。思及此长宁突然脸色大变,一骨碌爬起来向着山洞狂奔。

然而山洞里空荡荡的玉城与宁越都不见了,另外还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她翻看了那几具尸体却并未从他们身上搜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是那伤口却很奇怪,都是些杂乱的伤痕,不仅乱而且狠那伤口一处一处的,有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染红了山洞里暗戳戳的地面。

这些人是谁?玉城哪里去了?宁越哪里去了?长宁坐在山洞口任由山风吹拂,慢慢恢复了一些冷静,她又打开背上的包袱将那天醒拿在手中细细的瞧,这天醒除了做工精致除此之外就是一普通的小盒,它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以致于七国之内普天之下都要得到它?

椎骨山第一道关卡处有一道小院,原是楚茨所设用于看值人员起居所用,宁越坐在院子里正在下棋,正是金秋之际,周围有火红的枫树将这个小院包裹在其中,以致此处对外并不太引人注目。而这个院子也有些年代了,门上的牌匾伤痕累累摇摇欲坠,隐约可以瞧见四个字:椎骨天关。

宁越伸手掸了掸落在他肩头的一片枫叶,嘴角一直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眼神却幽深安静不见波澜。他手执黑子轻轻将一子下定,又看了看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轻轻道;“该你出手了。”

话才落就见一柄细剑斜斜的飞过来,插在宁越的脚跟前,剑身上似乎还带着些隐约噬人的红色,若再前进一分宁越的脚便也就此废了。

苏长宁从一棵红枫树后现了身,院内的枫叶零落了一地,被前几日狂风暴雨一番肆虐就显得有点萧条。长宁踏着满地艳红的枫叶吵吵杂杂的发出一点热闹的声响,她身上的红衣已没有前几日艳了,被勾破了好几处,但她的神色却依旧是傲然的,“宁越,你把玉城还给我。”

“你应该感谢我,若没有我,你也就再也见不着他了。”宁越微笑了一下,这时候他的笑意在脸上慢慢晕染开,一回头,轻柔的说道:“长宁,可是如此?”

长宁拔了剑在他对面坐下,慢慢的擦拭着剑似要将这把剑所沾染的血色都要统统擦去了一般。虽然她在来时的路上有过这种考虑,但经他自己证实还是有些意外,这宁越没有武功又如何击败山洞中的几个歹人顺道救下玉城?莫非是那十二云骑兵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并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如此说来那救她的四人也应该就是云骑兵中的四位了吧。

她看了看宁越,这人谋略向来深远,但深远到何种地步怕是连她都难以猜测的了。如此看来,在猎屋中她绑他,若不是他心甘情愿自己是耐何不了他丁点的吧。

“我真是看错了你。”长宁道。

“其实你不必去了解一个人,有时候你了解的越多,也就只会是越失望。”宁越站起来在院子中走了走,枫叶正是最红的时候,一簇簇逼天覆日的几乎绽放出一种灼伤人眼的妖娆。宁越走着却又轻轻加了一句,“所以,你看错我的地方,还有很多。”

“你放心,我并没有兴趣了解你,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救下玉城之后,打算拿他怎么跟我交易?”

第四章:口是心非

第四章:口是心非

“聪明如你,怎会不知?”有一枝枫叶斜伸出来,几乎擦过宁越的脸颊,那一抹鲜红的颜色映照在他幽静深沉的眼眸中。长宁静了静,便从包裹中取出天醒,放在桌上的棋盘上,她的眼睛一瞥而过那棋局,这棋局布局极为缜密,大有方寸间“涿鹿大战”之壮烈,又有洞庭听奏“九歌”之大韵。

她看了看宁越,这人平时下令掷地有声对敌而歼也绝不手软,这一局棋中黑子虽然有胜势,但长宁还是从中读出了一点宠辱皆忘亦特立独行的旷达境界?而局中的白棋虽然被黑棋所困,但也表现出一种被千军万马围得生还无望时,便会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贞烈?

看来这宁越是借此盘棋来表达些什么?当然这个时候的长宁不懂,但两年之后当他兵临城下之时的她想起这局棋时便是懂了。

宁越拿着那赤焰天醒瞧了瞧,便放进了袖中,笑道:“我命人帮你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洗漱过后,带着玉城尽快离开……”

宁越说着的时候他手中的一颗白子落下,转身离开时他从枫林中穿过,淡淡的如是夹杂了枫叶的愁绪,“进一步走投无路时,便会退一步曲径通幽。”

那枫林中枝枝叶叶间,忽的闪现出一条一条的人影,跟在宁越的身后缓缓前行着。

长宁骑着快马奔走在椎骨山山道上时,仍在想着宁越此话的意思,山路上泥泞难行马也跑得并不快,而她却猛然刹了马蹄对着玉城道:“玉城,你在前面的城池打间客栈住下来再慢慢等我,我有事要办。”也不待玉城回答便催马而返向着来路狂奔。

然而这椎骨天关中,此刻却已是空无一人。

长宁的马在院子里打了个圈,便又向着山道上继续往前,行了有半个时辰,前面的路中便横七竖八的躺了二三十人,从衣饰上来看分为两类,一类与山洞中那些死尸的穿着一样,另一类便是北燕兵的服饰,长宁一一检查却发现有一个北燕兵鼻息尚存,她将他扶了起来,那人断断续续的只说了两个字:“刺……刺客……”

这时的庞即与池晏一路搜捕并未发现苏长宁的踪迹,折返之后却发现宁越并未曾回赋城,情知定是遇了麻烦事情,便率了大军前来这椎骨山营救,然而椎骨山绵延婉延不知深处,该到哪里去找宁越呢?

“你小子平时鬼主意一个接一个的,怎么此刻成了闷菩萨了?”池晏的马鞭子从庞即头上挥过,庞即低头躲过,道:“我说搜山啊,你又不听,还能有什么办法?”

“搜搜搜……搜你个头啊,这山这么大,按我们的速度还不得搜到明年这个时候,到时候好人都成一堆白骨了,还搜山。”池晏对庞即的话有些不屑,恨不得再一鞭子上去。

“你放心好了,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说不定一会儿就会给我们什么暗示,你等着瞧好了。”庞即望了望远山重叠,突然就嚷道;“喂,小子,快看,那边在冒烟?会不会是大哥给我们的消息?”

池晏也向着远处眺望,先是一阵欣喜,随后便又摇了摇头,“有十几处地方有烟雾冒出来,几乎每个山头都有。”

庞即却指着那些火说,“这其中一定有奥秘,大哥这人谨慎,他一定是借助于这火告诉我们他的真实所在,同时又能迷惑那些想要追杀他的人。”

池晏被庞即一提示也便盯着那十几处冒烟点看,两人看着看着就脸上浮起笑来,他们相视一眼又一击掌,立时大军开拔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这会儿苏长宁也意识到了十几处冒烟的地方,长宁的眼色越发的暗淡而手中的剑也越握越紧,“马儿马儿,今天可要委屈你了。”苏长宁一边拍拍马一边快马加鞭向着前路奔去。行至某一处时她突然翻身下马改为步行向着山头快步爬去。

这山很高爬到顶时几乎用了长宁半天的时间,这时天已经是傍晚了,但长宁对这四周是熟悉的,正是当初玉城跟宁越失踪的那个山头,而她所要找的也正是那个山洞。

那洞里除了那几具死尸却没有活人,长宁不由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思,这十二道起烟点排列极有规律似是一个箭头指向了这座山,所以她才兴冲冲前来却未有所发现不免有所扫兴。正在长宁懊恼之际,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幽幽慢慢的声音:“苏将军可是在找我?”

长宁一瞧那人正是宁越,他攀坐在一株不知名的大树上正偏着头瞧着她,脸上笑意盈盈却着实让人可恨。

“你怎么还没死?”苏长宁口是心非的来了这么一句。宁越却未搭理她,只是轻轻说道:“上来。”

长宁看了看这棵树,枝繁叶茂的的确适合藏人,只是这株不知名的树上结着不知名的雪白的花,她不喜欢这种白色就如不喜欢宁越身上那身飘飘然的白衣,总让人感觉惆怅。不过她愣了愣还是爬了上去,她一动那花便簌簌落下,倒也是一派极美的景象。

“我不是让你走的么?怎么又折回来?”宁越的声音十分柔和,柔和得让人完全提不起戒心,长宁深知宁越的为人,知是面对此人该是时时设防,否则一不小心掉了他的陷井也不知是怎么死的。所以长宁也只是模糊的回道,“我只是想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那只天醒不可。”

“你到底是聪明人,还是想明白了,可我觉得你还是不明白为好,明白了也就置身险境,辜负了我一腔美意了。”

“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长宁看着今日的落日与以往不同,好像别有一番风味了。

“苏长宁,你今日折回来为的又是什么?你问问自己舍不舍得我死?那你又凭什么就认为我会很高兴的看着你去慷慨赴死了?”宁越身体正对着晚霞,脸容却埋在花枝的阴影里,但是一双眼睛却澄明清澈,蕴藏着冷静坚定的辉光。

“我以为你会的……”长宁轻柔的拉过身旁的花枝,靠近轻嗅花束的芬芳,然而那花却从枝头坠落,在空中轻飘飘的舞动落地时长宁几乎可以听见它细碎的声响。

“苏长宁,你还真是个傻子。”宁越仰着头微微一笑。

“宁越……”长宁无端被骂傻子自是不悦,她正欲还击便瞧见宁越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嘘,别出声,有情况。”

底下有一队人马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上来,在四处搜索着什么,在附近没有什么收获又走远了些。宁越居然徐徐的从树上下来,抬头看了眼仍在树上的苏长宁,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我去证实一件事情,你不必替我担忧,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下来,我自有分寸。”

听他这么说,长宁也是一笑,道:“我怎么会替你担忧,师兄素来先谋而后动,自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长宁坐在树上虽然眼界宽阔,但天已是晚时越来越是暗淡了,她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些影像,似是一群人在向着一个白衣人逼迫过去,长宁有些坐不住想要下去但一想到宁越的话,便也只能坐着了,他有才华,心思细密,性格之中有内敛隐忍的一面,断然是不会做出鲁莽的事来。

可正是因为看不见局面,她心中才会逐渐的焦虑起来,而且山顶上的风中还远远的传来了些打斗的声音,她有些意料不准事态的发展了。

不一会他居然又回来了,不过他没有上来只是在崖上迎风站着,白衣飘飘的有种我欲成仙而去的感觉,长宁从树上下来,走过去也未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只是默默的与他站在一起,神情坚定从容没有一点胭脂的娇慵。

“马上就会有大拔的人上来了……”宁越轻轻的说道,“今日必要除之,否则便是永生的祸害。”

长宁从袖中取出一支银制蝴蝶发簪,将一头长发一绾,又用一条丝绢束了起来,然后迎风立着未曾吐半字言语。不一会宁越的十二云骑兵也走了过来,那刀尖上似乎还渗着血意,在崖上一字排开如似是对当前危机有一点漠视,或是早就有胸有成竹的把握。

“苏长宁,他们只知道你出了这椎骨山,还不知道你又回来了,所以……”宁越从袖子中取出天醒,看了看又交给长宁:“他们的目的是这天醒,你带着它从这山上离开是最安全的,我来牵制住他们,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会向你一并讨回来。”

“不行……我……”人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长宁这一刻却想要留下来,哪怕这“害”到最后是粉身碎骨的。

“长宁,你还听不听你师兄的话?”宁越却是没有让长宁再说下去,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只会徒增伤感,宁越抬起眼来,漫不经心的瞥向长宁,“他们此刻定然在山口设了埋伏以防我逃出这个圈口,所以长宁,你的任务其实并不轻松,但我知道你一定能够做到。”

听着宁越的话,长宁一时间百感交集五味陈杂,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宁越是憎恨还是感激,她一直以为他紧追不舍只是为了夺她天醒,却不知他要夺她天醒其实只是为了转嫁杀祸灾难,前几日他将百姓集于校场只是因为嗅到了危机的存在而逼她出现,他甘愿做她的俘虏其实也只是在保护她吧。思及此长宁心头便生出了那么一点点暖意。长宁道,“宁越你听着,你这条命是我心慈手软给你留着的,你得好好给我护着,别太孬种被别人拣了你的命去。”

见她语涉调笑知她正在拐着弯儿的骂自己,但这骂句听来却丝毫没有刺耳反是有几分甜意。宁越不由微微一笑:“你不是说不担心我的么?怎么这会儿就改了心性觉得我没用了?”

长宁笑了笑将那天醒收入包袱中,走时回头望了望,宁越依旧身形修长脸上挂着让人感到丝丝魅惑的笑。秋天了,夜里起了露霜,从那些霜草上踏去只听得咯吱吱一片轻响,而这种轻响却更是显得四野宁静。

“长宁……”宁越低低的叹了声,他知心里素来的愿望简直象是个梦,但正因为它的遥远,在他的疲惫中他才会无意识地唤出了她的名字。只是在这个世界,这趟混水他们已涉入太深,谁也没法回头,他头一次感到原来向前进远比向后退更容易!因为有那么多推波助澜的势力就逼着你前行着。

他们都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的人。

第五章:多事之秋

第五章:多事之秋

楚茨覆灭同年,南陵国兵马大将军苏长宁不知何故被国君墨王从将军贬为都尉,驻守边疆澜沧城,澜沧位于南陵北境与北燕交接地带,连绵起伏的蛮岭山脉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澜沧城城门正位于澜山与沧山之间的山谷之中,所以谓之“澜沧城”。澜沧城身后往南一百里沿山而行的官道谓之建川道,建川道过去就是问天府,自古就是军事重地,而澜沧正好成了问天府的咽喉,“欲破问天府,必先败澜沧。”

澜沧城原本是个荒凉的小边城,经过苏家一门三代驻守边防,和蛮岭山脉形成的天然屏障,即便澜沧历经了大大小小许多战役,依然坚强的屹立着,慢慢的,它就变成了农商交易频繁的外贸边陲小城。慢慢的,苏家在澜沧城的英勇名望成了一道标杆,慢慢的,苏家军也成了百姓眼中神一般的存在,是个可以保家平安的存在。

苏长宁是在南陵国都和墉城出生,母亲水氏,原为当地牡丹街上头牌,当时以有孕之身嫁与苏秦时弄得整个苏家鸡飞狗跳,以致苏长宁一出生便被冠以“野子”称号不被苏家所接受,为平缓关系,苏秦便将长宁自幼带到澜沧城,文从和尚无心大师,武从世外高人无渊,开始了战场上随着苏秦流离的生涯。

南陵国安十六年,即楚茨亡国两年后。

在外风尘仆仆半月有余,苏长宁骑马进城,此时正是清晨,天边一抹死死的鱼肚白掀开了崭新的劳碌纠葛的一天。她的身后跟着成鹤。踏着马蹄声声连拐几个弯,苏长宁瞄了几眼热闹的街道,东西延伸,两旁店肆林立,乍一看虽是清晨却已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此刻,也就只有她苏长宁知道,那粼粼来往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那酒肆茶坊中飘出的香气,都会被即将到来的战争所冲没,即便是普洒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之上的晨晖,也会诗意淡却,变得薄情寡义起来。

穿过街去往军营的拐角处,赌坊里骂声不绝,一个竹竿子般瘦高的男人正跟几个彪汉扭打在一块,虽然以一敌数,但也没有露出丝毫败迹。

“雷神。”竹竿子男人被突然到来的叫声喊愣了神,就这功夫胸口便吃了一记勾心拳,踉踉跄跄跌坐在街道中央,他扭头沿着映在地上的身影向上看,又猛地一轱辘站起来,“波斯猫,哦,不对不对……都慰大人,你可来得正好,嘿嘿,身上有没有钱……”

叫长宁波斯猫的,正是澜沧城校尉雷点,被大家称为“雷神”,其办事一向雷厉风行,不管是打仗还是办事还是赌钱还是泡妓,向来风风火火来去利索,长宁知道这种军中风气不宜倡,但她也没法管,人的七情六欲约束多了,就会产生反弹,特别是在战事来临情绪压抑的时候,什么军规纪律都是一页废纸。

“看起来又赌了一夜,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苏长宁狠狠踹了雷神几脚,雷神扬着头嬉皮笑脸一副卖乖相,长宁抚抚脸摸摸口袋又摇了摇头,她刚从北燕国一路嚼着干粮过来自己都快嚼成绿眼狼了,哪还有多余,但长宁还是灰溜溜的夹着尾巴,以都尉之职打了欠条,在一众猜忌的眼神护送下灰溜溜的跑了。

三人分别骑马回营,雷神也没有不好意思,依旧跟在长宁身后耍着贫嘴,若是平时,长宁也会应景一下,呛得雷神面露囧色抓耳挠腮,但现在情况不同。

回到营地的苏长宁顶着一张灰蒙蒙的脸,见到哑狼时嘴角有一点苦涩的味道,这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东奔西走,条件恶劣,尘土飞扬,即便世间最美的女子在这儿也妩媚风情不起来.

哑狼是长宁身边的侍卫,从长宁被他父亲拎着上战场起就跟着她。身上功夫了得,又做了一手好菜,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会说话只会跟狼一样嚎上几嗓子,常常是比比划划,就像此刻他在比划着告诉长宁,“莫将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莫闻人原本是幽川十五城监御史,是南陵国昭泽皇后的兄长,苏长宁被贬都尉之后,墨王就调了对战事一窍不通的国舅爷莫闻人驻扎澜沧,负责调度整个苏家军,五万苏家军曾一度反应过烈但在苏长宁强压下也算未出事,边关重地,一旦起了内乱容易被外族利用绝非儿戏。

仅管苏家军的火性被苏长宁点拔熄灭,却不等于莫闻人就能以将军之衔随意使唤,平时澜沧城只有守军一万,另四万苏家军屯于问天府,每三月以一万人为单位轮换,按理说苏长宁都尉之职平时只有训练权,没有调度权,但在苏家军面前,莫闻人几乎只是个挂职傀儡,而他也不为意乐得清闲。

但面对战事,莫闻人也有着文人的脾性,嚷嚷道,“看看你们什么样子?都快打仗了,还整天瞧不见人影?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莫闻人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这些日子长宁不在,他对战事有一种天然的抵制与畏惧却要强做镇定,二名校尉又都不听指挥,自己没有作战经验只能忍气吞声,自是一肚子苦水。其实来之前他也知道,文官指挥武将,若没有战迹军功,基本上只能轮为被人耍脸色,丢脾气,没个正眼儿瞧的份。

“有将军在,我等自是安心,所以现在就等将军发令,我等必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苏长宁拱了拱手,对这位借皇后之事得以提升的堂堂七尺男儿也略有些嗤鼻,道:”请问将军有何安排?”

莫闻人是个文人,写些诗词风花雪月、或者政治公文一下倒还可以张口就来,但要他上赶着打仗,讲究个运筹帷幄,排兵布阵,那可就是绣花枕头一肚子草了。莫闻人收敛了一点自己的怒气,说“这个……那个……计策都是人想出来的,这可是关系我整个南陵命运,所以才找大家来商讨么,现在,都尉大人,介绍一下城里的情况。”

因才施用,唯才是举,哪怕是“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的人才,苏长宁也一向礼数有加,敬佩恭让,但现在墨王所谓的举材不避亲——起用毫无军事知识打仗常识的莫闻人,被长宁视为对生命极大的侮辱,无才而治,郐子手也,会有多少鲜活的人命因他的一句话,一个决定而葬送在战场。

苏长宁虽然这么想,但也没有明言顶撞,只是抚了抚这些天风餐露宿,残留在头上的灰尘,回答道,“以北燕军现在的速度,大概还有半个月时间便可到达这里,军队人数约三十万,而澜沧城内,常用驻兵一万有余,另还有刚从问天府调过来的三千骑兵,我过来之时问过库房的伍长,报告库里还有长箭二十万,硬弓三千多,刀枪长矛过万,还有几百桶桐油以及盾牌铁器若干,照着这数量,若是实打实的开战,坚持不过一天,三十比一,就是用脚踩,都能把我们的脑袋踩开花。”

其实苏长宁早就实地察看了将士的人数装备,库中武器弹药的配备,即便是经常巡视的熟知一草一木的山谷地形也没有放过,她会想各种可能发生的战况和自己的应对措施,哪些东西可以利用,哪些危险可以避免,那些时间,地理,人和,都是作为一个军队首领所必须考虑的因素。

廋高个校尉雷神是个不说话就会死的暴脾气人,见莫闻人愣傻模样,知是指望不上便有心逗他一乐,“将军若是害怕,自是可以去往问天府,那里相对安全,这里的事可以交给都尉和我们,我们皮燥肉厚,一二刀,几只箭,也要不了我们的性命。”

“将军岂有逃跑之理。”莫闻人嘴硬,扭头问另一名没有作声的校尉,人称“太监”的商谊,“你可有什么妙计?”

“打仗来说,我们在行,谋略来说,都尉擅长。”商谊拖着长长的尖锐尾音,把皮球踢给了苏长宁,自从苏长宁任此地都尉之后,商谊便一直不服,后经比武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敌女流之辈,自此商谊说话便阴阳怪气。

第六章:大军压境

第六章:大军压境

苏长宁安静下来,陷入长久的沉思中,这问天府算来也是军事要地,原本是有屯兵四万,但一个半月前范先贤将军说南陵东境蒙都有衡夏二十万大军入侵,一个月前,西线镇远候公孙玄又上报朝庭说御陵有上黍二十万大军来袭,一时之间从各地搜刮兵力,问天府被借调走三万,现在兵力严重空虚,虽说莫闻人已经派人火速禀报了墨王要求增兵支援,但大军的到来,恐怕要远远落后于北燕军到来的速度。

营内烛影摇红,烛影之下的苏长宁也不管莫闻人身份与反应,素手一拍桌子,眼睛里冒出火来,“哎,怕是中了北燕军声东击西之计了。”她走到地图前,用手指把蒙都,御陵,与澜沧重重的圈了几个圈,“他……”长宁刚想说句脏话,眼珠子从几个男人身上虚虚一转,生生咽了下去,“大家有没有觉得奇怪?蒙都和御陵有大军来袭都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传来消息说这二个地方发生战事?反是一战未战,就牵制了我们四十万大军?”

“太监”商谊扯了扯原本白陔降将成鹤,丢了一个白眼过去,商谊当然不是真的太监,长得比较壮硕,人高马大,说话声音却异常细小尖锐,而且慢,跟长得竹竿子似的雷神恰好相反,这二人,常被苏长宁不怀好意的调侃,说是七魂六魄迷了路,进错了身子。

成鹤就比较正常,一般武将的标准身材,标准语速,长相本来也算标准,只是当年孔雀山一役拜苏长宁所赐,脸上添了刀伤但也添了点男人的气魄与风度,他对苏长宁一直是诚心敬佩忠心耿耿跟随,视他人军令于儿戏,凡事只听苏长宁的,常常跟苏长宁灯下秘密商谈,然后一消失便是数月,却又突然出现,都毫无征兆,所以大家暗地里叫他“秘秘”

此刻,成鹤突然跟外出打探消息的苏长宁一起出现在澜沧军营,大家还是有些惊讶,成鹤假装不见,说,“那只有一种解释,北燕跟衡夏和上黍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们派兵在蒙都、御陵边境虚晃,吸引我军兵力,以此来掩盖北燕的意图,让真正的北燕军队从澜沧进犯?”

“大概如此,这一阵的战火,怕是不止澜沧城,还会燃及整个北线边境。”苏长宁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了得?仗还未打,便断了我们所有援盟和退路?”莫闻人眼里流露出有些“天要亡我”的悲壮来。

“看来宁越“天下第一谋士”的威名,还真不是吹的。”雷神默长了对方的威风,又见大家都在看他,又乖乖补了句,“他姥姥的,这个阴险狡猾的宁越,看我战场上不一刀砍死他,我就不叫雷点。”

苏长宁想了一下,拱手请求:“将军,当务之急,便是先把城中百姓撤到问天府。”

“问天府也已经自身难保,负重过多,怕是撤过去,也是徒增包袱。”莫闻人说。

“将军可是要弃百姓于不顾?”

“当然不是,我是这幽川十五城监御史,自应心怀善念,施悲天悯人之怀!可是这样安排百姓也不是个办法,就像人在锅里,这一面是烙,翻个身儿,就不是煎熬了?”

苏长宁耍赖,“这我不管,这事就交给将军了,就目前境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莫闻人也没有办法,干脆一顿脚也耍赖,“那好,这件事交给我,其他我也就不管了,你爷爷,你爹,都是身经百战而无败绩,苏长宁,这次北燕进犯之事,你也必须给我扛过去。”

苏长宁是苏家的第三代守将,爷爷苏黎曾跟着南陵初帝勤南王建立七分天下后驻守澜沧城,被誉为“南陵第一勇士”,被封为“桓安候”,父亲苏秦亦为南陵名将,继袭了苏黎封位与英勇之威,曾联合其他六国约五十万大军北击匈奴,收复当初割让的土地,又曾经攻无不克数多城池,但由于勤南王死后陵王即位,对其越来越重的拥兵心存余悸,开始慢慢削其兵权,并移交黄战、浮骥、公孙玄,四分而居,其后苏秦便率了他的苏家军驻扎在了澜沧城,作了守边将军。

所以对于澜沧城,苏长宁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不是简单的爱或者恨所能表达出的情感,可能是儿时坐在父亲肩头傻笑的温暖,或者是战斗胜利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那种喜悦,可能是蛰伏于野外只有蛇虫相伴的清冷,或者是与战士们一起泥里摸打滚爬的励练,也可能是战场上生死无常的悲哀,无助而又无泪,反正这种感情说不清。

此刻莫闻人的话就像那泰山压顶,有些压得苏长宁喘不过气来。

这事之后几天,苏长宁得到确切消息,说北燕军早就兵分二路,一路主将翟景率领十五万北燕军,在北线战境上由西向东,神不知鬼不觉翻越穷山后急攻冶州,抢渡孟女河,趁夜下南陵北部重镇月牙郡,现正挥军直指临渊城。而另一路则由主将池晏领军,在北线边境由东向西,一路攻下陈州,罗州,羊州三州,到达澜沧城。

当时几人正在城墙上巡视,大家半蹲着,在城墙上用石子写写画画,按着进攻路线把所有州城路线一连,马上发现这两只北燕军队都把矛头对准了同一个城池,长宁用石子重重的在问天府圈了几圈,恨恨的说,“对,就是它了。”

“看来他们是兵分二路,完成在问天府的汇军啊。”莫闻人明白的有些晚,被几双眼睛一刺,方知世间残酷的形式有许多种,有时候并非生离死别,即便只是一个不屑的目光,也堪堪比刀子还残忍。

“好大一桌菜啊。”许是有些饿,长宁丢了石子,无力坐在地上苦笑打趣,“看来我们这些还尚未攻下的城池,对于他们来说,也无非是些残羹剩饭啊。”

这时,有人过来禀报:“将军,城外有几百灾民,听到消息说要打仗了,要求进城避难。”

莫闻人正心烦,挥挥手要来人退下,“这种时候还避难?万一内里有北燕的奸细呢?谁也不许开门。”

“慢着,将军,放他们进来。”苏长宁一拍大腿,有点贱贱的笑,对来人说“你在前面引路,带我去看看。”

莫闻人闻着机会的味道,精气神儿从每处骨子里渗透出来,一下子就满面春风,他正欲表扬几句,刚一张嘴,恰逢苏长宁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正跟着来人往外走,那双几乎要露出脚趾头的鞋踢起的灰尘坚坚实实的呛入他的肺里,连着咳嗽好几声。

澜山和沧山之间的山谷叫落凤谷,是个在苏黎手中就修建的可以摆入数万军马的空旷战场,从落凤谷出去约摸十里处有座歧元寺,这段路称为人肠道,过了寺庙后,道路通往北燕领地,叫鱼肠道。歧元寺现在即不属于北燕,也不属于南陵,是个独立的所在,寺中和尚据说都是隐于世的高人。

寺庙前面有一处简易凉亭,原本是卖些茶水给过往路人,但现在一听打仗已弃之于荒野,竹凳子上一坐下去就是一屁股灰。这个时候正是日中,秋阳还是十分干燥热烈,路边灌木丛裹满泥浆,一副蔫头搭脑将死模样。

这是一个南来北往的孤立寺庙,周围一小片绿地,常有马贼在周边游弋着,抢夺过往商人的马队,但是马贼其他什么商队都敢截,唯独这歧元寺不敢入半分。据说对这寺庙的无心大师敬畏的很,凡是插了歧元寺旗号的商队一律通行无阻。

远处,灰尘滚滚,转眼间天地风云变色,北燕军的铁蹄到达了歧元寺的门口。

队伍最前面,有两个人傲傲然临风而坐,高头大马,鲜衣盔甲,他们的身上,有一种在这个浑浊的俗世中令人渴求的东西,年轻的笑容,和那种激荡澎湃的热情。

前面不远处歧元寺三个大字金光耀眼,灼灼有力,两人对了一眼,其中庞即立即命人就此安营,搜查四周,巡视地形,而池晏勒马回转,向丞相宁越报告情况。

歧元寺位于人肠道的中轴线上,中轴线上的建筑由东西向排开,即便不入寺,宁越也知道内里的情况,依次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天王殿前钟楼鼓楼对峙,伽蓝堂祖师殿相对,法堂前为斋堂和禅堂,后为方丈室和戒坛,另有五百罗汉堂金身,巍然一体不可侵犯。

闭着眼睛,宁越想起放生池连着的小河,岸上铺满了各种名字的花草,水里也长满了碧绿的水草,无骨乏力,却也袅袅娜娜,岸边上,长着几株雪梅,超然脱俗立于尘世,无争无求无诉,那是他曾经最喜欢的放松方式,睡在雪梅树下,身边整个河水像块滑腻的碧玉,而他,也安心的像是雪梅树下绿盈盈的一株薄荷草。

“丞相在想什么?”须臾喝得醉熏熏的,从马车上一摇一晃着出来,须臾乃是宣王之十公子,此次被宣王派来监军。他打量着宁越,此前两人关系并无太多交织,因为宁越一向对公子之间争权夺势行不表态,不站队之态势,故也一直相安无事。北燕宫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白首无相知,唯有宁越兮。”讲的便是宁越可以是任何人的好友,哪怕是表面上的,但却没有人是他的知心。

宁越回转身,行过礼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歧元寺对于我算是故地重游,我曾在此生活过十年。这里的方丈无心大师,便是我师傅。”

提到无心大师,众人不由神色肃然,当年一代宗师宇明远拒帝王之邀,于山郭城野私立学院,开山立派,名下学士不论富贵,兼无有二,以致名师谋士层层辈出,桃李满天。后北燕威王行三顾之礼,以太子太师之位邀其入朝,也未能动其心,摇其意。后威王觉得有失尊严,便命人削其为僧,遁入歧元寺,取法号无心大师,终身不得再收弟子,至今,年岁九十有余。

公子须臾叹道,“原来丞相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宇明远的弟子,果然是实至名归,丞相大人,看来你是不大愿意讲关于自己的事啊。”

“我只不过是个孤儿,得无心大师收留,稍有所成,后来蒙宣王赏识,才得以有些异彩。”宁越回道。

“听说这无心大师当年还偷偷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便是这澜沧城中的苏长宁,丞相,真是如此?”池晏牵着马过来,站在两人身边,宁越抚抚马背,笑意盈盈,温润有加,“我自小便在这寺中生活,而她过来时三岁,我四岁,共师五年有余,后来我遵师命开始周游列国,开阔眼界,自此便没有了任何联络,想不到,再次见面会是兵临城下,拼死相争了。”

“我可听说这苏长宁一向心狠手辣,想当年”无稽之战”,屠了常棣国整个马亭城,一夜之间杀死降兵五万余,可谓是冷血之极至啊。”公子须臾脸色微红,说话透着一点酒气,但他却有着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明黄色的上好丝绸,镶金的花纹在阳光下闪光,明眸流转,笑容里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宁越不语,倒是池晏又开玩笑,“哈哈,我也听说,这苏长宁克夫,自她十岁独自开始上战场,身经百战步步高升之后,曾被数次指婚,然对方不是在家莫名被火烧死,就是经商途中被流寇杀害,最后一次都已经到了大婚之日,却在那天苏府惨遭一场大火毁灭,父母以及夫君皆于一夜之间死亡,其他一家兄妹流离亦不知所踪,所以她现在年芳都二十四了,还无人敢娶。”

“世事无常,大梦虚幻,破除眼等根缘,色等诸法,摒弃六尘,方能万法俱空,而得豁然开朗,所以说,又何必执着于婚嫁生死。”宁越轻描淡写,公子须臾哈哈大笑,“丞相已经婚娶,反叫我们这般人摒弃六尘,且为不厚道也。”

宁越也笑了,“我也就只是说说,你看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一直纠结七国一统,天下和合,为此大造杀戒,罪孽深重,也是罪人一个,按着佛家说法,是要入地狱的。”

“那是后事,我们现在只须顾及当下。”须臾豪气的往前走了两步,想想,又退回到宁越身边,“希望丞相这次,不会念及旧情。”

秋风有些微凉却也宜人,宁越立在柳条下却是一脸所思。他所拉着的马儿无数次不耐地踢踏着蹄,可它的主人却在这恼人的风中久久伫立动也不动。他心中正千回万转地想:他到底是来了,又回来了。

第六章:大军压境

第六章:大军压境

苏长宁安静下来,陷入长久的沉思中,这问天府算来也是军事要地,原本是有屯兵四万,但一个半月前范先贤将军说南陵东境蒙都有衡夏二十万大军入侵,一个月前,西线镇远候公孙玄又上报朝庭说御陵有上黍二十万大军来袭,一时之间从各地搜刮兵力,问天府被借调走三万,现在兵力严重空虚,虽说莫闻人已经派人火速禀报了墨王要求增兵支援,但大军的到来,恐怕要远远落后于北燕军到来的速度。

营内烛影摇红,烛影之下的苏长宁也不管莫闻人身份与反应,素手一拍桌子,眼睛里冒出火来,“哎,怕是中了北燕军声东击西之计了。”她走到地图前,用手指把蒙都,御陵,与澜沧重重的圈了几个圈,“他……”长宁刚想说句脏话,眼珠子从几个男人身上虚虚一转,生生咽了下去,“大家有没有觉得奇怪?蒙都和御陵有大军来袭都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传来消息说这二个地方发生战事?反是一战未战,就牵制了我们四十万大军?”

“太监”商谊扯了扯原本白陔降将成鹤,丢了一个白眼过去,商谊当然不是真的太监,长得比较壮硕,人高马大,说话声音却异常细小尖锐,而且慢,跟长得竹竿子似的雷神恰好相反,这二人,常被苏长宁不怀好意的调侃,说是七魂六魄迷了路,进错了身子。

成鹤就比较正常,一般武将的标准身材,标准语速,长相本来也算标准,只是当年孔雀山一役拜苏长宁所赐,脸上添了刀伤但也添了点男人的气魄与风度,他对苏长宁一直是诚心敬佩忠心耿耿跟随,视他人军令于儿戏,凡事只听苏长宁的,常常跟苏长宁灯下秘密商谈,然后一消失便是数月,却又突然出现,都毫无征兆,所以大家暗地里叫他“秘秘”

此刻,成鹤突然跟外出打探消息的苏长宁一起出现在澜沧军营,大家还是有些惊讶,成鹤假装不见,说,“那只有一种解释,北燕跟衡夏和上黍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们派兵在蒙都、御陵边境虚晃,吸引我军兵力,以此来掩盖北燕的意图,让真正的北燕军队从澜沧进犯?”

“大概如此,这一阵的战火,怕是不止澜沧城,还会燃及整个北线边境。”苏长宁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了得?仗还未打,便断了我们所有援盟和退路?”莫闻人眼里流露出有些“天要亡我”的悲壮来。

“看来宁越“天下第一谋士”的威名,还真不是吹的。”雷神默长了对方的威风,又见大家都在看他,又乖乖补了句,“他姥姥的,这个阴险狡猾的宁越,看我战场上不一刀砍死他,我就不叫雷点。”

苏长宁想了一下,拱手请求:“将军,当务之急,便是先把城中百姓撤到问天府。”

“问天府也已经自身难保,负重过多,怕是撤过去,也是徒增包袱。”莫闻人说。

“将军可是要弃百姓于不顾?”

“当然不是,我是这幽川十五城监御史,自应心怀善念,施悲天悯人之怀!可是这样安排百姓也不是个办法,就像人在锅里,这一面是烙,翻个身儿,就不是煎熬了?”

苏长宁耍赖,“这我不管,这事就交给将军了,就目前境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莫闻人也没有办法,干脆一顿脚也耍赖,“那好,这件事交给我,其他我也就不管了,你爷爷,你爹,都是身经百战而无败绩,苏长宁,这次北燕进犯之事,你也必须给我扛过去。”

苏长宁是苏家的第三代守将,爷爷苏黎曾跟着南陵初帝勤南王建立七分天下后驻守澜沧城,被誉为“南陵第一勇士”,被封为“桓安候”,父亲苏秦亦为南陵名将,继袭了苏黎封位与英勇之威,曾联合其他六国约五十万大军北击匈奴,收复当初割让的土地,又曾经攻无不克数多城池,但由于勤南王死后陵王即位,对其越来越重的拥兵心存余悸,开始慢慢削其兵权,并移交黄战、浮骥、公孙玄,四分而居,其后苏秦便率了他的苏家军驻扎在了澜沧城,作了守边将军。

所以对于澜沧城,苏长宁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不是简单的爱或者恨所能表达出的情感,可能是儿时坐在父亲肩头傻笑的温暖,或者是战斗胜利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那种喜悦,可能是蛰伏于野外只有蛇虫相伴的清冷,或者是与战士们一起泥里摸打滚爬的励练,也可能是战场上生死无常的悲哀,无助而又无泪,反正这种感情说不清。

此刻莫闻人的话就像那泰山压顶,有些压得苏长宁喘不过气来。

这事之后几天,苏长宁得到确切消息,说北燕军早就兵分二路,一路主将翟景率领十五万北燕军,在北线战境上由西向东,神不知鬼不觉翻越穷山后急攻冶州,抢渡孟女河,趁夜下南陵北部重镇月牙郡,现正挥军直指临渊城。而另一路则由主将池晏领军,在北线边境由东向西,一路攻下陈州,罗州,羊州三州,到达澜沧城。

当时几人正在城墙上巡视,大家半蹲着,在城墙上用石子写写画画,按着进攻路线把所有州城路线一连,马上发现这两只北燕军队都把矛头对准了同一个城池,长宁用石子重重的在问天府圈了几圈,恨恨的说,“对,就是它了。”

“看来他们是兵分二路,完成在问天府的汇军啊。”莫闻人明白的有些晚,被几双眼睛一刺,方知世间残酷的形式有许多种,有时候并非生离死别,即便只是一个不屑的目光,也堪堪比刀子还残忍。

“好大一桌菜啊。”许是有些饿,长宁丢了石子,无力坐在地上苦笑打趣,“看来我们这些还尚未攻下的城池,对于他们来说,也无非是些残羹剩饭啊。”

这时,有人过来禀报:“将军,城外有几百灾民,听到消息说要打仗了,要求进城避难。”

莫闻人正心烦,挥挥手要来人退下,“这种时候还避难?万一内里有北燕的奸细呢?谁也不许开门。”

“慢着,将军,放他们进来。”苏长宁一拍大腿,有点贱贱的笑,对来人说“你在前面引路,带我去看看。”

莫闻人闻着机会的味道,精气神儿从每处骨子里渗透出来,一下子就满面春风,他正欲表扬几句,刚一张嘴,恰逢苏长宁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正跟着来人往外走,那双几乎要露出脚趾头的鞋踢起的灰尘坚坚实实的呛入他的肺里,连着咳嗽好几声。

澜山和沧山之间的山谷叫落凤谷,是个在苏黎手中就修建的可以摆入数万军马的空旷战场,从落凤谷出去约摸十里处有座歧元寺,这段路称为人肠道,过了寺庙后,道路通往北燕领地,叫鱼肠道。歧元寺现在即不属于北燕,也不属于南陵,是个独立的所在,寺中和尚据说都是隐于世的高人。

寺庙前面有一处简易凉亭,原本是卖些茶水给过往路人,但现在一听打仗已弃之于荒野,竹凳子上一坐下去就是一屁股灰。这个时候正是日中,秋阳还是十分干燥热烈,路边灌木丛裹满泥浆,一副蔫头搭脑将死模样。

这是一个南来北往的孤立寺庙,周围一小片绿地,常有马贼在周边游弋着,抢夺过往商人的马队,但是马贼其他什么商队都敢截,唯独这歧元寺不敢入半分。据说对这寺庙的无心大师敬畏的很,凡是插了歧元寺旗号的商队一律通行无阻。

远处,灰尘滚滚,转眼间天地风云变色,北燕军的铁蹄到达了歧元寺的门口。

队伍最前面,有两个人傲傲然临风而坐,高头大马,鲜衣盔甲,他们的身上,有一种在这个浑浊的俗世中令人渴求的东西,年轻的笑容,和那种激荡澎湃的热情。

前面不远处歧元寺三个大字金光耀眼,灼灼有力,两人对了一眼,其中庞即立即命人就此安营,搜查四周,巡视地形,而池晏勒马回转,向丞相宁越报告情况。

歧元寺位于人肠道的中轴线上,中轴线上的建筑由东西向排开,即便不入寺,宁越也知道内里的情况,依次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天王殿前钟楼鼓楼对峙,伽蓝堂祖师殿相对,法堂前为斋堂和禅堂,后为方丈室和戒坛,另有五百罗汉堂金身,巍然一体不可侵犯。

闭着眼睛,宁越想起放生池连着的小河,岸上铺满了各种名字的花草,水里也长满了碧绿的水草,无骨乏力,却也袅袅娜娜,岸边上,长着几株雪梅,超然脱俗立于尘世,无争无求无诉,那是他曾经最喜欢的放松方式,睡在雪梅树下,身边整个河水像块滑腻的碧玉,而他,也安心的像是雪梅树下绿盈盈的一株薄荷草。

“丞相在想什么?”须臾喝得醉熏熏的,从马车上一摇一晃着出来,须臾乃是宣王之十公子,此次被宣王派来监军。他打量着宁越,此前两人关系并无太多交织,因为宁越一向对公子之间争权夺势行不表态,不站队之态势,故也一直相安无事。北燕宫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白首无相知,唯有宁越兮。”讲的便是宁越可以是任何人的好友,哪怕是表面上的,但却没有人是他的知心。

宁越回转身,行过礼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歧元寺对于我算是故地重游,我曾在此生活过十年。这里的方丈无心大师,便是我师傅。”

提到无心大师,众人不由神色肃然,当年一代宗师宇明远拒帝王之邀,于山郭城野私立学院,开山立派,名下学士不论富贵,兼无有二,以致名师谋士层层辈出,桃李满天。后北燕威王行三顾之礼,以太子太师之位邀其入朝,也未能动其心,摇其意。后威王觉得有失尊严,便命人削其为僧,遁入歧元寺,取法号无心大师,终身不得再收弟子,至今,年岁九十有余。

公子须臾叹道,“原来丞相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宇明远的弟子,果然是实至名归,丞相大人,看来你是不大愿意讲关于自己的事啊。”

“我只不过是个孤儿,得无心大师收留,稍有所成,后来蒙宣王赏识,才得以有些异彩。”宁越回道。

“听说这无心大师当年还偷偷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便是这澜沧城中的苏长宁,丞相,真是如此?”池晏牵着马过来,站在两人身边,宁越抚抚马背,笑意盈盈,温润有加,“我自小便在这寺中生活,而她过来时三岁,我四岁,共师五年有余,后来我遵师命开始周游列国,开阔眼界,自此便没有了任何联络,想不到,再次见面会是兵临城下,拼死相争了。”

“我可听说这苏长宁一向心狠手辣,想当年”无稽之战”,屠了常棣国整个马亭城,一夜之间杀死降兵五万余,可谓是冷血之极至啊。”公子须臾脸色微红,说话透着一点酒气,但他却有着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明黄色的上好丝绸,镶金的花纹在阳光下闪光,明眸流转,笑容里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宁越不语,倒是池晏又开玩笑,“哈哈,我也听说,这苏长宁克夫,自她十岁独自开始上战场,身经百战步步高升之后,曾被数次指婚,然对方不是在家莫名被火烧死,就是经商途中被流寇杀害,最后一次都已经到了大婚之日,却在那天苏府惨遭一场大火毁灭,父母以及夫君皆于一夜之间死亡,其他一家兄妹流离亦不知所踪,所以她现在年芳都二十四了,还无人敢娶。”

“世事无常,大梦虚幻,破除眼等根缘,色等诸法,摒弃六尘,方能万法俱空,而得豁然开朗,所以说,又何必执着于婚嫁生死。”宁越轻描淡写,公子须臾哈哈大笑,“丞相已经婚娶,反叫我们这般人摒弃六尘,且为不厚道也。”

宁越也笑了,“我也就只是说说,你看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一直纠结七国一统,天下和合,为此大造杀戒,罪孽深重,也是罪人一个,按着佛家说法,是要入地狱的。”

“那是后事,我们现在只须顾及当下。”须臾豪气的往前走了两步,想想,又退回到宁越身边,“希望丞相这次,不会念及旧情。”

秋风有些微凉却也宜人,宁越立在柳条下却是一脸所思。他所拉着的马儿无数次不耐地踢踏着蹄,可它的主人却在这恼人的风中久久伫立动也不动。他心中正千回万转地想:他到底是来了,又回来了。

第八章:落凤歧元

第八章:落凤歧元

“你居然还记得这里……”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在晚风中飘过来如是虚幻,长宁猛然回头就见来人一身白衣融在月色之下也有些朦胧,一时长宁只觉如梗在喉硬硬的说不出话来。

“看来我要先谢过师妹今日不杀之恩。”那人的笑容温暖依旧如是记忆中的那样,长宁却猛然悟过来,哦,这是她的师兄,是来摧毁她家园的师兄。

“你不必谢我,只是我们之间就此也算扯平了。”长宁觉得自己像是头困兽,在他面前即疲乏又暴躁,但她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历声道,“你到底是回来了,还是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所以你我兄妹情份已断,从此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说这些未免就大煞风景,辜负了如此良辰啊。”宁越却没有走向雪梅而是站在了放生池畔,他的手里拿着一小袋子鱼饵本来是要喂那几条鱼的,他逗趣着那几条围过来的鱼,说道,“长宁,敌人也是分几种的,那要看在你心里这个敌人占几分位置,有时候一个敌人会不小心就在你的心里攻城掠地,占了全部,做这样的敌人也是好的。”

宁越的这种理解深深锲入她的心底甚至让长宁有几分错觉,但她还是清醒的,她折了一枝梅枝走到池边去蹲下,伸手任那梅枝在水里一搅,那些鱼儿便都跑了,长宁指着那些鱼道,“你看,跑了不是?连朋友都跑,还别说是敌人了。”

“长宁,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无趣了。”宁越故作恼意。

“对你来说,也就只有行军打仗运筹帷幄是有趣的吧。”长宁盯着那一池层层漾开的波纹,冷不丁说道,“嗯,说说你打算怎么攻打我澜沧?”

“无可奉告。”宁越又悠悠的往池子里撒了些鱼料。

“小气。”长宁又用梅枝搅了搅水,有些赌气的偏不让那鱼儿过来,“什么都无可奉告,你大概是我见到的最小气的人了。”

宁越突然手腕一动,就去抢那梅枝,“你跟那些鱼生什么气啊,人家也怪可怜的,还没吃饱呢就在这里被你给搅和了。”

“你对这些鱼那么好,你怎么不考虑考虑那些天下苍生啊,他们可是生活在你亲手造成的战火中无依无靠无吃无住的,你就忍心了?”长宁站起来更是气了,偏就不能遂了他的心愿要把那梅枝抢过来,料不想宁越突然就一松手,长宁就直直的栽那水里去了。

这池子原本不深但这些年天气干燥,为了蓄水便挖得有一人多深,长宁不会游水这会儿在水里胡乱的扑腾着,想开口喊救命但张口便又呛了几口水,宁越在边上看着只是皱了皱眉,他也没有急着去救当是看好戏似的看了一会,直到长宁再没有力气扑腾了他才跳下水去,“看在你今日不杀之恩的份上,估且救你一命。”

长宁有些迷迷糊糊的由着他搂着往岸上游去,忽然她感到有人在拍着她的脸在说些什么,当她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正趴在他怀里,而他也正在说着气死人的话:“苏长宁你醒醒,你太重了,我托不起你,你自己往岸上爬吧。”

长宁一把推开他,用手臂支撑着浮在岸边,脸上有一点小小的羞涩,“谁要你救了?谁要你救了?我自己能上来。”

这边的声响到底是惊动了侍卫,正往这边赶过来,宁越摇了摇头,身体一跃出了水面,坐在岸边上衣裳湿湿的就这么瞧着她。长宁瞧到那边过来的侍卫知道上不了岸了,忽就抓着岸边的水草,整个身子贴着岸边沉入水里。

“大人,这边好像有什么动静,该不会是……”桑菩过来问着,就见到宁越身上的湿衣正滴答着水,不由犹豫了一下。

“你们且退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宁越也不解释,桑菩盯着水池看了几秒才移开视线,他走了几步宁越又唤道:“给我拿件干净的衣服来。”

待桑菩走后长宁猛然从池子里冒出头来,那一头秀发从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贴在她的脸上,脖颈处,长宁抚了抚脸大口的喘息着,“真是要憋死我了。”

“所以说今天你是来错了,你休想从我手中带走这些僧人。”宁越躬着身子向着长宁趋过来。

“我真是奇怪,像你这么恶毒的人怎么老天不收你,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长宁恨恨的说着,她本来也想上岸,泡在这水里也怪冷的,只是她抬头看了看宁越又看了看自己裹在身上的衣裳,便又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头和两条手臂在外面了,而宁越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笑意澜珊的盯着那湖面,一到风起时那湖水便荡漾开层层的涟漪,而湖中的那个人便会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长宁伸手够着了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梅枝,她用那梅枝捅了捅宁越,“喂,你就不能避一避嫌么,非得等我把话说开。”

宁越是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摆脱开冗务,在这里坐上一坐追忆一下往昔,这边雪梅树下的草总是很绿,即便是秋天了还有绿意迸发出来,如是一种炫耀,幼时他和长宁最喜欢这里常常在这里打架打滚,在那雪梅树上爬上爬下,这里的花啊草啊大概都受过他们的催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大概都落着他们的笑声,只是再度回忆起来这种笑声也就渐行渐远,不复再来了。

宁越没有说话,长宁突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好一会桑菩捧着衣服过来,长宁连忙又躲到池子里,等到长宁再次探出头来时,这岸上已经空荡荡的只有她和他留下的那件干净的白衣裳了。

不远处的灯笼火嵌在天与地的交界处,散着暖红暖红的光。

傍晚时分须臾唤了池晏与庞即过去歧元寺中喝酒,两人过去时正看到须臾纵马也正好到了歧元寺门口,手里都还攥着马鞭子,那鞭柄上镶有珠饰,另一个手上戴着大大的翡翠搬指极为打眼,这会儿须臾有些气喘吁吁对着两人笑道:“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体力实在不行,才骑了一柱香的时候,这全身都不得劲儿。”

他说这话时也不看池晏和庞即向他行礼,只是一双眼盯着寺庙木柱上的两块坚牌,只见那桐油漆就的木纹有些隐隐裂开,这上面的联子也看不太清像是风吹雨打有些年头了。他们贸然闯入只觉一逢湿意就被他三人带着裹挟了进来清清冷冷倒让人心神一爽。

池晏和庞即有些奇怪这公子打得什么主意,喝酒赏月弹琴赋词都不是他们所在行,难道有什么战争上的事需要商讨?可这商讨为何要到这歧元寺?而且也没叫上丞相?

寺庙内似有琴声飘飘渺渺,方才示出一点峥嵘之意可一忽闪即不见,像是随风去了,池晏疑似自己听叉了不好意思入了座。庞即五音不全对那音律全然不懂,这和尚庙内一飘而过的琴声也自是没放在心上。

“难不成这寺中还藏有女子,有如此绝绝之才技。”须臾也听出一点余音,语意里不乏调侃。两人看了一眼须臾,这人确实好酒,那身华贵衣衫上虽然散着酒气,却也气质超然未显潦倒之味,神情还镇定。

“今日无他事,就是来喝酒,而且要喝得痛快。”须臾给自己倒了杯酒,那酒液乌黑乌黑的,像是六月天放在太阳下暴晒十多天已经变坏的酸梅水,须臾将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不知落桑酒,今岁谁与倾。色比乌泥犹甚,香同甘露永春,哈哈,这酒好哇,可是有名的……”

“落桑酒?”庞即和池晏虽不善酒,但也懂酒,这酒确实有些年头了,据说是在天祁王朝败国之时从国窖里挖出来的,一共只有十坛,出自酿酒名师祝渠之手,据说喝了的人心中脑中只有酒意十天半月都不会醒,当然这是夸张之处,但也足见酒劲足。

说到曾经雄霸天下令八方臣服的天祁王朝,在经历辉煌的五百年盛世之后,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没落了,据传各地七王联手揭杆叛乱,又有说是内中逆臣痛下杀手,导致原本民顺风调的天祁王朝于诚庆帝十三年一朝分裂,这才造就了一个七国群雄辈出的时代。

初出十年,七国达成“边贸”协议,倒也和平共处,大有洗褪人间战火,忘掉前尘旧川之豁达。后来野心家楚文王拉下脸面撕破协议,至此陷七国于战火,陷民众于苦难了。

这一夜宁越做了一个梦,而且是个重复的梦,他这一生这个梦做了大概有四五次,而且都是在这歧元寺,他迷迷糊糊的进入梦境似是看到有几个人骑着马在匆忙的赶路,周围的环境混乱但他还是能看清这应该是在落凤谷,领头的那个男子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心思混乱。

“老爷,老爷……”身后有人在叫他。

那个领头的老爷停下马来看了看四周,前几日下过雨,那泥泞不堪的小路上深深浅浅的脚印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皇宫里进进出出皆是冠盖之辈,他都隐居了如此久还能被翻找出来,看来要将他一家赶尽杀绝的念头是日渐滋长,这一次这一难怕是逃不过了。

他的身后跟着十多位壮汉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原本也是骑在马背上的,但那马许是跑得太久太累现在一气儿不吭倒在地上不动了,老爷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从马上下来将婴儿与马鞭还有身上尽数盘缠都送到年轻人手里,又扶着他上了自己的马,痛声道,“公子日后就交与你了,好生待他。”

太阳已经落山原有的那么一点刚烈辛辣都不见了,只留了黑漆漆软弱弱一片混沌,那小伙的眼泪他只当没瞧见,一拍马背,马趑趄着在泥泞的道路上飞奔起来。

老爷站在那里,他已多日没有刮脸,薄薄的上下唇全是初初露出的髭须,青茫茫一片用手一摸扎人的很。这山道上有一个山洞他也顾不了多少一头钻了进去,众人捡了些干柴握了握腰间的剑对着火堆苦苦一笑。

半夜,阴冷冷的空气似乎显出一丝异样。山洞口放哨的壮汉想要俯身一探究竟,身子才出来半个便见明晃晃的一刀落下,身首异处了。另一位壮汉刚要喊叫喉口便被捏得死死的,片刻儿便软趴趴的倒地脸上无一点儿血色。

洞内的火尖儿轻轻悠悠散着暖气,老爷突然睁眼一抬,就瞥见他特意放在边上的一瓦子水轻轻颤动,寂静空气中的鬼气诡异似乎也比平时更重了些。老爷身边的一位壮汉也醒了,他的武功还不足以翘楚四海拨得头筹,但他的目力只怕天下还无人能过之的。他连打了几个火折子扔出洞外,照亮了一点山林中人畜少经的羊肠小道。

火才熄灭,洞口便传来破壳子般嘶哑的声音:“那东西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老爷身边的壮汉冲出洞去,洞外乌鸦鸦的足有百余号人,知是躲不过便什么也不躲冲过去便是一阵挥斩,他的身姿纵横交错,长剑来去,三颗血淋淋的脑袋便咕噜噜滚至一旁。其余壮汉闻之也加入战势,可奈何对方人多且都是宫廷内的高手输赢高低立见。

“住手。”那老爷冷冷喊了一声,这些人自持位高势重全无避忌全力以迫,他也不想再躲下去,不如了结了,了结了便安份了再也不用见到这暗地里的险恶之争了。

“你想通了?”破壳子声音慢慢响起。

“你们想得到的我未必会给你,但有一样东西你们可以拿去复命,至少还可以有个交代。”老爷毫不留恋的用剑在脖子处一抹,倒下去时他的呼吸一紧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但他的脸上轻轻浅浅像是浮起一丝笑意。

大概到了明天,他的肉,他的骨,他的五脏六腑都便宜了那些野狗,但这,又有何所谓呢。

梦至此宁越猛的惊醒过来,这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丈室内无心大师打座诵经一心向佛,窗边微风轻拂影儿绰绰,他脸色平静只用眉稍扫了窗外一眼,那经依旧朗朗澄明。这一阵子屡有人来扰他清静,他便将自己禁固在了此处大门不出。其实宁越来时这门扉轻掩,但未得无心大师应允他也未曾入内半步,只门里门外一声相叹。

但此刻门却被推了开来,入内之人非本寺僧人也非宁越一行,此人一身黑衣,身材宽胖却是从从容容走了进来,无心大师忽有一根眉毛让人难觉察地一挑,他虽是僧人但屡被人打扰心下烦燥这时见了黑衣人不由嘿嘿一笑,“施主有何求?”

“无心大师可否还记得二十四年前的事?”他斜睇了无心大师一眼,忽也张口敞声笑了起来。在大师身边的蒲上坐下,语气轻轻,如话家常。

第九章:帝都来客

第九章:帝都来客

圆脸、扁鼻、腿粗短,耳小、眼大、那只波斯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从苏长宁身边窜过去,抖动着一身飘逸长毛,站在城墙之上,它的毛原本是白色的,有点贵族气质,只是此刻不知道从哪里打滚了回来,一副灰溜溜贼兮兮相。

长宁自从打探消息回来就没见过这只猫,现在它居然对着长宁呲牙裂嘴,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抗拒样,长宁不服气,这只猫是她从和墉城中带过来的,取名“桃桃”,长宁觉得该叫它“逃逃”,这只猫,老是逃,一溜就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就是这副该死德性。

长宁在帐中闷了个短觉,又去澜沧城大街上转了一圈,这几日城内百姓人心惶惶,打点了些家当,扶老携幼,在南门大开之时潮水般涌向问天府,其中夹杂着几队巡逻的士兵,几名校尉骑尉跨着骏马,在大街上连营里来回奔走,指挥若定。苏家军中有一定数量的兵士都是从当地百姓中挑拔出来的,这一大战将即,举家避难,这军营也一下子热闹了许多,一些为人父母纷纷携着鸡蛋,或者带一个衣包,来看望军营中当兵的丈夫、儿子、父亲。苏长宁从这些人中走过,有年轻的妇人抱着刚刚断奶的孩子跟着丈夫抱头痛哭,也有未找到亲人的白发苍苍的老母坐在地上,抓一把尘土紧紧握在心窝口,老泪纵横。也有沉默的父亲将一蓝子鸡蛋交到儿子手上,嘴张了几张,却是一句保重的话都说不出来。离别之愁,总是容易让人伤感,泪水总是先于话句悄悄的流下来,这一别,生死未定,再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大了。

吴娘慢吞吞的过来,这一阵不见竟也老了不少,欲行下跪反被长宁制止,她拉着长宁的衣袖呆呆的看着就像是在看她在沙场上死去的儿子。她的眼里有一种淡淡的无畏,但那淡淡的无畏下却又掩了些无尽的悲伤。

军营口,有人抬着银两正在发放,苏长宁一问,才知是莫闻人下的命令,凡是家中有服役的按照人头每人给五两银子。苏长宁冲到莫闻人的营帐里,礼拜见完,道:“莫将军,这银两……”

“怎么?我没有权利发放么?”营帐里有些清冷,莫闻人走到自己的案几前,取出冻着的毛笔搁在炭火盆上慢慢地撩。

“当然不是,我只是来告诉将军,您实在太体恤民心了,是个……好官。”苏长宁看向莫闻人,他脸上适才一脸倔意这会儿被她一激倒也全是光芒,一时间竞也生出文武不仅相欺其实也可以相敬的恍惚来,长宁走过去,看到莫闻人案几上放着几张白纸,“将军,这是……”

“还能有什么?催兵。”

苏长宁揉了揉鼻子,出了营帐去了城墙,虽然这些日子加强了兵力但总觉不踏实,好像家里的门大开着,随时会有一大拔强盗进来肆意抢夺一气。

夜空很是深邃,总是让人容易生出愁肠。站在城墙底下,长宁手抚着这座饱经摧残却仍显刚毅的建筑,它就像一位老人,阅尽巍巍群山,听倦呜呜风声,见证着血雨腥风,世面变迁。

转悠半圈,长宁觉得口渴难耐,嗅嗅鼻子像是寻着了水源,城墙底下的大铁桶里装的凉白开,用碗一舀,正喝得清凉爽快,长宁就听得“喵”得一声,那只波斯猫从城墙上一跳过来,停在她的肩上,水呛在她的喉咙口,让长宁要死的心都生出来,咳嗽、喁吐、眼泪、鼻涕的,就这样了还不忘张扬舞爪着去扯早已犯案逃跑的猫,一边念念威胁,“你这只臭猫,被我抓住了非打断你的腿。”

“秋到边城角声催,烽火照高台。击筑高歌凭栏笑,此兴悠哉!”那声音高昂有力,苏长宁循声望去,几盏幽幽暗暗的灯笼下站着一个男子,神色明灭不定,却也好看。

“在下是幽川十五城巡察使周策,奉墨王之命而来。”来人自报家门,身后跟着的莫闻人却是面色颓然欲去离去。想来也是,巡察使巡察到自己地盘哪个还乐呵呵的能笑得出来?

“周大人好。”长宁脸上浅浅含着笑意,有一种笃定的神情那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信,“都这个时候了,周大人还有心悠哉,真是佩服。”

只听周策也笑道:“都这个时候了,都尉大人还有心跟猫过不去,我也真是佩服。”

两人各自望着,突然就笑起来笑得有些不知所谓却又意犹未尽。这个周策长宁早有耳闻,此人出身七都,十八岁高中三甲进士,现任光实禄寺卿,今年二十七,从三品官职,其父是南陵朝中御史大夫周赐,位居“三公”,家族显赫。周策一向平淡可那一句里突现的亲和之力却让苏长宁再也忘不了。

此次前来,周策随身带了一队翼龙卫,长途跋涉,有些劳累,周策便唤了他们先去休息。苏长宁瞧了一眼此番离去翼龙卫一行,心里有些纠缠,这个时候来澜沧,谓之督战,恐非如此简单。她不是什么文人学士也不以清高自命,只是作为澜沧城大千守卫军中的一员,对于这世路有着自己独特的洞澈明达。

营帐之中,秉烛夜谈,除了莫闻人有些不满墨王派周策过来督战的动机,长宁倒是无所谓,他显然是个超出预料的存在,态度不卑不亢,距离不远不近。

三人说起目前形势,长宁作了简略汇报,周策开始笑意消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此时南陵四十万大军还蹲在东境蒙都与西境御陵,与所谓的‘敌军’相持,而一路上又连起战火……周策摇头叹息,这一路过来,他已把战争的份量加到自己脑中,那在火中焦灼的黎民更重更深的印入了他的心底。

“周大人能否说说朝中之事?”长宁突然问,周策叹息声更重,那神色就好像四周都是血泪斑斑的匕首,扎得他一颗心百孔千疮,沉默许久才道,“你们虽身不在朝廷,但有些事,还是会有耳闻吧,墨王信任因镇压叛民起义而获宠的宦官连数,连数向墨王提出征伐上黍,墨王好大喜功,一心想要建立超过勤南王之功业,不顾朝中大臣李纪,叶京来,甚至黄战的死谏,于去年对上黍出兵,然南陵国室腐败,边陲将士久耽逸乐,府库乏于犒赏,主将连数不学无术,不知上黍跟衡夏这二个相对较弱的国家早已订立生死盟约,以致两面受敌,南陵节节败退。”

“这事我听说了,想我南陵将士因那次毫无目的进攻死伤无数,实为不该。。。”苏长宁叹然,帝王无能,付出万千将士性命换来这一悟却又如此之痛。

周策又说,“战后黄将军提出整顿军队,防侵备战之议不予理睬,墨王依旧沉缅声色,怠弃国事,荒于政务,李大人,叶大人等一干正直之士联名上书弹劾连数奸邪专横,丧师辱国,墨王大怒,欲治其人之罪,幸得黄将军从中周旋,从旁力阻,才只对二位大人处罚俸半年之罪,自此墨王越发疏远忠义之臣,又后因政见不同,朝堂之上屡屡开战,得罪了奸侫董氏父子,再加上连数从中挑拔,墨王终于以“专权凌上,妨碍圣听”之罪革去黄战大将军之职,令其家中面壁思过,直到近日,听闻衡夏军攻其东部边境蒙都,当时出任蒙都郡守的连数听闻敌方二十万大军压境,居然弃蒙都与城中军民于不顾,只身仓皇逃回和墉城,墨王无耐,临时授命原黄战旧部范先贤于蒙都抵御边防。”

说到这里,长宁突然看了看莫闻人,莫闻人半张脸埋在胡子里,半张脸隐在火光中,瓮声瓮气的说,“你别看我,我不是他连数,至少大战即将还没有逃跑嘛。”

长宁那只波斯猫喵着步子过来,在边上轻轻叫唤,长宁也无心理会,内忧外患一大堆,也就在昨天白天,她还在水库前看到了北燕的宁越,池晏,知道对方大军将近,水库也已暴露,城外只有区区二千多名士兵,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前去支援,只是悄悄下了军令“不可硬战。”

半夜时分,落凤谷中一阵燥动,五千多名北燕军身穿皮袍,策马小心穿过山道夜袭澜沧水库。校尉雷点奉苏长宁之命开匣放水,一时间水库之水一泄而下,几时风云变幻,天之将晓,北燕军被淹人数死伤百人,而南陵军也于乱箭乱刀之下死数有百,余下士兵匆匆撤回澜沧城。

雷神左臂负了伤,这在战场上是常事,莫闻人对雷神刮骨取箭头咬牙不吭一声极为敬佩,雷神说他少见多怪,他是雷神他怕谁,仅管说这话时汗如雨下,苏长宁揉揉自己被雷神差点掐断掉的手臂,转悠到莫闻人身边,“将军,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军人的基本素质和骄傲吗?”

莫闻人不语,只是严肃的板着一张脸反问,“那个水库,其实没有守的必要,相对于十五万大军,淹死些士兵简直算不了什么。”

“将军说得对,只是我意不在淹人,而是大水过后,谷中淤泥成片,泥泞难行,无处落点,他们唯一可以安营扎寨的地方便是沧山,此时正是秋干气燥……”

“我明白了”莫闻人一拍大腿,反应的有点快,“原来你当初建这个水库,目的不在水攻,而是火攻?”

“都尉大人的确是领兵打仗之神人,建水库而用火攻,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周策以手放在胸口,行了个礼,以示由衷敬佩。

苏长宁倒也像个小女孩一般挠挠头羞涩的笑,“其实这个计划只是下下之策,我怕大火烧山,会及至整个蛮岭山脉,到时,只怕土地更是贫瘠,山中又无所出,这里的生存环境会变得更加恶劣,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用这个计策。”

长宁重新又作了简短的战略部署,大家分头行动,赶在北燕大军兵临城下之前做好准备。

营帐中摇动的烛火,苏长宁的意念里却觉得身后有一个人站在,隐于幽幽暗色之中。这人穿着盔甲,身量很高,槐梧有力,整个人线条笔直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剑,还流露出一种蓄势待发,镇定自若的神色,还有一点点冷,一点点酷。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打算吓死我?”长宁开了个冷玩笑。

“都尉,请把这次任务交给我。”此时的商谊不像个太监,剔除了话语中那种阴阳怪气的调调,只余浑厚有力,字正腔圆之势。

商谊走后,长宁正欲走出营帐,这时哑狼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玉簪子,他指了指长宁又指了指营帐,似是在告诉长宁他进来时发现有人将这只玉簪子插在了营帐上。长宁将玉簪子拿过来,细瞧之下却发现有几分熟悉,似是那日她跌落放生池遗失于此的那只玉簪。

哑狼的身影悄然隐去,长宁握着它好久好久没有出声,她慢慢闭上眼,只觉得四周全是黑暗,而她点燃了一支银烛,那烛焰亮起她发现自己处在一处暖阁中,陈设当真富贵温柔。在阁中有一个男子一身白衣眉目分明,温润细腻,他正望着墙上的一幅画,那画中似乎是个女子可她并不看得真切,他见到她来,突然就伸手轻轻把墙上的那副碧纱重又拢起,低低一叹道:“醉是雪下梅,相忘两相忘。”

那就两相忘好了,长宁猛然睁开眼,步出营帐时外面已是清晨了,看这个边陲小城散着一些明黄色的尘土气息,偶有几朵小花倔强地开着,添了些苍桑之感,澜沧城上下将士连夜运转,此时暖阳初曛使得本来疲惫的身子重新养足精气振作起来。

看起来一切秩序井然,然而苏长宁心里不踏实,十多年戎马十多年流离,从未像此刻这般,焦虑的等待着残酷命运的到来。

日落时分,北燕军果然到了澜沧城外,一如苏长宁所料,他们在沧山脚下地势稍高处安营扎寨,聚集着黑压压的人头,如同虫蚁蠕动,苏长宁上了城头,城中的百姓都逃得差不多了,只留着几许孤零零的灯笼之火隐约可见,城外,沧山像只刚刚打架打残废了的刺猬,有刺,但无力伏在一如待宰砧板的灰蒙蒙苍穹之上,澜山则依旧是那戴着面纱的少女,娇羞含笑的,望着即将触发的战争。

第十章:一触即发

第十章:一触即发

哑狼站在长宁身后,十几年如一日,这让长宁稍稍安心,已是此去经年,往事却历历在目。

长宁自幼被两位师傅泡在药桶中,每天五个时辰,一泡便是五年,为的就是打熬筋骨,伐毛洗髓,熬炼身体。后来她开始学习奇门兵法,排兵布阵,学习刀戟枪斧,骑射马术,光阴荏苒咬牙坚持倒也算是过得飞快,到了十岁那年,苏秦开始派任务,守门,巡城,放哨,举处皆是男人的营地里没人愿意跟一个女流小屁孩子搭档,倒是开她玩笑,看她笑话,骗她军饷的人多得司空见怪。长宁也不恼,只是将从无心大师处学来的战术,第一次运用在这帮老兵痞子身上,一招深入虎穴,打入“敌人”内部,经常跟着一大帮子男人们屁股后面打转,一起赌博耍懒,喝酒打架,唱歌发酒疯,赌博输得惨不忍睹,但这打架却是打出了威名,虽然未必次次赢,但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子,已经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哑狼当时在军中是个低级士兵,和那些咋乎乎的男人不一样,从不说话,眼神也总是忧郁,当年哑狼二十岁,被苏秦唤着带苏长宁外出打探消息,遇到狼群,哑狼居然凭着几声狼吼与那群狼混成一团,狼眼里的亲切似是见了亲人,自那时她才知道哑狼一出生便失了双亲,是被一窝狼群带着养大,值到他六岁那年被一个老兵收养才别了这种野外的生活,但他哑狼的称号便在军营之中流传开来,甚至大家都不记得他的姓名,此后十几年,哑狼便站在长宁的身后,屡屡在死亡之带上并肩作战,将她从绝境无望中救出。

军旅生活清苦,将士们常常会暗地里搞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比如取个外号,雷神、太监这些个称号都是拜将士们所赐,而苏长宁的波斯猫是哑狼取的,这些年下来,她已经能够看懂他的手势,他说她和她养的那只猫一样看着温顺却又爪子锋利利的,常挠人心头之恨。可苏长宁却并不这样认为,南陵国宗制严历,女子不得入朝为官,虽然会有一些微末小吏的职位留给女子,但能有小吏职位的女子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苏长宁虽然是个例外,其中阻隔辛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如此,那个她用无数战攻堆砌起来的将军之职,可惜现在也给弄丢了,怕是朝中那些大臣们是高兴的要死,再也不用跟一个女子共出入,行尊礼了,如此,哪还有一点锋利的样子,只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长宁笑笑,不再想这些浮华之事,一边吩咐道,“造饭,吩咐炊事兵,晚饭做丰盛点,让士兵们都吃饱喝足了,好有力气打仗。”

士兵们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黑暗深处。这时,只有闪闪烁烁的几盏巡逻灯火和偶尔响起的几声梆柝之声,不时打破这澜沧城的宁静。有时候,也会有一只狗在吠叫,激得更远处几只狗连绵呼应,好久才会吠声渐息。过了一会儿,呜咽的风中又有了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小异响,好像城中的房子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还有一种送终虫低扬婉转的吟唱,按着迷信说法,送终虫的鸣叫,意味着人之将死,大限将至。

一声沉重冗长的吱嘎声在夜空中幽幽响起,有人大叫着不好,“护门小城被打开了,澜沧城城门被打开了。”

早就蛰伏于夜色的北燕军从四处潮水般涌过来,骑兵领阵,分前中后三军,前军往两边一分,中军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北燕将池”,带着沉沉的杀气向着城门扑将过来,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铁蹄转瞬间便踏入了护门小城。

商谊是此次战斗的指挥,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身后的士兵依次有序燃起火把,把黝黑的天空映成了一张红扑扑生动的脸。城门之外,设有半圆形的护门小城,与两侧城墙连在一起,护门小城上开一个小门,敌人想要攻城门则需进入护门小城,但护城小门地方狭小很难展开攻势,而守方可以居高临下四面射之,有如瓮中捉鳖,墙上交错开设两排孔口,供射击和刺杀之用。而不论是护门小城里,还是澜沧城外城,内城的主街道上均布满拒马,鹿砦、木蒺藜,和几排名为“参连织女”的铁蒺藜。外城的城墙之后,遍处木桩,两头尖锐,牢牢深入地底之下,围成一片让人望而生畏的防护栏。防护栏后是有经过改装既是挡板又能防箭的战车,一一连绵相连宛如城墙,只是每隔百步设有门,方便出入退守。战车后是射程最远的踏弩和腰弩队,他们后面是臂弩队,每3排弩手后面有一排大盾手,一排长戟手做掩护,各排各列之间均有走道以备出击和后退,一直绵延到各街各巷。而城墙的二侧,都立有两丈多高的飞楼,飞楼上有旗手,号手和瞭望手。

商谊观察着战场,首批冲进护门小城的北燕军骑兵中招,护门小城里从沧山是弄过来的荆棘堆积如山,一时马匹嘶鸣,骑兵滚落,队形大乱,商谊手一挥,城墙上的弓箭手一时间百箭齐发,向着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北燕军射击。

北燕军后面的步兵以锋矢队形逼进,几人推动的大盾并列在前,以作掩护后面的步弓手仰射,大盾间隙的强弩队也得以勉强行进,进入200步的强弩射程之后两边开始对射,那箭簇和弓弦回弹与空气相互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一个个士兵的生命倒下鲜血横流却又令人血脉贲张!

敌人的十多辆蒙着牛皮的冲车正进入护门小城,把防护桩冲开,后面的敌人冒着连绵不绝的漫天箭雨,拖着铁耙犁把荆棘和铁蒺藜拢成一堆,为后方的人马开道,他们也知道苏家军历来作战英勇自己要面对的是虎狼之师,但似也无惧意,按部就班拔除拒马,一时之间深深打入地底的拒马旁边倒下了不少北燕军。

无耐整个护门小城,澜沧内外城中各街各道都布满了拒马,鹿砦、木蒺藜,削尖的木桩,铁钉子,还有从沧山上砍过来的长短不一的荆棘,根本无法彻底清除,人马均是难以前行,以致后面进来的军队只能踏着前人和马匹的尸体,才得以前进分寸,又腹背受敌,箭矢如雨,死伤无数,但仍有一小部分人拖着满身刺伤入了澜沧城,战车后的南陵踏弩、腰弩队一时间弩矢齐飞,北燕军顾得了脚下荆棘,顾不了前方箭弩,根本保持不了队形出不了分毫力气,弓箭手勉强对抗,到最后也手忙脚乱丢盔弃甲者无数,领军的小将徐方身下的战马仰天长嘶不停,定是中了拒马的套子,又看着身边堆积起来的尸体无法前行,原本以为混于南陵的奸作趁夜开了城门,就该是北燕军长驱直入的时刻,料不想南陵留着这招请君入瓮,弄了个伤亡惨重得不偿失的地步,不由长枪一挥咬牙下令撤退,商谊一见哪那么容易让这帮王八糕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他叉腰来回走动,每到战争时便会下意识的翻着白眼儿,亲自领了一队士兵从后切入关闭城门,让那帮龟鳖孙子留在这儿吃西北风。

失去后面自家军队源源的支援,又被切了后路,不比来时鼓点铿锵,真是败来如山倒,北燕军中一片狼狈,只能硬着头皮前进,却发现一时之间澜沧城中灯火全熄,南陵军的弓弩手、大盾手,长戟手都后退而去,借着夜色消失不知去向,徐方领着余军在城中四处窜动,时不时被从门中伸过的镰刀砍了马脚,或是被人从马上拉下来,鲜血淋漓,或是被人用长矛从门眼刺出,那些可怜的家伙脸色憔悴,眼里流露出内心的恐惧,在四周同伴的悲叫声中像是中了风似的痉挛起来,然后慢慢死去。

小将徐方也未能全身而退,在内城中转了几圈,不知怎么就狭路相遇商谊,双戟对大刀,商谊此人善用戟,直刺,横击,奋扬俯仰,身兼五兵之利。商谊曾靠他的一双大铁戟和非凡的勇猛气质,几次救澜沧城于危难之中,也可谓是名声显赫、战功卓著。

徐方自然要抵死相迎,一句纳命来尚未说完,商谊已经飞身下马,插上双戟,取短戟十数枝,夹在手中,商谊飞戟刺之,一戟出去,一人坠马,并无虚发,立杀数十余人,徐方身后小兵一见,立马弃了徐方,四散逃去。商谊旋又飞身上马,挺一双大铁戟,冲着徐方飞过去,双方短兵相接,一剁,一刺,一勾,一探或是一挂,几个回合下来,徐方的脑袋移了位,搬了家。

第二天整理战场,收受北燕军死尸五千,降兵三千,战车弓箭盾牌若干。士兵们忙忙碌碌,割首级忙得不亦乐乎,南陵国重视军功,只要一个士兵在战争中杀死两个敌人拿首级报功,二个首级一个爵位,同时他为奴隶的父母可以当平民,伙食上,三级爵位的士兵每顿有精米,两级爵位的士兵吃的就是粗米,没有爵位的士兵吃得饱就算不错的了!

苏长宁为这些死去的将士默哀。感叹世道无常,生死只在朝夕之间,就连素昧平生的人都相互仇恨,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一个简单又卑微的理由,能够支撑着活下去,这便是战争,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具冰冷冷尸体的战争。

“苏都尉,这些死尸,你打算怎么处理?”周策敲了敲昏沉沉几乎一夜未睡的脑袋,过来站在苏长宁身边,“这些死尸城里不能埋,太容易引起温疫。”

“用他们的战车,把他们的尸体给宁越送过去,我的一片心意,就算是当作见面礼好了。”秋日早晨的阳光淡淡的照进城池,温柔的撒在脸上几乎感觉不到,长宁懒懒的伸了个腰,就看见莫闻人在四处转悠,转着转着就转过来,对着长宁拱手道,“哎呀,都慰,这一场战争,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这些天我是夜夜做梦都梦到北燕军的马蹄声,真是一夕数惊,心胆俱丧,就怕你是徒有虚名,担不得重担啊……现在,哎,我真是有眼无珠,想当初要晋你为将军时,我还在墨王面前极力反对过,说只不过一介女流……没想到,我现在,是一介女流都不如啊!惭愧惭愧……”

“将军别这么说,这一仗之所以会赢,还有将军的功劳,现在南陵国库空虚,无粮发放,而问天府还能每月按时足额发放我们军饷,军库补给充足,才让我们平时有钱有精力做足这些防御工程,你看这些拒马,鹿砦、木蒺藜,铁蒺藜,弓,箭,盾,戟,枪,矛等,哪些个不需要军库的补给,哪些个离得开莫大人您的支持。”顶着莫闻人惊愕的眼神苏长宁轻松的笑了,手一指,“唯一不值钱的,便是这沧山上遍处都是的荆棘,是最廉价又实用的武器。”

三人站在一起会心的笑,身后便是战场这笑笑到最后便有些凄然,这时突然咕噜了一声,苏长宁不好意思的抚了抚肚子,“我昨天晚饭就没吃,吃不下,这会儿终于有些饿的感觉了。”

巡完城,苏长宁回去洗了脸,对着一大盆子脏兮兮的水傻笑,都说女子爱美,即便不是绫罗绸缎,粉红胭脂,起码也得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端庄大气一点,哪像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苏长宁朝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的打了几个耳光,到底是舍不得下重手。

见到洗完脸、脱去战甲,卸去头盔的苏长宁,莫闻人,周策不由咧着嘴笑,长宁知道不怀好意,但也不恼,反正女人从军要恼要怒的东西太多,一个大脑面积都容不过来。

“直到今天为止,我才相信这个军营是有女人的。”周策神容清癯,正喝着一杯水,态度悠闲从容,看着苏长宁打趣道,“女人天生就是用来被欣赏的,哪是用来被摧残的,苏都尉一直在这战场上,也不是个办法啊。”

“周大人此话不通,将军之才自是要加以利用,留在军营,保家卫国,不然浪费了多可惜,况且现在还有战事在身,哪容你在这儿挖墙角。”莫闻人生怕周策打了苏长宁主意,想把她弄到和墉城去,当个清闲小官,就此无聊无妄了却一生。

苏长宁正待说些什么,哑狼进来,在一张略微带刺的长桌上放了一盆子烤牛肉,几个馍,还有一坛子酒,外加指指划划。长宁扒过一个馍,咬了口,非常享受的模样,“哑狼说,上一个月正好是一年一度的野牛狂欢节,弄了许多上好牛肉,大家慢慢吃,尝尝哑狼的手艺。”

第十一章:吃人狂魔

第十一章:吃人狂魔

帐外,苏长宁的小亲兵玉城正跟莫闻人还有周策的亲兵吵得不亦乐乎,吵着吵着就赌起来,一个要押三钱,一个要押五钱,还有一个底气不足的从裤兜里掏出仅有的一个铜板,嘴硬说以一敌八。三人挟着亲兵身份,大大方方站在帐外偷听。莫闻人抹抹嘴大叹好吃,吃完还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倒也不负众望,向苏长宁问起为什么当初她会认定那些个逃难的百姓,就是他北燕的先头兵?

苏长宁伸出自己的手,又让莫闻人和周策都伸出手来,放在一起比,“你们,看清楚了吗?”

“一般百姓因为劳作,双手都会长满老茧,而当兵的手,一般是左右手的虎口处,或是食指处长满老茧,这是因为长期握不同的兵器所致,而且这些人入了澜沧城,并没有表现出与逃亡百姓这般的慌张惶惶逃往问天府,而是瞅准了一户人家悄无声息的住下来,可见其居心不良。便猜测其可能有军命在身,想趁夜打开城门,引北燕军进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苏长宁又道。

“你们看,我们都尉好一个将计就计,将那些人抓获,又派自己人徉装开了城门,结果就是被我们南陵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了,你们输了,乖乖给钱。”玉城把自己的一个小钱揣兜里,说着就要过去把另外二个小亲兵的钱没收过来,哪料小孩子赌气,窜通好了不给钱,三个人就闹僵扭打在一块儿了。

苏长宁拍拍商谊和雷点的肩膀,又在桌上排排放了三只碗,倒满酒,道:“两位校尉抗敌有功,这杯酒,聊表敬意,先干为敬。”

“即便明日马革裹尸,都慰大人这碗酒,也是要喝的。”商谊的说话的语气又自动调节到‘太监’模式,不冷不热的来上一句,又不急不缓的一口饮尽。

“哎,你们这些人啊。”莫闻人轻轻呡了口酒,“整日死字不离口,就不能说点好话么,好歹也取个好兆头。”

“将军,我们是粗人,只是做得了好事,就是说不了好话儿。”雷点豪爽的一口饮尽,也不当莫闻人是个将军,给自己又倒满酒,喝了两口,道,“管他呢,外面十多万北燕军压境,我们一万多人,反正横竖是死,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痛快。”

周策倒是听说军中战时常用大量酒来麻痹将士神经,借着酒意,促其英勇,杀敌立功,死而无畏,看来是真的了。苏长宁似是看出周策想法,将手中酒坛子一摔,碗筷一推,扯过一张地图,睨着眼看周策,“办正事。”

南陵国安十六年,天下还在纷乱中,但是局面已经清楚多了,蛮岭山脉以南被南陵占据,北部则是北燕的天下,如今北燕从边境全面进犯南陵,西线上黍、东线衡夏火上烧油,似攻非攻,等待时机在天下大乱之时分一杯羹。南陵西线之上,作为镇守御陵的镇远侯府乃是军机重地,所以时时刻刻守备森严。

城下大军压境,围而不攻,作为镇远侯的公孙玄也一直觉得奇怪,但自北线战火一起,马上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知是受了对方疑兵之阵,牵敌之计,这一月下来,双方各二十万大军就干着对望瞪眼辱骂恐吓的勾当,无一点实质性接触,昨日,他接到澜沧城的密报,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但是,要撤军开往北线支援似乎也不太可行,那些上黍国的猴崽子们哪个不是长着千里眼,恐怕这边城里大军一拔动,那边马上就红了眼,攻城掠地翻他老窝秋后算帐来了。公孙玄有些苦笑,说是秋后算帐,上黍国平时是没少吃他的亏啊,原本这御陵,就是从上黍国嘴里抢来的一块肥肉,若是此仇都不来报,怕是上黍国也就是个秋后蚂蚱,只佩蹦哒蹦哒了。

料想镇守东线蒙都的范先贤也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公孙玄思索片刻,写了两封信,交由密探十万火急的连夜出城,交由范先贤和苏长宁。同时,天黑之际,又有十几骑轻骑兵有如破竹之势飞出镇远侯府,向东而去。

和墉城中,刚从朝堂之上出来的太尉李纪和右相叶京来差点闹翻,两人均一大把年纪,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揪着对方胡子不肯松手。旁人皆是奇怪,这两人平时关系不错,至少在治国之理举材唯用上分歧不大,现在又不知在何事上背道而驰。

原来,太尉李纪写了一份《御戎五策》,预备上呈墨王,料不想丞相叶京来先于他呈上了《太平五治》,其他四条不说,李纪只是对其中一条恼火,说是现在东西北三线均是受敌,敌之不过,不如不战,割城池而求太平,现观如今形势,墨王大概会采纳。

“不是‘大概’,是‘一定’”叶京来纠正,仍旧掇着李纪的白色胡子不松手,“现在五国皆战事,民不聊生,太需要修身养性了,失几个城池不是什么大事,丢卒而保帅这才是正理,等国内修养生息强大起来,照样可以收复失地,若足够强大,七国归一也不是问题。只是现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库空虚,举国无粮,军饷发不出,兵也养不起,实不宜战事,像你这种莽夫,大概不会知道只要一有战事灾害之患,城中食尽,斗米四十千,花果草根也会很快吃完,再然后便用黏土做饼充饥,饿死的人超过一半。最后,城中军队抢掠百姓到店铺出卖,然后就像对待猪羊一样将之驱赶、捆绑、屠杀、宰割,堆积的尸骨和流淌的鲜血布满了店铺,‘圆幅数百里,人烟断绝’,你看到那些连猪狗都不如的穷苦百姓,你不会感到愧疚?”

叶京来指的人吃人的现象,李纪不是不知道,这喜欢吃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常年领兵作战在朝中赫赫有名并深受墨王喜爱的浮骥将军,他喜欢把人肉叫做‘熟食’,他常派遣部将四处征兵,不愿者便屠杀之,他的军中不带米面,把杀死的人用盐腌起来,随军携带,作为军粮。传说有一次望元坡被攻时,城中粮草罄尽,守城军士就抓百姓到集上贩卖,专门派人杀戮他们,像屠宰猪羊似的,而匈奴也有一位勇猛异常的将军叫朱粲,更是一位著名的吃人魔王。当时游牧民族大灾荒,没有草牧可食,牛羊大面积爆发温疫,牛肉,羊肉,羊奶,马奶,牛妈等万钱一斤还买不到,于是朱粲乘乱起兵,屡屡进犯七国边境,捕捉民间幼儿蒸熟吃肉。在他的军队有一个规定,每攻下一座城镇,他就会传命把弱小的男女分给各部,需要时就杀着吃。

第十二章:噬树之蚁

第十二章:噬树之蚁

当然,这也是极个别的现象,想当年李纪和叶京来还联名进谏想治浮骥大逆不道之罪,然一来浮骥功高,二来省军粮,不用拖累朝庭,三来那些奴隶性命在墨王看来也确实如同牛羊,奏折便被一直压着,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一年后,墨王突然下旨,明令禁止全军吃“熟食。”

虽然叶京来站的角度不同,话也未必错误,但李纪还是不为赞同,揪着叶京来的朝服差不多要扯烂衣角,反驳道,“你有点民族气节好不好?战争又不是我们挑起,人家都快打来你家门口了,你难道恭敬谦和的把他们礼让进家?再说这吃人的又不是我,你跟我较什么真,有本事你直接找浮将军去啊,给我什么脸色?还有,现在南陵举国无粮,无钱打仗,弄到这个地步,你这个丞相也要担点责任,你就没有看出当年“以猎代耕”是一场阴谋么?”

说起这以猎代耕,叶京来自是一肚子气,两年前,不知怎么就举国流传起一首歌谣,“种田的,缺米粮,晒盐的,喝淡汤,纺织娘,没衣裳,编凉席的睡光床。莫心伤,莫彷徨。为君指条大道去边疆,一张皮子一十两。”,以当时南陵的经济,一只动物毛皮就十两未免是笔巨大财富,远远超过农耕收入,开始时一小部分人偷偷摸摸干起了狩猎活,贩卖到北燕边线,没想到果真一手猎物一手钱,当场算得清清楚楚,于是这两年里狩猎的人相对活得风生水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入到狩猎队伍里,造成农耕荒废,无粮可屯。想当年叶京来还为此事专程写过奏折,但墨王沉于歌舞,不乐朝事,认为加重税收便可解决此等小事。然而,叶京来还是私底下动用自己关系,于各郡府,各将领,鼓励地方与军队自己种田,解决粮食问题,但到底,还是量小而为,无有大用。另一面,他又暗底下调查此次“以猎代耕”事件,方得知此事出自北燕国宁越手笔,为瓦解南陵后备,为如今的战争早了两年作准备,可谓阴险至极。

叶京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放开李纪,虽说作为一国之相,高高在上,但若得不到君王的信任,纵是怀有倾国之才,终是有些郁郁不得志。

见叶京来无话,李纪越说越来气,目中有忿色,冷笑道:“一味怀柔休兵,辱己求和,只会更加助长北燕军的气焰!到时屡屡进犯,年年割城池,我看我南陵那是迟早要灭亡。”

自是吵不出个结果,反让外人看笑话。只是不知怎么,就被墨王知道了这件事,命人请两人入宫赏花。

李纪在太尉府打转,有些摸不着墨王的头绪,他与右相之间本不是什么大事,朝堂之上立场不同,吵个嘴打个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只是到最后,连墨王都知道了这件事,自是外面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这对整个国家的根基怕是极为不利,不由着就怪自己太鲁莽了。

到达御花园,丞相叶京来早就已经到了,坐在下侧喝闷酒,倒是墨王雅兴极浓,边上由宠妃雨妃作陪,下面歌舞助兴,墨王似乎是看中了一个歌舞妓,色迷迷的盯着也不顾喝得嘴角酒水滴答答的直往下掉,雨妃也没有露出醋意,只是附在墨王耳边轻语几句,就把墨王逗得哈哈大笑。李纪拜过墨王,于一侧坐下,与叶京来刚好相对。另外作陪的,还有董氏父子,御史大夫周赐,都在徉装饮酒,或是假作看舞,眼角却时不时的左右偷瞄,看人神色,分析风云。

墨王喝得脸色微熏,无心于歌舞,雨妃提出去游园,带上了那名被墨王看中的歌舞妓。此时正是十月,正是菊花吞艳时分,园里的菊花品种奇罕,一般难得一见,其中有一种独菊,看起来高大傲气,有半人高,节间均匀,叶茂色浓,脚叶不脱,花大色艳,让人看得雅性大发,诗意正浓。

雨妃扭着腰肢,倚着墨王笑目注视着他,忽手指园中一株树道:“这树遭虫噬了……”

墨王睁着朦胧双眼,手正抚着歌舞妓柔软小手,歌舞妓有些慌乱,想抽出手来又不敢,墨王被她脸上的红晕逗得哈哈大笑,咋然听到雨妃这么说,回头去看,果见花叶上有不少虫蚁啃噬过的痕迹。

“各位爱卿,对待这虫害,有何看法?”墨王指着此景问道。

众大臣相觑,尚未摸着头脑,不敢贸然回答,只有作为左相的董荣光,趋身附道:“此树虽为虫害,但也只要花匠有心不轻易放弃,稍加护理,剪去病枝,修整余干,施以养份,无需多日,它便又会蓬勃生长,开枝散叶。”

李纪静静听着,从这一问一答中似乎品出话中深意,他趋身道:“此树虫害在树干之上,修枝剪叶,并不能解决问题,达到既治标又治本之功效。”。

董荣光反驳李纪,“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同理一棵树的生命在于树根。只要有水、有土,有养料,有阳光,就会生机不绝,重现抽新发芽的一天。”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李纪越说目光越是清晰,“再不‘除害’,合抱之木亦将毁于蝼蚁之侵。”

刚刚还在哈哈大笑的墨王突然就从歌舞妓身上抽了手,转身对着李纪,怒目而威,“那依爱卿的意思,是不是要将它连根拔起,再种上一株新的?”

“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李纪擦擦额头的汗,正欲解释,墨王已然丢下一句惊雷,“好了,不用解释了。我就知道我南陵迟早要灭亡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会说出口,看来你是等着盼着这一天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将你和黄战一样革职为民,我还心安些。”说完也不看李纪,被雨妃几句话一逗,又咯咯咯的带着他的歌舞妓踏着夕阳而去。

斜阳一点点没入远天,留下殷红的一抹,毫不吝惜地披洒在这个刚正耿直的老者身上。纵是度了这些个年华,只是徒增岁数,未得一点睿智淡然,即便怀有悲悯与宽容之心,怎耐身处浊世而无余力。罢了……罢了……

此事不久,宫中便四处流传起李大人将会被罢官之流言,同时,太尉李纪以年老为说辞官还乡了。

宫中望月阁一角,很少有人出入,雨妃居于一角,对着隐于白纱阴影之中的人说道,“李大人,端正阿直,人生无常事,历经三次大起大落,以七十之龄居太尉,也算是有所树,朝中门生无数,自谓清流一派。叶大人六十多,人也比李大人圆滑一些,不像李大人这般固执到死谏不成再谏的地步,凡事不求达到预定结果,只求尽到为人臣子本份就好,不会违逆帝王之意,属于心安一派,而董大人,一生左右逢源,屹立朝堂经三代君主无数大风大浪而不倒,门生故吏在朝无数,而周大人相较于其他三人属于较年轻一辈,年有四十七,沉稳有力有主见,不随波逐流,但也不锋芒毕露,在墨王面前比较讨喜,现在朝中这四位中流砥柱,我们已经除掉了李大人,叶大人这人好脸面,我已经设计他丑闻一桩,现也不足以为虑,这周大人也不太对朝中之势指手划脚,关系应该不大,只是这董氏父子……”

隐于黑暗中的人,雨妃叫其“朱砂”,只不过是个代号,那边朱砂幽幽叹道,“人人都道董大人弄权贪墨,七岁进宫,十年宫中行走,五十多年掌舵,以致朝中污秽成风,纲纪败坏,南陵多是这帮浊官们指手画脚,尸位素餐,给耽误成这副模样。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人正好可以加以利用,所谓利益熏心之人好买之。”

“是。”雨妃回道。

“苏长宁之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墨王到底是对苏长宁生了疑心,已经派周策过去暗中调查,过些日子我再煽风点火一下,她这罪名,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雨妃有些得意自己的手笔,她是属于那种隐忍美丽的女子,一身水仙绿叶裙,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想来墨王也是这样被轻易勾了魂,宠之任之。

第十三章:城墙上下

第十三章:城墙上下

歧元寺中,十二云骑兵之首桑菩端着午饭过来,宁越动了动身,这行军打仗在外也没有去注意繁文缛节,叫桑菩过来一起吃,两人凑在一起边吃边议事,桑菩向宁越报告,“我们昨天夜袭失败了。”

“我知道。”

那日公子须臾请池晏庞即喝酒,说是喝酒其实是为调兵,但两人到底不敢擅自调动兵力以满足须臾邀功之心,于暗中对宁越如实相告,当时宁越只淡淡道了四个字:“如他所愿。”

“大人派去的线人于昨天晚上飞鸽传书,说到目前为止有八个还在城里,并说了一些澜沧城中的情况,城里现在不管是白天夜间,街上都有步兵和骑兵巡逻,守城的主要兵力都放在北门一带。守北门的是商谊,城上滚木礌石石灰罐儿摆得极多,护门小城里全是堆满了这沧山上的荆棘,根本没法冲。南陵军现在查处奸作查得厉害,连日来除了那批装作难民进城的被捉之外,另外已经查出了三四个我们一早安排进去的线人,在城中斩首,首级就一溜烟的挂在城门口,向我军示众,另外……”桑菩顿了顿,没好意思再说下去,直到得了宁越指示,才又说道,“这……苏长宁说是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丞相,不久便到。”

提到苏长宁,小时可爱的小师妹自是与如今可以随意掌握他人命运的将领不可相提并论,可再如何终是有些遗憾,就像那些美丽的鲜花,漂亮的蝴蝶,再如何美好都会逃不脱揉碎于掌间的命运,他们,也不会例外。只是变成如今相对局势也非他所愿,一时间内心就有如落叶划过水面,仅管表面依旧风清水净,温雅淡然。

礼物自不会是什么好礼物,宁越笑笑,又询问了澜沧城其他各个城门的防守情况,对城中所存的粮食,柴火约有多少,能支持多久一一了解了大概,这才缓缓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公子在对方军情不明的情况下便长驱直入,此乃犯了大忌。如此也好,可以打击一下他的锐气与傲气,对他以后的道路有利。”

说来须臾是宣王所有公子中最为妄为之人,也是最为好酒之人,凡好酒不拒,常年酒中驰骋,被宣王叱责有辱皇室,扶不起的烂泥,但宁越却不这样认为,此人身上虽有皇族弊病,便也瑕不掩瑜,是块可以雕琢之美玉,宁越也知须臾此次是朝中几股势力较量下的牺牲品,才被宣王派来督军,这军督得好坏,直接关系须臾在公子中地位,所以才会忘记“督”之本份,愈位为“将”,急不可待,命了池晏连夜攻城。

宁越喝了口水漱了漱口,许久才问,“你有没有北燕宫中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什么异动,只是辅国公最近去了趟阴山狩了次猎。”

“狩猎?”宁越嗯了一声,“皇家秋猎不是在我们出发前就狩猎完了吗?知道带了多少人?”桑菩不紧不慢答道,“听说七八个,都是其羽党,具体还有调查中……”

宁越看看窗外,歧元寺中一片安静祥和的假象。如今时局动荡,即便皇城之内,亦危机四伏,群魔乱舞,一些野心勃勃之人,于暗中谋划钻营,意图对社稷不利,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另外,我让你在落凤谷中去找的那个山洞,找到了吗?”宁越忽然问。

“大人,那边确实有一个山洞,不大,至多能容二三十个人。”桑菩回道。

“哦!”宁越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那个梦里的山洞,看来是真实存在的。

金秋十月本是赏菊之时,丞相宁越却稳于歧元寺中,对不远处你死我活残酷的战场视而不见,对着近处争相吐艳的菊花也视之不见,反是站在雪梅树下,对着光秃秃的枝桠发呆。

公子须臾身边的侍卫过来禀告,说是公子急召丞相于澜沧城下一议。

北燕军昨夜死伤过重,长驱直入的铁蹄碰到了尖锐的石子,摔得人仰马翻,也摔去了人心与稳定,以致于从上到下军营之内均窃窃私语不得齐心齐力。澜沧城墙下,由二十多辆原本北燕国的战车运送过来的士兵尸体均被割去头颅,死状各异,极为凄惨,一排排堆在围篱前,此时是一川烟草,漫处飞絮之时,却已像是深久严寒,天与地都封冻在这场战争的哀嚎里。

北燕军与南陵军此刻正在城墙之下对侍,北燕都尉郭济脾气躁,藏腋不住话,手中一柄长枪高高举起对着城墙之上的敌方将领愤然道,“丞相,这一仗,打得他妈的太窝囊了,依我看,还不如直接攻城,还怕了她区区一两万的南陵军?”

宁越站在阵前看了看城墙之上的人,他的身后是千军万马且皆蠢蠢欲动想要复仇,若真行动起来这澜沧城必是将毁于铁骑之下但己方也会损失惨重,作为一方将领他必会去衡量这种付出值与不值。而不是简简单单以性命堆砌出一条道路来达到胜利的目的,这种付出他宁可不要。

须臾也身着皮甲站在队伍之中,他伸手指了指城墙之上的一个女子,道:“这人是否就是苏长宁?”

“正是。”宁越看了看须臾,这时的须臾绯红的唇边,悄然绽放一抹艳色,他正邪邪的笑着抬眼看着城墙上的人,似是起了什么美好的兴致,一时心涉绮思面色柔和默然不语的样子。宁越知须臾脾性风流,玩世不恭,那花花草草想必也摧折了不少。

宁越也抬头去看城墙上的苏长宁,她依旧一身红色戎装,馆发梳起,在人群中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凛然气息,然而这人的目光太过犀利,有着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

“苏长宁,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免得受苦,若是弄个枪眼刀伤的,就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了。”须臾的声音极高,对于城墙上城墙下的人皆无有二,一时间在军中倒也掀起了如雷的笑声。

宁越看到苏长宁脸上戾色一闪已觉不好,忙喊:“保护公子”。

只见公子身边四条人影扑出而苏长宁手中紧握的石子却已飞出。须臾的随身侍卫一扑疾上护住公子,最前面的那人身形一滞他已然发现了那颗向他飞来的石子。那人想要挥剑去抵但已来不及反应,只见他咽喉处登时鲜血如注已受重创,一声长咴叫声极为凄惨,一时谁也不敢再靠前一步可又不能这么静着,其余三人已经扑至须臾身边护着他往人群中退了好几步。

“苏长宁你休得放肆!”侍卫中有一人遥遥喊道。

“语出冒犯者,必死。”苏长宁在城上峥峥的喊道,她身后的士兵立时受了鼓舞,大呼“必胜”,声调整齐划一。

“这人有点性子,的确当是巾帼啊!”须臾不怒反而哈哈笑了起来,“我倒觉得这场战争开始好玩起来了,与这样的美人在这样的残酷之地相对想来也是一件趣事。”

须臾在沉香殿中素来蕴藉风流,大概这会儿把这战争之地也比作是温柔之乡了吧。宁越未有接须臾的话,只是眼神向着城墙上飘了飘,声音不大,但话句却是清晰:“苏长宁,你若再对公子不逊,就休怪我让你死上千百次。”

一言即出倒让城墙上的人惊了惊,长宁脸上忽反微微一笑,那笑笑得极为诡异如已心迷,只听她缓缓道:“死上千百次又何所谓,但我定然在这黄泉路上要你作陪。”

城上城下一时静极了,宁越却象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就这么抬头望着时间好象都停顿,一切都已变得没什么意义了。却在这极静之处忽有一个人的声音微微然而叹道:“当下都抓不住,又何谈什么来生,他生,生生世世千百次的,多累啊。”

说这话的正是须臾,他的脸上显出一点恍忽的意味,忽然就笑了笑,调转马头回营去了。

“丞相,今日攻是不攻?”池晏与庞即在边上问道。宁越轻轻吸了口气闭住了眼,再睁开眼时嘴角勾着一点笑意:“不,我们退。”

“苏长宁,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他日定当变本加厉奉还。”他的声音依旧轻柔丝毫没有一点杀伐血腥之气,然而却让听者心头大颤知那恶梦必要来了。

城墙上的莫闻人一行却对苏长宁的此举有些担忧,担心对方就此攻城得不偿失,苏长宁却是一摆手道,“将军放心,今日他们不会攻城。”

“为何?”

“宁越此人行事素来谨慎,不会行强攻之事,即便强攻他也会先瓦解对方的士气,这样才会事半功倍。现在还不到时候呢。”长宁的话让莫闻人有些迷糊,“都尉对他好像十分了解的样子。”

长宁愣了愣但转而笑道:“将军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吗?”

长宁没有再说话,她逆着光,看到北燕大军果然开始撤去而他也随军离去,长宁看着那一抹背影似乎看到当初的少年兀自坐在马背上,身上背着行囊,回首望了同样是年少的她最后一眼,随后纵马驰去翩翩衣袖随风鼓动,犹如一只欲要展翅的蝶。

北燕军营中,郭济却是不自在了,直接出言相询,“丞相,今日为啥任由南陵军挑衅?我十几万大军难道还怕了这城中区区几个南陵军了不成?这口气你能忍,将士们怕也不能忍啊。”

这句话说的露骨,针对性一清二楚,宁越却始终文质彬彬,温文守礼,这种人最好说话,因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气不会反驳你,永远是一副温温雅雅、和和气气的样子。这种人也最难说话,因为你一句话说出来,往往会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波澜,你还在揣测还有迟疑,他便已将你的深心与这个世路统统看得精细透致。

“那丞相有何打算?”须臾一边命人清理这些死尸,一边与宁越入营帐商议。

宁越目光从营帐里这些人身上扫过,公子须臾身边的人,有池晏,庞即,欧阳度,郭济,樊谧,还有死去的徐方。

池晏是原本镇南侯池壁大将军的儿子,能力本事绝对是这些人中最高,以骁勇闻名天下,臂力过人,格斗技术强,但尤善骑射,名符其实的“百步穿杨”。就是性子有些毛燥,不太谨慎。当年灭白陔时指挥了广平大战,此战消灭了白陔军的主力,广平之战刚一结束,池晏就力主攻打卧郸,得到宣王支持,全军同仇敌忾、一鼓作气拿下了卧郸,由此奠定了北燕全线胜利的基础,又后一路杀进白陔国都,俘获了白陔王,功绩一度胜过镇南侯池壁。池壁被谓为北燕史上统兵最多、打仗最多的将军,在他的军事生涯里,几乎没有失败的记录,而他的儿子池晏青出于蓝,大有赶超之势。

而安远将军庞即原本是一个无名小卒,但其人能力超群,性格谨慎,曾做过宁越十二云骑兵骑尉长,无一有差错,后经宁越极力推荐,在攻打楚茨之时一夺其军事重镇成皋、荥阳,二夺楚茨边境三十七城,建立东郡,西郡,隔断了楚茨与其他几国的合纵互救之路,使楚茨国国土迅速缩水,并为池晏的长驱直入打开了口子,又经攻打楚茨雾都、阳襄,稽会,洛定四战之后,庞即已然天下闻名。可见,这二个毛头小子,大有可能会是以后北燕统一天下的股肱之臣。

而欧阳度是公子须臾身边的说客,因为有家族势力而被公子须臾拉拢,欧阳度家中是国都康丰第一家富贾,财势庞大,富可遮天,除此之外,欧阳度本身并不安于从商,倒是占着几分学识,行诡辩之才,号称“天下第一辩”。

第十四章:步步谋划

第十四章:步步谋划

久时曾挑衅宁越,设辩局,三局二胜,邀群臣相围,一二局各自胜出,三局为平,欧阳度狂笑“天下第一谋士也不过如此”,宁越回礼而出,未有半字,此后欧阳度回忆辩局,似稍有醒悟,又被人一言击之,乃知平局是宁越故意所为,自此见到宁越,也多半是绕着道走,有意避之。

郭济与樊谧位居都尉,都是公子须臾的旧属,一阴一阳,阳,郭济,匪气十足,不会整顿部下,性子又急,常常想立威而以‘立斩’出言相逼,本身并无杀人之意。阴,樊谧,凡是想立威杀人,与郭济相反,开始并不出声,引诱敌人犯错,然后立斩之。因此二人于军中名气都不太好,但这二人一旦相配合,常令敌闻风丧胆,所到之处亦所向披靡。

“那丞相有何打算?”须臾靠近,宁越闻着他身上一股子酒气。

宁越望着手中茶杯,茶杯里飘浮的茶叶,忽换了一个话题:“天下名山,必产灵草,这南陵地暖,故独宜茶。这种茶名唤‘香山云雾’,只生于香山之巅、绝崖之畔,在北方平原之地却是长不出来的,即便勉强培植出来,口味也必然大变。”

须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等着宁越说下去。

“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量才适性,所以,我向来只求做好份内事。”宁越喝口茶,道。

须臾张了张口,似有几分明白宁越话中意思,自是责谴须臾没有做好自己份内事,也暗示此次行动他擅自作主,以苏长宁一介女流而轻之,派疲惫之军急攻澜沧城,太过于想在军中立名扬威,欲速则不达。须臾虽然年少气盛,但也算是听得进劝。

“承蒙丞相指点,必谨记于心,诚然相改,还望丞相一路相佐,夺下澜沧城,乃至整个南陵国。”须臾放下小节,诚然道。宁越似看出了须臾心中所思,微微仰首,对大家道:“有南威之容,方可论淑媛;有龙泉之利,方可论决断。我自知并非旷世之才,亦无万世之功,还望以后若有得罪之时,能得诸公见谅。”

须臾有些摸不着宁越话中乾坤,而大家以为他说的是此次战事,宰相大人肚里都能撑船了,哪能再计较,纷纷出谋划策,又一个个推番,到最后还是问宁越下一步怎么走。

“杀鸡敬猴。”一言即出,一片骚动,宁越径自说,“歧元寺有寺僧一百五十余人,全数押往澜沧城北门口,隔一个时辰杀一个僧人。”见宁越没有要说理由的意思,大家即刻动身去办,走时,宁越唯唤了庞即留下。

“丞相果真是不念旧情。”须臾哈哈笑了两声,方才问,“此举为何?”

宁越回道,“苏长宁毕竟是个女人,女人一般都会心软,会为了这些旧时故人而派人半夜来袭,即便不来偷袭,也足可以牵制他们的注意力,而放松城中警备。”

“苏长宁曾经于常棣马亭城杀了降兵五万,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心软?”须臾眯了眯眼,实难将这传说之中的苏长宁与今日城墙之上的苏长宁同一而待。宁越笑而不答,只是跟庞即说,“这还得麻烦庞将军,带上骑尉江淮苋,领五千轻骑兵,由沧山上的荆棘小道穿过,趁夜进入建川道,伏之。”宁越道完又给了庞即一封信,命其到了建川道后再行打开,庞即当即领命而去。

苏长宁面上平静的神色淡了些,目光看向远处时渐渐地浮有一份忧虑来。她捡起一颗石子放在手上掂掂,城墙下那颗光秃秃的树上栖着一只乌鸦,好死不活的乱叫着叫得人心烦,苏长宁手中的石子飞出去那乌鸦呀的一声一头扎在地上,两条腿乱扑腾着。苏长宁拍拍手道,“别怪我痛下杀手,是你先遭惹我的。”

然后她向东走了几步又向西走了几步,迟迟下不了决定只得低叹一声道:“许久未见,没想到你已心狠到如此地步了,连僧人都不放过。”

“尽自己所能,做能做之事,别有什么顾忌了。”莫闻人从她身后过来慢慢说着,苏长宁却没有动,知他尽是道出了自己所思所想,莫闻人看着城墙下的被押僧人,又道,“这几年北燕逐年强大,先后覆灭了白陔楚茨,其军之勇被称为‘天骄’,而宁越也被称为“天下第一谋士”,难得的是这宁越任上八年不仅辅以治国,还重新平定内乱,一众将士居然渐渐已诚心归附于他的帐下。这余下几国日渐畏惧,生怕有朝一日其倾倒天下之力将诸国尽收襄中,但该来的总规要来,谁也逃不过这一难了。所以,尽自己所能,做能做之事,别有什么顾忌了。”

“天下谋臣也须遇上清朗明君,若不然满腹才华也是无有施展之处。我南陵其实也有很多能人志士……”苏长宁缓缓道。

“哈哈……”莫闻人打了个哈哈自是知道苏长宁话中意思,他将视线放开去,但这落凤谷中凄复之地满目黄土、一片枯瘠,愣生生看得人心里添堵。“今儿好像是月老节,有些不知死活的女子仍是冒险前去歧元寺,听说被北燕军抓去了……”

莫闻人所说的月老节是歧元寺中每年定有的节日,凡这一天来寺中烧香拜佛虔诚的善男信女们,定能求来美好姻缘,只是如今世事荼毒,佛不像佛,僧不似僧,心也就不是原先那颗平静虔诚的心了。苏长宁抬眼看向歧元寺的方向,那里有一座大佛在后山上端座似在俯身望这尘世垂目微笑,她儿时还觉得这佛面精致朴华,现在历经了岁月的洗礼再看,反变得温润古意了。

苏长宁朝着歧元寺大佛的方向,在心里拜了一拜。

第十五章:一种习惯

第十五章:一种习惯

池晏于军中巡视,增固围篱,加派轮值,安抚军心,刚刚“阴鬼”樊谧抓了一支十几人的逃兵,于军前斩首示众,军中将士多有怨言,以致骚动有如水纹层层漾开之意。一番动作下来已是子夜,谷中有些雾气,池晏伸手一抓一大把的虚无空茫,经过营帐,突然远远见一处营帐中透出一点灯光,显得犹自清明。但真正吸引他的,绝非这灯光,而是琴声,他没想到在这山谷泥垢血气方刚之中会有如同流云逸过的琴声,让他不由打了个颤,琴音清远,更显得清清冷冷,清中透着傲骨,冷得催人梦醒。

军营中也多有他人得闻琴声,向着这边有意无意的瞧,池晏缓缓神来欲挑开帐帘去看,却被守帐小兵拦住:“丞相有令,没有手谕,一律不得入内。”

“里面是谁?军营之内怎么会有女子?”明知问也是白问,池晏还是问了这么一句,果然,小兵以一问“可前去向丞相相询”给打发了回来。池晏走开几步,这琴声好生熟悉,如是这些年在他脑海里盘旋又在他梦里夜夜响起的琴声。池晏在帐外踱步徘徊不去,也不知怎就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这么情迷意乱过……

躺在营中池晏翻来覆去的想,这些年啊……这些年……

池晏喜剑,藏有巨阙、鱼肠、含光、宵练、承影、纯钧等各式天下名剑,收藏堪是惊艳,但也暗搓搓藏着掖着从不露于外人面前。三年前,曾听宁越无意中说起在北燕淳江河畔见到过名剑湛泸剑的身影,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池晏的心里就荡漾开了。

沿着北燕淳江河畔找了半月,仍是渺无踪迹可寻,池晏有些恼意,他在这人世中所痴迷所热望的东西,却如是一抹瑰丽魅色,他越追它就离得越远似乎从此就再也没有机会捉住了。

然而一夕之间,他便明白了什么叫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在他决定放弃就要离去的码头之上,他遇见了一位小姑娘,那姑娘十七八岁,听他念念不忘湛泸剑甚是好奇,靠过来一双眼睛扑闪扑闪问是否在寻湛泸剑?池晏大喜,跟着那小姑娘沿着淳江河畔一路西下,淳江镇算得上一个大镇,沿着淳江河而建,晚上就更显得灯火阑珊,河水看起来碧阴阴的,恬静委婉的水光象梦一样。

在某个渡口上了岸,东拐西弯过了几条巷子,方才来到一座宅子前,宅子很旧,上方“白宅”二字积满灰尘却仍不失宏武有力,桔红色的房屋爬满苔藓也依旧看得出原本的显赫气派,只是现在败落颓废了,四周红砖变得潮湿,发出有刺激性的酸腐味儿,和墙壁下生命力顽强的藤蔓形成强烈的对照,池晏脚步过处,惊得一只灰色的癞蛤蟆在湿烂发霉的泥地里跳跃,在这充满腐朽气息的地方,这是它唯一充满生机的东西。

池晏留在前堂等,等了半晌也未见前去向小姐禀告的小姑娘出来,只是时间静处,他隐隐听到一些琴声,那琴声似有一点点勾引又有一点点抗拒,像是春天的步子意气阑珊的,柔弱的柳树在寒冬时节开始苏醒,迎春率先吐艳,淡淡地披起娇黄嫩绿的新装,枝梢间烟纱雾彀,一时间听得有些如痴如醉。

池晏来到一座斑驳香闺前,确定琴声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池晏也不催,站在外面的庭院里,听琴听风。

待琴声停止后,小姑娘才出来,吞吞吐吐说小姐反悔不卖了,她舍不得。池晏直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又着迷他的宝贝,得些空闲便去碰运气,听听琴声也不错,特别是在这个战火连天战事不断的年代里听琴喝茶绝然是件风雅事。如此一听,寒来暑往,便是一年。说来这小姐也奇怪,从来不露面,只派小姑娘立春转达,一会儿同意,一会儿反悔,让人着实摸不着脾性。依着池晏原本性子,哪受得了这般委屈,自是让她们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但现在不同,受不了委屈套不着宝贝呀。

池晏也不急,耗着吧,有时间就在屋子里打转,自己动手翻找,立春也不阻拦,笑他哪那么容易找得到。熟了后池晏便问立春此家小姐何方来历?立春大概还小,不懂隐瞒,说小姐原本是白陔国都察院御史的女儿,白陔国覆灭后,父母双双自刎以表对国忠诚,只留下小姐白双双逃于此地,由于没有收入,只能坐吃山空,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才不得不打这祖上传下来的湛泸剑的主意。自此后,池晏每次走时,都会悄悄放几两银子在桌上。

一次池晏来时是雨天,立春不知去了哪里,迎接他的只有那只灰黄斑驳的蛤蟆,噗通噗通地跳着,从草窠里,跳到泥里,溅出好大一片水花。趁着立春不在,池晏偷偷摸摸闪进了白双双的闺房,这藏宝最可能的地方便是这里,以女人心思,由自己日夜看着是最妥当安全的方法。料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剑没偷着,倒是躲于床底下见到了从不露面的白双双本人,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面庞挂满愁意,倒的确像是大家闺秀却又落魄的女子。

那天池晏没能逃出去,就见到白双双发现他时两眼惊恐啊了一声,便直直的晕了过去。立春后来说白双双受过伤,有心理障碍症,除了她,怕见任何人说任何话……

慢慢的,去那里就成了一种习惯,但池晏的心思有些变,好像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得到湛泸剑,有时候单纯为了听琴,有时候会想去看看那只癞蛤蟆,有时候就和立春说说话,有时候也会想去见见她。

再次见到白双双时,她用白绫自缢了,未遂,她说她快受不了自己,又不想拖累他人,想结束自己沉重孤独的一生。

第十六章:一夕数惊

第十六章:一夕数惊

池晏知道白双双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只不过他没有机会再听到这些,不久后他上了战场,回来后再去白宅已经人去楼空,再也没有那个会弹琴有心理障碍的白双双,再也没有能说会道常常傻傻笑的立春,只有那些发霉的红砖瓦,到处丛生的灌木,与桂叶树下的那只癞蛤蟆,在参差斑驳的暗影处,峭楞楞如鬼魅一般。

那一夜,身在军营中的池晏睡得极不踏实。

疏林淡月中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显露一派荒山野外光景,这些天的急行军加上前夜的作战,北燕军睡得有些死沉。

北燕军的军营四周围起了一道临时的木墙,砍了沧山上现成的粗壮荆棘和一些矮树丛,分成长短二排,长在外,短在内,两排树干之间架有木板,分为上下两层,这样即为护墙,又可为士兵们巡逻放哨时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士兵们休息。巡逻时分为几个小队,在自己管辖营区之间放哨,北燕军的一个小队是五十名士兵再加上统领统领各一,大家的营帐两两相对,方便有情况及时联络或者救援,营地周围还挖有沟渠,筑垒,设拒马、蒺藜、打木桩、设岗哨,这些都是为了防止军队被人夜袭。

二个士兵正在开另一个的玩笑,另一个士兵瘦得半个脸都蚀掉了,有点像似人非人的怪物,这时有个刚从城墙外行刑回来的郐子手过来,手里托着一颗僧人的脑袋,放大家面前瞧了瞧,故意滴几滴新鲜的血在大家枯燥的头顶上,然后哈哈笑着骂了一声,把僧人的脑袋一脚丫子踢出去老远。

“你说,会不会有人来偷袭我们?”半个脸的怪物擦了擦脸上的血,放在舌尖上舔了舔,这些天快淡出鸟来的嘴巴里丝丝血腥气漫开,怪物深呼吸了一口,有些享受。有人起身去望了望在淡淡雾气中与自己遥遥相对的城墙,心情有些惨淡,等待,大概是所有战争中最恐怖的一幕,就像处在生死边缘。

夜深露重,还有蹒跚不去的雾气,其实也看不清几米远。突然就不知谁喊了一声“敌袭”,接着第二个,第三……整个军营就一下子炸了锅沸腾开,士兵们以最快的动作爬起来拿着武器应战,却也不忘骂爹骂娘,窸窸窣窣中还有几个将领在喊集合,摆阵,或者还有长长的拖着尾音的“违令者斩”,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一小簇一小簇的人打算丢盔弃甲临阵脱逃。

风在空中打着转,待一切安静下来后,方知上了当,这敌袭敌袭,敌在哪儿?

此时正是夜深露重,正是睡觉好时机,哪料这边才刚刚入睡,那边又有人喊敌袭,此起彼伏,又是一片混乱,如此一夜有三,有些士兵都懒得起来,心里暗咒哪个倒霉催的,知道了是谁,非砍下他脑袋不可。

须臾喝了酒,头虽痛,心里却郁郁成结,头脑里不断回荡的是康丰城中宫墙内外好一场变乱画面,这段日子,怕不止是这一仗能不能打赢南陵军的问题,而是一旦开弦,那康丰城中这些日天来勉力保持的平定就再也平定不下来了!康丰城内只怕也会掀起好大一场烽烟!

须臾心烦意乱把案几上的酒杯一扫,唤了营外小将进来,“给我找个女人。”

须臾从未曾如此厉声倒把小将喝得一愣,方才领悟过来不消一会带了一个女人过来,今日北燕军在歧元寺里逮了数十个前来求姻缘的女子,小将来时心里好笑,这佛还真是灵验,求姻缘求姻缘还真求来个帝王公子还如此漂亮,虽是露水情缘,但也定是前世烧了好多香。

小将退出营帐之时那女子还战战兢兢,乍见须臾之下心中惊凛已甚,情知此夜局面怕是已不可为己所控了。须臾坐于蹋前,唤了女子过来用手抬起她的脸,这女子虽然面纱遮面但依然可以看出其眉目端凝秀朗如画,看来他今夜心里所有在崩溃耗散的一切,就指望着她来粘合了。

“你叫什么名字?”须臾轻轻问。

“小女子名叫纳鸾。”

“纳鸾?好名字……”须臾将她从地上扶起,一只手也正欲去摘除她脸上的面纱,那女子笑笑,在这一切都荒凉冷肃的边疆塞外,她那一点儿微小的笑意却也可以成为他依赖的温暖。然而面纱落地之时,纳鸾身子突然就向他靠了靠,一声闷哼手中亮出了一柄短刀,须臾虽然才入战场但也深知其中险恶,但在宫中还无人敢当他面如此不驯,自然心有不悦,才叫了半声却被纳鸾捂住口,闷声轻道:“敢出声小心我斩了你。”

门外的小将似是听到声响入内,他也算是军伍之人多少会些功夫,但身遭突变之下也只来得及一摸刀,刀才出鞘还未架住纳鸾的短刀时,就已被纳鸾手中的短刀斩于塌前。

“原来是你。”须臾一身贵人气质这会儿又恢复了镇定自若,像是忘了自己是个囚人,脑子里就想起一句谁人之词,说是“军中有女子兵气恐不扬?”,看起来女子若有志气就未必比男子差。

“你为何不问我我此次前来所谓何事?”纳鸾问。

“肯定跟这战争有关,还有什么可问的。”

纳鸾一愣,似是言语之中自己已败了下风,不由短刀一扬架上须臾脖子,冷冷道;“那就什么也别问,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须臾取了自己的酒壶在身笑说自己“这辈子怕是要死在酒里了。”然后又披了件大氅,纳鸾稍一犹豫钻入了他大氅下,又将刀从脖子处移至他后腰,另一只手又搂着他,抬头之际就见须臾正笑盯着她眼神里有一点点魅色。

如此之夜如此之局,本该方寸大乱的是他,怎的反倒是自己缩手缩手连一向自信的纳鸾也有些疑惑了。须臾的眼直盯着她淡笑道:“这就要看你有多自信了。”

第十七章:月老佛前

第十章:月老佛前

一夕数惊,到了四更之时宁越还未睡去索性就不睡了,站在地图前研究起南陵地形来,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公子须臾携着一个叫纳鸾的女子,骑了一匹马不知去了何处,谁也不敢拦。

纳鸾纳鸾,宁越念了几遍又坐下喝了口水,他不知怎么就在纳鸾身上想起另外一个女子呢?宁越心中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他料到她会出手但却未曾料到是向须臾出手。须臾走时在案几上留下一封信,信上只浅浅的写了“歧元寺”三字。原来她要的就是这一场交易,一场隐于今夜如此动乱不安局面下所要完成的平静的交易。面对一个这么果敢的苏长宁他宁越还能说什么。

卯时的歧元寺静悄悄的,苏长宁站在歧元寺后山腰的大佛面前,遥望的却是落凤谷中这个萧杀之夜,这个落凤谷苦难深重也不知近年来爆发了多少战争,她只记得去年在这里,她还和北燕军爆发过一场冲突,是与北燕除了此次之外最大规模的一次战斗了,对方折陷人马过千人而她帐下也死伤过百。现在想起来那一次该是北燕有意的试探了。

这个时间空气还是清新的,这种表面上平和的气氛倒也给苏长宁带了一点心理上的安逸。歧元寺现在已经没有人气没有灯火,从前门到这后寺一路都是阴暗,夜里还起了雾气白茫茫一团,苏长宁只觉那雾气里有一盏灯笼之火时隐时现,灯后的人影像是虚的,可随着灯渐亮那灯光却随着烟霭的渐散反而转虚了,倒是灯后的人影变实了。一见之下人还是那个人,但长宁就在他的人影里读到一种说不出的谓叹来。

苏长宁倚着佛像前的栏杆一双眼睛盯着雾色中的天地交接之处,她在这里已站了半日了,宁越拾级而上,隔着雾气借着灯火向那大佛眺望又视线一点点偏移,落在长宁身上,时间不知不觉他也在那里站了许久了。

宁越轻轻叹了一声,走过去提起手里的灯笼往长宁脸上照了照,灯笼在这清冷的夜里把长宁的脸映得一片诡红。“你要的人我已经放其去了澜沧城,我要的人呢?”

以为会有一点寒暄一点怀旧到头来却是一点未有,果然是个冷漠的人,苏长宁也冷笑一声:“你果然心狠,连这些旧识也不放过,你看着那么多人性命在你手中断送,是否心里觉得痛快?”

“你我立场不同,你要保你家国,我要七国归一,这是结束这种永无止境战事的唯一方法。”

“以战止战?”苏长宁笑笑,或许他是对的,或许是她的目光短浅,她只看到眼前战火连天的战争,可是细想想,他那个七国归一的借口好像一个橙红瑰丽的梦,看起来美丽让人禁不住想要走近,可当真走近了揭开那梦的面纱来,底下可全都是浊血白骨的晦暗。

宁越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灯笼提了提,照了照那身后之佛,他想起自己十岁那年离开歧元寺时也正是这月老节,他从来不信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但走的那天居然也来拜了一拜,求了一支缘。苏长宁也顺着宁越的视线向那大佛望去,佛前有寥寥几支已经熄灭的香火,那份颓败与当年的鼎盛无可言比,砸得她的心里空荒荒的一时都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

“或许是天意弄人……”宁越缓缓说了一句,站在阴影中除了一双眼睛黑黑的放出些光彩外,全身上下都暗哑无光。

同时澜沧城内,粮草堆放在一座大宅子里,分里面两层把守,各自约一百多人,突然外层的队伍里一阵骚动,传来骂骂咧咧的大吼声,“天……天花……他妈的,你想害死我们?你这个王八蛋养的杂碎……”这人拿着刀柄狠狠的砸长天花之人的脑袋,任凭他求饶也无济于事,本来就单薄的身子,三下二下的,就趴地上不动了,七窍里都是鲜血流出来。杀人的大胡子嘲着人群里又大吼,“看什么看?还不都回自己岗位上,真他妈晦气。”

里层的把守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个冲出来,待明白了什么事,又骂骂咧咧的回去。身后料不想有几个身影一闪,混在队伍中光明正大的进了粮库里面。

秋天的晚上已有几分凉意,特别是山里,寒气重,有几个老兵油子正惬意的围着一堆火烤地瓜,也不知从哪刨出来的,真是香啊,馋得一些新来的“面皮”立时把放哨这么回事丢脑瓜子后面去了,有些胆大的围过去,厚着脸皮哪怕馋一口也好,就被那些老兵油子骂得个狗血淋头。兵营中有种习惯,不知哪个年代传下来的,把那些新来的士兵叫“面皮”,意为可捏可揉可掐可拧,反正你让他是方的,他也不敢是圆的。

“妈了个巴子,不就是几个地瓜么,看我的,兄弟们,咱也来御御寒,”面皮中有一人矮小精悍,八字眉,长得有点匪气,说着从怀中一摸,摸出一瓶酒来,贼贼的笑,还故意走过去,在那些个老兵油子中间晃了晃,“瞧见了吧,好东西吧。”

“好东西是要进贡的,你难道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老兵油子中有一人高大威武,目光却阴鸷,说着站起来就要去拿进贡。矮小面皮自然不肯给,咕咕自个喝了两口,塞给旁边的面皮,“来,大家喝几口。”老兵油子眼见着那瓶酒在面皮中间传来传去,自己威信扫了地,以后在军营中还怎么混,吐了口唾沫,阴笑二声,“今天老子不教训教训你,就不叫老油子。”

矮小面皮仗着自己灵活,一见不妙,撒开腿就跑,但到底没抵住老兵油子的大长腿,还没跑出二圈儿,就被老兵油子拎着像拎只小鸡一样,抛起,又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周一片叫好鼓掌声,矮小面皮大概喝了酒,有点疯气,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酒瓶子就冲着老兵油子头上砸过去,老兵油子啊的一声身子一软躺地上一动不动了,四周的士兵得知出了事纷纷过来想探个究竟。

第十八章:粮草被焚

第十八章:粮草被焚

“你们在干什么?忘了都尉吩咐的,这些天粮库是重地,要好好把守?”雷点正好巡视到这里,听到响动从外面进来,脸色白净,神情冷漠,正欲以军规论处之际,发现映入眼帘的除了激昂的人群,还有他们身后冒出的火光。”

“不好,粮草被烧,快灭火。”

歧元寺内,苏长宁的视线偏向澜沧城的方向,发现了那地方缓缓燃起一股子火焰,天边开始现出一点点光亮,看来离天亮也不远了。苏长宁脸色一变,立时向那栏杆上一跃眺望着再行确认,那人影的移动虽是无声的但无声中似乎带着怒意,宁越看到她的手握成拳,四肢关节都在一下一下地响。

苏长宁回眼望了望宁越,她直觉此夜的经历会很不寻常,虽然早有防备,但她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会跟你战斗到最后一刻,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踏进澜沧城。”那火如同一种折磨,受了折磨的她声音里哑哑的,有一分涩味,但在这样朽醉的夜里却是如同一盆子冷水让宁越有一点冷颤。

“须臾在那藏经阁中,只不过,他好像睡着了……”苏长宁突然仰头一笑,下了层层梯阶,然而正待她要顺手牵过马时,她才在那夜色中发现了几条身影如幽灵一般向她围拢过来,那正是十二云骑兵的身影。

苏长宁猛然回头望着宁越,眼睛里却似有火焰要冒出来,“宁越,你言而无信。”

“我说过,你若对公子不敬,我便会让你死上千百次,怎么,这句话这么快就忘了?”宁越从台阶上缓缓而下,句话说得极为优柔。长宁静静地望着他,那个人依旧是那张脸可是看起来却像是隔了整个天涯。

其实有些事真的不必太追究,追究起来就没完没了且左右困惑还无法解释,况且这两人都不是个会解释的人,慢慢就成了一种习惯,对所有的迷团从不作出解释转身就走的习惯。似直实曲有如人心有如世道,其实谁又能解释得清。

那边南陵军急着灭火之际,这边北燕军虽是一夜被扰,但也好歹算是平安度过,到了早上,郐子手正准备再砍一个僧人脑袋,方知僧人一个也不见了,慌慌然禀告主将一干人等。

“无妨,丞相本意就不在这些僧人。”池晏说着,看着远处城墙处仍在冒出的黑烟,心下里大喜,敌方粮草已尽,可谓胜利在望,不由凑过去赞叹:“大哥真乃神人,用一些僧人就牵扯制住了苏长宁,让其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朔风凛冽,今天落凤谷中风大如雷,池晏缩缩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叫过樊谧,命其揪出昨夜藏在军中的南陵奸细,然后又十分感兴趣的,问“只是大哥,你这些己方奸细,是如何安插进对方的队伍的?”

“二弟又何必为难樊都尉,奸细有如野草,生命力异常顽强,割了一茬又一茬。对其,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让他们沦为一种工具,可以传递对己方有利的信息,作对己方有利的事情。”宁越有些答非所问,正眯着眼盯着不远处草丛中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宁越走过去,衣服被旁边的荆棘勾住,一扯,扯去了一片布条,他也不恼,蹲下身去,这才看清白乎乎的东西是一只猫,一只波斯猫。

那只猫原本弓着身子,作出一副准备攻击的样子,偏就见了宁越舒展开身,往他身上一跳,怀里一钻,喵喵的叫得极是温柔。池晏也过来,见那猫虽然脏,像是火堆里钻出来的,但也真是漂亮,圆圆的眼珠里流转着一片可怜可爱的清光,让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抚抚它的毛发,料不想猫却毫不给他面子,尖尖的爪子就挠过来,幸亏池晏缩手快,这才免了一场灾难。人猫相互瞪了一眼,像是前世有仇。

池晏就在边上看着,此时宁越正一个人抱着猫说话,完全不像是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风云样子。池晏与宁越已搭档五年,以他不算亲和的为人,大概算起来,池晏应该是与宁越相处最久,也是了解最多的人,在战争中的风云变幻,最能窥觑一个人的内心,若以一个字来归结宁越这个人,便是“狠”。狠到何种地步,若是池晏能够确定那日营帐之中弹琴之人果真是白双双的话,那么,他也能够确认,宁越的狠,已经到了连他都要算计的地步。

当然,池晏平时性格外向,也不拘于小节,但也绝不会行鲁莽之举,暂将此事在心中暗暗压下。

这时有小将慌慌过来禀告说是公子至今晕迷未醒,宁越低着头想起苏长宁所说“他还睡着”便心知不好,池晏乍闻之下眉宇间多了一分紧张干涩道:“怎么回事?走,过去看看。”

营帐内软被下那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有一双手露在外面五指瘦长,指上的骨节并不突出上下一般粗细显出一份修长来,宁越唤过随军医官,老医官头花有些花白表情略显复杂,“公子是酒喝太多有中毒之症,但此乃表相,实还有暗症导致脉相紊乱,恕医官我无能,一时还查察不出。”

“给你三天时间查出病因。”那老医官年老沉稳不似轻浮之辈,宁越挥了手示意他继续,一时坐于营帐内的人均默默无语,各在想自己的心事。

“这可如何是好?这仗才开打公子便出了事,回去如何向宣王交代?”池晏今年二十有四,小伙子高鼻深目面相刚毅,这会儿股子里涌出要揪出幕后主使凶手的狠意。

欧阳度一直立于须臾身侧,虽然他向来绕过宁越不太与其有啥瓜葛,但现在身在南陵又在这军营之内总是有碰头的一刻,现下里看看宁越又看看须臾,绕着弯道,“昨儿夜晚丞相去了歧元寺?”

“是。”宁越才一落口欧阳度的话又砸来,“可是去见什么人?”

“你可是在怀疑我?”宁越声音低沉但沉稳间自有一份威慑之意在内。

“非也,我只是在担心公子。”欧阳度点到为止再以沉默以付宁越不虞之变。宁越也依旧如常平静,只是那眼睛有些深遂像是一片灰扑扑的沼泽。池晏在边上瞧着心里讶然,这宁越和欧阳度相差十岁左右,平时并无多少交集,这会儿冒出来大有指责之意,莫非其中有什么蹊跷?

宁越从须臾帐中出来,七拐八弯来到一处营帐前掀帘而入,这里关押着月老节前来求姻缘的女子,宁越唤了守帘小将进来,说把这些女子放了,然而他的手独独指着其中一个女子,道:“除了她。”

小将一瞧这女子虽然脸上的灰尘抹得跟大花猫似的,但他还是认出这是昨日里伺侯须臾的女子。他就弄不明白了,怎么这会儿丞相大人也对她感起了兴趣?这个女人真是好命啊。不过小将自是将疑律压在心里不敢多问,依命而行了。

长宁被绑着,宁越将她嘴里的布条取出,长宁的眼光忽凝聚如针只听她怒声道:“宁越,你这个小人。”

宁越皱了皱眉,他恨长宁的正是这一点,她从来不肯服软向来我行我素,这一次被擒想来也困不住她多久,但至少也得困到须臾醒来,澜沧城中无粮了再说。于是他笑着道:“我是不是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在楚茨你也是如此这般对我,看来你也应是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才引上天报应了吧。”

长宁欲怒却忽又神情一转,笑道:“宁越,我不骂你了总行了吧。”

这时候的苏长宁倒令宁越着摸不透了,但她这人善于混水摸鱼这会儿也定是察觉了什么可趁之机。见宁越没有说话,长宁倒是说道:“我记得你在楚茨时说过,不会任由我慷慨赴死,这会儿又说要让我死上千百次,你们男人说话难道真的是一套套的,嘴上一打滚就一个谎言么?”

开始时几个女子挤在一个铺上,现在那几个女子重获了自由,这铺上也便空了出来,宁越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那声音温温柔柔的如是在她耳边响起,“你说我不守诚信,那又何必寄希望于我能守诚信?我即没有诚信,所以这话也就没有什么可信之处,你又何必相信?”

“好,你即没有诚信可言,那我接下去的话也就不用说了。”长宁把身子向另一边侧了侧。

“你不会又想利用公子来做什么交易吧。”

“的确,你若想治好你们公子的病,你就得放我回澜沧,同时从我们南陵撤军,否则,十日之内若不得救,你们公子也便真的死了。”

“你以为我会受你要胁么?”他的面色是平缓的,但他词锋之犀利以她对宁越的了解知是已切中他内心的要害。长宁不由又说,“幸好我留了这一招,不然我的性命大概真的堪忧了吧,所以呢,我现在不会要胁你,我只是为自保。”

她的声音极是镇定,这生意做得也极为平和,似是一切都在她料想之中似的,宁越却没有动,自己所行所处一旦动了,那苏长宁便又会钻了空子提出的条件也就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宁越突然向着长宁靠过去,那目光笑意盈盈如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长宁的目光穿不过去只得将身子往后仰了仰,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不想她这么镇定的。

长宁紧抿着唇,额上有冷汗一滴滴浸出,宁越知道她的气息已为自己扰乱却并没有停住,四目相对他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长宁被绑着却是动弹不得,只得一点点的偏转过头想要脱离他的控制,可却又被他一下子纠正过来,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领口,胸前一点点往下,想要继续地缓缓地引动长宁深心的不安与骚乱,那声音也是柔柔的充满着诱惑,“长宁,昨天夜里你是不是就是这样勾引公子的?”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那只能说明你心虚了!”

长宁愣了愣,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她突然就笑了笑意会过来,“怎么?我怎么勾引公子须臾,跟你有关系么?”

宁越已惊觉长宁已脱控他手下微一犹疑:“你还真是软硬不吃,但你要知我定是不会撤兵的,即便公子死了也不会,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就拖着,看到最后谁拗得过谁。”长宁说着慢慢直起快被他压倒的身子,向来与他的谈话中自己总是落败,但这一次,他到底是也未曾占到便宜。

谈判不欢而散。这营帐里很黑密实实地只有一盏烛火如是牢里。这一点光里充满着迷幻,表面上安安静静的暗里却也遮蔽着什么。营帐外忽隐隐传出一串铃声。那铃声叮叮当当的细细碎碎的敲打在心头,当真是虚幻如梦了。

“苏长宁,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么?”宁越走出营帐的时候,这么轻轻巧巧的抛下一句。

待到入夜时分长宁已经替自己解开了绳子,这绳子虽然绑得紧但对她来说要解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在那些女子走之前她曾向她们讨要过一只簪子。

“我要喝水,喝死我了。”长宁朝着帘外大喊,那名小将骂骂咧咧着进来对长宁有些不屑,以为又是一个风尘女子,料不想话未说完便被长宁击昏了过去,换了北燕的服饰,门外另一个小将闻音进来顺道也被长宁解决了,长宁将帽子压得低些趁着夜色出了营帐。

“大哥,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池晏与宁越站在夜风中遥望着长宁远去的背影,黑漆漆的夜色中营帐七歪八曲不一会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让她去吧,这样耗着我们耗不起啊,我已经跟医官证实过了,公子坚持不了几天的。她若咬牙不交公子的性命也就甚忧了,不如让她走,我们也可以另辟他径。”

“大哥可有办法?”

“离间。”宁越的话如是无风的水面,静静的,也死死的……

宁越望了望远处包裹在夜色中的澜沧城,那里装载着人间百姓的悲欢纠缠,他们只想平平实实地活着,平平实实地烦恼与快乐。自己此次带来的杀伐,难道就真的是错了吗?

第十九章:一片清歌

第十九章:一片清歌

池晏想着心事在营区内慢慢走着,此时一阵悠扬琴声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泠泠幽幽,又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池晏被声音吸引不由着又挪动步子向那营帐走近几步,这次真切的听有一女子在轻轻的唱:“桥上的恋人入对出双,桥边红妆叹夜太漫长,月也摇晃,人也彷徨,乌蓬里传来了一曲离殇......”

见到池晏靠近,周边的守卫行过礼,居然作了个请的动作。

池晏虽然奇怪,但营帐里的姑娘似乎更加来得有吸引力,下了决心要拔开营帐瞧个真切。池晏身着战袍,腰间配着剑,一看就是意气风发年轻有为少年,那姑娘骤然停了琴声,整个身子躬起将脸埋在臂弯里,胡乱挥着手退缩到营帐一角的暗影里,肩膀耸动,刚刚还天然爽气弹琴的女孩子与此刻一副惧意十足惊吓的模样来得太过于鲜明反差,反让池晏止了步子。

在得知白双双可能就在军营之中的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在战场上他需要全心以对,那些没有战事的晚上,理智与情感相撞,想接近却又若即若离,在他的头脑里反反复复的纠缠个不清。正当池晏心头一片茫然之际,从旁边突然就窜出一个丫环样的身影来,拦着池晏要他速速离去。

“立春。”池晏本来见着那姑娘反应便肯定了她就是白双双,如今又见立春,心下一目了然。

“是你,池公子。”立春也认出了池晏,他乡遇故知,原本冷脸的立春马上热情扬溢的拉着池晏坐下,又去扶了小姐起身,“小姐,小姐,你看,是池公子,我们认识的,是池公子啊。”

“池公子?”白双双闻之一愣,许久才似信非信的从臂弯中抬头,又似瞧非瞧的瞄了池晏一眼,在这异国他乡,似乎有一股远得遥不可及的一种奢愿在心头无端地升起。白双双虽然惧人,但记忆力很好,但仅凭了这一眼便从记忆里唤出这么个让人心跳加速的人来。

“池公子。”白双双低着头不说话,一会儿又笑着命了立春去准备,不一时粗陋的木桌上便摆入了几盘小菜,水煮腌牛肉、脱骨羊蹄、蜜制无花果几样吃食。池晏一见之下食欲大开,立春出去,不一会儿便捧来一瓤酒,二只杯,倒酒后识趣的又退了出去。白双双未沾酒,只是在边上笑意盈盈的看着池晏。

说着眼里的惧意消散的无影无踪,脸上挂了笑意,

“你还记得我,真好。”池晏的笑里隐藏了一丝俏皮,白双双红着脸头垂得更加低,为了方便军营中行走,白双双戎衣弁冠扮做男子,身材虽嫌瘦小了些但眉目英飒装扮起来竟也是个极英俊的小伙儿。

白双双这时从随身衣物中取出一物,双手捧着递给池晏,原是湛泸剑,这湛泸剑虽说是一把剑,更是一只眼睛,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可惜啊,我不是那君王。”池晏自我嘲笑一番,抬头问白双双,“这剑,你终于肯出手了?”

白双双点点头,“这是我送给池公子的。”

池晏顿了顿,已然明白白双双的心迹,内心不由一阵狂喜,他硬生生吞下了一声牛肉,糊乱擦了擦手,把一直佩戴在身边的剑摘下,“白小姐,这剑名唤承影,自幼便陪了我习武为生,今日将此剑赠与白小姐,希望小姐能够收下……”

白双双含笑低头收下,继而手抚过白玉古筝,只见琴身雕龙纹凤,琴弦紧若游丝。白双双缓缓落座,修长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白双双不太喜欢说话,在她心里也许乐声是最好的表达情感的方式。

池晏虽喝着酒,内心里也是喜悦,但这喜悦之中又闪过一丝疑律,这宁越把白双双一路随军留在军营之中,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苏长宁回到城里时天已经微亮了,她哪儿也没去率先奔去了粮仓,然后无力的坐在粮仓的门槛上,火已熄灭,焦火气息仍在风中盘转,苏长宁望着长街上余下的苏家军绝望的眼神和稀落的叹息,一时无言,手边的长枪默默滚落一边。

莫闻人整张脸被余温喷的焦黑,从里面爬出来,在苏长宁身边坐下,“你这两天哪去了?这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可该怎么解决啊,我已经命人将城中那些大户家的余粮都掳来了,也就只坚持得了一二天。”

苏长宁有些伤悲的说道,“将军,对不起,虽然我也考虑过可能是宁越的诡计,但我终是为了一己私心,想要救出寺中那些与我一起长大的朋友,甘愿冒险一试,就成了这种结局。”

“如果没了粮草,这仗也不用打了。”莫闻人虽然还有些颤颤巍巍,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有着文人独有的敏锐思维,“你现在不用考虑对错,你该考虑的,是如何去解决我们现在面临的粮草问题。”苏长宁躬着腰,用枯枝在地上画圈圈,边画边说,“自古筹集粮草有三,一是国库拔给,二为自给自足,三来烧杀抢掠,现在一二均不具备,也就只能烧杀抢掠了。”

听到烧杀抢掠,莫闻人眼里闪了一点精神,“那就抢掠好了,我看也不必烧杀。”说着抢过苏长宁手中的枯枝,也画起来,画了二个圈,中间用线连起来,“你看,这是澜沧城,这是建川道,再过去便是问天府,这一路的仗打下来,我怕是问天府都没有多少人了,那些问天府的为官富贾,想来也带不走多少屯粮,咱们可以去取来救急一下。”

两人不由对望一眼,深知这计可行,虽然知道若援军不来,澜沧城在不久的将来即会成为北燕的领地也是必然。但身为将士,他们的职责便是坚守到最后一刻,哪怕最终是为国捐躯。当然,以前的莫闻人是没有这种觉悟的,被墨王点为将军之后很是愤然,他对战争有点恐惧,但他以前又写一些颇有壮志气节的小诗,内心里多少又有点傲气,便这样一直别扭着坚持到现在,被战场一感染,倒也慢慢生出一个将军的样子来。

第二十章:问天府局

第二十章:问天府局

“将军……”苏长宁正欲说些动情话,莫闻人忙打断苏长宁的话,“将军什么,你还不快去安排,这里我来坚守,这抢掠的后果,也由我来承担。”

“将军,我以前太轻看你……”“都尉,我以前也太轻看你……”两人同时说。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着笑着笑容就凝重了,自知此次任务任重道远,不抢个万担粮食,怕是不用北燕军攻打,内部就会哗变了。当然,长宁也知道莫闻人身上的担子,他这次算是舍己成人,下场会非常凄惨,那些为官者富豪一族,哪些关系网不是复杂错乱相互延伸到朝廷里,怕是莫闻人这次被他们踩也会踩死了。但他这种忠义行为也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所以长宁看莫闻人的眼神充满惊讶,她以前可从没在他身上看出为将者的气魄来。

“我苏长宁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事的后果,长宁愿同将军一起承担。”长宁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屑,又拿起长枪,拱手行礼,转身便走。

此时,无尘大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阻住长宁去路,“都尉为救歧元寺寺僧众人,才得此灾难,老僧愿随都尉一同前往。”

“出家之人讲究四大皆空,一个抢字怕是有违修行,无尘大师此举甚为不妥,还望三思。”苏长宁自小便被苏秦送往歧元寺文武身心俱修,虽未出家,但对寺中僧人一直视为朋友,对大师也由心敬仰,礼拜有加,修行二字对于有血有肉之人,未必千年,却及一生,她也不能坏了别人的一生。

“老僧不是以出家人的身份,而是以都尉大人的朋友身份,请求一道前往。”无尘大师句句掷地有声,身后又有七八名僧人冒出来,说愿以都尉大人朋友的身份,请求一道前往。

话再也不必多说,于朋友二字,多说已无益。当即,他们便开始准备,城中缺人,安排布置上一个人手都调不出来,苏长宁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折回营帐写了封信交给信鸽放飞出去,临走前,苏长宁嘱咐了雷点和商谊二人,凡事听从莫闻人指挥,不得有违,同时又给了莫闻人一个锦囊,说是若北燕军进犯时打开。另一边哑狼不放心苏长宁,也跟着要去,被苏长宁劝下来保护莫闻人。

苏长宁和着几个僧人出了城,一柱烟工夫便从四面汇过来四队人马,集合了有千余人,领头的一副马贼打扮,此人正是在澜沧城一带出没的马贼首领西王,他跟苏长宁打招呼的方式很奇怪,仅仅是击了个掌便让大家知道这两人交情并非一般,“都尉,你看在我被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份上,这人情,此后可不可以就两清啦?”

无尘大师在边上持手念了句阿弥陀佛,西王忙拱手作揖:“哎,肯定是我前世欠了你们的,这一世才会栽你们手里,我西王连那墨王老子都不怕,今儿个在这里见你们怕了成不?叫你们一声爷,一声佛行不?”

长期的风里来雨里去,本该练得西王一身皮肤黝黑,然而此人却怪,皮肤依旧白得能透出光来,况且他的五官周正,综合来看也极是顺眼,以致于人送绰号“白爷”。平日里西王一副大爷样,此刻倒像个初出茅庐的混小子样在无尘大师和苏长宁面前求饶。

“看你来的速度挺快,我也不跟你计较,行,我答应你,这次过去,我们两清。”苏长宁心上焦急,说着调转马头,也不废话,挥鞭急驰转入建川道。

“哈哈,如此甚好,我西王一辈子,大概就这次抢得最为过瘾最为光明正大了……”西王笑着也拍马前行,苏长宁在马背上回头望了这些人一眼,心里明白,有时候官和贼都是一样,只不过是站的角度看的问题不一样,就像如此乱世,谁心狠,谁活命,只有仁义道德,哪来的粮食,没有粮食,军队也会哗变。这是一条链子上的,断了哪个环节也不行,所以此去一行,她必须把自己的荣辱羞耻心放在一边。

问天府郡守屈辙之为人奸炸,对上善于逢迎拍马,对下欺压凌人,初在居民处苛敛,以作用度,次则蔓延四处,又在路道私设关卡,凡过往商人或逃难百姓,均雁过拔毛,肆行讹索,否则以借查奸寇为名,投入死牢。

苏长宁直下问天府,一路马蹄声声烟尘飞扬,倒也没有遇到北燕军的伏击,反是多有耳闻屈辙之劣迹,心生愤慨。这问天府,虽然是莫闻人聚集文人雅士的地方,但一直以来也算劳心勤民,未曾出现街有恶死骨的现象,屈辙之也一直被莫闻人压着大词不敢乱放一句。可是自从莫闻人从监御史调为将军,这问天府也就日渐衰败,常有太多难民饿死路边,被野狗啃食。

苏长宁找到问天府郡,郡守府自然相当气派,大门石狮镇守,衙役若干,腰佩长刀,在朱红色府门前两侧排开。

屈辙之听了其来意,又看了莫闻人手谕,露出一副为难样,长宁观其人,脸色阴冷而带几分狠意,目光锐利如随时伺机扑将过来的猎鹰,看来此次要过这一关,希望不大。果然,屈辙之斜着眼睛,溜溜转了一圈,他对于苏长宁自是有所耳闻,这般两方僵持,多为对己不利,若惹恼了苏长宁逼其出手,自己小命也该呜乎了。所以不敢怠慢,以常理来说她苏长宁对他的态度是及其无礼的,光是他一个正四品的官员,她苏长宁区区一个都尉是要行大礼参拜,而她不仅未行参拜之礼,一开口就要打劫城中富贵,粮草百担,哪有这般好事。屈辙之忍辱打着哈哈说府上备了些薄酒,吃过饭后再行商讨。见苏长宁依然巍然不动,面容肃穆,便知此事大大不妙。

“时间紧迫,应是不应,还望郡守大人给句话。”苏长宁道。

“这个,可是砍脑袋的大事,”屈辙之顿了顿,立下心意,道,“恕实难奉陪。”

“那好,我们便从郡守府的府库开始,郡守大人,对不起了。”长宁在来郡守府之前先去了军营重地,受到苏家军的热烈欢迎,尔后又找了问天府部将唐敢,传了将军莫闻人手谕,又调军一千用于劫粮护粮。

“你们敢以上犯下,打劫问天府郡,这反了不成?来人……来人……”屈辙之仗着对方人不多,黑压压从后堂涌出一队人马来,持着长刀,对着苏长宁,苏长宁来时人手留在了郡守府门口,随着进来的,除了无尘大师,还有几个亲兵。

这时亲兵中有人出来,将头盔一摘,立于屈辙之面前,缓声道,“郡守大人,你可认得我?”

第二十一章:天醒之机

第二十一章:天醒之机

屈辙之瞧了瞧,眼睛瞬间有些放大,忙行礼参拜,“原是巡察史大人,请恕我有眼无珠,未能认出大人,及时迎接,还望恕罪。”话毕,又望了望苏长宁和一众人马,须臾之间猜测周策此行目的。长宁没有料到周策会随着一千多人马一道过来,不由道,“周大人……”

周策摆摆手,没有理会苏长宁,倒是对屈辙之道,“屈大人不是备了薄宴么,我倒是有些饿了,可否陪同一道吃个便饭?”

屈辙之不敢违抗,在他身上有着对上阿谀对下打压的奴性,唤着收了兵,陪着周策进了内堂,周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边吃着他的大餐,那边劫着他的粮库,还让他惶惶然作陪,实为一种煎熬与耻辱,心想先行忍着,那时有机会参他周策一本。

苏长宁得了周策暗示,旋于府门口挥手示意,一时间灰尘飞舞,二千余名士兵涌向问天府府库,门口衙役拦也拦不住,有些滑溜的偷偷去禀告屈辙之,终是被郡守无空理会如此闲瑕事为由打发了回来。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府库被搬个精空。随后,各街各巷为官富贾宅府倒是一路无阻,余粮尽数被抢,那些人早就听闻战事望风而逃,举家南迁,存着粮食也是为了日后返祖归乡,对于此事,苏长宁神色有些凝重,苏家三代为将,一向行事光明为人磊落,到了她手中就沦为抢掠之辈,终是对不起苏家一门列祖列宗。倒是无尘大师劝尉,“这所谓劫,也只是不浪费,依着墨王的昏庸,这粮也早晚会是北燕军的。”

到了第二天晌午,抢粮行动基本停止,正清点数量,往马车上装粮。这时,唐敢向苏长宁传来消息,说临渊城郡守田纯与部将王守亭动员全城军民誓死守城,瞿景率兵围攻多日,仍无法动其分毫,反而伤亡惨重,现暂时驻军于临渊城外二十里,再谋攻城之法。

苏长宁原本正站在一家富族高梁独栋大宅前,指挥士兵们装粮上车,时不时捧起茶碗喝上一口,见到唐敢带着消息过来,停手道,“瞿景攻打临渊,与池晏攻打澜沧,都意在问天府,问天府是北境要塞,若一失守,就危及整个南陵,唐将军,你肩上的担子也不小。”

唐敢坐在马上,也没有下来,“我倒是没有什么,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要命一条,要头一颗,也就那么回事,人死后南陵沦不沦陷,也就与我无关了。倒是都尉你啊,怕是不如我这般干脆。”

“唐将军此话何意?”长宁有些不解,抬头看着马上的唐敢,唐敢的高头大马在原地踏着蹄子,显得不耐烦,唐敢一拉缰绳,马就往前飞奔而去,苏长宁会意,立刻飞身骑着“逸风”,追唐敢而去,直到进了一片小树林。

前面唐敢停下马,见左右无人,原本随和的话锋一转变得犀利,对苏长宁道,“我听说,北燕攻打南陵,是为了天醒而来?”

长宁勒住逸风,乍闻此话,一愣,“唐将军也对天醒感兴趣?”

唐敢道,“关于这天醒,有说是天祁王朝当年亡国时有一笔巨大宝藏被转移,秘密就藏在柒枝天醒里。当年攻破天祁王朝国都时,七王各得了一枝天醒,但都没有打开天醒的密钥,据说那密钥在诚庆帝后人手里。又有人说这天醒里藏着上古神书,上可知天,下可通地,无所不及,还有人说这天醒里藏着百万神兵,谁得之即可得天下。反正传说还有很多,各式各样,我是不信他百万神兵一说的,若是真有百万神兵,当年天祁王朝为何被灭?天祁完全可以天降神兵,一扫七国之痛。”作为一介部将,居然也会相信这些传说,唐敢笑笑,抚了抚稀稀落落的胡须,“南陵一枝,玉碧天醒,你们苏家,得先皇圣召看守天醒,历经三代,只是现在,这南陵国的天醒到底在哪里,就连你们苏家、墨王都不知道了吧。”

长宁又是一惊,苏家虽为三代看守天醒,但一直是朝中机密,除了墨王与苏家外人知道的不足五人,当年先帝不放心后代命苏家世代看守,到了墨王之代,一直想从苏家接过天醒,以期能够看破天机,这也是很大一部分苏家被削除兵权的原因。而且近年看起来这种想法更甚,非旦想要得到玉碧,还一心妄想着要得到其它六只,然而五年前,苏家发生了惨案,苏秦与孙氏与苏长宁夫君均被人无端所杀,也是那一夜,天醒也没了踪迹,而墨王这些年越发怀疑苏家监守自盗,心怀叵测,一直明探暗示。只是,这些都是绝对机密,这唐敢又是何方神圣,会知道这些。于是忙问,“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只是得到线报,说墨王派巡察史周策过来,就是为了天醒,还望都尉小心为上。”唐敢拱了拱手,催马离开,只留苏长宁一人在小树林里发呆。

未久,苏长宁带着二千人马,兵分二路,一路由西王率队,一路则由苏长宁、周策和无尘大师安于队前,护送粮草赶往澜沧城。建川道虽是一段斜斜向上的山道,但四周皆是空旷之地,且杂草丛生,很适合伏击,临出城时,苏长宁命这一千士兵每人扛两面大旗,拉大每个士兵之间的间距,又在每部马车之后还加了一个木犁,将地上的灰尘尽数刨起飞得漫天都是,愣是使得一千多的兵力摆出了几千人的声势。

苏长宁走后,屈辙之一本奏折随即发出,曰“巡察史周策及澜沧都尉苏长宁纠胁人众,抢劫各处粮物,放火杀人,波及平民商贾,复抗官拒捕,伤毙勇丁,实属形同土匪,不法已极……”

庞即按了宁越命令,连夜赶着翻过沧山,在澜沧城与问天府之间约半道处伏击这支运粮护粮军队,这一路过来,扎得大家苦不堪言,有一名士兵被扎得掉下了悬崖,另有一名被扎瞎了眼睛,其余均不同程度受伤出血。

第二十二章:建川一战

第二十二章:建川一战

前方探子马上来报,说苏长宁一行已经出了问天府,护着马车粮草,差不多一个时辰便可到达伏击处。人数大约三四千。庞即有些疑虑,他望着澜沧城的方向,那边硝烟已起,声势震天,看来池晏已经发起对于澜沧城的进攻。这些天,澜沧城内守军不多,又一直处于被困备战阶段,拔不出太多人数的军队去劫粮。另一面问天府也自身难保,左右翼澜沧和临渊均被围,应该不难猜测下一步拿刀问斩的就是他问天府,左右翼只要有一边沦塌,问天府便陷入战火,城内区区一万军队面对三十万大军的夹击防守都是难事,又哪有多少兵力外调去护粮?

庞即从身上取出宁越的书信阅过,又不动声色跟江淮苋合计,疑是苏长宁有诈,护粮人数应该不多,便命军队伏好,不多时,果真见远处马蹄啸啸,烟尘滚滚,旗帜飘摇,按着算法,三四千人数都不为多。

苏长宁看到前面澜沧城起了硝烟,战火弥散,时有刀剑嘶杀声传来,不由握紧了拳头,心里从上到下诅咒宁越这只狡猾狐狸好几遍,不由就催马前行快走了几步,突然,她又勒马停住,指了指前面茂盛的杂草,对周策说,“这前面,恐有伏击啊。”

苏长宁和周策均是走在队伍最前面,周策催马过去,看了看,“看来这一仗是免不了啊。”

“粮草我们必须尽快运过去,现在澜沧被攻,失去粮草的储备,对军心是极为不利,怕是此刻城中军心已经大乱,如果我们不及时出现,安抚军心,定是必败啊。”苏长宁说着转过身,对周策笑了笑道:“周大人怕死么?”

“哈哈哈,他莫闻人都没有怕死,我岂有输他的道理。”周策穿着一般士兵的皮甲,拎着一杆子长枪,倒也飒飒生风,有些军人的样子。

“好,痛快。”苏长宁收住笑,转身命骑兵队继续前进,同时交代:“古时兵法有云: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所以我们这次遇到北燕军,千万不要硬战,要采用迂回战术,牵敌二三时辰,然后于澜沧城南门汇合即可。”

“无尘大师,有劳了。”无尘大师对于苏长宁的话一笑置之,他的僧衣在阳光下显得鲜亮,迎风猎猎作响。

前行约二里,突然号角呜呜,声传四野,原本东一丛,西一丛的骑士们突然之间闻声而动,从齐腰高的草丛中窜出,身穿盔甲,跃身上马,迅速集结整队,排出阵势。排在队伍最前面的将领模样,约二十几岁,有一双冷酷锐利的眼睛,全然不带任何感情,强劲如刀的风刮在他如同岩石般冷肃紧绷的脸庞,眉头也不稍动半分,身后的军队步伐整齐,训练有素,手中锋利雪亮的兵器,散发出强烈的杀气,“嚓嚓”的马步声仿佛战鼓一般。

苏长宁静静地的坐在马上,远处澜沧城中风烟大起,黄尘滚滚中无数人马的身影若隐若现,铁马金戈,杀气盈野,一时间脑海里辗转反侧,对方小将却已经领兵冲杀了过来,“苏长宁,我看你这次哪里跑,还不乖乖的纳命来。”

庞即身后的北燕军集结出一个巨大形阵,如一只展翅的大雁,扇动着嚣张的气焰,苏长宁目视着庞即,豁然高举手中的长枪,冷然道:“有本事来拿。”

苏长宁羽翼大开,双腿一瞪,身下的战马配合着嗖的飞跃而出,她手提长枪,浑身空门大开,与庞即相遇的一刻,长枪如闪电般射出,庞即往后一仰,手中长枪却毫不含糊,抡了一圈,对准苏长宁胸口风一般袭过来,长宁敏捷的一个侧身,用力一拉马缰,避过了致命一击,这时长宁只觉身后一阵冷意,知是暗箭难防,长枪在长宁手中一震,寒光一闪,躲过的同时一朵艳丽的血花从暗袭她的一位北燕军脖子处喷洒而出,瞬间身子呯然倒地,腾起刺鼻灰尘。

此时双方军队已经开始混战,却不似有一点打仗的样子,有点像小孩过家家,刚打了几个回合就撤,你若追,我便跑,你若不追我便再折回来乱杀一阵再逃,两军不断胶着,一碰触又四面弹开,北燕军好好的雁字军形被冲乱。

双方拉据战了两个时辰,庞即铁了心思要将苏长宁置于死地的强烈愿望开始慢慢消散,第一次交接,庞即便明白苏长宁绝无心恋战,自己的铁掌钢拳配着长枪打出去就像打在了软棉花上,浑身没劲。原本庞即还有些轻视,苏长宁这般窝囊表现实在对不起名将这个称号,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庞即马上就意识到苏长宁的用意,来时丞相曾称苏长宁是狡猾的狐狸,看来是没错了,自己大概已经着了苏长宁的道,在这儿跟她死耗着拖时间,大概马车里的那些个粮草,也不会是真正的粮草,而真正的护粮军队已经从另一条秘密小道穿过,差不多都可以到澜沧城了。

趁双方错开之际,庞即用长枪挑了其中一座马车,掀开麻布,露出几块豁口的石头,似裂开的大嘴嘲笑着眼前的一切。

庞即被惹怒,长枪呼啸着就向苏长宁脑门刺去,苏长宁用长枪一挡,发出呯的一声巨响,侧身时发现周策被其中一名北燕兵挑于马下,周策后退着企图射过北燕兵的挑衅,哪料对方一枪刺过去,眼见着就要刺入身体里,一时间也顾不了庞即的愤怒与自己的性命,呼啦啦把手中的长枪掷过去,结束了那北燕骑兵的性命,周策左右摆弄了一下被弄歪的头盔,随即跃身上马,来不及说一个谢字便又被对方几个骑兵包围,此刻的苏长宁已经顾不了周策,她现在手中空无一物,而庞即的长枪影子虚虚一晃,已然向着她胸口而来,裹胁着万钧之力与无限愤怒。

这一枪,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庞即发现苏长宁反倒十分安静了,安静的像是久搁于战场上的人终于等到了一个想要的结果,没有意外,没有恐惧,就只是静静的立于马上,八风不动。有那么片刻庞即有些不想下手,但也只是片刻之间,手中的长枪却依然坚挺的朝着苏长宁的胸口飞过去。哪料一声咣当巨响,庞即的长枪受另一把长枪的横向冲击,在胸前偏了方向,擦着苏长宁的手臂一晃而过,苏长宁回过眼,只见无尘大师正从自己的侧面疯了一样冲过来,喘着粗气,像是刚刚跑了十万八千里路。

第二十三章,浴血澜沧

第二十三章,浴血澜沧

这座城墙高十米厚八米,成锯齿形,垛口便于抛掷砖石,放发矢弹,以阻击敌人攻城,并观察敌方情况。城墙每隔约六十步立一马面,跳出城外,与城墙互为作用,用来消除攻击死角,自上而下从三面攻击,对城下敌人形成交叉火力。城门十分坚固,内层用比较抗腐蚀的厚重木材,外裹铜皮,外刷漆,最外层是镀了金的一个个门钉,除了美观,还可以起撞击缓和作用。

攻这种防御完美的城池,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但打仗总避不开攻城,眼下这个相持的局势便令池晏头疼。其实在攻城前,他就命人向城中射了劝降书,没有粮草作为后盾,守城成功便意味着活活饿死,城中的官兵谁都无比清晰的知道这个道理,三个选择,要么战死,要么饿死,要么就背叛国家做个可耻的降兵。但从人性上来说,活着,总是好的。

城中无粮是事实,大家心知肚明内心开始现出哗变的苗头,莫闻人有些急,苏长宁还没有回来,深知这哗变一旦任由其燃烧起来,便是怎么也扑不灭,也顾不了那么多亲自跑上重中之重的北门城墙头,撒着谎大喊粮食已经从南门运进来了,大家放心。一路跑一面喊一边还挥着南陵军旗,踉踉跄跄着,也顾不了城墙上来往箭矢如雨,说来奇怪,人一旦克服了自己的恐惧,这潜力便可以源源不断的挖掘出来,这是半个月前正处在恐战中的莫闻人打死也想不到的。

幸好澜沧城中官兵被苏长宁训练有素,而二名校尉雷点和商谊均是从低级士兵靠着军功爬上来,在军中威望颇高,三人商议好,又收买了些不怕死的士兵一起奔走呐喊,撒谎以安定军心,把这场战役先挺过来,反正也管不了那么多,军中能有人信一个就信一个。

城门口铁流滚滚的十多万大军如排山倒海般压将过来,如潮水般的大阵中又潜伏着不可捉摸的玄机。主将池晏居于中,樊谧郭济居于左右,看着风沙滚滚刀枪蔽日的澜沧之战,澜沧城外围的障碍物以及拒马等都被拆干净,一排抛石机夹着火球正在往城内投放,护门小城中堆放的拒马,鹿砦、木蒺藜,以及乱七八糟的荆棘滋滋作响,火光冲天,城门也岌岌可危,一行南陵军在雷点的指挥下正用水囊,水袋,麻搭,唧筒等工具用水想把火浇灭,城墙外几辆虾蟆车正在堆土山,另一边有一排排云梯架在城墙上,北燕士兵正在奋勇往上爬,南陵军的叉杆、抵篙,箭矢所到之处,云梯上面的士兵不断的惨叫着掉下来,城墙上的南陵军忙忙碌碌,在商谊的指挥下一溜烟奈何木、坠石、狼牙拍不断顺着云梯滚落,像一把巨大扫帚,将云梯上每个士兵如同垃圾一般清扫个干净,外加铁火床、游火铁箱、行炉、猛火油柜、燕尾炬、飞炬、金火罐等火器不断从城头砸下来,所到之处哀嚎遍野。

然而南陵军毕竟人少,又加上人心开始涣散,敌不住北燕士兵源源不断的进攻,城墙上的守兵被对方强大的箭矢冲击,死伤无数,莫闻人从未见过如此局面,眼见着身边的一位南陵军被投石器砸中,整个头颅被砸下来,咕噜噜的滚出很远,面部被砸出一个大窟窿,唯有一只眼睛还完好的睁开着,从那头颅里缓缓吐出两个字,“痛哇。”

不如装死算了,还能逃过一劫,莫闻人刚这么一想,就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嘴巴,从身边战死的士兵手里拿了一把弩,借着城墙,战战兢兢的往外胡乱射几箭,哪料才刚尝到点甜头,便被对方的箭逼着头颅一擦而过,不由就拍着胸口叫好险,倾刻,却远远听到商谊和雷点都在大叫不好,探过头去,方知城门口一辆巨大冲车,八个车轮,高五层,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它四层装载着攻城的战斗士兵,向着城门猛烈冲击。城门内里受了火变了形,外面又有巨大冲力,不消一会儿护门小城便被攻破,这会儿内里的拒马,鹿砦、木蒺藜等都已经被烧毁,地上焦黑之气又被水一浇就有些泥泞滑腻,冲车这才威力稍减了些,但破城也是时间多少的问题。

城门下,有些南陵军开始集聚起来,他们中的一部分是刚刚才被编入军队,是苏长宁临走前将他们从死牢里提出来,让他们上战场将功抵过而得自由身,但他们并不相信莫闻人的话,认定是为了哄骗他们用自己的命守城罢了,无粮还打什么仗,于是才短短几分钟,便议定要开城门去投降,幸好雷点发现的早,率了一队铁血士兵及时出现,才将这些人斩了以作军威。

莫闻人摸着胸口,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这才安静下来,他想起了苏长宁临走前给的锦囊,慌慌打开来看。

南门,被她安排在南门的亲兵玉城和守城士兵见是前方烟尘滚滚,一时不知是敌是友,心眼儿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个个作出备战的准备,盯着一干士兵策马狂奔,越来越近,几十辆马车跑得乌黑,几乎快要散架。

城墙上的人正准备攻击,城墙外的人手执旌旗,以号相命,近了,方知是粮食到了。一时喜悦,开门相迎。玉城在人群里寻找苏长宁,找了许久未找到,便来问西王,西王本也是在刀尖尖上讨生活的人,多年马匪生涯,为了逃命,硬生生在问天府到澜沧城之间另外踏出了一条隐秘道路。此次也多专亏这条道,再加上苏长宁在明吸引敌方视线,才能如此顺利就运回粮草。想到这,西王不由叹息道,“出问天府时,我们一前一后分了二路人马,都尉在前,又走的是建川近道,如果这时还未到澜沧城里的话,定是遇了伏击了。”

“这可如何是好。”玉城急得快哭出来,他与那些喜极而泣相拥在一起的士兵们不一样,那些人奔走相告是因为有了粮草和希望,而他泪流满面,是怕他的都尉大人此次就回不来了。

此时,太阳开始西下,余辉分外漂亮,照着澜沧北门一幅铁血奔腾气势磅礴的战争画轴。玉城却是无心理会,默默又回到城墙上傻傻的等。

第二十四章:火牛突围

第二十四章:火牛突围

半个时辰后,又一批士兵风尘仆仆的狂奔着过来,还未打旗语,玉城就一扫愁容,欢颜尽露,挥着手大叫,“快,快……打开城门,是都尉大人回来了……”

苏长宁才进城,身后的庞即随即而至,却没有攻城。苏长宁接过玉城递过来的一碗水,咕噜噜一口饮尽,抬头见到烽火台上狼烟四起,立时将碗塞给了玉城,也不休息,策马向着北门飞奔,身后,是无尘大师一骑尾随绝尘而去。

城外,是杀声振天威震天下的北燕军的破釜沉舟,城内,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苏家军的背水一战,均关生死,须臾之间。

池晏镇守战场,身边有士兵不时倒下,其中一人捂着胸口的箭矢跌倒在池晏身边,这人咬着牙拔出箭,一股子鲜血喷薄而出,才走出两步便轰然倒下,这时,有探子绕过来向池晏禀告说澜山之中有异响,池晏急忙定晴去瞧,澜山的方向,确实声响强烈,只是一直被城中马蹄声和嘶杀呐喊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才未被察觉。这声响,越来越强烈,就像山脉底下睡了一条巨龙,被这场战争惊醒,正睁着睡眼朦胧的双眼摇摇晃晃着要起来。池晏正想去一探究竟,料不想突然之间从澜山之中窜出几百头烈焰滚滚的火牛,向着北燕军冲将过来,一时间整个落凤谷都是轰隆隆巨响。

这些牛牛角上缚着兵刃,尾巴上缚着浸油的苇叶,以火点燃,猛冲北燕军。这时天已经暗下来,落凤谷中,火之所及,哀嚎四野,刀锋所向,光寒铁甲,生死旦夕。就连城门下正在推动冲车撞击城门的士兵一瞧情况不对,纷纷撒着手退去。苏长宁的这只神兵以一抵十,践踏敌人无数,将北燕军逼得狼狈后退。

这时城门大开,苏家军一路冲杀着出来。“逸风”嘶鸣一声策蹄奔出,前路是层层阻截,狂风在耳边呼啸,苏长宁孤身而入。一直在苦苦坚持战斗的雷点和商谊于北燕包围圈中见到都尉回来了,不由欣喜若狂,狠狠宰了身边几个还来不及跑的北燕兵,掇过马匹飞身而上,跟在苏长宁身后一齐挥鞭飞奔,冲开了迎面而来的北燕骑兵挎着大刀保持的队形,人头纷纷被斩落,雷点在前面如杀神一般,浴血奋战,战斧如闪电般耀眼划过,一蓬凄艳鲜血从当先的一个北燕兵脖子处喷射向半空,商谊在苏长宁左侧高举双戟,一圈抡扫,惨嚎四起,漫天的血雨在他的双戟下飞舞,苏长宁从没有感觉到过如此艰涩的前进,层层的压力压抑着她呼吸都困难,突然右侧冲过来个带血彪壮大汉,拔出腹部还戳着的长刀,拎刀狂舞,鲜血崩飞的扑将过来,苏长宁将长枪往地上一插,以长枪为支点,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双腿一个侧踢将其踢倒,又回到马上顺手勾过长枪,嗖的一下照着彪壮大汉那个流血伤口猛扎下去,一至洞穿他身体,血溅了长宁一手,她拔回长枪,头也不回的在人群中嘶杀过去,哑狼紧随其后,一片薄薄长剑虚虚晃动,对面北燕士兵着了哑狼的道儿,大骇之下急忙后退,然则嗤的一声,胸口的皮甲胄被割破,衣衫尽裂,胸口肌肉也割得鲜红之血直冒,一时惊恐万分,锐气大失,转身便跑,哑狼顺手拿过旁边尸体上插着的长矛,嗖的一下飞过去,从背部直直插入北燕兵的身体里。其后,雷点商谊无尘大师也一路撑着过来,踩着堆积了无数士兵的尸体,挥舞战斧双戟,杀红了眼睛。

池晏突然策马扬鞭,不退反进,迎着纷纷退却的人流向着澜沧城冲过去,一边舞着长枪,挡了几支暗箭,直到靠近城门时战马寸步难行,只能踩着尸体过去,星星点点的火苗照着路上横七竖八插着的箭羽和长矛,有些尸体还挂在长矛上,有些人的指甲掐着泥土还在蠕动挣扎,周边的树木都烧光了,浓烈的烟雾熏得人睁不开眼,池晏摒住呼吸,周围全是焦肉的味道。池晏的长枪一连着挑了好几个南陵兵士,抬头之际他就看到了苏长宁正一下子掀翻了十几面大盾,长枪所到之处似无生还,然后她的脸上全是殷殷血迹,头盔不知去了哪里,她的长发正和她身后的战旗一样在风中跃动,在人群中是如此明显,那个曾被其嗤笑不足为惧的女子,此刻在战场上的热血嘶杀不由让他叹息,一般的女子大概见了尸体还会胆战心惊,而这个苏长宁,内里该是有何种强大支撑,才会在男人堆里独树一帜,死生无畏?

池晏知道,但凡武将世家出身的子弟,包括他自己,在上战场前都会用死刑犯来试炼,杀过人了,胆魄和气质才会不一样。可他想象不出当年苏秦是如何舍得让一个几岁的女孩子去杀人,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过程,甚至于他想起来都觉得是恶梦。

这时混乱人群中的苏长宁抬起了头,就见到了骑着高头大马,干干净净,身穿银色战袍的池晏,他正作出撤退的动作,身后跟过来的传令兵敲锣鸣金收兵,其后又紧跟着几头火牛耀武扬威,一路跟着冲杀而去。苏长宁猜出了七八分此人便为池晏,敌方主将,但是即便知道,她苏长宁也没有力气再去追了,她一直倔强着站立的腿部突然一个痉挛,硬生生的跪了下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过来时,是雷点用右手扶着她从尸体堆上站起来,此时狂野的火牛已经过去,热烈的战势也得到了缓解,由于受了火牛重创,敌方暂时收兵。苏长宁朝着雷点看了看,这个人原本白净的脸现在乌黑一片,二十几岁的年纪也看起来老了十岁,原本受伤的左臂正有鲜血渗出盔甲,此次伤上加伤,怕是左臂保不住了。

“雷点,你的手臂……”长宁伸过手,雷点却移过身子不让她碰,“没事。”雷点说这话时话里有点酸,长宁是知道的,雷点这人平时话多,也没个正经,和长宁说话从来没有二个字一蹦的情况,他喜欢长篇大论,喜欢逗长宁说话,说她长得像自己家里的妹妹,说自己从军已经快有十个年头,从没有回过家,说能在军营里有个妹妹,是上辈子积了大德的事。

“哥。”长宁唤他,带着兄妹间的亲腻,其实长宁知道,雷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妹妹了,她的手里握着从雷点老家过来的遥遥走了几个月的家信,他的妹妹被家人为了几担米,卖给了一个小吏作妾,最后不堪小吏妻母的折磨,跳河自尽了。

“波斯猫,你总算承认我是你哥啦。”雷点高兴的用右手拉起地上的长宁,有些得意的笑。笑着笑着,四周触目惊心的焦火残骸狼藉一片,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话。沉默许久,长宁问雷点,“哥,你这辈子有什么愿望?”

“愿望?”雷点有点迷失,看着身边一具具堆积如山的尸体,声音像做梦一般飘渺:“能和家人在一起,能有一片安乐之地,能娶个妻生个娃。”

大概是梦……

第二十五章:战后苍痍

第二十五章:战后苍痍

大战过后,伤情更是触目惊心,苏家军中原本有十几个医官,但几仗下来,也就剩下七八个,而伤兵却有二三百,在人数上就远远不够用。在伤兵营里转了一圈,雷点的手臂在军医孔自在的手里也未能保住,成了独臂雷神,雷神倒是笑着显得不在乎,但自古男人有泪不轻弹,这雷神肚子里咽了多少泪水,外人也乞会真正知晓。苏长宁一声叹息,此刻却从未如此强烈的想念起她的大哥苏长仁来,若是大哥在这儿境况会好一些吧,只是现在兄妹流离不知所踪,也不知道大哥过得好不好。

“大人。”看到都尉走到自己面前,受伤的士兵强行撑起伤腿,站了起来,他的一条腿从膝部被斩断,已经变成降紫色的肌肉和森森白骨,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苏长宁扶着他的肩膀,小心让他坐下,察看起他的伤势起来,

“孔自在……孔自在……”苏长宁的声音在军营里回荡,满手鲜血,一头大汗的孔自在快步跑到苏长宁面前,伤兵太多,军医根本不够,已经有好几个伤兵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殉国了。

莫闻人带着余下的南陵军挨着城里遍处在找苏长宁,这会儿终于闻着活人味,急急的赶过来,边跑边指责苏长宁,“好你个苏长宁,你什么时候在澜山中摆了火牛阵?”

澜山中的瘴气,对人非常残忍,一朝毙命,而对牛却很仁慈,出入无碍,每年入秋九月之初,常有千百万愤怒的野牛不知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只是来去匆匆迁徙路过蛮岭山脉,于是催生了澜沧城中一个独特而传统的节日――野牛节。以前的野牛节均是比赛骑射,按照射杀的野牛多少,来提升食俸标准级数。今年九月,苏长宁像是嗅到了北燕大军即将到来的气息,临时改变了比赛规则,于野牛途经的线路上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捉活野牛比赛,并美其名曰“秋猎”。

苏长宁一边解释,一边不好意思偷偷瞄了眼莫闻人,“莫将军,有件事,还请大人能够谅解,当时一共捉有六百头牛,其中一百头犒赏大军,余下的后来有士兵问我牛去了哪里,我……被逼得没办法……就说……被莫大人给搜刮去了。”

莫闻人三十有五,一听苏长宁的话突的就跳起来,“我就说我那阵子眼皮跳,没好事,果然啊,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牛肉没吃到,还惹你一身腥,你你你……,哎,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苏长宁,算你欠我的,以后有机会,好好美酒美食招待我。”莫闻人一甩袖子,发现苏长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成鹤,神秘兮兮的一个人,向着莫闻人行了个礼。

“你?哪里冒出来的?”莫闻人有些惊讶,或者,更多的是气愤,成鹤极是聪明的一个人,岂能看不出莫闻人脸上的意思,自是他成鹤整天没事搞失踪,是个不想打仗的孬种,还不如他这个披着文人身份的莫闻人来得硬气呢。但成鹤也不解释,只是沉默,他是个极少说话的人。

“他被我派去管理五百头牛了。这次多亏他,不然这野牛还难不成自己跳出来?”苏长宁见成鹤没有想解释的意思,而莫闻人又一副瞧不起人的愤慨样,急出来打圆场。

“这……人在澜山之中,不是不能活么?”莫闻人奇怪,只是话音才落,就听商谊在城墙上急吼吼的冲着这边喊,“北燕军又集合了。”

澜沧北门十里之外,战场边缘南北两面忽然竖起两面大旗,池字大旗在风中飘舞,原本逃溃的北燕军慢慢的形成两个巨大方阵,在战场南北两边成型,在落凤谷中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巨大的盾牌后面林立着长矛闪着片片寒光,在他们后方的更远处,是黑压压的正规骑兵,那是樊谧和郭济率领的骑兵队伍,北燕军这次被火牛阵重创溃退之后还能重新集整反应如此迅速,可见平时训练有素,池晏之名不虚传。

苏长宁,成鹤二人偷偷摸摸靠近北燕军营,借着营中火光得以看清这些仗势,苏长宁不由盘算,如此看来对方人数超过十万,而城中南陵军只剩下人数不足五千,而且北城护门小城被破,南门又被庞即所堵,又无援军,看来北燕军经过一夜休整,明早就会再行攻城,到时必败。只是,苏长宁有些想不通,明明须臾现在一睡不醒,难道他宁越当真要不管不顾须臾之命,强行攻城?

此仗此刻,池晏正在检视他的军队,而他身后跟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男人,未着战袍,只是一身雪色锦衣,月色下看起来一尘不染。“那个跟池晏站在一起的是谁?”成鹤指着那人道。

苏长宁的眼里燃了些愤怒火焰,恨恨的挤出二个字,“宁越。”

“亡我白陔者,必杀之。”成鹤双拳紧握,同样愤怒难耐。苏长宁闻听此言却觉得奇怪,“嗯,这话听来有些怪,说来白陔覆灭,我也有原因,你怎么没想着要杀我?”

成鹤没有回答,只是双眼紧紧盯着远处的宁越,身体紧绷,似猎食中的豹狼。

回到澜沧城,一行人坐在城墙下,谁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放眼望去,触目皆是苍凉,空气寒冽,又似渺无人踪,长宁抬着头、沉默,看天空,头顶的天空里悬着无数半明半昧的星,好像这俗世的喧嚣与浮躁,犹豫与彷徨都消融在这如水月色中。

平静的时候总是不多,转眼晨曦乍现,已经依稀可以看见澜沧城内草木萧瑟,烟尘废宅,一片荒凉景象,有几缕无名小草倚在墙边,垂着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忧郁而苍黄。

第二十六章:北燕来使

第二十六章:北燕来使

远处,一只白色鸽子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莫闻人肩头。

一连三日,敌方都未进犯,几个人在营帐里讨论北燕此举的意图,帐外突然一名士兵匆匆奔来,上前拜道:“大人,北燕军派使前来,现在北门外等候。”

“来的是什么人,带了多少兵马?”莫闻人问道。

“三个。”来人回道,莫闻人一怔,苏长宁倒是已有几分猜出北燕来使是谁,只是这另外二个又是何人摸不得真切,莫闻人等人都望着苏长宁,看他如何决定,苏长宁下令带北燕来使进帐,不多时,一身白衣的宁越只身出现在营帐中,并没有来将报的三人之数。

“好啊,原来是你。”成鹤突然蹦了起来,这亡国的罪魁祸首站在眼前,今日里若不解决此事,实在难卸心头之恨,然而成鹤正待发作,苏长宁一声令下,成鹤的脸色扭曲变成了铁青色,最后才心有不甘的坐回原处。

“我奉公子之命,前来传话。”

“公子须臾?他有什么话,讲!”苏长宁暗自嗤了一声,这须臾此刻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会儿这个宁越还拿他说事,未免好笑。

宁越漫不经心的盯了愤怒的苏家军诸将一眼,平静的说道:“公子有命,苏家军作战英勇,他十分钦佩,眼下苏家军人数只有五千,又两面被围,左右大山,已经没有了退路,而周围几个郡县的兵力也陷入战火,自身难保,又谈何救援?而朝中的大军……”说到这,宁越笑了笑,“公子不忍加害,劝你们早日投城。”

“哼……”商谊一声冷哼,语调缓慢怪异,坐于正中的莫闻人也附声道,“就不劳你们公子费心了,还是让他照顾好自己的首级,说不定哪天就被搬了家也说不定。”

宁越神色自若,继续说道:“劝你们缴械投降,公子承诺,受降之后,他会向宣王上奏,诸位仍不失封侯授官,为北燕效力。”

“我要是不同意呢。”苏长宁突然抽出腰间宝刀,重重拍在面前案上。

“如果你们负隅顽抗,明日一早,我军将发动攻击,一个不留。”宁越的态度让诸将大为不满,群情激愤,若不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真想杀了这“天下第一谋士”,以绝后患。帐外军士一听里面有动静,哗哗涌了进来,宁越视而不见,莫闻人一挥手,士兵们又退了出去。

苏长宁只是坐着,目光看着宁越半晌没有动静,众人面面相觑,怕是苏长宁动了心,要受北燕的招安?莫闻人第一个站了起来,冲着苏长宁嚷道:“苏长宁,你不会真有此心吧,若然如此,我现在就斩了你。”

商谊也站起来,阴阳怪气的陈述道:“都尉,此举是北燕拢我军心,万万不可中计,不说南北两国誓不两立,就是我们顶着遗臭万年的骂名,降了北燕,人家会放过我们吗?”商谊一带头,他人纷纷起身进言,慷慨激昂,痛陈利害。

“诸位且慢,听我一言……”宁越看着苏长宁,柔,却又话风一转,“我与你们都尉可是故人,而且你们都尉也早就是我们北燕的人了。”

“空穴来风。”莫闻人一拍桌子应变之捷不由大起惊懔,而商谊像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汉子也没露出什么惊色,“此等小儿科,也是天下第一谋士拿得出手的活?敢放到台面上来说的话?”

“是不是空穴来风,可以问问你们都尉,三岁便相识,能不能称得上故人?而至于她是北燕的人,此话说来……”话至此,“哐”的一声,苏长宁手中的那把刀峥峥的插在案几上。苏长宁拔了刀,慢慢擦拭着走过去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我来是告诉你,公子已经等的不耐烦,还望都尉一切按照我们原计划,尽早打开城门受降为好。”

苏长宁情知宁越这人必不寻常,进来之后话句左拐右弯似在掩盖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这会儿听宁越一席话,方知他原是在这儿按着罪名让她往里钻呢,只是这生生杀杀一入局中就陷纠缠,其实他跟她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我们都尉是北燕的人,言下之意就是她叛国罗,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成鹤长啸一声,终于按耐不住,见都尉都出手了,大有跃跃欲试之态,“你别在这儿挑拔离间,我们不吃这一招。”

坐于成鹤边上的周策稳于一侧一言未发,只是冷眼瞧着。苏长宁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用一双细长的眼冷冷地盯着自己,她想起唐敢的话,也察觉得他眼里的精明之色不知怎么就压得她心中如承巨石之重。

“是,我的确跟你三岁相识,但我,永远不会是你们北燕的人。”苏长宁从身上割了一片衣角,放在嘴角一吹,飘零在地,“丞相即然来了,不如在澜沧城多呆几日,也算是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说着就朝边上使了个眼色,要绑了宁越。

“多谢都尉美意,上次收了如此大礼,实为不好意思,还请都尉随我城墙上走一遭,有些回礼,不诚敬意。”宁越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苏长宁愣了愣,但还是跨开步随着宁越去了城墙,身后一纵人等随即跟上。宁越回头看了看,苏长宁的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一位强壮黝黑、一言不发的侍卫,像一条准备择人而嗜的恶狼,浑身上下充满了骇人的气势。

城墙之下,池晏高头大马端然而座,银色战袍在阳光下烁烁闪光,他身下的战马不耐烦的刨着蹄子。池晏纵然醒目,然最为吸引人目光的还是与他共乘一马的美丽女子,此女子素衣淡容,面似芙蓉,又暗香袭人,但却捧心皱眉,似是被城墙上如此纵多的人给吓着,脸色苍白,目光游离,软软糯糯的缩在池晏怀里。

池晏不知宁越暗中在唱什么戏,今儿一早天还未亮,便被宁越扯着出来,还带上了未经世面的白双双,看白双双双眉紧锁样,池晏不由心中暗暗骂了宁越一声,他这计策中为何总要牵扯那么多无辜的人?

宁越站在城墙上,衣袂临风飞扬,颇有指点江山的豪情,他冲着池晏做了个手势,又对苏长宁说道:“苏长宁,你可还记得她?”

苏长宁顺着宁越手指的方向看白双双,脑中转瞬间前尘往事百转千回,有如千驹过隙,纷至沓来,一时间,她立在城墙上,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喃喃自语,“长安......”

第二十七章:一望长安

第二十七章:一望长安

居然如此嚣张,对方只不过区区三个人,就痴心妄想着打垮苏家军,不战而降?这摆明了就是把苏家军当块豆腐,想捏便捏么。城墙上一帮子将士可不干了,纷纷嚷着要抓住此次时机杀了这宁越以及底下敌方的主将池晏,以镇军心。

苏长宁咬着牙,不说话。

站在城墙下的女子正是苏长安,苏长宁的妹妹,即便她们已经五年未见,长安已经从十三岁的姑娘出落成十八岁的婀娜少女,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尘世间少有的美人,和她的姐姐苏长平一般,都是出尘绝世的美人。然而苏长安和苏长平又是不一样的。

当初苏黎还在世时,勤南王曾将当时都尚未出生的苏秦与琬琰公主指腹为婚。长大后的婉琰公主爱琴,南王指乐师洛诰为其师,隔帘授琴,在教习琬琰公主弹琴的过程中,洛诰用他的琴声打动了这位公主的心,而公主也用他婉转动听的歌声打动了洛诰的心,两人同生爱慕之情。

这事被人密告至勤南王,指洛诰为衡夏王之遗子,当初亡国逃避过来靠琴当了乐师,勤南王大怒,以偷窥公主之罪将洛诰即日斩首示众,幸得衡夏王旧时部属将其救出,随后走上复国之路。

而婉琰公主也就委委屈屈嫁给了年少气胜的苏秦,苏秦却似有耳闻,对勤南王偷梁换柱假拟罪名的行为十分不满,促使二人关系非常冷淡,但也生下了二个儿子苏长仁,苏长德,后又娶妾孙氏,生女苏长平,而此时的苏秦却频频外出,与当地牡丹街上头牌水琳关系密切,后来水琳以有孕在身弄得苏家鸡飞狗跳,当时恰逢勤南王逝世陵王立,她才得以嫁入苏家为妾,生下女儿苏长宁以及后来的苏长安。

苏长平母亲孙氏,也是个大家闺秀的女儿,苏秦一日于孙宅窗外偶遇,生了强娶豪夺之意,娶为小妾。

孙氏其人胆小懦弱,女儿却精明强势,极至左右逢源之态,然此人才情颇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所以深得祖母兰太君的喜欢与信任,在苏家未出事之前,已经成为苏家实际上的大管家。

她高居苏府几百口人的管家宝座上,口才与威势是她谄上欺下的武器,只要她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什么是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的。长宁吃过长平几次苦脸色,深知其极尽权术机变之能事,平时见她能避则避。祖母兰太君常说:“此女若生而为男,定当为朝中一品重臣,为我苏家光耀门楣。”

如此一比,反倒是哥哥,苏长仁与苏长德这两位婉琰公主谪出的哥哥不被重视,其实这也怪不得兰太君,长子苏长仁虽继了世子之袭,但他宅心仁厚,不与世争,从不醉于官场战场,甚至于到了家禽不忍吃,蚂蚁不忍踩之地步,被兰太君一棍子打死,认为其成不了气候。

长仁此人反倒一直潜心学医,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一直在宫中当着太医,但他自己又私底下开一“长仁药坊”,常施于苦难百姓,在和墉城中名气甚响绝佳,这样的人,在一次朝中权贵争斗中,为了家族利益,娶了朝中重丞董荣光之女董阮为妻,董阮其人随父,颇为张扬,却又不似苏长平般圆润,浑身带刺,极为嚣张,把整个苏家上下的人都得罪了,但苏家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这些人中,也就只有苏长平能跟她走得近些,常常一起逛街买个胭脂水粉,颇为投机,反倒是苏长仁常常忍气吞声,过得极为水深火热。

二哥苏长德是个纨绔子弟,在男女之事上从了苏秦真传,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常流连于青楼,轻薄良家,前前后后娶了七八位夫人,虽然如此,长德比长仁又讨喜些,能说会道,兰太君倒也一边笑骂“败家子”,一边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瞧见。

长德官从和墉令,在处理政事之时倒也气节周正,但还稚嫩,常得罪人,离着那些杀戮断绝,手腕高超甚至心狠手辣的顶级政治人物还有着很大一段距离,他只是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皆俱色心与良心的俗人罢了。

对于苏长安,长宁反倒是最没有概念的,只知其从小便患有心理疾症,不肯轻易见人,一旦见了生人便常常揭斯底里,弄得大家都不肯进他的后进独间小院,慢慢的,她便有些被大家遗忘。

长宁只见过她几次,一次是在苏秦生日宴上,她战战战兢兢的由水氏陪着出来跟大家行了个礼便急着告退了。当年她八岁,已经出落得有模有样,后来陆陆续续又见过几次,长安越发的美貌,也越发的令人艳羡了。当然,这些都是苏家未出事前,现在的苏家,早就兄弟姐妹各自流离失所,不知去向。

长宁没有想到,再见到亲妹妹长安,竟是在这种尴尬境地。她的耳际一阵风起,卷起一些枯叶在眼前划过,一切都是那么虚幻而不真实,苏长宁扭头,就看见周策正一瘸一拐的从城墙上走过来,脸上无波无澜,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跟着一批翼龙卫。

“都尉,这苏长安是你的亲妹妹,可曾有假?她现在也是我北燕的人,你也看到了,她跟我们池将军,可是命犯桃花。”宁越一石击起千层浪,刚才还举箭叫嚣着要射死底下两人的士兵们有些左右为难,这都尉大人的亲妹妹还怎么下手?一时之间,纷纷看向苏长宁。

“姐姐,你一个月前来找我,说我们要一家团聚,你会尽早处理好手头事过来找我,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来?我和哥哥都很想你。”苏长安怯怯的抬起头,话语轻柔幽怨,对着苏长安缓缓说道。

此话才落,这边便炸开了锅,更有翼龙卫蠢蠢欲动要证实苏长宁叛国一说,并且试问苏长宁前段日子借着出去打探消息为由,实则私通了北燕?

“你们怎么这么笨,这是北燕的离间计。”莫闻人站出来站在苏长宁面前,向来剑不离鞘的他也被逼着拔出了剑,而且剑尖还是向着自己的同胞,“你们谁敢动她我就杀了谁。”转而又对苏长宁道:“苏长宁,现在唯一证明你清白的办法,就是杀了这三人,一个丞相,一个主将,一个妹妹,足够证明你的清白了。”见苏长宁不动,又急急加了句:“你还不动手?难道要等坐实了这罪名?”

苏长宁拿过莫闻人手中的剑,低眼瞧了瞧,又用剑在自己脖子处比划了几下,人群中有人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该不会是用死来证明自己清白吧?”

第二十八章:叛国之罪

第二十八章:叛国之罪

莫闻人瞪了那人一眼,虽然这么长时间,他从未真正看透过苏长宁。最初以为女子有何德何能做到将军之职,后来却渐渐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是有多么的深不可测,多么的刚毅坚韧,当然这样的人也绝不会为了成全清白而自杀,生存乃是世上至大的恩赐,放弃生命才是懦夫的行为。

苏长宁眼神有些涣散,伸出手来抓住城墙上一株枯草,手指指节握得惨白,内中怒火蒸腾,外表却坚强而倔强,将那株草连根拔出之后眼神犀利利的一个转身,向着宁越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的按在城墙上,肩胛骨与坚硬的墙面狠狠撞击,钻心的痛楚立即蔓延到宁越的四肢百骸。苏长宁低声道:“你为了使我叛国,可谓挖尽了心思,我今日若不杀你,也太对不起我自己。”这边苏长宁才如此一说,那边莫闻人便令城墙上的弓箭手准备,向着池晏白双双瞄准。

池晏看了看白双双,只言片语之间有些明白宁越的意途,她白双双,她苏长安只不过是个用来证明的工具,证明苏长安叛国,那么整个苏家都是要受牵联并满门抄宰。而一旦苏长宁叛国的罪名被坐实,而一个叛国的戴罪之身,哪还有领兵的权力,只是宁越这一次,有些兵行险招,万一这苏长宁不顾姐妹情谊,非要痛下杀手以示清白,乞不是白白搭了他们几条性命?

“我知道要你牺牲你妹妹很难,但我知道你更不想按个叛国的罪名,让苏家满门抄斩是吧!如此算来还是划算的。”莫闻人还在边上催促,商谊和哑狼在一边急得直搓手,但又帮不上忙,只能干跺脚。

宁越被苏长宁抵于城墙之上,只须稍一用力,要不人头落地,要不就是从这城墙上滚落下去,宁越用手推了推剑尖,挣扎着凑过身去,轻声道,“用你妹妹一命,抵公子须臾一命,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你怎么对这么大个美人下得了手?”苏长宁面上虽然冷笑心里却有些感慨,有时候她无聊时也曾暗暗拿自己和姐姐妹妹们做比较,只觉无论怎么穿扮自己都胜不过她们,所以索性就这么随意着,谁要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拉倒,她苏长宁没有在这一套上讨好他人的必要。

“别人眼里的美人,在我眼里未必是美人。”宁越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说的也是真心话,“长宁,我不是要你叛国,此次孤身前来,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你……”

“你若想知道五年前的事么,那么,来北燕找我。”宁越的声音依旧很轻,苏长宁却是一惊,五年前的事只须在心头一闪,依然会有排山倒海之势压在心头,喘不得气。

“都尉,怎么了……”一直在伤兵营养伤的雷点气喘吁吁的过来,见一群人在城墙上,以为敌人来袭,非嚷嚷着要过来参战。他的左臂没有了,只余着空荡荡的一截袖子不安的在空气中晃动。

苏长宁眼睑慢慢垂下突就瞧见他胸前一样东西,那是一枚红色的贝壳,贝壳上一圈圈的纹路都快要被磨平,似乎岁月在其身上留下的痕迹都悄无声息的不见了!但也可见主人对它的珍爱想来是常常抚摸,才会给它平添了这么一份贴心的感觉。苏长宁的唇角微微一扬带些笑意,感觉自己到底是一个女孩儿家总爱胡思乱想,也不看看现在都是火烧眉头的时候。

“你可以走,但我妹妹必须留下……”苏长宁松了手,收了剑,她没有看宁越反是对着莫闻人有一丝歉意,莫闻人的神色带了几分复杂,他知道,这苏长宁一旦放下了剑,便意味着她接受了叛国的罪名,接下来要面对的就可想而知了。那么,到底这宁越跟苏长宁刚刚说了什么,才令苏长宁改变了主意?又或者,这苏长宁真的叛国?莫闻人摇了摇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时,经了建川道一战而瘸腿的周策大概是受了惊,突然就一直在惊天动地的咳。

“都尉,你要三思啊……”商谊和成鹤连忙跪下,肯请苏长宁改了前话。苏长宁的眼睛闭着,似是一匹具有野性的马儿从来只是奋蹄奔扬向前,突然这么安静,让他人反倒是纠心。

“我主意已定。”苏长宁猛然睁眼径自往城墙下走去,身后的哑狼紧紧跟着,离了一步之遥。

“苏长宁你不能放他走……”周策带过来的翼龙卫拔刀拦了苏长宁去路,另一部分欲上前了结宁越性命,城墙上的苏家军一看情形不对,纷纷拔刀抡枪护住苏长宁,双方一度僵持不下。

“在澜沧境内,还轮得到你们撒野?你当我们苏家军都是死的?”雷点出奇愤怒,用仅余的一只手持刀,相持之下,他虽然身材上不占优势,但气焰上绝对嚣张。

在最边上的周策忽然扭着脖子看向人群中的莫闻人,他那个动作太突兀,以至于莫闻人身边的几个人都向他看过去,莫闻人本来想上前跟苏长宁说什么,却一不小心接了周策丢过来的眼神,心下会意,点了点头,这两人一点小动作被苏长宁看在眼里,心下里就盘算开了,可这一盘算,就盘算出了个中深意。

莫闻人见风使舵忙搅起了浆糊,“哎呀,你们这是何必,古来有云,两国交锋,不斩来使,我想都尉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想轻易破坏,另外至于她有没有叛国,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都尉也会另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何必如此不耐烦,想着要相煎呢?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这边莫闻人劝了收了刀枪,那边翼龙卫看了看周策,又看了看统领修炎,周策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咳过之后向着城墙之下缓缓而去,翼龙卫这才在修炎的眼色指使下不服气的放下剑来。

苏长宁却是什么也不说,突然就下了城墙,城门打开,那个堆满尸体的城门已经被扒出一条小道,苏长宁单枪匹马向着池晏而去,莫闻人忙唤过商谊,下令道:“商校尉,马上护丞相出城。”

商谊虽有不愿,但也知在此时不能再行添乱,便领命而去。

城下白双双得了池晏指示,眼神从远处飞奔而来的苏长宁身上匆匆掠过就上了身后马车,垂下帘子似与世隔绝,他的马鞭一扬,那马车便向着来的方向飞奔而去。须臾之间苏长宁便冲到池晏面前,池晏手持长枪拦住了苏长宁去路,这一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只是风有些大有些冷。

“你还是请回吧。”池晏凛然道。

第二十九章:澜山瘴气

第二十九章:澜山瘴气

“今日我要带回我妹妹,你若阻拦,遇佛杀佛。”苏长宁见池晏没有要让路的意思,手中的长枪凶猛异常,破风而去,池晏来不及阻挡,只能用手在马鞍上一按,翻下马背,隐于一侧,只见剑光一闪,那马长嘶一声,一条殷殷暗红在马肚子上划下几寸,战马受了痛,撒开蹄子,带着池晏就狂奔起来,苏长宁的长枪却似长了眼睛,在半空一折,仍追着池晏而去,池晏以马背为轴,上掠,下沉,斜飞,在半空中变换了几个身形,但就是甩之不脱。这长枪似看上了“池晏”,阴魂不散的盯死了他。

远处,突然烟尘滚滚,北燕大军已经开拔过来,滚滚马蹄声混乱但是有力。这边还在殊死较量,那边转眼间大军差不多便到了眼前。池晏望着身后大军,朝苏长宁拱拱手,轻轻一笑,“丞相说得不错,你的确是个让人敬佩的对手,池晏在这边有礼了。”说完避过苏长宁,策马迎向宁越,仿佛他刚刚面临的不是一场殊死搏斗,而是茶余饭后活动筋骨的较艺切磋。

对面的大军摆开阵形,然而对于苏长宁来说好像天地之间,只有她孑然一身,茫茫然然,尔后,商谊,莫闻人,雷点,周策,哑狼以及一纵兵士前后陆续纷至,在她身边一字排开,作出血战到底的准备。

宁越在池晏的护送下从苏长宁身边擦身而过,他几乎不在战场上露面,他的谋略足以让他在运筹帷幄之间,就可以决胜千里之外。所以他一出场,就为原本紧张的战事更添了几份动荡不安与血雨腥风。

“希望你好好待她。”苏长宁看着宁越的背影,曾经的宁越已经在时间的冲洗下日益模糊,可长宁却依然记得那双温和的墨色眸子,微微含笑,没有云翳,干净温暖。然而这样惊采绝绝的白衣公子,她曾经的师兄,现在是她的敌人。

一纵人退回澜沧城里,苏长宁在城墙之上,临风而站,望着滚滚已至的北燕大军,最前面,并排两匹高头大马,分别是宁越和池晏,池晏的刚毅,宁越的温和,在这大战将即的尘世仿若一道沉默的风景,压抑的等待着一个突破**发和宣泄。

像是澜沧城中只有漫天的沙粒,苏长宁的生活中几乎只有战争,那年父亲苏秦将她兜在胸前初次带上战场,一个敌军从脖子里飚射出来的一腔热血淋了她一头一脸,她也只是用小手一抹,没有出声,就只是这么淡淡的隐忍的望着,苏秦后来说她冷静的不像是个初历人世的女孩而像个遥远得不可揣测的女子,那一年,她才四岁,她得到了战火的洗礼和懂得了人生的悲壮。

她似乎生而为战,几乎没有人考虑过她合不合适,也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好像生来就是她的使命,要为这个国家哪怕是并不值得她热爱的国家洒上最后一滴热血,但是,也只有在战场上,也只有面对那些黑压压的敌军,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试炼和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生死之后,24岁的她,才得了一点点领悟,领悟到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舍弃,悲壮与伤感了。

苏长宁握着手中长枪,身后是一批出生入死相随的将士,他们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她的手里,份量如此之重而她又有什么权利来决断别人的生死?可她别无选择这本就是一个为将者的残酷——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只为一个指令牺牲,甚至会为了大局考虑或者诱敌深入必须命令某一支军队全军覆没,但有时这样的损失必然得付,这样的命令也必须要下。

这个时候双方力量的悬殊让南陵军反倒有种慷慨赴死的激昂,经过这几仗,留下的,都是苏长宁训练出来的精英主力。由于护门小城被毁,南陵军将战场上的尸体尽数堆于小城口,以阻止北燕军进攻的步伐,而南陵军在城墙上一字排开,箭弩刀剑按阵摆列,莫闻人居于中,斯斯文文,完全不像是一副生死之决战的样子。

然而在莫闻人看来,苏长宁像是下了意识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报效这个国家了,她的眼里没有汹涌的激情甚至摒弃了其他的困扰,只是死灰般的沉寂,沉寂的等待着命运的到来血脉用尽的一刻。许久,莫闻人才开口道,“长宁,我刚才接到唐敢的飞鸽传书,说是浮骥将军的二十万大军在你前脚刚走,后脚就到达了问天府,但他们却一直按兵不动,根本就没有支援澜沧城的意思。”

“如此说来,我澜沧城已如同鸡肋,打算弃之不顾了。”长宁正在为没有能够救回妹妹而懊恼,闻听莫闻人此言,似也没有意外,只是徒生感慨。

“也好,今天就是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天,有些话,不吐不快,长宁,对于战争,我没想到我能如此光明磊落,对于死亡,我也没想到我能视死如归,你们这些人这些天虽然对我有些排斥,这种行为的确让人讨厌,但不得不说,我从你们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包括如何面对死亡。”莫闻人似是触了情感,后话绵绵不绝如同一江春水,“长宁,有些话,我也就不再隐瞒了。其实,这半年来,朝中有些大臣一直在墨王面前参奏,说你私通北燕,暗中叛国,但因兹事重大,又有叶大人和李大人在朝中为你力争,说是以一封半道上截获的信件为证据不太充分,而你又劳苦功高,墨王碍于面子暂先压了下来,但他又心存疑虑,所以才派了周策周大人过来暗中查证,所以我猜测,这次浮骥将军的大军按兵不动,多少也与此事有关,怕是墨王的暗中授意。”

“那他是要牺牲我苏长宁了?”

“长宁,今日之战,打与不打,我南陵也是必败,所以我才与你说这些,这些天来,我深知你苏长宁绝非是会私通叛国之辈,也不逊峥峥铁骨男儿。。。”莫闻人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长宁,一会儿趁着混乱,你杀出去逃吧,不要再回南陵,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们苏家的血脉,而且还是令人尊敬的血脉,就如此枉死啊。”

苏长宁握着长枪的指节发白,像是这长枪重逾千斤,“多谢莫将军能够如实相告,其实对于这些我早就略有耳闻,只是我向来行的正,立的直,才懒得理会,墨王待我如何不重要,我从来不是为了墨王而守这边疆,就像此次战争,我也只是为这天下百姓之安宁而战,绝非他墨王。”

莫闻人看苏长宁神色坦然,心意已决,便也没有再劝,也没有说话。

城墙上下内外,一片萧杀。

池晏的战马突然嘶鸣一声,似是感受到前方强大气势的压迫,准备踏蹄而出,而他手中的长枪也光芒一闪,大有饱饮鲜血的渴望。料不想被宁越伸手拦住,朝着池晏摇了摇头,并要大军原地安营扎寨待命而行。

营帐内须臾依然沉睡,宁越站在落凤谷中怔怔地望着澜山的雾色,不知不觉,夜又有些深了。他忆起自己儿时曾来这里玩耍,看山山中有“仙”,望树树中有“妖”,那时他眼中的世界还是一个精彩绝伦的世界,可是若干年后他再次站在这里,心中三千烦恼事,看山山中冤气蒸腾,看树树已死气沉沉,往昔的种种美好似乎在他生命里与他永决了。

宁越又看了看澜沧城墙,他要等的人,终是没有来。

远处老医官一步一晃着过来,行过礼后方道:“医官我总算知道公子为何昏睡了。”他说着也望了望澜山,用枯瘦的指节指了指道:“原是这澜山中的瘴气在作祟啊。”

“瘴气?”见宁越问,老医官忙回道,“是啊,这瘴气有毒,多吸则会丧命,少则昏睡。”

“可还有救?”

“每处地方的瘴气都不一样,只有找对毒症,才能相应配药,这是一个大工程,我怕公子等不了啊。”

宁越挥了手让他下去,自己一个人愁容反重站在城墙下眺望澜沧,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城墙下一个身影一晃,那人北燕兵士打扮,身材魁梧,隐在暗处向宁越递过一包用纸裹住的东西,宁越接过时嘴角微微浮起笑意,轻道,“哑狼?”

第三十章:闲来玩笑

第三十章:闲来玩笑

须臾慢悠悠醒来之时已是深夜,他看了看周围似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头痛欲裂而且脑子里还一片空白,然而待到清醒之后须臾了解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却微微一叹:“还是沉睡了好啊,好像自己真的与那战事无关,与康丰城中腐臭靡乱的朝中争斗无关,与这世上的一切都无关,我就属于我自己,我就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多好。”

“公子又说笑了,人活于世,万般都是劫难,岂是你想避就能避得了的。”屋内静了一刻宁越才回道。

“什么难不难,劫不劫的?怎么都说得这么伤感?公子好不容易身体有些恢复,要不我们庆祝庆祝?”池晏道。

“马上都要打仗了,你还有心思庆祝?”欧阳度移着肥胖的身子过来,询问过公子已无有大碍之后,揉揉鼻子,站在公子与宁越之间,他的鼻子红通通的一点看上去像画上去,池晏想笑却又不敢只得在边上捂着嘴再捂着嘴,欧阳度丢了个鄙夷的眼神过来,一转身却又对着宁越笑道:“丞相,你何来的药方子?”

“交换来的。”宁越淡然答道。

“听老医官说,这些个药虽不昂贵,但出处却是单一,天南地北各处分散,如若要集齐这药方子上的所有药,需要花个半年时间,所以还望丞相解惑,这药是出于谁人之手?”

“此事,公子一清二楚。”宁越指了指须臾。公子须臾哈哈大笑道:“的确,但我很想知道丞相跟苏长宁交换我的法码是什么?”

“苏长安的命。”宁越咬着尾音看向欧阳度,这军营之中,欧阳度绝算不上什么热血豪胆男儿,但也不是坐享膏梁,残害百姓,临事一无可用的废物。

池晏平白无故被一口唾沫呛住,本来须臾醒来是件喜事,这会儿瞧见这三人你来我往他愣是一句听不懂,偏就一个苏长安跑了他耳朵里,一个命字还咬得极重像有什么暗示,他再瞧瞧宁越的脸色,依然是平素的里那张脸倒也瞧不出什么变化来。

出了营帐,池晏悄悄问宁越,“如果苏长宁不来,你当真要杀了苏长安?”

“你已经到了舍不得的地步?”宁越笑着迈开步去,置池晏于原地愣着也不顾,这阵子忙于战事他有些疲乏,这一睡下去便睡的安然睡得死沉,梦里什么战争,爱情,家仇,国恨……都似变得好遥远好遥远……所幸上天还是好的,留了一点梦里的平静温情给他。

桑菩握着一份密报进来又出去,暗暗里一声叹息,旁人只道他位高权重——为顾忌时势谁也不敢对他有所举动。只是如今离了康丰,怕是这一点平衡也会被打破了。

鸭兽炉里微微的喷着香,她将一张五弦琴放在膝上,那女子静静地坐着姿容绝丽四周无人可比,这么空旷的地方这么残酷的战场,她忽伸指一拨那弦声便幽幽咽咽的响了起来。

池晏站在营帐口似进非进,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白双双静静的听着琴声里的倾诉。

“池将军。”池晏闻之一惊放下帐帘,转身就看到须臾和宁越正向他走过来,池晏行过礼脸一红似是心思被窥破一般,露出一点少年的窘迫来。须臾的精神明显好了一些,稍稍挑了帘帐探头往里一瞧又放下,道:“这两姐妹长得的确不像……”须臾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池晏,这小子向来勤于习武对男女之事从不上心,今天他居然对一个女子起了兴趣看起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须臾有心戏弄一番,“这苏长安的确倾国倾城……这让我有些为难啊……”

难不成公子也对这苏长安起了兴趣?池晏深深一呼吸,这一呼吸一紧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不流了,他向来不会违逆命令,这须臾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命令,须臾的意思他自是听得出来,须臾的风流他也明明白白,若是有心要带走白双双,他这命令是执不执行?遵是不遵?

长安也似感到了这一切的一切。可这一切都没让她姿式有任何变化。池晏向着宁越身边靠了靠似有求助之意,但宁越依旧是侧着头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这须臾公子万花丛中处处留情所谓风流绝非空负虚名,立时看破池晏窘意,拍了拍池晏肩膀,笑道,“池将军,你放心好了,你和丞相都是我的手足,这手足之情我还是会顾的……”

三人来到阵前查看情形,周围没有人说话,显得特别的静,可是现在却不是安静的时候,这里也不是该安静的地方,见到白双双,须臾有些哭笑不得,自古女子不得入战场,这苏长宁倒也罢了,这丞相什么时候也这般不得要领,带个如此娇小虚弱之流出入硝烟烽火的战场,看起来着实违和。

似是想起了什么,须臾转头问宁越,“丞相,她是谁?难道这就是你说的能让苏长宁不战而退的秘密武器?”

须臾见宁越没有回答,又问:“现他城中守军区区几千,对于我大军来说如同蝼蚁,丞相大人,为何要采用招安之策,你就不怕他的援军到来?”

“如果立即攻城,公子有多少把握?”宁越反问。

“几乎百分之百。”须臾说得斩钉截铁。

“如果我们攻城之时,背部有五万大军突然来袭呢?你是否还有百分百的把握?”

“不可能,我们这些天之所以未行攻城,是因为他浮骥的二十万大军来了,可据我们观察,这些天来浮骥大军都呆在问天府,屁股挪都没挪一下呢,若有心想要支援,早就过来了。”须臾才不信那个吃人狂魔会来救援,从战略上来说是打算丢澜沧而保问天府了。

“问天府距澜沧城快马三个时辰的路程,也就是说一旦开战我们不能排除浮骥会来救援的可能,因为距离短,澜沧城只要死守三个时辰便可以了。”宁越想得深远,又道,“另外,我说的会从我们背部偷袭的大军,并不是指浮骥那一支,而是来自澜山深处。”

“澜山深处?丞相,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澜山深处还另外藏了一支军队?”池晏想起那日里突然从澜山中冒出的火牛阵,至此还心有余悸,在他屁股后面的那头火牛似是认出他高贵的身份,紧追他不放,最后逼得他出手几乎要活剥了它的皮。

第三十一章:恐有伏兵

第三十一章:恐有伏兵

宁越点点头,须臾想了想,还是不大相信,五万不是小数,据探子的回报,平时澜沧城内守军绝对只有一万,多出的五万从天上掉下来的?况且这澜山有瘴气,是属于生人勿近的死亡地带,难不成那五万是幽灵之兵?须臾想想就有些发笑。不过一会儿他即收敛了笑意,他想起那瘴气并非全然无解,自己不就是指着苏长宁的一处药方又重新喘过气来了么?

“你不了解苏长宁,她绝不会屠掉整个马亭城。”宁越心平气和,语气之间无波无澜。“当年传出这个传闻的时候,我去过马亭城,的确那里变成了鬼城,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点生机,我也去挖过几个传说中可能是埋尸的地方,但一直无所获,所以我才怀疑苏长宁转移了城中百姓至某一处秘密之所,至于是哪里我一直不知道。直到前几日突然从澜山之中窜出的火牛,打阵之人是原白陔降将成鹤,我才意识到这澜山之中可能藏着一支由成鹤精心打造的军队。况且,这澜沧城与马亭城隔得也不远。”

“这就好解释了,为什么苏长宁手中会有解这澜山烟瘴的药方,好像……他哥哥是一代名医?”须臾问

“是,所以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万不可骄燥。”宁越说道。

那边城外北燕大军围而不攻,情况甚是微妙,这边苏长宁也不去管城墙上的事务,而是躲去做了火头军,和着哑狼亲自打火煮饭,将城中余粮尽数犒劳兵士,莫闻人听闻气呼呼,如此自绝后路,不是让别人一看她有投敌的打算,坐实叛国的罪名么。

这一顿,似是最后的晚餐,吃得足够饱,但也吃得群情激昂,苏长宁拿起酒碗敬全军将士,眼神扫过,充满生机,“你们怕死吗?”

“谁怕死谁就是孬种!”底下有人附和,刚开始一个二个三个......直到全军声音整齐划一的喊出来,“谁怕死谁就是孬种!”

“好......干......”苏长宁饱含热泪,将碗中的酒一口饮尽,随手将碗一扔,转身去了莫闻人的营帐。

苏长宁站在营帐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里面被酒精充盈了脑袋的莫闻人与周策不知因了何事争吵不停,彼此之间冷嘲热讽,含沙射影,话到了这个份上,就接近于无赖了,一副咬牙切齿要将对方碎尸万断的冲动,什么气度风范都见鬼去了。

“报告......”听了几分钟,大概明白了些原委,苏长宁故意提高了几度声音。争吵中的两人扭头一看,苏长宁火红的战袍印入眼帘,心里一惊,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你们不用争了,周大人,我跟你回和墉便是。”苏长宁挺直了躯干,她能理解莫闻人在为她据理力争,但她也能理解周策的皇命在身,人在江湖,总是在面对风雨的,她从来没想过要逃避。

“苏长宁?”莫闻人有些气愤,连日来,蜚短流长,毁誉参半。他与苏长宁从素昧平生到肝胆相照,历经生平种种,若说她投敌叛国,他是断不能信的。自古以来,但凡大才俊者,必有不尽如人意之处,说她嫉恶如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信,说她贪图功名利禄不得志就叛国也太牵强了。这样的孤胆英雄,腥风血雨一路走来,她身上背负了众多百姓的期盼,她珍爱名节必如同百姓珍爱她一般,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又岂会因一时之得失就如此不堪。

“我想周大人也是按命行事,我也定当配合。”苏长宁道,“只是,周大人,能否再缓几日,明日澜沧城即将大战,我想打完这一仗再跟你走,周大人,你知道,这一仗对我至关重要。”

周策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咳几声,表示自己确实偶感了风寒。莫闻人倒是在周策的咳嗽中叹起气来,脑袋低着像是被打败的斗鸡似的,把一封羊皮信往桌上一丢,负气道,“打仗?打什么仗?刚接到浮将军飞命令,全军撤退至问天府。今晚便走。”

“撤退?就这样白白将澜沧城拱手相让?”苏长宁有些激动,“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我们苏家坚持了三代的地方,我怎么可以看着它沦陷他国之手?”

“这场仗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胜算,不拱手相让,难道让五千苏家军跟你一起白白战死,作无畏的牺牲?”这会儿周策倒不咳了,一通话似一大桶凉嗖嗖的水泼了苏长宁满头满脸,倒也让苏长宁冷静下来,细一思索,确也如周策所说,自己一整天都被这个叛国之罪蒙了眼睛,才会不经深思熟虑便说出如此话来。苏长宁看了看周策,周策又继续道,“不争一城一门之得失,而要以大局为重,以目前我们的人数,澜沧城想守也守不住,只能白白牺牲,倒不如退往问天府,那里才是可以跟北燕军一较高下之地。”

“可我总觉得心有不甘,好像自己就跟那宦官连数一样弃城而逃了。”莫闻人咬着牙,只觉得嘴里很苦,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咳不上来,咽不下去。

“莫将军,在军事上正常的撤退也是可以的,只为了保存实力,作进一步的反击。”周策安慰起莫闻人,似是完全忘了刚才两人还吵得不可开交。

“周大人,你说的对。”苏长宁稳了情绪,无力的在椅子上缓缓坐下,“我们现在只有五千多人,门口是十多万的军队,这一仗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不能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让五千多苏家军陪着我作无畏牺牲,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若他们的家人失去丈夫、儿子或是父亲,这样的罪名比起叛国之罪更让我承受不起,况且是我连累了大家,才导致问天府按兵不动。把我交出来,除了是北燕军的意思,同时肯定也是浮骥将军想要达到的目的。所以趁着今夜你们从南门出城,因为浮骥大军的到来,南门的庞即想来......等等.....”苏长宁说到这突然就站起来,蹭的挪动身子到了地图前,左右一看,叫了声不好。周策跟莫闻人忙跟了过去问怎么了?

“刚才从问天府过来送撤退信的探马何在?”见苏长宁问,莫闻人忙打发了人把探马找来,苏长宁问了他几个问题,脸色便阴沉了下来,“从问天府到澜沧城已经畅通无阻,那么,庞即的五千骑兵呢?”

莫闻人似有几分明白,再去一看地图,傻了眼,“难道庞即的五千骑兵拐去了临渊城?”

“正是。”苏长宁的声音虚弱而无力。一时间,营帐里安安静静,谁都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如此看来,临渊城也是迟早要失守的。莫闻人簇着眉,悄悄的从营帐里出来,在营帐外大口呼吸了一口澜沧城中充满焦土味的空气,似有些心满意足,这才唤过传令兵,命他传令全军夜间子时撤往问天府。

“苏长宁,我奉墨王旨意,只要你有丁点叛国迹象,便将你押解回和墉,此次情非得已,还望不要怪罪,我可以给你几个时辰的时间准备。”周策说这话时,莫闻人正掀了帘帐,闻听此言,莫闻人却是攸的冲了进来,却又猛然站住,脸色和周策一样的难看。好象身后是苏家军仇恨愤怒的眼神都盯在他身上,让他下不了决心如此去做。“周策,我跟你说了这样不行,我们一旦退出澜沧城,等于是坐实了苏长宁投敌的罪名,我不能让她受如此委屈,再说,这可是要砍头的罪,绝非儿戏,我们这么做,岂不正是入了宁越的圈套。”

第三十二章:前路珍重

第三十二章:前路珍重

苏长宁却罢罢手,止了莫闻人的话,“我一直以为面前只有死战到底这一条路可走,现在突然发现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可供选择,这是好事,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便是如此,所以大家放心吧,墨王应该不会杀我。”苏长宁平静的,又跟了句,“就这么办吧,”

看着如此情景,周策好像要赶走苏长宁的不是那位坐在龙椅上的至尊而是他这个巡查史,不然感叹道,“长宁,我们皆知你不是叛国之人,此去定当......”

苏长宁闻言单膝跪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多谢两位大人心意,实在感谢之至,他日若还有机会重聚,定当设宴款待。”

周策的人情世故比许多人要阅历丰富,听闻苏长宁话语,品出其中味道,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叹道,“外患并不足惧,最怕就是内忧,所谓祸起萧墙,防不胜防。如今局势,国家存亡仅在呼吸之间,全国上下,理应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料不想......哎......”

苏长宁站起来,只觉有些感伤,茫茫太清,种种一切,都是一场似真还假的梦。十几年前,是她的父亲将她送进尘世间最是硝烟弥漫残酷冰冷的所在,她从最初的战战兢兢闪闪躲躲,到后来的所向披靡覆雨翻云,她已经渐渐习惯渐渐认命。十几年来,正是这个地方,战火焦土的味道让她的性格一点点坚毅倔强,但身边之人一个个离去又将她的内心摧残的百孔千疮,也正是这个地方,给了她希望也给了她绝望,给了她可以骄傲抬头的资格,却也给了她向这个粗砺人世妥协的命运,可是,当她有时间这么安静的坐着审视自己的时候,却发现,原来自己骨子里还是那么耐不住寂寞,不然,为何会如此投入?正因为投入,所以在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心里那般的疼。苏家戍守了百年的北境疆土,自己戍守了十几年的信念,却是如此这般随着轻飘飘的话句说没有就没有了。

莫闻人也不再言语,前几次攻城,皆因苏长宁屡屡料敌机先,致令他们功亏一篑,而今,没有苏长宁的澜沧,看上去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可笑的是,像苏长宁这样能战能守的忠勇之士,竟也是说罢官就罢官,说叛国就叛国了。大概天意,也是要亡他南陵吧。

苏长宁在澜沧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不知怎么就到了吴娘的屋子里,她将自己隔离在那片小小的土屋里,白日里努力控制的情绪终于起了波澜,然而苏秦的话却每次恰到时候的出现,总是那么魔咒的,把她向着苏秦心目中理想女儿的方向拉过去。“哭哭哭,哭有何用?你这个懦夫,遇事逃避的都是懦夫!”苏秦跳着脚暴燥的声音,和他手中挥动的鞭子,如同一根无法拔除的刺,隔着阴阳两界茫茫延伸过来,刺在苏长宁的心口。

突然一阵异响,苏长宁忙寻了一块瓦片在手中掂了掂,打算向着那人影飞出去。人影近了近,苏长宁却收手了,“哑狼。”她叫了声。哑狼站在吴娘的房门外,借着月色,她看清哑狼手中握着一封信,还有一件闪着绿色荧光的东西,她打开信,却只有一个字,一个硕大的“梅”字,写得气势恢迭,开合之间,杀伐隐现,但不嚣狂,反而有一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气质,只有那个人才有这样的气质。

长宁接过那件闪着绿色荧光的东西,迎着月色一瞧,忽地脸色变了变,好像手里的东西千斤重,以致于让长宁都踉跄了一下,长宁看了看哑狼,道,“这些东西哪来的?”

哑狼连忙跪下,打着手势,显得有些慌乱,“我进来时看到地上有,所以就捡起来了……”

苏长宁背月而站,叹了口气,“雪公子......”

其实长宁知道,很多东西在经意与不经意间错过,是再也找不回来,往日种种,似水无痕,冥冥之中,一切仿佛早已注定,求而不得。只是,长宁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将它塞到袖中,那分明就是一柄锋利的刀子,她不知道这刀子对准的是谁的胸口,但她知道,如果一个不小心,这刀子第一击就会戳进自己心窝子。

商谊与雷神完全是明火执仗地在准备撤退,城内灯火通明,城上人影幢幢,成鹤已率领一部精锐已提前出城,第二批集中了大量的伤员则由商谊引命正做着出城准备,莫闻人则和雷点率另一部精锐断后。

点点星火在残破的城头之上飘飘荡荡,映着城头上下斑斑的血迹,都在忙着撤军,城墙上已无人看守了,长宁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上遥望着远处的北燕军营,那军营里灯火弯弯曲曲绵延了几里,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长宁低下头,这时束住一头秀发的簪子不知怎么就掉落下来,被风一吹一绺乌发垂下吹得微乱,她在地上找了半天然后站起来正欲将发往后拢,重新挽住的时候,抬眼间就发现城墙下有一匹雪白的马,雪白的马上坐着一个一身雪白衣裳的人,他的神情看不真切,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潇洒傲岸、洒脱利落。

长宁手中的簪子不知怎么又不听使唤掉落在地,那头发胡乱的扑打在她的脸上。

宁越看着她将自己的头发想往后拢,可奈何风大硬是将她的头发往前吹,她正站在一盏灯笼火下,脸上略微带了一点恼意,与那风那头秀发较真的恼意。不一会长宁倒也不与那头发拼命了,就由着它散开随风舞动着,看了宁越一眼想理又不想理的转身欲走。

“苏长宁,你打算就这样走了?”宁越气态从容语有笑意。

长宁转过身来,道:“你想留我做客不成?”

“我的确是来留你做客的,带你离开此地以免牢狱之灾。”

长宁笑了:“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顿了顿,长宁又道,“你还真是心狠,想逼我坐实我的罪名么?”

“你是一名难得的好将。在南陵只会被埋没。”宁越道。

“可我毕竟是南陵的人。”

“我记得你说过,只要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并不在乎是否他国统治。此次北燕沿路南下,可有过扰民之举?”。

“没有。”

“可有在攻下州城后纵兵烧杀抢掠?”

长宁摇了摇头,“但这又不能当作是我判国的理由。”

宁越衣鬂微乱,但神色自若,脸上仍带微笑,他知道,有些事是必须交与时间的,唯有在时间中才会出现峰回路转的那一刻吧。一时宁越坐于马上,衣衫在风中飘荡。地上的霜已积聚了一些,厚厚的一层覆在枯草上。

彼此就这样望着,也未曾再去说些什么,四周只有一缕惨淡的月光投落在霜地上,却教白霜看起来更具了几分寒意,一时竟分不清是霜色还是月色了。

“长宁,此去前路珍重……”马蹄声声中,这句话隐隐约约的,被风卷起来又落下去,卷起来又落下去。

澜沧城军营里灯火通明,周策宣读完圣旨,商谊和着几位得力干将齐刷刷跪下,激动地说。“周大人,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都尉一心为朝庭办事,并未做什么叛国之事,万不能凭着敌方几句话就先乱了分寸,现在兵临城下,这样做只会有失军心啊。”

周策将圣旨给苏长宁,这圣旨是早在他起程前墨王就秘密给他了,内中意思一旦苏长宁有叛国的苗头,立即命翼龙卫押解回都。主帐外围着一排翼龙卫,还有一排苏家军,翼龙卫统领修炎押缚着被捆成粽子的苏长宁走出来,又见更多的苏家军向这边聚集,跪倒在周策的面前,齐声道:“周大人明鉴,都尉忠心体国,绝对不会私通北燕,还望大人明察。”

第三十三章:无耐问天

第三十三章:无耐问天

“修炎,你不能抓都尉,都尉绝没有私通叛国,她是无辜的。”看见修炎竟然捆绑着苏长宁,雷点勃然大怒,夺了边上士兵的剑挺身相向,修炎在同一时间出剑,剑指独臂雷神,冷冷道:“雷校尉,我奉墨王旨意办事,墨王口御,违令者杀无赦!奉劝雷校尉收起剑来,莫要逼我动手!”

“哼!动手就动手,谁怕谁!”雷神是个烈性子,虽然只有单只手臂也毫不示弱。商谊连忙拉住雷神,阻止他的妄动,“雷神,你疯了!抗旨不遵,这是杀头大罪!你想让都尉罪上加罪吗!”

一句话让雷神顿时安静下来。强忍心头怒火,愤然收剑。苏长宁见群情激动,转而开口道:“雷点,不可鲁莽!我相信墨王定会详查此事。我苏长宁自问对国家、对墨王忠心耿耿,天日可鉴!真金不怕红炉火,想冤枉我,没这么简单!”

“都尉……”雷点有点哽咽。

“一切听从莫大人的安排。”

“好。”

“好!如此我便放心了。周大人,我们走吧……”苏长宁走过军营的时候有些绝绝,她的身上一直有一个沉重的灵魂,背负着南陵万民,锦绣山河。“不论岁月多么残酷,现实多么粗粝,都不要低下你坚实的脊梁,和那桀骜的初心。”这是她父亲苏秦在长宁第一次上战场前,用刀划破她的手指,笔尖蘸着鲜血写给她的一句话,并要她此生牢记。所以当长宁走出澜沧城的时候,她不敢回头看那座高耸巍峨的城池,不敢看身后那些一直送到城门口的苏家军,也许让自己走得绝绝一些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

人群中,唯有哑狼不动声色,夜幕之下随风潜去。

入夜,大家各自怀了心事,但又皆是怅然若失,空中,月色蒙了一丝乌云,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以致月色也是暗沉沉的,撒下来,一片一片,像屋顶上剥落的白粉,罩着整个破败澜沧,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

北燕军营,宁越抱着那只波斯猫,潜它洗过澡后,纯白的毛色散着珍珠般的耀眼光泽,它的眼睛滚圆,放着神秘漠测的光。桑菩立于身后,恭敬依然,宁越神色莹润而内敛,抚着波斯猫的毛色,懒懒说道:“杀她苏长宁,只会助长他方士气,想为苏长宁报仇,到时我军只会伤亡更加惨重,得不偿失。可是令苏长宁叛国则不同,会使他方士气消弥,丧失作战信心,对我军方才有利。”宁越正对着桑菩的疑惑作出解释,这时池晏掀了帐帘进来,似是听见了宁越的分析,进来也不说话,桑菩知趣而退。

宁越没有客气,池晏倒也不客气,一句“这猫有趣”便从宁越身上抱过猫来,在宁越身边一屁股坐下,这次这猫倒没有反骨,安安静静由他抱着,大概是懒得动弹。“大哥,你倒也有闲瑕养猫,这猫跟你长得一样,白白净净的。”

“你也别跟我绕圈子,是不是为了白双双之事?”宁越走过去,自己动手替池晏泡了杯茶,一时茶香盈溢。

“这大哥一叫出来,就是好使,好茶都上来了。”池晏扯去战场上严肃的面子,换上嬉笑的语气,喝一口茶,故作回味悠然:“大哥,你可还记得当年攻打楚茨战争结束后,我们,还有庞即三人结拜时,说的话、发的誓么?”

“怎么不记得?二弟,你无非就是怪我在白双双事情上欺骗你。”营帐中摇摇灯火被宁越拔亮了些,留下殷红的一抹,毫不吝惜地披洒在在宁越雪白锦衣上,“如果我说我的动机很单纯,你可曾会信?”

“这个......我还真无法立刻就回答,你太聪明,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回家想上半晌才能再行判定。”池晏的话似真也似假,他觉是这些年跟着宁越,还真是学‘坏’了一点。

“你一定很奇怪,这个苏长安怎么会在我手里?这一切,还要从苏长安的身世开始说起。”这时帘帐外却一阵骚动,宁越并没有起身查看,只是悠然说道,“说苏长安这人,还要先说其母亲,她母亲水氏原是南陵烟花巷头牌,拼了命嫁给苏秦后原以为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好生活,料不想苏秦常年不在家,家中主事兰太君又瞧不起她,常常使些小绊子让她在苏家生活得下人都不如。”

宁越说着,耳边倒也像是响起兰太君恶狠狠的声音,“哼!你这个卑贱的野女人!以为在外面怀着一个孽种回来就可以说是我们苏家的么?就算我儿子让你们住在这里,但也同样没有承认你们的身份!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要以为你有了骨肉傍身就了不起了,在这个家里面还是我兰太君说了算!”

水氏被一脚踹倒在地,却还是连忙的匍匐在地,更加卑微的道:“是的,夫人,您说的对。”

“哼!算你识抬举,记住晚上去我那里将我的换洗衣服都洗干净了,洗不干净的话不准你吃完饭和休息,也不准你和你女儿食用!”兰太君说完,高傲的走了。

宁越的所思所想池晏自然不明白,他在边上一边听,一边把玩着猫耳朵,那猫倒也一副享受模样,冲着池晏温柔的喵了一声,与宁越的消瘦单薄不同,池晏的身体素质好,有着非于常人的协调力,柔韧性,爆发力以及领悟性,其人瓜子脸,挺翘的鼻梁彰显刚毅性格,单眼皮,眼睛却异常淳澈明亮,显得颇为活跃。闻听宁越所言,抬头问道:“所以说,苏长安从小便生活在母亲的卑微身份与被苏家上上下下所忽视的阴影里,才会慢慢养成自闭的性格?”

第三十四章:一代将星

第三十四章:一代将星

“当然这是一方面原因。”宁越的回答倒使池晏感了兴趣,缠着他要他讲讲苏长安的事情。宁越原想淡淡两三句带过,但他的简断敌不过池晏刨根究底的性子,便将自己所知之事一一道遍才算完事。

“那你说,这样算起来,自小生活在澜沧城的苏长宁算不算是另一种幸运呢?”池晏又问。

宁越笑笑,说道,“各人出生高低、贵贱、苦乐、得失、善恶、毁誉都是不同,得此失彼,厚薄不均,不得万全,何为幸运?何为不幸?”

“好了,大哥,你别跟我绕这些不着边际的字眼,我头痛,我现在只想知道,这苏长安怎么会在你手里?”池晏附过身去。宁越正想答,桑菩掀了营帐进来,附在宁越耳边轻语几句后便躬身出去了。

“是她姐姐苏长平五年前送过来,寄养在我这儿的。”宁越却作没事一般,平静的回答池晏的话。

“你还认识苏长平?大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池晏一惊,不知如何就掐重了猫耳朵,那猫一跳起来,冲着池晏凌厉的叫唤,又高傲傲的转身甩了甩尾巴,从帘帐缝隙中钻了出去。

“很多。”宁越道。

“想来也是。”池晏扫了扫身上稀稀落落的白**毛,收敛了一点顽劣色,“你既然与苏长安认识,看来当初引我去找湛泸剑是另有目的,大哥能否给个解释?”

“我说过我的目的很单纯,苏长安长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宁越哈哈笑了起来,“而二弟又未婚娶,生性活泼潇洒,我不想把你们二个生拉硬配,苏长安性格有缺陷,但也不是不可以逆转,以二弟的性格定然可以互补,所以,我才想到要把这样一个自然真实的苏长安呈现在你眼前,让你自己选择判断,你可以去爱,也可以不爱,这都是你选择的后果。”

池晏站起来,负手而立,道,“大哥,你若知道我的烂姻缘,便不会如此帮我撮合了。”许是觉得这话题沉重了一点,池晏转而又微微一笑,打趣道:“我这嫂子长什么样,什么时候也让我们瞧瞧?”

从宁越营帐里出来,正是夜深露重时分,这时有探子来向池晏报告,说是澜沧城守军前后分了三拔已经连夜出了澜沧城南门,向着问天府去了,这正验证了白日里宁越的预料。池晏向着宁越的营帐望了望,天下千般风云,万般算计,这人活得到底累不累?

白日里还是万里晴空,夜晚却已是最为森寒。池晏只觉周围一切都是阴阴的,荆棘如同鬼魅随风乱舞,只有稀稀拉拉经久不凋的几棵松柏显得格外黯淡。近处营帐里也点起了灯,远远望去,红线连绵蜿蜒,仿佛没有尽头。

池晏站在苏长安营帐外,却不知该不该进去,只是望着那些灯火发呆......

北燕国的男孩子在五岁生辰那日都要批一批命格,普通人家找个街头巷尾的算命摊子给孩子算一算前程,而似北燕第一将门、镇南王府的小世子池晏这等金贵身份,请的自然是在七国均是有名的神算子外号“神来”。

小时的池晏便继承了镇南王池壁傲骨虎威,坚韧风骨,神来给镇南王的批格上写着“一代将星,武勋卓越。姻缘寡淡,情薄如纸。唯寿与天,光耀后世。”

这张批格从五岁那年便被她的母亲绣在了一个祥云图样的锦囊里,一直跟着池晏,此时的池晏摸了摸腰际,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立春掀了营帐要出来,就那么掀起的一角儿,就让池晏看到了白双双,池晏叫她白双双,终是觉得苏长安这个名字太残忍,承重太多,不如白双双来得单纯。

营帐里的白双双也看见了池晏,居然没有以往的惧意,冲着她点头行礼,那微微一笑中满含欣喜。

营帐帘儿放下,就听到立春咯咯清脆的笑声,“将军好。”

“立春立春......你果然和春天一样朝气......”池晏也哈哈一笑,立春比早些年长开了,柳眉杏眼,算得上标致,不由就切换到三年前的语气。

须臾营帐中,须臾和欧阳度坐在桌边议事,帐中有些清冷,昏暗的光下,二人围炉坐定,须臾的面前摆着一只长方形漆盘,盘中装着一只酒壶,两只酒杯,欧阳度坐在一侧的阴影中,模糊了脸容神情,只隐约能瞧见他肥胖的身材。

“苏长宁真的被绑去了问天府?”须臾轻轻咪口小酒,眉眼微薰。

“是的。”欧阳度迟疑了一下,又道,“公子,昨日若我军攻城,这苏长宁是必死无疑,我就不明白丞相为何要绕这么个远路,真的如他所说?以我猜测,这丞相是有意要放走苏长宁......”

“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

“没有可不能乱说,毕竟我们是拿下了澜沧城。”须臾一身青玉色长袍,面色俊美,神情却是慵懒,“康丰现在情况如何?”

第三十五章:入主澜沧

第三十五章:入主澜沧

“这是刚才康丰传过来的消息。”欧阳度从身上取出一个蜡丸,须臾接过搓了搓,确证完整后啪的一声捏碎,然后取出里面的纸条,迎着灯火细看,看完后又轻手放在油灯中烧毁成灰,说道:“沣良坏乱于前,成师承阴败于内,好一场大戏啊。”

康丰因大举兴宫,造成人才济济,想要出头,就势必相互倾轧,这是生存常态,其中最残酷的斗争,莫过于王位之争,三公御史大夫沣良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朝中党朋又盘根交错,他女儿娴贵妃如今又当宠,外孙十二公子佩远虽年少,却聪敏讨喜日渐得宠。沣良要扶持自己的外孙佩远上位那是自然的事。

而宣王之弟,辅国公姬真支持五公子泾末,泾末乃朝中良贵妃之子、原丞相陈相之孙。当年良贵妃的美貌在北燕举国有名,爱慕之人无数,可良贵妃偏就喜欢了辅国公,两人两情相悦,打算就此私定终身,料不想一日游园被宣王看中,陈相只好捧打鸳鸯,将女儿送进宫,宫中一直有传言泾末是辅国公之子,但也未得证实。

另外朝中相当一部分良臣忠士一直拥护太子无央,太子是皇后谪出,忠厚老实略有迂腐,娶了镇南侯池壁大将军之女池虚为太子妃,池壁虽已退却幕后,但他在军中仍有颇高威望,况且幺子池晏青出于蓝,贵为将军,行军打仗样样在行。镇南侯池壁一派武将作风,本性不坏,只是他身边有一个幕僚,叫成师承,此人阴险狡诈,损招频出,为池壁当年作战立有汗马功劳,所以深得镇南侯器重,奉为家中座上客。

如今太子庸弱端厚,始终是太子,径未、佩远如日中天,却始终难以归正,这三党数年也未见胜负,向来不和,明里暗里刀光剑影,计谋无数,当年陈相被叛奸通匈奴,便是沣良一手促就的好戏,反是便宜了宁越。只是宫中还另有一传闻,说是当年宁越使计,利用陈相和沣良的不和,假借沣良之手除去了陈相,当然此事真相如何,除了宁越,真相不得人知。但宁越除去原太尉龙江倒是为真,宁越深得宣王重用,权力日重,朝中一切事务均由宁越过手,包括原由太尉府管辖的军机,倒致龙江极为不满,屡屡暗中参奏宁越。此事不久,原太尉龙江便被贪污银两过万而被抄家,其家人均被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都。现朝中太尉高亦枝如同摆设,并无实权。

历来这皇位之争,是一个漫长的拉拢人脉的过程,朝中官吏若中立往往难有作为,而一旦站了队,就势必被派系牵扯难以回头,龙虎相斗,必有一伤,出局的那一派定会被斩草除根,所以为了身家性命,为了赌赢这场仗,朝中如今内讧的,暗涛汹涌,波谲云诡。

观这些,只有宁越居中纹丝不动,任由其他三家暗中拉笼,也从不站队,即便暗中使诈,也稳如泰山,此人城府,深得可怕。须臾又大大喝了口酒,眼晴里却放出一点精明的光来,“怕是朝中近来会有大动静啊。”

欧阳度笑,“公子,喝酒伤身......”

“无碍。”须臾又喝了口酒,反正宣王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喝酒的口子上了,宫中都道公子须臾爱喝酒,跟其他一些公子的关系也很好,常得好酒相赠,酒香十里,夜夜欢场,喝得有名了,也就无所谓了。

北燕军次日拔军进入澜沧城,城中已经破败,尸横遍野,了无生迹可寻,只有歧元寺中几个寺僧一字儿排开坐在内城口,对着大军视若无睹,打座诵经,声音朗朗,北燕大军被睹在门口,与其说是对峙,倒不如说是北燕军士好奇,就凭这百来个僧人,也想与神勇的北燕军打上一仗?

此次前来,没有见到无心大师,终是憾事一件,宁越揭了马车帘子,向走在一侧的池晏道:“麻烦池将军了。”

池晏会意,驱马前行数米,在领头的无尘大师面前停下,无尘大师正在念往生经,为死者,为生者,破迷开悟,还消业障,佛力加持接引,引死者去往西方极乐,为生者引荐循循善道。

池晏白袍银甲,抱拳道,“大师,此次就由池晏护送各位回歧元寺。请吧。”

这时由南门过来的庞即飞马过来,黄袍金甲,英姿飒飒,见到池晏老远便喊开了,“嘿,小子,我们又夺了一城,胜了一仗。”近了便看见宁越跟须臾均掀了帘门往他身上瞧,忙敛了神色,向着池晏正经道,“参见将军。”

池晏跟庞即同年出生,池晏为八月十五桂子香时为生辰,庞即具体不明,当年三人结义时,池晏作了二哥,庞即不服,便常常没规没矩的叫池晏小子,池晏也不恼,反戈一击叫其孙子,二人便小子孙子的叫到现在,虽然是平时私底下闹腾,但时间久了,台面上偶尔也会蹦出这么一句,渐渐也就传开了。大家心领神会,也不会作过多要求,军营之中,本就是豪情义气容易滋生的地方。

“丞相,我们接下来打算如何?”两人下了马车,须臾问宁越。

宁越看了看须臾,笑道,“公子心中已有丘壑,又何必再问。”

“那我说说,还望丞相不要见笑。”二人目光相交,如果说须臾的目光是一片汹涌澎湃的海,那么宁越的目光就是能包容万物的天空。海天之间,未免隔了一个世界。“这澜沧过去,可就是真正军事要地问天府,我们跟苏长宁在澜沧城拉据了好些日子,据来报说这问天府的援军已到,大约二十万,主将是吃人狂魔浮骥将军,以我们目前人数,攻下问天府并无胜算,要不要等等翟将军那边?”

“原来公子并不仅是对酒有见解,对这军事也有自己独到之处,令尔等佩服。”此时一番话,再加上次军营中须臾话中有话,让宁越不由重新审视须臾,此人一上来就犯了疲兵强攻之错,又处处假作不懂,是不是施的障目法,由不得宁越不怀疑。以前宁越只道须臾是有瑕疵的美玉,现在看来,此人身有羽翼,心有伟业,是想试探他宁越的立场。

第三十六章:无有生辩

第三十六章:无有生辩

此为中午,天色却越来越阴沉,远处隐有闷雷声沉沉滚过。庞即掣着长枪在手,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向公子和丞相行了礼,道:“依着丞相计策,由骑尉江淮苋领了这五千骑兵于前夜拐路去了临渊城,由翟将军一路在前进攻,后有江淮苋在后偷袭,对临渊城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此刻临渊城内,该是战火正猛吧。”

宁越下意识向远处望了望,走开几步,像是看到了疮痍大地战火四处蔓延,不由就眯起眼,天下杀伐,均出自于人的心念,人心能杀人,却无法使人起死回生,人心能在旦夕之间毁掉一座城池,却无法在倾刻之间建起一座城镇。这世间种种,总是只能向前,无法后退。宁越负手而立,感叹道:“天下征杀讨伐,皆起源这‘名、利、恩、仇’四念,所谓事事相因,果果相俱。我辈俗人,虽不能免于名利之扰,抛开恩仇之念,但若能将其暂放一放,天下,原就不过是两个字而已。”说到这,宁越顿了顿,现出一点迷离,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就不能放一放?为什么?”

问天府中有一块大型广场,这天天有些阴,风有些肆虐,广场边上有百夫伐鼓,苏长宁被五花大绑居于中,浮骥将军一椅坐于前,此人四十有余,许是人肉吃多了,生得虎背雄腰,一脸横肉,他瞪着苏长宁,本想再训斥她几句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枉自叛国投敌。可一想到城外打着北燕旗号个个生龙活虎的北燕小将,哪个不是年轻张扬,意气风发,想自己这个年纪,还在军队最底层混着,确也不如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年轻后生。

浮骥开始宣叛苏长宁罪名,“在我拔大军来问天府之前,墨王就得到密报,说你们苏家早投了北燕,而你苏长宁也会借此之机向敌投城,所以早就派了周大人过来,实为督战,暗中却搜寻你投城的蛛丝马迹,没想到你苏长宁还果真不负重望,现在澜沧城失守,看来这叛国之名实在不假。关于这......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我无话可说。”苏长宁转了转手腕,绳子绑得有些紧。

“好。苏长宁,你也干脆,像条汉子。”浮骥曾于“无稽之战”与苏长宁联手,攻下常棣,知其武艺卓绝,谋略深长,是个能与男子比肩的人物。但就是这样一个为国开疆辟土的人物,实在没有叛国的理由,但这苏长宁即然已经承认,多一事便不如少一事,按令行事即可,转身对周策道,“那就有劳周大人,将这苏长宁押解回和墉城,交由墨王发落。”

“浮将军,这苏长宁既然已经认罪,倒也省心,只是有一事,还望浮将军指点,她苏长宁叛国投敌的理由?”周策官服在身,迎风猎猎作响,话句依旧不卑不亢。这人,很得其父周赐的真传,说话从不逾界,拿捏很准。这种人,在朝中才有生存的空间。不像李纪,纵有万千华才,却因生硬耿直,落不得好的下场。

“叛国怎会没有理由?比如说当年墨王削减苏家兵权,怀恨在心?再比如说墨王将她苏长宁从将军贬为都尉,让其心怀不满?要说理由?要理由总是找得到的,只是你信不信的问题。”浮骥为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问题随便扯了个理由,就像他自己说的,这理由要找,总是能找到的。此刻,浮骥斜着眼看周策,这斜眼乃是拜战争所赐,浮骥及其军队作战极其英勇,这在整个七国均是有名,有名的不要命。

浮骥对这个周策印象深刻,这人当年曾跟李纪和叶京来做过同样的一件事,便是有关“熟食”,不过他不像李纪和叶京来一般死谏,而是另辟途径,墨王喜美女,周策便投其所好,在城中的“行露园”里藏了“京城第一妓”凤麟,专为伺候墨王,此女不愧是第一妓,惹得墨王频频光顾,某一日墨王思凤麟,便命周策带其出宫,周策跪于墨王跟前大哭,说凤麟乃是奴隶出生,于不久前被一群官军绑了去,都做了“熟食”,此刻不知道在哪个下水道里飘着了。墨王大怒,所谓君王一怒为红颜,导致浮骥被明令禁止吃“熟食”,这一仇,浮骥便恨得心痒痒。但他又毕竟是御史大夫周赐的儿子,表面上还算是以礼相待。

这时有一队士兵抓了两个逃兵过来,向浮骥请示怎么处理,浮骥挥手示意斩首,就在苏长宁的面前行刑,一股温血喷出来,轰然溅得她满头满脸。

苏长宁被暂押进了问天府的地牢里,为了避免她逃跑,关在最为坚固的死牢,独一间,牢头本想为她戴上刑具,被守门神一般的商谊和雷神狼虎一般的眼神吓着,慌张张一边关着牢门一边说道,“苏将军,你可别跟小的为难,小的也只是混饭吃,不是我有心要关你啊,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牢头边说边逃了出去,雷神在他身后嘿嘿冷笑两声。

苏长宁倒也不说什么,只是牢里面黑压压的蚂蚁围着一堆白骨转圈圈,苏长宁拿了些干草将白骨盖上,坐于另一侧,靠着墙,不说话。倒是雷神沉不住气了,“都尉,你说有办法,这办法是什么?难不成就是回国都?”

“是。”苏长宁慢慢挤出一个字。

“这是什么办法?不就是没有办法么。”雷点急得挠了挠耳朵,倒还真被挠出了一个馊主意,“那还不如我们劫囚车,将你半路上救出去。”

“不行。虽然我生父生母均已双亡,兄弟姐妹不知所踪,但我们苏家还在,还有祖母兰太君和琬琰公主还有嫂子们,还有苏家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人,我不能让满门抄宰的事情发生,”

雷点用单只手臂拍着胸口闷得直叹气,一会儿又骂成鹤这家伙不讲义气,又不知溜哪儿去了。商谊在边上一直不说话,突然就尖着嗓子插话道,“都尉,我们相信你,我和雷点以及哑狼今夜就出城,我们国都见。”商谊本来是打算跟雷点押苏长宁回和墉的,但浮骥这只老狐狸不同意,深怕他们半道上会放了苏长宁。另派了两员大将生猛和生威两兄弟,协同周策与翼龙卫一起押着苏长宁回和墉。

第三十七章:请吃熟食

第三十七章:请吃熟食

“不行,我更不能让你们受牵连,这是我们苏家的事,我自己会解决。”苏长宁制止,他绝不能让这两人参与此事,雷点和商谊都是老兵,只须混过明年六月就可以退役了,雷点说过最大的愿望便是替自己和妹妹都分别成个家,妹妹现在是不行了,但雷点还在,成个家的愿望还是可以实现的,而商谊家在南陵最为偏远的寒山村,他被抓来当兵时刚和新婚妻子结婚没几天,商谊说过那天还下着雨,喜庆的灯笼还依旧在风中高高挂着,而他和他的妻子分开时连话都没有说到,那么突然,就分成了二个世界。打仗时商谊不知从哪里搞到一只笔,便常常挂着,闲瑕时总是画呀画的,其实画的也不像,甚至都不太像个人,但商谊很满足,说看着画就像看着自己的妻子,他叫她“阿香。”

雷点未来的幸福和商谊的阿香,是苏长宁对他们最大的愧疚。

苏长宁低下头,心里却是百转千回,一时想不通到底遭了朝中何人暗算,一心一意想要苏家蒙冤,想置她苏长宁死地,而这个人,也定是投了北燕,配着宁越演了这么一出。但令她最为想不通的,便是苏长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出现还是在宁越手里?她觉得自己中了一个计,好大的一盘棋。苏长宁用头朝着后面墙上轻轻磕动,想理清一点头绪。

问天府兵营之内,浮骥晚上设宴款待,这令莫闻人和周策奇怪,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浮骥营帐中有一个长方形几案,下面垫着一张硕大虎皮,几案上放着几盘菜,几杯酒,浮骥满脸堆笑,起身相迎。

佳肴飘香,美酒醇厚,一时间倒也杯光酒影,表面上看起来倒也相谈甚欢,浮骥问了一下这些天澜沧城情况,又为过些天的战争做了些纸上准备,一副不守住问天府绝不生还的雄奇信心。到最后,便都有些醉意。

看着夜色已晚,莫闻人和周策打算告辞,看着二人摇摇身影,浮骥喝然一声叫住他们,“两位且慢。”

两人停下脚步,不知又有何事,浮骥走过来冷笑道:“你们可知自己今儿晚上吃了什么?”

莫闻人和周策相视了一下,立时明白了浮骥话中之意,脸色顿时惨变,一股子恶心味翻江倒海般的从身体每个角落窜出来,在营帐里就呕吐起来,莫闻人用手指着浮骥,愤然道,“你这个小人。”

“你们不是要禁‘熟食’么?现在自己也犯了禁,可该当何罪?”浮骥在营帐中踱着步,脸色阴晴不定。他手中执掌军权,是没有必要看什么当今皇后兄长,什么御史大夫的脸色行事,也不是他浮骥的性格。

“从今以后,你们苏家军,便给我垫后,给我收拾打扫战场吧。哈哈哈......”浮骥笑得有些猖獗。

莫闻人接了命令,回到营帐,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这时雷点和商谊进来正要商讨战事,听莫闻人这么一说,商谊倒是沉默,雷点到底是沉不住气发作了出来,拔出刀来将帐内的椅子一阵狂砍,直砍成了一堆碎木,这才喘着气,拄着刀,停了下来.想不到,现在的自己竟然沦落到了一个打扫战场的地位?

“这浮骥,欺人太甚,我们不理会他们!”雷点在一边气愤地道.莫闻人闭目半晌,长叹一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今的我们,那里还有资格与他们讲条件?敢违令的话,他就会用军法处置了我们,我们现在手上只有五千兵马,就算加上问天府留守的一万苏家军,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五,如此的实力,他浮骥当然是不会正眼瞧一下了。”

“晦气!”雷点当时虽然一肚子不悦,但接下来几天便也尝了些甜头,雷点和商谊带着苏家军的人马训练,没有人管没人过问。苏家军在虎豹军中的地位越来越特殊,虽然名义上现在归莫闻人管制。但自从上次澜沧城失守之后莫闻人被放至打扫战场之后,莫闻人便不太管军中之事,反正天塌下来有浮骥撑着,他再吃饱了没事做也不会跟浮骥谈什么战事,简直是自取其辱,浮骥这人战绩是高,但嘴巴实在太臭。

康丰城内永福宫外,今日负责守禁的是左中朗将健柏,为郎中寺“五郎”之一,本来这样值宿的日子就是平淡无味的,但健柏一向实诚,话也不多,他只关心这个皇城的安危,对于近日康丰城内的风风雨雨他都假作不闻,他向来恪守本份只道自己是一个守宫禁的护卫,这日子能平平淡淡毫无差错的过下去他便是受了上天的护佑了。所以值守之时他都尽心尽力,一双眼睛盯紧着诺大的仿若与世隔绝的永福宫各处,即便一点风吹草动也丝毫不敢怠慢。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守值的护卫,大多精神不正似有睡意仪态都不端正,健柏有些冷笑,这般的人都混进寺来这皇城的安危还有什么保障?但这批人是羽林中郎将的属部他无权过问,他能做的也就是管好自己的手下不至于让郎中寺太丢人,所以每年一度的寺内比武冠军必是出自于他的一部,但近年来右中郎将管飞青似有异军突起之势,这小伙子不可小瞧,在他健柏的眼中也算是个人物,至少不与他人一般是混日子来的。

可今天健柏的手下被郎中令毛一肇调走说有另事安排,他心里就有些暗暗不安,这毛一肇本事倒是没有,拍马的功夫一流,至任上两年郎中寺被他弄得乌烟瘴气。正因为有这帮撑浑水之流的存在健柏才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就重了起来。

说到有不安的预感,这种事其实毫无道理可言,这帮子王孙后辈虽不成腔调,但得以入郎中寺的条条框框律条都在,没些实打实的拳脚功夫还真混不进来。再说还有“天煞”影卫无形之网拉开,还有哪个敢轻易入宫图谋不轨?但在三更之后健柏的隐忧逐渐加重,此职他任之已久,对这永福宫也有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他就觉得今夜的永福宫暗处藏着什么他窥不到的勾当。他也曾马上出去绕着永福宫的院墙内外转了一圈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

只有一个宫人的身影出去,那该是每到三更时御厨房来送敬上的参汤,那人走得平稳面色也一如既往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然而一支弓箭从永福宫暗处发出带了一点风声向着那宫人飞奔而去,那碗端进去又原封不动端出来的参汤咣的落地,汤水溅到宫人的衣上,然而他胸口有血渗出来,那支箭正在逐渐噬去他的生命,在健柏在朝宫人奔去的时候黑暗中第二只箭发出,那宫人用手指了指宫门又用了全力对健柏说了声:“宣王,他……”,话尚完便一口血水飚出倒地死了。

黑暗之中传出一声雷历之言:“天煞办事,尔等无须过问,速速退去。”

这“天煞”乃是阙连安按宣王旨意一手得办,在宫中权势涛天,但能入主“天煞”的也非等闲之辈,武术造诣上皆是人中龙凤,在宫中行走向来来去如风无影无踪,但这轼杀之名却不是乱传,像这般暗中射杀之事常有发生,也没有什么解释,宫中之人多有怨言但也无人敢是得罪。即便势如当朝丞相可以相抗但也无力将之覆倾。

不消一会便有人过来将那宫人的尸体抬走,一个个低着头,拉着斗笠,从那宫人身上流出的血水被拖出很长一段距离,

第三十八章:一路南上

第三十八章:一路南上

囚车一路风尘仆仆,周策在前引路,生威生猛持刀护于左右,身后有五十翼龙卫,倒也浩浩荡荡的开赴和墉城。

北燕进犯的消息已经纷传,各处城郭再也不见昔日歌舞升平,恐燕的情绪笼着整个南陵,大凡有点资产的官吏豪绅都已经打点南下避难,没有资产的便沿途乞讨,所经之处,皆受战火荼毒之苦。再往南,才略微好些,六日后,苏长宁一行到达了天龙城,此时已经离了问天府三百里。

天龙城中的街道相当狭窄,只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架齐驱,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的住房,只有在两条街道交汇的位置,才有几家不算很大的店铺,这里的街道是用最普通的青石板铺就出來的,大概长久以来都几乎沒怎么修葺过,路面很是凹凸不平,囚车行过,颤得人胃里翻江倒海。不过这里虽然显得破旧,但是地上却沒有什么垃圾,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说来也奇怪,囚车上的苏长宁倒也放松起来,前所未有的放松,在她的世界里,她每天勤于练兵布阵,劳于边防修设,又忙于上下周旋,战时出谋划策,铁马金戈,闲时巡城值守,顺心安民,她总是很忙,有那么寥寥几次能够在清晨氤氲的集市早铺前,喝上一碗豆花脑,便成为她至今执着的念想。以前肩上有重担,转得跟轴似的停不下来,现在却不同,苏长宁倒不和一般的囚犯愁苦样,嘻皮笑脸的,在云来客栈夜宿时,跟周策讨要一碗豆花脑。

小小的云来客栈中,前来投宿的客官倒也不少,小二忙得溜溜转,掌柜也时不时的来帮忙,应付着一些难缠的顾客。周策进客栈前便将店中的人数与摆设悉数扫了一遍,与掌柜说要几间客房,又点了些菜,命送到房中。进店前苏长宁已经下了囚车,没戴刑具,未着囚服,生威生猛左右而立。

上楼前,周策又朝着掌柜叫道:“掌柜,再加一碗豆花脑。”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没有豆花脑。”掌柜朝着周策哈腰,像掌柜这般人,多少见些世面,一瞧周策的穿衣打扮和气势,再加上从后院进来的囚车,已经多少猜到了这行人的身份。

周策朝着苏长宁耸耸肩,长宁也不客气:“那你可要记得,欠我一碗豆花脑。”

苏长宁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间,属左边最后一间,没有后窗,一扇前窗,门外有走廊,一排翼龙卫在外看守,周策的房间在右边最里间,中间隔了一整个长廊。吃过晚饭周策过来询问苏长宁有何打算。

苏长宁问周策:“可以出去走走么?不必远,就在楼下小院里。”

周策自是好说,生威生猛倒显犹豫,长宁道:“怎么,怕我一介女流跑了不成?”

生威生猛英勇惯了,哪容一个女子出言相激,传出去怕也是笑话,当下点头同意,只是更加谨慎的尾随其后。

云来客栈倒也清雅,四周佳木茏葱,一带清流,正中有一石桌石凳,摆一棋盘,像是有人未下完,边上有一个青花瓷的小茶壶和几个小茶碗,内有一三十多岁妇人见有客来,缓缓扭着肥胖身子过来,在小茶壶里盈满热水。长宁的视线跟着她出去老远,她的身上略有油渍脏污,更有烟火之气,那却也是她盼望的普通生活。

门外,小摊的叫卖声随着清新的空气进来了,残云如席,卷起这城里城外的烟尘喧哗,对门的妓馆门边,有一少女丰腴动人,她的脸上带着娇媚微笑,还有一点点酒意般的绯红,时不时的拉扯着过往路人低低调笑。

长宁与周策坐于石桌两侧,苏长宁托着腮,看着桌上棋局似在发呆,周策也看了看,棋盘上黑白二子星罗盘布,气势峥嵘,显见是一场未完之角逐。

“临渊城已经沦陷。”苏长安喟叹道,“周大人,北燕已经在问天府外汇军了吧。”

“哎,这些你就别管了,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周策有些恼,这些天接触下来,一问再问,这苏长宁怕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脱身之计,急道:“我于前几日飞鸽传书给了朝中几位好友,希望到时能帮你说说情,你呢,到时也别太硬,向墨王适当放些软,说明个中缘由,说不定还有转还余地。”

“其实北燕早在一个月前就向我王下过战书,却被董氏父子、白彦中、黄子放这些人以不欲惊动墨王为由阻了下来,偷偷将人打发回北燕了。对吧,周大人。”苏长宁半闭着眼,显得犹为闲散。

“好歹你也算救过我一命,我现在也算是回报,你若不计较名誉,今晚上我就放你跑了,可好?”周策只当没听见苏长宁的话,一心想解决眼下问题。

苏长宁干脆拿着一粒白色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说,“这北燕此次来势汹汹,我南陵国势黯弱,师不足恃,只怕难御外敌……”

一向自恃礼仪周全的周策被苏长宁气得跳脚,竟也流露出些市井之气,“苏长宁苏长宁,我这是在鸡同鸭讲,你都要死了还想这国家什么事啊?别太不着调。”

苏长宁抬头看了看周策,含笑,轻轻在棋局上落下一白子。

一子落下,格局立变。棋局中白子本为黑子所围,几无力反击,眼看就要被吃,但此子一落,便直捣黑子中心,棋中乾坤立时逆转,相持不下。

第三十九章:陷入杀局

第三十九章:陷入杀局

“你是说……”周策瞪着眼看棋局,看中其中微妙来。

苏长宁道:“我自有自救办法。”。苏长宁知道,她若不回朝中,不仅救不了苏家,更查不出是谁从中使诈,暗通北燕,啃噬南陵百年根基。

长宁的目光看着那盘棋,不知怎么她忽然就想起在椎骨天关中宁越所下的那盘棋来,那盘棋当时战况分明一如当今,黑子得势白棋所困,她也的确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只是当时宁越落下的最后一子,便是她如今要走的路了么?

“进一步走投无路时,便会退一步曲径通幽。”原是一语双关有两层意思在内的,自己当时只是参透了一层,而另一层直到此刻才是明白。

是夜,苏长宁做起梦来,梦里她一身红妆,骑着高头大马,在和墉城子矜街上策马奔过,梦里同样是夜晚,百街俱寂,子矜街往右一个拐弯百米处,是苏府大门口的石狮子大开着口,幽怨的立着。苏长宁的马在拐角处嘎然停下,望着一株延伸出墙的妖艳雪梅树发呆,那时正是冬天,白色的雪花飘下来,轻轻覆在红艳一片的雪梅上。

身后拉长了尾巴的吱嘎声,在暗淡的夜里回荡,苏长宁回头,那家带有庭院,种有雪梅的古玩铺子门被打开,有风灌进去,门里门外的灯笼火都明灭不定起来,有一个白衣男子,披着雪色斗蓬,打着灯笼向着苏长宁走过来。

如此纯净的一个人,就跟纷纷而下的雪一样,长宁不由脱口而出:“雪公子......”

“梅小姐......梅小姐......”那人似在唤她,那灯笼之火晃悠着,越来越近,红得如此浓烈,像是随时都要将她吞噬,苏长宁一个挣扎,从梦里醒了过来,直觉周身发热,睁眼一瞧,方才知坏了大事,云来客栈着火了。

“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外面明明响声振天,长宁觉得这不该是自己的习惯。“莫不是茶中有**?”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跃身而起,窗外有隐隐急切的叫声,似周策,又不像......火势已经蔓延到床边,长宁开始周身不适,大汗淋漓,她正欲破窗而出之时,楼下突然就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客栈都嘎嘎晃得随时都会散架。苏长宁向窗户一看,一股黑烟从楼下升了起来。火焰已经将客栈肆无忌惮的包围。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怕是有人要她今日了结于此啊。

啊……楼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全身是火的人撞碎了门窗,从二楼跳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就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惨叫声瞬间便被寒风卷起在空中久久飘荡。

长宁被冒出来的黑烟呛的直咳嗽。只好把衣服撕碎捂在脸上,冲向走廊,她听到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有十几个人影跑来跑去提着微不足道的水救火。长宁的大脑迅速转动,根据白天的观察,下面庭院四周全是树木,而她所处的位置又在最边上,只要她跳得足够远,远到能够着那些树,该是没有多少问题。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楼下立时有人在大声喊叫,“谁?谁?是谁在扔桐油瓶?”

楼里的烟越来越浓,呛得人睁不开眼睛,长宁顾不了那么多,一脚踢开着火快要散架的木栏,又后退几步,借着冲势往下跳。

“苏长宁......苏长宁......”长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能够听到清晰的叫声,她被一族树枝顶着晃晃悠悠的,随时都要掉下来,底下的周策一脸着急的叫唤,见没有回应,差不多就要爬到树上来。

“周......周策,你叫什么叫?我还没死呢。”苏长宁坐起来,揉揉被熏着的眼睛去看周策,那眼角周围的烟灰被她一抹,周策在底下笑着骂她是一只标致的“狗熊”。

周围人声鼎沸,救火的人数在增多,掌柜盘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骂天杀的,骂该死的,骂哪个狗娘养的,哭骂之间,肝胆俱碎。

苏长宁被烧得有些惨,至少衣服有些惨,周策问别人借了件衣服给苏长宁披上,又打了盆水让她洗洗狗熊脸,身后陆续有翼龙卫走过来,两人坐在地上,望着云来客栈烟火弥散,却是再也无力说话。

行程第十一天,囚车走在苍野道上,苍野道隶属于湖州范围,四周全是白花花的齐人高的芦苇,时有芦絮飘飞,入人眼睛,这条道,行走的人很少,高高低低,颇是巅波。

“周大人,这地方好啊,很适合伏击,若是两军交阵,定......”

“苏长宁,现在不是行军打仗,你就不能暂时抛开你这些死板思想,别一个女孩子家,整天一开口就是打啊杀啊的.....成何体统。”见苏长宁没说话,周策似是发现了她身上的软肋,戳着她的痛处,又说,“嫁得出去才怪。”

苏长宁没有反驳,深知周策所言非虚,这一恍恍惚惚二十四年,她除了打仗还会什么?纺织?刺绣?剪花?这些吴娘倒曾经教过她,可她笨手笨脚确也没有这方面天份,就拿刺绣来说,吴娘说好好绣只鸳鸯,她也确实想好好绣,绣出来的结果是雷点说像鹅,商谊说像猪,吴娘说是四不象,气得吴娘指着她说:“哎呀,你要真是我闺女,非得罚你三天不得吃饭。”

苏长宁一抬头,被风狠狠的刮了一个巴掌,有些生痛,却依然笑着说,“听说周夫人人很漂亮,又很贤惠,帮您生了个小小可爱女儿,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她。”

周策正欲回话,却见前面路中有一人盘腿而坐,在一片飞絮中恍惚打盹。周策神情紧崩,忙按了按身边的刀,暗嘱大家小心,又冲着来人喊话,“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由此过,留下买路财。”男子说话懒洋洋的,三十多岁,平顶,秃发,身材不高不瘦,,半睁着眼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只是偶尔微抬起眼皮时,目光中会闪过一道精明的光芒。他话音刚落,便从周围芦苇丛中一下子就窜出百多号人,个个拿着大刀,一副土匪打扮,异常彪悍。

“糟了,遇上打劫的土匪了。”周策不由暗叫不好,囚车里的苏长宁眼神从这些人身上一扫而过,心里就存了疑惑,一般的土匪顶多菜刀,大铁锤,铁棒,或者也会夹杂着几把用来唬人的刀枪。但眼前这些人,一溜烟方阵队形,清一色宽刃大刀,纪律严明,眼里没有惧意,绝不像是打家劫舍的业余劫匪,倒极像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

“就凭你们这些鸟人,也想跟爷爷我较量。”生猛从队伍里出来,拎着一把阔长大刀从地面上划过。生威紧随其后,修炎见状忙指挥着五十人的队伍杀寇立功。周策退到后面,抽出佩刀,时不时的对着后面窜出来的土匪砍上两刀。

苏长宁被困在囚车里,车外战况激烈,自己却浑身使不上劲,大喊着让周策放她出来。周策已经被一名土匪缠上,本身他是文职,胆识魄力虽然有些,但武力体力却是万万跟不上,被那土匪逼得节节后退,都快进了芦苇丛,自是顾不了苏长宁。

从对方姿态一摆开,苏长宁就猜到对方又是冲着她来,自己万不能坐以待毙。苏长宁看了看周围,忽就发现一条赤尾蛇向着她游过来。此蛇长约五米,头部呈三角,背部颜色鲜明,尾部短而粗,依着苏长宁野外的经验,此蛇定是巨毒无比,此时这条蛇已经晃着尾巴,打算从囚车间隙里钻进来。幸好拜周策所赐,苏长宁没有戴刑咖,只是盘腿坐在囚车里,她攸的一下站起,一只手在蛇面前慢慢摆动,吸引它的注意力,另一只手从囚车的间隙里伸过去,看看能抓住什么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这时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把刀,直直的插入她面前的囚车上。苏长宁也顾不了其它,拿起刀来就携了千钧之力砍下去,刀锋辟开囚车叭的一下插在朝她猛扑过来的蛇身上,那蛇扭动了几下,才咽咽断了气。然而待不得她喘息,又抽出刀来,向着周策的方向一刀掷过去,直直插入匪人背部,那人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苏长宁,嘴唇抖了抖,终是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软了下去,压在周策身上。周策一把推开,抹了抹脸上的温血,冲着苏长宁喊道;“苏长宁,跟着你,还日子还真是叫人热血沸腾。”

“还能热血沸腾,证明你死不了。”囚车被辟开,苏长宁从里面挤出来,路边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二三十条尸体,她顺手操过一把刀,就向着人群杀将过去,这时,一缕惨淡的阳光投落在芦苇丛中,白茫茫一片,像是漫天大雪纷飞般的凛冽,脱去战袍的苏长宁轻身如燕,在“大雪”中跃动,她只是个女子,没有那么多蛮力,她能够在搏战中取胜,靠的是“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巧力。

而她所想要的,只不过是要在这个尘世中活下去。

第四十章:打入死牢

第四十章:打入死牢

苏长宁被押到和墉城时,已是十二月初,天气骤然转冷,天上开始稀稀的飘起雪花,她裹着周策给的貂皮斗蓬还是觉得冷,但这些对于她来说还是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和墉城的陌生。

苏长宁算了一下,零星加起来,她这二十多年在和墉城的时间也未曾有多少日子,街上那些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在她眼前晃过时都有些虚渺,一如这城中的烟尘喧哗、车马粼粼,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或者如她自己,都只不过是过客,还不如那枯枝上呆头呆脑的麻雀们来的常驻自在。

囚车在大街人流中缓缓通过,苏长宁闭上眼,不看也不烦,当车行至苏府百米之外转角处,苏长宁突然睁开眼,她看的不是苏府,而是拐角处那株从“小雅”中探出墙来的雪梅,才至冬时,便已梅花初绽,红得如此热情,有风吹过时,一朵梅花自枝头悄无声息的飘落,梅骨峥峥,梅香幽幽,落在雪地上煞是有一点凄婉迫人。苏长宁突然有些热泪盈眶,却又假作沉默,倔强着一声不吭,对周边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对马蹄混乱嘶鸣,对大街上不明真相之人的唾骂,不闻不见。

囚车行至国都皇城门口,周策下了马车,在囚车前徘徊,这一路,虽是千里劳累,但也增积情感,这人生有道是有知己二三,倒也无撼事,周策显然是把苏长宁当成了知己,他搓搓手,反是显得有些拘谨,“长宁,我只能护你于此,此去前路,还望珍重。”周策想想也不对,这珍重二字,明显就是屁话,这叛国之罪定入死牢,那个地方,还能珍重些什么?

长宁笑笑,看着皇城的守军过来,对周策道,“周大人,这一路,多谢给予方便和照顾,大恩不言谢。”

这一路,九死一生,在天龙城中客栈偶遇大火,在苍野道上突然遇盗匪,在程都时莫名失去方向,陷入泥沼,在深州时差点死于暴民谋乱之中......看似无意,实则精心安排,苏长宁知道定是有人想置她于死地,但好像又有一派人,暗中保她,护她一路周全。

头绪太多,苏长宁摇摇头,大概去了死牢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不必急于一时。但是周策还不放心,靠近又问了句:“你真的有办法?”

苏长宁点点头,周策这才直起腰,悠悠一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出来后我和我的夫人一起替你接风洗尘,嗯,还有我要还你那碗豆花脑。”

守军押着苏长宁一路向前,皇宫里壁垒森严,朱墙高耸,亭台楼阁不失灵秀,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处可见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或者金龙盘柱,或者双龙戏珠,彰显帝王气魄。

然而表面的光鲜,却掩不住内里的黑暗,苏长宁被投入的死牢,是一间阴森的挖入地下二十多米的庞大地下室,周围全是那种腐烂的气息,其中的一间里,带钉子的铐椅放在墙边,墙上挂满各种刑具,有些铁器都被血液浸透生了锈,另有醢、炮格、焚、烹、轘等酷刑刑具堆放一旁,让苏长宁不忍再看,一转身,就又看到角落里还骨溜溜的滚着几只肮脏的眼球,爬满蚂蚁,推着硕大的“粮食”坚难前进。旁边有一架拷台让苏长宁无法移开眼睛,它有着固定四肢的可怕机关,只要转动把手,就能把犯人的四肢慢慢扯断,残忍程度不下于“五马分尸”的悲壮。

看守的狱吏看到她注意到这架拷台,一口污秽的黄牙挤出个挪揄的表情,“美人儿,你喜欢?这玩意儿是有那么点意思,一下拉动的话能让人长高不少,扯到最后怕是连肚皮都会变成半透明的,能看到五脏六腑动来动去哦。”

长宁没有理会,狱吏显得无趣,用毛骨悚然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押着她又往下走了一层,关进了其中一间牢里,关上铁门出去了。长宁所在的牢房虽小,但还比较通风、干燥,冷暖适中、物品齐全,看来周策早就打点了牢头才会得到如此优厚待遇。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免不了要与一些老鼠、蟑螂、臭虫、跳蚤之类的家伙同住,就如此刻,一只极大的老鼠眼睛闪闪发光的在墙角蹲着,像在看着它的食物一般看着苏长宁,眼里充满贪婪的yuang。

长宁搜遍牢房,在角落的泥土里找到一根骨片,藏于身以备不时之需,几天下来,墨王没有提审苏长宁,反让苏长宁摸清了一些死牢的看守情况,狱吏每天卯时交班,一班有百人,资历浅的规规矩矩站着却又极是抱怨的站着轮值,一些资历深的狱吏便常常心安理得的赌钱提神,其中有个豁嘴的大个子狱吏赌品不行,每次输了便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和在牢中的资历,耍赖不说,还常常动不动就打架,树威信。

婉琰公主,即桓安王妃原本已经上床安寝,忽而被门外杂乱的人声吵醒。她起床下地,披上外套,走向房门,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贴身丫环满楼疾奔而至,对着公主急声道:“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出事?”婉琰公主闻言心颤,焦急道:“出什么事了?”

“刚才陈公公来府里传旨,说长安小姐在国难当头之时与敌主将池晏有染,长平小姐与北燕丞相宁越有暗中来往,而长宁小姐在澜沧城一战中向北燕投城叛国,已被押解回都,现在整个苏家除了公主您外,都被收押死牢,等着满门抄宰了!”

“什么?!”如同被当头一棒,婉琰公主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两眼发黑,险些栽倒。

满楼见状连忙扑上前扶住王妃,急声道:“公主!公主!您没事吧?”婉琰公主稍稍定神,推门而去,只见皇庭翼龙卫押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孩子家丁往门口走,而门口的火把婉延排去几里,把整个子矜街照着一如白昼。一时间整个苏府哭声呛地,愁云满天,骂人之音不绝于耳,脚踢鞭鞑之虐不忍卒睹,婉琰公主有些魂不守舍,心心念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四十一章:饮酒赏雪

第四十一章:饮酒赏雪

“兰太君现在在何处?”婉琰公主于人群中寻找兰太君。

“已经被带走了。”

婉琰公主心痛抚额,自从五年前苏家出事之后,除了苏长宁,其余四个子女多年寻觅也不知所踪,没想到闻听他们的消息便是有如平地惊雷,把整个本就落败的苏府都惊散了架。五年前苏长宁以替墨王扫平常棣为代价保全了苏家,五年之后苏家再次蒙冤,又该如何是好。

“我要进宫……我要见墨王……”婉琰公主是个心地良善之人,虽贵为长公主,但也未曾以此骄蛮无理,待兰太君一日三安,虚寒问暖,待苏秦也从不报怨,恪守闺礼,对下人更是轻言轻语,从不责罚,对待苏秦的几个女儿也一如己出,从未另眼相待,平时吃斋理佛,念苏家平安,在苏家也是极有人心与地位。

满楼是从宫里跟着婉琰公主一块儿陪嫁过来的,最是懂公主的心意,连忙替公主披了外衣,又急急去外面叫马车。

和墉城中憋了一年的雪下得一场比一场缠绵悱恻,上次见晴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自从苏长宁入城后老天就始终阴沉着脸,时不时的连着几天的绵绵飞雪,周策在大雪飘飞中进宫去了。

摘星楼中,墨王和雨妃正在赏雪作画,周策跪拜,但墨王故作未闻,专心看雨妃画梅,这雨妃其人,也确是个奇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雨妃本名董珂,是董荣光收养的干女儿,花了重金培养。虽说她的画技不如那些名人侠士,但也算是出类拔萃。

“臣妾见这梅花开的美艳,所以才生此诗意,嗯,好像还少了什么,墨王不如作诗一首,如何?”雨妃眉头轻蹙,神情似有些惆怅。

“好好好,朕就有珂儿面前,献诗一首。”为使雨妃高兴,墨王走了几个来回酝酿,雨妃在一旁伸着纤手磨墨。“有了”墨王一高兴,大笔一挥,诗意盎然之意立于纸上。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雨妃轻轻的读,她本就有绝美之色,又特意装扮,再加上这冷艳的气质,让墨王一时起了微意,搂着她的肩,“不须擅板共金樽……来,不能负了这良辰美意,珂儿,我们喝酒。”

周策跪着,眼角的余光瞧见自己的爹——御史大夫周赐正坐于一侧作陪。周策不由一惊,这墨王半夜宣他们进宫该不会是为了赏雪吟诗如此简单吧。

“嗯,这倒不错,手谈论道,饮酒赏雪,很有意境嘛。”周赐似是对这种安排颇感满意,话之余又斟满一杯,沁人肺腑的浓郁酒香随之溢出。

“爱卿也不必跪着,陪朕喝一杯。”墨王将手中的龙头玛瑙酒杯端起,一扬乎,半杯入喉,然后又将酒杯倒满两只玉色酒杯伸手示意,请周策品尝。

周策将酒杯接过饮尽,回味许久才道:“窖香浓郁、绵柔甘冽、入口甜、落口绵、余味悠长,确为好酒。”

雨妃听到她这么说,低头浅浅的笑,她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小巧浑圆的香肩在灯色下莹润透亮,冷风吹过,她有片刻间微微颤抖了一下。墨王倒也细致,立时唤人拿了件孔雀裘衣给雨妃穿上。

“周策,朕也不跟你打珠讥,此去澜沧城,结果如何?”

“禀告墨王,恕臣无能,苏长宁一直忙于备战抗战,实在无闲瑕接触,所以有关……”周策看了看自己的爹,又看了看墨王,得到墨王的点头方才又说道:“有关天醒,仍是毫无头绪,没有半点消息。”

“那你呢?”墨王又转头去问周赐。周策不由着一惊,天醒之事,怎的就跟爹扯上关系了?

“臣稍有眉目。”周赐跪而回道,“当年白陔覆灭之时,北燕得了乌金天醒,而同样覆灭的常棣,紫罗天醒却不知所踪,再到楚茨灭亡之时,赤焰天醒也流于世杳无可寻,这些事,大概都与苏长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苏长宁从小便随其父在边疆驻守,直到她十八岁那年被墨王宣旨回都,做了近身侍卫统领,十九岁成亲那日,苏秦与孙氏以及其夫雪澈被杀,由其家世代保管的玉碧天醒也不知去向,按理将满门抄宰,当时苏长宁向墨王请旨攻打常棣以将功补过,被任命兵马大将军,用时一年一扫常棣纳入我南陵版图,但遗撼的是却未得紫罗天醒,二十二岁那年她称有恙在身,在家休养,但据为臣所知她并不在家,但又苦于没有实证,这些年来,为臣派人遍寻四方,终于找到了她在苏府的一位贴身心腹,此人一直伴于苏长宁左右,在楚茨国灭后被苏长宁安置在重阳郡做了一家富户,从她那里得知苏长宁在楚茨被灭国之前数月,一直都在楚茨皇宫侍机行动,为的就是赤焰天醒,到最后有没有得到就不得而知,但为臣猜测,这紫罗天醒和赤焰天醒,十有**都入了苏长宁之手。”

“是啊,当年玉碧天醒消失之时,朕就怀疑过苏家监守自盗,但也没有怀疑到苏长宁,此后常棣国灭未得天醒,朕也就意识到苗头不对,再到楚茨那年,传是有一红衣女子劫去了赤焰,朕这才不得不有所行动,命其交出三只天醒,但苏长宁咬牙坚持,朕也无法,只好革了苏长宁将军之职,贬去边疆做了都尉。”边上的雨妃为墨王斟酒,墨王的手抚过她的下鄂,轻笑之中,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起来。

第四十二章:兵血事件

第四十二章:兵血事件

周策跪于下首,方才知其父也一直在秘密打探天醒的下落。正思忖之际,墨王又问,“那有关玉碧天醒,可有消息?”

“这玉碧天醒暂时还未有消息,不过,为臣发现了一个人的行踪。”

“哦?是谁?”

“苏长仁。”

“哦,五年了,他总算是现身了。”虽说墨王极为好色,又治国无功,但当年也是从争夺王位的腥风血雨中过来,也定不是个草包之辈,“他在哪?”

“北燕康丰,开个小医馆,表面以医为生,但臣怀疑不是,他常年以采药为名,一年约有大半不在康丰城中,为了不打草惊蛇,臣曾派人跟之,但很不幸,总是被他溜脱。”

“苏长仁,苏长安都在北燕。”墨王冷冷哼了一声,“唱得好大一出戏,玉碧天醒怕是也在苏家手里吧,周赐,加派人手,将苏家每一个人都给我截来,这叛国之罪,定也不虚。”周赐点头领命。

“墨王为何一定要天醒?”偏就这句话,周策瞧见自己的爹向他抛过来一个示意眼神,他也不是不明白,想了想,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有关天醒的传说有很多,但也只是传说,作不得真。”

“虽然传说很多,但有一条总是真的,得天醒者得天下。”边上的雨妃替墨王答道,她的纤纤玉指搂着墨王,惹得墨王频频含笑点头。

那天祁王朝得了天醒,又未何会落败?不过,周策也只是想想,未曾开口,得天醒者得天下也确实成立,天祁王朝再怎么衰败,但人家得了天下五百年也确为是真,又没说要永保天下。听说早在天祁王朝之前的数个朝代,就因天醒而战乱纷纷,人人都想争天醒,得天下,因此天醒也成了祸之起源,乱之根本。

不过想到此,他又稍有些放心,若苏长宁真的跟天醒有关,那么墨王就不会轻易要了苏长宁的命,在墨王看来是要留着放长线钓大鱼的,那天醒可比苏长宁的命值钱多了,不过,这也终究是个结,如鱼刺在喉,不得安生,周策不由向周赐使了个眼色,父子倒也有默契,周赐转而向墨王道,“这苏长宁现关押于死牢中,墨王要如何处置?”

“哎,真是头疼啊,白日里长公主进宫,向朕求情,令朕十分为难啊。”墨王有些醉意,由雨妃扶着站起来,眼色越过十里雪色,微微澜珊。

一日周策下朝回到府宅,马车才到门口停下,便听到马夫口中骂骂咧咧之声不绝于耳。周策自己揭了帘门下车,只见有一个人,都穿着臃肿的大羊皮袄,戴着有遮耳的狗皮帽子,连男女都看不出来,正蹲在门口的石狮子旁,似在避风躲雪。但那人抬头时映着门口的灯笼火,脸庞异常清晰。

“你是......”周策认出这人,隐隐觉得事出有因。

“大人,您看这战乱之年,我家里老的老,病的病,这日子实在无法生存下去,还望大大行行好,让我在您这儿谋个参事,也好混口饭吃。”那人说到难处时声泪俱下,低头跪着叩头不停。

“这......”周策假作思索一阵,才道:“也好,我这边缺了个打扫的下人,要不你明儿来试试。”

“好,那就多谢大人了,您真是青天大菩萨啊。”那人看起来十五六岁岁,长得却有一股子机灵劲,他从身后的地上拿起一个竹蓝,拍了拍篮底,塞给周策,“大人,这是我家院里长的冬枣,可甜了,家母说大人是个好人,一定要给您带来尝尝。”

那人走后,周策拿着冬枣直接去了书房,旋又命人不得打扰,这才安心的将书桌上腾出一角,将枣子翻出来,最后才在篮子的最底下发现了一封信,看完后不停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脸容严肃,思绪沉重。

现在墨王的脑袋里乱糟糟一片全是天醒,以为得了天醒,便能不战而驱兵,保他天下,保他一统七国,怕是根本无瑕去管边疆的战事,以为浮骥可以替他解决一切战争问题,所以至今还没有采用叶京来的割地求和的办法。

离开问天府已将近一月余十天,根据浮骥向墨王传过来的战报,池晏和翟景的二支大军已成功汇军,进军问天府,但受到浮骥将军的全力抵抗,顽强奋战,成功将北燕军退到了蛮岭山脉以北。

但现在周策却收到了莫闻人的飞鸽传信,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虽然浮骥也确实是作战英勇,顽强抵抗,但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平时累积的恶习——“喝兵血”,即军队中的将领军官吃空头饷,就是士兵阵亡或者退伍不报,照样按照原来的花名册领军饷,甚至伪造花名册骗军饷,好处流进军官腰包。

当然这也是军中大规模流行的一种恶习,浮骥便是如此,以至于军队集结的时候搞不清自己有多少士兵,有的甚至整营人马都是凭空编造出来的,这样的结果是浮骥的虎豹军预计二十万实到十万,可能更少,这样的军队还要采用“分进合击”的战术,一分下来每路兵马不过一两万人,虽然有一些忠勇无双的悍将,但是如此腐朽的军队能打胜仗才叫怪事!所以问天府失守了,而浮骥居然瞒而不报,只带着留下来的两万士兵退至居定关。

第四十三章:问天兵败

第四十三章:问天兵败

而莫闻人作为最后一批退出问天府的人,和雷神商谊一起被北燕庞即于半道上追获俘虏了。这封密传,也是莫闻人在被俘前匆匆写下的,他没有写给墨王,却写给了周策,定也是认真思量过的。

但周策思来想去,此事实不宜直接向墨王禀告,以墨王其人的本性,定会认为他妒忌浮骥将军的军功而一笑置之。他必须另找一条路让墨王知道真相。

在死牢里做梦,大概是美不到哪里去的,苏长宁倒是想做一个一桌子美酒佳肴,她在旁边大快朵颐的梦,可惜老天不眷顾,连个大白馒头都没有梦到,恨得她在梦里牙痒痒,醒来时就觉得舌头莫名的火辣辣的疼,倒是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数蚂蚁。忽的她的周身神经被惊着,不知从哪里传过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咳得好像五脏六腑都要逃出来。

苏长宁循声向着对面牢里看,借着晕暗的灯火,只看到空荡荡白茫茫一片,没有半个人影儿。但苏长宁知道对面的牢里肯定有人,因为狱吏每次都会向那里瞟上一眼,用唤狗的口吻说上一句“喏喏喏喏喏......狗狗......饭来了。”

但这人一直隐于黑暗里,除了吃饭咳嗽外,那人便真的跟个死人没有差别,连牢里的老鼠都比他活跃多了。

“喂,你没事吧。”苏长宁冲着对面牢里喊。

“呜呜呜……”许久,对面牢里才慢悠悠的传过声来,苍老,空茫,像是不知身置于何处蛊惑人心的幻术,一切显得是那么不真实。苏长宁掐了自己一把,不像是在做梦,方才又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这一次,对方没有回答,又像是进入某种无边无际的神游境界,苏长宁无趣,顺手辗死了几只蚂蚁,打算接着睡,这时旁边牢里有人呵呵笑了二声,开口道:“你这人刚来吧,连他都不知道,他可不就是我们当今墨王的兄弟,明阳君么。”

说到明阳君,苏长宁不由一愣,这明阳君是陵王与皇后身边的丫环所生的孽子,其母被皇后设局,赐毒药而亡,明阳君幸被人所救,流落民间,他从小儒家经书、佛经、诸子百家、医书、无所不读,凭着学识渊博在南陵举国闻名,他不喜安逸,喜欢辗转南北,到过很多地方,了解社会现状,很早就立下了“矫世变俗”的雄心壮志。后来做了郡守,每到一地,来不及休息,便立即考察当地农业生产情况,并着手推行了一系列改革。后被陵王所知带回宫中,下旨赐皇家血脉,并召告天下,然其本性未改,以“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三不足”精神推行新法,缕缕于朝中争锋,把其父陵王气得半死,但往往这样的人却深得百姓之心,也就是因其拥有百姓拥护,子民支持,后来墨王上位,明阳君也一心相辅,奈何两人完全走不到一条道上,墨王步步相逼,明阳君无耐心凉之余跳河而死。

“明阳君不是死了么?”长宁问。

“那只不过是迷惑外界的说法,其实当年明阳君并没有跳河而死,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被墨王关押,命人斩其四肢,又喂了哑药,投入死牢,终身不得获赦。”旁边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那人从干草堆里爬过来,贴着牢门望苏长宁这边瞧。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又是谁?”这些天下来,苏长宁对这个狱友倒是有了几分熟悉,其人外表看起来高大威武,虬髯满面,有些吓人,但也是个热心肠,心直口快说话不打弯儿。长宁也一直未问其人姓名出身,直到今日才知这人是明阳君的贴身家仆,唤赵真,受了连累被一块儿打发进了死牢。

长宁不由心下叹息,这曲高和寡如明阳君,聪明慧黠如明阳君,笑睨天下如明阳君,怎就得了如此下场,落得在牢里度下半世。长宁一夜无觉,只是静静的坐着,牢里石壁上每隔十数步就点了一盏油灯,灯光并不亮,微弱得如同垂暮老人的苟延残喘,又如地狱鬼火的闪烁不停。

天才蒙蒙亮,笨重的牢门被打开,黄牙狱吏邪笑着进来,“美人儿,今儿怕是要对不住你了,这醢、炮格、焚、烹、轘怕是要往你身上招呼一两样了,这几天牢里也没有新进的死囚,手艺可能有些生疏,你这小身子骨到时吃不消,可莫要怪罪哦。”阴阳怪气的陈词之后便使唤着另一个狱吏架了苏长宁出去。

经过地牢审讯室时,长宁只见一位头发散落下来的青年男子,衣着凌乱不堪,脸色苍白,瘦骨嶙峋,怕是经过牢中长期刑具的伺候,有些人不人鬼不鬼。

“将他带去密室。”说话之人苏长宁认识,正是翼龙军统领修炎,正随意吆喝着黄牙狱吏。

黄牙狱吏看上去有点不悦,好像自己的一手绝活不能展于世人面前作个精彩亮相是件让人懊丧的事。他将苏长宁右拉左拽,然后恶狠狠的一把推进密室,又在外面转几圈,才被修炎喝着不情愿的离开。

密不透风的密室里,中间放了两张太师椅,在太师椅上坐着的分别是左相董荣光和御史大夫周赐,朝服在身,显得威武浩荡。他们的身后站着周策,因为官职的不同,不能跟“三公”并排而坐。长宁因为在宫当值过几年,也算能认出一些老臣来。按理说此事属于廷尉白彦中管辖,但白彦中没有出现,反是这两位朝中重臣越级出来主审,怕是与天醒脱不了干系。

苏长宁站着没动,没行礼也没招呼,只是看着他们。双方都是聪明人,并未如一般双方你来我往打着机锋百般试探,周赐只是面色一整,大手一伸,铿锵有力的一声:“请坐!”

这些天来,苏长宁的脑中已经将这些朝中官员一一过滤,天醒乃是秘事,除了墨王和苏家,知道的不会超过五个,白彦中之所以没有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他还没有资格知道天醒的事,那么秘密便只能出于面前这三人之中。五年前苏家看丢天醒,董荣光因为女儿董沅受牵连而没有在墨王面前煽风点火,反是推波助澜,才使墨王同意苏长宁收了常棣以功补过逃过一难。随后董荣光命苏家写下休书一封,董沅另嫁他人。

这些年来一个在朝一个边关,素来没有冲突,这董荣光似乎没有落井下石的必要。再说当年苏长宁被任命为兵马大将军之时,几乎所有的忠诚义士都群起死谏,以女子不得入朝堂,担重任为由,为苏长宁的仕途道路添上重重阻碍,当时周赐未表态,董荣光是这朝中唯一投赞同票的人。而这周氏父子,朝中无人不说其光明磊落,从不在他人事件上雪上加霜煽风点火,五年前在苏家事件上如此,五年后也没有理由要诬苏家叛国,赶尽杀绝。

第四十四章:逼问罪刑

第四十四章:逼问罪刑

“苏长宁,我们也不必转弯了吧,前些日子朝中收到一封信,是从半道上截获的苏长平与北燕丞相宁越来往的信件,其中有提到你们苏家有投靠北燕,但后因证据不足,墨王念你功高,又是名将后代,才一直压下,但现在据澜沧城传来的消息,说你妹妹苏长安与北燕名将池晏公然相许,而你也将整个澜沧城拱手让给了北燕,对于这些,可否属实?”董荣光凛凛说道。

长宁转而对周微回道,“我在澜沧城有没有私通北燕,苏家军撤退是因为得了浮骥将军的命令,想必周大人回来后定有所悉,还麻烦周大人将您所知道的转告董大人,我在这里就不再重述了。至于妹妹长安与姐姐长平一直多年失联不知所踪,不管怎样我也坚信他们不会叛国,这其中必是有奸人作遂,还请大人明察。”

“苏长宁,傲然之骨定然重要,但你都快要死了,这傲然也就没有了意义。”周赐阻止了周策说话。

“如果我说我要见墨王呢?”

“你现在是阶下囚,还有什么资格提意见?”周赐的话里裹些素雪般的凛冽,又有些火样的残酷,董荣光在旁边一唱一和,唱着红面儿,“墨王现在忙于国事,但他有令,说只要你一天不招,就一天杀一个你们苏家的人,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这应该也不符合你苏长宁的作风,反正呢,我们也不急,有的是时间,但你们苏家的人,怕是等不起啊。”

“现在从情形猜测,幽川十五城怕是不保,如此下去,各位若是不想南陵亡国的话,还是让我尽早见墨王,我有办法退北燕,各位都是朝中重臣,那么让不让我见墨王,就全凭大人的良心了,另外,在我见墨王之前,我们苏家府上的人少了一位,那有劳两位大人以后过来,就直接给我收尸吧。”苏长宁就地盘腿坐下,闭眼养神,似是一副要将牢底坐穿的样子。

“你这全是废话,我问天府由浮将军把守,固若金汤,他北燕能耐我何?”董荣光有些恼火。

“固若金汤?这大概是个笑话吧,在我还在来和墉城的路上,问天府就失守了。”

“一派胡言。”似乎不愿再与苏长宁说话,董荣光长袖一甩,率先出了密室,周赐摇摇头,“你呀你……”也迈着八字步走了。周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长宁,一声叹息,随后也跟在周赐的身后出了死牢。

苏长宁睁眼,望着这个被世界唾弃和遗忘的角落,呼吸着腐霉的气息,有火光从墙的细缝中穿进来,似是发出“呜呜”地声音,照着空中肆意飞舞的尘灰,整个牢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南陵国昭泽皇后这些天有些忙,先是长公主婉琰拜见,为了苏家的事要其美言,正头疼时又是周策求见,为了莫闻人的事情,昭泽皇后获知莫闻人被北燕所俘的消息,已经是此事发生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初听周策的话似是不信,直到见到莫闻人的亲笔信才大感惊讶,这昭泽皇后乃太后莫罗氏一族族亲,有太后这棵大树撑腰,再加上其父又是帝师,在宫中说话向来也有一是一,无人违命,就算是雨妃这种庞妃,见到皇后也会收敛三分。

“大胆,只不过一个区区将军,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居然打了败仗敢瞒而不报。”昭泽皇后端着茶杯的手气得发抖,澄碧的液体因他的动作洒出来少许,撒在她的锦绸衣衫上,洇开一小片幽绿的印渍。

“我前些日子去澜沧城,莫将军舍生忘死,一直坚守战斗,而在问天府为了掩护浮骥将军撤退而更是坚守到最后一刻,才导致被俘,这样的英雄,我们怎么可以不救?否则,那些同样以身为国的将领,怕是都会心寒啊。”周策的话看似拍了昭泽皇后马屁,无形中却也施了压力。

“啪”的一声,昭泽皇后手中的茶杯落地,洁白的瓷片在跪在皇后面前的周策眼前划过,皇后身边的丫环忙着过来收拾,实在受不了刺激的皇后一口茶就这样喷了出来,正好喷在小丫环的身上,弄得她一头一脸,小丫环微微有些呆滞,转而连忙跪下,口中说道:“生气伤身,皇后娘娘保重!身体重要啊。”

三个月来,北燕军已经拿下南陵幽川十五城,现驻扎在刚刚攻下的广元城中,这广元城是个要地,东南可控滞水河谷的南北孔道,西北则可控制洋河河谷东西孔道,进可长驱突击,退可守险无虞,同时,此地地处暖温带,气候相对温和,土地也很肥沃,盛产粮麻,一向为民给军需的理想所在。

广元攻城战刚刚结束,池晏庞即等人还在战场,因提防敌军暗箭,四周均有士兵护卫,路上横七竖八插着箭羽和长矛,部分北燕军正在回收箭羽和武器等物资,滞水河河面横七竖八漂满了浮尸,原本碧绿的河水已经被染成了黏稠的暗红色,无数痛苦绝望的脸庞被水泡得惨白肿胀。不过黄昏时分的天格外的美,在夕阳映照下的战场渐渐的寂静下来,只有士兵们偶尔从死人堆里发现几个活人,装扮成死人的模样静候着机会逃离战场。

广元城的气候虽然温和,但这冬季,也依然不乏刀子般的嗖嗖凉意,再加上前些日子故作姿势要攻虞镇,却突然急行军三百里待其不备拿下了广元城,公子须臾下令犒劳全军,池晏和庞即在夕阳下骑着马回城,庞即抹抹嘴,说;“倒是很久未喝酒了,这次一定要喝个痛快,喂,小子,这次不把你喝趴下,我就不叫庞即。”

“那你这次,估计要改名池即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三脚猫的酒量不是你的错,但你偏就生了三脚猫的酒量还要出来得瑟,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说孙子,要不?你拜我为师?让我好好****你的酒量?”池晏酒量也不行,庞即也不是不知道,半斤八两的份,这酒量相差无几,但是这酒品,可就相差得远了去了,不由着挪揄道:“拜你为师?跟你学写诗?追着那些姑娘满世界跑?”

第四十五章:广元失守

第四十五章:广元失守

说起这池晏的酒品,也可谓是康丰城中一绝,三杯下肚,便常常是要吟诗作乐,但他偏就不会写诗,也不会作乐,对男女之事也从不上心,但据康丰城中见过池晏酒醉之人的说辞:池晏喝醉了便一改常态,喜欢追着小姑娘们鸡飞狗跳的要念诗给她们听,“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端庄大方,乘兴见之,脸胖且长,乘兴会之,腰如大水缸。”但池晏的行为也就仅限于此,一般来说如此歪诗,哪个姑娘家听了会高兴,可偏偏有人喜欢听,池晏长得刚毅有型,又是战无不胜举国闻名的将军,多少姑娘为之倾心动容,所以池府里底下丫环们聚在一起,常常议论这池晏什么时候再喝酒啊,下一个追着的会是哪家的姑娘啊,常有三言不合打起来,或者下赌注把一年的工钱都赌输了的。事后恢复常态,池晏便见女人都躲着跑,眼见着二十出头该成亲的年纪了,池晏也未上心,倒把王妃给急坏了,公主王候介绍了多少,都未成功,不得已设局下酒,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可整晚上池晏除了对着人家姑娘念诗,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这种情况出现得很少,因为池晏很少喝酒,这些年来,庞即也只是有幸见过一次,那场面可谓波澜壮阔,池晏被人戳了痛处,倒也面不改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向着庞即靠过去了一点,“喂,小子,你知不知道,这恋爱是什么滋味?”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恋爱过。”庞即刚答完,偏过头去看池晏,想起这阵子池晏来找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再不似以往,不由有些心疑,再加上刚刚池晏的话嚼着就定是大有文章,打趣道“你是不是……”。

“是个头啊……”池晏的长剑从庞即的头顶明晃晃的掠过,“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要你的命。”

“呦,这把是什么剑?湛泸剑?嗯?那你以前的剑呢?你的承影呢?”庞即如猎犬一般发现了什么蜘丝马迹,大有一探究竟纠缠下去的意思,池晏见势慌忙打住,扬了马鞭,催马前行。

风中传过来一阵笑声,随着两声马嘶,两匹骏马如飞般奔驰而去,部将沙扬紧随其后,看着这两个青春飞扬的身影,一如刚才战场上沙扬所率的北燕军被困,就见池晏和庞即一黄一白两条人影急冲而来,马匹过处,虎豹军来不及反应,纷纷倒下,层层叠叠的包围圈中被冲开了一道缺口。

广元古宅元府内,翟景正坐在树上,此时的他已经脱去战袍,换了一身青衣,露出他伟岸的身材,他的皮肤偏古铜色,一双眼睛显得有些沉郁,但有时也会显露出一点锋利,是一种涉世已久的却又与年龄不符的尖锐和锋芒。

这次伐南,翟景显然功勋卓越,越穷山、攻冶州、抢渡孟女河,夺取月牙郡,临渊城,在问天府汇军后又多屡出奇招,直至声东击西拿下广元城。

翟景正吹着手中的玉色骨笛,笛声悠扬,像是从上古至今的幽幽岁月尽在笛声中涤荡婉转,时而荒凉时而温柔时而又波澜起伏不定,时而又密不透风的让人想要窒息。古意苍苍的树下,站着一个人,面目俊雅,轻裘缓带,长发微微飘拂,正注目聆听。一曲毕,宁越拍手叫好,“此曲自然天成,一点也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景真情真,晶莹透澈,象是从翟将军心灵深处流出的一股泉水,饮之,如饮醇醪,听之,不觉自醉。这才是最自然的神髓,是天籁。”

翟景从树上下来,背月躬身行礼,“丞相好。只是简陋一曲,还望丞相不要见笑。”

“翟将军为何不入宴席?”宁越笑问。

“不胜酒力,也就不去凑热闹了。”翟景平静答道。

“是在想某个姑娘?”

“这……”一向坦坦荡荡的翟景,仅也有片刻失了神。

“我从你的笛声中听出了些许,相恋,美好,岁月,战争,离别,悲伤,痛苦,死亡,泪水……”宁越闭着眼,心里有一丝丝异样,很温柔又很虚无,是让人渴望却又求之不得倾尽整个生命也填之不满的那种感觉。

翟景一愣,“难道丞相也曾有过这种经历?”

“大千世界,虽然世人命运各有不同,但在这种战争的背景下,有太多生离死别的相同故事也就不奇怪了。”宁越作了个请的动作,翟景原本似有话说,迟疑了一下却未曾开口,便随着宁越进了元府内宅。

再过些日子便是新年了,此时正是十五,明月高悬,元府倒是没有遭受太多战争的创伤,内里悬挂着从广元城中各处搜刮来的各式灯笼,宴席设在元府敞大的花园内,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行过礼,入座后,很快宴会就进入gaochao,须臾跟大家都互相敬酒,或高声或低声说笑着。花园中央有舞姬舞姿曼妙歌喉动听,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如此热闹升平却与这战后满目苍荑格格不入。宁越跟翟景一桌,池晏和庞即在边上一桌比喝酒,庞即拿着酒杯一口饮尽,池晏却痴笑:“用小酒杯喝酒的都是娘们,不过,看在你是我三弟的份上,我就稍微饶你一点,你用酒杯,我用大碗。”

“小子你用什么碗,我就用什么碗,怕就怕,这里的酒不够啊。”庞即不服软,换了大碗,与池晏你一碗我一碗的拼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有点醉意了,须臾似也有些醉,摇摇晃晃着过来,也不顾什么君臣礼仪,身阶高低,嚷嚷道,“这喝酒有什么用?来来来……咱们来比手腕。”

第四十六章:内乱丛生

第四十六章:内乱丛生

须臾的脸上有一点坏坏的笑,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使他看起来有点放荡不拘泥,宁越坐在边上,对须臾的神形举止收于眼底,此刻的须臾正拿着银色酒壶,喝一口,又笑着潇洒的拿着酒壶举过头顶,盈盈的酒液淋下来,他的发上,衣上都洒得有些湿,反将原本绝好的身体更是突显的玲珑。不过须臾也不在乎这些,拉着池晏和庞即要比手腕。须臾自小锦衣玉食,比手腕这种活儿,即便在大伙的起哄之下结果也是毫无悬念,池晏大概是真醉了,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人在拍他,习惯性的反出一招小擒拿,然后一招过肩摔,将那人重重的摔了个嘴啃泥,舞姬们被吓的花容失色自动退到一边,庞即在边上叫好,拍着手要上前看池晏的战利品,这一瞧,酒劲儿就下去了一半,地上躺着的,正是公子须臾。

“这个……糟了……糟了……”庞即要去拉池晏,想着要解释,池晏却不当回事了,老毛病犯的真不是时候,身影一晃,向着对面的舞姬“窈窕淑女……”的嚷嚷着冲过去。

宁越抬头,却见到对面人群中的一位舞姬手正向腰间摸去,眼里冲满愤恨的火焰,他转头去看滴酒未沾的翟景,翟景也似有所发现,两人一对视,翟景拔开人群向前。

就在大家醉态毕露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急冲过来,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向着须臾奔去。就在离须臾胸口还有十公分的时候被一只横向里飞过来的酒杯砸偏了,对方一个踉跄,一下子就摔倒在地,翟景的剑也随即抵达她的颈部,四周的士兵闻声过来,将整个花园团团围住。

这么一闹,又被冷风灌顶,一众人等也好像酒醒了许多,被池晏摔到地上五腑六腑都在叫痛的须臾也稍许回过神,偏过头去看想要刺杀自己的刺客。

大家都有些发愣,这个刺客,居然是个女的,而且还不会武功,仅凭着胆大就假扮作舞姬样子妄想行刺须臾。此女虽然倒在地上,又有剑在喉,却没有显出一般女子的惧意来,高昂着头,以坚韧决绝视死的态势对侍着蠢蠢欲动的场面。女子突然一挺身,想要在翟景的剑上自刎,翟景突然退了退,收了剑,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翟景偏过头,没有再看女子的样子,其实那张脸长什么样,这些年风风雨雨着过来他早已经刻在心里。

“初兰。”翟景在心里低低的唤了一声。

“你们想杀便杀,反正我全家都已经死在你们大军的铁蹄之下,再多死一个,也无妨。”女子身材纤弱,说话柔声细气,然而却很有力量,平心而论,她的肤色白皙,身材苗条,五官端正而显得秀气,颇有“清水出芙蓉”之感,但与苏长安与苏长平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相较又有距离。

“她不是初兰,只是长得相像而已”,翟景摇了摇头,他心底的初兰已如河底的卵石,历经岁月的冲洗更加明净纯透,却又只能遥遥怀念了。翟景往后退却,隐于人群之后,黑暗之中。

刺杀一案,便交到了宁越的手上,此女名唤绯烟,是广元城守将绯原之女,其虽未学有绯原之武,却有其父之勇,绯原在战场上以死示国,其母也随其而去,剩下绯烟似乎也生无可恋,才会以柔弱之身想要以卵击石,为父母报仇。

宁越向须臾去禀告结果之时,看到欧阳度从须臾的帐中出来。

“丞相大人好”,这一次,欧阳度倒也没有如以往一般绕道而走。“我很好奇,不知大人您,这下一步会如何走?”

“我如何走无所谓,倒是欧阳先生如何走,才是重中之重吧。”

“哦?大人的消息好灵通啊,”欧阳度的眼睛飞快的转动,思量措辞,待把语言整理好了,这才有条不紊的回道:“这些年来,北燕国中各地邪教乱党林立,群雄四起,天下渐起乱象,只怕……不如这样,大人也说说自己的想法,说不定我们会不谋而合呢?”

“我早就说过,我没有什么想法,这一切都取决于公子的决断。欧阳先生,我还有事,就此告辞。”宁越转身进帐之前回头看了眼欧阳度,自从他来到北燕,似乎一直都顺风顺水,偶尔出现一点波折,也总能化险为夷,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心里老觉得不踏实呢?

禀告完毕,须臾也表现出大度,对池晏未追究不敬之罪,对绯烟而是令翟景将其押解回康丰再行追究。须臾用手抚着额正躺在塌上,似是还未从酒醉中清醒过来,随军侍郎旋即送来用枳椇子煎熬的醒酒药,方才用力撑起身子喝下,揉了揉被池晏摔得有些肿胀的嘴唇,对宁越道:“你看看,这酒,真不是好东西,这次虽没有误事,但也让大家看了笑话,是得下定决心戒酒了呀。”

“偶尔喝酒也无妨,公子不必过于自责。”宁越道。

“我们已经攻下南陵幽川十五城,接下来,丞相有何打算?是攻维郡?还是藉池?”待随军侍郎出去后,须臾才问。

“藉池。”

“哦?”须臾看宁越,这宁越倒也不似那些道德君子,满口匡扶国家,救民于水火的大道理,反把一切羽翼藏得过深,凭着法眼大概也难窥其一二,遂有意引之,道,“丞相可知现在北燕朝中情况?”

第四十七章:良将难求

第四十七章:良将难求

(这一段是发现四十六章后少发一张,导致不连续,现在补上的。)

这须臾和欧阳度一样,想要试探口风,宁越不由笑笑,作了个顺水人情,道,“现在朝中,恐怕是一片乱象啊,大军在外南伐,而北燕豫地的俊文山趁此之机收拢各地势力,聚众而反,而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北部的匈奴也在趁势连番袭扰西北虎门关至香河沿岸一带边境,说是大练兵,实是在试探我国反应,而康丰宫中先是有消息说宣王偶感风寒不再上朝,后又说宣王有事出宫需要段时日,如此前后不一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了,而且内里几股势力相互作作祟乱作一团根本自顾不暇,后八公子被辅国公命之征讨,但因其心有余力不足,一向善于纸上谈兵而无实战经验,被俊文山一伙斩于昆蚍,现举国上下该是人心惶惶四处涣散啊。”

须臾抬了抬眉,宁越前面所说并无有假,只是这宣王失踪乃是秘事,事发已有余月但宫中一直封锁消息并无外人知晓,就连他也是近日才得到消息,说是宫中有大异,连宣王近身的侍卫和服侍的宫人均被“天煞”所杀,连同左中郎将健柏也被押于廷尉府牢内原因不明,这阵子对进出宫门均是查察得近乎苛刻,才导致消息一直送不出来。

“据说那陛下身边的近侍被杀是因为发现宫中偶感风寒的宣王并非真的宣王,丞相可听说此事?”须臾道。

“有,他是想要放出这一消息所以才被灭口的。”宁越道。

“那丞相从何听说当今圣上失踪了的?”须臾有意无意的看向宁越。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只是凑巧看到那一条缝儿罢了……”宁越笑了笑,很轻很淡像是烛火微微的跳动。

“那我们岂不是该搬师回朝?为何还要围困藉池?”许是酒喝得太多,须臾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有人拿着两块沙巾在耳边重重打磨。

“这并不矛盾,公子你不是打定主意要回康丰了么?”须臾一征,好像自己要刻意隐瞒的东西在宁越目光的逼视下已然怏怏而出,两人坐了好久都没有说话。近日康丰之局不止让皇城方寸大乱连一向自信的须臾也有些疑惑了,这宁越已是挑明,你回你的康丰,他攻他的藉池,对于谁得天子之位他都没有什么相助之意。须臾看了一眼宁越,这人怕是洞悉了他的内心只是洞悉了到底有几分的问题。

“我回康丰又有何用?”须臾试探道。

“公子您不必如此谦逊,您好酒,日子虽说过得浑浑噩噩……”宁越略一停顿,随即语出惊人,“实则是有大智慧之人,公子既能以富贵下贫贱,贤能诎于不肖,唯须臾君为能行之。从嬴侯、欧阳度到薛公,公子的礼贤下士不是沽名钓誉,乃是真正的为国惜才。北燕原有四君,皆以好士称,惟须臾之好,出自中心,盖其质本仁厚,性复聪慧。聪慧则能知人用人,仁厚则待贤,自有一段慕不尽之真意,非勉强矫饰者可比,此贤士所以乐为用也……”

“丞相果然好眼力。”须臾从塌上走下来,全然没有刚才的虚脱无力,“那我就不说暗话了,刚才你说了外患,那我就来说说内忧吧。其实早在上月,父皇就突然晕迷不醒,辅国公等人对外封锁消息,对外一律称宣王出宫体恤民情不事早朝,并命其监国。一边又暗中安排,将一些公子藉由外调,又将由原阴山所部改编的禁卫军调入康丰驻防,朝中大臣,争议颇大,只因禁卫军出身草莽,调入国都怕是养虎为患,但辅国公力排众议,盅惑太后,将上奏反对自己的两名大臣关入廷尉府问罪。而沣良闻讯后,大闹朝堂,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斥责辅国公有不臣之心,让辅国公恨入骨髓,欲杀之而后快。而太子那边原本就孱弱,而支持他的池壁退居后已无军权,池晏又被外调伐南,被辅国公生生切断联系,无处诉苦,此段期间理应由其暂理的朝政,都落入辅国公与泾末之手。还有消息说八公子并非死于俊文山之手,而是因窥于王位,被辅国公一伙于半道上所杀,但也不知真假。”

这些事,宁越又岂会不知,宁越身后有二十四云骑士,十二云在明,十二云在暗,那些错乱交杂的关系网早就密布整个皇城之内,早就在前日桑菩就来回报,说是辅国公将府中兵器熔化,铸了泾末的青铜像于都城正部甘棠街中央,凡子民经过必须跪拜敬仰,否则以不敬之罪关入大牢。

须臾从玉壶里倒了些酒在桌上,用水指蘸着酒水写下二个字,“阴谋”。

的确,宣王此次晕迷病因不明,而一众公子均被发于外,连他自己也奉旨伐南陵,如此种种绝非巧合,更像是一场阴谋。宁越点了点头,他看向须臾眼里隐有深意,只听他淡淡道:“不管是出于何意,公子回帝都一事都是正确选择。”

“那丞相为何不与我一道回朝?按理说,北燕现在内忧外患一堆,丞相理应搬兵回朝,为何还要在这儿耗着?有什么事比皇帝的安危更重要?”须臾道。

“公子此次回去必须机密,随从无需太多,扮作过往商人由池晏护送回都,此去康丰,宫中正常秩序还有望公子维持,保重。”一句保重让须臾仰天大笑了起来,宁越看似答非所问,但他的话里已给出了答案,他的所思所行不止自己没料到,只怕东宫与其他几股势力也不会预料到吧?他倒有些迫切的想要回去了,看看那些人为他的回来而措手不及,那脸上的表情又该是怎样的呢?想他须臾这一世表面放荡不羁,庸碌无为,但内里才华纵横,拥有宏图伟业,刚才宁越一句“宫中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怕是此生此世也就只有宁越能懂他了。

宁越又淡淡的说道,“公子能否借司马先生一用,陪同前去和墉一趟,到时有大礼相送。”

“什么大礼?”

“千金易得,良将难求。”

第四十八章:火烧眉毛

第四十八章:火烧眉毛

御书房外,昭泽皇后跪着,与赭色镶金的大门相对,周围的侍卫与太监们来去匆匆的步伐都恍然无视,只是低着头,脸上冰冷无色,她的掌心被她掐出一点血红,有点刺目惊心,但她的心思又完全不在于此,像是过了万水千山飘飘摇摇不知去了哪里,乍闻内宣自己入殿,方才收神敛心,收起裙摆莲步轻移,入内对着墨王行礼。

昭泽皇后没有精心打扮,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玉簪绾起,周身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墨王看着昭泽皇后动都不动,一旁的太监常生也不说话,屋内落针可闻。墨王对这个皇后是敬畏的,倒也不是太后的原因,是这皇后自身给他这种高贵到不可亵渎,冰冷又拒人千里的感觉,在她面前自己左右都不是,反像是做错的孩子让他无从以对。

“传膳吧。”墨王终于扭头吩咐常生,后又转身去扶起跪着的皇后。

太监们鱼贯而入摆宴上桌,南陵的菜色极其漂亮精细,而且墨王平时又很奢华,一个人,八道冷拼,十六道热菜,四道汤,全部一一摆在一个苏梨木八仙桌上。墨王拉过皇后,两人上一次在一起用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久得连日子都无法算计,像是较着真,谁也不想先开口。沉默着吃过饭,墨王才擦了擦嘴,幽幽道:“皇后可有何事?”

“皇上可知问天府现在如何?”昭泽皇后问。

“问天府不是好好的么,由浮将军把守,皇后大可高枕无忧。”墨王答。

“浮将军此人如何?”昭泽在墨王下侧坐下,看了看墨王,这墨王是一个面色粉白眼皮松弛瘦骨嶙峋的男人,一看过的就是声色犬马的生活,昭泽不由就有些惋惜。

“此人可靠,可以信赖。”

“那皇上觉得臣妾的兄长又如何?”

“兄长?你是说莫闻人?”墨王大笑,“当然也可信赖,不然朕又如何放心封其将军,把幽川十五城的兵权都交给他呢。”

昭泽皇后突然一把跪在了墨王面前,“那如果臣妾的兄长说浮将军兵败、问天府已经失守,皇上可会信谁?”

墨王有点尴尬,确实,在他心里这昭泽皇后不比其他姘妃,自侍孤傲,也从不参与后宫心计争斗,吃醋取宠,确也是个可以母仪天下的女子,这次,想必也是一次说笑,道,“皇后休要说笑,浮将军战报上说问天府固若金汤,至今安然无恙,又怎么会兵败一说?”

“臣妾句句属实,不但问天府失守,连臣妾兄长也被北燕所俘了。”昭泽说得有些忧伤。

“不可能,这绝对是个误会。”墨王虽说得轻松,但也暗自里感觉事关重大,但左右衡量,天平还是渐渐倾向于浮骥,毕竟浮骥戎马一生,战功显赫,可不是凭着两片嘴皮子吹出来的,如此一想,便对昭泽皇后没有了好语色,“皇后,我一向视你为后宫榜样,你可千万不要颠覆我对你的想象,变得跟那些姘妃们一样,听风是风,听雨是雨。”

皇后正欲答,这时太监常生进来,说是太尉童蒙求见,十万火急。这童蒙是原太慰李纪辞官之后,被董荣光推荐而居,可谓也是董派势力。

跪过,礼毕,童蒙一双三角眼睛看看皇后,嗯啊半天,在得了墨王首允之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呈上:“皇上,这是为臣刚接到的广元城郡守密报,说是广元城已经失守,至此幽川十五城全部沦陷。这……”童蒙双眼溜溜转了几圈,见墨王大惊失色,又抡上一棒子,“这与浮骥将军的战报,恐有不同啊。”

墨王方寸大乱,本就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愣了片刻,才想起来问:“这可是真的?”

“此事千真万确。现北燕军暂居广元,看起来有围困藉池的打算。”童蒙回道。

墨王似想起什么,转身对着昭泽皇后:“你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是臣妾兄长被北燕所俘前,飞鸽传信而来。”皇后的嗓音压得有些低,语调透着几分清冷,语气却是十分坚定,根本不容置疑。墨王显然气得不轻,随手一扬,将案前的奏折全然推番倒地。有几本放在最上头的奏折,直接砸到了昭然皇后的腿上。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常生,你去宣董荣光、叶京来御书房觐见。”墨王话毕,常生颤甸甸的跑出去了。

“皇后,这已经不仅仅事关莫将军,是我整个南陵生死之事,我会妥善处理。”墨王打发了皇后,甩着袖子在御书房焦虑的踱步,这一封密信,无疑是一道惊天响雷,震得他是寝食难安啊。而现在朝中大臣,可以指望得上的,又屈指可数,而自从李纪辞官之后,右相叶京来已经不如当年,做起了三不管,转而花大部分精力专事粘蝉捉蜻蜒、钓鱼,伺弄花草,大有要隐退之意。

第四十九章:租借一事

第四十九章:租借一事

此时的南陵,也是一片动乱,民怨迭起,十一月,沿海海商不满朝廷重税,官兵盘剥,率众揩竿而起,杀死官兵,占领府衙,虽然很快被镇压,但沿海一带,从此不稳。十二月初,苏长宁被押回朝,和塘城文士,苏家世交尚沿中,于闹市散布文告,痛骂奸臣误国,陷害忠良,一时群情激愤,尚沿中率百姓,冲击府衙,打死衙役三人,郡守查忠是董荣光亲信,仓皇逃出后调集人马,武力镇压,尚沿中于集市被斩首。

宦官连数丢了蒙都逃回宫中之后,在雨妃的推荐下又捞了个为皇帝选秀的肥差,于四处强抢美女,又在其他地方官员之处大肆搜刮大批财宝,然后带着选好的秀女启程回到和墉。连数把各地送选的秀女齐集,并把编制好的名册呈交给雨妃审阅,雨妃是得了墨王旨意亲自督办此事,她躺在塌上,懒懒的翻了翻:“连大人办事一向谨慎,自当信任,不必审阅了。”

连数虽为宦官,但是也是有品数的,为从五品官员,因此平日里腰板儿挺得直直的,认为自己像个完整的人了,只是此刻在这位墨王的宠妃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奴性:“既然如此,那下官收编入册,择日子带她们进宫,由雨贵妃您亲自挑选。”

隔一日连数便选了两个他最中意的秀女入了宫,给雨妃瞧瞧,雨妃倒是很满意,便让她们在府上住下了,那日晌午,墨王照例来雨妃处歇息,却见雨妃和另两位女子正在吟诗作乐,“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上碧霄。”雨妃脱口而出,引得墨王不由叫好,“珂儿好才华。”

墨王虽然叫好,眉却是皱着的,并不如以往笑得连整个丽景轩都在抖三抖,雨妃善察颜观色,挥挥手叫两名秀女退下了,自己过去扶着墨王伺侍着坐下,“墨王您是怎么了?这般黑脸色,又是朝中哪位大臣惹得墨王不开心了?”

“哎,雨妃你是有所不知,”雨妃一身深蓝宫装,这种颜色的衣服按理说很少有人会穿,穿在她身上却有着别样的美,不禁让墨王移不开眼,一边看着雨妃捧着她的手,顺带着把幽川十五城兵败的事说了下。朝中可以拿得出手的将军都镇守四处,现在急时连个可以领兵打仗的人都找不出来,互相推委,着实让人气愤。

“那大臣们的意思呢?”

“叶京来说要割地求和,这也太让我憋屈了,董荣光的意思是派连数出征,连数这小子刚从蒙都逃回来,再领兵作战乞不拿南陵国土当儿戏?童蒙说让他领兵二十万再剿,二十万啊!东西两境被上黍和衡夏牵制,抽不出兵力,而浮骥又给我折了十多万大军,可哪还有二十万的闲置兵力给他?若从地方抽调,这也需要时间,现在人家大军已经向金锦十六州进发,围了藉池个水泄不通啊。”

墨王待雨妃倒是真心,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也会说一些朝中宫里的事。开始时雨妃极为小心,如履薄冰,几乎也只是笑着听听,后来越发的得宠之后内心也越发的膨胀,也会出出小主意,再到现在后宫之中她几乎可以遮天,皇后又素来无争,雨妃也就如鱼得水,甚至还会帮墨王批批奏章,在大事上也比墨王来得有手腕,杀伐果敢,主见分明,渐渐的墨王就有点依赖着雨妃了。

“我有个主意,就是......说错了墨王您不要责罚才是。”雨妃低眉敛笑,故作撒娇态。

“珂儿说来听听。”墨王连忙过来哄着雨妃。

“租借!”

“租借?”

“这,你容我想想……”

自广元乘船逆江南下,宁越立于船头遥望远处隐约可见的白头山,风景虽然绚丽多姿却也无心欣赏,由于未得军报,他只能粗略估算须臾等人的行程,若一路平安的话以他们最快的脚程此时至少应已过潼梓,到达康丰也就数日行程了,而现在大军正围困藉池由翟景率领他也放心,而桑菩作假扮作他坐阵中军仗中只为维持军心,他此次去往和墉只带了欧阳度和庞即和余下的十一云骑兵,选择了最快的水路南下,到达白头城时江水湍急,实无法安然前行便由水而陆,昼夜兼程,晓行夜宿直往巴临,而后再寻船至江府,又转陆行不日便到了康丰城外。

还未进城,他们便见识到了康丰的表面,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百姓,但再是没落也仍是有股子掩不住的富贵之气,时有富贵之人著以奢靡相称也不为过,这康丰城规模极大,城墙也高,宁越微眯着眼看着,那赭石红的城墙被雪覆着发出一层刺眼的光,马上的人停驻不前望着和墉城的冬天恍惚着记起来,上次到和墉,也是这冬天吧,柳是枯的,草是败的,唯这梅花在雪色中乍然而出那一点点红意仿佛是心头的牵挂。

那匹马儿已无数次不耐烦地踢跶着蹄,宁越却执着马鞭犹疑地坐着,此次和墉一行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自己如此机关算尽也会有不确定的时候,这种感觉像是重回了十八岁那年他初上战场的忐忑,他笑了笑,望着城墙上面的天空,日色西沉烛烟升起,大概用不了多少时候一声锣响九门巡守的号令一下,厚重的城门就要关上了。

此时城门之外车马行人排起了长龙,似乎并非只是收取城门捐如此简单,看了看两侧数十名南陵军卒和城上往来巡逻的士兵,宁越不由微微皱眉。这时他身边的欧阳度低声道:“丞相,似乎和墉城盘查甚严,其缘由不明,是否需谨慎而行?”

宁越看了看庞即,庞即意会下了马除了剑,只身向那城门走去。

这边宁越对着欧阳度点点头道:“也好,我们先在城外栖息一宿,打探清楚,明日再行入城。”

第五十章:一滴朱砂

第五十章:一滴朱砂

这一日,周赐归了宅府,去了小楼,这小楼是个净心处所,每当他厌倦了政治的黑暗与朝堂的争斗,便躲进小楼,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小楼有个雅称,叫“梦蝶斋”,自是因为小楼筑于水滨,植以他山之竹,环境清幽清雅,在这里睡上一宿,大可以清心净神,或者痴心妄想自己成了周公变了蝴蝶而去。

梦蝶斋,平时很少有人来,即便打扫也由专门一位书童负责,内里很小的空间,摆放的书架也不是太多,仅仅是四周挨墙摆设了一共八个书架。屋子中央是一张不大的圆桌,四张看起来是上好紫木做的椅子,茶具齐全,桌上还有一个看起来做工很精细的檀香炉。

周赐自己燃了香,又动手泡了壶西湖龙井,在茶香袅袅中欣赏着墙壁上的几幅墨宝,边角有一套齐全的笔墨纸砚,周赐一时没忍住,磨了墨,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忍”字。

“嗖”的一声,周赐忽觉耳畔生风,急流掠过,睁眼之时只见一柄锋利小刀划过脸颊直刺进不远处书架上,入木三分,而纸上的忍字,被刚才的架势惊着,一个点字打了几个弯儿。

“谁?”周赐急急喊了一声,只见窗外人影一闪,追出去时,只见月黑风高,前后树摇不止,却是再无半分人影,再过半个月时辰便是开岁,正是迎新好气氛,家家喜气洋洋之时。周赐又折回梦蝶斋,见到插入木架的刀上订着一封信,取来一读,不由面色就沉了下去,黑成一团墨汁儿,他甩脱信纸,一拳打在紫木桌上,把桌上的檀香炉震得跳了几跳。

第二天天蒙蒙亮,周赐就牵了匹马,一路独自西行,向着中墉城西门外的小重山而去,这小重山中,原本有一路劫匪,专做打家劫舍之能事,百姓怨声震天,墨王也算听了叶京来的劝尉,做了件安抚民心的好事,派了周赐前去围剿,匪首朱安被招安,其手下一千多人,成立千羽军,仍被安排在小重山秘密操练,建立起一支骑兵团,而这支骑兵团,基本归周赐管辖。

周赐此次前去,便是找千羽军统领朱安,责其泄露军机。到了小重山,周赐其他全然不顾,唤来朱安,给他看了信,疾言厉色道:“朱统领,此事莫非是你干的?剥了你的皮!”

朱安双膝一跪,拱手威然道:“周大人,你已叮嘱我了,小的身上只爹娘给一张皮,怎敢不听周大人的话?”朱安乃是周赐所救,对周赐十分忠心,此次据不承认干了此事,再问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周赐略一思量,说道;“此事定有蹊跷,有人从中作梗,想要破坏我俩感情,来,朱统领,我此次前来,你不打算好好招待我一番?我可是听说这小重山的野鸡肉很是鲜美,要不来一只?”

朱安方才起身,长舒一口气,唤了人过来精心准备宴席。

和墉城各城门现在都盘查得紧,没有通行证或者令牌腰牌之类的通行文据不得随意出入。昨儿傍晚时分眼见着那城门即将关闭,庞即却不得入城,到后来若不是那老儿光天白日之下就强抢民女惹了庞即气愤,庞即也不会盗了他的腰牌入城,当初出手时庞即即判断这人身份不凡,以当今南陵朝廷之制绯袍可是有品官员才能穿着的,色泽一般不许小吏平民穿戴。再一看那腰牌,才知原是和墉城内九城七品带刀巡捕,庞即呵呵笑着,“好啊,才入城便捞了个官当当,也能风光风光。”

入城后庞即没有立时住店而是直接找了“朱砂”,在等待朱砂的通关文谍之时以庞即活跃好动的性格在城内各种闲转,此时虽是戌时但城中行人依旧如织,商贩叫卖声不绝,一派繁华富丽之象,庞即身上已经换了普通农夫的着装,脸上也做了稍许掩饰,但庞即于人流中还是觉察有些许异动,一回头,就见那带刀衙役在不远处不知何时站定了正望着自己,庞即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下触了霉头,巡捕就是巡捕啊这速度快的还没有几刻的时间便找到了自己,庞好可不愿在大街上被人瞠目对视,装做没注意自又转头去看那栏外落日,他虽是初生牛犊但也有厉练,这个时候越是心慌对方就越是认定了自己,你若越是平静对方却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了对象。

那带刀衙役走了过来,那姿势走起路来腰马扎实,连庞即心里也自暗赞了一声。这时若不是有人喊了声杀人啦庞即兴许就拔腿要开溜了,但那带刀衙役听那声喊后迟疑了一下还是顺拐着去抓杀人犯了。

庞即摸摸胸口叹自己侥幸逃了一难,否则才入城便出了事实在难向大哥交代啊。这时人群中挤过来一个小伙子看起来十四五岁稚嫩得很,一开口话却很是老道,搭着他的肩膀:“这位大哥,刚才我救了你一命,是不是该请我吃大餐?”

庞即一瞧这人性格合自己胃口,也是个爽快之人,干脆也不逛街了,说:“好,不过我们都叫兄弟了,也问小弟尊姓大名?”

“小弟名叫玉城。”

“大哥我叫……庞即。”

两人相谈甚欢,不一会儿便称兄道弟,搭拉着肩膀入了寻了一家酒楼逍遥去了。但庞即是个心中有数之人凡事都不会做得过火,他方知自己身上的任务,这酒喝到几分熟络感情上来便止了,第二日在客栈中醒来“朱砂”已派人送来了文书庞即片刻未留出了城去。

和墉城内有条河叫道趣河,道趣河上有座桥叫禅机桥,道趣河将和墉从中间分成南北两城,禅机桥则成了唯一的通道。桥边有座庙叫天罡寺,寺中一副对联如此说“月影松涛含道趣,花香鸟语透禅机”——此河此桥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第五十一章:道趣禅机

第五十一章:道趣禅机

“当——当——当——”惊入众人耳朵的是几声锣响。道趣河上的嘈杂被那锣声的尖锐压得低了些。几声锣响后禅机桥上的行人商贩依旧熙熙攘攘只是自动向两边厢让了让。宁越下了马站在一边拉了边上的人问轿中的人是谁?那人见是外乡人打扮又长得有几分俊朗不由如实相告,说这轿内之人是左相董荣光。

入了客栈打点妥当,白衣人推开窗苦笑了下放目道趣河中,这些日子一路过来南陵天上之云灰蒙蒙的,雨雪天各自交杂一如这人生,缺少点阳光。正思之际那咚咚不断的敲门声就未免可憎了些。

进来的胖子一身灰色衣裳倒也有些派头,一进来似腿要支不了他全身斤两一屁股就搁椅子上了,一肚子抱怨话也冒出来:“丞相,这边可真冷,这间店也抠,至少该生个炭火盆子。”

“欧阳先生,这些天便要见那墨王,可是有些紧张了?”欧阳度看宁越半似玩笑半是讥讽自是心知肚明但也一本正经回道:“丞相为何不自己出马,此路艰险,也非为好事,说不定此去我就回不去了。”

“欧阳先生尽管放心,此次你作为北燕来使你的安全关乎北燕声名,我自然心里有数,陪你一道前往的十二云骑士他们心里更是有数,定会竭力保你平安。”

“或许,以一国之相代宣王议和更为恰当,我只是不知丞相即来了和墉又拒而不出是所为何意?”这欧阳度的眼睛虽小,却是尖锐,宁越看到的欧阳度脸上的表情心里便有几分确定他到底起了猜疑,不过以欧阳度的为人起这种猜疑却又丝毫不出人意料,宁越看向窗外随着道趣河的身影隐隐能看到远处的龙山,这山笼些灰意也许跟天色有关,这些天一直要雨不晴的说下它又偏偏下不下来。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为好。”宁越收回视线望着临河大街,客栈门口突然热闹起来,原本在街道上的摊贩一下子四下逃避。

“乞丐,还不滚开,我们董公子要从这儿经过,还不快滚,别给我在这儿占着道。”侍卫见四周纷逃的身影笑得更是厉害,得意忘形的拍掉路边乞丐手中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半个包子,用脚尖踩踏蹂躏又一脚将其踢出老远,“乞丐就是乞丐,我们左相府养的狗都吃得比你好。”

道趣河上有风吹来荡着哭声笑意显得天空更是郁沉纷纷,宁越紧了紧拳面上却依旧笑意澜珊。

转眼苏长宁关在牢中已有二十天,大大小小的审讯倒也有数次,但就是见墨王一事没得到任何反馈。只是就此后,长宁被戴了手链脚链,只要她一动,铁链绞动的声音如虎啸长吟。这日,牢中豁嘴跟黄牙赌钱,赌输了开始老毛病子出来骂骂咧咧,苏长宁才知了金锦十六州之事,不由就气得一连着几天吃不下饭。

“你真个想寻死?那我就成全你。”黄牙有事没事就喜欢在牢里溜达,自从苏长宁进来,可是给这牢里添了一片春光,这步子就不由着往这边赶。这苏长宁是将军之材,武功卓绝,他也不是不知道,所以平日里也只能闲着没事过来耍个嘴皮子,却是不敢妄为。

“你可以试试,若我真死了,你的命也到头了。”苏长宁话也没错,一下子就掐了大黄牙的咽喉,也不知何故,这上头来了几拔人,无一不是说这苏长宁死了要拿他问罪的,气得大黄牙这些日子尽拿其他囚犯练手,全当是给苏长宁上刑了。

“哎哟,大美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似的,说起来,好歹也算三生有幸,能跟大美人儿拴在一起,做鬼也能风流不少啊,到了下面,非得好好显摆显摆,呛死那一帮子死鬼去。”

苏长宁没有回,越回这大黄牙越得意,见长宁不说话,这黄牙的后话又狗皮膏药似的甩过来,“我就不明白这上头为啥不给你行刑,就我的经验,十有**一用刑,什么罪儿就都订下了,我可是很少有给美人行刑的机会,就指望着你练一手呢。”

苏长宁倒是理解这大黄牙为何非得给自己行刑了,一般女子入了狱,是别指望着出去了,因为根本过不了大刑伺侯这一关,所以多半女子都会以自己的身子为代价,以换取手下留情,或是轻微的刑罚来保命。这黄牙大概是尝过甜头,想着她苏长宁自己贴过来,大概是美梦做多了。

苏长宁假寐,不予理会,这大黄牙果然倒了胃口泱泱而返,长宁正高兴,不料不出一刻,这大黄牙又折回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大汉。

“怎么样,赌不赌?”大黄牙对其中最彪悍的那人说道。

“你以为我傻呀?赢你这一两银子,我这命怕是就丢这儿回不去了。”

“那么……兄弟们,还有谁愿来赌一把?五两银子,现在五两银子啦?”大黄牙又扯着嗓子喊,这一嗓,又叫过来几个狱吏,但也只是看看,谁也不敢接招儿。苏长宁瞟了这些人几眼,有些明白大黄牙的意思,不由在心里咒骂一声。

“怎么?连个娘们都对付不了?可别说我不给你们开荤啊,是这荤摆在你们面前,你们也不敢吃啊。”大黄牙挪揄的本事一流,人群中倒也有几个跃跃欲试,却被后面的人扯了一把,一句你不要命了,便熄了那些人的**。

这时,有个新进狱吏过来报到,大黄牙是牢头,接过文书,向着来人打量了几眼,十五六岁,有着一股子机灵劲,那个新来的狱吏被打量的不好意思,连忙从身后的包里摸出几个竹筒子酒来,“牢头,你看这酒,可是上好的百花酿,俺家里几辈子都酿酒来卖,可好喝了,要不要尝尝?”

第五十二章:杀鸡敬猴

第五十二章:杀鸡敬猴

“不错,不错……这小子机灵。”大黄牙拿过一筒,余下的便唤了兄弟们一起喝,大黄牙正欲走,忽得打了邪念,止了步子,“等等,你叫什么来着?”

“小的叫黄三。”

“哦,黄三啊,你呢,刚来,年纪又这么小,按理说这等美事也轮不到你,但是呢,我这人好,你又送了美酒,我不表示表示也不好意思,你看……”大黄牙扯过黄三,指着苏长宁给他看,“你看,那边有个美人,今晚就交给你享用享用,知道什么是享用不?”

旁边的一行人大笑,唯这黄三抓耳挠腮,又瞧着苏长宁,一时像是得了宝贝,赶忙向大黄牙作揖,“知道知道……嘿嘿,牢头,您这人太好了,看来俺娘说得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一行人喝酒喝到半夜,这黄三果真摇摇晃晃着过来,开了牢门反锁了,欲行不轨之事。不一会儿,这牢里便惨叫声连成一片,擦着地面水汽儿般的往上升腾,一时间充盈了整座牢房。

过了半个时辰,大黄牙才幸灾乐祸的过来,又故作震惊,表示,“怎么会这样?黄三啊,你是豆腐做的?被个姑娘家捏得这么惨?”

苏长宁躲在暗处,由着这帮人在外面折腾,折腾完了热度便散了,夜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苏长宁动了动身子,向着灯火靠近了一些,就着火光正欲看那封黄三,也即是原来她自己身边的小亲兵玉城送过来的信件,玉城其人十分聪颖,会见脸色行事,又足智多谋,平日里深得长宁的喜欢,有时候在小事上还有点小小军师的意味。边上牢里的赵真敲了敲牢门,问苏长宁没事吧,长宁回了声没事,待到再也没有声音了,方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封信。

信中详细叙述了这一阵子来和墉城内的情况,看完苏长宁将那封信放在嘴里慢慢嚼碎咽下,原本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仿佛是猎人看到猎物,紧盯着猎物不放。

等到黄三过来送饭的时候,苏长宁用手在地上重重的划下了二个大字,“周策”。

庞即还没有回来,等了一时宁越便换了身客商打扮到街上闲走走。和墉城中商贾极多,大小店铺俱全路边也都是不少排摊儿的蔬菜瓜果、面食杂物、珠饰佩刀也一应俱全。马上就到岁首了,大街小巷都一派喜气洋洋。

才上街没有一会,只见皇城方向缓缓来了一辆囚车,那囚车内是个女人而且面色黄蜡全无人色,头发枯燥乱蓬蓬堆散着看不清真切长相。宁越心里有些疑律,该不是苏长宁这么快就要问斩了吧?在他的意识里墨王绝不会如此快速决断,但凡事也不会一定,他纵然谋略万千但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宁越挤过去,这时只听路旁有人道:“好快!这苏府上下抓起来还未足有月?怎么这么快就要满门问斩了。”

“苏府?满门问斩”?宁越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惊。难道自己真的来迟了一步?以致自己亲手将苏家推到风口浪尖罪及满门?却听旁边另一人叹道:“别胡说,还没到满门抄宰的时候,今日里是杀鸡敬猴,没看到囚车里坐着的只有一个次谪子妻么?我从小道探来的消息,说是这刑场近来会热闹不少,天天有好戏看啊。想想以前苏家手拥重兵何等风光,托庇于‘苏府’门下人人只道荣华富贵万年长呢。谁曾想就这几年就落得个这么样的下场。唉,看来苏家近来果然失势了,一向都是刚烈忠贞护国,又行善积德,又怎会真有把柄落在墨王手里连府上阿猫阿狗也都护不住了。”

宁越随着去了刑场,那监斩官似是等着不耐烦一副早早了事的表情,此女犯才从囚车上拖下来没多久,监斩官便草草讲上几句象征性的话就喝了一声“斩”。边上的人一个个伸长脖子嘴上道着“太残酷了”,脸上却都木木的隐隐还有一丝兴奋。宁越没有去看却挤出了人群,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宁越叹了口气,就见不远处人群外围边上的庞即也正瞧着热闹,脸色倒也不似以往的顽劣。这会儿也发现了宁越正朝着他过来。

周赐自从小重山回来之后就心有不安,坐下之后细思极恐,这朱安虽是匪人出生,但也极讲义气,在未被招安之前,这和墉城就有传其十八般刑罚身上招呼,都未曾向他人透露手下几位兄弟的行踪,可谓是峥峥男儿铁骨,此次亲自前来相询,朱安更是义正严词一口否认,想来也不会有假。那么,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周赐顺道去了儿子周策的住府,看门小厮忙着前去禀告,周赐等不及,径自入了内,那是一片不大的古宅,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道,走过几间房舍,又过了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片竹林覆有点点雪迹,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步至内舍。周赐最近有些心力憔悴,从苏长宁的口中审不出半个有关天醒的字眼来,甚至动用了兰太君来威胁苏长宁也无剂于事,而另一边墨王也不肯见苏长宁,说是天命。此时周策正在家中和夫人逗着女儿,忽闻小厮来报,慌慌然披了衣服,没走出多远便碰着周赐,一道去了厅堂。周赐坐在上座,喝着茶,却被周策一眼瞧出其心不在焉,料想定是出了什么糟心事,但他又明白自己爹的性子,所以也只是轻轻的说了声,“爹?”

“哎……”周赐一声叹息,他眼里的傲气散去,一如门外路畔将要化去的雪色……,踌躇了半晌,才说,“策儿,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这朝中要杀死苏长宁的人,是我。”

第五十三章:父子相谈

第五十三章:父子相谈

“是你?”周策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爹的想法,“我们跟苏家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她?况且只有她才知道两只天醒的下落,你杀了她,怎么向墨王交代天醒的事。”

“若是死于非命,墨王又能耐我何?只是......”周赐迟疑了一下。

“你就那么想杀苏长宁?”周策声音低沉,但也一如以往行在礼仪之内,这旁边坐着的是他的爹,他就是再荒唐也是他的爹,周赐顶着儿子惊愕的目光却反是轻松的笑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确,也确是如此,这苏长宁忠君爱国为民,是南陵不可多得的将相之才,就连我也不得不折服,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是有过深思熟虑的,但是,我权衡再三的结果还是要杀她,正是因为天醒……”

“天醒?又是天醒?”周策有些被这两个字击怒。

“对,你也知道,这些年墨王沉迷天醒,一心相信拥有天醒便能拥有天下的传说,命你我四处查找,好像我们的责任就是为了天醒,实不相瞒,我有怨言,直至今日也认为这天醒不但不会救国,还会误国。”周赐喝了口茶,顺了顺气道。

“爹,你也这么认为?”父子俩久未谈心,一说起来反也有了相同话题。

“你有所不知,五年前苏长宁大婚之日,苏秦,孙氏,雪澈被杀一案,实为墨王所为。”周赐心中忧虑却面上神色淡淡,“墨王认为玉碧天醒乃皇家之物,苏家奉命看守,那么现在也应该奉命交还皇家,但苏秦以先帝遗召为由抗命不遵,最终才惨遭杀害。”顿了顿,周赐又道,“我所知道的,可能也只是苏家一案的冰山一角,因为墨王并没有得到玉碧天醒,据说当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这玉碧天醒最后花落谁家,也不得而知。”

周策一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周赐勉强一笑笑意里隐有苦意,“墨王派的是自己的暗卫,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年参与此事的一名暗卫不知因何故被墨王派人追杀,逃亡于小重山,被千羽军朱安收留,而千羽军又归我调动,我与朱安是生死之交,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这些跟你要杀苏长宁又有什么关系?”周策话里有意点破之味。

“我只是想告诉你,墨王想得到天醒已经想得走火入魔,不惜杀害朝中重臣以期得到天醒,后来他之所以答应苏长宁伐常棣,也是因为紫罗天醒,这些年来墨王对朝事大有不管不问之势,不是玩女色,就是找天醒,比如你我除了被墨王派去找天醒,对朝中之事基本无权管问,而右相叶京来又不大说得上话,现在重权全部落于奸佞董氏父子和宦官连数之手,这些年来,他们两族的枝蔓越伸越长,大有只手遮天的可能,弄得国内民不聊生,战乱四起,窟窿无法弥合,而墨王,这一次正好抓了苏长宁叛国之名,想要得到苏长宁手中的几只天醒,你也知道,这苏长宁手里,最起码握有二只天醒——赤焰与紫罗。而苏长宁为了整个苏家,可能会交出天醒,而墨王一旦得到这二只天醒,便又会让我们继续寻找其他几只,如此往复,何时是头?”周赐略一沉吟,再抬头时露出一丝狠色,“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借此之机杀了苏长宁,从源头上彻底断了墨王的念想。好让他一心治国,抵抗北燕,而不是尽想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

“爹,我知道不该问,但也实在忍不住,你就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污陷苏长宁叛国?”

“你爹是这种陷害忠良之人吗?”周赐愤然否认,想想,又说,“此事,大概跟雨妃脱不了干系,她在朝中也不知污陷了多少良臣。”

原来是自己的爹在给自己出难题,周策倒也一时无话,过了许久,周策才默默饮下茶水开始绕到正事上了,“那么,有些事你藏着不说,现在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说暗害苏长宁者,十日之内,灭其三族,我不得不为我们周家考虑,还望你早做准备,我怕我被苏长宁看穿了。”周赐神色严肃,望着周策一时无话。

周赐收到玉城的消息,打点了些大黄牙得了十分钟的开恩时间,送了点东西给苏长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苏长宁都呆得有些乐不思蜀了,大概跟那些老鼠蟑螂们都做起朋友了吧。见面时果然如此,苏长宁抓了只肥得流油的大老鼠说是送周赐的见面礼,吓得周赐脸色惨白,差一点就把手中的豆花脑给撒了,他周赐天不怕地不怕,却栽在一只老鼠的身上未免有些冤。

“喏,欠你的,现在还你……”周赐有些气呼呼,苏长宁一埋头钻进了豆花脑那热腾腾的气焰里,哪管他周赐什么事。

“哎……”周赐叹了口气,这苏长宁的精神已经足够强大到连死都不怕了?倒让周赐一时分不清。周赐看她,比以前瘦了点,可能是得益于她以前的身体基础,仅管这些日子喝水吃糠,也没有如他人一般显得面黄肌瘦起来。这案子是由他爹主审,也算是苏长宁的一种幸运,他爹周赐向来讨厌用刑伺候,说是在那东西的招待下十有**的冤案就是这么来的。但是一想到这一路都是自己爹要致苏长宁于死地,让他又充满了愧疚,觉得欠她的也未免太多了。

“长宁......”

“周策,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件事?”苏长宁一边喝着豆花脑,一边还不停地给隔壁牢的赵真和对牢儿的明阳君送鸡腿,再自己叨一只嘴里,还时不时的在周赐身上擦一下,说是办完这件事,你欠我的人情就算扯平了,说着苏长宁靠近周策的耳边,只轻声说道,“你能不能安排我见一下太子?”

第五十四章:苏家逆子

第五十四章:苏家逆子

果真是要到岁首了,这审讯也日益繁多好像非得在年底结了案似的,苏长宁倒也不怕被折磨,以前连着几天几夜未睡觉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那鞭子抽在身上相对于大黄牙口中的其他变态刑罚这也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今日依然是周赐与董荣光主审,只是这周赐看起来心不在焉而董荣光却意气风发的样子,也难怪这二人,年纪加起来也老大不小了,别人这时候都在家里坐享儿孙福就等着守岁守到开年了,他俩还在死牢里跟她耗着未免是有怨气,这死牢里全是一片死气他俩一进来倒也是添了生机,苏长宁在心里无声的嘀咕着,沉重的手铐加脚铐全套着,稍微动一下都艰难无比,她在去密室的路上经过赵真的牢房,这个整天大话不断的人此时也没了精神,病恹恹成大字状的躺在那里。

密室里光线晕暗,一如既往审不出什么成果来,董荣光来回踱着步子脸上露出一点狠色:“苏长宁,你果真不说?”

“你要我说什么?”

“好,你还在装糊涂不是?我看看你呆会儿也还能湖涂得起来……”董荣光开了密室的门跟外人轻语几句又退回来,苏长宁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而且来势一如疾风骤雨容不得她有半点思索之机。果然,门外狱吏押解进一人狠狠的将其推在地上,那人啊呦一声,苏长宁便知她是谁了?

苏长宁一惊之下心中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喊道,“兰太君?”

苏长宁她看了看四周,这个冬天的确很冷很冷而且没有太阳,身体里万般可流动的东西都凝固了。自来这牢中她就不怕严刑,她向来习武对这拷问多是不太在意,但兰太君就不同了,她生来享受荣华身子娇贵,如今又年迈经不得折腾,这几鞭子下去可会随时要了她的性命。

董荣光用手指着苏长宁对兰太君道,“兰夫人,你可睁眼瞧好了,是你们苏家这个逆子害大家到如此地步,你就没有什么话可说?”

兰太君额头上有一片青紫,手指指节有压过的痕迹看来也是用过刑的,这会儿她盯着苏长宁看了看,她虽老头却未晕,自是知道董荣光带她来此的含义究竟为何,她语意迟疑而又苍老只低低一叹:“她不是我们苏家的人。”

“我不管她是不是你们苏家的人,但至少是你们苏府的人吧,兰夫人,你我以前是亲家,现在虽然不是了但这情义还是在的,可是我想以礼相待,你们也要以礼待我不是?这些日子以来就这样耗着,墨王那里我怎么交待?所以今日只能委屈委屈你了,这苏长宁到底有没有孝心,也就看她的表现了。”

董荣光说着就命人将兰太君绑在刑架上,那皮鞭在董荣光手中轻轻拍着再看苏长宁的反应。

兰太君对她的气已不是一时半刻而是自长宁出生之时就有了,但现在长宁也知不是以怨报怨的时候,她回来本就是要保住苏家的。周赐低头不语表情不详,但到底也是默认董荣光的作为的,苏长宁转而看向董荣光,道,“董荣光,你果然狠。”

“还有更狠的,今日里便让你一道儿瞧瞧。”说着又挥手示意刚刚进来的狱吏过来,他的手上捧着一个盒子,那盒子由董荣光慢慢打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下来就滚到兰太君脚跟前,兰太君一瞧双目一白四肢抽搐就此不醒了。

是苏长德之妻,虽然苏长德还有七八位小妾但苏长宁并不认得,只是这位名正言顺娶进来的妻子她是认得的。只是她有什么错要招致如今祸害?

“从今日起我说话算话,你若再不如实招来,我便一日杀一个苏府之人,直至你招为止,你若要自杀也请自便,我立于朝堂这么多年墨王那里又岂会没有办法交代。”董荣光话句凶狠,苏长宁知道他是想借此情此景来刺伤自己,以承认叛国并交出天醒。

这个世路本就如此险恶想要独善其身也难,苏长宁闭上眼,只觉得眼前及至内心都漆黑一片,但苏长宁并不是个懦弱并易于沉沦的人,内心里虽然漆黑但毕竟还有光芒,她于千难万难中自劈开了一条生路从那滚滚黑暗中脱出身来。不由冷冷一笑:“说什么‘君子以厚德载物’?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原是以杀戳载物的吧?你也不要做这些官面文章说这些表面话了,给我三天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反正这么长时间你也忍下来了,也不在乎这几天,如若不然,那就等着鱼死网破好了。”

董荣光靠近苏长宁似在思索她的提议,对于苏长宁来说这个密室之内是个近而又近的距离。如此距离就凭她若真想出手这董荣光也定然没命再走出密室一步,可是苏长宁不想把事情闹得再也无法挽回。

董荣光意欲再说什么,边上的周赐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向着他摇了摇头,周赐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虽是冬天这密室里又闷又燥的,隔着厚衣都有汗水要流出来。似是受了感染,董荣光也感觉自己身上油腻腻的,衣袄沾在身体上滞腻得一蹋糊涂,如同整个人都被胶合成了一具雕塑一般。他扭了扭身子,说道,“好,就给你三天时间,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隔天,婉琰公主又带了些小点心过来看苏长宁,她刚刚从兰太君那里过来,哭得眼睛有些红,婉琰公主生性善良,这苏长仁便是遗传了公主的性格,在苏府里对上对下都一副儿面孔。长宁对公主的印象非常好,仅管小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但长宁公主的怀里温暖的感觉至今仍是记得,是当时所有人对她冰冷冰冷的背后她最后的依恋。至于自己的娘倒是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原本意气风发的娘在苏家被折磨的生气全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来保护当时还小的她。再后来苏长宁奉召回都做了御前侍卫,府中再也没有人敢跟她喝三道四,好像一夕之间变了嘴脸,以往的间隙儿都被亲情倾刻儿填满了似的,宁儿或者小姐的叫得欢畅,就连水氏也一下子脱离了在苏家下人般的苦难生活,变得受人敬重起来,只是岁月对水氏容颜上和兰太君对她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水氏的情况越发的糟糕,精神开始出现裂变,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

第五十五章:半夜鬼惊

第五十五章:半夜鬼惊

长宁过早的离开苏家,对水氏受的苦难也只是略有耳闻,她记得对水氏最深的印象便是为她包扎过一次手,她手上的茧子与她的美丽同样让人惊心,以致于长宁也怨过苏秦,但她也深知苏秦常年驻守边疆,平时很少回都,即便想管家中的事儿也是鞭长莫及,一次父女俩喝酒,喝着喝着便醉了,长宁才知在爹的心里他娶的女人之中,水氏一直占着最为重要的地位。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婉琰公主,都会想起自己的娘,或许是婉琰公主给了她这种感觉。

董樕是董荣光府上的总管,这日里完成任务已是晚上,正带着一行下人提着灯笼穿过旱麓街回相府交差,他捶了捶自己后背,或许是常年点头哈腰的关系最近这背越来越躬起来,想要笔挺的站着也不可能了,而且到了阴天下雨的天气这后背就酸涩涩的,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一个三四十岁人该有的样子,况且还没走几步这身体就虚弱弱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白日里左相交待了他去天罡寺打点了一番,左相明日里举家都要过来烧香这是自他上任后养成的习惯。只是近五年来董相拜佛拜得有些勤快,虽说拜佛能得心安但真的能心安吗?况且求了也是白求,该发生的事还不是发生就如同春夏秋冬交替般正常。一想到这董樕就浑身颤抖了一下,马上又要年关了,那件困扰了董府上下五年的事,该又要发生了吧。

他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脚步也放慢了些,他稍微抬了抬头,此时他路过的是旱麓街上有名的“行露园”,当初第一妓凤麟便是惨死在这里,后来这座宅子自童蒙上任后便被墨王所赐归了其所有。这会儿行露园上空飘飘悠悠着一个灯笼,就悬在半空似与董樕对望。董樕吓了一跳,这东西又出现了又出现了,但他也绝非胆小之辈受了几次惊吓已经下定决心要查出真相,他吩咐几个下人跟着给自己壮胆,跟着那灯笼火一路战战兢兢向前,这时天还尚未太晚,街上还有行人,他便跟着转过几个街口居然到了子矜街,那灯笼火在子矜街尽处幽幽一转,沿着那墙边探出来的雪梅树兜入宅中,忽一闪就不见了。

董樕瞧了瞧那一座三层小楼,小楼翼展如翅那楼上有块古旧牌扁上书“小雅”两字,是家古玩店,只见每层楼檐尖角处都雕出一个鱼嘴口衔着宝珠极为精巧。董樕看到小雅二字时七魂去了六魄,愣在那里硬生生迈不动腿,身后的下人也吓得腿脚发软拉扯着他要他速速离去。这小雅已经有五年未曾有人入住了,听百姓说里面闹鬼,每到年关岁首这几日便会出现叹息声,翻书声,古玩叮叮咚咚碰撞的声音,有时还会有人影贴着那纱窗忽高忽低的掠过,曾有一位城中胆大的人士走近过细瞧,吓得从高处摔下来折了腿,他舌头打转打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是……是雪公子……”。可和墉城中人都知道,这小雅的主人——雪公子雪澈都死了有五年了,难道是他的鬼魂又回来了?不管怎样这迷团一直未解开,至今就成了一座名符其实的“鬼楼”。

看来自己今日是遇鬼了,董樕心里头发愣,这小雅董相倒是进去过一次,听说内里一亭一榭都建构得极为奇怪,但那次他却不是单纯赏景而是去取命,自此后董相便离这宅子远远的。后来倒是曾派了几个高手进去搜查想要找出那个“鬼”,可是一无所获,这事便不了了之了。董樕忙回去向左相董荣光附耳禀告,董荣光叭唧着嘴,他这阵子也心烦,眼见着又要到岁首了,家里的这一关又没法过了。

董府的人都知道这五年来每到岁首这一天,府里便会死一个人,而且死的都是董相的妻妾儿女,也不知中了什么魔咒,天罡寺的烧香也镇不住。这事要怪也只能怪董相本人,五年前是他下令要杀了雪澈,雪澈死前发了咒怨如今这咒怨如同泰山一般压在董府,年岁越久越是让人心有不甘。如今小雅里的鬼又出现了,看来家中也不知何人又要命丧,他无论如何也要赶在事情发生之前将那鬼揪出来,为了等这一天他作了诸多准备。虽说董荣光这一生风光凛凛什么也未曾怕过,但他却颇信佛神信鬼怪之说,但在这件事上,他有些怀疑是否那雪澈根本就未死。

连夜董荣光便唤了几个道士和着董樕一道儿去了小雅,今天他要亲自出马。他从院墙的窗中偷偷看那园子里,里面黑漆漆一团看得极不清晰,稍一犹豫,他推开那扇咿呀直响的门就上到了二楼,楼上的窗却有一扇半开着,楼内灰尘久驻想来久已无人来过。四周空荡荡阴暗暗的好像有一股子邪气在四处窜动,他咽了口唾沫,将一路强压下来不安强咽了下去。仅管如此,董荣光站在小雅之上手持道家除鬼咒,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三层小雅里都没有什么情况,这时他带来的手下也来汇报说园子里也安然无恙,“这鬼也怕人多?”董荣光放松了一点警惕,这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有些睡意袭来,董樕本善察颜观色这时见董相这么说,也有些松泄下来随其点头赞同,又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其他几个下人在小雅里转了几圈胆子也大了便骂骂咧咧开了,“这鬼原是个胆小鬼”。

一行人提着灯笼火下了楼梯正准备出小雅,这时一个白衣人影在门口驻立看了他们一会,待董相大吃一惊连着退了几步之际,那白衣人一闪又不见了。

“是雪澈……果真是雪澈……”

“他……他到底是人是鬼……”但是不管是人是鬼他们也看不到了,那睡意已经袭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微微潮湿的地上。

第五十六章:清流一派

第五十六章:清流一派

第二日早朝,太尉童蒙也上表说是藉池已经失守,北燕大军已经南下到了五牧。叶京来也顺势上谏“租借金锦十六州”一事,说是刻不容缓。少顷墨王做出旨意采用折中之计,在幽川十五城失守后,租用金锦十六州,并命童蒙为和谈使。所谓出租,便是承认原南陵所有的金锦十六州为北燕领地,但由南陵暂时租借,再将十六州的租金转交给北燕。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朝中有志之士,更是痛骂雨妃以及叶京来,认为这几人穿了同一条裤子,丧权辱国,屈膝求和,可怜叶京来一世英名,被骂得如此惨烈,干脆称病在身不再上朝。而都察院御史蔡起云更是正式上表,弹劾叶京来,一一罗列十条罪证,要求墨王将这人斩首,同时将干政的雨妃处死,以平天下民愤,并从东南二境抽调兵力,重新任命黄战为大将军之职收复失地。

蔡起云的建议得到了朝野中清流一派的赞同,尤是太子符卫的支持,符卫其人是昭泽皇后谪出,为人稳重,隐忍,大是继承了昭泽皇后身上的优点,在小事上不拘小节,在大事上据理力争,更是提出国之疆土寸土必争的理论,但墨王深知北燕兵势强大,更是舍不得处死雨妃,按下蔡起云的奏章,不予批示。

而董荣光却暗地里偷笑,这一向清廉的叶京来做了自己的垫脚石,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下朝后董荣光和其子董嵩便躲在小院里喝酒,酒到深处,话便顺着酒香飘出来:“叶京来呀叶京来,我可该如何感谢你才好,你可真真是我的好帮手啊,这割地之事我都不敢提,如今倒好,你倒遂了我的愿,替我担了骂名。”董荣光眯着眼睛,哼着小曲,用手腹在桌上轻轻敲打着。

“是啊,爹,这国破不破的,与我们又有何干系,只要我们捞个富可敌国,还在乎那个名气作啥。”董嵩随声附和。

“你这小子懂啥。”董荣光瞟了一眼董嵩,董嵩便闭嘴不再作声,这个儿子是董荣光的心头之痛啊,老子的精良因素没有遗承不说,还生得傻乎乎的,一张口就露馅,常拉董荣光的后腿恨得他牙痒痒,倘若真是一坯不成样的烂泥巴兴许还能回炉再捏巴捏巴,捏出一把上好瓷器来,偏就这血肉之躯,不能塞回娘肚子里再改造一番。这不,凭着他董荣光的老脸,做了个典藉官,也算是能自谋其身,但也小祸不断,竟给他添麻烦。

这酒喝着喝着董荣光便有了些恨意,想起昨儿晚上之事就觉得是毕生耻辱,董荣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独处在一间暗室里,是被人头朝下的绑在一面墙壁上,暗室里只点了一支红烛,就点在他的头发下,他只要一挣扎滋溜儿一股子头发被烧焦的臭味便出来了,那烛火似燃非燃的光影暗淡斑驳使得暗室更加阴森,这会儿他想的倒不是一个当朝左相被人捆绑至此有辱尊严,而是内心里沸沸惶惶的,担心起今年要死的人轮到了自己?

他看看四周皆是白墙,一面墙上有门但门被钉得死死的,突然对面墙上有一团光晕,那光晕里安然挂着一个人影,正是死去的雪澈,仿是如他一般倒挂在墙上看着他,只见他白衣飘然眉目修朗端的有种不怒而自威的神态。董荣光那颗倒挂着的心似要从嗓子眼里出来,任凭他再自我打气想要强压下来,可都这个年纪了这颗颤颤的心哪是想安抚就能安抚得住?

“原来贵为南陵左相的董相,也如此这般不经吓。”那人身影一闪,人便又消失了。只是声音依旧还在,像是处在宇宙洪荒里般深邃,如是长了翅膀在密室里的角角落落飘来荡去,“五年了,五年了……我被董相你打入地狱也五年了……你可知我恨意……”

“你果然是鬼。”董荣光眉间微露苦笑。怪不得他与手下都搜遍了这小雅的里里外外都无所获,果然是鬼,否则他又怎会在这密室里来去自如时隐时现?这穿墙而入的本领怕是只有鬼才会有吧。那些道士们也都逃得不知去了哪里看来就是混饭吃的。自己如此贸然来小雅还真是自绝后路,不由道,“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除了我的命,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你府上这五年来也连着死了五个人了,按理说,今年就该轮着你了,不过……”

“不过什么?”董荣光乍闻之下看似还有希望,露了点喜色。

“不过我在生前还有事情未了,所以你只需替我办两件事,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说说看,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定然办到。”与这鬼纠缠差不多耗尽了他的心力精力,再这样吊下去他或许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董荣光满口答应。

此刻的董荣光又喝了一口酒,墨王如此信赖于他盼着自己能替他办好这天醒之事,可惜他今日却要应鬼所求对苏长宁一案不管不问也不允累及苏家他人性命,凡往后与苏长宁有关事宜均不得使绊,要好生对待。墨王一心想要得到天醒想置苏家于死地,他可真要愧对墨王的信赖了。不过他想想这鬼对苏长宁还真是长情,都死了五年了还记挂着这在世妻子,的确是儿女情长啊,可惜自己是过了如此岁月,力不从心了。

那鬼交办的第一件事如此简简单单,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却没有窃喜反多了分隐忧与惧意。这鬼真的是鬼吗?第一件事与苏长宁有关还说得过去,毕竟也算是拜天拜地夫妻一场,第二件要他在墨王面前提议往后三年加重南陵税收,这一事本也合他心意,可这,跟鬼有什么关系?

罢了,反正自己也没吃什么亏,好好先过了这个年再说。

新岁之日,董府里果然一派安祥喜气。

第五十七章:太子符卫

第五十七章:太子符卫

当然这死牢里虽说不上是喜气,但也至少没有那么阴沉了,看守死牢的狱吏们赌钱赌得不过瘾,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烟花妓过来寻开心,一会儿你亲一口他摸一把,死牢里笑得一派春风。苏长宁正用柴火棒子在地上画圈圈,数着自己进来的天数,这时大黄牙匆匆的过来押着苏长宁就走,什么话也不说,走路还一颤一颤的,完全没了平时的威风。

密室之内,依旧黑沉沉的,分不清白天黑夜,大黄牙把苏长宁往里一推,连着门边儿也不愿挨着,就挪着步子快速离去。苏长宁理了理衣服,心里疑律这董荣光也太过敬业这新岁第一日便要来提审么?毕竟都过了三日之约了。

长宁入了内就见摇曳的灯火里有一人轩然而立,整个身子都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子里,正背对着她。

“你是......”苏长宁正欲问,那人便转过身,将黑袍帽子摘了下来,看着苏长宁,苏长宁有些叹周策的办事效率,这些天正想到这人,这人便来了。

来人正是当今太子符卫,长得不算高,跟长宁站在一块几乎持平,他长相有些阴柔,但气质却是端正严瑾的。但最重要的是太子符卫的内心让人钦佩,所谓正心、修身、齐家、治国,然后才能平天下,当太子符卫也,而不似其他皇子往往心不正,身不修,家未齐,却只想治国平天下。这也正是苏长宁要找他来的理由。

苏长宁正欲行大礼,却被符卫阻道,“今日我不是太子,而是普天之下任何一个想保天下太平国土安然的凡夫俗子,此次前来也未曾惊动任何人,所以还请苏将军能够相告一二。”

符卫的话倒让苏长宁不好意思,道,“我不是什么将军,而太子依然是太子,但即便是民与君,也必然倾心以待,太子放心。”

“好,那我就实话实说。”符卫看了看苏长宁,平日里确也听闻些他的消息,今日一见倒也人如其名,是个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之将才,遂说道:“我今日来,只是听周策之言,说你有破敌之法,特来请教。”

这符卫忧国忧民,果然不假,正因为如此,周策这步棋子才能走得如此顺利,苏长宁不由假作道:“太子想退北燕?”

“正有此意,父皇要租借金锦十六州,此为丧国耻辱,怎能相忍?所以今日特来请教破敌之法,他日必当去往五牧破他北燕。”

苏长宁沉默半晌,才道,“那我想问一个问题,这租借金锦十六州之事,是谁提出来的?”

“雨妃。”

苏长宁心想这就对了,在玉城的信中,也提到过雨妃其人,认为污陷苏长宁叛国之人十有**是雨妃,说其长袖善舞,妄自涉政,朝中许多忠臣义士都被她弄得丢官弃甲。远的不说,就只说最近的黄战以及李纪,还有右相燕京来也几乎成了摆设甚至还偏帮雨妃,朝中忠义之士渐少,离不开这雨妃的功劳。这一路回都,成鹤一共派了三员得力手下一路追随过来,一位正是玉城,一位郅都,还有一位图它,玉城是劫了别人的文书做了狱吏,郅都委身于左相府董相处做着打扫的下人活儿,图它飘忽不定行动自由,三人均极尽所能四下里打探消息,这雨妃其人,便是这三人据得到的消息加以分析得成的统一答案。

“抖胆相问,太子若与雨妃有异议,墨王会支持谁?”

“雨妃。”虽是不愿,但符卫还是咬牙说了雨妃。

“那便好,即然雨妃提出租借金锦十六州,那太子提出领兵打仗一说,怕是得不到支持。”

“那便除之。”符卫虽然说话郑重,但苏长宁还是听出了半许迟疑,她只是听说这雨妃美貌天下无双,我见犹怜,以致有幸得见者都自动忽视女子干政魅惑后宫之事,大概除了梁起云,就几乎未有大臣上奏要处死雨妃的事情发生。

符卫见苏长宁盯着他,似是看穿他内中犹豫,不由一笑置之,确实,他一边痛恨雨妃耍用手段干政,一边又暗自里爱慕其美貌,这些年枉自挣扎,把梁起云早就提醒他该做的除之一事一推再推就到了现在。

大概一年前,许是看出符卫眼中异样,这妖女便开始对符卫进行一些有意无意的接触试探,符卫知是不该,但也到底免不了受了诱惑,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日里灯火微红下她那低低的浅笑和温香软玉的温度。符卫其人向来不近女色,后宫一片惨淡,但无情的人并非没有感情,无情的人一旦动情,却会最为痴情。他也知自己的一片痴情放错了地方,只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接触,避免犯更大的错误。

符卫在国家与女人之间,到底是做了一个决断,遂而又问:“你是否怀疑是她污陷于你?”

“我也只是怀疑,这雨妃将朝中忠义之臣一一除却,思来想去,只有她是北燕国派来的奸细这一说法才能解释她如此所为的原因。北燕宁越用计因人而异,这也定是他寻着墨王爱好使用的美人计。”

“其实我也曾有过怀疑,这雨妃是董荣光收养的义女,来路身份都不明,大有这个可能。”

“即然太子已经下了决断,那我便将破敌之法相道,如有不全之处,还请太子赐教。”苏长宁一说到行军打仗,脸色便严肃下来,“我曾接到公孙将军密报说是上黍遭了天灾无法过冬,原本一直佯围的局势大有可能因此而有所变化,变成真正于正月间毁关趁乱入侵御陵,公孙将军决定要先发制人,你也应当知道镇远侯其人威名远扬,战功赫赫,所以他如此说一定是找到了能解决围困危机的办法,果然前几日,我又听说公孙将军率万余精兵绕御陵而过大漠,奇袭上黍伍郡、翘都,国都上扬、斩数过万,将上黍各部往东驱赶,连国君安王也逃于潜口,俘虏牛羊牲口凡百余万头,大胜而还了,大概这几日,胜利的战报就该到达墨王的手中。”

第五十八章:狱中来客

第五十八章:狱中来客

“苏长宁,你虽身在牢中,情报却极为准确,的确昨儿夜里就接到了公孙将军的战报,说是东境御陵的围困已经解除,上黍自顾不瑕已经撤军了。而他也命了十万援军火速去五牧支援,第二拔军队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出发。所以我才正准备利用这二十万军队去北境救火,绝不能允许割地求和的事情发生。”符卫说得意气风发,苏长宁也志气飞扬,不由道:“另外,北燕境内,平日里最为宣王所瞧不起的八弟、被封受最为贫瘠豫地的俊文山趁乱反叛,宣王据说是出宫实为失踪,皇子间只顾着为了皇位勾心斗角,根本无力镇压俊文山,所以北燕自己也是内乱丛生,大概用不了多久,伐南陵的大队伍就会调转方向回国平乱了。我们正可以利用那二十万军队趁乱反击,直抵北燕中心。”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符卫看苏长宁的眼神有些深不可测。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太子,可是这个理?”苏长宁没有回答符卫的问题,只是笑了笑。符卫也没再问,长笑道,“哈哈哈......这北燕大概是想在撤退前捡个大便宜啊。”

笑罢,符卫便不再言语,很多时候争是不争,很多事情不争是争,尽人事还是听天命,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这苏长宁若遇明主,则可惺惺相惜,成就良将贤臣,便是万民之福。只是如今,如此良才却身陷牢狱之灾,不由让人叹惋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朋党芸芸,孤臣寥寥。纵观古今,哪个孤臣不是刚正不阿,一身正气,为朋党权贵所不容,往往屡遭诟病迫害,大起大落。然功过是非岂是一人之言、一时之风、一朝之论所能定?”

“太子言下之意......”

“我自会救你出去。”符卫神色坚定,“我不能让朝堂之上无一名贤臣良将,刚正之气消退则鼠辈之流横行,正气降则浊气升,天下岂又能太平?”

苏长宁朝符卫拜了大礼,两人又稍作了合计,符卫这才将黑袍黑帽重新裹了严实,在大黄牙的安排下出了死牢。

是“黄三”将苏长宁重又带回了牢房,这小子走时脸上有些欲语还休的味道,还指了指旁边几个牢里悄声说“这些人都睡死了,我让他们都睡死了。”苏长宁当时不解但她才一坐下便明白了,这暗黑的牢里有一股清新的香味让她疲倦的身子有些心旷神怡,是梅香,她醒悟过来朝着暗色里望了望,那牢房最里面的角落有一个人正倚墙坐着,那人手里握着一枝雪梅,一身黑衣融入周围浓浓的暗色之中,眼睛微微似瞥过她的脸,深邃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仅仅只是一眼,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手中的梅枝上,苏长宁倒也并不奇怪,从小到大她所经历的或明或暗的杀戳可以说多了去了,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迫切的杀了眼前这个人。或者只要她吱一声,门外的狱吏就会跑过来,这北燕的丞相跑来了南陵的死牢可是千古奇事一桩啊……

“长宁……”那人声音低低的。但苏长宁却是至死都会记得,小时他喊她“长宁”,那声音轻脆脆红漾漾的似乎是人世间所有的幸福与快乐,而现在他喊她“长宁”,那声音低沉沉压抑抑的却成了她生命里最大的痛。

“今日是岁首。”苏长宁皱着眉却不说话。他又说,“也许在这牢里我们可以放下身份,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没有任何别的什么有形无形的束缚,就只是一对平常的男女那样说说话。”

如同平常的男女那样说说话?长宁仿佛被他催眠似的也爬去墙角在他身边坐下,四周虽然暗淡但这牢本就不大,宁越看到她眼里有一点失神,就算再要强的女子也并非万般事物都能控制,有些东西到底是会流露的。说来奇怪,一到战争来临生死关头之际,他们两人的内心满满的装着不可背负之重,可一旦闲下来想到那些家国恨事两人心里都空茫茫的,只觉得这场人生在世真的让人百般无力。

宁越看了看四周,这牢房一如此刻人的内心,空泛泛的几乎毫无内容,他努力想说些什么话,可那些曾经要说的话都变成尘埃飘浮在半空中无着无落的,他笑了笑,“没想到这个新岁,居然是在死牢里度过的……”

“还好,只是在死牢,不是在黄泉路上……你就满足吧。”长宁没有好话。宁越静默了一会,不过还好,她虽话里有刺但还是说话了,至少曾经的那个苏长宁又回来了,不过好好的话题被长宁拐到黄泉路上实为不妙,遂而宁越又道,“我知道你担心澜沧城,你放心,那里对于你我都意义不同,我自会好生相待。”

说到澜沧城苏长宁低声叹了口气,这是她最无奈的,虽明知两兵相争死伤狼藉乃是常事。可她全力护持之余还是忍不住地心痛,她默默看向黑暗深处,那些余下的苏家军也不知怎么样了?苏长宁的记性很好,她能记住军中大部分人的名字,她与他们混在一起与他们同苦同乐,她能感觉到战后的压抑与苦痛,大家苦战之后只想尽快忘记那一场噩梦,会跑到城中喝酒赌博或找妇人安慰一夜。而苏长宁也尽量装作瞧不见。“只是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她叹道。

“原本有三万苏家军,一万已经牺牲,一万已经收归浮骥帐下,还有一万被俘归入北燕我单独为他们立了一支军队。”宁越轻轻一笑,“你怎么就不关心关心自己?”

苏长宁想了想轻喟道:“我啊?暂安。”宁越一剔眉,道:“倒不如说苟且偷安!”

“那我苟且偷安还不是拜你所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死,我就在这里耗着呗。”苏长宁话音才落,只听宁越道:“你真打算就这样跟我耗着?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五十九章:覆水难收

第五十九章:覆水难收

“宁越你听着,我不会跟你在死牢里耗着,要耗也会跟你在战场上耗着……”不过苏长宁倒底是未说出来,转念一想,自己此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再上战场与他为敌了,不由苦笑了一下,装作无事一般凑过头去,偷偷问,“你这次来打算要讹诈我南陵多少银子?”

“讹诈这一词不妥。”宁越摇摇头,就看见苏长宁凑过来的脸上胡乱抹着几点污迹,刚想去擦却发现了她脖颈处的伤痕,他的眉微微簇着,眼里似有一点水气朦昧不觉,话也恍恍惚惚的:“如此也罢,总比战死沙场好。”

这个人嘴里总是吐不出象牙,苏长宁索性也不语,她的脚边一只老鼠窜过,身子肥大动作缓慢她抓起来本想吓他一下,想想还是算了,一甩手那老鼠吱的一声四脚朝天落地,翻转过身子也不逃只用一双幽怨的小眼睛望着她。苏长宁看了看老鼠又看了看宁越,道,“我给这里的老鼠都起了名字,每抓到一只就揍死一只,你想知道这只老鼠叫什么名字吗?”

宁越也不接她话,只是将手中的梅枝递过去,“你喜欢小雅里的雪梅,所以我去折了几枝……”

苏长宁接过宁越递来的雪梅,那香气盈盈扑鼻,她突然觉得生命里有了一点安稳一点倦意,她默默地静了很久宁越也没有再说什么,倚着他的肩头便睡着了,梦里她穿着一身嫁衣在子矜街上慌慌张张的奔走,身边那雪花一片一片的飘下染白了她的头发,可是她在这雪夜里狂奔,要找的人究竟在哪里在哪里呢?

直到第二天清晨她从梦中醒来才提起些精力与劲头,抬眼处就见那个人已不在,只有那枝梅依然紧握在手里。

“黄三”过来开早饭之时苏长宁瞪着他,他顽劣的眨了眨眼,放下那碗薄薄的可以照出人影儿的粥一溜儿跑没影了。

几日之后,苏长宁从大豁嘴的口里知道了大黄牙的死讯,不由也一声叹息。

皇宫之内,灯火通明,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往下洒,像是在上演着一场好戏,等着梦醒的人儿发现一个粉妆玉砌的银色王国。夜已深,墨王却没有入梦,只是恍恍惚惚醉生梦死,晃着已经站不稳的身子将雨妃抱住,拉到了自己怀里一起坐到了暖塌上。

墨王揽着雨妃靠着枕头苦笑,“你说,你说说朕到底有没有做错?朕为保我南陵江山免百姓战火,租借几个城池又如何?为什么大家都要骂我?那些大臣们,居然在大殿上要给我甩脸色,又是奏折又是死谏,就差骂人的话没有说出口了,但朕知道,他们口上没说,这心里头,不知骂了朕多少遍?这南陵的百姓,不知又骂了朕多少遍?朕真的该死么?”

雨妃静静的窝在墨王怀里,声音恬淡温腻,“皇上,您醉了。”

墨王依旧苦笑:“朕是醉了,不过朕即便醉了,也都记得那些大臣们的嘴脸,好像是朕将这个国家卖了。”

“皇上,忍一时之气,得一生之益。”雨妃抬起头,淡淡的对着墨王笑起来,那笑容犹如一朵绝艳的牡丹,瞬间儿乱了墨王的心,“皇上,现如今什么事儿,能比得到天醒重要?得了天醒,一统天下,看那些大臣们还能拿什么来笑话皇上。”

“天醒?得之谈何容易,这苏长宁,怕是比狗骨头都难啃。”说到苏长宁,墨王就有些愤怒,恨不得即刻就办了整个苏家满门抄宰,

“皇上,苏长宁关在死牢已有些时日,皇上为何不肯见苏长宁?”

“珂儿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不想见,就在押解苏长宁回都之时,正好天下第一神算子神来到了和墉城,我将他请来给算了一卦,神算子说我不能与苏长宁见面,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还有这等事。”雨妃巧笑道,“那苏长宁说有退敌之法,墨王为何不加以利用?”

“她的话能信?多半是为了救苏家而打的谎言,若能如此澜沧城也不会失守了,再说,她又投了北燕,我再派她出征,乞不是遂了她和北燕的心愿,到时候恐怕失去的不止金锦十六州,还有我整个南陵。”墨王说这话时有些狠意。

“那皇上接下来有何打算?”

“叛国之事朕认为证据已经确凿,无需再审,若不是为了天醒,朕哪还会留她到现在,不过这家伙嘴硬,到现在都只字未吐,朕若不给她点颜色,她都快踩朕头上了。朕今日已经命白彦中发出布告,于正月十五,苏家游街斩首示众。”

“啊?”雨妃无意识的轻轻啊了一下,又接连咯咯笑了好几声,“皇上,您这招好是好,但就是有点玉石俱焚的意思。”墨王似是没有明白雨妃的意思,哦了一声,雨妃用手指在墨王的掌心一道一道打着圈圈,解释道,“皇上您这是在跟苏长宁拗着呢,就看谁拗到最后便是赢家,是吧?可是皇上您想过没有,这圣旨一下,便是覆水难收,到时苏长宁还是不肯拿出天醒,皇上您打算如何收场?这人,杀是不杀?”

被雨妃这么一说,倒也似一语点醒梦中人,细细思索起来仿若陷入怪圈之中,到时杀吧,那这天醒怕是于某处永难再见天日,也与他再无缘份可言了,若是不杀,那这苏长宁便赌赢了,他照样得不到天醒。

“皇上为何不给周大人董大人下期限,到时拿不出天醒,皇上就治他们的罪,本来这种伤脑筋的事,就该是下臣们为皇上做的事呀?怎还要皇上要这夜深人静时分,来伤脑子伤身子,皇上,臣妾太为你感到不值得了。”雨妃撒娇抱着墨王的腰,“而且……”

“而且什么?”墨王心似不再天醒身上,被这雨妃倒是撩拨得火起,一双手四下里探索。

“我怕是这两位大人,特别是周大人,没有为皇上尽力哦。”

“哦?此话怎讲?”墨王一惊,停了动作。

“皇上交代的任务,这周大人,至今可有收获?除了知道乌金跟云橙天醒在北燕,白素天醒在衡夏,青明天醒在上黍,还有赤焰跟紫罗疑似在苏长宁手里,剩下玉碧天醒不知所踪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之外,周大人这些年可曾为皇上实际上收获一丝一毫?”雨妃显出妖魅之功,一双纤纤玉手从墨王胸前抚过,似是不给墨王思索的机会。

“这天醒,也不知是否真可以借我一统七国。”墨王喃喃道,魂儿倒似去了九天之外,完全挨不着雨妃的话边儿。

“皇上莫不是忘了?我家祖上原本是天祁王朝的典籍官,从宫中偷出了一本《至尊天书》,其中就提到过天醒,当年天祁就是凭着天醒一统江山的,只是后来战火连连,天祁战败,这书也不知流落去了哪儿,皇上,难道臣妾会骗皇上不成?”

“珂儿,我难道连你都不相信?嗯,咱们别说这些不着东西的事儿了,你看现在大好时光,咱也别白白辜负了。”

烛火摇曳,一派春光美好。

第六十章:百密一疏

第六十章:百密一疏

周赐有些预料到这些天会出事,所以让朱安派了几个千羽军的高手前来保护,除了上朝,左右寸步不离。

昨日里白彦中突然请喝酒,向他透露出墨王的意思,说是要结案,并定于正月十五元宵之日,要宰苏家满门。今日里上朝,果真如白彦中所说,非旦如此,墨王还给他们父子下了期限,在正月十五之前,势必要得到苏长宁手中的天醒,否则一律查办。现在的周赐听到天醒有些头大,就像个怪物一样阴魂不散的盘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散之不去,不管怎样,这苏长宁是必死无疑,而他也大有可能做了那陪死鬼,即然这样,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毒死苏长宁后再自杀,一来让那几只天醒永无见天之日,二来也不会累及全家,三来也算一个朝中大臣以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国家尽了点绵薄之力。

大雪纷纷而下,道趣河畔白茫茫一片,正是清晨,路上行人很少,但还是能看出节日来临的喜气,一路花灯都似透出无边喜色来。周赐的轿子正沿着道趣河畔打道回府。他心事想得正入定,起先轿子左右摇晃了几下也未注意,直到上下巅波的厉害,方才想是否出了事情,忙掀了帘门查看,只见自己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几名轿夫啊呀妈呀的乱叫唤,甩了轿子撒腿儿四下里逃窜,周赐欲下轿,忽觉眼前一凉,一个人影斜斜从轿前掠过,“有刺客。”两名千羽军大喝一声,急急尾随追捕而去。还不待周赐把气喘匀,后方似又有人来,和着另二位千羽军接连一阵子窸窸窣窣的打斗,来人似有劣势,勉强又抵挡了几个回合,逐步不支,节节败退,声音渐有些止息,周赐探头瞧了瞧,他的身边除了这座轿子,便是躲在一旁战战兢兢抖个不停的十多岁打帘小厮。周赐不由暗暗骂了这些个千羽军蠢材,怕是要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果不其然,周赐就见轿子前面一位身材壮硕的蒙面汉,挥了挥手中的厚背大刀,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小厮,似是有些诡笑,只听一声惨呼,打帘的小厮已飞了出去,身子落入了道趣湖中,溅起一大片白茫茫的水花冰屑,怕是一时半会儿爬不出来了。

那人扫了眼周赐,几步过来入了轿,关了帘子,用一把匕首抵了周赐的脖子,没有武器,处于被动,骇然之下,周赐惊出一身冷汗。

“周大人,还请不要反抗为好,否则伤了你,到时就不好说了。”来人说话声音低沉。

“你是谁?”

“十日之内,诛你三族,周大人,怎就这么快忘了?”

“你是苏长宁派来的?”周赐一惊,这该来的,到底是来了。

“这朝中,没有什么比叛国更严重的罪名了吧,周大人再给加上一条子乌虚有之罪也无关紧要,不过,我这次冒险而来,可绝不是为了此等小事,有些问题,还请周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蒙面人略一沉吟,引着话步入正道。

“请说。”

“这叛国的罪名,是否周大人强加给苏长宁的?”

“不是。”

“那从问天府到和墉城,一路上有人追杀苏长宁,可是周大人所为?”蒙面人开门见山,

“是。”周赐也没有拐弯抹角。

“好,我敬周大人是条汉子。”蒙面人收了匕首,许是被这文官该有的清廉硬气所折服,声音也放缓了些,周赐见状,扭扭脖子去看身边的蒙面人,此人身高八尺,肤色黝黑,说起话来掷地有声,不像街市的地痞流氓,而像是军营里混出来的人物,擒拿朝庭命官,光这胆魄,也足够周赐惺惺相惜,不由冲着来人拱手道,“这位侠士,不管你什么来意,要杀要剐,还请冲着我来,我家中三代老小,都与此事无关,你们道上,不是有句话么,叫一人做事一人担,今日里还望大侠能给成全机会。”

蒙面人略微有些笑意,“信中我们若不把后果说得如此严重,大人又如何会中计赶往小重山见朱安,若不是大人此行,我们也下不了论断说是周大人想要暗杀苏长宁。所以,还请大人放心,我们绝不会杀害周大人,更不会杀害周大人一家。”

“那么,你们是怎么会怀疑是我要加害苏长宁?”布置的如此周密,怎还会引火上身,周赐想知道个缘由。

“百密必有一疏……”蒙面人正欲答,轿外突然有了一点骚动,是打帘小厮从湖中爬起来,浑身湿漉漉,一步一颤抱着两只肩膀在少有的几个路人的注视下,一边弱弱的喊着周大人,一边向着轿子偷偷的靠过来。

“周大人,本来计划是要绑了你去,但见你是条汉子,觉得实无必要,但大人若想保命,今日午时,烟雨楼中,我会扫茶以待……”蒙面人把匕首往腰间一别,拎了大刀,冲着周赐一拱手,掀了轿子后帘悄无声息的遁了出去。

这时千羽卫陆续空手而回,见到周赐无事,方才安心了一点,周赐冷哼了一声,甩了袖子,带着打帘小厮回了府。

午时,周赐依约来到风雨楼,这风雨楼乃是和墉城中一绝,是由一百八十名工匠日夜赶工,花了一年的时间精雕细琢而成,是当年南勤王为表诚心,用这风雨楼送给其皇后娘家的礼物,才以此换得了皇后。不仅如此,这烟雨楼中,二月时节梅雨纷纷之时酿就的杏花酒,八月桂子时分的桂花鸭,都是当地一绝,所以这风雨楼,又称为“三绝楼”。

门外,有几个乞丐正在可怜巴巴的等着人打赏点剩饭剩菜,周赐撒了几个钱,这才入了风雨楼,伙计眼尖,一眼便认出周赐,也不嚷嚷,只是道:“客官订的雅间在二楼,请随我来。”

第六十一章:酒楼会谈

第六十一章:酒楼会谈

二楼最里间雅室里倒是很素色,有一人靠着窗户正喝着酒,桌上几盘小菜,一盘桂花鸭,还有一坛子杏花酒,便笑着走过去,“不是说喝茶么,原是这杏花酒,这好马配好鞍,同样这好酒也要配好杯,这碗是不行,早知如此,我就带了府上的几只夜光杯,也好喝个痛快。”

周赐的话似有打破僵局之意,来人也笑着起身,“周大人,小人图它,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谅解。”

周赐心中暗骂,但面上却是笑意有加,“不知你们此次来了多少人啊?”

图它未答,显然不是楞头青不晓事理的小子,周赐也未勉强,再问,“那么,可否接着早上的话题,你们是如何看穿是我要暗害苏长宁的?”

“想必周大人一见我面,就能猜出我是军营里出来的吧?”图它此话一讲,周赐脸色略微有些变化,意识到自己的马脚究竟露在了哪儿,图它继续说道:“所以同样,周大人派出去的那帮子人,明眼人一看,就绝不会是什么强盗路匪偶然事件了,那些人武器精良,计划周全,分工明确,绝对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营出身,虽然有此猜测,但起先我们怀疑的还是北燕作崇,直到都尉有一次从一个刺客身上搜出了一枚腰牌,才知这是千羽军所为,而这千羽军又是属于墨王拔给周大人用于查察天醒的秘密军队,当然这块腰牌都尉没有让贵公子您知情,我也是率命一路尾随来都,在一家客栈里收到都尉留下的暗号与此事的迅息。到了和墉城,用一封恐吓信便证实了所料非虚,所以才有今日一见。”至此,图它顿了顿,“说起来,大人,我们应该是无冤无仇,大人能给我个如此做的理由么?”

周赐看了看四周,又狠狠咽了一杯酒,烈酒穿肠而过,话才轻轻飘出来,“要杀她我也不舍,但为了这国家,我非如此做不可,你可知这天醒留着是个祸害,我不能让苏长宁为了苏家的利益而把天醒交给墨王,以致墨王更加沉迷于其他天醒而无心治国。”

“可是墨王得不到天醒,周大人怕是也会受到连累。”

“我早已做好死的准备。”周赐酒过一杯,又斟了一酒,才幽幽然道:“你们的都尉,已经定于正月十五问斩,你可知道?”

“我在集市上看过布告。”

“我知道对不起你们都尉,但我也没办法,希望她莫要怪我。”

“她的确没有怪你,她说人活于世,每个人的使命都不一样,只有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没有对错的区别。”

“好,为了苏长宁这句话,干了。”周赐举起杯,和图它碰了碰,好像这一阵子的愁绪都随着盈盈酒液咽了下去,又随着周身的毛孔蒸发,周身都觉得轻松。“其实这一案,一直都是我主审,我看过案宗,早在北燕还未来犯之前,就有人从半道上截获了一封苏长平寄给北燕丞相宁越的信,信中有说叛国一事,于是朝中一些大臣便群起而谏挑起了此事开端,尔后之事你我也都清楚,说起来,这件案子证据确凿,很难翻身,即便有疑点,按着朝庭的惯例,也是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而苏长宁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她手中握有重要物件,可是现在即便如此,墨王还是狠下心来要杀她,而命我们父子在这短短几日里交出那物件,我怕我也是活不长了……”

“周大人放心,都尉说有一计可釜底抽薪,需要得到周大人的帮助,到时即可解了大人之困,又能将大人置身事外,免诛及全家之苦。”图它低下头把身子凑过去一点,“大人要不要听听?”

周赐将视线投到窗外,不知何时这窗外的雪停了,太阳开始暖洋洋的出来,大街上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周赐缓缓的叹道。

次日,周赐刚从朝堂上退下来,倒把生死看得很开,一边走还一边哼起了唱腔。他鲜明官衣在身,脸色却十分苍白,一双眼睛仿佛睡不够似的,眼皮始终半睁半闭,但他在那里一站,所有对方可能的出手就都被锁死在他似醒非醒的目光下。周赐其人,其实对功命利禄并不放在心上,但一向我行我素,率性行事,且不受拘束,即便身为御史大夫,并非如他人一般固守成规,亦曾想过与其任由昏君奸邪执掌权柄涂炭生灵,倒不如改朝换代另立一明主。

这日才到府衙,门口的衙吏过来说有一位叫苏长平的女子正在府内等他。闻听是失踪有五六年之久的苏长平,骤然一惊,连忙进去一探究竟。只见一瘦小女子站立着身后有几绺散乱的长发披下,她本来在看墙上的画听到有脚步声转了头过来。此女子不但瘦小,还很清,很灵,眼神中带了点秋波。

“你是......苏长平?”周赐不敢认定,他素来听闻苏长平是个绝世美女,想来面前这个瘦小女子与绝世美女沾不了边吧。

见左右无人,该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周大人明鉴,小女子名黛青,原是苏长平小姐身边的丫环,长平小姐素来娇横,不把下人当人看,动不动就甩脸色撑嘴巴子,所以我一直怀恨在心,五年前,因为苏家出事,长平小姐不知因何要远走他乡,把我也带了去,但仅一年,因为一件小事长平小姐便牵怒于我,把我卖去了烟柳巷,去年六月我好不容易从烟柳巷逃了出来,一时犯了糊涂,再加上心中怨气日积月累确也难平,便以长平小姐的名义写了一封投敌信,然后又暗中指引官兵去追截那封信件,这才有了苏家叛国之事。但是......”说到这黛青泪如雨下:“周大人对不起,我没想到此事你们没有能够抓到长平小姐,反倒连累了长宁小姐,我在集市上看到长宁小姐正月十五将要处决之事,心里一直惶恐不安,我不能如此自私,因为自己的私怨而累及整个苏家,所以今日里特来你处投案,还望大人明鉴。”

周赐愣了愣,但多年的官场经验又使他很镇定,他草草安尉了黛青几句,又唤人拿过文房四宝,命黛青把那封密谋叛国的信重新默写一遍,然后周赐把两封信放在一起作对比,越比心里越是打颤,二封信的内容、字体、力道居然一模一样。只是,周赐又疑惑了半晌,问道:“你一个丫环,也会有如何好的出手?”

“回大人,我是长平小姐的陪读,从小便跟着长平小姐了,所以会写字,写得好也很正常。”黛青边擦眼泪边是回答,周赐一时不能定论,带了黛青去往死牢,得到苏家一众认定确为苏长平身边丫环。

庭外,雪意点点,人声杳杳。正是正月里,外面繁华,内里却寂寞如斯。然而,当繁华喧嚣落尽,当酒醉欢歌谢幕,这个和墉城里还会剩下什么?

周赐立时唤了马车去往儿子周策府宅。

第六十二章:望月相会

第六十二章:望月相会

半晚,太子符卫约了雨妃到了望月阁。

这园子被竹林包围,处处显得精致非常,打扫的也很干净,这望月阁是先皇李妃所住,这李妃原是皇后身边的丫环,不知怎么就被陵王看中,藏于这望月阁中,李妃生性淡泊不似其他嫔妃那般整天想着讨好先皇,这园子位置较偏,又被竹林围住很是清静,先皇知道李妃喜欢安静,就将这园子赐给李妃。李妃后来被皇后陷害死后这园子便一直空着。而符卫与雨妃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园子里,当时两人都是单身,一个未带丫环,一个未带侍卫,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此时正是正月初七,天下月牙弯弯,光晕不满但也不暗。

到了望月阁,雨妃探头探脑地左右扫了几眼,见没有旁人,便唤道:“符卫......”,见到符卫从某处的暗影里出来,雨妃的声音立时娇滴滴的,念着符卫的名字就往符卫身上倚,符卫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道了声“参见娘娘”

“呦,这么见外啦。”雨妃用手帕子抹抹嘴,站定看着符卫,“看来今日里来找我,肯定是另有其事罗。”

这雨妃确实聪明,符卫此番前来确也不是为打情骂俏,所以未拐弯抹角,直奔中心而去,“租借金锦十六州一事,还望娘娘能在父皇面前美言,让他收回成命,由我领兵前去击退北燕。”

“你可以直接找你父皇。为何偏要绕道于我?”雪虽然停了几日,但地上的雪意并未消散,掩尽了深宫中的迤逦华光。尽管这里常有宫人前来扫雪清路,但望月阁中的雪仍旧积得深厚,雨妃来时一脚深一脚浅,走得有些困难,这会儿说着就有些抱怨。

“我找过父皇,可是父皇不听,说我年幼,尚不知事情轻重,还不如娘娘您来得识大体,知事理。”符卫故意示弱,给雨妃戴了顶高帽子。

“我可没这个本事,决断都在你父皇,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本就是一个妃子,任由来去生死的,又怎能拿得了国家大事。”天冷,雨妃的两颊被寒风吹得发红,一片雪白映衬下,秋日的红枫一般。

“娘娘说笑了,现在朝中哪个不知大凡奏折批示,都是出自于娘娘手里,说是父皇的御书房几乎都搬到了丽景轩。”

“谁整天闲着没事胡说八道?”雨妃脸色一紧,“最近宫中关于我的传说好像越来越多了,今儿个我还处理了二个小丫头,她们背后偷偷嚼舌根也就罢了,还敢在太后宫里乱说一气,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敢冷嘲热讽的。”雨妃自是知道按着南陵律法女子干政定是要被斩首的,自是不会轻易承认,即便是有私情的符卫,也紧咬牙关。

符卫笑道,“娘娘又何必生气,宫中人就是嘴碎!又见你长得美貌,又是深得墨王宠爱,定当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是酸的呗,明里笑暗里骂也属正常,来来回回那么几句话几件事,等他们说得腻歪了,也必不会再说什么了。”

“嗯,这倒也是。”雨妃蜷在狐裘里,美艳的面上染着桃红,故意跺着脚哈着气又楚楚可怜的看向符卫,符卫故作为难,道:“那这事......”

“这事很为难啊,北燕的使臣已经到了和墉,就这些天事儿就该完结了。”

“哦?这么快?”符卫有些料不及防。

“我反倒觉得租借金锦十六州一事为小,太子出征事情为大,为了金锦十六州而劳烦太子,实在不值得去冒这个险。”

“此为小事?难道还有什么比南陵的脸面更大的事情吗?”

“哟,太子还真是硬气,不过,何必为了此事生气,今朝有酒今朝醉,难道不好么?”两人站在殿门口,冷风从脖子处直灌而入,雨妃笑了笑,却又没忍住打了个寒颤。符卫看在眼里有些不忍,刚想伸手去扶,转念又想起自己此行目的,生生忍住,狠心道,“娘娘......那娘娘可有陷害苏长宁?”

“陷害她?”雨妃笑得有些花枝乱颤,“我还要陷害她?不是听说她是被她姐姐的丫环陷害的么?”

“娘娘的消息来的好快啊。”符太也不由着跟着一笑,雨妃靠向符卫,似八爪藤一般紧紧缠绕在符卫身上,“苏长宁一案,我倒可以帮上一点小忙,墨王那里也可以帮着说说情,或许还来得及。不过,你要以什么来交换呢?”

符卫轻轻咳了一声,身后望月阁的大门突然洞开,太后带着太监宫女眉头紧簇缓缓而出,这太后年岁也不小了,却是保养有术,看上去不过刚过四十的人,皮肤白净嫩滑,成熟的女人味充满着魅惑之力。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子无上威严,这是久居上位者才能有的威势。而她,也正是当年设计毒死李妃的罪魁祸首。

雨妃一惊,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符卫,猛然明白事儿已经偏离了她的掌握,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太......太后......雨妃给您......您请安了。”

“妄自干政,勾引太子,来人,给本宫把这贱妇押往长春宫。”太后并未正式瞧一眼雨妃,只是轻轻放下话后就摆驾回宫了。

第六十三章:女子干政

第六十三章:女子干政

早朝时分。满朝文武都在大殿上等着他们的皇帝上朝,殊不知墨王正躲在艮岳行宫,跟雨妃送来的两名年轻貌美秀女胡天胡地,心里想着还是珂儿最知朕心意,不像李纪叶京来周赐这些个老顽固,事事喜欢跟朕唱反调,天天在朕耳边聒噪,看来这朝中也该是换换新鲜血液的时候了。

“皇……皇上……”内侍小太监常生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跪在地上。

“朕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要进来吗?”墨王被打断好事,声音明显不快。

“是......是雨妃娘娘被太后......被太后打入冷宫了。”

“什么?”墨王连忙翻身从龙塌上下来,一边命人更衣,一边询问事出因果,震惊之余,倒替雨妃捏了把汗,他这母后向来不管朝事,但一旦涉及便公正廉明毫不偏颇就连大义灭亲的事情大概也做得出来。至于勾引太子,墨王是断不会相信雨妃会做出这种事来。

慈济宫中,太后端庄而坐,她的身边赫然坐着长公字婉琰,同时在的,还有左相董荣光,右相叶京来,御史大夫周赐,地上还跪着一个丫环,正是黛青。原来周赐跟儿子周策商量的结果,是由周策带着黛青连夜进宫找太子符卫,于是符卫便拉着太后赶了昨儿晚上这么一出。

“一众卿家认为苏家其罪当诛,但御史大夫又说其被污,且这贱卑也已经认罪伏法,董相认为该叛苏家什么罪名好?”太后问向董荣光。

“因微臣曾与苏家结为亲家,微臣还是不表态为好,但若非要臣表态,臣认为澜沧城失守是事实,惩罚也定是要有的。”董荣光从太后的神色中已然猜出了其对于此事的态度,左右思量还是顺了太后意思,只是削爵罢官降职,总好过满门抄宰,这甚是便宜了苏家,不过若是能处流放苦役,以后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了。一想到上次苏家差点连累至自己宝贝女儿,又想起那日雪澈鬼魂对自己的无礼要求,董荣光就有些恨意。

“那叶相觉得此事如何处理为好?”叶京来这一阵子不管朝中之事,似是喝了点小酒,大有红光满面回春之意,“太后说如何是好,臣便说如何是好。”

太后没有说话,这时却见董荣光上前一步,屈身道:“太后,这苏长宁苏长平叛国皆因此信而起,现在此信事实已经察明,那么,苏长安呢?身为候门千金,却私通他国将相,此罪又该如何处理?”

“董相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年,哦,现在该说六年之前,苏家遭遇谋杀,苏家兄妹早就消失无踪,说不定就受了奸人利用也说不定,都六年了还能再跟苏家扯上关系?”周赐在旁厉声驳斥,董荣光自是不甘,“她在城墙之上可是说过她们之间有过密谋一事。”

“那也只不过是对方这么一说,苏长宁何时承认过?就像我说董相你叛国了,难道你就真的叛国了?”听了周赐之言,董荣光自是知道如此争论下去迟早会惹了太后犯怒,到时两败俱伤,倒不如来个干脆,先送了苏家这些瘟神再说,便道,“太后,依微臣看,兹事重大,若叛个削爵罢官降职会不服众愤,不如,叛个流放苦役,一来可以填了幽幽众口,二来也是量刑而适,绝了后患。”

太后点点头,这时因为沉于美色几天未来请安的墨王突然驾到,见慈宁宫如此仗势,行过礼,请过安,便轻问母后因了何事如此这般。

太后沉思良久,将些许人等一一谴下,这才握了墨王的手,柔声轻责,:“皇上也是的,听信妖邪之言,将朝中重臣不是驱逐便是贬职弃官,如此下去,我南陵百年基业可如此是好。”

“母后,此事重大,可不能仅凭一个丫环之言,就否定了苏长宁的罪名。”墨王想了想,跪在母后脚下,道。

“皇儿也知苏长宁叛国一案体事重大,尚未查清真相,怎就如此草率下了格杀旨意?莫不是......”太后话中藏了玄机,“莫不是为了天醒?”

“绝无此事。”墨王自是否认,勤南王去世之前,便将天醒奉为不祥之物,由苏家看押,历朝皇帝都不得私自敛藏,更不得为了天醒发动战争,还颁了遗召,子孙后代不得有违。墨王因了一已之私,这种话,断然是不能承认下来的。

“那皇儿此次前来又有何事?”

“为......为了雨妃之事。”

“哦?”太后柔声而过,亲手扶起墨王,又命身边女官带了雨妃前来,其实雨妃早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就跪在了慈济宫前,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冻得没了说话的力气,还是当真无话可说,沉默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尚还是太后先开口,“贱妇,你可知罪?”

“还请太后明鉴,珂儿决无勾此太子之心。是太子他......”许是见了墨王,雨妃说话的底气又硬了些。

第六十四章:声泪俱下

第六十四章:声泪俱下

“你还嘴硬,昨儿晚上的事本宫都瞧见了,你还想抵赖?还是你当本宫的眼睛是瞎的不成?”太后从容地饮着茶水,岁月在她面上沉淀下来的,只有一股无形的傲人气度,“况且本宫今日与你所议之事乃干政,你可看到过宫门口挂着的铁碑?”

“有……有看过……”

墨王没料到母后突然转变态度,一颗刚落地的心又“蹭”地悬起来,虽刚起身没多久,又“嗵”的一声跪了下去,“母后,珂儿竭力侍奉儿臣绝无非分之想,只怪儿臣愚劣常叨扰珂儿,并非珂儿有意为之。”

“哦?是帝师不在了还是三公之卿皆殁了,还是连本宫也崩了?皇儿竟只顾叨扰一位妃子?”太后眉头一挑,墨王那一劝,惹得她更加不快,“自古明君仁德之名乃顺昊天,致和气,利黎民,纵容妃子干政必遭祸国殃民之谴,皇上成就帝业不必如此妇人之仁。”太后丝毫没有心软,命了女官就要行刑。

雨妃此时呆若木鸡,当女官的刀子架于她脖颈之上,他才清醒过来将死于非命,身体不由瑟瑟发抖,张着大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墨王晓之以理求情不得,竟跪地匍匐至太后塌旁,拽着母后的衣袖涕泪纵横,又不知说什么是好,既然说多错多,他便一言不发,一个劲儿的磕头。太后见到墨王不顾帝王身份,屈尊为一妃子下跪求情更是悲愤交加,“本宫为南陵江山社稷不惜作此坏人,皇儿却是如此不识大体,可置南陵百姓于何地?于皇家尊严于何地?”

墨王闻言瘫坐在地,硬生生吐出了一口鲜血,众人惊异,皆要上前服侍察看,墨王一一推之。

“那苏家一案,墨王可要如何处理?”太后突然话锋一转,虽锐利如常,但已不是针对雨妃,墨王心念一转,大有意会,擦了嘴角血液,忙道:“儿臣会拟一道圣旨,就说正月新年大赦天下,凡牢中死囚一律赦免。”

“好吧,你去拟旨,但此事本宫也有怀疑,区区一个宫女岂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但本宫也不愿相信三代忠心耿耿的苏家会做出叛国之事,左右权衡,这苏家还是不宜留在和墉城中,速将他们削权流放边关。”太后说着,又看了一眼雨妃,厌烦摆手,“罢了,许是天意如此,今日先留此祸害,此后不可令其干国事!”

这边雨妃垂首快步地离开慈济宫,在雪地里留下串串脚印。而另一边,芙蓉宫中的侍女如月望着阴阴的天气,戳落了窗户上的积雪,低笑道:“皇后娘娘,太子这招实在太妙了,看那雨妃以后还神气个什么。”

“如月,不得无礼。”昭泽皇后虽然喝退了如月,但心里不由隐隐升起一层担忧,太子此番招遥,怕是对将来不利。

一纸皇榜昭告天下,苏家老小从牢中得以脱身,这边才回家中,喜色未散,但又一纸圣旨临门,兰太君接旨,举家发配边关蒙都,听令择日出城。

虽然得以脱身,但雨妃自是不满,在宫中大发雷霆,殃及宫女太监若干如临大敌,稍不顺心便受了责罚,一时丽景轩中阴云密布,愁肠百结。墨王倒是挺受雨妃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对其哄着跟个宝贝似的,令其他嫔妃醋意大发,瞅着雨妃就跟瞅着敌人似的,稍有几个脾性火爆的嫔妃随意找了个线头跟雨妃闹上一闹,不出三天,那些个嫔妃便偃旗息鼓,连影儿也不知去了哪里,至此见雨妃便跟见阎王一路躲着跑。

也确实如昭泽皇后所料,雨妃在墨王面前将不守妇道的责任一一推给了太子符卫,自是声泪俱下,楚楚可怜,惹得墨王将其一把搂在怀里,连声说要替雨妃作主。

“那如果臣妾说不喜欢再在宫中看到太子,那墨王能否为妾臣作主,将太子送到地方或者边关?”

“这个,得容朕好好想想。”墨王有些心软,虽说舍不得雨妃,但太子也算年轻气盛算不得大错,发放地方或者边关之罚太过于严惩。

雨妃貌美,天下多少才子为其倾心,董相家门槛被踏破了几寸一时成为传说;雨妃多才,国宴之上七步成诗,惊艳全场,当朝大臣均是自叹弗如;雨妃多艺,一支流芳曲广为流传,名扬五国;雨妃还贞烈,当年与明阳君有了婚约,闻听明阳君死讯,不惜割腕自杀陪君上路。如此完美人儿,墨王怎会相信她会作出格之事?墨王搂着雨妃,想起当年,当年为了得到雨妃,他可是不惜陷害自己兄弟、并断其四肢喂其哑药打入死牢,然后放出风声说是明阳君畏罪跳河自杀以此绝了雨妃对明阳君的念想,而雨妃入宫之后四年以来,也一直安守本份恪守妇业,深得墨王喜欢。

苏宅中,兰太君低声叹气,苏长宁跪在底下,她知道兰太君心里有气,是这些她瞧不上的女娃子弄得家宅不宁,让苏家丢了颜面,而兰太君又素来爱面子,她此次无疑是狠狠的抽了兰太君一记重嘴巴子,兰太君知道不比当年,连着哀声叹气的由心腹丫环小稚扶着,将苏家其余下人丫环差不多都派了遣散盘缠,打发回家了。

兰太君前脚刚走,水氏紧崩的神经就松跨了,六神无主的样子:“这次将老夫人得罪得狠了,只怕……咱们的日子不好过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长宁?你说如何是好?”

“娘,这个家变了,不是原来的苏家了,别怕……过几天,就会开城放行,我们就能去蒙都了……那里比较清静。”苏长宁面上柔声安慰,暗里却是为水氏叹息,这水氏一生受了多少苦日子,到头来却还要受流放边疆之役,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自小便在边疆风雨中自如来去,只是怕这水氏身体虚弱应付不了边疆无情的沙暴。

第六十五章:太子之邀

第六十五章:太子之邀

婉琰公主跟身边的丫环满楼过来,身里捧了几身新衣,要水氏跟长宁换了衣物也好给家里冲喜,无论如何,能活下来已经值得庆贺了。婉琰公主个子颇高,几乎和苏长宁持平,满头的乌发只简单的挽了一个髻,通身不见任何装饰,穿着一件朱红色的佥金袖袄,打扮相当的朴素,她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只是五官长得周正,眉宇间有种深沉大度的气质。长宁才刚刚接过新衣,正好就遇到太子符卫派人过来相邀,说是午时之后要带苏长宁去龙山狩猎。苏长宁一笑,冬日里狩猎,这符卫倒也挺有新意的。

龙山是和墉城外北郊附近的一座大山,东连黑云镇,西至月溪,其中有一道劈山而过能至文午坡。此地植被茂密,动物繁多,多是以草食动物为主,例如野鸡,野兔之类的,但也有狼和熊,但熊在这个时节是冬眠的,因此能打到个狼也算是不错的了。符卫带着苏长宁和几个手下一口气狂奔出去三十里,进了林子之后,符卫才将赤红马的速度放慢下来,不时打量这四周的环境。和墉前阵子虽然接连着下雪,但自从入了新岁之后倒也放晴了,雪意多有融化,再加上昨夜刚刚下过雨,路上湿漉漉的,以致林子的树上常有雨雪倾覆下来,一不小心灌入脖子里冷嗖嗖的,但龙山上含着泥土和芳草气息的空气让大家呼吸得又极是舒坦,不比城中混浊的气息,让人吸着就想生气。

“大家都注意周围的动静,注意脚下。”在前面领路的苏长宁说着,这时东边的灌木丛中发出了细碎的声响,苏长宁锐利的眼光往来边望去,透过微微颤动的树叶缝隙,她看到一只身披灰色毛皮的动物正在跳动,“是野兔。”苏长宁飞快的从身后的箭囊中取出一只长箭,弯弓张开如一轮满月,只听“嗖”的一声,声到箭至,从灌木丛中发出一声哀嚎后,滚出一只灰色野兔。

“不错,果然是将军之才。”符卫拱手祝贺,脸上堆了笑容,他的手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是上次狩猎时因着一头大野猪留下的。

“太子,你就别取笑我了。”苏长宁翻身下马,提着兔子的大长耳朵,毛茸茸的感觉很舒坦,苏长宁的箭没有箭头,所以这兔子也只是受了皮外伤,睁着无辜的眼神望着苏长宁,苏长宁有些受宠若惊,抚抚它的毛发也一动不动,大概是吓着了,不过无论如何来说这小家伙都比以前那只波斯猫乖巧多了,那只猫张扬舞爪的,可没让苏长宁少吃苦,只是,一想到波斯猫“桃桃”,苏长宁的情绪就有些压低,也不知那只猫怎么样了,走时太急也完全没有顾得上它。大概是受了波斯猫的影响,苏长宁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不由就从身上取下红巾,替灰兔子包扎了一下,又将其放走了。

苏长宁素面朝天,头发简单的束起,身子挺拔而锐利,穿一身绿色简衣,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符卫倒是见惯了宫中女子妩媚美丽的样子,如今见这苏长宁如此异类,饱含俊秀英气,未见作做媚态,却又独有一段令人注目的风姿,让他颇有些惊奇,如今又见她放了兔子,心想她虽有将军豪气,但到底是个女人,心下里还是柔软的。

“苏长宁,我看你莫不是投错了胎。”符卫的言下之意苏长宁自然能够领会,顺着他的话头答道:“也是,我爹就常这么说,不过我倒觉得无妨,男儿女儿,只要有一颗赤诚之心,还不是一样能够报效国家。”只是说到国家,苏长宁有些闪烁,她所想要报效的国家如今已经抛弃了她,说得再是豪言壮语、做得再是舍身成仁也无济于事。

“这次太子找我来,该不会单纯是为了狩猎吧。”苏长宁转了话题。

“哈哈,苏长宁,这林子很清净,是不是?”符卫突然转头看着苏长宁,他的目光并不柔和而是锋利,像深邃的野心一样。

“这林子很安静吗?太子真会开玩笑,进树林大约一百步,那里的大树上就藏了约有百余人,二百三十步后,两侧的灌木丛中至少埋伏了三百高手,进林子一里之后,至少有二百名弓箭手在暗处瞄准了我,这么多人挤挤攮攮的,太子怎么还会说清净?”

“你真没有让我失望。”符卫笑笑,“那我们不如找个清净之所,好好说说……”符卫说着扬鞭快马而去,苏长宁愣了片刻,但也随后摧马前行。

一众侍卫没有追过去,如风的二匹快马驰去几里也渐渐止了步子,二人并排前行,符卫问苏长宁,“你此去有何打算?”

“没有,不过……”苏长宁略一沉思,转向符卫,“我并不认为墨王会放过我,放过苏家,所以后天到时能不能走,还是未知。”

“我想父皇还不至于会出尔反尔吧。”符卫道。

苏长宁笑笑,“我倒无妨,只是担心太子您,到时雨妃报复,您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受。”

“大不了把我遣去边关督军,我已经做好了如此打算。所以我会自己小心,你也不必挂念。”符卫将沉重的话轻轻带过。

风从苏长宁的身后吹过,带着一股凉意,她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一双绿色的眼睛在灌木遮掩下显得尤为醒目,步子轻悄,渺无声息。“当心有狼。”苏长宁急唤一声,符卫转过脑袋,只觉一道灰色的身影在空间敏捷穿梭,似一道破天的闪电,向着离得最近的苏长宁扑过去,苏长宁连忙从箭筒中抽出箭来搭弓欲射,到底是来不及,弓箭应声而落,长宁被撞得飞身而出,被甩在了一棵大树上。

“畜生,休要伤她。”符卫感觉自己的脑子要充血了,飞快的取出一只利箭,箭矢破身打入灰狼的身体里,一时间又接二连三的几支箭矢呼啸而去,那灰狼摇了摇,便一头栽在了苏长宁的身上。

第六十六章:飞蛾扑火

第六十六章:飞蛾扑火

“你没事吧。”符卫下马走过来。

“没事。”苏长宁推开那头狼,抹了抹脸上的狼血坐起来,就在这时,长宁的眼睛猛然睁得滚圆,她看到符卫的身后还有一只狼正摇着身子骨,张着大口贪婪的望着符卫。长宁摸了摸身边,没有石子没有箭,唯有那张弓静静的躺在边上,苏长宁喊了声“快跑”,使了全力推开符卫窜起身子向着狼冲过去,将那张弓塞在了灰狼正张开着的血贫大口中。“咯”的一声,狼咬断了弓,偏转方向,怒视着苏长宁。这时的苏长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咬咬嘴唇没有跑,用同样愤怒的眼神也死死的盯着狼,“呼呼”的破风之声传过,狼离她只有数米远,她往旁边的一棵并不算粗壮的树躲去,那狼发了狠的向着那棵树扑过来,这时躲在一侧的符卫突然向着苏长宁抛过来一把剑,苏长宁被求生的yuang膨胀着猛然抽出长剑,向着狼扑过来的方向刺去,锋利的剑尖轻而易举的刺透了树干刺透了狼的腹部,鲜血沿着剑身不断的往下淌,那狼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长剑在狼的腹部卡得死死的,狼越是挣扎便死得越快,苏长宁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狼的生命随着不断流淌的鲜血而渐渐流逝,终于,那狼一声哀嚎,死了。

符卫捡起树枝在狼的身上抽了几下,确认已死后,拔出那把银色的长剑,用手帕擦干净,熠熠生光的剑身上刻着二个小篆字——“惊鸿”。

“苏长宁,刚才你救了我,这柄惊鸿就送你了。”符卫将剑递给苏长宁,长宁也不扭捏,心安理得的收了剑,用手指在剑身上爱惜的摩挲着,光芒闪动,剑中乾坤,甚是欢喜。然后她又像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身上,手一摊,“刚才你也救了我,我可没有什么好赠你的……”

“无妨。”符卫笑笑,向苏长宁伸过手去,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见她一脸狼血,又从锦衣玉袍上割了块布递给她擦脸。

“长宁,你可否愿意嫁给我?”符卫的话有些突然,苏长宁一时愣在那里,手中正在擦脸的布条也惊然落地,她看符卫不像开玩笑,但他这个人太像一幅画了,站在碧玉青山之中,一笔一笔描的如此飘渺虚幻,他有一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他望着她的目光中表达着最大的善意和诚恳,他叫她:“长宁。”

但苏长宁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她已经过了冲动与幻想的年纪,这些年的战争生涯让她显得稳重而坚定,也断然不会因为太子一句话而惊喜,或慌张,或语无伦次……

“此话当真?”苏长宁拾起布条,继续擦着脸。

“此话当真。”符卫也答得肯定。

“那太子……你爱我吗?”苏长宁问的直截了当,了无女子娇羞。符卫没有说话,只是无意识地飘忽着把目光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长宁觉得他似在看一个人,一份记忆。而她,也同样已经看懂了符卫的心思,叹道:“太子,你不必为了我能留在和墉而费此心思,长宁已经欠了太子一份搭救之恩,此生已无力回报,实在不想再添人情。”

“你不欠我人情,我想让你留在和墉此为其一,其实我还另有一份私心,我自信自己文能定国,而苏长宁你也武可安邦,或者这样的结合,对这个国家的将来定是有益而无害的。”符卫语气清淡,如那林间掠过的清风,带着夜幕降临时分的微凉与露水的潮意,听来也并不让人觉得反感,苏长宁摆摆手道,“我没太子这么伟大,我只是个小小凡人,只想找个相爱的人平静过一生,而太子你已心有所属,而我也已情系他人,又何必勉强着过日子呢?若说将来,将来还很久远,若到时太子有所唤,我也定然万死不辞。”

“你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太后比较宠我,我可以去求太后解决我们所有的后顾之忧。”

“哈哈,太子,你就没有在和墉城中听说过我的传说么?传说我可是会克夫的,谁跟我在一起谁就会死。”苏长宁似是无意再争执此间,不由耍了耍那把惊鸿剑,剑影游移,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剑雨。

“你以为我会害怕?我是龙的儿子,早晚有一天也会遨于九天,这区区克夫又能耐我何?”符卫说得认真,但苏长宁住了身,还是摇了摇头,将剑奉还:“若此剑为定情信物,那长宁实在不敢收受,还请太子收回。”

“宝剑赠英雄,送了岂有收回之礼,你放心收去便是,与定情信物无关。”符卫看着苏长宁,长宁不由着就翻身上马前行,若是盯着他那张端庄清俊的面孔看久了,苏长宁觉得自己会升起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来。“那我就谢过太子美意了。”苏长宁咯咯一笑,也不拒绝,策马而去。

天边瑰丽的晚霞如织锦流火,依稀可听见遥远悠长的钟声。符卫怔怔地看着手心,又低低笑了起来,清冷薄凉的笑声很快便消失在了风里,像是一个幻觉。

符卫这些日子来仍不死心一直向墨王求见,要求带兵前往五牧,墨王一边以身体不适推脱,一边又守着雨妃歌舞升平的消磨日子,暗地里墨王对于太后的干涉还是有意见的,这天醒未到手就如此听任苏长宁就此而去未免心不甘情不愿,所以令苏家即刻出城的皇令也一直压着未下,这次墨王是要狠了心要得到天醒,他要让那些苏家人一个个死在苏长宁面前,看她到底狠不狠得下心,拗不拗得过他,还肯不肯拿出天醒。

不过,这些天最令墨王心急的还不是这事儿,昨儿个北燕派使欧阳度进朝来说,金锦十六州索要租银五百万两,现在国库空虚,哪有那么多?平时朝堂上说个事大臣们都叽喳叽喳说个没完,现在说到钱的事了倒都闭严了嘴巴,谁都不吭气了。

本来,墨王打算拖上一拖,等着御陵边境的十万大军过去支援五牧,再采用太子的方法让其领兵十万前往围杀,哪料欧阳度一开口就揭穿了墨王的鬼算盘,说是御陵先前的十万援军永远也到不了五牧,因为北燕的伏军早在半道上就虎视眈眈的等着羊入虎口了,再让太子领兵前往,无疑是飞蛾扑火。

诡计被拆穿自然十分愤怒,但墨王到底是压制住了心头火气,他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后路,再加上皇帝做得久了,他越来越喜欢安逸,听着战争这俩字就像浑身得了虚弱症儿,头疼加无力,可是仅管这样,对于五牧他也有认真想过,这五牧乃南陵北部重镇,人口二十余万,以中江为据,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一城失则金锦十六州尽失。与其冒险,不如割舍心头之爱,反正现在国土充裕,大不了把以前掳来的常棣拱手送给北燕,把这匹饿狼先打发了再说。

因此一时间举国税赋加重,各地收搜银两,弄得南陵国内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第六十七章:和约赌约

第六十七章:和约赌约

和墉城内又飘起了小雪,不大,一位白衣人拉开马车的锦帘,下了马车,他紧了紧裹着他修长身子的绸缎斗篷,看着在雪中有些模糊的“苏宅”字样,“竟也这般破旧了。”他叹了口气,又对随行说“你们在这里等着。”他用手推了推门,那门吱嘎一声便也开了,四下里无人。这苏宅也有百年的历史,一扇门却也隔开了外而的破败与里面的优雅。

苏宅的后院曾经起过火,如今也未做修整依然维持着火灾现场的样子,断瓦残桓一片狼藉。但也留有一半的房子仍是完整的,苏长宁此刻正在苏宅的后院里浇水,那株梅树是前天才从龙山上挖回来的小苗,正虚弱的连风一吹便歪歪斜斜不成样子,如此算来苏家的人一走,它怕是也坚持不了几日,如此也好,苏长宁放下壶,双手合一像个虔诚的小孩向着那梅树苗子许愿,若是将来……许完后她又笑了笑,笑自己太不着调,竟把自己的后半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交付与这株梅树了。只是,苏长宁的笑意浅了下去,只是怕日子久了,所有的美好往事都已模糊,所有的轻吟浅笑都已远去,只剩下日复一日的等待,就如同尘灰慢慢的积累,到最后的最后自己剩下的只是茫然而没有爱了。

此也不是,彼也不是,苏长宁愤然抽出惊鸿剑掂了掂舞上几舞,剑势锋利,剑影朦胧,一剑斩出像是在这黑暗夜空中多出一轮银色残月,小雪淅淅之下几丝柔和的秀发被风儿吹的乱了,拂过她笼了月色的脸庞,只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舞完招式挽一剑花还剑入鞘,却突然眼神一个凌厉,脚下一小块石子随之飞出,坐在石凳上等那人滚到跟前来。

苏宅里的灯火熄得很晚熄时已近三更天了,门外的敲更声音幽深绵远似乎这一夜也被无限制地延长,正是睡梦香甜一刻,那人裹了一身半夜深重的露水和雪花,摸着额头许有几分痛意,毫不客气的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座下,开口便是“苏长宁你又为何不眠到三更?”,像是有几分责意。

苏长宁只微微一笑,这人的到来在于她意料之内又出于她意料之外,半晌苏长宁才收回外眺的目光出言相道:“这么晚了,还千里迢迢跑来看我的笑话,丞相你也好有闲情雅致啊。”

“他乡遇故人,我只是来叙叙旧。”说是叙旧连宁越自己都笑了笑不甚相信。苏长宁瞧着他,如此风波险途一路过来,有谁如她一样知道宁越那藏在温和外表下内心里的野心呢?长宁站起来,那小雪依旧淅淅沥沥堆不起来,只是风声一阵紧过一阵,瑟瑟之中似有一声叹息若有若无如此之轻。

这般的叹息几乎要让长宁相信他就是来叙旧的,只是风一吹,她便知这样的踟蹰不决觉非该自己所为,那日他于牢中陪她度过新岁她心有感激,但再是如何她也不能容许自己做出有辱苏家声誉的事来,不由转头怒道,“那你就是这般对待昔时故人?即命黛青写信设计害我叛国,后又命其投案替我洗冤出狱,你打的如意算盘用在别人身上尚可,对我你就断了心意,别再痴心妄想我会去你们北燕。”

她不惯虚套他也能免则免,“若能如此简单便让你归顺我北燕,你也就不是我眼中的苏长宁了,不过我不明白这个国家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君道昏庸,臣亦奸贪,对忠良不加爱护,对子民毫无宽抚,我这一路过来,看到的景气太多,这个国家即便我北燕不犯,怕是也因为内蚀支撑不了多久。苏长宁,如此一个内忧外患一堆的国家,你到底留恋它什么?”

苏长宁摆了摆手她本无意辩解所以也略不当意只随口答道:“你当我留恋什么都成,或者就当是珍惜我苏家的声誉也成。”

“苏家的声誉?苏家现在还有声誉吗?即便墨王赦你们出狱时也不是因为无罪,用的理由却是大赦天下也就意味着苏家叛国的罪名依然存在,在这一案上墨王若是对你们苏家有半点留情,便会下令彻查此事,也不会因我这般简单的污陷就置你们苏家满门抄斩,此事上我虽是诱因,但归根结底,却是墨王对你们苏家的忌惮和不信任。”苏长宁在宁越话里听到一丝反讽,虽只是一触即止也确是实情总免不了有一点自伤,她看着宁越额头上的伤恨不得再一拳上去把伤口再加重加深一些,早知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刚才那一脚怎就没有踢破他的面相?

这苏长宁没有因为自己刚才出言相激而跳起来,到底是比以前进步不少,不过她脸上划过的一丝憾色看得宁越心里也是一奇,却见苏长宁不语沉默了会儿居然又笑道“那我问你雨妃是不是你们北燕的人?”:

“正是。”宁越也不回避。

“你好狠的心。”

“若要攻打一个国家,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内部进行瓦解。”宁越依然笑的柔和,像是这析析沥沥的小小雪花,峥峥嵘嵘温温然然,“如果你要打算行刺雨妃,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为何要听命于你?”

“你以为你能改变得了什么,到最后,你会发现你什么都改变不了。”那话虽然温和但到底也如青烟袅袅散去最后只陡增伤感罢了,苏长宁眉头一皱一时也搞不清他语内深意何在。

“假如这个国家抛弃了你,抛弃了你们苏家呢?到时候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苏长宁心口猛的一疼,到底是触了忌事有了些许世故忧伤之味,苏长宁站着,眉眼间似有几分浓墨重彩与那梅花又有几分形神俱备,只是那梅花在雪中傲然而立而她也袅袅然似有不甘。

见苏长宁不说话,宁越又道,“那么苏长宁,就让我们赌一赌,如何?”

苏长宁依然不说话,她不是不想说是没法说,墨王虽然大赦天下但为了天醒依然会对苏家穷追不舍大下杀手,苏家即便能出城但出得了几里几分,举国皆是天子脚下,难道真的没有苏家立足之地?她苏长宁是不愿信,因为她心痛。

可是痛又算什么?这一生她风里雨里经了多少风霜痛楚,所以深知痛算什么她最怕的是麻木。这个世界爱与恨从来都不互成反面它们的反面都是——麻木。想到这苏长宁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南陵风风雨雨已经麻木了?

恍恍惚惚不知站了多久,等她去看宁越的时候她却发现雪也停了人也不在了,苏长宁笑笑,想起来当真是荒唐,莫不真的是南珂一梦?不过不管如何,她必须毁了天醒,这是她在做出决定前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第六十八章:一宴饯行

第六十八章:一宴饯行

隔日,符卫心烦,说是就在三绝楼设宴替苏长宁送行,陪同的还有周策,这话说着说着就拐到了金锦十六州上,说到气头符卫连砸了几只酒杯,怨恨父皇这几日就在丽景轩中消磨日子不管朝事。

“天下忠臣义士何止千万,各地勤王之师也绝不会坐视南陵失守,他为什么要对北燕唯唯喏喏,畏畏缩缩,就是不敢对战?”符卫咽了口酒,说得烦燥,反是边上的周策小声提醒,“当心隔墙有耳……”

“那十万援军的领将是谁?”苏长宁突然问道。

“贞和。怎么了?”符卫问。这太子虽然文可定国,但到底不善行军打仗,这也是符卫要她嫁他的理由,苏长宁看了眼太子,她脸上神情不动只淡淡道;“马上八百里加急内书有云,路有伏军,改道而行,命其彻查军中奸细。”

符卫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脸上浮起一丝略带苦意的自嘲开声道:“我原以为是那宁越能掐会算,万没想到是长了暗眼,今日也算是多了一份见识。”

“以这宁越的招数,怕是我南陵国中北燕的眼线是数不胜数啊。”周策本意有调侃之意,但又料不想自己道破了先机,被北燕如此菲薄倒显得自家很没面子,脸色不由微微一暗,又道“这眼线如此繁多,怕是宫中就有棋子一枚。”

“此番动作,如此手软实在不像太后作风,未能将雨妃一并除之,实为憾事。”苏长宁和符卫未说话,周策干脆压低嗓子几乎意欲里把话挑明。

“以前父皇还未曾如此,但自雨妃入宫后就变得更是无为,不仅无为而且可憎。”符卫有些醉意,一怒之下又一只杯子惨遭荼毒,碎片砰然落地直击人心,仅管雨妃从他心头有片刻的盘据,但也倾刻就毁于他内心无比的怒火之下,冷冷道:“这次我定然不会饶她。”

“现在北燕来使欧阳度都到了和墉由童蒙作陪,明码开价,和谈一事已成定局改不得了,除非我们杀了使臣撕破脸面,但是如此全面开战,我们南陵真的做好准备有必胜之信心了吗?若没有肯定答案万不得如此,所以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说说那五百万两纹银之事吧,国库空虚,北燕又只限期十日,哪那么容易好凑。”周策暗地里一皱眉心里轻轻一叹。

苏长宁却是半气半恼,气的是墨王想战无力可战恼的是想和又无钱可和,这皇帝做到如此份上这丑出的也可谓是别具一格啊,只是万没料到墨王心宽,北燕如此一口竟真的这么忍辱吞了下去,却叫人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苏长宁忽然忆起来时路过董府,门口骆驿不绝的访客怕是数也数不过来,气象可谓是堪比天子朝前,长宁笑了笑,不管是战是和,作为一国之相的董荣光也该是出份力气的,不由喝了口酒,道,“近日那‘董府’怕是要遇到一点小事了。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亦小,到时希望各位大人能够站在一边看看热闹。”

符卫的眼光与周策一碰,彼此一双利目如同石火交激对对方心思也洞若观火,况且两人久处官场场面圆通之术原就较苏长宁强过不只百倍。只见符卫久未舒展的眉眼也豁然一笑:“来,大家喝酒。人生何处无知己也算是大家相识一场,长宁此番远去作为兄长今日倒也要以此语祝酒了。”

苏长宁猛灌了一碗酒,有些热火灼心,到底是环境变了心境也会随之改变,当初在歧元寺跟无心大师和无渊大师学艺之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像师父那样,每日修行,参悟道理,看日月星辰,闻鸟语花香。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下去,清淡且安逸。早晨修行之后在山间屋外翠木下,煮一壶茶,吃几颗葵花籽,伴着山间云升云灭必然是说不出的逍遥自在,清静自然,那个时候的她觉着离浊道如此遥远。可是自从步出歧元寺的大门,她的人生在那一刻倾然开始扭转,天崩地裂的豁然呈现一个新世界。

从三绝楼出来,苏长宁一个人慢慢往前走,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她的脚步有些沉,反衬得街上那些酒楼、客栈、商铺和川流不息的行人都轻飘飘的,若是说阳光下的这些热闹依然维持着太平盛世时的体面,那么街角的阴暗处那些蹲缩着的乞丐却又显得这个国家的肮脏,三五成群的,哭着闹着喊着的声响不绝,然而大街上稀稀攘攘的人流中很少会有人会注意那样的角落,苏长宁的目光在那些地方停住,还停下了脚步,过了片刻她又把目光挪开,继续走了过去。

周策的轿子正从三绝楼所在的乌衣巷子里走过,他掀帘看了看大街就看到苏长宁站在人群中发呆的模样,便想着那日里图它的话到底是要搏上一搏,以好在他有生之年断了墨王的念想断了整个天下的念想,周赐放下轿帘,命轿夫向皇宫而去。

这日墨王正哄着雨妃消气,常生便进来禀告,“是……是周赐周大人求见,说是……说是您最想知道的一件事,他已经有了答案。”

“最想知道的事?”墨王略一思索,不由喜上眉睫,慌忙唤了更衣,宣了周赐,周赐跪于地,递给墨王一个包袱。展开,是一方玉玦,玉色润泽,晶莹剔透,墨王觉得眼熟,再看时,上刻有“御赐征伐”四字,这才想起好像是苏长宁初出道首立战功之时,他赐给苏长宁的。

玉玦之下还压着一方字笺,墨王展开看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周赐,你什么意思?”

第六十九章:建章一见

第六十九章:建章一见

“啪”的一声,字笺被墨王重重压在桌上,他脸色铁青,周赐愣了愣,这墨王一向昏庸,但并不残暴,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气,不知道这苏长宁在纸上写了什么,惹得墨王如此大发雷霆?连忙解释道:“这是苏长宁出狱之时,她让微臣把这东西交给皇上,臣未曾打开看过,来时她又让为微臣带话给皇上,说是此去路远,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和墉,所以在走前要见一次墨王,将手中所藏天醒悉数归还皇家,如若墨王再是不见,她便会将它们尽数于城门口焚毁。所以微臣才匆匆赶来,不敢延误时机。”

“她当真这么说?”

“当真。”

墨王允了周赐意思,命苏长宁于明日群臣下朝之后到建章宫中偏殿一见,周赐得了令仍没有退下,反又是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递给墨王,墨王看完密密,阴沉着脸扫量着周赐,憋了一肚子的咒骂最后才轻飘飘的挤出来几个模凌两可的字:“过份……”

周赐面露讶色,他本是心智极高的人,听墨王口出此言,转念间便已猜测中密报中的内容,下意识地问道:“难道北燕不满足于金锦十六州?”

墨王微微缩着腰,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然而长久的沉默后突然就笑了,“如此也好。”

第二日,听闻得以诏见的苏长宁要面圣,下了朝的周策便没有离去,此刻的苏长宁换了一身素色干净的衣服,正等着被传唤,周策在她身后显得有些焦虑,在她背后又轻轻的咕嘟二句,“长宁,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长宁摇摇头,她的面色有些神圣,像是历尽千年轮转的某个重要时刻即将来临,虽有些惴惴不安,但终究是期待的,这些年人前含笑背后孤单的人生就像是一杯酒,让人不忍啜又不忍不啜,那酒味微甜而酸,酸后回甘,甘里带烈,烈成薄薄的一辣,辣过后却在肺腑里温温润润的缠绵起来,那暖哄哄的醺意真好,让你明白哪怕醉后头痛也甘心一杯一杯的喝下去。

大概真的是醉了吧,长宁动动身,抚了抚眉,她压低声音道,“周策,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若此次行动不成功,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家人。另外,替我谢过令尊大人,谢谢他的帮忙。”

周策瞪了一眼苏长宁,似是从她看似无波无澜的眼里看到必死的决心,立时有些无名火大却无处发泄的愤怒,不由大声嚷嚷着道,“说什么丧气话呢?苏长宁,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这是命令,命令懂吗?你要知道,你还欠着我和莫将军一顿好酒好菜呢。”

这时小太监常生急急的奔过来拖着长长的尖锐声音宣苏长宁谨见,长宁笑笑,似是冲着周策在告别,害得周策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就没了底气。

建章宫偏殿之中,墨王端然而座,他与苏长宁之间隔了一道水晶帘,这神算子的话在墨王看来如同自己的圣旨一般不能破,而这好不容易到嘴的天醒也万万不能丢,左右权衡,最后还是雨妃想了这么个法子,苏长宁跪地行礼,墨王却不由着哆嗦了一下,贵为天子,他本就习惯了高高在上接受他人的献媚,不管他是英明还是昏庸,不管臣民对他拥戴还是鄙夷,在他面前都会表现得虔诚、尊敬而惶恐,只有苏长宁很少正眼看他,即使不得不与他视,也常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淡,甚至,有一丝轻蔑。放眼朝中,也就只有苏长宁敢在信中直言痛骂,说他“昏迷不恭,侮慢自贤,致使朝政紊乱,久染痼疾,朝廷上下,奢靡成风,言路闭塞,奸邪执掌权柄,贪婪小人得志,而正直贤能之士却多被流放除名,南陵江山交于你手,只会加速覆亡。”如此一番长话,骂得墨王自是火大。

墨王此次召见的,除了苏长宁,还有周赐。在他面前,是苏长宁刚刚让侍卫按着地址得来的一只木匣,方正,赤红,不大,几个巴掌大小,确为赤焰天醒,只是他贵为君王,周赐和小太监们还在,不能显得过于猴急,忙又压下心头之喜,只是轻轻捧起匣子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这匣子通体赤红,似有火焰隐隐燃烧得异常悲惨激烈,再看,未看出端倪,当然,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出端倪的怕也不是什么宝贝了。

“苏长宁你好大的胆子,先是监守自盗玉碧,攻常棣将紫罗占为已有,又私自劫了赤焰,不说叛国,也不说你在问天府抢劫粮草,光这几条就够你们苏家死好几回了。”墨王清清嗓子,拿出帝王的威严,要从声势上压倒性的将苏长宁的气焰掐得干干净净。但苏长宁到底不同,这人不比家猫,十多年边疆生涯让她的性子充满野性而且张扬,句子里完全闻不出女人味,“我苏家奉命看守天醒,天醒丢失一案已经将功补过,此事不宜再提,而常棣跟楚茨已经国灭,那两只天醒属性不定,谁有本事就归谁,这谈不得妄为吧,至于叛国,这也已经翻案,只不过是背后定有人翻云覆雨进行陷害,另外,我已经交出一只天醒,此事已经跟周大人无关,还望墨王能将周大人撵出建章宫殿,我不想再看到他,我想墨王也不想让周大人再掺和进接下来的事吧。”

苏长宁的话倒让跪在一侧的周赐想起昨日的那封信,这苏长宁素来看不惯朝中君臣骄奢淫逸,只顾享乐而不理民间疾苦,在信中公然指斥实在是大快人心,在他心目中,“骂人”这种事向来是与“女人”绝缘的,可偏偏就是苏长宁这么个“奇人”,在信中将墨王上下骂了个遍,倒使墨王七窍通了六窍,留下一窍至今还冒着烟儿。周赐看了一眼苏长宁,苏长宁朝着她稍稍点了点头,眼里一片清朗谢意。周赐领会,目光从苏长宁身上转而投向赤焰天醒,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第七十章:放任离去

第七十章:放任离去

墨王挥了挥手,示意周赐退下,又瞥了一眼赤焰天醒,咽了口水随意扯了个台阶下,“好,苏长宁,有骨气,当年你们苏家也算是战功显赫,我也就允予将功补过,现命你为金锦十六州巡察使,即日上任,到时押解纹银五百万两,去往五牧。其余苏家人等,依旧流放蒙都,即刻开城放行,常生,宣朕旨意。”

常生携了旨意,匆匆到殿门前宣旨,说是苏长宁被任命为金锦十六州巡察使,即日上任。大门外百官林立都未曾离去,于雪地中跺脚哈气等着看大戏。小太监一宣旨,众人低头面面相觑,特别是一些上过奏折非置苏长宁叛国之罪的大臣更是纷纷擦着额角沁出的冷汗,抚摸着自己尚有余温的脖颈,暗自里想着这苏家一翻身,这往后的日子可就得慢慢熬着了。

“故伎重演,这苏长宁也太不像话了。”董荣光满头花白,长须至胸,一甩袖大踏步愤然离去,步伐沉重似有那千斤压顶之势。他身后的大臣们低头思索转而眼睛一溜,立即跟上董荣光的节奏,拂袖而出。只留下周氏父子和几位曾跟苏长宁出征过的武将,只用眼神相互传递了一点喜色,便沉默着站在一旁,没有离去。

大殿上,等了许久的墨王似是再也沉不住气,不时的转动着指上的玉色扳指,边上的常生如临大敌,低着头暗暗察颜观色。果然,墨王清清嗓,开口道:“朕已经法外开恩,你是不是也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交出另外的天醒?”

“也好,不过藏东西的地方有些远,在离国都南侧三百里处有一片桃林,在东南与西北的对角线上最中间那株桃树底下,那只天醒就藏在那里。”苏长宁跪得时间久了,双腿有些麻,反正是要死之人,礼仪周全挂在脸上也是徒增讲究,不由就用手捶了捶腿,小声抱怨了一下。

“很好,很好……”天醒有了着落,墨王一高兴,道,“苏长宁,你也不用跪着了,看座吧……”

苏长宁道了谢,刚要站起来,脚下偏偏就一软,又摔倒在地,惹得墨王一阵大笑。笑罢,墨王叫了暗卫统领萧岳过来领兵一百速去南桃林将天醒取来,又暗暗交代几句不得外泄,方才安心。这边苏长宁才入座,忽就瞧见帘后有一名女子轻轻摇曳着出来,身上彩锦珠佩叮叮作响,虽然隔着帘,仍是依稀能让人感觉到那风华绝代的美色,她在墨王身边坐下,倚身轻笑,一双眼似有意无意地瞟过自己,那眼中的神色好象与自己见过一般。苏长宁心中一凛,此人,莫非就是久闻大名的“雨妃”?如此翻云覆雨,她倒要见见是什么三头六臂惊天地动鬼神的东西。

不过,刚才墨王一反常态封其为金锦十六州巡察使,其中必有蹊跷,苏长宁便劲敲破了脑袋一时也想不明白墨王行此招意欲为何?

“金锦十六州,为何偏偏是金锦十六州,莫非……”苏长宁脑中精光一闪,好不容易从万千头绪中捉了点蛛丝马迹,结果也是令她异常恼怒,不知该如何说道。

“宁越……”苏长宁皱了皱眉,那声音颇低,在殿外风吼电闪的喧喧扰扰中怕是没人能听得到了,然而苏长宁一抬头,就看见那暗卫统领萧岳在不远处不知何时站定了看着自己。苏长宁可不愿在这大殿上被人瞠目对视窥出心机,假装没事又转头去看那殿外阴阴欲将垂泪的天气。未多时,萧岳的身影便从苏长宁的眼皮底下过去出了建章宫。

第七十一章:后有追兵

第七十一章:后有追兵

和墉城外北郊龙山,城中道趣河蜿蜒至此从林中穿梭而过,河岸边,有一队车马正答答奔去,没入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葱郁绿色之中,只是时值冬日,绿色的枝头压了雪色,绿白相间,绵延而去,不过幸好,有头顶郁郁的高枝顶着,林中的道路上才没有落上积雪,车马也好走了一些。一里之外,有几队骑兵也沿着河岸不知在搜索什么,他们的目光如同鹰般锐利,仔细的在密林中扫视而过,分散,又聚合,相互之间摇了摇头,彼此又分开,向着四面飞掠而去。

车轱辘转得飞快,前面的马车扬起卷卷尘烟,这车里坐的正是苏家兰太君、水氏以及儿女一行、一些偏房子嗣和遗留下来的贴身丫环们,玉城在马车前面打头,郅都在后面押阵,还有周策派了府里五名家丁一路护送,不一会,后面就有一匹快马飞奔着过来,是图它跑得气喘吁吁:“不……不好了,墨王果然出尔反耳,暗地里派了追兵跟过来要置苏家于死地。”

郅都默默地点了点头,拳头逐渐紧握而起。仰起头,树叶的密缝被雪填满,一眼望不着天空,而四周的每一棵树身上都似隐隐透着无限杀意,以致让他周身都透着寒气。玉城挥着马鞭儿眼珠子溜溜转,万千豪情之后偏偏也无限感慨的说了句:“没想到我玉城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我南陵自家兄弟的手上,最后葬身在这树林里了,想我年纪还小,尚未娶妻生子,还真一桩伤心事啊,到时候清节什么的,别忘了给兄弟我上个香啊。”

“闭嘴。”郅都喝了小鬼头,思量起对策来。这一路,他们已经尽最大可能的避开大路,选择小道,为的就是防范墨王的追杀,然而,墨王的追杀来的显然比预料中还要早,看来这次墨王是要铁了心宰草除根了,连些老弱病妇都不放过。这后面的追兵扬起的尘烟已经肉眼可见,致都和玉城不由着又加快了速度,“那些家伙来的速度还真快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当狂奔了大半天之后,玉城发现那些追兵依旧是在后面跟随着,不由眉头紧皱。

“都尉交待过往文午坡方向走,穿过这密林前面就是文午坡了,或许那里有救兵。”图它的声音随着马匹的的跃动而跃动。

“救兵?这除了我们三个,还能有谁?难道是天降奇兵不成?”玉城有点不相信。太阳开始要西落,片片乌云压上了密林之上,时方正月初,密林之中阴冷之风肆无忌惮的刮在人脸上,疼痛难当,天要下雨了,恐怕还不会小。

南陵的骑兵,仍旧沿着道趣河岸一路追杀过来,从扬起的尘土来看人数不少于百人,此时马车一行已经驶出密林,到了文午坡的地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郅都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箭羽,回头对着其中一位追兵就是一箭,正中胸口,那人在马背上捂着伤口摇摇欲坠,郅都随即又是一箭,洞穿了他的胸口,那人才从马上骨碌碌一下子滚落下来,身体蜷曲,微微抽搐颤抖。

“这墨王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居然派了这么多人来围剿,今天还非得找找他们的晦气,好歹也要对得起这条命不是?”玉城未曾上过战场,却也握紧了手中的剑,作好了死战一场的准备。

其他几名家丁哪见过如此局面,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本来他们就不是铁打的,这一路的奔波劳累致使全身骨头都快要散架,再加上后面的追兵跟欠债鬼一样追得死死的,还坚持着没有从马上跌落下来也算是表现得不错了。轿中的兰太君年纪大了,左颠右波,上吐下喁的,一把老骨头差点交代在路上,即便如此,还是不改原本自以为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本性,骂骂咧咧的,将苏秦的几个女儿都骂了个遍,说若不是这几个衰神,苏家也不会败落到如此地步。水氏唯唯喏喏,小声轻附,心却想着此次离开和墉,也不知要栖身何处,流落何方了。

后方的箭矢开始猛烈的追将过来,马也已经跑不动了,郅都和图它一合计,干脆停了步子,站在原地大义凛然的迎战,对方也停下来,将他们围了里外三层水泄不通,双方力量悬殊过大,郅都和图它几乎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打着火把疾驰而来,郅都一看,只见前面至少有五百多马匪打扮的燥老爷们迅速围拢,将他们里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玉城心想这真是见鬼了,前有马匪后有追兵,阎王莫不是看中他要掳了他去做女婿啊。

“别怕,小鬼,是自己人,我认识他,他是西王。”郅都拍了拍玉城的肩,指着那群马匪中的一员给他看。

玉城倒是乐得眉开眼笑,一拍大腿忘了军与匪的区别,道:“嘿,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兄弟们,你们来得可正是时候……”

“是苏长宁让我们在此接应,都等了十多天。你们可来的真慢……”正月的冷天气,连续的奔波潜伏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在澜沧城附近养尊处忧的西王更是受不了,吐出的气息快结成水蒸汽了,话音才落,对方的骑尉长似是认出他来,冷冷一笑道:“原来是白爷,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居然又在这儿见面了。”

西王一看,这说话的人,居然是翼龙卫的队副杜克鸣,说起来两人也不知道打过多少回交道了,正所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说起当年,杜克鸣还不在和墉城内当差,只是个灵丘府的当值捕快,西王也独自一人未成气候,尚在灵丘府附近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按理说杜克鸣捉拿西王是理所应当,但在一次捉拿行动中不知怎么杜克鸣就从一个捕快变成了采花大盗,长了一千张嘴也说不得清,回忆起来也只记得自己将西王绑了个严实,然一觉醒来就睡在某个黄花闺女的房中,莫名其妙成了采花大盗,而西王也不得所踪。

灵丘府是呆不下去了,杜克鸣从此孤身一人四处游荡,边卖艺边讨生活边寻找西王的踪迹,但也一直无所得,后来阴差阳错到了和墉,凭着自己一身武功混到了翼龙卫的队副,此次相见,定然要擒了西王替自己讨个清白,自然看到西王眼睛都绿了,也不废话,就如看见了肉的饿狼一样抬剑就要刺向西王,西王根本不惧,提起大刀硬是挡住了横过来的一剑。

第七十二章:仇人相见

第七十二章:仇人相见

两人都是轮圆了臂膀,卯足了劲,俩个人起初还是单手相持,最后双手都放在武器上,暗自用胸口盯着,武器都擦出了火花,俩人都不肯放过对方。身边的两军也混战成一团。

建章殿中,用过晚膳的雨妃陪着墨王,为了打发无聊雨妃献艺弹了首古曲《牡丹亭》,一曲弹罢倒令在场的人多了几分人生惆怅,古往今来,这首曲子也不知令多少人触景伤情,睹物生悲,终其一生不得解脱,然则事过境迁,情移事易,到头来无不是过眼云烟,只堪一笑。雨妃生生一笑,似有泪水划过她的脸庞。

“皇上,怕是今儿个不会来了吧,要不,早点休息……”雨妃把脸上的笑容调得完美甜腻了一点,对着墨王撒撒娇。这招对墨王十分受用,正打算携着美人儿去丽景轩,这时常生尖锐的声音很适时的响起,不一会,暗卫统领萧岳手捧着一只天醒入了殿内。常生巅巅的过来接着天醒递给墨王。

萧岳退至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苏长宁,不由就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好像这些年来自己左担心右害怕并刻意避之不及的事情将要发生,让他不得不在天平的两端做出选择。

两只天醒一道并排摆在黄金梨木几上,一红一紫,墨王笑得有些失态,雨妃伸过柔软的手去却又缩了回来,笑着打趣道:“这东西不咬人吧。”

“哪会,这东西就跟雨妃一样,都是宝贝,让朕着迷着呢。”墨王左右各捧了一只,笑得更是狂妄自大,不比边上的雨妃巧言轻笑,手似有意无意的摆弄着腰间的环佩,墨王看了些许时候,又原样摆回,眉间又流露出稍许失意:“可惜啊,这宝贝好是好,就是没有天醒之钥啊。”

隔着帘子苏长宁看出墨王的意思,手底心里渗出一层细细的汗,她随手在囚衣上擦了擦,道:“墨王,其实没有天醒之钥,经臣这些年的观察,也已经窥得其中奥秘一二,可否容臣一述?”

“好。”墨王道。

“还麻烦将天醒递与微臣。”

“这…………”墨王迟疑一下,他的脸色阴冷阴冷的,从无价天醒到那封丝毫不留情面的信,到是受了这苏长宁多少气,以致于平日里也不算残忍的墨王周身散发出一种暴戾之气,倒是雨妃见状,劝了墨王坐下,用那娉婷婉约的风姿和娇艳俏丽的容貌稍稍迷惑了一下,墨王便火气去了一半,再加上雨妃在其耳边轻语了几句,墨王再看了看天醒,确也不像假的,便又软了下来,“苏长宁,你且一看,朕倒要看你能吹出什么天花来。”说着便挥了挥手,示意常生将这两只天醒拿给苏长宁。

苏长宁瞧了瞧左右二边侍卫,因为天醒的机密,墨王喝退了侍卫,大殿里只留下了暗卫长萧岳一人,从她到雨妃那边的距离来看她并不占优势,而墨王呆在他的帘子后并没有要挪动身子过来的意图,苏长宁只得屏了呼吸,趁着无人看她之际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用嘴一吹,便将它丢在了天醒里,天醒本就干燥,一沾火便薪火燎原的厉害,一时间,两只天醒便淹没在了张牙舞爪的火焰中。

“天醒,朕的天醒,朕的天下……”墨王一急,哪还想得起来神算子的嘱咐,掀了帘子颤微微的跑过来看他梦寐以求的宝贝,苏长宁看着他只觉得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那跺脚叹气哀嚎不已的伤心表现更别提有一分帝王该有的尊严,趁着墨王正指手划脚慌忙灭火之际,苏长宁一把跪下,“墨王,与其让天醒永世祸害,还不如就此让其灰飞烟灭,这是天醒最好的归处,也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交待。”

“苏长宁,你私自处置天醒,这可是杀头之罪。”墨王气得直哆嗦。

“这两只天醒均与我南陵无关,与墨王无关吧。我只是处置自己的东西,何来杀头之罪?”

“你……”墨王的话意里有一种郁懑之味。这时帘后的雨妃轻唤了一声墨王,“墨王您有帝王胸怀,刚才赦免了苏家,封了苏大人巡察史一职,现在又要斩首,岂非儿戏?说出去都要被群臣笑话……墨王,还是以大局为重啊。”

雨妃一席看似中听的话,却以“大局”二字的重音来提醒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墨王。令墨王猛然意会到昨儿周赐递过来的北燕密信,多是心有不甘又假装大气的遣了苏长宁下去,心想着反正让你的小命多活个几天也无妨。

“这雨妃果然厉害。”墨王对雨妃的听任程度有些出乎苏长宁的预料,这根扎人脚跟阻人行动的荆棘若不除去,便会长满整个泱泱大地,到时整个南陵江山也将毁于遍地荆棘之中,再也无有复还的余地。只是,说到除去,苏长宁忽然有些不安,雨妃那隔着帘子望过来的眼神似在哪儿见过,却又如浮云飘来荡去抓不着根本,苏长宁愣愣的出了殿,又愣愣的站在那里,从小到大她或明或暗的杀戳可以说多了去了,也从未如此感到不安过。

答过殿外各位大人的询问已到了晚上,苏长宁看到人群中有一老太临正提着灯笼眼神正郁郁的瞄着她,长宁认得他是侍奉太子的老太监竖叼。今日正是正月十五的天气本该满月的天上居然一片连着一片的惨淡乌云,闪电蠢蠢不断,又是夜深露重四周有些烟气,苏长宁跟在竖叼身上去往君临阁,她跟在那盏灯笼忽明忽暗的灯火之后,仿是觉得自己正在黄泉路上行走一般。

第七十三章:刺杀雨妃

第七十三章:刺杀雨妃

太子的房里倒是十分简朴,有些檀香气味,隔着屏风,灯后太子的人影一片朦胧虚幻,四周很静,然而她能在无声中听到太子的四肢关节都在一下一下地响,太子这人,不象她从小到大见惯了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也不象那些懦弱的畏于刀剑御马嘶杀的孱弱之辈,他是一个有自己的道义与担当的人,那么,是什么困惑着这样一个人迟迟下不了决定。

“太子……”苏长宁打破沉默。

“当真奇怪,你毁了天醒,父皇居然没有杀你。”符卫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道。

“那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你父皇只不过是想留我在这世上多活几日罢了。”

“哦?”符卫心里轻轻一叹却又继而低哑着声音道“那趁着这几日,你可否被我利用一次?”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再也不后悔了?”长宁本来在想符卫过于仁恻,怕是即便上了战场两兵交接时因决策过于缓慢而延误时机战事受了影响,确也不是可以领兵打仗之人。不过这符卫今日里倒也似下了决意,要痛下杀手了。

“你已经猜到了?”符卫深知雨妃身份是墨王行事左右的根本,也是南陵得以存系的一个紧要所在,因此他不得轻视将此事视为真正要紧之事。

“是。”苏长宁答道。

“那好……看来你是答应了,咱们就开始吧。”太子的声音极缓慢极缓慢的响起,像是隐隐的光晕中吐出这么几个字足足用了他一生的时间。

符卫更衣率先去往墨王的寝宫甘泉宫,皇城内雾气湿重,不时有闪电鸣动,他只带了坚叼一人在前面提灯笼,四下放眼,只觉得那冷青青的烟霭在寂静的夜里浮浮沉沉显出一种诡异的气氛,而老太监的脸也在灯笼之火在这清冷之中映得一片诡红。

甘泉宫外,太子长跪不起。常生诧异的忙说墨王在丽景轩,在三番五次劝说无解下一听太子要跪上一夜可不得了,看看这要下雨的天气,想到若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后果常生一溜烟滚去了丽景轩。

得知墨王被太子逼得没法已经从丽景轩搬身回了甘泉宫,随后苏长宁换了宫女服饰,跟着另一名太子指派的宫女携了精美糕点一路去往丽景轩。皇城道路直而长,她步子虽加快可还是走了两盏茶的工夫才到丽景轩,那宫女先进去,说是“太子命人送了刚从西域带回来的糕点,请雨妃粮粮品尝……”

“快,喜微,去,把东西拿进来……”虽然不见其人,苏长宁听这声有些欢快,娇巧清脆而暧昧,当苏长宁一想到暧昧这个词时浑身有片刻间惊诧,这时同来的宫女在里间嚷嚷:“哎呀,你这笨丫头,怎么还不拿进来,真是……回去非得叫主子收拾收拾,这么不灵光。”苏长宁飘飞了出去的神思被这宫女一嚷给硬生生扯了回来,连忙赶着步子在喜微出来之前入了里间,就瞧见一位宫女打扮大概叫喜微的女子正拿起个雕花烟匣轻轻打开,一双手抖抖地点起了一小团龙鸾细香,把它放在香炉内,那香烟顺着香炉盖上的细孔轻轻散了开来,一时一室氤氲,然后才过来接过苏长宁手中的糕点盒,给正睡于塌上的雨妃送过去。

苏长宁瞧了瞧四周,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由此足见墨王对这雨妃的喜爱大概入了骨髓,甚至于忘记了一个国家一个天下,枉废了一个君王爱民戴民的职责。

“雨妃娘娘,太子还有话,让奴婢带给您……”苏长宁上前躯身,轻轻抬头一望之下隔着帘子都能感觉到雨妃夹杂着私欲的美丽,心里微微一动,雨妃遣了几个下人,一挑眉示意苏长宁快说。

苏长宁只用眼梢瞟了瞟雨妃的大概位置,周遭的彩绘在屋子中明亮的灯火照耀下显出种金粉凸浮式的喜庆,然而苏长宁却要用她的短刀将这喜庆从这屋子里生生剐去。

雨妃吃了一口糕点,正欲打赏,忽就不知怎么觉得背上凉飕飕的,抬头就见到一道黑影如箭羽一般向着帐后的她冲杀过来,伴着窗外乍然而出铺陈了整个天际的闪电,让人闻之有肝胆俱裂的撕痛感。

内里雨妃啊的一声萧岳不是没听到,只是他略微有些犹豫,萧岳其人平时不多言不多语,如同他的暗卫身份一样在皇宫里来去是个幽灵般的存在,这墨王对自己有恩,让他从普通的士卒提拔为暗卫统领让他尝到皇恩浩荡的甜头,可这苏家对自己有再造之恩却也不假,当年十三子墨王登基之时站错队的大臣们无一不受牵连,萧岳也不例外,萧家原本是负责皇家财政及官府手工业的少府,因支持那时的太子而被诛及抄家,其父萧业林被杀,其余萧家大小一律被发配边疆澜沧苦苦渡日不得翻身,当年萧岳还小,澜沧城守将苏秦与萧家有世交,除了不断接济萧家之外更是将萧业林最小的儿子萧岳收于手下,自小便和苏长宁一起师从无渊大师,一起吵架一起战斗一起长大的日子仿佛依然历历在目。

因为萧家是戴罪之身,苏秦也未将萧岳的身世公之于众,所以知道萧岳是原本少府萧业林儿子的人,除了萧家少数几位长者,便只有这苏长宁了。后来苏长宁十八岁那年被召入宫做了御前带刀侍卫,他也被苏秦暗地里安排进了暗卫府,做了一名小小暗卫,他也答应过苏秦要保苏长宁平安,料不想却被陷入如今两难境地。按理说,萧家与墨王应有不共戴天之仇,做了墨王的护卫有更多的机会将其斩于剑下,然而萧岳没有,而是摒弃前仇旧恨,只司其职,他的生命里,从来都只记取别人对他的好对他的恩。

第七十四章:残忍真相

第七十四章:残忍真相

在进去之时萧岳就有些怀疑这宫女是苏长宁,因此多了分防备,雨妃的声音让他虽有犹豫却也知道遵从自己本份,转而入内须臾之间飒飒的剑风已向着苏长宁逼过去,长宁已感到身边的危险,但发出的匕首却没有转回的余地,一路长躯直入进了雨妃的身体,温热的鲜血立即染红了她的绿缎锦裳,雨妃闷哼一声软软的扑倒在软塌上。

此时她的发髻凌乱珠钗歪斜,但神情还算镇定,扭过头来看苏长宁,正是这一眼让苏长宁心一下子就沉了水底,出生一股子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捉不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的绝望来,一时间以前的不安都在这人面前得了答案,那熟悉的眼神,那一声长宁,那眼角不自觉滴下的泪,都逼得苏长宁愣在原地,匕首哐当一声落下,由着萧岳的剑抵住她的颈脖,也未尝再有过丝毫动弹。

“放肆,我没有传令,谁让你们明着胆子闯进来的?还不都给我退下。另外,今日之事你们谁若敢说出去,我便叫他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生。滚!”雨妃挣扎着起来喝下了萧岳和涌进来的小丫环们,转而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着苏长宁,苏长宁肩膀有些抖动,这样的人只怕不是惯常在人前落泪的吧?苏长宁心里动了丝怜惜想上前察看雨妃的伤口顺带着安慰几句,然而一句轻轻浅浅的“姐姐……”才唤出口便如刺哽喉。

“你不必假惺惺安慰我,我死不了。”雨妃喉里发出几声轻咳,咳得她的眉头都蹙成了一团,捂着伤口倔强着,硬是没说一个痛字。

再怎么千想万想,长宁都没有想到这雨妃便是自己失踪了已达六年之久的姐姐苏长平,长平的美貌她是知道的,长平的狠毒她也是知道的,但再怎么样都无法将她与那个一心要败坏南陵江山的雨妃栓系在一块儿,或者是,她找不到一个长平如此做的理由。

“你为什么……”苏长平冷凛的眼神让长宁吞了后话,一如家中平常高贵冷艳指手划脚高高在上不好轻易冒犯的样子。

“为什么?你还要问为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苏家……”话虽愤然,但她坐了有一时神色却依旧平静,似乎自己中了刀伤也不过是手指进了一个小刺如此微不足道了。她雪白衣衫上的血迹越染越大逼得苏长宁不敢直视,这些年不见,这苏长平更加的深不可测了。

在苏长平的淡然面前反显得苏长宁如此的急火攻心,“你当真为了我们苏家?你明知我们苏家一门忠烈,一心为国,为何还要枉顾这些事实,污陷苏家叛国投敌,将百年声名毁于一旦?”

苏长平不答,下了床脱了衣服要清理伤口,她原本朱红的唇变得苍白,背影印在清幽的纱窗上和着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的淅淅雨声,实也难描难画那份激烈交响刚柔相衬的美色。

想起前几日宁越所说你会后悔的话苏长宁又轻轻颤抖了一下,左右犹豫终也轻轻的道了声“你要请太医。”

“太医会请,这是后事,无须你提。”长宁的犹豫被长平看在眼里,面上浮起一丝讥笑,似在讥笑长宁杀敌无数现在却是连个弱小女子都奈耐不得,不由话又加了几分狠意,“苏长宁,你从小生活在边关,你不了解我,我确实如一些人所说这般识大体,知大局,善经营,懂手腕,有才华,具野心。但我也毫不辩解自己是另外一群人口中所说的,口蜜腹剑、有仇必报、心狠手辣的女人。”

包好伤口换好衣服,苏长平摆了妹妹要相扶的手自己一步一步坚难的走回塌上,她唇边微微噙了笑,刚刚还徘徊不及正题转瞬间便循循而道,将苏长宁的注意力从她的伤口上绕开。“苏家已经完了,从爹娘被杀之时起就完了,从那一晚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人便知道苏家已经彻彻底底的完了。”

她脸上苍白无色话底也全是清寒之意,“苏长宁,你知道我在爹娘被杀的那天晚上看到了谁?我看到了萧岳,就是父亲那次带回家说要送进宫做暗卫的萧岳,就是今儿站在这里拿剑抵着你命的萧岳,苏长宁,你是不是没想到一直要杀死爹娘的人,原来一直是你要守护的皇帝你要忠诚的国家?而为的也只不过是虚无飘渺却让多少人命丧的天醒?那天的你看到的是大红盖子朗情妾意,而我看到的是光刀剑影父母双亡,此后你一心在外只想攻下常棣为苏家补过,而我也独自担下一切妄想着为爹娘报仇要斩了狗皇帝一洗前耻,那时整个苏家被关押,问审我的是当朝宰相董荣光,是下了油窝炸了也不解我心头之恨的董荣光,他图我美貌,慕我才华,用了二个丫环将我和董莞从死牢中换了出去,金屋藏娇于云湖之畔,无耻的将我占有,而我只能闭着眼睛忍辱偷生为他赋诗谈琴,委身于董珂这个名下妄图有朝一日进宫得以解气翻身。因我有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慢慢的董荣光便将我以义女身份展于各种宴会之上,后来到墨王和明阳君都慕名而来我才知我的名气越来越大,媒约之言不绝,但是没有人知道我在那次宴会上爱上了明阳君,他是此生唯一可以跟我比肩遨游之人,他的才华让我钦佩。虽然明阳君早年出生没落,但他是第一公子才华惊艳绝绝,深得天下文人雅士的推崇,但我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实在不多,只能趁着董荣光不在而他又得闲的时候在云湖之畔聚上一聚,那日子虽短,但却是我一生最快乐徘徊在脑海里最不想忘却的时光,我当时甚至决定要为了他放弃对墨王的仇恨放下自己心中的执念,安心的跟他过日子,然而未久,明阳君本想上门提亲我也欲脱离苦海,料不想被墨王横插一道占了机先,董荣光面对这两人的提亲只能忍痛割爱并选择对自己前途大为有利的墨王,我得知自是不愿,哪料我的不愿却为明阳君带来了灾难,墨王一怒之下命人杀了明阳君,我也一时生无可恋跳了云湖以求黄泉路上能够与君再次相遇相知,然而……”长平的脸上笑容晏晏,可她的笑意之下所遮掩不住的却是一丝苦涩,即便只想黄泉路上为伴如此微小的愿望也如此零落不堪。

第七十五章:自尊自贱

第七十五章:自轻自贱

这大概是女人面对难题时自有一套靓丽女子们常有的办法,一如当年传说中妲已的明艳和狠绝,“为墨王所救之后我便入了宫,发誓定要有朝一日亲手轼了墨王的头颅踩在脚下,要将他手中百年南陵的江山尽数败坏,要让他成为一代亡国之君接受万代子孙的唾骂……”

料不想长平遭受了如此委屈,苏长宁的脸色终于变了变。这世上对于女人而言本没有比委身于他人还要百般献媚更为折辱的事了,但长平不仅忍受了下来且还活得如此出色也足见她的艰辛与毅力,心机与手段,这本是她们苏家即荣耀又羞惭的一件暗事,听得苏长宁内心波动不停,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明阳君还活着这件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借墨王之手杀死董荣光为自己报仇?”苏长宁问。

“因为我还用得着他,他可是我败坏南陵的重要棋子,怎可轻易弃之。”

“那你又怎么跟北燕扯上关系的?”

“你说凭我一人之力能让南陵江山灭亡?我只不过是个凡人,我只能假借他人之手来达到我的目的,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我无意中认识了‘朱砂’,跟北燕宁越取得了联系。”宫中权势博弈,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苏长平不是没见过,也无惧无畏,凭着墨王偏爱,一直以来也是遇鬼杀鬼,遇佛杀佛,可是,在这个皇权大如天的深宫内院,你再有本事,一个尊卑就压得你不得不低下头来。若想与皇室的力量抗衡,不借助外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见过宁越?”苏长宁一惊。

“没有,诸事皆由朱砂负责联系。”苏长平眼波流转,续而又道,“你也不要问我朱砂是谁,我定然也不会相告。”

苏长平虽不见得瞧得起面前之人但情知如论功夫苏长宁可是硬铮铮的,而意气根骨自负绝世的苏长宁也定然瞧不起她这般靠美色过日子的贱人,在她心里也定然是如此用一个贱字便将她的全部都概括了吧?想到这一直出口威利的苏长平突然也口气软了软,“这次事情,你别怪我,一切只是接受安排要治你叛国之罪,当时我也想过不妥,有关苏家声誉性命,但他们答应说你不会有事,苏家也不会有事之后我才按着他们的计划如此去做。”

“首先我需要一个替死鬼,当时正逢有人抓了两个在宫中苟合之人交由我发落,一个侍卫一个宫女,说来正好,这女的原是我们苏家府上一直跟着我后来被我卖去了烟柳巷的小丫环黛青,后来从烟柳巷逃了出来做了宫女,然而最得我心的是这黛青死心蹋地的爱着这个怂样的男人,按宫中规矩,这男女通奸是必死无疑,我便以此为利诱允诺她为我做一件事,便为她压下此事放了那侍卫,另外再给她爹娘一百两安葬费。你呢,也别说我狠,这黛青本就横竖都是死,如此算来她还是划算的。”苏长平的眉毛一挑眉眼中露出的已全是威煞,他似是也不愿与长宁真的反目。

“你让她写了那封信,然后又让她扛下了一切?”

“正是。不然你苏长宁怎么能活着出来?”

长宁看着长平的伤口有血迹又殷殷而出未有所动,这宫中本就如此,弱肉食强,那是命她不争夺又待怎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如风般潇洒掠过与世无忤!那种自在不知道下辈子下下半辈子能否享受得到了。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哥到底去了哪里?”苏长宁觉得应该转身即走留点时间给长平保命,但才转身又折回来明白自己此次前来目的又何尝不是为了索命,那就磨着吧,让老天来决定给不给苏长平时间。

“我只知道是墨王派了暗卫杀了爹娘,至于哥哥们应该是追着天醒而去,我也不得所知。”长平笑意渐渐苍白柔弱,似是一笑之下宫中的花儿都谢了一般,不忍再开,然而苏长宁却是若有所思,微微低头,“苏家那一案,也许并非墨王所为。”

“你说什么?”长平冷俊的眼梢斜睇着妹妹。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隐隐有这种感觉。”苏长宁呆愣片刻,有几分神魂出窍,“这些年我一直害怕,或者是在对某件事逃避,没有勇气去证实。”

“没出息。”这般软弱的长宁自是被长平唾弃。

“我是没有出息,但如你这般用自己身子交换私欲达到目的行径又算是出息?你本可以用你的美貌让墨王转变性子做个仁心爱民的皇帝,也可以用你的才华辅助于他使南陵国茂昌荣鱼米满仓。你本可以选择受万民爱戴尔今偏要跟着墨王一起背这万世骂名。姐姐,我看你近来的身子比以前胖了,而你心头的yuang也如这身子一般日渐滋长,也是个时候该瘦瘦身心了。”苏长宁极少说话这般词锋锐利,方才一见面她为苏家之事为长平身世一意潜忍。此时方得以撂下警示:“那年之事事态不明,有待调查,万不可再闻风而动被小人利用,若你以后还私自磨刀豁豁对准良臣,我这刀,下次就不会如今日这般长眼。”

苏长宁踏出丽景轩后、苏长平顿敛了晏晏笑意由着隐忍的泪水将视线模糊起来,心头一阵无力,这无力感还不仅只是出于她一个女子独坐宫门强敌环伺,而是觉得:自己所争所护其实也着实无益。

说明



第七十六章:尘世罗网

第七十六章:尘世罗网

苏长宁的内心里空茫茫的万分难受,虽然她极想如这天上积压许久的雨水一时由念随性瓢泼,但她的眼泪却依旧一滴未落,只是行走在这雨中顶着一团莫大的悲凉,不知自己此番该是何去何从。从皇宫到苏宅这一路上的街巷都颇为阴暗,她却在一条又一条巷子里漫无目的地转。

照说人生本应是因为那情字而美好,但一为欲念即万般沦陷,即枉自熏心,即随意剥夺,否则为何有那么多人会为一己私欲而抹杀他人的诸般权利?将原本人世间最单纯的本真从心头驱逐消失不见?说到底人也不过是被欲念控制的工具,苏长平如此,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苏长宁抬眼向子矜街望去,那天也阴暗雨也疯狂的子矜街上好像就只有她一个逃不脱尘世罗网的游魂,苏长宁收了步,身子和着子矜街转角处那灯笼之火在风中孤零零的晃荡,长宁抹了抹眼睛,那灯笼之火明明灭灭如鬼火般慢慢忽忽飘近,似是那日在天龙城所做之梦的延续,虽是邪惑,却也熟悉,熟悉得仿佛是那梦中之人不经意间冲自已翩然一笑。

“你是……”苏长宁面上一愣心头却一阵迷茫,只见那人提着灯笼火慢慢走近了些。欲是看得真切,身子却不遂人愿如泥巴一团在雨中再也坚持不下,倚着墙壁晕了过去。那人在她的身边蹲下,敛了笑意伸手在她脸上一摸却是一股温热的斑斑泪痕。

苏宅现在已经荒废,就连大门门口的铜兽嘴衔的环子也已经脱落,怕是不久惜日亭台茂盛花柳遮颜如今却是多了一个举目迎风、廓然寥落的所在。

许是睡了一觉,苏长宁才有些力气从床上下来,但额头依旧烫,眉头紧锁着,开了窗阁看外面已是清晨微光乍现,那红诱诱的一片怕是世间再也无它能压得住那么娇艳明媚的一份灿烂了,底下的院子里本来还稍有些许雪意,但被昨儿夜里的大雨一冲洗倒也干干净净清爽无比,院子居中正有一个年轻人在那儿习武刀剑飒然,似是感觉到苏长宁呲着嘴笑,那人停了手,也不躲闪苏长宁的目光反把一双眼睛大大地向苏长宁脸上盯去似在品鉴她的相貌一般,倒是把苏长宁闹得脸上一红忙忙回头心里道: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穿着女儿衣裳被人这么看过呢。

“不对……”这苏宅已经败落无人连老鼠大概都搬了家,这般朝气的年轻男子是打哪儿冒出来,该也不会是昨儿夜里遇了鬼或是狐狸变了来闹她心的?“不对,不对……”苏长宁抚着被烧得晕头转向的额头稳了稳思绪,方才反映过来这人怎的如此熟悉?

“庞即。”苏长宁一拍手想起这么个人,再探出头去证实那年轻人却不知去了哪里,被窗外的风一吹倒也有了几分清醒,就闻着屋子里漫延开来的苦涩味道,急忙下了楼出了阁左转右转寻着她心里的那个结。

“原来是你?”他的脸颊在温和的阳光下别有一种俊朗的生气,苏长宁见是宁越倒也平淡,此时她头也未梳脸也未洗就跟枝头的鸟雀一般刚刚睡醒,一屁股在桌边坐下死死的盯着正在煎药的宁越。

“那你以为是谁?”宁越朝着未着浮光虚粉穿着素色衣裳看起来倒颇有艳致的苏长宁笑了笑。

“能让北燕丞相在这里为我煎药我是不是该庆幸一番,然后再喊大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瞧上一瞧?”想起昨晚那梦游似的经历,面对置自己如此地步的罪愧祸首苏长宁自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你倒又俐牙利齿多了。”宁越站在一个青檐瓦、白粉墙的屋舍之畔将那药倒进了一只大瓷碗,正端药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苏宅没落于此我也有责任,但那日澜沧城中你的选择便早已注定了苏家的命运就是如此,你到底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似是被扎到痛处,苏长宁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又有了前晚诡异的感觉,转而怒道,“宁越,我倒底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

苏长宁此话的意思有二,一是回应了宁越那日在澜沧城中所说‘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的确,她确实明白他的意思,二来也表达了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非但不会谢你还恨得要死,无非就是打着救我性命的恍子将我逼入幽寒绝谷再抛给我一条绳子说‘你自己慢慢爬吧,这万丈深渊我可没有力气管你。’

“你就别想这些了,好好喝药吧,对于我来说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宁越递过药,动作轻柔话句却是着实可憎,苏长宁原本埋头在那粗瓷大碗的墨黑汤药中突然就喝出了一丝挪揄之意,怒目抬头,已然控制不住自己要撑案而起,然而她抬头之际正看到这间房舍内的陈设,外面阳光蓬松而入在夯土的地上照出些飞尘来心中就似盲了。莫不要上了他的当!

苏长宁喝过药,闻着一股“清川”的味道,这清川她曾在苏长仁的药坊里见过,本为中药为落叶乔木性干叶,呈圆形花大而白以树皮入药有燥湿利气之用。这时的宁越也稍有余心晃了眼这间苏宅后园的三层小楼,牌匾之上“将楼”那二个字笔意温柔架构缠绵,他识得那落款是当今南陵国墨王的落款。

“你如此陷害于我,就不怕我就此一命乌乎了?”风似有些回暖,好一个曛然的清晨,然而苏长宁的话却又给薄薄的空气平添了几分冷意。

第七十七章:一忘清川

第七十七章:一忘清川

宁越望着她似在猜她心中真正的想法,半晌才哈哈一笑低头用手指轻轻在桌面写了个否字:“你如果这么容易死了,也太对不起我费尽心机百般算计如此这般谋划了,你也好意思?”

“我当然好意思,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不会让我死,我又何乐而不为。”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催眠似的意味,似是春天青青的嫩柳初条慢慢的绽出笑意。

“听闻子矜街上‘十样锦’的早点茶水不错,我在那儿订了位置。”宁越似邀非邀摆下这么一句摆摆手出了苏宅,庞即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闪出来,冲着苏长宁招招手。

长宁上了楼梳洗一番,家中珠宝玉簪都在当初要满门抄斩时被尽数搜刮,水脂胭粉长宁也找了许久才找到被冷落于箱底的一盒,还是当初她十八岁生日之际长平替她描眉画黛遗留下来的,想到长平,长宁的心情又萎了萎,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悯的意味,似是所有过去与未来、所有的因与果、恩怨与波折都已无所谓,到最后只是那一道留在心里的痛苦是真的,清清楚楚的印在心底,即便发了霉变了味也不想翻出来。

‘十样锦’中宁越此次订的位置是个雅座。那座位被三扇绢面屏风围了起来屏风上的翎毛画得颇为雅致。窗外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与那条隔断南北的道趣河。一路行至此,大街上时有人交头接耳说到董府被劫一事,苏长宁一笑而过,适才进酒楼就有个店伙迎了上来把他们让入了那个雅座。

长宁才入屏风后面就见座上一席白衣招摇的宁越含笑站起。庞即却是见苏长宁进来一拱手先是一揖然后右手一伸就要与苏长宁拉手,苏长宁伸手相握没料到眼看要触到时庞即却手腕一翻来拿长宁腕脉。长宁手腕一屈已脱出他的拿扣却伸指一弹弹向庞即关寸之处;庞即也不含糊腕底一沉依旧来捉苏长宁的腕脉,他所用分明就是擒拿术中闻名于世的‘九打’;苏长宁习过此术也当即以此‘九打’中的一式相避。两人面色不动,手里却勾转挑拿闪攻电避指掌偶然轻触就在对方皮肤上带出一痕红印。苏长宁忽一沉肘一让开对方,手掌一翻已轻轻捉住对方五指稳稳握住对方只要一加力他必也要加力相还了。

那人一愣抬脸笑道:“苏姐姐,你果然不错!”

苏长宁也望向对方的眼睛:“庞即?你我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真实说来,应该是第三次了,只是上次你无心应战,真是扫兴。”

“哈哈,你可比你们的丞相可爱多了。”

“那当然,我大哥始终这般表情也太无趣了。”苏长宁已然坐下,即便被庞即这么一说也只是瞥了一眼宁越轻轻一笑,未如以往一般花枝乱颤的厉害,庞即看着她拭净后的脸孔心里不由就一声轻赞。阳光下她安然而坐似展现出另一种说不出的静好。庞即轻笑道:“当真是‘静女其姝’,女子本该如此,这般会令多少男子‘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了。”

苏长宁久居沙场行为举止早跟男子无异,行军打仗讲究谋略又比男子还见得威势,久而久之只道她军令如山却无人知其内心却也柔情似水,偏就没人把她当个女子来爱慕。所以此刻对着庞即,面上隐露因庞即的调侃而羞涩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苏长宁看了庞即又看宁越,这两人都在笑却笑得各有不同,一个笑得温和一个笑得顽劣却都是笑里藏刀让人丝毫不敢松懈。

“你答应过我此生不入和墉,你失言了。”苏长宁终于恢复常态,对宁越道。

“你该知道我向来只求能否达到目的,至于用了什么手段,是否失了诚信又有何妨?”宁越点头一笑。

苏长宁看宁越的眼睛,都道人眼里是最无可隐藏一个人心胸气度的地方,宁越的为人她知道,宁越的野心他也知道,苏长宁没有问宁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即是知道,只是这男人特无趣又硬是要把他自己的梦跟她搅和在一起,到最后说不定把梦搅得支离破碎也说不定。

长宁不说话,宁越也不说话,居然连喋喋不休的庞即也不说话,桌上烧饼面枣、丹桂花糕、槐叶冷淘、蜜炙黄雀、虾饼、还有灌汤肉包,在沉寂中倒也一时消灭不少。

“昨儿一天可真是热闹,听说发生了很多事啊。”宁越的话让正低头吃着灌汤肉包的苏长宁一颤,那汤汁便毫不客气的染浊了宁越雪白衣裳,宁越眼中隐隐浮起一蓬水意不知怎么象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怎么南陵朝中的事儿你也要管?”苏长宁也不理会,依然吃着她的肉包。

“我若想管的话,这儿就没欧阳度什么事了,我来只想管两件事……第一打赌你输了,愿赌服输你什么时候跟我走?”宁越边擦着衣服上的汁水边问道。

苏长宁皱眉,有些讨厌他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哑迷,干脆就皱着眉没有说话。宁越以前的那句“假如这个国家抛弃了你,抛弃了你们苏家呢?到时候你愿不愿意跟我走?”,现在的这个假如已经变成现实,他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跑来跟她索要答案了。

第七十八章:看戏唱戏

第七十八章:看戏唱戏

其实,她是有答案的吧,只是不愿说,不愿说而已。宁越也没有逼迫只是接着又问,“第二件事,我那五百万两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那你问墨王取去啊,问我何用?我自己都穷鬼附身啊。”

“你又开玩笑了。”宁越面上若讥若嘲地一笑,“自小到大你就不善说谎,那眼神那表情都在出卖你。”

苏长宁揉揉喉咙将那只包子一口气咽下,好像自己的糗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他提了出来,长宁眼里有点冒火,她手中有爆裂之响宁越一瞧原是那筷子已被她折成了四段。

突然苏长宁笑起来,“师兄,我带你看戏可好?相对这和墉我好歹也算个主人,该是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宁越看着她只觉得她话里深处的意思,不仅只停留于字句表面那么简单,正欲思索这时长宁却再也一眼都不看他,而是盯向庞即道:“庞小弟,我请你看戏,走。”

长宁也不结帐,拉着庞即就出了“十样锦”,外面风大吹荡起几片树叶害得苏长宁眯了一会儿眼睛,庞即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苏姐姐,你是不是又在出什么鬼主意?好好的看什么戏?”

“怎么?你们一个丞相一个将军难道连我这个女子都怕了不成?”长宁笑得有点歪,“怕了的话就在这儿说,我可以饶你们不去。”

“去。”庞即自然不甘示弱,他对什么事都充着一抹激勇对困难也是从来不屑,即便明知被激将,但好歹也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服了软。

“去的话,那就把今儿一天的时间给我腾出来,我来安排。”长宁望着远处,这些日子以来这宁越一直在耍着她玩,好歹她也要玩回来,在这长风高天中,在她内心静如止水时,长宁倒觉得生活有了几分趣意。

门口坐了几个乞丐,她走过去给门口的乞丐施了几个小钱,一抬头就看到宁越已经结了帐从“十样锦”中出来,其中有一个双眼深陷的乞丐朝着他望了几望,或许是看他商人打扮一直尾随他道:“客官行行好啊,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随便打发点什么都行啊。”宁越给了他一两银子方才打发了。

看戏的地方在鱼子街上,有一座叫“芙蓉园”的,是和墉城最大也是最多华贵们来看的戏院子,今日唱的大戏是《王宝钏》,三人在二楼择了雅座坐下,虽说现在是战乱时期,但这帝都还是歌舞升平,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该享的福还是要享的。比如对面雅座的那个老头看起来有五十多了,躺在躺椅上,还一手牵着一个美人,由她们轮流一口一口的喂着,看起来像是小米粥,盛在青瓷碗里,拿银勺子盛出来,胡腾腾地冒着热气。

长宁倒不是关心这老头,只是关心这个世道罢了。这时戏倒是开始了,其实长宁也并不懂戏,不懂什么行头什么把式,只是觉得那个王宝钏唱得好,声音轻轻细细弯弯曲曲的,她就那么大大方方仔仔细细的看着,看着她动唇,看着她扭动腰身,看着她双腿慢慢移动裙摆,看着看着就醉在她的戏文里,眼睛迷离都忘了身边还有两个人儿,忘了来此的目的。

宁越与长宁对面而座,虽然叫了好几个小点但桌上的东西却是一动未动,他只是看着她心里转恻,她到底是不同了,不是他一眼就可以洞达透澈,小时他们可以随手胡闹随心嬉笑但现在却有了一份距离。其实他明白有很多事都在变,变得不全能为自己所控,也就只能这样,视如不见。

这一场戏看得极为平静,只有台上咿咿吖吖在唱。

薛平贵:妻啊,后面无有路了。

王宝钏:后面若是有路,你……你也不会回来了……

苏长宁的眼睛居然有一点红,薛平贵于大婚之日去了战场,王宝钏一等就是十八年,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的大婚之事,那年那日那个人往事犹历历在目,自己又何尝不与王宝钏一样在等,可是,她又要等多少年?

她低头偷偷擦了擦眼角,抬头时就看到宁越在看她,她轻轻掠了下鬓装作不知,记得刚认识宁越的时候他清浅浅地象一溪清水,可以让自己一眼看得到底。但后来的他越来越是难懂,他的思想、他的期盼、他的挣扎……他的诸般种种越来越是看不穿了。

但长宁到底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抬头看了看戏院儿底楼的门口,那里安安静静的,都是一片沉寂之声。

“你在等人?”宁越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门口。

“没有,只是……”长宁的手在桌上磨了磨,低声道,“只是看得太入迷了……”

“一看姐姐你就是痴情之人,连看个戏都会眼睛红通通的……”庞即在边上打趣,长宁心知不好,自己想掩饰什么偏偏就暴露什么,连庞即这般的毛头小子都看出来了。但她也不好骤然翻脸,只感到不好意思了羞怯怯地低着头沉默。

“这王宝钏确也痴情……”宁越的声音悠悠晃晃如是茶水一般,但又像是隐有深意。

第七十九章:一片僵局

第七十九章:一片僵局

“还不是这薛平贵害的。”长宁也抬起头看宁越,将薛平贵也念得是咬牙切齿,入木三分。

“或许他心里有爱,只是不说,毕竟这些年生在战场,哪有时间儿女情长?男儿都是有报负的。”他声色依旧温润润的。

“或许……一个或许,就总结了一个女人十八年的光阴?没有时间儿女情长?那他又怎么娶的西凉公主?”苏长宁嘿嘿一笑,话锋却变得尖锐,“抛却诸般种种,其实都只不过是借口,在男儿眼里,爱情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更何况花开遍处,又何必单恋此一枝呢?”

“你又不是薛平贵,你怎知他心中的苦与怨?你怎知他对王宝钏不爱?不恋?不念?不思?不想?”说这话时宁越看着苏长宁的眼睛,这样说下去不免大是危险,他总免不了有这样一种感觉,在这一场与她接触的过程中彼此都是纯粹的,但却因世事种种搀杂了太多的杂质,而不得其果。

苏长宁闷着没有回话,似是有些逃避,她们彼此针锋相对明里暗里的话儿都听得明白,只是……

庞即从看台上的坐念唱打中分出心来,移过视线探过头,饶有兴趣说道,“大哥,你说的好像你自己深有体会似的……不过也是啊,大哥和嫂子分隔两地,确也如这薛平贵和王宝钏一般啊……”

“闭嘴。”苏长宁将那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推到庞即面前,凑过身去嘻嘻笑着说,“吃吧,吃吧,嘴里塞满了你就说不了话了,嗯,干脆撑死你算了。”庞即胡乱抹了抹嘴,嘴里被苏长宁塞了一块糕点,这会儿说话也不利索,“啊?苏姐姐你怎么这样悍?早上才刚表扬你,现在我收回早上说的话啊,跟你太不搭调,太不搭调了。”

她是自由的,普天下的女子也少有她这样敢作敢当,独行边疆力守孤城那已不是寻常女子可为。宁越回过头看那戏台上哀哀怨怨的王宝钏,她与她到底是不同的。

这时戏院里一阵骚动,院门被大开涌进一队官兵,不一会儿又涌进一队衙役家丁,两队人马在门口浩浩荡荡,吵吵嚷嚷的甚是热闹。一时间戏院里鸡飞狗跳,但门口又被堵着谁也逃不了,唱台上的戏子们更是一涌去了后台如是临了大敌。戏院儿班头已经出来,领头的修炎站在台子中央,一条腿儿往椅子上一踏,那椅儿差点承受不了力道,颤了几颤总算稳住了,“今儿官家办事,大伙配合着点,统一在这儿排队,依次放行,否则……”他一抬腿又劈下,那椅子哼都不哼一声儿便散了架。

“是……是……小的配合……”班头随即点头哈腰的朝着戏院里挨个儿请罪去了,那是他的主顾,他得罪不得啊。

庞即算是猜到了苏长宁的用意,合着在这儿下了套让他们钻呢,他看了看宁越似是略有所思,也应是看穿了苏长宁的鬼把戏。“你告官了?”宁越问。

“说起来我也舍不得,不过没办法,谁叫你的人头这么值钱呢,抓了你大概就能还我们苏家的清白了……”苏长宁笑着,有些脱略于尘俗之外,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爱可敬了,她站起来往底层楼道上走时,又丢下来一句,“你不是说过,我若连逃不过这一劫的本事都没有,便也不值得你如此谋划算计,所以,反过来,那我也要看看,你又有何德何能,来让我陪你去往北燕……”

底下,二派人马开始套着近乎。“哟,原是修大人,小的在这儿有礼了。”董府总管董樕虽然平素里瞧不起这些舞刀弄枪的,但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的,他朝着修炎弯了弯腰,又问,“大人来这儿所谓何事?”

“那你来这儿又所谓何事?”修炎白了白脸色总算吭出一声气儿。

“这不,董相交代些事,命我来这里找一位……故人……”

“我是奉皇帝之命,来抓捕一个……夙敌……”一个故人,一个夙敌说的都不走心,分明就都是各打着各自的幌子打着自己的算盘,面上却又心照不宣。

这会儿董荣光却是在董府里坐奈不住了,几个时辰前一个乞丐送来一个消息,这消息比他府上失了几百万两银子都是震惊,那个乞丐来时慌慌张张的他还不以为意,直到他说出‘雪澈’二个字时,他方才严肃以待,再三问了那人有没有看错,那人却道:“绝不会看错,那人虽然商人打扮,但那长相那气质却是掩饰不住的,我以前跟小雅做过古玩生意,见过雪澈公子,那就是他。”这个乞丐原本是做古玩生意的,可惜对这一行没有眼力尽是被骗以致倾家荡产,四处流散衣食惧忧只得做了一名乞丐。

董荣光询问过他现在在哪儿后,便拿出几十两银子出来将乞丐打发走了,惶惶然一个人在花厅里打着转,如果那人在“十样锦”门口遇到的真是雪澈,也就等于是说雪澈其实并没有死,那他那天晚上遇到的鬼……董荣光连忙打叉那日晚上之事不愿再提,可是不提的话那天的怪事又非常理可说得清,便陷入一片僵局里。

他唤过董樕附耳交代几句命要秘密行事。

董荣光这边的事儿倒是出乎了苏长宁的意料,她原本是唤了另一名乞丐直接去报官的。料不想两派人马撞到了一块儿,到底是超出了她的预畴。不过对于苏长宁来说并没有惧色,有时候有些人你只需稍稍用些心,便可成为你手中一枚用来颇是顺手的棋子。

第八十章:雪澈公子

第八十章:雪澈公子

“苏大人……原来是你……”修炎斜着眼看苏长宁从楼梯上下来,都说苏长宁私通北燕,这会儿报官说是北燕丞相秘密来了北燕,又不知有何用心。墨王派他秘密前来,此事兹关重大,特别是在此和谈的关节口上不得出现叉子,要他弄清宁越来此的目的,墨王懦弱可见一般,他还不敢真正和北燕撕破脸面,都是如此境地了,都个抓字都说得弱声弱气的。

“这边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人我也交给你们了,至于有没有本事抓到就另当别论,修大人,告辞。”苏长宁留了点讽刺的话儿欲行离开,董樕却挡着道儿插上话来,他依旧哈着腰那几乎成了一种习惯,“苏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人虽然哈着腰,但却丝毫不掩饰满腹的敌意,大概平素里仗着董相撑腰喧嚣惯了,那份张扬几乎是喷薄出来的,属恶奴的典范,这人其实并不胖,但乍看之下却一脸横肉,眼睛微微吊着,长宁见了心下一凉。

两人走到相对来说算是清静的一侧,董樕开门见山,“苏大人可否告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怎么?我到何处还要向你禀告不成?”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董樕往戏院子深处瞥了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听说雪澈公子未死,如今回了和墉城,小的是特地前来恭祝大人,大人此番前来团聚,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日出了。”

“哦?你见到雪澈公子了?他真的没有死?告诉我在哪里也好跟他团聚啊……”董樕这般套话的路数长宁倒是见得多了,心想你套话就套话吧,可不可以不要一副心怀叵测的样子,如此这般毫不遮掩全无克制,当她苏长宁是傻瓜呀。

“苏大人也未见过雪澈公子?哦,那可能是府上的人弄错了,打扰打扰……”董樕善于见风使舵,长宁的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的目的都是无法达成。再呆下去也就尴尬了。

苏长宁盯着董樕背影的视线悄悄向二楼移了移,心下里感叹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为何非得那么多弯弯绕绕,沾染那么多俗世的鄙薄与功利?

这时修炎已经开始唤侍卫搜楼了,那无所顾忌的蛮野行为在整个“芙蓉院”里回响,大有要拆了这里的打算。董樕自也不甘示弱,手一挥人马也随即跟了上去。宁越与庞即在楼上看着,马上就要搜至二楼了,那戏院的大门口被人赌着,一排人手持弓箭一排人手持长枪与芙蓉院的客人对侍着。

“丞相,那个董相府的人为何会来?难道也是为了你?”庞即指着董樕问道。

“他是为了雪澈公子。”

“雪澈?苏姐姐的夫君?他不是死了么?难道没死也在这里?”庞好听闻那搜楼的声音越来越近,按理说不该问的,但到底是按不住好奇心。

“别问那么多了,眼下还是逃命要紧。”宁越笑笑,伸手在地上刮了点灰给自己和庞即脸上都抹了些,然后又吩咐了庞即几句。庞即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丢自己嘴里嚼了嚼,宁越却伸手将那盘子打碎了拿一块碎片揣在怀里。这时楼道里的声响更是重了,不出一刻这间雅室里便涌进两个官兵,宁越与庞即躲在门口,正好一左一右各擒了一个,那块碎片儿便派上了用场架在那官兵的脖子上。庞即将他们打晕,迅速的扒下他们的衣服穿上,庞即还时不时的隔着门朝外面喊,“真是忙死老子了,这泡尿憋的,兄弟们别进来。”

正当两人换得差不多的时候雅室里又涌进几个董樕的家丁,还有两个翼龙卫也探进头来,宁越和庞即站在那几个家丁的身后,朝着那两个翼龙卫招了招手,他们才进来宁越手中的盘子便敲在其中一个的脑袋上,盘子是碎了,那人却迷迷愣愣的还站在那里尚未倒下,庞即却是用手一夹脖子,另一个便晕死过去,又顺势过去将那个中了宁越一盘子正欲行反击的人一拳击晕。那几个家丁以为翼龙卫内讧在边上一边看一边笑,而这时宁越和庞即已冲出门去,在那楼道里狂叫,“不好啦……董府的人杀人啦……杀了我们翼龙卫的人啊……”

苏长宁在街上逛着直到天暗下来,她不想回到苏宅回到那个冷清的地方,然后一个人坐着那痴痴的想那些伤心的事,在那回忆里她也不想面对长平,谁又能说她是错的呢?至少她是为了苏家,她苏长宁就没有资格指责它。

她在一个胭脂铺前停下,有点相中一个碧绿的翡翠盒子,里面胭脂无论是从色泽还是质地来说都算不得好,偏偏就被她看中那个盒子,苏长宁有点叹息自己没有出息了,想买个胭脂却相中的是盒子传出去又该被人笑话了。她摇了摇头又放下,就这样漫长目的的在子矜街上走着。

小雅居里的雪梅依然如此红艳,红艳到让她想起自己穿过的那身同样红艳的嫁衣,她不想去想那嫁衣背后的故事,可是站在“小雅”门前的她却又是如此身不由已,这里有她的回忆,她的痴情,她的耻辱,长宁想起来心里猛地升起一股悲凉来,空茫茫地万般难受。

她是听说过“小雅”里岁岁闹鬼的,那个雪澈公子是不是年年都回来?

长宁原本站着这时却听到身后有一阵规律的脚步,然后是一阵规律的呼吸,她回过头就看到宁越在向她走过来,在她身边站着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探头看那伸出墙角的雪梅,他着一身侍卫的衣服一看就是慌忙之中穿上的,就连脸上都是抹着一层灰,但也掩不住他的美好。

第八十一章:重回小雅

第八十一章:重回小雅

这时远处似是有人在唱歌,声音兜兜转转的,先开始还听得真切但渐渐歌声也越来越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混乱的马蹄声。

“不好,他们追来了。”宁越拉着苏长宁就往小雅居里躲去,这小雅自上次被董府的人破门而入,门便一直虚掩着,两人才关上门那马便从小雅门口掠过,才松了口气那马似又折回来,在小雅一带晃悠着。长宁从门缝里往外瞧见领头的正是修炎,他朝小雅张望了几次似是有意进来,宁越忙又拉着她往小雅内宅跑去,他对小雅极熟,哪里有树哪里有路哪里该是拐弯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庞即呢?这小子跑哪里去了?”苏长宁边跑边问。

“不知道,跑着跑着就跟他跑散了,我跟他约好了在苏府等,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在苏府里了。”宁越也是边跑边说。

小雅里假山凉亭泉水悠悠,长宁却是无意欣赏,她的步子突然停下脑子里有点混乱,但就算是怎样的混乱对面前的景象却是熟悉的,宁越带她来的地方,是她曾经又爱又恨有过欢笑也有过泪水的“洞房”。

长宁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其实她是没有必要跟着跑的,修炎要抓的人只是宁越与她何干?只是,她为什么要跟着他跑?又为什么要再次进了“洞房”?这新房里仍是保持着结婚时的原貌,她记得那日是被雪澈公子牵着喜帕进来,今日却也同样被一个男人牵着手进来,那人却叫宁越。

他叫宁越他不叫雪澈,苏长宁至少在心里不愿承认。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脚步也越来越近,苏长宁挣脱开手,她的脸上有点红,只是在这暗淡的光线下谁也瞧不见罢了。当然长宁也不会看见一向从容与微笑的宁越,他的平静恬淡在这一会儿也被打破了,有一点月光从窗户里钻进来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生动照人。

屋子里似乎也没地儿可躲,两人才钻进床底下挤在一起,那新房的门便吱嘎嘎的被推开了,他们只看到几双混乱的脚在走动,和衣摆细细碎碎的磨擦的声音。

“大人,似乎不在,这里没有人来的迹象。”一个侍卫在说。

“大人,会不会是苏长宁在耍着我们玩啊?哪有什么北燕的丞相?她大概想洗脱苏家的罪名,抛了这么一个说法,我们若抓不住这个人,茅头可全指向咱们了啊。”又一个在说。

“我们抓他干什么?不是在议和么?”开始的侍卫傻傻的问。

“你笨呀,抓了他不就可以不战而驱兵,我南陵又可以四方平安了。”

修炎也不听他们呱噪,径自看了看四周,又用手抹了抹桌上的灰,也不厚,听说今年的岁首那个雪澈公子的鬼魂又回来了,看似不假,至少这里不像是一年未打扫的样子。

许久修炎才带着他的手下离开,长宁这才缓了一口气,人一松懈下来思想就容易涣散,她也没有急着要爬出这床底子,只是就这么趴着,看那窗口照进来的月色。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长宁到底是没忍住,他脸上抹的那些个灰就像一个笑话。宁越抹了抹自己的脸又朝长宁的脸上擦了擦,染了点灰迹。“刚才我们有难同当,现在当然也要有福同享,这样比较好。”

长宁愣了愣但也随即笑了笑,叉开话题道:“在芙蓉园里,你是怎么逃过修炎与董樕的联手的?”

“联手?”宁越将垂着挡了视线的头发往后拢了拢,“他们个个用意不良,心怀鬼胎,又怎么会联手?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引他们内乱,而他们的内乱又引得那些看戏的人又乱了起来,乱上加乱岂不正好可以逃跑么。”

“那你又怎知我刚才不会叫那修炎抓了你?”

“因为你是苏长宁,你不会那么傻,你跟我在一块被外人看到还不坐实了你叛国的罪名?还嫌在牢里呆着不过瘾?”

“好吧,此仇我记下了,什么时候也让你尝尝做牢的滋味。”长宁忽一嘴闭,若是平时换了他人,她早就一脚踹上去了,可这人却是不同,自小被她用刀威胁着长大的,狼来了喊得多了听者也就无意,也不怕她苏长宁有一天果真会一刀子上来。

“其实我也有坐过,只是你不知道。”宁越故意放慢语速,“而且不止一次,想起来往事就不堪回首啊。”

长宁这才想起来,宁越游历在外八年,这里面定是发生了许多苦事趣事,但也确实未曾听他说起过的,不由道,“反正现在也是闲着没事,如果你愿意说,我也愿意借两只耳朵给你勉强听一下。”

宁越看了一眼苏长宁,她的脸上被他抹了几道灰,不由按着她的头让她别动,又伸过手去在她另一边脸上划了几道,笑得又更是得意了些,“如果现在有个镜子让你照一下,我想你会想念桃桃的。”

“你是说……我现在像桃桃?”苏长宁咬着牙,也伸过手去,“师兄你也该洗洗脸了,脸上都是灰啊。”她的手按在宁越的后脑上将他往地上按,那地上的灰尘便全蹭在他的鼻上脸上,狼狈的不成样子。

宁越本想是还手的,可他们的离得太近目光才一对视,刚才还热腾腾的气氛便压抑起来,彼此间突然升起如此冰冷如冬雾的冷峻气息。

第八十二章:后会有期

第八十二章:后会有期

苏长宁红着脸从床底下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那床沿上一座,在床下趴久了双臂有些酸痛,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伸着伸着又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了,宁越也爬了出来,也在拍身上的尘土,似是有意无意的长宁被呛着连咳了好几声。

长宁还是第一次如此有闲瑕的打量这个房间,里面摆设布置依然如是大婚之日,甚至床上还摆放着她脱下的那件大红嫁衣,她抚着那件嫁衣没有说话,她现在相信那个人那天夜里内心是有过挣扎的,可是他有他的秩序她不会轻易步入他的秩序里,至少那时候她是绝对不会。

或许他的那些秩序的存在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但要有所成就必需就有妥协;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一个契合点,现在看着是了其实也不是,但即然活着那就有好多事等在那里,不由得他们不回去面对的。

他们坐在床头各自裹了一条被子在身上,这天天有些冷,他的声音也有些冷,“你说要借两只耳朵给我,现在还想不想借?”

“借……”长宁的声音低低的。

他跟她讲那往事就着一点微弱的月色,几乎到了凌晨两人才和衣倚床而睡。早上醒来时宁越发现苏长宁已经不见了,那桌上有她就着灰尘写下的两个字,“德秋”。

宁越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答成,该是启程回去的时候了。

苏长宁早已回了苏府,直到午时她趴在窗口却看到苏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上的帘子稍稍掀开,她和宁越的目光才一对视就见那轿帘合扰内中的人平静地催了一声:“走!”

“后会有期。”风中传来庞即爽朗朗的笑声。

“的确是后会有期啊。”她心里这么千回百转地想着那马车立即腾跃而去,脸色一时僵住还没想明白时就见车影已杳。到底是没有问出口,问了又有何用?苏家如今沦落于此他确是借刀杀人,便也确实如他所说,他人若无杀人之心这刀借了又有何用?他与姐姐长平之间纠结起来也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她又该怨恨谁呢?这世间有很多疑问从来不会只有唯一解释,而不留个分支叉道让人苦苦思索在众多答案中做出选择,所以很多事上,糊涂一点未免不好,若较真纠结,大概人生一世草长一秋,那一场生命最终都只会归为“徒然”两字。

北燕皇宫内这阵子明争暗斗也多是热闹,须臾的沉香殿中却一派斗酒诗篇歌舞升平,康丰城内四君须臾、嬴侯、薛公端坐一团却独独不和了欧阳度,席上几杯酒几篇诗几句豪言,却也敌不过琵琶声声催人泪下,那歌姬一首《将军令》运指如飞,筝筝有力,弹得那个风生水起,那曲调时而委婉,时而激昂,时而轻巧时而又波澜壮阔让人心潮澎湃,众人皆坐无言,表面上乐声万种风情妙不可言,底下里却是驰骋于风沙漫漫浊火烈烈的生死战场……

曲毕许久一片安静,作诗斗酒的热念全弹没了那份心思却沉重了,生死战场到底是离得他们遥远,但这宫里的明争暗斗又何尝不是如同战场,康丰的气候这一阵子多变,也不知有多少人要受这气候的牵连,但即便如四君这般隐淡内心还是有热血的,只是欠了那么一个引子而这首《将军令》又恰是那个引子。

须臾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挥手令歌姬退下,嬴侯像是想到了什么,呷了口酒道:“自从公子回来后这康丰九城便传唱起了一首歌谣,歌中大意是公子泾末争权夺位想要弑君登基,也不知出自何处,颇有用心啊。”

“用心是有用心,事实也是事实。说是宣王外出许久日子了,现在又是逆贼叛乱又是公子相争,一片风雨飘摇都这般田地了还不现身,怕是遇害一事遮也遮不住了。”薛公道。须臾点点头,表示赞同,趁势说道,“应该不是遇害,而是被挟持了,否则三股势力相绞早就分出一个胜负那天子之位也不会空着,所以我今天明人不说暗话,特请各位来也是为了这一事,我要拔云见日弄清这一真相,保宣王安然,还请各位能够相帮。”

“是啊,现在这朝中乱的,这国乱的,没有一国之主怎可行?公子我支持你,再没有一个明白人出面,这俊文山一乱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而朝中至今还闹轰轰乱糟糟一团只顾王位相争,我怕早晚会……”薛公痛心疾首不忍再说下去,这四君子除却须臾之外,家中均是康丰巨富其势相加堪可敌国,他们必须出面施压让皇室平乱否则于国于家皆是不利。

“可惜我身体不好,伐南之事半途而废,平乱一事也力不从心,那我就只能做作为公子该做之事,倾自己全力将这宫中事情理上一理,清上一清。康丰四君一向洁身自好,上可对天,下可对民,这一次,我们要对得起的,是自己。”四人交情非浅,说话也无需绕圈,与之相处所应所求都慨然坦白,须臾倒觉得自家兄弟反是没有感情,不然此次归国,那些曾经可以一起喝酒的皇兄皇弟们为何就视他如眼中钉子?自以为又多了一个假想敌?

泾末颁布公子令,凡城中有传唱其弑君歌谣者,一律严惩不怠,然纸包不住火,传泾末欲行夺位狼子野心之势越压越是反弹,城中也不知谁人写了几千份告子民书张贴于城中各街各道,一时间千夫所指百官所骂泾末之名臭不可闻。泾末于甘棠街的青铜像被人砸了多少牛屎粪,以致守像侍卫由原本八人上升为十六人。

第八十三章:康丰风雨

第八十三章:康丰风雨

国之无主城内开始混乱,有大批百姓开始涌入郡衙,又有一些激进的民众混于其内杀烧抢掠混水摸鱼,以前人人道是康丰治军最为得体百姓夜不掩门,无偷无盗无匪那守城的军卒每天只知道睡大觉。但现在风气变了,气得辅国公大拍着桌子说一群刁民定是背后有人指使想要哗变,命人强行镇压以致康丰城内好一番腥风血雨。

百姓如是蝼蚁尚可镇压可城内四大家族就不同了,况且还是这四家联名请谏,辅国公这一阵子头发掉了不少,他虽有监国之名但无实权又无虎符在身那各地驻军他指挥不动,但好在有些将军依附于他系其羽党,现在又是关键时刻总不能坐视北燕叛乱不管,一时间倒也集齐了五万兵士。

辅国公思来想去这乱也是要平的这位也是要争的,只是孰轻孰重的问题,这五万兵士派去平叛,那这内斗他就少了一份胜算,但这四大家族的势力他又不能视如不见,他辅国公一年得之于朝廷的钱能有多少?但夺位之势各方各面都需要钱来打点,这方面倒是全靠四大家族的营运将之贴补的了。当然这利得都是双向的对谁都没有坏处,但一旦失去四大家族的支撑,他就像那千里马儿瘸了腿想跑也就不能跑了,思来想去干脆一咬牙,继八公子之后命赫连洙领兵五万再次平叛俊文山之乱。

须臾去找了泾末痛哭流涕以表自己并未有夺位之心,几壶酒下去,两人倒也勾肩搭背一并痛陈当今世道。以须臾在宫中酒鬼之名,流连shengsechangsuo之好,泾末自是未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只是如今乱世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为好,自是表现极为热情,酒到深处情亦流露,须臾醉熏熏的对泾末说道:“五哥,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别轻看我,我此次回来还真不是因为身体不好……”

“哦?那是为了什么?”怕是酒后要吐真言,泾末有些窃喜。

“我是在军中受了他人之气,在那呆不下去啊,宁越这个狐狸做什么事都得以他马首是瞻,池晏庞即那一伙习武之人自侍劳苦功高,以我轻之,我在军中就当我是个鬼啊……是个鬼啊……我说的话,那都是个屁啊……是个屁啊……你知不知道?”须臾将鬼啊屁啊字眼加重以表愤慨,说得咬牙切齿似有深仇大恨不报此生就不成仁了。

泾末哈哈一笑,须臾却搭着他的肩将一口酒气吐在泾末脸上,凑过去一脸贼兮兮相,“五哥,我告诉你啊,我在军中得知一个消息,说是那镇南侯……镇南候有不居之心……”

“什么不居之心?”泾末一征,摇着须臾再问,那须臾却是一脑袋扎在桌子上起不来了,任凭再怎么摇晃身子软成一团如是烂泥,恨得泾末眼珠子都瞪绿了,一拳击在桌上骂了句:“喝酒喝成这副德性,生来有何用?”

泾末不敢大意去找辅国公,这会儿两人既要面对外变又要内防沣良与池壁来势迅猛挑衅,辅国公决定先下手为强,首先是以池门百户倪趾告变,诛杀了池壁一臂校尉盘山、葛奇译。泾末颁下公子令责备池壁,并派遣人马去逮镇南候府上有关此案的幕僚成师承。

池壁自己也很清楚:那些年自己的做派和日益壮大的实力已经让朝中权臣为之侧目,再如今儿子又手拥重兵怕是更让人心存恐虑忌惮了,只是那时侯宣王坐阵尚还宠信,握有兵权的池晏还在康丰,依恃如此谁也奈何不了他!现在宣王生死不明朝势不稳,看来辅国公是夺位心切说是成师承实际上是打算拿他开刀了,如此气焰是势有必得,志不在小啊。

御史大夫沣良身边的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的御史中丞突然于家中死了,有人亲见其接到辅国公派人送来请谏说要邀其于府上一聚,去时还好好的,归时就这般七魂六魄皆没了,一时朝中茅头直指辅国公。

沣良甚郁合着几个朝中相帮大臣在甘棠街“十二泉”美其名曰看戏,实则包下整个堂子相议此事。堂上这戏也有趣,讲的是一个大户人家子女争夺财产一事,弱势的原本以为争之无妄,其中有一个聪明儿说势单确实力薄,但抱成团儿那力量就不可小觑了,到最后确实如此每个人都分得衣钵满满心满意足。

沣良不由心动,眼下之意他和池壁确是属于弱下,辅国公心狠手辣连那宣王都敢谋害,现在监国权势中天,大有将自己打压的苗头,若不及时打止这一发就要燎原还有可能危及十二子佩远,论狠辣还真斗不过他们,看来只能讲讲手段了。

沣良私底下试探了几番池壁还真没想到一拍即合,两人又联合了几位王爷共同上书太后指控辅国公泾末,要兴师“清君侧”,名义也很冠冕堂皇:“平难”——平定国难。奏章上援到的是《祖训》:“朝庭上倘若隐藏有奸恶小人,那么诸王列侯可以训练好自己的军队等待命令,一旦得到天子密诏,诸位即可统兵讨之”。其后又一一罗列罪证,包括大家传得沸沸扬扬的弑君一罪,到底无风不起浪。

太后有些棘手,再怎么说这辅国公都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宣王的兄弟,左手是肉右手也是肉,这割肉的事情就割到自家头上了,她也必要有所舍弃,虽说宫外那些相传辅国公弑君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但到底是作不得真,此乃大事除非有真凭实据她也不得妄动。说起来这些日子确为不见宣王身影,她也暗中派人正在察探,那边事情还未察查清楚这边又发生了“清君侧”事件,她也不敢马虎,这是明日张胆的要起兵造反啊。

太后为了安抚大家情绪随后颁下懿旨,命沣良与池壁暗中调查宣王失踪一事,全线搜查宣王下落,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同时暂收辅国公与泾末监国之职,移交太子无央。

然而沣良与池壁的“清君侧”一事就此尚未息事宁人。

宁越收到十二云骑兵暗线的密报,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对于须臾其人他并未看错的确是有宣王之姿为王者气魄,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放心把整个康丰安危交与此人,先是舆论造势反泾,后假借四大家族之手将康丰兵力外调平叛,再假意投靠泾末,让辅国公起了池壁要起兵夺势的疑心致其先下手,然后假作辅国公府的请谏迫死御史中丞,为的是达到让池壁跟沣良暂时联手的目的,一番“清君侧”削了辅国公监国之职该是令辅国公咬牙大恨吧。

不过目前来说最大的隐忧还是宣王的安危,只是从种种迹象来看,宣王应该暂时还未遇害,否则辅国公早就起兵夺位了,宁越猜是尚未得到传国玉玺,虎符与天醒,这些都是辅国公想要得之,而宣王才得以维命的基本。

宁越看了看北燕地图,视线在阴山久久未曾离开。

第八十四章:多此一举

第八十四章:多此一举

朝野里皆在传宫中雨妃被刺,刺客至今未能抓获,太子符卫被禁君临阁,一年不获允许不得参与朝事,董相府上被一伙匪儿所劫银两无数据说达到三万两,而苏家被赦,苏长宁又被任命为金锦十六州巡察史,可谓一石击起千层浪,谣传纷说千百种。

这些天大街上庭尉府的人在四处抓人,凡是外地人说谁谁谁看着像匪人的一律抓走,害得大街之上白日里都冷冷清清,以期能躲则躲避开这种说不好就死人的“蝗虫”之灾。

然而御史府门口不知何时摆了十只大箱,据值夜的衙役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时就发现了那十只大箱子,打开时里面满满都是白银让他们脸上的神情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怒是笑了,只知道愣着愣着也不知道多久,大概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约有三百万两的白银给人心头带来的震撼更强烈了。

半夜里被叫醒赶过来的周赐一瞧也有半刻儿的走神,如此多的银两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大街上,倒也是“趣”事一桩,趣就趣在那边董府说丢了‘三万两’,这边就硬生生跳出来‘三百万两’,似乎如此种种俱是故意做作给大家看的一场大戏啊。

想起周策前些日子所劝戒之事,“董府里近日会发生些事,你站着看热闹便好。”便一时心下了然,周赐唤了些衙役,要将这些从天上掉下来的银两尽缴国库。

一下子解决了三百万两‘租金’,墨王闻之自是喜得眯起了眼,但也仅仅片刻他的神情变得虚幻恍如隔世,他挥挥手示意将那些银两抬走,转身时周赐发现墨王脸上居然有一行清泪在他瘦削的脸上流下来,似乎时间在那泪的痕迹里都变得荒芜没有尽头。

站在殿下的董荣光望着银子眼神发呆,面上衰败颓然全无半分血色。这时一听收缴国库忽心生悲意又转而继之两眼一翻,直愣愣晕死过去,倒下去之时还不忘看了看箱子喃喃了一句:“银子……银子……”

众大臣一瞧忙唤着太医,唯有周赐笑笑过去掐了掐董荣光的仁中,说道,“天降三百万两白银,董相大概闻之想起了自己被劫的三万两,所以悲从心来……无碍……”

这一日正是北燕所给出的十日之限的最后一天,北燕使臣欧阳度已经一催再催。

墨王宣了苏长宁谨见。

雨妃之事乃传言,太子也未得定论,董府虽被劫却怕惹火上身察出自己贪污受贿之事未曾报案,唯这苏长宁之事确凿,这一段日子以来群臣的目标一直都对准苏长宁,要求处死苏长宁重新捉拿苏家归案的折子越来越多。

这其中多数来自于朝中清流一派,他们一边痛恨墨王昏庸但又恪守忠君之道,容不得一点离经叛道,这些人中尤以蔡起云为首上表曰:“苏家一向自持功高盖主,行止骄矜,嚣张狂妄,其女苏长平,苏长安叛国,苏长宁抢夺粮草,劫持周大人,更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罔顾国纪……”

人生在世固多相厌相恨,还不是对那所谓的名声不满,似乎被人强披的光环不压于言舌弹簧之下就得不到平衡,本就女子入朝堂浊了清高之人眼睑,即便有些官品也依然得不到一份真正的尊许,若稍有不慎染些黑点,便更是被他人明里耻笑背里讥讽名不符实。

但是反过来若苏长宁以一介布衣之姿站在战场的最前面保护着南陵国土,怕又是另一番光景又一片赞许了。所以穷极终,也不过是名声威望而已。

苏长宁曾经的部下如今已经位列人臣、亦或是一些曾经以命相托的武将、或者内心里求安稳之士辈也会为苏长宁说些好话,以致大殿之上争议之声一片嘈嘈杂杂不忍啐听。

苏长宁站在朝堂之上听着如此纷说倒也沉默不语,以前众人还多半可以背里讥刺苏长宁浪得虚名,可自从她于“无稽之乱”领兵出征之后,众人这背后的腹诽也就不那么自信了。但不满毕竟还是不满,所以今日朝堂之上一见人人表面淡淡,实际上十几双于官场浸淫已久的眼睛紧盯着她,嘴皮子瑟瑟抖动,个个披着律法律条来打压这享名极盛的“女子将领”。

“好了,朕不想再听这些,此事容后再议。”墨王心底里把苏长宁恨之入骨,虽然雨妃的伤势在太医的调理下已稍有好转,但这刺客未曾抓到到底是心事一桩,雨妃说刺客蒙面看不清面目,但这宫中众多侍卫也未曾有所发觉也未免太不中用,墨王心下里暗自觉得此事与苏长宁定是脱不了干系,但又没有证据,再加上北燕的立场,用租金五百万外加送上苏长宁一颗脑袋,来交换国之安稳以及皇后一直心心念念着的国舅爷。

眼不见心不烦,这苏长宁反正逃不了横竖都是死的下场,墨王冷笑一声,随后颁下旨意,命苏长宁即刻领翼龙卫一百,护送银两和欧阳来使前往五牧。

蔡起云欲再进言,他身边面色沉稳的周策暗暗向他摇了摇头,蔡起云虽然四十有几身子硬梆梆的像块枯木,倒也意会了周策意思,当时按下蠢蠢心意不表。

“在建章殿上为何阻止我?”蔡起云仰头将杯中的清酒饮尽,对好友絮絮叨叨,“这苏家叛国一案罪证确凿,突然蹦出个小丫环顶罪着实可疑,那丫头势单力薄,又有何能力刮起如此强劲的政事之风?”

周策将好友与自己的酒杯斟满,目光略过好友微红的面孔,触及那毫不掩饰的抑郁眼神,不由一声叹息,“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此次苏长宁五牧一行,墨王定是另有打算。”

第八十五章:无有归期

第八十五章:无有归期

“此事为何?”蔡起云仰头,问,“我一直觉得奇怪,朝中这么多人,为何偏偏要派苏长宁做巡查使?那么多男儿当真都敌不过一介女流?难道?这其中另有玄机?”

周策握着杯子的手停在空中半晌未动,他只觉得从身子到内心都从未经过的一种累,这累不是出于无力而是出于对未来对国事的迷茫,轻轻道,“你有没有听说当今国舅爷被北燕所俘之事?我听我爹的口风,北燕有意要用苏长宁新鲜的人头交换莫闻人。”

“新鲜人头?意思就是到了五牧即行斩杀?”

“表面上是如此,但事实上却未必。”

“难道北燕还另有所图?只不过区区一个女流,值得如此费尽心思么?”

周策却一眼都不瞧蔡起云,早转身伏案拿起桌上的一壶酒引杯斟满。那酒却斟得太满以至酒水在杯面上都凸起了一层微澜,只听他怅然道:“蔡兄难不成不知唯才是用?难道这才还有男女之别?墨王此举未免让人寒心,只怕未能杀掉苏长宁,反倒放虎归山,造成更大的后患。”

“此言太过于耸听了吧?”蔡起云虽然平时听多了苏长平的战功战报,但对真假却是心存疑律。

周策闭眼养性口中却道,“以苏长宁在澜沧城中的表现她绝不会叛国,但自从宁越出现在澜沧城时我就怀疑他有心要将苏长宁收入自己帐下,而此次又提如此要求只能更加证实我的猜想,墨王此番举动着实不妥,如此所为无非是将苏长宁逼入绝境而转投北燕,正合了宁越鬼计。”

周策身未动,心却似随着一队浩荡的人马在南陵的国土上由南向北走上百里千里,身边的平野如此之波澜壮阔迷人眼色,是否那个系着心结的人还有心思去感受一二?是否那个人的脸上还能浅浅含笑对周遭的种种有一种笃定的神情?怕是此生再也不会见了,或者再见已是敌我双方,那个人走时未曾向他告别对于他也是避而不见,怕是心里早有了定论,到时一语成谶,又该以何种面目相待?

禁宫,建章殿,墨王站在殿门口,冬季的风肆无忌惮的在皇宫里四处游荡,枝枝桠桠窸窸窣窣零落一地,园子里有一株柔弱的梅树竟也无法挡住寒风凶猛来袭,最终被连根拔起,连**一声的生气都没有了。

“皇上,起风了,看来又要下雪了,您披件袍子吧。”常生替墨王披上了一件锦袍。

“你陪朕多年,你说说,这苏长宁是个忠臣么?”因为雨妃的事,墨王的脸上这些日子来确也消瘦了几分,他人本就不见丰匀这时瘦得更是有些露骨了,只见一张脸上的轮廓越见清晰,疲态明显已盖过一代帝王的风彩。

“奴家又如何知道?奴家一心只道如何伺侯皇上。”常生替墨王整理衣袍,硬也不接墨王这支弄不好就掉脑袋的箭矢。

墨王闻之微微点头,“要是这天下的人,都像你这般明白,朕也不用这么操心了,克尽职守,这是作臣子的本份,只可惜,朕身边的大臣们,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一个个都打着小算盘……”

说完墨王快步走入金殿,坐于龙案之前,常生会意,忙替他铺纸磨黑,墨王神色冷峻,挽起衣袖,拾起御笔,在纸上奋笔疾书,常生偷偷看了一眼,吓得双目圆眼,手中墨条,掉落地上。

墨王猛然抬头,盯了他一眼,常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称死罪。

打开印匣,取出那方历代传承,上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的传国玉玺,重重落在那张纸上。

“你把这张圣旨交给萧岳,让他按旨行事。”墨王盖完玉玺将圣旨交由常生。在常生欲行传旨出门之时又被墨王叫了回来,墨王起身将当年勤南王所佩戴的宝剑取来,交于常生,“将此剑交给萧岳。”

常生知道萧岳乃是当今南陵暗卫第一高手,这暗卫本为护卫宫禁的高手,当世之中得入其选的一共也不过八位,这萧岳以剑术闻名宫中被人称为“暗面佛”,手中索魂剑下被索魂之人不计其数,现在墨王写了这道诏命,又赐了这把宝剑,苏长宁的性命,恐怕……

门外的天景似乎也应了他的心意,铅沉沉的天上云色翻涌聚集,大雪将来的气氛又更浓烈了些,当常生行走在宫道上的时候这些天来憋着的沉沉雪意终于飘洒了下来。

即将起程的苏长宁立马于子矜街的拐角,看着雪花虚荡荡的那么无依无凭在空中飘着,如同此刻她不知归往何处的心迹和落寂的背影,临行前苏长宁做了二件事,一是特地去了一个酒肆,以前时有路过缩在街角相当鄙旧的酒肆,常常飘出白酒的香味来勾得人魂儿都失了三分,以前因为身份忍了几年临行前再不去上一趟怕会成为此生憾事,掀开门口半旧的竹帘坐在露着些白生生木茬的半旧桌椅上,这般鄙旧的酒肆出产的却是当年曾驰名整个天祁王朝的“梅子醉”,说起来也有数百年的来头了,只是现在战火纷起算起来也就只有南陵独此一家。第二件事便是去了子矜街拐角处的“小雅”,从那里折下来数枝梅花打包带走,另有一枝梅傲然然的立在苏长宁的手中,苏长宁看着它心里也升起一丝凄凉来,反反复复的肯定却又反反复复的否定:你决定了吗?你真的决定了吗?

苏长宁又最后回望了一眼“小雅”“苏宅”,一扬马鞭,放马驰骋纵是洒脱,但此去一路怕是再也没有归途了。

第八十六章:九幽天险

第八十六章:九幽天险

阴山很高而且地势险要,在这春天的时节站在山底举目望去葱陇陇一片,偶尔闻着几缕花香便什么景致都瞧不着了,山脚下也水汪汪一片多是水草泽被,有几只白鹭在那悠闲的走来走去身子都滚圆滚圆的。若然想要上山的话只有一条道可走,这条道谓之“九幽”是条天险,阴山上原是有伙强盗,后来辅国公前来围剿的时候将其招安,秘密训练之后调入宫门防守。

这天天色有些暗,从九幽上匆匆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摸着岩壁战战兢兢往前走,九幽的梯道很窄基本只能容纳二三人,一路九曲十八弯天色又暗视野极不广阔,这两人除了望着脚下的道还时不时的朝后面张望,脸上神色也是一片肃杀。其中有一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那一头头发乱蓬蓬如稻草一般铺陈着,时不时看一眼山崖底下那腿也一个哆嗦,索性就面朝着岩壁横着下山。

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支十多人的队伍举着火把似在追赶,领头的个子矮小但长相却是凶蛮,两只眼睛极度凹陷进去似人似鬼的,在这夜色里让人看着头皮发麻,这会儿正嚷嚷着,“快快快……他们就在前面,小子们今天抓不到他,我们可就横竖都是死了,给我拿点精气神出来。”

“这死老头到挺能耐的,受了这么多刑居然还能半字不吐……”这人只有一只手臂据说是救匪首光荣牺牲的,因此便在这阴山上由匪首养着,也算有些地位,但也被这凹眼珠儿一呛,呛得咽下了半截话儿。

“三哥,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想知道这老头是真疯还是假疯么!”独臂嘻嘻一笑,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点年轻。

这些追兵在后面离得也不远,再说山谷有回音,这话说的几乎就在前面两人的耳畔,不由加紧了步子,前面一段有一点缓势沿途都是树木长得极是茂密,两人偶尔抬头看向远处时,有些晚翠寒芳斑斑驳驳的,映在星星点点的澄空里,对面崖上有一条细细的壁水不绝地流淌着,似乎无语地诉说着这阴山之地浓郁的生命力。

然而只听啊的一声,那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人只见原本走在他前面的人儿突的就没有了,再向崖下看时就见一个黑影急速的往下掉,这一晚的夜本是极为宁静的,此刻却骤然翻了脸仰天长啸了一声之后,又弱怯怯的一片静默。

“怎么,有两声响,难道两个人都坠崖了?这可如何是好?”独臂探了探崖下又忙缩回了脑袋。

“如此也好,总比逃出去安心。”凹眼珠儿下到出事点儿,用火把照了照山底又照了照前路,恶狠狠道:“现在分成两路,一路回寨禀告,一路继续前往搜查,若然没有,明天全给我下谷底去。”

五百万两纹银,一百名翼龙卫,领头的依然是修炎,然而苏长宁却在队尾发现了一个人,那人皮肤象是秋后经了霜的小麦颜色,眼并不大、细细长长下面则是一只悬胆似的长鼻,鼻下的唇依旧紧紧地抿着。此人,正是萧岳。

清脆的马蹄声像雨点一样惊醒了路上的动物,略带惊慌的“唰唰”跑向林野深处,苏长宁一行从一重接一重的山峦里穿过,又渡过一条又一条江河,不时有皮鞭地响声在空中回荡,马匹在皮鞭的指挥下按照正确方向拉动下快速疾驰而去。

淮水南岸德秋郡志记,“南陵国安十八年正月二十八,大雨。已刻,溪水暴涨入城,瞬息淹屋,白浪滔天。城自西至东,楼垣庐舍尽湮为壑,男女遭溺。沿溪百里,民畜田庐漂没殆尽。”

苏长宁一行人进入德秋郡之时正值暴雨狂风,官道上满满的都是衣衫褴褛的灾民,德秋郡郡守卢刚欺君罔上,对境内灾情视而不见对灾民更是不管不顾,凡辖内无家可归者一律赶往邻郡沽源府,一时路上遗骨无计,饿晕病倒之人无数,剩下的人也就不再指望朝庭,多是仰望心中神像,唯有虔诚跪拜祈求我佛法力无边,好渡他们脱离苦海。

一路过来,偶有一些村民义士还在与洪水鏖战,却不见丁点官府的人。苏长宁手中的梅枝花已落去,那枝还在,坐在马上却也觉得手中的枝条冰凉凉没有一点温度。她静得有如一尊石雕般一刻过去了两刻过去了三刻过去了还是没有动上一动。一路一直行于队尾并没有与苏长宁有任何一点哪怕是眼神上交流的萧岳,突然驱马行于队伍最前方,他看着暴雨打在苏长宁的身上潮湿一片,那眼神里却是干燥燥的燃着愤怒的火焰。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继续赶路。”修炎抹去脸上的雨水,身下双腿一夹那马便趟水而去。

德秋郡有座山,叫沃仙山,山上有座庙,叫沃仙庙。沃仙庙中有口井叫孩儿井,有传说中沃仙庙中有邪神,每年必须贡奉一对童男童女入孩儿井,方能保德秋郡一年平安丰顿,至于沃仙山中有没有邪神就不得而知,但这孩儿井中每年贡奉的童男童女却是真,由着郡守卢刚亲自挑选洗净并举行仪式投喂,谓之“保平节”。此次洪水大灾自然而然被卢刚得了理由,说是上年选出的童男童女不合格方才造成大仙大怒,才遭了此洪水伐德秋之罪。

这是苏长宁在路上问了灾民经过原委,一致是如此说法。因此苏长宁紧了紧呼吸道:“走,我们上沃仙山。”

找到沃仙庙时已是傍晚,苏长宁是不信神邪的,‘什么凡村庙神龛,多为灵异妖邪所居,以神位仙名,食人之信仰,取人之精神,得以长存’之说更是不苟言信。这个沃仙庙很小,小到一个院子,一间小屋,几个有那么几分意味的神像如此而已,因为百姓潦倒得不到香火延续,早早便废了,只遗园中花木披尘枝叶枯瘠,神像蒙灰蛛网密结如此,但园子里确也有口枯井,上盖有一个不大的雅亭,下有三角口,各一面写着孩儿井三字。

第八十七章:德秋水灾

第八十七章:德秋水灾

苏长宁让修炎和萧岳把自己绑着下了孩儿井,不深,也就四五米,但内里又横向叉开四五米,这才宽阔了些,一个房间见方,置一小床,床后却是冷风嗖嗖让人不寒而栗的莹莹坟头。

苏长宁是见怪了惨相的人,但今日纷乱的景象叠加在一起,乱糟糟的让人心里平空起了点沧桑,这时听闻井缘边有喧哗之声便未曾久留,匆匆上了井岸,苏长宁脸上有一点被雨水以及寒冷之气冻激出来的红,朝着庙门口的那一眼那一坨红色便又涨了几分,修炎手下的翼龙卫正将庙中避雨躲灾的百姓悉数往外赶,那座本就空落多年的小庙倒也因为官兵与灾民的相抗而忽然热闹了起来,再加上暴雨倾盆所有树木花叶凋落显出一派枯败,而这种枯败中突然的热闹更是有如幻境一般让人错乱。萧岳坐于庙檐下不动,但也情知苏长宁断不会束手待毙要横插一脚,但面对翼龙卫统领也不由暗地里替她捏上一把冷汗。

“修炎,此庙虽小,但大难当前还容得下那些百姓,何必苦苦相逼。”苏长宁阻在翼龙卫前面断了他们的所作与妄为。

“苏长宁,你虽为巡查使,却也是戴罪之身,别来干预本不就属于你管的事。”

虽然这些年她避于澜沧城尽量少卷入皇室与朝廷中事务,但这一次回和墉却难免又掺和不少。苏长宁也深知以一人之力很能对抗得了朝中‘翼龙’高手与那‘千羽’‘暗卫’之力的。但说到底自己已经被墨王逼入绝境,再一味忍辱也无济于事,呵呵二声冷笑之后,苏长宁道,“那好,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修炎忽仰天大笑了三声冲周围在座人等一拱手,一声吆喝,一刀便向着苏长宁的脑门下去。修炎虽是翼龙卫统领,其武功堪称一流之列胸怀却是鸡鼠之辈,一路霸道“虎爪手”下冤魂无数。苏长宁与之相较量了十招心下里暗暗惊叹。修炎是年少气盛,见自己略占上风便有心卖弄自己本领,将原本全力以对的霸道招式化为应付泛泛女流的花巧,威力一旦减弱,苏长宁便抓了可乘之机,趁修炎换招之隙手里招术加紧攻之,一拳击于其胸口掌劲透于其肩上,把修炎震得向后倒退了三步。但修炎体力深厚,虽遭受苏长宁重击却更是激发起修炎的斗志,他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一口钢刀,再次向苏长宁施以压迫。

苏长宁感到刀劲凌厉,慌忙抽了惊鸿抵挡,但修炎的刀法剽悍无比,一轮猛攻之后苏长宁往后连退了几步,身体往后一仰一个侧飞腾挪,催劲于剑上直点修炎下盘部位。修炎连忙闪躲,暗叹到底是被苏长宁揪住了弱点,被她连连几下袭击下盘不稳,步法大乱,步法一乱刀法也无法维继变得杂成无章,苏长宁神情一静似悲凉似哀伤地看了他一眼,手中剑势忽逆剑身一转剑尖向后接连两记击打,分别点中修炎两手肘部,修炎两手麻痹,钢刀脱手飞出,苏长宁的剑乘势戮向修炎胸口,令其根本无法作出躲闪。

“退是不退?”

“退。”修炎全身的肌肉几乎都崩直了,紧咬牙口一个退字,阻止了翼龙卫从两侧纷涌以助统领之势。

雨势瓢泼之中百姓一阵骚动,欢呼雀跃之声势如破竹锐不可挡,似是长久以来受官兵相欺的大仇得报终于扬眉吐气,直到雨越下越大才相互推桑向小庙挤去。苏长宁收了剑,眼神掠过小庙墙角时却是一愣,那个人整个身子都藏在一个暗影里,那暗影还不是这山间的暗影而是他一身气度中所裹挟的暗影,他只那么站着就似裹挟了所有黑沉沉的夜与人间所有的秘密。

苏长宁向那一小拔灾民发放了一些干粮,在小庙里转了转,随便找了个角落倚墙便睡,思想中浮光掠影一一交错,眼皮也渐渐沉重却依然能觉察到昏暗之中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苏长宁一个激灵,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嚷嚷着要找个地方烤个衣服,否则到了五牧连尸体都要发臭了。说着大大方方去了小庙后间。

七手八脚生了火,脱了外套放在火上慢慢撩,藏在衣袖里的梅枝露出来一截,苏长宁握着光秃秃的枝桠突然触景生情隐隐笑了好几笑,似是想起自己生平一如曾在长生殿中雕琢的对子,“重殿飞萤,铜龙漏缓,禁垣乞巧,唯有双星鉴密誓;天军驻马,银甲光寒,佛寺生惊,可怜千古传悲歌。”只是,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有好多回忆曾是两个人共有过的。那是刻记在时间的齿痕上终其一世也还是存在的。

苏长宁苦笑一声,那梅枝便跌落在火堆里急急的煎熬燃烧起来。

“你来了。”她这一句虽淡淡的门外却声息一停,半晌只听那人叹气道;“我来了。”

衣服才烤到七八分干,苏长宁忙披衣抬头,就见到宁越撑着油纸伞从小庙后院后门进来,一点凉意透过天青色帘子钻进来,灰屑被风一吹吹进了苏长宁的眼,她使劲眨眼仪态不佳偏就受了宁越的嘲笑,嘲笑就嘲笑吧偏还握着一只酒壶晃晃说这可是从和墉带来的“梅子醉”。他从袖子里摸出两只酒杯满上酒,“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他将杯子递给她,她的外衣穿得乱七八糟的想来刚才披得太急,后来眼睛蒙了灰儿便把穿衣的事儿给忘了,两条雪白的手臂都露在外面,甚至于胸前都露出了一片大好风光。

长宁接过酒杯的时候就觉察到宁越的目光不对了,她一低头就见自己一身衣衫胡乱的裹在身上,裹得还极不严谨倒有点风尘女子的意思了,就连衣摆都软软地垂在地上渍着了不少灰尘。而再抬头去看他时,他身向后仰已一口将那杯中酒干尽了,另一只手里端着酒壶那酒水洒洒落落地正向那瓷白的杯中倒去,那酒水微微荡漾着。

“非礼勿视,还不快转过身去。”苏长宁咬着牙崩出一句,脸色映着火光倒也显得红艳娇媚了。她将地上厚厚的灰尘用脚向着宁越踢过去,一时尘土飞扬也迷了他的眼睛。趁这当口她已经重新穿好了衣裳坐下了,就听他笑着说道:“我是非礼勿视,但就怕你是有心勾引,毕竟这里荒郊野外,又是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

“谁有心勾引你了?”长宁有些急切了,“宁越你越来越没腔调了,亏我以前还觉得你不食人间烟火……”

“我又不是那小龙女,苏长宁,你是不是把自己当杨过了?”宁越说的很是随意,但他漆黑的眼瞳里却似翻卷着一种微妙的情绪,长宁看在眼里却也觉得这人一身白衣,高雅温润的,像是有几分小龙女的神韵却又比她多了几分男子的气魄,想到这长宁不由也笑了,便不再说什么由着他了。

苏长宁也不客气,两人碰了碰杯细细品味一番确为好酒,放下酒杯一抬头,便见一滴雨水顺着宁越的脸往下淌映着火堆像是血泪一般。苏长宁不说话,宁越也不急,这苏长宁不说话时安安静静倒也好看,一张口十有**也是好看,但常常是嫉恶如仇要的是别人的好看。这今日里半夜相邀,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要借你那十二云骑兵。”苏长宁连喝了几杯,忽把头向上用力地仰了仰似要仰去满脑中的酒意。

“我便知你没有好意。”宁越抬眼看了看苏长宁又敛首闭了眼,似是有所思遂才说道,“你是否打算去劫卢府?”

“你不要说劫字这么难听。”一个劫字着实刺耳,苏长宁自然轻声抱怨。

第八十八章:安然入睡

第八十八章:安然入睡

宁越捡了根枯枝拔了拔火堆,“你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劫了,还在乎名声?我问你,你第一次劫了问天府粮草万担时是否心有不安?到了第二次劫董相府三百万银两是否已经心安理得?这一次劫卢府要施舍灾民百姓是否又会觉得洋洋自得?苏长宁,你若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变马贼。”

原本轻声交谈的苏长宁被宁越气岔,拍的一声折断枯枝恨不得朝着他脸上飞过去,“你还好意思说,这劫问天府粮草和劫董相府银两不都是被你逼的么?这会儿跟个道义之士一般在这儿说我。”苏长宁忍着忍着忍到最后在地上不断的画圈圈,画着画着画到最后就似画通了大脑神经灿灿一笑,“那也不错,我可以跟西王混日子去。”

“你知我从不会遂你心愿。这主意你就不要打了。”一向孤傲自负、飙扬绝世的宁越轻轻一声叹息,那叹息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苏长宁盯着宁越看了半晌也未有答案,也跟着幽幽一叹,道:“我现在不打西王的主意,我现在在打你十二云骑士的主意,你借还是不借?”

苏长宁是实在没有办法,在澜沧城时哑狼被苏长宁指使去找西王相助,一千多人马分了二路,由哑狼和西王各率一支,现在哑狼因为董相府失银一案全城戒严而出不了和墉,西王又一路护送苏家去了重阳郡安家,那里曾有苏家以前置下的家业,在那里隐姓埋名生活总比边关来得好许多。苏长宁也是没想到自己会一劫再劫彻底跟这劫字较起了真,不过此次灾情朝庭不管,她却无法坐视那些灾民死去。

“时候不早了,我也困了。”宁越看到苏长宁的眼里迸出炽烈的光来,一如年少时自己也幻想着仗剑江湖管天下不平不幸之事,但到如今却有那么多沉重的使命压在他的身上时刻提醒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偏不着半分预计。撑起伞时宁越从怀里掏出一物一掷转身就走。

第二天一早天倒是晴了,宁越站在小院门口看着沃仙山,这沃仙山中一片仙气缭绕土地却贫的厉害,时时可见桑柳榆槐却也萧萧让人徒添寒意。他紧了紧雪白衣裘,回头望向翼龙卫修炎似乎极力压制要蹦跳出来的恼羞之言,指挥了十数人翼龙卫进城搜查苏长宁的身影,盏茶时间便消失在沃仙山远处。

一直到了第三天晌午才有消息传来说是德秋郡郡守卢刚于前日晚上家中自杀,死后家中冲进一队人马握有契约说是卢刚生前欠了巨债,家中财物钱粮尽数抵押充数,一时府衙门前好不热闹。

第四日晌午又有消息说是城中有人正在发银布粥,也有人指挥抗灾排险,原本在沃仙庙中避灾的难民倾数下了山,都道是神仙显灵才又得了一个峰回路转来。

由翼龙卫护着去往五牧的欧阳度缓缓踱到宁越身边,故作无意咳了咳又压低声音道,“这些天,怎么没瞧见十二云骑士?”

“哦,没看到么?大概欧阳先生眼神不好。”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少有的悻悻之味,似是嘲讽又似挪喻。这晚宁越小睡了一会一时怎么也没有困意,不由耸身起来在沃仙庙里放眼而去,夜很黑,德秋郡内隐隐地只见千门万户的屋瓦栉次鳞比地黑鸦鸦的一堆,摊软在这夜色里。他本来不爱热闹,但这些日子与某人凑趣惯了现下倒觉得冷清得可恨。

“大哥这么晚不睡莫不是在想心事?要不要小弟我讲个笑话笑上一笑?”庞即凑过来打趣,宁越笑笑,有庞即这等级数十载不遇的包打听在身边,不知天天要带回多少消息来聒噪个不停,怎的就会觉得冷清?

边上有人过来但那人不是欧阳度,宁越看了眼似是眼熟,他识人忆人的本领一流,不说过目不忘但也阅人无数从无差错,唯这人他见过但却在记忆中搜不出丁点关于他的印象与消息。这人刚到沃仙庙时一双眼睛便盯着了自己,他几乎不说话与翼龙卫似是一伙又貌似神离。每次见到他都有种怪怪的感觉,那滋味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象欠了他什么一般。此刻他在几米之远蹲下,倚着寺门似睡非睡,宁越知是自己实不该再在沃仙庙再呆下去,避灾的村民都已下山自己还执念于此这给人的目标实在过于巨大。便轻轻的对庞即道:“我们明日出发。”

庞即虽然嬉笑无常但一双头脑却也运转的精准,自是注意到那人的眼神随了他们一行许久,看起来是个骁勇精擅搏杀的角色,心下里便随之起意要去试探一番深浅。所以他剑未脱鞘一剑就向那人喉头钉去,那人突然睁了眼就势一滚退步拨剑还击。庞即多年戎马还是头一次见到人出手如此之快,当即转刺为扫横击破风而去,那人情急之下剑锋一竖已迎向那横扫而至的连鞘长剑。

“住手。”那声音如虹,震得两人同时往后退了几步。这一直习惯身如鬼魅般来去无常的正是萧岳,正待挥刀向那庞即,却见边上那喊“住手”的年轻人一双眼冷冷地盯着自己,那一份狠色不知怎么就压得他心中如承巨石之重。

“他们回来了……”宁越高挑挑的身材木头似的直立着,沃仙山盘山道上远远似有烟尘因为太远却看不清,但那马蹄声声仿是催眠的歌儿让人昏昏欲睡。

宁越折身回了小庙,未久便安然睡去,仿佛刚才的争斗与半道上答答的马蹄都与他不相干般。

第一章:五牧之城

五牧刚刚黎明。却有一串马蹄声打破了这黎明的平静。只见城外徐徐一行马车在荒野里奔来才到城门下其中一人已大喊道:“翼龙卫统领修炎到此,快速开门。”守门的头领还刚起身不太清醒,他正自狐疑城下人又连喊几遍方才不敢怠慢,一边命令开城一边急颤颤的禀告去了。

五牧原本被北燕军围得水泄不通,此次不知怎的倒也留了一个城门口通行,放眼望去不远处便是北燕乌央央的军营之地,看的都让人压抑。五牧城内大街上已然没有多少店铺开着,只有零零星星几个铺子大着胆子营业,卖早点的铺子前有三人低头喝着豆花脑,突然一阵马蹄的杂沓之声打断了城中的平静,其中一位白衣公子向身后望去,只觉那马蹄声由远即近响得甚是张狂,城门口的百姓诸人面色都呈现出一点惊慌之色自动地疾向两边让开。让人称奇的是守城的士兵也似面露惶恐连连避让。宁越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气派,苏长宁却是头也不回,舌尖享受着豆花的美妙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还能是谁?不就是一路追我们至此的翼龙卫么。”

原来那日夜里苏长宁回来之后,便留书一封说是五牧城内相见,便和宁越庞即一道一路北上,想来那修炎气得鼻子发歪,这一路苏长宁连着打喷嚏到了现在,怕是恨得她不轻。这世上恨她的人该是很多吧,近的说来那德秋郡卢刚,自己火起便拿鞭子将那个郡守狠狠地抽了一顿,然后将那个郡守的官印挂在那个狗官的脖子上,逼其欠债字条一张,那时候那个解恨的笑意也该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德行,但也正是那个卢刚让苏长宁真正下了决定,想此去前路不管如何艰险也要走上一遭,赌上一赌。

回头果然见百余骑翼龙卫打扮的汉子正护着几十辆马车从城门口奔来,那骑上人马衣履光鲜片刻不停直直卷入城内去。路中间一个小儿惊慌无措失了神反向那马蹄下奔去,边上的庞即看不过轻轻一闪已捉得他臂把他牵回路边。抬头时只见一地倾倒的蔬菜瓜果,那百余骑人马却也得意失形已奔得老远去了。

“什么人!狗仗人势……”庞即念念不平,手一松,那小儿便向摆豆花脑的汉子怀里扑过去,汉子生得高大却也激动的落下泪来直直喊着“恩公”不知如何报答,弄得庞即要结帐汉子死活不肯收。

“看来,得就此告辞了。”宁越动动手,桌上一根毛刺冷不丁就钻入肉里,这一路露刺儿的凳子可没少坐他也没少挨罪,这苏长宁看在眼里眼色冷冷口气也是冷冷,“是,是得告辞了。”

苏长宁从袖子中取出那日宁越甩给她的白玉玦还了他,玉玦上浅浅淡淡二字“云符”,背后却隐藏着一股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的力量,这一路虽然快马加鞭,但也多管了些闲事以致约有半月才到五牧境内。这五牧颇为废旧,而且城荒马瘦、戌楼颓败、护河干涸。这一副荒凉景象不知怎么就让苏长宁心事重重,三人就此别过,苏长宁去了郡守府而宁越庞即则回了北燕军营。

修炎恼怒苏长宁一路目无王法戒律从私底下一直吵到了饭桌上,任凭郡守元趣和守将汉原再怎么劝尉也无济于事,两人几乎拔刀相向生生把一桌子饭菜冷落一旁,萧岳冷冷躲于一侧阴暗的树桠上,思索自己的处境与理清自己的决断,这苏长宁一路发放银两给所需百姓如此一个好人,自己当真要斩其首级要其性命?

第二日一早苏长宁便下令去往北燕军营,苏长宁与五牧守将汉原原也认识一直英雄惺惺相惜,汉原手下也有一些原是澜沧城中苏长宁训练出来的苏家军部将,此去一行,众将聚于苏长宁营帐劝慰怕是此去不会再有回了,旦见苏长宁心意已决都暗叹一口气退出帐外。

苏长宁换了朝服多有别扭,掀了帐帘却见萧岳站在帐外如石塑般一动不动。

“萧大人,腰上的宝剑挺别致的啊。”苏长宁打了招呼。

“呵呵,家传。”萧岳面不改色,依旧话无多出。苏长宁听罢不置可否前行了几步又停下,转过头时脸上似笑非笑道,“萧大人,你腰间的宝剑,不会是用来杀我的吧。”

“是。”萧岳竟然点了点头。

苏长宁似是没有听见,这五牧的城墙边倒也不是没有景致。尢其在这二月中的清晨举目望去,四下里一带平畴视野极为广阔。只可惜树少了些,城堞边却有一两颗枣树因侧近池水长得倒还茂密。远远的也有些清翠寒芳斑驳裸露在黄土里,只见星星点点的绿意间杂在那大片大片的干黄中。一条混浊的瞬水在北边不绝地流淌着,似乎无语地诉说着这五牧之地寡薄的生意。只有天上的云霞倒还灿烂织锦般的覆在天边。

军营内,苏长宁一行被告知能够入得军帐之中的除了她只有萧岳。修炎无法理解但也只能骂骂咧咧在帐外徘徊。

北燕宁越营帐之中,一字排开约有二十多只大铁箱,打开均是白灿灿的银两看得人血脉贲张,宁越倒也只是轻轻挥手示意替宣王受下租金。

公子须臾也由池晏一路护送多日前已启程回了北燕,这会儿紧赶紧赶都快要到康丰了吧。

宁越看了看苏长宁,他们一路这十余天下来倒也见识了她的脾性,时见有匪盗正在屠戳父老,他们就会驰马上前相救,那时的苏长宁出手间就会变得极为悍厉往往剑下夺命出手无回,宁越却总是袖手旁观看她雄悍之色。只是这次,他倒要看她如何应对了,应对那个一路来明里暗里盯着并对他百般生疑的萧岳,宁越看了眼萧岳又笑了笑,让身边侍卫押了三人出来,又徐徐缓声说道,“莫将军在此,就看你们能不能带走他了。”

第二章:魂归西去

萧岳的剑抖了抖终于抖出了鞘一把架在苏长宁的脖子上,剑当真是好剑冷光浊人眼,苏长宁倒是没说什么反是被押出来的三人呆了呆,却异口同声大呼:“不要,刀下留人。”这大惊失色的三人自是莫闻人,雷点和商谊。莫闻人更是跪于地说若是由苏长宁的脑袋交换那还是宁愿自己去死,雷点晃着空荡荡的一条手臂涨红了脖子,商谊站的有些骄傲眼神里也满是倔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会因一个女人以命相抵而苟活于世。宁越似是不想再听刮燥之声示意将三人带出帐外,一双眼却紧盯着萧岳似要引其自愧陷于两难之境。

苏长宁来时路上就想了千万种与昔日故人相见场景,但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竟是如此悲苦之境,这三人想去看苏长宁但又身为战俘有辱身份,想见又不想见,苏长宁想去看这三人但奈何剑架于颈上,想见又不能见。都道相逢唯有喜,这会儿喜是喜但三分喜来七分苦,不堪言说。

苏长宁之所以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正是因为原先有所料,料到墨王不会放过苏家也同样不会放过她,即便让她勉强来此也不过是北燕的意思。正如宁越所说他虽是引子,但若墨王果真没有杀意她又何致于沦落于此。

“苏长宁,对不起,我奉墨王之命,要用你的人头交换莫将军一行的性命,我也没有办法。”萧岳面色划过一缕惭愧,但他也非愚人,这一路早把苏长宁的深心与这个世路看透几分,剑起手落,溅得自已襟袍上一蓬鲜红,萧岳这时再也控制不住忽仰天悲啸起来。好像天地之间空茫茫唯剩下这一声仰天悲啸了。

一直被挡于帐外的莫闻人一行终于按耐不住不顾阻拦挑了营帘进来,这时庞即翟景持剑而侍门口,只能令他们远远一望便被挡了出去,苏长宁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萧岳的神情狼狈错乱,如穿丧服般的一身黑衣正立在苏长宁身后,他的身影摇摇晃晃的有如一个鬼影一般,挣扎着出了营帐,他的剑尖上还有鲜血滴答滴答仿若索命的声响。

北燕依约放行,莫闻人伏于马背上任性嚎啕痛哭,这根搅在他心头隐痛的‘刺’就是苏长宁了,就算她曾那么“势利”地将自己调笑但莫闻人还是觉得她的话语深处对自己还是柔和的。她的尖利都是世路所逼后的无选择的被迫。

北燕也依约入城,正式接管金锦十六州,这些州中虽然尚有六七万南陵军,但因墨王昏庸无有财力增加防御,大多是些花架式,因此守城之事宁越不太敢放心把希望寄于这些人身上。一些州府郡守集于五牧即有慌张又暗暗打着算盘,对北燕军入城之事面上皆是闭而不谈,唯是这宴席设了几个时辰都未见到宁越一行身影,直到晚时才有一辆马车徐徐过来停在五牧最为有名的豪华宅子“华府”面前,这时华府的牌匾已被人摘下来换上了“金锦十六州总督府”牌匾。华府原主人华期一家尽数流落大街被他人指指点点,百姓尽是嘲讽大喊痛快,这华府向来臭名远扬,华期更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为害五牧很多年,这次在北燕手里阴沟里翻船,是活该,是自作自受。

但引百姓围观的并不是这华期一家,而是这从马车上下来的吉松,只见此人一身儒衫,额突头尖,鼻僵齿露,身短不满五尺,然而却有一股自然的气势在其中,半开半阖眼神中不时射出几道光华。这吉松原有惊世才华但无耐蒙冤一直于山中深居简出,从二十多岁出人投地再到二十多年蒙冤落难,又到五十岁出世被北燕任为金锦十六州总督长也可谓是身世坎坷浮沉。

一时金锦十六州出现了奇怪的现象,便是从城防到衙役即到守将都出现了二套人马,这金锦十六州虽然地处要势,但都因治理不得当再加上国库空虚无力援建,以致经济实际上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许多百姓为躲避战乱拖家带口外逃,人口由极盛时期的五千万人锐减到现在的不足一千万人,工业几乎完全陷入停顿,历来十分有名的铁匠工业也仅存几家较大一点的作坊在苟延残喘,原本十分繁荣兴盛的商业贸易之路“荣华之路”也由于上黍控制了西去的大通道,逐渐萎缩,后来随着战乱更加频繁,治安极度恶化,马贼盗匪四起,各地商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在金锦十六州得不到保障,商业贸易随之一落千丈,盛极一时的十六州也衰落下去,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十六州正在渡过动荡时期,明处吉松贴出公告招募人才,所出的一些新规律法开始全线推广并逐渐站稳根脚,暗处宁越将一些逆鳞相继拔除或是打压下去,至少出头鸟已经耗尽精力,离覆灭也不远了。

或许距离近了,隔阂也少了,这些日子欧阳度看着宁越忙进忙出也算是心有所悟,这皇帝虽为一国之主,位于九五至尊,号称是真龙天子,更是天之子,照理说应该具有无上的权力和威严才对,他却觉得皇帝都是活的窝窝囊囊,皇位坐的也是没滋没味,即怕他人来夺江山更怕自己子嗣篡位夺朝日防夜防,防得自己时时胆颤心惊,又有多少精力治理天下更不用说拥有治国之才的明君了。但这宁越身上确有旷世之才若有朝一日真能一统七国,或许会是个太平盛世的天下。欧阳度摇摇头生出一丝隐忧,这宁越的藏性太深杀伐果断毫不留情,怕是这江山……

这一耽搁没想就耽搁下了。在五牧住了约有半月许。这个四周都是黄土干旱少雨土地贫瘠的平原,昼夜温差很大风景也是平淡,每到傍暮时分翟景就会去五牧外不远的荒废的城墙上小坐坐,日子久了,他发现少女绯烟也总是喜欢静静的一个人呆在那里,粗旷的风掠过她的脸颊,青丝随风飘舞,隔了老远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其实两人并未说过话。绯烟低眉垂目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有时候也会在翟景婉转的骨笛声中抬起头来冲他笑上一笑。翟景总会低下头来,只是隐约中那个低沉坚定的声音并没有完全在心中淡出,仿佛什么在偷偷作祟似的。

这一日依然如此,只是翟景吹了一曲骨笛完毕也未曾见到绯烟的出现,眉宇间有些纠结,人人都有他们原本的轨迹,或许只是映入你眼帘的那一瞬才是属于你的,然后就匆匆的去了,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这一日,翟景的心依然沉寂,夕阳,依然美丽,只是他的步子向几丈远的地方不知不觉的迈了过去。

不是她不在,只是绯烟蹲在外城墙的墙角,满脸泪痕似是不愿他瞧见,看到翟景时一把抹去泪滴站在他的面前,长发飘飘,脸色有些白,眉宇间有一股倦意,有一丝落寞感,嘴角那两个酒窝却是动人的!

“你们什么时候回北燕?”绯烟的话很轻,翟景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抬头看了看傍晚的黄昏,一切的人和事都只是这昏黄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点,来,不会掠扰,去,不会留恋,只是人与人、心与心之间距离的远近不同罢了。

第三章:画中人儿

第三章:画中人儿

日落时分,已消失月余的桑菩突然出现在了军营。宁越特意招了庞即和翟景进来,桑菩也不废话,只将一幅北燕豫地地图在桌上展开,指点道:“俊文山来势汹汹,一路无阻攻至莽原,莽原石国公率兵征讨,但因兵力受限而向俊文山约降,俊文山表面上允诺和好,暗地里旋即爽约将兵袭破莽原,俘虏石国公斩之,并杀其老弱,虏其丁壮,取金宝瑟瑟驼笃等无数。石国公之子石梁逃走,至康丰向泾末求援。辅国公本无出兵之意但不知为何突然受到四大家族的压迫,才授意之下泾末派赫连茱领兵征剿。俊文山事先得知这个消息后想要先发制人,将队伍从莽原一路东行,以我本人猜测,这俊文山大概是打算将队伍拉至黄口设伏,以期在我们大军搬师回朝之前,将豫地至黄口这一带尽收囊中。”

宁越看着地图上的那几处标记沉默不语,有一个问题他至今未曾想明白,这俊文山虽然一直都有反叛野心,但耐何势力不大也掀不起风浪,为何独独待到北燕大军出征在外,突然就势力强大到足够趁乱反叛?这叛乱之军乌合约有十万这人数从何而来?而且这俊文山本是世袭之位决非善于行兵打仗之人,但从他现有几仗来看也算打得漂亮出手实在不像是俊文山所为,他的背后又站着什么样的神秘人物?

翟景不禁皱了眉,指着黄口道:“我看这俊文山虽然奔着黄口而去,但意决不在黄口,这黄口是贫富分界之线,只要过了黄口便是富饶之地,他又岂会眼睁睁瞧着尤物而不下口?”

“如果是我,我会兵分二路,一路在黄口险要设伏,一路趁机东进攻占就近富饶之地安门,如此做的好处是即使黄口设伏被破,安门之军还可以折返去踢赫连茱的屁股。”庞即用手指在黄口抹了抹,意在将俊文山在黄口抹蚂蚁一般将其抹去,“所以,我们不能再给他越过黄口的机会。”

现在的俊文山就像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或许滚不了多久,它的声势力量就会超过北燕军,三人自是意识到这一点,一致决定明日始即搬师回朝,不打算再留给俊文山滚肥作大的时间。

庞即翟景这才一退下,桑菩便附着宁越的耳际轻语一番,宁越少有的敛了温色,这些年来他尽量冷漠以减少身边任何有形与无形的束缚,但到底人无完人,他也绝非冷血动物,不可能与他人没有半丝牵葛,可这偏偏半丝牵葛也被他人利用抓住只为要他一个决断,可他的决断惊于世人岂非这些人所能明白。

宁越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道,“桑菩,即然躲不过,那就面对吧。”

翟景在营帐里正在思索俊文山一事,绯烟抱着件银灰色袍子进来,她正双十年华,清雅秀丽如同芙蓉,枭枭而来为翟景轻轻披上袍子,翟景有那么一刻恍惚以为是初兰来了,但绯烟出去后又回来拿出一只银白色酒杯的时候,他便明白过来这人不是初兰,这一悟却又如此之痛,似是一柄重锤狠狠地锤在了自己胸口,那气血逆转脸色铁青,绯烟正在桌上摆放一些五香牛肉、风枯凤爪、以及鹿脯酥酪这些个五牧最好的吃食,看到翟景的脸色惊了惊,下意识缩手一只酒杯嘭的一声落地,翟景这才回神显得比绯烟更是不知所措。绯烟反是笑笑,道,“冬夜里冷,还是多穿些衣裳吧。”

“丞相已经同意,你明天跟我一道回北燕吧。”

歧元寺中,苏长宁在此约有半月,常和无渊大师喝茶下棋骑马比射好不痛快,唯这无心大师不得见,那竹影萧萧的篱笆门不远不近,不轻不重,可偏偏似一道即定的关阻她跨不过,有几次苏长宁的手按在篱笆之上想推却又垂下来,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累。

她苏长宁已经死了,死在萧岳剑下至此南陵再无她这么个人,苏长宁虽然感伤但更多的却是感动,萧岳这么忠贞的一个人,也会放下原则跟宁越演了这么一出为的只是让她活下去。当年萧岳师从无渊大师的时候宁越已经去往全国游历,他们并未相见但都知道对方在苏长宁的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所以即便那日军帐之中仅仅是眼神的交流也都意会了对方的意思,至于他们如何窥得对方的身份苏长宁不得而知,她所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她,要让她好好活下去。

虽然耍赖悔棋之事自己没少做,但也挽不回败局,三局之后苏长宁把棋一推便嚷着去要休息了,无渊大师也只是笑笑由她任着性子胡乱妄为,有时候苏长宁只觉得在这歧元寺中真可谓九天之外,没有俗事烦恼,清清净净悠哉悠哉的生活原来才是真正的向往,那些最无关痛痒的小事原来才是真正的乐趣。

别过无渊大师,苏长宁磨磨蹭蹭不知怎的就到了放生池,时值二月时分,放生池畔的梅花开得正艳,她所过之处裙摆扬起地上的落花窸窸窣窣,她停在那棵开得最为茂盛的梅树下,微微蹙眉似在等人。

哑狼从梅树上跳下来,向苏长宁叩首行了行礼,苏长宁却不知如何开口感谢哑狼的一路相随,突然就想起苏秦,哑狼大概是苏秦最后一次给她的“馈赠”了。

哑狼从身上取出一幅画打着手势示意苏长宁收下,画中满是盛开的雪梅,傲立在风雪中,梅林间有一四五岁的小女孩子微笑着轻嗅一朵梅花,娇弱美丽的神态让苏长宁仿若洞穿了时间回到了那顽童时代。有时候就是这样,仅仅一幅画一个人喧噪烦燥的内心会变得安静清趣,苏长宁收了这些日子来的心神不定,又看了看上面的落款,“雪公子”三个字这时看到了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小小的甜蜜。

然而六年前的记忆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从大红的盖头到刺目横流的鲜血,从那温情脉脉的人儿到那冷冰冰的尸体,惊得苏长宁猛然睁开了眼睛,一伸手那条梅枝在她手中咔嚓一声折断,哑狼退后一步似是已有多年未见她露出如此的惶恐。

第四章:她叫殊蔺

第四章:她叫殊蔺

宁越沿着放生池过来,大军已经折返正在歧元寺外安营扎寨,宁越也不知道该不该来却还是来到了这个歧元寺。这里的记忆始终给他的印象是一点迷乱,放生池畔的雪梅树现在即便清楚的映在眼前,然而那深冬的阳光下的一片殷红,仍然让他恍疑自己不过是处在儿时的一场梦幻里。

再见到苏长宁时她已收了画理清了面容恢复了常态,不知怎的抽出的剑也还了鞘,宁越一瞥那剑上“惊鸿”二字便打趣道:“你收了别人订情信物,也该学着有个女人样子了。”

“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管起我的事情来了?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苏长宁有些悔意,如此不着调那日在城墙上就该一剑斩了他。宁越抱着猫却看了看雪梅,似乎看着看着风景心情也开朗起来,道“这话从小到大,我都听了不下几百遍,你觉得对我还有威慑性吗?”

苏长宁终于注意到宁越怀里的那只猫,一惊之后又是乍然一喜,“这猫怎么会在你这里?”全然忘了刚才还要杀了宁越这会儿赶着凑上去抱过猫来“桃桃桃桃”的叫,那猫却不给面子挣扎的厉害,似是几世的仇人相见那爪子挠个不停叫个不停。

“让你逃,让你挠,让你叫……”苏长宁‘狠狠’瞪着它又‘狠狠’给了它一个‘巴掌’,那猫被打之后叫得更是惨烈了。

“你这是在虐待它。”宁越忍不住道。

“我又不是虐待你,你管得着么?”苏长宁想了想自己是怎么收养这只猫的,就在苏宅的大门口大半夜的有人用布裹着丢那了,当时还小半长不短的毛,高雅的绒毛尾巴缓缓甩着,用一双炽热的黑色眼瞳巴巴望著苏长宁。苏长宁想一定是当时被它的眼神骗了才会养只猫,自己天天对它好,给吃给睡还巴结它,它不高兴照样不理睬你!

喵的一声似是对苏长宁报怨的回应,桃桃又一次逃了。

就在歧元寺里用过素斋,苏长宁让宁越陪着去了趟澜沧城,她望着澜沧城的厚重像是自己也变得厚重起来,原本饱受战争催残的城里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生机,吴娘家里依旧空空荡荡怕是连最后告别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她在澜沧城的大街上溜马跑了几圈,眼看就要走了她心里却反复徘徊,想起自己在这里的点滴想起苏家一直坚守的信念,心里这么一伤感手里的缰绳一时便松了,她看着步子已慢下来的马儿足下面临的岔路口,心里一团乱麻似的迷乱起来。真的要走了吗?真的要走了吗?

“长宁,你恨我吗?”宁越的声音柔软,如此一句话似是心中有所困又似心中有所悟。

“无心大师说过,万般执着皆是苦,放下一切,心静澄明。”苏长宁没有直接回答,兜兜转转宁越却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也明白了她的处世之道却又无可耐何。无心大师常说他们修习之道所伤就在一个“执”字上,所成也就在这一个“执”字之上。他们终究是放不下这个“执”字,也就意味着终还是有爱,还是有恨,世间五味皆是弃之不得。

“我想见一见我的妹妹。”苏长宁突然说。

“她已经跟着池晏回康丰了。”

“哦。”苏长宁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再也无话.

“长宁,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宁越说着挥鞭便向着落凤谷奔去,长宁犹豫了一下也随即跟上,半个时辰后再往前就到了人肠道,宁越放缓了马儿步子等着长宁过来慢慢并行。这人肠道上四周枯黄枯黄的还沉浸在冬天里,丝毫没有嗅到一丝儿春天快来的气息,只有一排儿柳树远远的隔着距离在路旁招扬着。

这里的天空也有些泛黄,像是那一抹洗得发旧的黄布头,宁越弃了马在前面摸着山壁走,不一会就听他道:“到了。”

宁越所说的到了,其实是到了一处山洞,这个山洞长宁却没有见过,虽然她对这澜沧城内外的一景一物都是熟悉的。这个山洞很浅只能容下二三十个人,洞口的野草被人严重践踏过,东倒西歪的却还是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草丛中还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子。进入洞里深处还有一个冢,不大不小圆圆整整,但看起来又是如此孤孤独独的。

“这里……”长宁指了指那冢,有些疑惑却又不知该如何发问。

“长宁,我记得我们小时候来这里玩,这里堆了一堆大石块,石缝间还长满了野草,俨然跟这山溶为了一体。”宁越随着长宁缓缓进入山洞,原本这里的血腥之气这会儿已经淡了不少了。

“是啊,所以我们才不知道这儿原本是有一个山洞的。”长宁回头去看宁越,“可是,你现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个梦。”宁越立在洞内背对着洞口,洞外有夕阳照过来拉出了修长的一条暗影,雪白的衣衫曳地这会儿披了一点金黄,身姿孤绝,给这暗色调中空添了几许暖意。许久,他才缓缓的道,“这个梦我小时候做到过几次,可那时年幼也并没有起意,但直到此次兵临澜沧,那个梦便又似如约来临了。”

“我派桑菩到这一带,依着我的梦境描述找到了这里,推开洞口的巨大石块,便出现了跟我梦里一样的山洞。”宁越这会儿漆黑的眼眸幽深显得不可度测,“我们进来之时这里原本有几具枯骨,看起来死了有许多年了,虽不知与他们是什么关系,但他们却缕缕出现在我梦里,想来是跟我有关的,便替他们收了白骨做了这么一个冢。”

“宁越……”长宁张张嘴心底仍不免一阵躇踌,但到底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不是她不愿说,而是她知眼前这个人定是不想人这么去说的,他本就足够强大不是区区几句安尉之语可以抚恤得过来。虽说此事放在心头总会不安,但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够事事心安呢?

果然宁越说完这些,视线从那孤冢上飘过返身出了山洞,牵着马迎着夕阳缓缓的在人肠道上行走。

她淡淡的晃了一眼这个山洞,又晃了一眼这座她从小在这儿长大负勇斗狠以为会终老一生的城池,也牵马而去,这澜沧城里四处都散落着她的痛处,两人这一路上无话,只觉得彼此间距离渐近心却渐渐疏远了。

日落时分庞即拉着翟景悄悄潜入歧元寺后园。后园里花柳扶疏时有暗香涌动。庞即鼻中嗤地一声冷笑:这些秃驴和尚在如此荒野之外霸占这么好的园子,一味只知耽迷念佛诵经的人懂得什么欣赏?翟景倒是对庞即的行为嗤之以鼻,随意在园子里转了转正欲离开。

“好像我们的队伍要添新成员啊”庞即笑嘻嘻地,坐在歧元寺围墙上指着远处让翟景看。

“是吗?”翟景眉毛一挑,看到远处二匹马并列而行,悠哉的并不像是急驰而来,不由谪咕:“这苏长宁不是死了么?”

“你也太跟不上丞相的思想了,这你都信?”庞即蹭到翟景身边,这翟景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脾气也与宁越相似很沉稳很潜忍的。他弯下身与庞即并排坐下,同在阵前军中并力戳战过的人只需那么并肩而坐,两人之间就会不自觉的浮出一种信任感。

“从当初丞相对澜沧城围而不攻我便知道他是打算把这苏长宁往我们这边逼过来啊,他也太不厚道了,如此不珍惜一个女孩子家的清誉,愣生生扣了一个叛国的罪名,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庞即望着那二匹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在这个世上,要毁一个人的声名其实也挺容易的。”翟景似有所思,打败一个人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比如:流言。相比起来宁越已经算是手下留情的了。

身后有窸窸窣窣声响正待回头,二人脑袋上就被一物硬绑绑的砸了一下,回头时就见哑狼怒目而视手中一柄剑蠢蠢欲动,定是把他们两人当了贼人了。

双方无法沟通,一时僵持不下便失了耐性动起手来,墙头之上影影绰绰,墙下不远处有个扫地僧人依然在扫地全当无事一般,倒是一声“住手”来的太突然,双方身影晃了晃倒也住了手,只见宁越和苏长宁站在墙下垂柳依依月色绰绰甚是好看。

“好了大家既然都在这儿,那我就给引见引见。”

“苏姐姐……”庞即哈哈一笑,从墙头跃下来站在苏长宁身边,听他这么一叫长宁虽然别扭但也没有加以辩词。

“你看,那不是欧阳先生么?他这么晚,到这歧元寺中作什么?”翟景双手一指,大家就见到欧阳度从歧元寺的后门出来,几个佛家弟子“阿弥佗佛”给他送行。

沿着欧阳度的身影,宁越却见到歧元寺的后门绝高处有一尊大佛正在上面望着这斗坪垂目微笑。那大佛极高竟是在石上雕就的。其侧崖壁上竟是一个接一个的石窟窟口均多刻佛面目温润古意盎然精致朴华,宁越一回头就看到苏长宁也在看佛,只是不知她迷茫的眼神下,是否还能想起儿时他们曾在这儿的所经所历呢?

“从今以后,她叫殊蔺……”宁越轻轻介绍道……

第五章:重回北燕

第五章:重回北燕

北燕历德二十五年,北燕军人马昼行夜宿,一路狂奔,不日已见康丰轮廓,宁越从马车上下来,命手下将士离城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欧阳度挪着身子过来,这几日赶路赶得紧了得了风寒身子也轻巧了些,见此阵势微微有些不满,道“丞相也未免过于谨慎了吧。”

宁越性子虽强,但自从跟了无心大师早已习得心胸淡然,加上大师多年教导早脱去了一般人情绪化,宁越在回康丰的路上已经收到池晏的密告,说是宣王已经找到了在阴山脚下某户农人的牛棚里,不过人已经变得疯疯癫癫没有一点帝王样了,宁越的眼里有一分洞澈有一分轻视,人与人之间就是亲如手足也会因那俗世的鄙薄与功利而断却,那点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这会儿他只是淡淡扫了眼远处阴山,道:“山中有虎啊。”

宁越交代过一番庞即翟景,便自带了苏长宁和欧阳度以及十二云骑士进了康丰城,欧阳度悄悄进了须臾公子府,宁越一行则打道回了丞相府,丞相府青砖红瓦恢弘大气,门口雕刻着两只石狮子,大门上方悬挂着一方古铜色的牌匾,上书‘丞相府’三个鎏金大字,潇洒又不失霸气,苏长宁看了看宁越,如此宏大手笔也非他莫属了。

踏入府内,正是三月万物复时分,入目皆是绿树苍翠花影斑驳,青石铺成的小路在诺大的府邸里蜿蜒,轻踏在上面,步步有荫,苏长宁欣赏着景色,轻声赞叹:“气息清爽,布置巧妙,设计之人心思真真玲珑剔透。”

宁越闻言,笑着侧头看她:“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苏长宁沉于如此好景致,不由驻足站了一站,眼盯着那道路两旁的嫩柳初黄心里微微一阵迷乱。闻听宁越此言一愣连忙紧走两步甩给他“呵呵”两字。走开几丈远,身后的步子混乱不像只有宁越一人,苏长宁一惊回头却见一个男子四十多岁,一身黑衣身影摇摇晃晃像是重伤未愈,不知何时正随在宁越身后神色焦灼的低低说着什么。

觉得有几分眼熟苏长宁搜了搜记忆,这人是原在歧元寺见过,自宁越小时便随着出入伺候的管家窦弋,窦弋见到苏长宁话到嘴边不知该不该说,得了宁越示意方才从怀中掏出东西又行说道:“老奴这儿有三份请贴还请大人过目。”

“他们消息倒是挺快,这会儿就都知道我回来了。”这三份请贴分别是出自辅国公姬真、镇南候池壁以及三公御史大夫丰沛良之手,均是邀其今晚赴宴,宁越掂了掂三份请帖份量,有些沉思……

“还有什么事么?”许久,见窦弋并未有离开之意,遂问。

“这个……”

“是不是宁棠出事了?”

“都是老奴看管不力,小公子被那辅国公强行带了去有些日子了,说是王妃喜欢带去沾沾喜气。”窦弋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与痛心,但宁越却也仅是轻哼一声,他并不是会反应过激之人,身在这乱世这朝中也早就不再奢求别人会善待自己,人生气恼不多半都是由此一奢念而来的吗?只要不干涉他自己与所在意的人,他倒不愿轻动无谓之怒。但此次辅国公到底是犯了他的底线,仅管那日桑菩所说并非虚言也早有准备,但如此以他亲人相逼要他站队,也未免吃相难看了些。

小公子?宁棠?苏长宁无意中瞥到窦弋向自己点点头算是行过见面礼,苏长宁回过礼后心里却是滴沽开了,但宁越并没有想要解释她也自是不愿相提,知道嘴头上不能跟他纠缠否则最后输的保准是自己。

不一时苏长宁已端坐在小花厅中喝茶。这里本是北燕长乐公主旧宅富贵风流,谁想被宁越住着却弄得古雅精巧不乏舒适,兼蓄道、释,含隐蓄秀,奥僻典雅。苏长宁细细地看向院中景物有几个下人正在打扫,隔一阵适才听得脚步声,桑菩进来与宁越说着话也并没有要避开她的意思,三张请帖摆在桌上,似是三条手臂要将宁越往不同的阵营拉。去与不去,去哪家都是个问题。但辅国公到底是先了一步,将小公子宁棠掳了去,说是下马威也好说是诚意相邀也罢,这个辅国公的鸿门宴还当真要走上一遭。

仅管桑菩有过劝戒说辅国公的这趟混水不好趟,但宁越还是主意已定,此时他与苏长宁的座处相隔有好几尺远,他看了看苏长宁又举头望向远方似乎在怀想着什么,半晌只听他说道:“送殊小姐入住雪梅轩。”

雪梅轩?小丫环歌埙愣了愣,偷偷看向苏长宁的眼神添了几分深意,一路上歌埙在前带路照顾周到,她的眼睛很会说话笑意盈盈甜得腻人,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是一看便知很会做人行事。

无事不殷勤,苏长宁倒是对这雪梅轩起了点好奇,便问,“这雪梅轩是何人居住?”

“这地方没人住,但丞相大人很喜欢这个地方,一直有命我们打扫保持干净,他有时候会过来坐上一坐,发一发呆,也就如此。”歌埙替长宁收了收身边挡路的树枝,待她安然通过才又道,“小姐去了便知道了,这雪梅轩里全是雪梅。”

果然不假,雪梅轩里全是雪梅,都道北燕丞相爱雪梅,平时什么礼都不收,唯这雪梅他是照单全收爱惜得紧。世间万物如此繁多,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爱这雪梅爱得如此深沉。

只是现在已经三月,大概是嫩寒锁梦因春冷吧,雪梅已大多细细碎碎慢慢凋落,一地的狼藉。歌埙进屋燃了香,顿时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四周,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不凡,落目之处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午时宁越唤了人过来传长宁过去用餐,午后她随意在府里转了转,当她再转回雪梅轩的时候却听两个小丫环在小心唧咋,“这雪梅轩不是夫人住的地方么?怎么她住了进来?”

(怕大家误会啊,忍不住小小剧透一下,宁棠就是那日楚茨战争中的孤儿,被宁越领养的哈……哎,既然说话了那就多说两句吧,希望大家多多给些鲜花,贵宾,另外再收藏一下哈。)

第六章:鸿门宴席

第六章:鸿门宴席

“夫人住的地方?这不也是据说么?我都来了府上六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宁侯夫人长什么样。”这声音像歌埙。

“那也轮不到她啊?”另一个声音尖锐陡然提高了几度。

“嘘,小声说话,以我之见,这姑娘肯定很特别,这府上出出入入每天多少人?你什么时候见大人安排人来住过这雪梅轩?平时里这雪梅都是大人亲自打理若别人瞧上一眼都要小心翼翼,这次咋就如此大方?所以,你我好好伺候着,准保不吃亏。”歌埙一派老练世故,

察音而知世变,苏长宁走过去故意看了歌埙一眼,她不是不知道世道险恶要步步为营,人家小姑娘只是明哲自保说得也没错,只是处的位置不同在于苏长宁听来有些刺耳罢了。

不一会又有丫环们络绎不绝送了一些衣服配饰过来,说是丞相大人的意思必须要殊小姐穿上,长宁似是猜出几分宁越的意思恨得牙齿有些发痒,腰间配剑唰的一下甩在桌上,吓得帮她描眉画黛的丫环似见了鬼般脸色铁青。日落时分宁越过来时苏长宁正好沐浴更衣完毕,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只在袖口与腰际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和缪缪几朵怒放的梅花,苏长宁素来不是戎装便是男儿打扮,此次倒也少有的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显得美丽典雅而有女人味,这种女人味是宁越很少从苏长宁身上看到过的,此次这么一瞧倒也眼前焕然一新别有滋味。

宁越略略笑了笑,苏长宁冷冷瞧着他同时一只手按在剑鞘上像是随时要解决了他,不由坐下转入正题道:“你到底是个明白人。”

“我不明白,你究竟作何打算?”苏长宁看过那份请帖,内中只是宴请宁侯及夫人并不得带随行,所以宁越才会想要她扮作他夫人陪他一同去辅国公府。但到底是个鸿门宴,这辅国公府人多势众又必会有所争议,如此也绝非一两个人可以解决。

“他也无非想要逼我表个态,那我就如了他们所愿。”

“我只是听闻北燕宣王出事,宫中公子间内斗得厉害,没想到果真如此,你才一回来就想着给你一个下马威。”

苏长宁一番话宁越倒是心中同意,他在官场纵横多年,也知道事事无定例,再完美的计划也未必赶得上变化,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想要坐山观虎斗,可行动起来才知道事情远非表面那样简单。这个敏感时期辅国公府的异动,后面代表着什么他不用深想都觉得危险得很!

苏长宁初来北燕,本来还有将局势再讲明的打算,如今就让他突然犹豫起来;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把她牵扯进来。但今日苏长宁什么也未问便换了衣裳他也懂她的意思,她没有想要袖手旁观。

康丰今夜特别热闹,都道是有三大宴会,御史大夫包下了整个慕桂园,镇南候设宴于北燕第一名楼“万川楼”,辅国公就在自己府上请了天下第一名厨过来打理宴席,宁越携了夫人去了辅国公府这一消息不消片刻便传遍了康丰,这辅国公府花厅被装饰得颇为富丽。外面春虽料峭可厅中已陈设了市面上见不到的催生的鲜花了。那淡淡微微素雅的香气飘了一室。厅内簟展龙纹、钩悬冰绡、纱隔户宇、砖铺锦罽当真富丽至极。

苏长宁面上罩了黑纱,缓缓看向四周。那些来客们一双双锐目投向她,似要隔着一层轻纱也要把她的眉目鼻隼看得个清清楚楚。苏长宁从歌埙的话中有些得知宁越这些年将夫人藏得颇深,甚至都未曾在府中露过面,更别提是这些大臣们了,如今见到如此神秘的“宁侯夫人”如此表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长宁如此沉思着不觉已等了好半时,可主人还未出来,而周围的大臣却没什么不奈之色,只是轻声议论,又频频相继过来跟宁越打着招呼一脸讨好的样子,又过了好半晌,才听屏风后步履微微正有人缓步而出。

走在前面的那人中等身量,衣着得体,一身丝袍说不出的轻软,虽是黑色却一点不让人觉得那颜色压抑反而有一种乌衣子弟、洒脱风流的气韵。这人四十出头,大概便是辅国公姬真了,那他后面跟着的女子一派富贵想来便是王妃邑如,苏长宁只见到那几个官儿面上露出失望之色,似是虽闻其名倾国倾城没想到一见之下却是如此平庸姿色。

辅国公身后跟着的那人苏长宁不识宁越倒是一震,要知当今朝廷的官署设置原有三省六部外加五监九寺。而“九寺总管”阙连安护卫当今圣上位尊权重,得圣命另设“天煞”以护皇城安危,康丰号称无盗之城已愈二十余年。常有人忿然道:“康丰当然无盗因为目下管领康丰的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盗!在这样的大盗下又岂能容盗?”,如此得利之势,就连朝野盛传已久的“三龙夺谪”在康丰城内也算是表面平静。但不想今日出现于此,看来这泾末得位之势是锐不可挡啊。

宁越侧顾了一眼底下群臣无声,寂如死水,这些官场中的老油条们往往只须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当中利害关系,如今都摆上台面了一目了然,又不是瞎子。

“累各位久候了。各位王爷候爷、各位同僚朋友见谅见谅。”姬真一抬手作了个抱歉的动作,又朝向宁越哈哈笑了二声冲着后厅招了招手,只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儿跑出来,那小孩儿一见宁越身子便抖了抖喉里更是轻轻抽咽起来,抱着宁越就是不松手,宁越一伸手抬起他下颏只见小孩儿泪流满面,哪还是原先那活泼的宁棠啊。宁棠小脸上挂着泪痕配上他小鼻子小眼端的可爱可怜,撮着宁越衣服轻轻说:“爹,我想你了……你总算回来了……”

“夫人住的地方?这不也是据说么?我都来了府上六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宁侯夫人长什么样。”这声音像歌埙。

“那也轮不到她啊?”另一个声音尖锐陡然提高了几度。

“嘘,小声说话,以我之见,这姑娘肯定很特别,这府上出出入入每天多少人?你什么时候见大人安排人来住过这雪梅轩?平时里这雪梅都是大人亲自打理若别人瞧上一眼都要小心翼翼,这次咋就如此大方?所以,你我好好伺候着,准保不吃亏。”歌埙一派老练世故,

察音而知世变,苏长宁走过去故意看了歌埙一眼,她不是不知道世道险恶要步步为营,人家小姑娘只是明哲自保说得也没错,只是处的位置不同在于苏长宁听来有些刺耳罢了。

不一会又有丫环们络绎不绝送了一些衣服配饰过来,说是丞相大人的意思必须要殊小姐穿上,长宁似是猜出几分宁越的意思恨得牙齿有些发痒,腰间配剑唰的一下甩在桌上,吓得帮她描眉画黛的丫环似见了鬼般脸色铁青。日落时分宁越过来时苏长宁正好沐浴更衣完毕,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只在袖口与腰际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和缪缪几朵怒放的梅花,苏长宁素来不是戎装便是男儿打扮,此次倒也少有的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显得美丽典雅而有女人味,这种女人味是宁越很少从苏长宁身上看到过的,此次这么一瞧倒也眼前焕然一新别有滋味。

宁越略略笑了笑,苏长宁冷冷瞧着他同时一只手按在剑鞘上像是随时要解决了他,不由坐下转入正题道:“你到底是个明白人。”

“我不明白,你究竟作何打算?”苏长宁看过那份请帖,内中只是宴请宁侯及夫人并不得带随行,所以宁越才会想要她扮作他夫人陪他一同去辅国公府。但到底是个鸿门宴,这辅国公府人多势众又必会有所争议,如此也绝非一两个人可以解决。

“他也无非想要逼我表个态,那我就如了他们所愿。”

“我只是听闻北燕宣王出事,宫中公子间内斗得厉害,没想到果真如此,你才一回来就想着给你一个下马威。”

苏长宁一番话宁越倒是心中同意,他在官场纵横多年,也知道事事无定例,再完美的计划也未必赶得上变化,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想要坐山观虎斗,可行动起来才知道事情远非表面那样简单。这个敏感时期辅国公府的异动,后面代表着什么他不用深想都觉得危险得很!

苏长宁初来北燕,本来还有将局势再讲明的打算,如今就让他突然犹豫起来;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把她牵扯进来。但今日苏长宁什么也未问便换了衣裳他也懂她的意思,她没有想要袖手旁观。

康丰今夜特别热闹,都道是有三大宴会,御史大夫包下了整个慕桂园,镇南候设宴于北燕第一名楼“万川楼”,辅国公就在自己府上请了天下第一名厨过来打理宴席,宁越携了夫人去了辅国公府这一消息不消片刻便传遍了康丰,这辅国公府花厅被装饰得颇为富丽。外面春虽料峭可厅中已陈设了市面上见不到的催生的鲜花了。那淡淡微微素雅的香气飘了一室。厅内簟展龙纹、钩悬冰绡、纱隔户宇、砖铺锦罽当真富丽至极。

苏长宁面上罩了黑纱,缓缓看向四周。那些来客们一双双锐目投向她,似要隔着一层轻纱也要把她的眉目鼻隼看得个清清楚楚。苏长宁从歌埙的话中有些得知宁越这些年将夫人藏得颇深,甚至都未曾在府中露过面,更别提是这些大臣们了,如今见到如此神秘的“宁侯夫人”如此表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长宁如此沉思着不觉已等了好半时,可主人还未出来,而周围的大臣却没什么不奈之色,只是轻声议论,又频频相继过来跟宁越打着招呼一脸讨好的样子,又过了好半晌,才听屏风后步履微微正有人缓步而出。

走在前面的那人中等身量,衣着得体,一身丝袍说不出的轻软,虽是黑色却一点不让人觉得那颜色压抑反而有一种乌衣子弟、洒脱风流的气韵。这人四十出头,大概便是辅国公姬真了,那他后面跟着的女子一派富贵想来便是王妃邑如,苏长宁只见到那几个官儿面上露出失望之色,似是虽闻其名倾国倾城没想到一见之下却是如此平庸姿色。

辅国公身后跟着的那人苏长宁不识宁越倒是一震,要知当今朝廷的官署设置原有三省六部外加五监九寺。而“九寺总管”阙连安护卫当今圣上位尊权重,得圣命另设“天煞”以护皇城安危,康丰号称无盗之城已愈二十余年。常有人忿然道:“康丰当然无盗因为目下管领康丰的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盗!在这样的大盗下又岂能容盗?”,如此得利之势,就连朝野盛传已久的“三龙夺谪”在康丰城内也算是表面平静。但不想今日出现于此,看来这泾末得位之势是锐不可挡啊。

宁越侧顾了一眼底下群臣无声,寂如死水,这些官场中的老油条们往往只须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当中利害关系,如今都摆上台面了一目了然,又不是瞎子。

“累各位久候了。各位王爷候爷、各位同僚朋友见谅见谅。”姬真一抬手作了个抱歉的动作,又朝向宁越哈哈笑了二声冲着后厅招了招手,只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儿跑出来,那小孩儿一见宁越身子便抖了抖喉里更是轻轻抽咽起来,抱着宁越就是不松手,宁越一伸手抬起他下颏只见小孩儿泪流满面,哪还是原先那活泼的宁棠啊。宁棠小脸上挂着泪痕配上他小鼻子小眼端的可爱可怜,撮着宁越衣服轻轻说:“爹,我想你了……你总算回来了……”

第七章:一试高下

第七章:一试高下

“我可未曾亏待小侄儿,是侄儿日思夜想盼着你回来呢。”姬真待众人坐下有意过去给宁越倒酒一杯,说是此宴乃为宁越所设意为其接风洗尘。

“是啊,宁棠侄儿可喜欢这儿了,还一直跟我做游戏呢,这小孩儿太可爱,是不是啊,侄儿?”王妃邑如随着姬真坐在上侧有心要逗一逗宁棠,哪料宁棠见了宁越谁都不理就只是一味贴着他。

“尘蒙王爷喜欢,这一阵子多有叨扰还望见谅。”边上苏长宁见宁越此话不由一声叹息,这官场之上不打官腔就成不了调儿。

姬真看了看苏长宁又看了看宁棠许久似是有失礼仪,忙说了几次“无妨无妨”便宣布开宴。

宁越与阙连安坐于对首相互行了行礼,在场大臣纷纷客套话一堆说是就此一家人了。即是一家人这酒喝起来就痛快淋漓了不少,苏长宁坐在宁越身边,偶尔低头和宁越交头接耳几句,偶尔喝一口酒看看身边情形,看得出姬真这次是真高兴,一会儿向阙连安敬酒,一会儿向宁越取经讨伐南陵之事,多有得意忘形,朝中真正位高权重的两位都成了他的座上客,今日三家之宴拔头彩,拿下“天子”之位怕是指日可待。

姬真喝着喝着看似有些醉,连着笑了几声转而安静又转而连着叹息好几声,众人出口相询方才叹道:“诸位有所不知啊,近日接到战报,说是赫连茱在黄口受到俊文山前后夹击,已经兵败,逃去了拢城一带,那俊文山可是日益猖狂,趁机向东已经到了安门,这对于康丰来说也是岌岌可危啊,一想到这,我这头发就白了不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

阙连安也旋即补上,“我早前也听下人说,现在城外的形势不大好,俊文山聚众而反本来小打小闹,最近却突然猖狂了许多,闹得西部一带的城郭村庄一直全无宁日,这次更是得意忘形竟连着占了好几个城池,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这哪是什么世子做得出来的事,分明是强盗啊!”

“这么严重!”群臣议论纷纷,又顺着姬真与阙连安的目光看向宁越一时都回过味来,这丞相手中可是握着三十万的兵权是该时候出兵剿一剿了。

“这赫连茱也未免不中用,连只兔子也打不了朝庭养着他还有何用?”当年俊文山正是因为势弱被称为可随意宰杀的“兔子”,才会被这么随便一封,封去了贫瘠之处豫地,如今兔子急了也咬人,这些所谓的强势之人却敌之不过只能听之任之,未免好笑,姬真与阙连安互相看了看,自然听出了宁越话中对他们的嘲讽之意。

“这赫连茱自然该死,但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再次出兵才是大道。”

“待我明日进宫问过圣上听听圣上的意思再行答复。”

“你要进宫面圣?”

“自然,出征多月,也该向圣上敬一下君臣之礼了。”

近日得知宁越南伐要动身回康丰,因畏其手中大军,姬真这才迫不得已想以宁棠为饵逼其交出虎符军权,料不想三十万大军才踏入康丰地境就按兵不动,宁越只身回来,怕是其早有所准备,这才改了策略逼其站队也不会使双方太过于陷入僵局,至少还是留了退路,但如今看样子宁越虽然身子来了,这心怕是还远得很呢。

姬真向王妃使了个眼色,邑如意会起身相邀:“我给各位姐姐妹妹们备了份薄礼,还请各位随我来。”一时间各位美妇人纷纷起身随之而去唯有苏长宁不动,邑如过来要拉苏长宁的手:道,“妹妹请随我来。”

苏长宁指手划脚,吱吱哑哑表示听不懂,邑如又解释了几次依然无法交流这才作罢。原来丞相夫人是个哑巴惊得在座各位面面相觑。姬真闭了下眼这一闭甚或不愿,再睁却也觉出那女子目光正望向自己,不由咳了两声对大家道:“要不我们来助助兴,比比射箭如何?”见大家没有异议又道:“一人一箭,把尊夫人的箭也算在一道那就是一人二箭,也算是凑凑趣。”

姬真似是早有准备邀着大家去了院子,诺大的院子里摆着三个靶子,上面各写着一个数字分别为三为五为十二。姬真指着箭叫大家随意,宁越看着3、5、12的数字已然明白了姬真的用心良苦,一时箭雨啸啸三号与十二号靶上已然插满箭矢,唯这五号靶仍是安然无恙无有一箭,宁越叹了口气举起箭,三个靶子三股势力彼此竞争倾轧,想来自己要独善其身也是难。宁越忽扬眉冷冷一哂:“天下”真是个好大的字眼,只此二字就足以让好多人纠缠沦陷一生了。

隔着层黑纱苏长宁也看到宁越的眼神不对,虽然宁越不是事事都表现于脸色之上,但她已然能察觉到他的点点怒气,但也仅是片刻之间便又一如既往,他的箭缓缓射出,缓缓落下连靶子的边也没沾上,一边又官腔的向姬真连连打了几个“惭愧惭愧。”,宁棠见此扑到宁越身上在小脸上刮了几下表示羞羞,姬真笑得颇有用心也跟着连着道了几个“无妨无妨”,转身又向着众人道:“今日特意安排了小小游戏,还请大家稍安勿燥。”

宁棠看了看苏长宁似是对她的面纱起了兴趣,扑到苏长宁身上要抱抱,长宁其实素来喜欢孩子,让她想起澜沧城内逗小鸽子逗得那叫一个欢实。苏长宁蹲下身子,只见那孩子五官不错秀色可餐眉眼之间看着大有灵气,但自己就是没有那个心思要逗上一逗,反有要离这个小家伙远远的想法。她看了看四周似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作为“娘亲”怎可如此嫌弃自己的“孩子”,便一把抱起来抱在怀里,一转身就看到宁越看着她原本温和的笑里有一点点邪气。

原本搭好的台子上来三个壮实的大汉,身上衣服依然贴着3、5、12的字样,姬真喝口酒闭上眼似是醉地歌妓的歌声中,那声音甜甜腻腻魅感说不出的摇心荡耳,偶有一声破铜锣一般的嗓子幽幽晃晃的响起,“大家儿何不来点彩头”,一时你一百两,他五百两,他一千两的全押在了五号上。“这五号当真是宝贝啊。”宁越看似有意无意的笑笑,命人拿过笔墨纸砚轻轻写下一个“宁”字道“我押她一千两。”

第八章:往日之迷

第八章:往日之迷

众人自是不解出言相询宁越也只是一笑置之,眼光一扫之下便见姬真的目光深深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台前刀光剑影一番比赛开始,最终五号汉子胜出,宁越瞧了瞧那汗子一身短衣黄帽脸上稍有岁月的皱纹,其里还夹杂着微微得意之色。不由手指在桌上轻轻击打着,对姬真说,“即然是游戏,那王爷可否容他人参加一下以助气氛。”

宁越的眼里有挑衅之色姬真这狐狸岂会看不出来,自也有不甘示弱之意,看你一介文弱书生也能上台打擂翻出点什么花样来?但他的目光掠过苏长宁时有些迟疑莫不是花样出在她的身上?但最终还是说了句“好。”

宁越敲击桌子的手势一收,苏长宁从坐位上缓缓站起,走向擂台的裙摆摇摇曳曳步子兜兜转转,耳畔先开始还能听得到歌声,渐渐歌声也仿似越来越虚越来越远。众人瞠目结舌看着那兀然而起的身影咋舌,有的甚是揉了揉眼睛再看,“怎么是个女的?这不可能,不可能呀。”

沉香殿中,已是夜半,须臾正在凉亭中和欧阳度吃着小点,喝着小酒,须臾举止优雅,这是常年人在寝宫中所养成的习惯,但他又放荡不拘礼:又非似深宫之人所该有的举止。

“你是说今日丞相去了辅国公府?”须臾怀里抱着一位妖艳的侍妾尚寐,正喂着她糕点。

“正是,非但如此……”欧阳度附在须臾耳畔一阵轻语,将宁越在辅国公府的一举一动都兜了个彻底。

“如此看来,他到是赚了个衣钵满盆啊……看来那姬真当真是小瞧了苏长宁了。”

“苏长宁现在不叫苏长宁了,丞相对外唤她殊蔺。”欧阳度倒知道些来历只听他道。

“殊蔺……”须臾咂了口酒,慢慢细品,“即已自控何不求圆满之境?兼顾天下苍生岂非才是大道?这名非好兆啊……”

“我就说我直觉错不了,以苏长宁的性子当时澜沧城一战铁定要死战到底以死殉职,而丞相当时与其说是对澜沧城手下留情还不如说是对苏长宁手下留情了,他是不想苏长宁死,变着法儿救人呢!这不救着救着就把人拐北燕来了!”欧阳度才不管什么名字好不好听,吉不吉利,他一直搁在心中的疑惑算是有了解答,总算心里痛畅了一点。

“这个也没法怪,人家可以冠冕堂皇说是为北燕惜才,说起来苏长宁确是将相之才,正好为己所用。”须臾一抬眼只见园子里不少柳树枝条正柔韧清矫地随风而摆,想起当初兵临城下城墙之上匆匆一见,却有宛若惊鸿之感。而他怀里的尚寐看向他的眼眸里也满是柔情。

“嗯,你刚才说,紫罗与赤焰天醒真的被火烧了?”须臾似是突然想起这件事。

“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从此天下人再也不必执着于什么天醒了。”欧阳度随着须臾看了看那多情的柳条,眯了眯眼,两人倒是很久未说话,欧阳度一想到今日事,奇怪起这宁越如此公开羞辱辅国公,这辅国公府怎的就没个动静?“如此好好的宴席都被他们搅了,这辅国公怎的就咽得下这口气?依着他以往脾性,怕是要拆了这丞相府啊。”

“这不是城外有三十万大军蹲着么?他敢动手?”须臾一答解了欧阳度的疑惑,欧阳度咂了咂嘴,“这哑巴亏吃的……”

“如此也好,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泾末这头儿几乎没戏了。”须臾抬起眼,眼中似悲若喜,他捉住侍妾尚寐的小手言谈举止俱脱逸如许。

“公子如此自信?”

“不信你走着瞧……丞相府这几日也该是有大动作了……”须臾如此自信大概与他的身世有关,他在众多公子中重量绝对是最轻的一个。生母孟妃,出身微贱,是宣王从辛者库里发掘出来的美人。在这个讲究子以母贵的点上,可以说是矮了其他兄弟一大截,但也因其生母身份低下,须臾从小受了不少歧视,所以才养成了要强但处事圆滑的性格,平日里察言观色,以诚孝示君父,以好喝好酒好色示兄弟,一副人畜无害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暗地里却是结交人才,培养门人。那些兄弟夺位的手段,在他眼里或许只是小小的把戏而己。

对于须臾的话欧阳度点点头,道,“明天有好戏看啊,这丞相说要面圣,可惜至今连皇子们都见不到圣上的面,我倒要看看明天他怎么见圣上?就算见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圣上又该有何所为?”

“你查得怎么样了?”须臾偏着头,月色沉甸在他一双漆黑的眼珠里,他的身上有一种大隐大忍的凉薄气息。

“这宁越的身世,实在不好查啊,”欧阳度皱着眉,“据岐元寺的寺僧交代,说宁越一岁时便去了寺院,十岁时离开游历各地,直到他十八岁出世,能查到的,也就这些了。”

“无心大师那里什么都不肯说,我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关系,但都无剂无事,其他那些僧人也知之不详,只说当时宁越是被一个丫环模样的人送进寺院,哭着求无心大师收留的,无心大师自收留宁越后那小丫环便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此事过去没几天歧元寺院门口突然来了一位年轻人,这年轻人据说是饥寒交迫昏倒在歧元寺门口,被无心大师所救,后来那年轻人在寺院里便住下了,也没有出家,无心大师安排了他照顾当时尚还小的宁越,所以说真正的宁越应该是由这位年轻人一手照顾大的,而且……后来宁越游历各国的时候这人也陪着一道去了。”

“可有这年轻人的消息?”

“此人正是宁越府上的管家,窦戈……”欧阳度说至此,顿了顿,又说,“目前我们正在寻找那个丫环,刚有些线索,正在追查。”

“继续查吧。”须臾低着头似乎什么也没想,唇角却似含着一丝笑,象是有前路茫茫、所有因果都已命定的苦涩。

第九章:此去沉香

第九章:此去沉香

镇南侯府,池壁闻听辅国公府昨日全府上下皆败于一女子手下,受此其耻大辱还闷不敢言,笑得有些放肆,连带那太阳都放肆得散着暖气儿让人周身都懒洋洋的,池壁拍了拍成师承的肩膀这才恍如从梦游中走出来,两人站在一起池壁比成师承高了半个脑袋,成师承虽然长得短小但是看上去精悍,拱手告辞时只淡淡留下二个字――池晏

池壁站在园子中看那花木萎靡枝叶枯瘠心想是否该换个花匠了,眼一抬就瞧见池晏从偏房中出来,低着头走路在想什么心事,池壁咀嚼起成师承临走前的话顺带着稍稍招招手唤了池晏过来。

“你要去哪里?”池壁问。

“听说大哥……”池晏还未从自己的小心思中走出来,糊涂涂冒出一句大哥,方知自己说错话连着改口道,“哦,听说丞相大人回来了,去府上拜一拜。”

“也对,你跟丞相东征西战的,肯定很熟,都熟到叫大哥了。”池壁瞧出些苗头。

“这……”池晏挠挠头发,知是逃不过去,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回道,“算有那么一点熟……我们结拜过……我唤他大哥。”

池壁心中多有疑律,打算在儿子身上打打主意能挖出一点是一点,此次宁越突然回国多有意外,打乱了他的运兵步子不说还添了诸多障碍,便问道,“那你跟须臾公子途中折返,说是公子身子不适,又饮酒过量,不能再随军打仗,这些解释听了还算入得了耳,我就不明白了,那伐南陵的大军为何会毫无预兆突然搬师回国?是不是也听到了康丰城中的一些消息?”

“那我就不知道了,行军打仗之人一切按命行事,若真要问只能问丞相本人了。”池壁呵呵笑了二声,这儿子对朝中之局想来就是这么看的轻巧。但他这个局中之人心有不甘也自不会如此认帐了的,旋而又问,“那你可知三十万大军为何不进城?”

“我昨天去找过庞即了,他说是丞相的意思,说城中情况不明,不能冒然进城。大军扎营于郊外,正待丞相的指示。”

“就没有什么打算?比如说,丞相的下一步动作?”

“爹,你这是在套我口风?”池晏虽然性子有些不严瑾,但好在脑子转得快,这些年跟着宁越出入也多少学了几分圆滑,骨珠子一转猜出了他爹的意思话也拐了一个弯,“你又不是不知他的为人,他的谋略都在暗处,有谁能知他下一步动作?再说,现在这个三足鼎立的情况谁都能看出一二,还不因我是你镇南候的儿子,人家总得提防着我?”

“哎,我不是套你口风,我只是为你姐姐考虑,宫中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稍一失势这争君位就是死罪,怕是随便一个理由就会诛九族的。”池壁说着说着就痛哭流涕,以期凭着这两滴老泪将儿子的心收回来,宁越现在的态度至关重要,他必须打探清楚,而这打探的最佳人选非池晏莫属。

“爹,我觉得这不争便是大争,何必作茧自缚,我瞧着就你们三家蹦哒得最为厉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到时候一伤俱伤,后面有很多人等着拣便宜呢。”池晏点到为止说着往外走去,池壁茫然抬眼却见到了池晏的背影。那分明是一个已长成的男子汉的坚定炽热的背影。他眼中一热什么时候已轮到这孩子安慰自己了。

康丰城内的宣阳街道远比东市西市冷清了许多,今日康丰城的热闹都集在宫中与东西二市了。宣阳街道是入宫的必经街道严查得紧一般商贩入不得其内,一匹骓马忽驰入这条街道它奔行甚快,转眼离这宫门已经不远了。这匹骓马停在缓缓而行的一辆马车前面,拦下马车拱手道:“轿中可是丞相大人?”

“怎么?你也要阻我入宫?”宁越掀了帘子,看到是池晏驻马于前。

“不,我是来护你入宫。”池晏的脸色平静不似玩笑,宁越盯了他许久,两人心意似是相通,当此危局问题对方的具体立场和该怎样去做只在这一眼中便明了通透,宁越点了点头池晏相对一笑。

苏长宁坐在马车里看着宁越放下轿帘若有所思,这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似乎永无止境,不管是南陵还是在北燕,她似乎永远处在旋涡中,她心中有一点挣扎有一点倦怠似已颇倦于这个世事。

“你真的要插手吗?这宫门一进,你就没有回头路了。”苏长宁突然倦倦的说。

原本宁越紧闭的眼睛忽直盯向苏长宁,似要从她表面的倦怠下体察出她的真心来。苏长宁就这么倦倦地被他看着,慢慢地就矜持不住,眼里腾的一下就燃出一把火来。看到她眼底的火宁越唇角就轻轻一牵地笑了。苏长宁恼道:“你笑什么?”

宁越只是轻声道:“那么倦怠软弱的话可不象你说的。”苏长宁看着他面上也浮起一丝微笑:“那么知难而退的事想来也不是你所能做的了?”她的笑里隐藏有一丝俏皮。两人心里忽同时浮起了一丝“知己”之感。

这是苏长宁第一次进北燕皇宫,一路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楯,互相连属,回环四合。比起南陵皇宫的奢华,这里更多的偏向于玲珑剔透幽深清静。此次进宫面圣仅管知道会受到阻饶,但宁越也只是带了苏长宁桑菩以及后来的池晏去往永福宫。永福宫是宣王病后休养之所,飞檐上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但却奇怪宁越的轿子没有在永福宫停下而是一拐去了沉香殿,公子须臾像是早就知道了他们会来,此刻已在殿外侯着,二人一见倒显得有些熟络热情了,苏长宁与池晏桑菩一道在外并未跟着进去,她只是在后看这两个人,虽然身影均是修长,但一个骨子里有一份峭拨另一个却是一片风流好韵。

第十章:一律不见

第十章:一律不见

大概男子都不比妇人,妇人们说话总是七拐八弯的扯不到正题上,白白的费了许多光阴才缓缓点开来意,男子则不同,你若说话净扯些有的没的,人家会道你小肚鸡肠那么多道道弯弯的,就不能爽快一点,所以男子们都喜欢开门见山。

“我果然没有看错公子,这康丰城由公子坐镇自是无忧了。”

“我也就不客气的受下了,那这接下来的事就交由丞相,有劳了。”

“公子可知是何人所为?”宁越所说的自是宣王出事一事。

“不知”,须臾摇摇头,似有些追忆的意味,“在父皇未找到之前我就想过阴山所部,但那山易守难攻我也不敢贸然行事。我从死牢里提出了伯硕此人原是附近几个郡的马匪,在这一带颇有名气,我以赦其死罪为条件让他投奔阴山替我探查宣王行踪。后来他以飞鸽传书给我捎来确定消息,那时我已在阴山脚下安放了一些人马暗中监察,由于我不便出面遂将此信托人暗中递与了太子,太子又请示了太后,正当他们部署兵力之际,我在阴山脚下的人马就发现了宣王的踪迹,不过他已经……”

须臾断了话,这事无论是谁做的,如此残暴苛刻对待宣王可见是铁定了心要夺谪,虽没有证据,但须臾还是心存怀疑的,一时话中有所指道,“辅国公说阴山所部尽数招安,如此看来,这阴山还留着一手啊。”

“真是难为公子了,想得如此周到,不过,公子是如何想到阴山的?”这须臾的确不可小觑,每一步棋都下得恰到好处,宁越瞧了瞧他,问道。须臾向宁越探过头,压低声音道,“想来丞相也知道,我们去南伐之时,辅国公曾去阴山狩过猎……”

对于这朝中之局还有个人跟自己想的一致,宁越笑笑,现在各派各势都在暗中相互较量,此次回来怕是也要成为局中之人,能有个想法一致的人也好,不过,宁越叹了口气,有时候有些事远比想象的来得复杂的多。

“陛下现在怎样了?”宁越问。

须臾的视线落在门外似是发现了压低了帽檐的苏长宁,边看边道,“从阴山回来之后一直疯癫,可是这一阵子太医突然说他是病重了,但有一件怪事,就是父皇疯癫期间常会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叫云裔,我派人查过此人,原是康丰城中的游医,常在东市摆摊为穷苦百姓免费施舍药材,据说心慈仁厚,但此人在半年前突然失踪了,也报过衙府但至今未曾有一点消息。”

苏长宁有所察觉,起初倒没觉得什么,她此时穿了一身宫中侍卫服饰,在平时身在军营左右都是男子这种目光她要面对得多了,但这须臾一直盯着她就觉得不自在了,宁越本在思索云裔之事,一抬头便看到了须臾也看出了什么,唤过苏长宁进来,道:“想来我也不必介绍了,你们也该认识,此次我带她来宫,本是要引荐给宣王的。可惜现在……”

“现在不是时候啊。”须臾顿了顿,屋外连风都停了,四周一时寂静的让人难耐,他笑了笑,又道,“我现在该是叫你苏长宁呢?还是殊蔺?还是纳鸾?”

“苏长宁已经死了……”苏长宁其实内心有些矛盾,只觉人生在世真是好难说呀——她原先被苏家鄙视冠以“野子”称号,她也希望过能够脱离苏家不再烙这苏姓,她也痛恨过自己的名字,长宁长宁她这一世都活在战火硝烟里哪里有半点安宁?可是当苏长宁三个字真要从她生命中消失的时候,她又忽然很怀念很怀念那曾经。

“也罢,我叫你纳鸾吧。”须臾说完又像没事儿人一般又转向宁越回归正道,说起了康丰城中的近况。

他这些日子以来维持康丰稳定做了不少用心,自宣王回宫之后这永福宫中发生过几次刺杀,但都未能成功,这宫中侍卫调动得频繁连须臾都看花了眼,有时宫门口甚至站了几班值守侍卫分属各股势力,查都没法查。再加上宫中传言日渐加甚说是刺杀一事出自太子手笔,说是抓到一个凶手,那凶手经不得拷打就全招了。群臣又一窝蜂的在太后面前进言太子的诸多罪状,似要坐实太子司马昭之心。太后一怒之下又剥了太子监国一职还了辅国公。

当然这可以蒙得过太后却蒙不过须臾,这宫中侍卫多是出于郎中寺,而郎中令属辅国公姬真一线,太子想在这么多侍卫眼下派人刺杀几乎不能成立。而须臾发现这几次行刺案发之前几乎都会发生点意外事儿,牵及“天煞”之人插手,以前须臾想不通,自从“九寺总管”阙连安在辅国公府宴上一露面儿,这事情须臾就想通了。

宁越有些冷笑,这康丰事态还真是一夕多变,瞧都瞧不过来啊。

“有些事看看就好,若是要说,怕是也说不清啊……”须臾仰头微闭双目,道。

北燕宫中内斗苏长宁是有耳闻的,但内斗成这样局势如此险恶也是她不知道的,便归根结底也只有一个原因罢了,遂道:“有什么说不清的,不过就是皇位之争罢了。他们酒酣饭饱还犹有不甘都想独吞生民的血肉。”

须臾突然睁了眼哈哈大笑起来,对苏长宁道,“按理说不该让你进来的……”

“公子,我就知道你是有意的……”宁越在边上也笑,须臾的笑声高而爽朗宁越的笑声却低而清越。

苏长宁却愣了愣,有意什么?有意让她卷入这场内斗?

宁越一行到时,五公子泾末正从永福宫中出来,辅国公立于宫外静候,双方不咸不淡的行过礼打过招呼。

“你果真来了?”辅国公道。

“我果真来了。”宁越道。

立于门侧的老太监易重轻飘飘的过来,他胖胖的手握着拂子一扫,“丞相还是请回吧,皇上有过口喻,五公子与辅国公因有国事相商可以入内,其余人等一律不见。”

第十一章:所谓口喻

第十一章:所谓口喻

他人纵有疑律想要入宫查探均被这个所谓“口喻”给打发了,见不到宣王众人心中的疑律只会更加见涨,但朝中三股势力相绞谁也怕做这出头之鸟,要么站在一边不声不响,要么择队而站为皇权赌上一赌,这宣王到底如何也就没人顾得上了。这数月来宣王也不知在阴山遭了多少罪,是怎么顽强的活下来的,但幸好还活着,活着就能压住这几股势力,否则康丰城中早就拼出个子丑寅卯来,哪还用如此虎视眈眈着。思及此宁越的脸色平淡,下腭上露出一片铁青之色半晌又温然道:“几月不见,没想到五公子与辅国公也开始处理国事了。天骄之名果非轻至啊。”

“哪里哪里,实在是陛下重托,我也是实难推诿,这才不得不为之,挑这国之重担啊。”姬真整了整衣服,言下之意我辅国公的身份就是用来在危难之时辅国的,你宁越在这儿冷嘲热讽有何用。

宁越不理姬真转身对着易重,眉毛一挑眼中露出的已全是威煞,“易重,如此监国要事,岂会只有口喻,该不会是你捏造的吧?”易重猛然跪下这捏造的罪名可是不小,也就只有这丞相敢如此喝他了,平时哪个不是得看他三分脸色行事的,“丞相大人明查,老奴胆小,没长个三头六臂哪敢凭空揽个这种掉脑袋的罪名!再说太后……”

“何必明查,我只需见了陛下便能知你是否有罪,你若想证明清白便让我进去,你若要阻我,我便可当场治你捏造之罪,你口说无凭,实也不冤。”宁越脸上笑意款款话底却全是逼迫之意。姬真看了他一眼忽哈哈大笑起来。半晌笑罢才冷然道,“放肆,我敬你是一国之相,以礼相待,料不想你对这宫中之事也要越权管上一管,你置五公子泾末于何地?”

宁越看了眼泾末,这泾末年少的时候很受宣王的宠爱。每次出巡都必将其带在身边。而且这位公子“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飞”。典型的文武全才,他甚至曾经单独猎得过一头老虎。宣王亦曾派他去皇山皇陵代父祭天,这于整个北燕都是非常慎重的事情,当时许多人认为五公子泾末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当年宣王欲立太子之时,正逢陈相叛国出事受了牵连被耽搁下来。但因为宣王庞良贵妃,因此对泾末也一直器重有加,但也因为宣王从小的宠溺,养成了他暴戾的性格,飞扬跋扈,奢侈骄横。

当年陈相被冤,朝中一有相传是沣良使坏,但又有一说是宁越利用了沣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自此后泾末便从未跟宁越有过好脸色,甚至未曾说过话,想来是不屑。

此时泾末冷噤一声,双方强硬态势明显“战火”一触即发。苏长宁在一边静观其变,这永福宫前侍卫林立阴郁,刀尖光影闪着杀气只让苏长宁觉得阴惨。

宁越情知今天必然会现不愿所现之事,所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便是如此,不由语气淡淡语意却重,“帝王若有因不能理政,按照祖训宫戒,该由太子代理一切,仅凭一个太监口喻你们就敢越俎代庖,又置太子于何地?”

“呵呵,这么说,今日永福宫,你要硬闯啰?”泾末看了看四周终于忍不住呛声,这宫中侍卫虽说比不上三十万大军,但好歹受己之命能随手就用,那三十大军虽说厉害但也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比得是速度。

“我若执意要进,公子会如何?”

“杀。”泾末姿态强硬,生生挤出一个字来。

宁越也看看四周,这永福宫附近明里暗里可谓冠盖云集,“康丰城中、人才济济”绝非是他人对康丰的高抬之语。宁越轻叹一声,虽然千算百算都逃不过这一步但未免还是来得有些早,他向桑菩示意,桑菩上前一步递过一把剑,那剑鞘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泾末和姬真一见之下大吃一惊,仅凭剑鞘上刻着“龙魂”二字,便可得知其里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是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这是从天祁王朝就流传下来的现为宣王所御用的宝剑。

宁越持着尚方宝剑在手,看着这三人面色尴尬,他徐徐抽出剑来在易重的面前一指:“昏君气沮,奸臣授首,仅凭此剑,宰一个太监足足有余了吧。”易重脸色如死灰,政治政治,他这条老命怕是要死在这政治之下了,一时间叩首叩得如同小鸡啄米,大喊饶命。

“难道你们想要以下犯上?”似是受了提醒,见剑如见人,“臣不敢……”泾末和姬真醒悟过来,一边喊着不敢一边心有不甘的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一个魁伟高大的中年男人过来,浓眉虎目,相貌堂堂,眉宇间微有一丝轻浮之色。此人正是阙连安。宁越并未打算跟他过多纠缠,命了苏长宁、桑菩和池晏在外候着,只身入了永福宫。

姬真丢了一个轻鄙眼神给苏长宁,他也不笨,无需说他已猜出面前所站之人乃昨日的“丞相夫人”,这丞相夫人作为“娘亲”与宁棠全无交流唯一的抱抱也抱得无可奈何,怕是这丞相夫人的身份也是假的,真实身份未得而知,姬真又丢了个眼神给阙连安,示意此人不可轻视。

姬真泾末跟阙连安已移步他处轻语交谈,半个时辰之后宫中侍卫开始换值,苏长宁一看原本紧崩的心更是悬在半空,暗叫不好,再看池晏跟桑菩也都神色大变,定然也是看出了其中玄妙,手都不约而同按向腰间的剑。

第十二章:又入虎穴

第十二章:又入虎穴

这北燕水深比之南陵是有过之而不及啊,年深月久浸染也厚,康丰城中的势力明明暗暗真可谓支派林立,连苏长宁这般初到之士也瞧出了个中几许端倪,由那龙潭抽身又入了虎穴,苏长宁叹自己怕是要裹挟入他们的那个政治不得翻身了吧。

不过此刻却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如何脱身才是正道,三人稍稍靠近视线一对,池晏轻声道:“这‘天煞’实属宫中暗线,一向深居简出来去无踪杀人无形,没想今日居然摆出了这么大个场面。”

“看来这天气有些急不可耐,说变就要变了,你我多加小心。”桑菩道。

“我想他们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定是先行试探……你们看着外面动静,我去保护丞相,各自保重。”苏长宁说着掂了掂剑,身影一闪闪去了永福宫中。

永福宫中静悄悄的,连名宫女都未曾见到一个,看来这其中定有秘密,这秘密也定然藏得极深,否则又怎会只有一名老太监在这儿守着像守着一坛子死水一般。入了其中苏长宁便看到一名温雅尊贵的年轻公子,白衣潇洒,一袭白裘披风更衬得脸白如玉,正面对着她坐在蹋前低头看着龙塌上的人,这人正是宁越。

见到苏长宁进来宁越料想出了什么大事,正欲过来,突然长宁一声大喊“小心”,她整个人就向着他扑过来,宁越大惊接着他就觉得有一箭直向自己这边飞来,这时苏长宁正好将他扑倒,只见那一箭居然穿透了层层纱幔维帐飞射而出,在自己脸边上险险划过。苏长宁不愧练武之人,只一点点风声便瞧出了有人要加以陷害,宁越正欲相谢之际,那人见他躲过一刀,那刀便毫不客气的对准了龙榻上的人,显然他今日的目的十分明显想要除去他和宣王,只是被苏长宁闯了进来打扰了他的步骤,这时苏长宁身影一腾抓起桌上的砚台向那人的后脑砸去,那人回身一握砚台那刀便偏了方向,身子一闪隐入暗处。

苏长宁剑已在手怒目而视前方,藏在暗处阴影里那人一见已经露馅折身而出,苏长宁透过帐影看那刺客,那帐影层层黑压压的说不出的压迫之感。那人扔了箭筒拔出刀来向宁越而去,苏长宁护住宁越剑尖一指,“胆敢行刺皇上跟丞相,你胆子可真不小。”

这刺客虎背熊腰,块头又大,脸上蒙着黑布,抡圆了刀柄就横扫过来,苏长宁来则不惧一把推开宁越,横剑相抵只听一声武器碰撞的闷响还擦着火光,长宁的剑刃顺着刀锋往下,手腕一番,剑刃平行的对着刺客握紧刀柄的手指切去,刺客略一松手,顺势退下,尚未站稳却又借着后面墙壁的力量折返回来,刀尖直指宁越眉心而去。

苏长宁右手转动剑柄把对方的刀费力的拨向一旁,却不想这刀偏偏向附骨之疽转眼便又贴了上来,对方出招无声无息,本来长福宫中就点了一盏长眠灯还随风一闪一闪的,更是不容易看到刀影,长宁节节后退,剑尖步步紧逼,一看对方便是高手而且下了死招要置他们于死地,本来以苏长宁之力勉强相抵还可,但护了宁越便背了负累,宁越自然也看出了长宁的力不从心,在她身后喊道:“他们要杀的是陛下和我,你还是先走,至少还能活一个。”

长宁扭头看向宁越,宁越的眼神不再是像平常那种慵懒含笑,现在这双眼里满是不屈和坚毅,苏长宁这么一看这么一分身可不得了,刀影像毒蛇的信子一样袭向前胸,长宁马上移动身形却仍未避开,这刺客的刀尖轻轻划过她的左臂,荡起一串血花。

苏长宁一声痛吟,像是一口气憋在胸中又偏偏吐不出来,一道寒光挑起那人并不给她修整的机会已然冲了过来,长宁并没有倒下眼神反是变得更加凌厉,剑一横打算挡下这招攻势,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刺客抡在空中的刀哐当落下,那跃过来的身势也缓了缓,晃了晃,原是池晏听了风声赶过来见态一箭急发扭转了局势。

趁着池晏过来护主之机那人从永福宫的门口一晃便消失不见了,门外的侍卫和‘天煞’正欲赶进来捉拿刺客反被阙连安挡住,“永福宫乃是禁地,谁闯谁死。”,自然,在皇宫里一番轰轰烈烈的捉拿刺客行动最终是以失败告终。

宁越这几整夜都缠在太尉府里公干,却不命高亦枝插手。他正在筹算北燕各派各路各部真正兵力与财粮动向,重点是就此摸清朝中三股势力在天下——尤其是在康丰真正各掌握了多少人马。

这些明面上有记载的事摸起来也并不难,难就难在他们暗自里“养兵”,以他们的财力这兵养到何等庞大的地步也可想而知。这些本都为秘事他要找人谈却未找到可以说的人。整整一夜他都在太尉府中和桑菩查询卷宗案牍。

可不知为什么他心头一直隐有不安。可他不会让这不安感干扰他的做事。那日入了永福宫,宣王一直处于病重状态,如今局势不明朝中三股势力相争当今康丰可谓危矣。

他即践其位当任其事,断不想让一切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虽说万难却总还想以一己之力尽量挽回一些局势。接连几夜忙到东方破晓,他一抬头揉了揉已有些胀的眼,看了眼身边的桑菩含笑道:“可苦了你了。但还不能睡,咱们今天还有不少事。你先帮我去宣阳街道找一家‘仁和医馆’,里面有一位郎中叫云苏,让他到这宫里来一趟。”

“大人你也要小心。”前几日永福宫中的暗杀确实如苏长宁所说,对方还未曾想公然撕破脸面,所以“天煞”也算在宫中搜了一遍走了场面,只是如此势单力薄的一个刺客居然可以在“天煞”的脸皮底下逃脱,若说“天煞”没有放水谁还会信呢?否则皇城还不养着一群饭桶,任由那些刺客在宫中来去自如要这“天煞”还有何用?怕就怕在如果这刺客是“天煞”中的一员那就不好办了,这接下来对方会如何兵行险着就更不好说,只会更加暗涛汹涌,桑菩这么一想,便撂了一句掀了帘子出了太尉府部。

第十三章:百官发难

第十三章:百官发难

那日刺杀行动失败,姬真到现在都头痛,再加上前些日子本来以为手到擒来,料不想最后反受污辱吃了哑巴亏,这口气像他这般刚烈的人自然咽不下。王妃邑如就坐在桌边,看着姬真一碗接一碗的喝酒,眉头皱得像麻花一样,几次想出言相劝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劝他,这姬真每每在心情不爽的时候便会这般独饮,而在喝醉之后就会在女人的身上发泄。

“我看这丞相才华内敛,暗中谋划无数,想你斗不过他,你又何必为了良妃争这天下?”忍了忍,邑如还是说了出来。

“你这娘们懂什么?你懂什么叫感情么?你再如此啰嗦,当心我一纸休书休了你。”姬真将碗狠狠打翻在地,被这女人一语道破了心事面皮上挂不住,揪了她的头发就往房里推。

康丰四月初,正是春意盎然之时,城中却突然传出原郎中令在任职期间独揽大权,结党营私,行政苛暴,已查查清楚正被抄家,丞相宁越携太子之令尚方宝剑之名将其斩首示众,一时文武百官之中犹似一声惊雷人心慌慌。

此时的郎中令府两旁大道上,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闲汉,但是都只挤在门前广场,不敢踏入郎中令府大门半步,因为廷尉府的凶神恶煞正在里面清查财产,更有长枪亮甲的侍卫看守全府,有敢作乱的,可以当场格杀。

郎中令府的夫人小姐们哭哭啼啼的缩成一团,原本是贵人的她们现在全部投入教坊司以赎罪过。负责查抄府内财产并登记造册的,是廷尉府的一帮小吏,队长丁晨抄家已达十几家达官贵族,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吩咐手快的手下将大小物件搬到屋外,把金银珠宝、债书地契、古籍字画、家具古玩等等分门别类,交代一名老书吏把各项财物一一登记在册。

正热闹之际,宫中太子无央又颁下太子旨令,命殊蔺接任郎中令一职负责皇宫禁卫调度安危。随后又一道旨令将原本在廷尉府牢中关押的左中郎将健柏释放官复原位,接连三道太子令后,无央开始在皇宫之中抛头露面。这之间最喜得合不上嘴的当属池壁莫属。

这公然置辅国公颜面于不顾的挑衅让姬真两眼冒火,匆匆入了宫找泾末商议,一把推了正待通报的下人步履声低沉凝重很快入了屋内,才入定便痛骂:“这狐狸手握三十万大军趴在城郊一动不动还不满足,还想取了宫中三万禁军大权,太过贪心,实不能忍。”

“我说在大军未回前动手解决,你非要找那传国玉玺,难道一日不得,就一日不登基?”泾末自也知了此事,心下里愤怒脸上露出恨色。这凡事一涉及权利,平日里再亲近的人也会拉着纳入这生生杀杀的死局,万般纠缠其实他跟他的父皇又有什么仇呢,要如此痛下杀手,但究其原因也不过是这“天下”二字。

“那传国玉玺还是要找的,它一日不知所踪,你就一日名不正言不顺,会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说你篡位而四方诸候皆可伐之,你没见那池壁跟沣良都搬出了“清君侧”,你以为你就算坐上了皇位就能安稳了?以后只怕日日不宁夜夜不安四处皆是讨伐之声,只有得之才象征其‘受命于天’,才会令天下服之。”

“可那老家伙到现在都只字不吐,装疯卖傻的,你是不是心有怜悯?手段不重?一把老骨头还挺得下去?”泾末眼睛眨了眨,似心下里打定主意,“现在殊蔺还未上任,你可以给她施施压,一个女子想要入得朝堂,这满朝文武百官能听之任之?叫他们搬些石头挡挡路。还有这宫中禁卫多数是我们的人,可以叫他们找些事做,不要闲得整日里吹牛,牛都吹到天上去了这俸薪是这么好拿的?”

“还有……”泾末缓缓吐了口气,他以为大军讨伐南陵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回还,哪料到一来宣王耐耗,二来这宫中定还有他人在暗中使坏,三来现在大军又半路折返,原本一件好事慢慢磨着就磨成夜长梦多了,到现在一谓玉玺,二谓天醒,三谓虎符,这几样东西均不见身影,这样无止境拖下去怕是没有时间了,再不下手,等殊蔺一接手禁卫编排进他们自己的人马,就更没有机会了。泾末这般想着心便绞到一块,眼里一片通红,似是心里的血液倒流了出来,“还有,将老家伙钟爱的淑仪和柔婉两位贵妃今夜里传至永福宫,放五名饿汉进去,我倒要看看这老家伙的反应。”

辅国公闻言一惊瞧了瞧泾末,以前只道泾末飞扬跋扈顽劣一些,料不想尽将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一面藏得如此之深,比之他这般老奸巨滑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柔婉贵妃,可是廷尉聂儒的女儿,难道不怕……”

“你怕了?”泾末眉一挑,看着姬真,又道,“我就是要给那聂儒点压力,这老狐狸也是摇摆不定的,非得给他下猛药。”

“好,我下去安排,不过,我还要多除掉一个人。”

“谁?”

“这郎中令本是我们的人,现在被除行动多有不便。”姬真一想起那日府中高手皆败于殊蔺手下就极为不悦,本想逼着表态,料不想却让殊蔺此次一战声名远扬,自己这张老脸在整个康丰城都丢尽了,不由握拳道,“我咽不下这口气,非把殊蔺杀了不可。”

“我倒是很好奇,英雄皆有出处,这殊蔺……究竟何处出身?”泾末此话一出,倒让姬真无言以对,确实他忽略了如此一桩大事实为不甘。

“殊蔺……”姬真的呼吸一紧只觉全身的血都不流了,那血静止得象是要等到那人死亡之时才会重新活泛流动起来。

姬真于府上召集一帮官员开始试探,虽说北燕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但也只是区区医官,到底不容于世俗,说到底这都是宣王改革所改出来的事儿,宣王是个极具争议却又极具魅力的人物,为人在战事上“多疑而寡决”,但他在治国之道上却继承了桓王的衣钵一生都推崇于改革,作为公子之时就曾上书于威帝,改革盐政,后来登基,更是大刀阔斧开办官学,扶持商业,更是听从宁越之言改革海事、税制,军政,到了后半生,更是致力于提高女子地位,准许女子入朝为官。

东宫殿宇之内,苏长宁才迈步进入,就见一群百官跪在太子面前要求收回旨意,一个个头戴乌纱圆领补服玉带官靴一副正派,等着太子作出决断。姬真则在一旁俨然而座,板着脸盯着太子让空气都显得有丝异样,太子更是不知所措地扭头看了一眼立在他后侧的太子太师,又畏畏缩缩的向着宁越求助一般看向他,宁越坐在太子下首左侧,淡淡的喝着茶,似乎并没有要相帮的意思。

第十四章:山水之间

第十四章:山水之间

“太师……”太子不成气候,太师脸上也是无光,说起这个,崇敬亦是面色沉郁,身为东宫太师,一生荣辱其实是和太子系在一起,一想到国事与眼前之事,就算想要微微挤出一笑,也是难乎为情了。

“当今圣上确为有令,女子可以入朝为官,但男尊女卑的思想千年万载都未曾有过更改,如此根深蒂固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不如改郎中令为禁卫队长,一来也算是有用武之地,二来也能平这悠悠众口。”

又是女子女子,苏长宁仰头有些嘲笑这些官冠冕堂皇的借口,天下若大难道再也捏造不出一个可以令她信服的理由?苏长宁看这太子太师五十多岁,面色清癯,长须美髯,眼神中也是文气斐然,令人一看便知道是读书破万卷的大儒,但是即便这样一个人办起事也未免畏首畏尾,想个折中的办法以为两头可以摆平,那结果呢?从姬真那副快要跳起来的样子便看得出来此法不通。苏长宁摇摇头,如此一个畏首畏尾的太师,才会教出一个办事缩手缩脚的太子来。

太子眉头皱的紧紧的,脸上已是一脸焦燥色。他本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只是太子的身份实在是特殊,说是一人之下但手中毫无实权,一切都需看皇帝的脸色行事,而近日他所行所言,怕是又落了外间百官们的口舌。今日此事都拿不定,又何谈什么明日全天下?不由把心一横,学着宁越平时的样子,道:“各位大人请回吧,我主意已定。殊蔺即刻赴任。”

苏长宁却似全没在意其他人的存在一般,跪下谢礼:“臣殊蔺领旨。”

坐于一侧的姬真却再也耐不住性子大声喝到:“太子三思。”紧接着下面响起群臣整齐的声音:“请太子三思。”太子未央却恍若未闻,对着苏长宁道:“郎中令请起。”这一声郎中令显然是敲定了苏长宁的身份也罔顾了群臣反对的声音,未央有些头痛揉了揉额角,又悄悄瞥了眼宁越定了定声:“君无戏言,既已下旨诏告天下自然要作数的。”

“太子,这朝堂之上群臣皆为男子,哪有女子做官的道理,更何况女子自小养在深闺,又如何能造福天下百姓,保我一方水土平安。”姬真抢声道。

宁越嘴边挂着清冷的笑容,将手中茶端往桌上轻轻一甩,“我可是听闻辅国公全府上下无人能敌得过这殊蔺,请问辅国公是否有此事?若是真的,还是请国公把府中小事操劳妥当再来操劳这国家大事吧。”

辅国公被呛着闷了个大红脸一声不吭,宁越却撂了撂袍站起来对太子行礼道:“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苏长宁脸色淡淡地盯着宁越的背影,静静地仿佛天地在一息间都静寂了,许久她在这强敌环伺中浮起一丝飘忽难测的喜悦,苏长宁笑笑,也起身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出了宫门,宁越上了马车对着长宁轻轻的唤道:“上来”。长宁也没有犹豫跃上马车,就由着马车在大街上人流人海中奔过,一连着转了好几十个弯,下车时长宁望了望西落的太阳已是傍晚时分,那夕阳落在一湖水上漾漾的闪着金光。这个平安江就在康丰城的东南角,这里的地势起伏较大,低处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小湖叫平安湖,平安湖的湖水通联着平安江,一般到了秋季江里的水便会暴涨上来累及湖面,而漫出的湖水又累及了这里的人家,所以这湖的四周都加宽加阔过,看起来这平安湖也就越发的凹陷下去了。

今天天气真好,正是平安湖一年中最好的时光,也是平安湖里一年一度的赛龙舟的好日子,堤坝上围了许多看客,为自己心仪的选手奋力喊叫着。宁越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和长宁在人群中站着,看着,这样倒也就忘了许多烦恼事,多添了几分喜悦来。

湖中比赛的龙舟有十条,赛到最后黄队胜出了,人群中一阵欢呼声,宁越却朝着长宁笑了笑,轻道:“你在这里站着,我去去就来。”

宁越说着就沿着堤坝向下向那湖边走去,这时刮起了一阵风把堤上的沙尘扬起,荡在宁越的白衣上,显出一点苍惶的黄色,但他的衣裳在风中飘来荡去,如是湖中的沙鸥展翅欲飞了似的。长宁在堤岸上便由他去,地上很是泥泞,她倒是希望他跌上一跤,也好让他狼狈一下刹刹他的锐气。

他跟其中一位选手不知说了什么,又冲着长宁招招手示意他下来,道:“我刚租下了这条船,有没有胆量上去?或者想不想尝一尝当冠军的滋味?”

长宁以为他说的是玩笑话,可一见他的神情便知是真的了,长宁从来没有坐过这种船,一脚踏进去有些荡荡悠悠的,但由宁越在边上扶着她这心里也就觉得踏实了些。

他们也没有划,只是由着船慢慢的向着湖中心飘过去,湖中碧波荡漾,轻舟沓沓,近岸菖蒲,菰米也都长得青葱茂绿,只是这会儿赛事结束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湖中的船也渐渐没了,只有那一轮晚色还挂在天边。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个地方?”长宁开口道。

“今日之事想来头痛,拉你出来解解乏。”

“也好,抛却诸般种种,看这远山近水的,倒也能清身静心。”

“这是我以前常来的地方,也是我避于世的最后一片清静之地了。”宁越望了望远处的阴山在夕阳中重重叠叠隐隐约约的,叹道,“本来把你带来北燕,我该是尽地主之谊,哪怕是带你逛逛街也是好的,现在却把你卷入这般风云之中,饱一餐饿一顿的,你也该是记恨我了吧。”

“我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长宁趴在小舟的边缘,任由水流在她的手上冲击酥酥麻麻的,“只是我总觉得我大概是没有那种如平平常常的命了,我的四周总是充满了阴谋鬼计战争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慢慢的也就习惯,也就对这般逛街看风景没有了指望。”

长宁说到阴谋鬼计,宁越到不由着笑了,这丫头如此无力的话无异是没有指名道姓的骂他,不过回想起来近年加诸于她身上的“阴谋”也的确是多了些,也由不得她不抱怨。

“长宁……”宁越也有些感慨。

第十五章:一夜无眠

第十五章:一夜无眠

“宁越,你快看……”长宁用手一指,湖面上突然飞起一群沙鸥散向空中,水面上一时留下一抹浅碎流金般的水纹,宁越却盯着长宁有一瞬间痴愣,她大概真的是很长时间没有如此闲心去看一看风景了吧。

“你刚才要说什么?”长宁收回了视线。

“哦,没有什么。”宁越轻蹙了蹙眉心,转而云淡风轻道。他们之间的一切本该是无可指责的吧,但为何如此一件简简单单的事,一旦沾上人世仇恨,就变得那么污浊可憎了呢?

这时的长宁却趴在船头盯着那湖水在笑,她想起了歧元寺放生池中他轻轻搂着她的情形,仍是记得那水很寒但那手却很暖。她轻轻的从头上拔出那只簪子,由着一头秀发披散下来,只是盯着那簪子看,似是能看到那日有个人在池子里费心费力的想要把它捞起来,他应该也不是个冷酷的人吧。

长宁把簪子握在手中放进水里,脸上的笑意更是浓烈了。

“苏长宁,你在笑什么?”宁越盯着她问。

“自然是……笑可笑之人。”长宁直起身子,那头发被风一吹便又扑撒在脸上,她捏起簪子缓缓束上头发,闻言有些佯怒。

时是早春,太阳一落就显得木叶也是萧萧沉沉的了,长宁看了看四周已是寂无一人,道,“宁越我们回去吧。”

“好。”宁越翻了翻舱内,再抬头之际脸色中带了一点苦意,“长宁,那船主没有把浆给我们……”

这时的船已经开始向着平安江飘去了,四周的景致黑漆漆的一团,若不是长宁练就了些胆色,在这漆黑的夜里深不可测的江中这心不骤然停顿了才是。

“宁越,你故意的吧?”长宁向他屈过去了一点身子。

“我为何要故意?还是你认为这方寸之地,湍湍江中,可行不轨之事?”他也向她躬过了一点身子。

“一个诸般事宜都要算计的人,一个从来算无遗策的人,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你要说不知道这船上没有浆,你骗鬼啊。”长宁垂首间纤长黑睫微微一颤,不免按捺住心中想打人的冲动,只用脚踢了踢舱底解恨。他看着一时笑意如是流水清澈缱倦。“我为什么连只浆都要算计?我又为什么要去骗只鬼?苏长宁,你觉不觉得在如此险境还是不要得罪我为好?”

长宁猛然直起身子,几乎是屏住了气息,道,“你要怎样?我……我可是练武出身……”

“你不会水,我自然把你丢江里喂鱼。”宁越却笑得十分淡然,“秀色可餐,想来是番好滋味啊,只是便宜了那些鱼了。”

长宁望了望四周茫茫的江水,脚也不由自主的发颤了,她咽了口口水,没有言语决定还是维持现在的平和为好。这时她耸了耸肩,早春时节的风吹上来凉凉的,长宁不由感到一点寒意。她看了看宁越也是穿得单薄,看来谁都没料到会出这个叉子吧。

宁越似乎也意识到这温度越来越是冷了,便脱了外衣要给长宁披上,长宁却是推拖不收,他那身上薄薄的一层内衣,明早起来大概得冻得发紫了吧。一时间这件衣服推来拒去的,宁越有些恼了,见她面色犹带青白有些怕冷的样子,手臂一伸就把她捉了过来抱在自己胸前。“这样好些了吧,我们可以相互取暖度过一夜,只要你不发倔。”

宁越隐隐闻得一点温香,一低头就看到长宁脸上飞起了一抹红,那还是自识得她来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的缘自本能的羞涩。她把身子软软地靠在他胸口觉得他单衣里面一片温暖。只是温暖过后她的脸扎到什么凉凉的东西,一抬头就见到戴在他胸前的红贝壳,一时脸更是红了心也乱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将他推了开来,“我就是冻死了也不要跟你抱一团取暖,你想都别想。”

说着将外衣丢回给他,自己坐在一侧船沿上双手拢臂,借着凉凉的晚风将心中那股燥热吹熄了下去。她又回头看了看宁越,他坐在船的另一侧,今夜的月色未满,四周的景物都是那么的黯淡,泛着郁郁的青灰色的光芒,只有他,身穿一身白衣,在那样黯淡的景致间,白的刺眼,白的撩人,白的惊心动魄的。虽然两个人隔着并不远,但他的容貌神情看不真切,可仍是可以感觉到那身影依旧气势夺人的,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似是有那么几分尴尬。

就这样僵持着,夜也越来夜黑,风也越来越是凉了,长宁缩着身子屈着腿抱成一团,睡意渐渐袭来,她便把头枕在膝头在凉嗖嗖的风中也渐渐进入了梦乡,宁越把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就看到她的嘴角轻撇,似是做了什么好梦偶尔会抿唇一笑,宁越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时江里一个浪打过来,船顺着浪的方向颠簸了一下,长宁的身子便向着一侧就要滚过去跌落江中了,宁越忙一把把她撮住又抱了起来,他干脆就在小小的船舱里坐着将她圈在胸前,她似乎动了动但并没有醒过来,彼此身上的暖意丝丝传递着,她枕在他的胸前睡得更是安稳了。

宁越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世上很多美好的东西,都如昙花一现只存在于一刻,真要执着跟它纠缠上一生一世,最后,总会千疮百孔的吧?但当他的手触及到她的脸,想起那一份千疮百孔的爱,他觉得自己怕的就是这个——要么全要,要么不要,他不要那一份最终注定被伤损成千疮百孔的事物,哪怕他们管那也叫做——爱。

第二天醒来时长宁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外衣,而他则蜷缩在一则身子也有些发抖,偶尔也会咳上一二声,他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宁越了。长宁摇了摇他将他摇醒了过来,他坐着看着她有着迷糊的道:“你醒了?”

“宁越你大概冻糊涂了。”长宁别别扭扭的,最后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昨天我不该执拗的,如果抱着相互取暖的话,你就不会这样了吧。”

“很难得听你说一句道歉的话。”宁越又咳了一声,长宁连忙将那外衣给他穿上,宁越抬头就看到她唇角勾起一抹歉意的笑,不复原本的英姿飒爽,显出些许柔弱来。

远方开始晨曦初现,江面上似有一只大船在向着这边赶过来。

第十六章:回天无术

第十六章:回天无术

由长宁照料着宁越才在床上躺了一天,这一天里那些太医院的人前来骆绎不绝的,到第二天时他再也躺不住了,便去了永福宫。

泾末入永福宫之后见太医院的太医们皆跪于床榻之前,床榻之上只见一耄耋老者,其紧闭眉目,面无血色。再看宁越一脸正色站在榻前,正指使太医令鸿励为宣王诊脉,鸿励遂跪于床榻前,将手轻覆于那老者脉上,为其查探病情。片刻之后宁越问道,“鸿太医,陛下病情若何?”

“脉有歇止,止有定数,乃是脏气衰微……陛下已五十而知天命,不易……”

“我只问你可还有救?”宁越心有不悦脸上却不露神色继续问。鸿励颤微微答道,“衰败之相,微臣……微臣实无回天之术。”

“鸿太医,你惑妖言于众人之前,可该当何罪?”前一阵他还见这宣王虽然疯癫但还有活力,此刻儿怎么说病重就病重了?宁越原本话语温和,可眉宇倾刻间一现悍厉,唤了左中郎将健柏进来就要将太医鸿励收监。

“丞相……微臣行医一生怎敢妄语,字字属实,并无虚言,还请丞相明察。”鸿励未曾见得如此阵势,连忙跪拜乞求饶命。

“丞相大人……”泾末进来一派富贵之相凶蛮之势,“父皇身体如何,怕是太医最为清楚,他人之言不可轻信,再说他也并无恶意,丞相何必为难与他,切让他退下罢。”泾末转手示意让一屋子太医们离开,岂料宁越轻轻一笑,道了声且慢。宁越虽然笑着且时值日中一派温暖但泾末还是感到一点寒意。

“昨儿夜里,我收到你们太医院的一名太医禀告,说宣王之病另有隐情,陛下虽然五十有余,但此症绝非天命而为,乃受了药效控制,鸿励你身为太医,不懂如此浅显道理,要不是医术过于平庸,要不就是心中有鬼,鸿太医,你是哪一种?”鸿励看向宁越,虽然他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但在他看来却是笑里藏刀,而且刀子锋利正向着自己砍来,更是颤得厉害,“微臣……微臣绝无要害陛下之理啊……”

“有人禀告?这人是谁?丞相你也不过是想唬上一唬,实为你的猜测,以猜测来定他人罪名实过于草率,恐不服众。”泾末虚张声势企图以公子之势将此事强压下。

“是吗?”宁越转身扫了一眼满屋子胆颤心惊的太医,他要的便是这杀鸡敬猴的效果,那日云苏一入这永福宫便以医者特有的对草药的敏锐闻着了淡淡的“马钱子”味,这“马钱子”是一种毒药,只需一点汁液便能侵入神经,让人昏睡不醒,云苏再给宣王一把脉便更加确切了罪魁祸首乃是“马钱子”的断论。

“今日我且下这豪言,谁能说中宣王病因于我府中相告,谁就可以豁免一死,如若不然明日午时为计一律打入死牢。”

苏长宁入宫之时左中郎将健柏已在宫门口候着,来时宁越跟她说过这健柏一身正气可信得过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跟着健柏约莫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来到内城西一处院门外,门上匾额上书郎中寺,北燕实行皇帝、皇宫、都城三级保卫体系,即由郎中令率领郎官等贴身侍卫守护皇宫殿内,形成皇宫的核心警卫;由卫尉率领卫士守卫皇宫殿外和宫墙之内,担任宫门守卫,形成环卫皇帝的第二道防线;由中尉率领的禁卫军负责皇宫之外宫城的警备,形成拱卫皇帝的外围防线。

即便如此皇帝还是觉得不够安全,于宣王手中逐步设立庞大的“天煞”于无形处守护皇宫,虽然与郎中令,卫尉中尉等官级品数一样,但宣王却赋予了他们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生杀大权,因此大家暗底下称阙连安为“九寺总管”。

苏长宁欲行推开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这时却止了步子迟疑一下偏转过头问健柏,“健柏,你可曾听到宫中有言,说昨日淑仪贵妃和柔婉贵妃双双于宫中上吊自杀了。”

“确有这么一事,不过……”健柏顿了顿,道,“这实不该是我们该管的事。”

“难道宫中各妃子安危不属于我们管辖?”

“是,但是她们闹着要自杀我们管不了。”

“自杀?真的是自杀么?”苏长宁看了看健柏,一般在御前行走的人都不会有个太差劲的相貌,这健柏个子高高,三十多岁,脸色憨厚,肩膀很宽,四肢修长,身材轩昂矫健,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的。推开门去,院子极大却也挤满了人,看她进来个个眼神充满不屑,磨拳擦掌蓄势待发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存心要给她个下马威。

院子中央有一个高台,应是平时用来比武的场地。健柏撩袍往台子上这么一跳,转身欲拉苏长宁上来,苏长宁却拍拍手也学健柏撩了袍子跳上去。健柏尴尬的缩回手想想也是还真把这殊蔺当个娘们儿了,人家一来就掀了辅国公府当真不会是浪得虚名。不由把手一叉腰对着下面的兄弟们嚷道:“今儿个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的郎中令,各位以后就归她指挥。”

苏长宁站在高台上,拱手向着四方微笑行礼:“各位兄台,我殊蔺这厢有礼了。”话才起了个头下面人群便是一阵骚动,前几日就传出风声以后这郎中寺就归娘们儿管就心有不快,再被卫尉府那帮小子一嘲笑再是脸面没地儿搁了,这些天憋着就等她来上任好加以颜色瞧瞧。苏长宁自小便在男人群中混着长大,岂会瞧不会这点小小心思。

她干脆把话打开敞亮了说道,“我知道你们这帮人都是怎么想的,自古没有女人进过郎中寺,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我就不下评断,可今个事情就到这了,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我殊蔺自从出生就光明正大,不喜欢背后鬼鬼魅魅的那一套,有事今天当面解决了。”

第十七章:擂台比赛

第十七章:擂台比赛

苏长宁一顿,环视着四周,这帮爷们儿的事情她必须以爷们儿的办法解决:“我知道郎中寺的男儿都是好样的,拳脚功夫也自是一流,我作为你们的头,为服众意,今日便在此设下擂台,你们谁都可以上来跟我殊蔺打上一场,你们若赢了,我便向太子自愿请辞,无有多话,可你们要是输了,那就说,我比你们大多数人都更有资格站在这里,从今以后就得给我听话不得使绊,若被我发现了,就都给我滚出郎中寺,我说到做到,管你们爹是王侯还是公卿,照赶不误!。”

台下人群退了退,苏长宁就闻见一股子极浓的酒意,一瞧,人群中有人对准她拉弓在握左手如持泰山右手如抱满月,箭势强劲让她血脉一滞,仿是面对万壑奔流必须全力以赴。苏长宁偏了偏身子,铿然一声抽出惊鸿以腕蓄势那一柄长剑竟被她一掷飞了出来,就势对触一击,那长剑在空中截住了箭矢拦腰折成两断,剑势却丝毫没有减弱在底下侍卫们的头上掠过,扰得人群一阵惊乱,直到插在远处沙包袋上沙子细细碎碎的流出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其中有人暗暗惊呼“这女子不简单。”。

健柏冲着底下那人拱拱手,呵呵一笑道:“右中郎将,我就知你会不服,还请上台比上一比。”

来时苏长宁翻过名册,对这些郎将多少有些了解,这右中郎将管飞青不仅名字像个女子长相也是秀秀气气像个女子,但他的功夫却是出彩,这一生中二十几年下来他实在还未有暇真正接触过一个女子,光是练武之时就几乎耗去了他全部的精力。否则以他小小年纪如何能混至中郎将?

管飞青慢慢上台与苏长宁站了迎敌的最佳距离,他站直了持着乌金棍一杵,“咚”的一声,石头砌的高台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朝苏长宁一摊手也无多话:“来!”

苏长宁下台将那沙包袋子上的剑取回,就见到一身小麦肤色的池晏远远的过来,哈哈笑着;“这里好热闹,我就过来瞧一瞧。”苏长宁有些恼这宁越到底是小瞧了她怕她摆不平?派个池晏过来帮个忙?

“骠骑将军。”众侍卫躬身行过礼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池晏说是过来瞧还果真如此,搬了张椅子坐在高台边上不声不响,偶尔和健柏聊上一二句。

苏长宁看向管飞青,侧身而立,身长玉立抬手铿锵一声道:“请!”

天上的阳光明晃晃的让管飞青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但他又有些迟疑,这女子入这令寺面对如此众多男子的挑衅还能这么镇定,光凭这一点就该让人令眼相看的。只见乌金棒在他手中一转飞速向前如同酒意上涌来势汹汹,苏长宁只闻风声罩顶,忙用剑鞘迎上棍稍,就听“嗡”的一声有如玉石相击尖鸣刺人耳膜,苏长宁用力荡开直削而来的长棍,刹那就见台上一道剑鞘飒飒生风红影翻滚如枭,剑鞘剑剑砍到乌金棍上,星火迸溅,管飞青被逼得单手撑地身子倒掠而退,落足之际管飞青却已飞速反扑,带着峭壁千轫风雷之声而来,这次苏长宁豁然展开身形,剑法大开大阖一时空中只见剑风棍影相映成辉,两道人影咋开又和,看得人眼花,然而尘影弥弥风声啸啸撩起苏长宁的长袍飞舞,肃穆而有风姿。

管飞青的一通眼花缭乱的棍法将苏长宁逼绝于地,只能抛出剑鞘要拔剑反击,见有如此好机会岂有不乘之理,管飞青猛然跃起身在半空之中大“喝!”一声,一棍照着苏长宁脑门逼迫而来,台上灰尘惊决飞散就见朦胧的高台中,苏长宁已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惊鸿。她背脊在地上一触竟以鲤跃龙门之势跃起,临机应变命搏一瞬以剑相抵,另一只手抬起以迅雷之势抓住棍子,立时激荡的风声止息,惊鸿剑却已然悄悄抵在了管飞青的胸口,管飞青落地后连退数步,胸口血气翻涌,看着这女子仅以毫厘之距避那一棍反以死招相逼实是让人叹服,这么想着他的身子一拧已退出一丈有余。

苏长宁站立不动,等着管飞青把气息调均匀后才弯腰一行礼道:“多有得罪,不要见怪。”

以管飞青的身手如何令寺之人皆是心中有数,沉寂片刻反是人群中爆出一阵喝彩,有几人上得高台朝苏长宁撩袍跪下:“殊大人,请受下官一拜。”

健柏在边上一一介绍说是几位中郎将,苏长宁一一回礼池晏却在一边偷笑,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笑得那么年轻朝气饱满灿烂。苏长宁舒了口气,今日之事算是勉强混过去了,但料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还是先走一步是一步吧。不过她得先把这郎中寺清理一番看来也得得罪一大批。一回头就瞧见池晏笑得都快变形的脸不由双目一瞪,“等我出宫后找你,有事。”

“要不我把庞即偷偷叫出来,咱三喝一杯?”

苏长宁摇摇头,她才没有这个心思喝酒,她只是想去看看妹妹,看看那个未曾见过几次面熟悉而又陌生的妹妹。苏长宁伸了个懒腰,好像身边他人的目光都变的不再重要,“我要打扫这郎中寺了,你不会再跟来了吧?”

“打扫?这词儿好,苏……”池晏朝长宁挤挤眼睛,差不多一句苏长宁就脱口溜了出来,忙改口轻声道,“庞即说你的脾性跟我们是一伙儿的,我看,也是。”

池晏走后苏长宁跟着健柏开始在宫中转悠熟悉地形,对宫中侍卫排置做了大概了解,一圈转下来苏长宁对健柏道:“今天我也打量过了这班侍卫,他们长期懒散惯了,连站都站不直挺了,估计现在连个身体强壮点的平民都不如,我要的是能替我办事的侍卫,不要废物,我也不养废物,从明天开始,我需要对他们进行训练,谁若要是喊累吃不消,尽可以走人,我也不拦他。”

“另外,你帮我在郎中寺贴出告示,不管是金枪班神弓班还是什么班,我要开设各类比试,凭本领吃饭,凭能力晋升。”苏长宁想了想,又是一番交代,“这阵子你也帮我打听打听宫内有哪些有本事却没得到重用的侍卫,尽量招揽过来,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健柏本就忠厚老实,一身本领过硬,只是久在郎中寺逢不着时机,跟着原郎中令得过且过慢慢也消磨得没了志气,今日被苏长宁这么一说倒唤了点男儿本色,这郎中寺的确该是整顿整顿了,这风气着实不像话,健柏身子一挺慨然领命而去。

第十八章:立军令状

第十八章:立军令状

苏长宁在郎中寺一整天翻着各种册子整理公务,直到出宫之时方才脱去官袍直奔梨儿院,池晏走时就抛了这三个字给她想来妹妹就在此处了。

进门时池晏已在那里候着,这梨儿院是镇南候府的别院,进了院子是个极清雅的所在,院中雕花影壁墙,露天两个大鱼缸,墙角搭着葡萄架子,院中两株梨花花开正闹,带前廊的正房,东西两厢房。

苏长安正在院子里给那两株梨花浇水安安静静亭亭玉立的,乍眼看去的瞬间,她沉静优雅端然的姿态美的像个神话,浇完水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跟那梨花说着话,有一种天荒地老也不在乎的祥和姿势,傍晚时分的夕阳洒在滴檐瓦上葡萄架上幽幽澄澄,淹没了屋外熙攘吵杂的喧嚣,然而在她眼里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不再吵闹,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而已。

苏长宁走了几步却又折返回来,她又有什么权利去打扰一个人的清静、闯入一个人的世界?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足够了。

“哎……”池晏叹息一声,转而又道,“我把庞即叫来了,咱喝上一杯解解乏。”

这一次苏长宁没有拒绝。

姬真穿过院子,来到泾末宫宅撩帘进去,屋内一股扑鼻而来的白檀香气。暗红色的书案后坐着泾末神情微恼。

“看来老头子不太喜欢淑仪贵妃和柔婉贵妃,咱就再给他换换花样,投二个公主进去。”

“那可是你的亲妹妹……”

“若能用几个亲妹妹换来这大好江山,岂不划算?”泾末极不喜欢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愤怒的摇了摇头,又道,“明日你去东宫策划一场哗变,看他太子如何收场。”

辅国公微微苦笑一下,说起来也就只有在泾未面前他才不用装得那般义正词严一派好作风了,“那太医院之事可不好办啊,怕是今夜里那些人就会摸去丞相府,一五一十的兜个底朝天了。”

“也就那几个人,掀不了大风浪,不过,这倒是提醒我们不能再拖了,趁着殊蔺还未对郎中寺开刀之前解决了此事。”泾末似有倦意微微闭上眼睑肩膀却有起浮,姬真的手搭上他的双肩轻轻按着,面色呆呆木木的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份该有的死寂。到底是到了要下决心的时候了。

这日午时约有近半官员跪于东宫门口,说若不除去殊蔺之职他们便都辞官回家,太子一惊一乍不知如何是好,他本不是个会巧言令色,呼风唤雨的人,也不具有站在这个政治世界顶端的敏锐头脑,他只不过是父皇一时发晕迷糊给他戴了顶太子的头环环,他也无心要做太子一心向往宫外与世无争的日子,耐何他的母后与舅爷都不应允才勉强上架。

“这这这……”太子色急,太子太师崇敬在他耳边轻语,“传殊蔺……”

苏长宁正在郎中寺训话,底下有侍卫不服揭了告示踩在脚下以作蔑视,苏长宁也不看那侍卫只是唤过健柏:“将此人拉出去重责五十大板,下次再犯,直接打死。”

苏长宁觉得对付这些男人要他们信服也如同一场战争,这一场战她布署严谨安排周密脸上的神情也一直镇定如恒,“谁还有不服尽可出声,我殊蔺向来讲理,但我讲理也希望得到有理的回应,若是你们粗暴我也只能以牙还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顿了顿,板子响亮此起彼伏,那侍卫的惨叫声在空气中飘忽不定,人心都崩得死紧死紧,苏长宁反是笑着道,“今日比武大赛开始,由健柏跟管飞青负责,择才而用侍才而居,分班分队之后开始由我训练,到时候希望你们表现的像个男人,别跟个你们口中所鄙视的娘们一样哭哭啼啼说受不了……”

这时太子身边的太监一颤一颤的过来,显然跑得气还未理顺便道,“哎哟,郎中令,可找着你了,太子口喻,速去东宫……”

苏长宁缓缓的去往东宫,又从东宫缓缓的出来,刚才文武百官群起攻之她也一直不屑言语,等到最后他们亮出底牌她才淡淡的站起来,送了这么一句,“臣领命。”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影坚定,姬真看着她的身影出了东宫一点一点变小,忽然生了一点感慨,那是怎样一个女子,如此镇定接了明知是赴死的旨意还能如此从容的离去,世间万物皆是虚空到底是什么才是她最后的坚守?

出了东宫阙连安问姬真,“她能完成的了?”

“那我问你,如果让你带四千骑赶去安门并于半月之内剿灭俊文山之乱,你能办到?”阙连安表示摇头,再看这姬真果然够狠,让殊蔺在太子面前立了军令状,如若完成不了可是死罪,而这半月之内剿灭俊文山之乱根本就不可能办得到。

昨儿夜里夜黑风高,果然有五六位太医瞻前顾后但还是前来交代了宣王“病因”,宁越安抚了他们几句便依约放了他们回去,直至今儿午后,宁越对宣王“病因”有了大概了解,遂去了趟廷尉府找到廷尉聂儒,递给他一本折子,聂儒近来不顺心的事儿也多,其女儿柔婉贵妃在宫中自杀一事只怕朝野之中已无人不知,他本是棵墙头草,东倒西歪一会儿向着辅国公一会儿又倒向丞相派,他远远见宁越进来廷尉府时就着摸起他的脸色,是不是为早上他随辅国公一道去找太子一事而责怪来了。然而一想起女儿的死因,他的心中就感到一种切入生命底处的愤怒,“如此逼来……是否算我好欺了。”

看看宁越又看看折子聂儒脸色大变,虽与早上一事无关但却更是不妙更是让人胆颤,他在堂前来回打着转道,“真有此事?”

“兹事重大,望廷尉府能够彻查。”说话时宁越有意无意地扫过聂儒的脸色,刚进门时就见对他的怨气颇重、连茶都未看一道,想必是受了姬真的惑言,或者该给他加以颜色上些份量了,宁越眉锋一挑:“你女儿柔婉贵妃的事,真是可惜了。”

第十九章:行兵轨迹

第十九章:行兵轨迹

这宁越的嘴皮之利也许只有辅国公才可以加以禁制了,聂儒是自叹不如,只是他混于官场多年,岂会不知宁越这会儿提柔婉之事的用意,昨儿晚上女儿身边的小太监偷偷塞给了他一封女儿自杀之前留下的书信,内中详尽述说了自己被人屈辱不能苟活于世,只能走这一条路了,这个屈辱她的人正是窥视她许久一直对其动手动脚,而这会儿正站在他面前仪表堂堂的丞相大人,虽说他有些惊讶但也不曾不信,那绝对是女儿的亲笔信件。女儿被封为柔婉贵妃,为人行事也一如她的封号一般柔和温婉,不争风吃醋,不争权夺势,也从不说什么怨言谎言。以致后来辅国公来找说要助泾末夺势之时他也一口应承,作为一个亲爹就是上违天和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也定要斩了丞相替女儿抱仇。东宫之事只是第一步,要除去殊蔺就如除却了丞相的左右手,他岂能落后?

但现在一看这折子脑子里最后一点清醒又死灰复燃了,泾末一派携太医鸿利故意置宣王于“病重”,这般的事情辅国公自是不会告知于他。而现在宁越重提柔婉之事似是要告诉他事情绝非表面这么简单。想想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丞相这么多年并未有什么风流韵事,又如何在这夺位的关口突然行这等丑陋之事?

聂儒之所以坐“廷尉”之位多年靠的就是头脑,待宁越走后,他的头脑告诉他必须去找一个人。

淑仪贵妃的爹只是区区的五品典铠都尉,现在正随大军驻扎在城郊,聂儒命人备马带了一个随行直奔城郊而去。

宁越才回丞相府桑菩便来相告,“苏小姐明日要启程去安门了。”

“所谓何事?”

“一干老臣们去东宫相逼,说是不与女子同朝为官,苏小姐若留下他们便辞官归隐。但太子太师认为该给苏小姐一个机会,于是辅国公提出让她于十五日之内扫平俊文山之乱,愈期便是死罪。”桑菩言下有些愤意,都是一帮要黄土埋骨的老臣了居然仗着人多要胁一个女子成何体铳。

“她即能应允就证明她有办法,我们就不必跟着操心了。”宁越说话向内宅走去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却有些犹疑,又抛下一句,“你若见到她,让她来找我。”

苏长宁从容不迫回了郎中寺,经过一天的比赛名次已经出来,她点了每队的胜者亲自试过手后甚觉满意,嘻嘻哈哈说是等她回来之后请他们喝酒,她本就亲和一笑起来就似绽开了一朵大漠荒花一般,不须片刻便跟这些能手们混成了一片。但凡事均有例外,羽林中郎将辛游却袖子一甩态度颇为不屑。

随后苏长宁要他们今夜里待命,又唤了左右中郎将于案前交待,“我要外出半月,这郎中寺内的训练就暂且交给你们。万不可拖延或敷衍。”

其实健柏与管飞青已有耳闻这郎中令在东宫立下了军令状,此去就未必能回得来了,健柏只是道这女子胆子够大,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忠。管飞青却是一脸佩服,自从上次在高台比武输了之后他就有心诚服,他看得也更远,认为这女子胆大心细,立下军令状也必是心中有丘壑,比男人更豪气。如此一说两人便打起了赌。

苏长宁喝了一大口水差点喝撑了,把杯子重重一放,叹了声“渴死我了。”,抬头就见健柏与管飞青怔怔的看着她,方才意识到不雅,脸一红又拿出一份写了一半的轮值表,让健柏重新排置宫中值守侍卫,末了又道,“这些日子值守勿必要加重加严,特别是永福宫一带,不可怠慢,我总担心会出事。”

苏长宁回到丞相府时太阳已经落山,心想着也该叫宁越给她找个地搬出去了,才回到雪梅轩就见桑菩一脸你总算回来了的笑意就有心回避,耐何总是避之不过,这才悠悠跟着桑菩去了宁越的浮生阁住所。

翟景拉住战马,等他转过身来庞即也随之策马赶到。他们面色严峻,一刻不敢耽搁等着要将消息送出去,否则天地间又将有一时狂暴肃杀万民又要惨遭涂炭。翟景看了看这片土地,当初他们归来之时那乡老们欢迎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们手持绿色竹蔑编的扫帚出城夹道欢迎,清扫道路之灰,拔除野草之墟,给予的是最高规格如同君王一般的礼遇,以翟景庞即目前的地位实力来说,享受这样的礼仪倒也算不上僭越,只是这种礼遇越高他们肩上的担子也就更重,因为他们知道百姓为的只是迎接一支能够保他们一方平安的军队,而不是只会烧杀抢掠无辜夺取他们生命的军队。

这些天他们发现有一支军队不知从哪里过来,人数约有三四万,在骨垣城东南六十余里处转向北行,经壶口、屯诸城,于四月八日这一天抵达了尚义郡,翟景和庞即一合计从行军路线看大有可能最终目标为康丰,按着这一日七十余里的速度不消六七天便能到达目的地了。

眼见着就要到达军营,翟景让庞即回康丰向丞相报告这一消息他回营做出相应安排,两人合计好便拉了马头向不同的方向奔去,到了丞相府庞即只觉得这丞相府太他妈大了,跑得他气喘吁吁。

宁越正在书房中画画,所画正是北燕大好江山,那云、峰、松、泉,笔精墨妙,于风起云涌中见磅礴之气,墨气淋漓中寓酣畅风神。庞即原本在做十二云骑长的时候便知宁越作画一流,但他很少出手,今日一气呵成还是在如今局势微妙的情况之下,庞即有些着摸不透。但即便如此,话却不得不说,虽知此情此景此话定是大刹风景,“大哥,我们发现康丰城外的浃州地带兵力有变,有行军痕迹,恐是有人欲行不轨之举啊。”

宁越盯着画,那画是死的,在那里没有生命只有天地无言、万物苟生,但也有着一股肃杀之极的境界。宁越收了笔才缓缓道;“将大军分为五拔,东南西北入城要道各居一处,还有一拔入城,让大家随时待命。”随后他又磨了磨墨,在画上又添了几笔,道,“另外你再从大军中亲自挑选四千名精壮善骑射之士,明日由你带领随殊蔺去往安门。”

“是。”庞即领命而去,刚到书房门口便看到苏长宁进来,庞即依旧冲她做了个鬼脸,又甜甜的喊了声“苏姐姐……”,苏长宁做势一脚踹过去,庞即嘻嘻笑着一溜烟跑出了门。

第二十章:月下小谈

第二十章:月下小谈

苏长宁一眼便瞧见案上那画立时两眼放出精光,再看看暗红色的书案后坐着一身白衣的他,长发一泻而下,眼里的精光又亮了亮。不过又瞧了瞧宁越那张千年不变的笑脸就让她心中做堵,不过这些她都管不着了,她抚了抚肚子正闹得紧再不喂饱它怕是要罢工了,不由也嘻笑着道,“我饿了,有吃的没?”

宁越打发下人去准备,苏长宁趁这当口偷瞄了眼书房,这是一座陈设简单但又显精致的房间,放眼望去,最里面是一席软榻,软榻上放着一张小几,床塌紧挨着的便是一堵墙,左侧都是书架堆满了书典文案,右侧开了一个小门与卧房相连,正中央是一扇檀木漏窗,漏窗下有一梨木花桌,花桌上积了些折子,此时,已有夕阳爬上树头正从漏窗内洒进来,照的书桌上的棋盘,熠熠发光。

下人在小几上放了好几道精美小菜,两人相对着吃起来,苏长宁在军中野性惯了吃起来也不文雅,时不时被宁越嘲笑,她也不恼,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再重要的事情了。

檐下灯笼之火朦朦胧胧冷冷清清的,春天的风也从枝叶的缝隙中荡过来凉凉柔柔的,两个人站在书房外的小院里无言,院里零零落落常绿植物参差不平,只有正中的一株雪梅高大像是年代久远一个人都抱不过来了。

“那日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谢你。”宁越的口气里淡淡的,谢的有诚意却又不似特别真挚的那种诚意。苏长宁自是听得出来,伸手拔了手指上一根倒刺,“你这阵日子,不是对不起就是谢谢这般疏远的话,怎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生份了?”

“你这话似是嫌我冷落了你,不够亲近?也好,你且过来一步。如此落日时分,良辰美景,是应并肩相看的。”宁越的话有点催眠的味道,带着一种纵然人世沸乱如许我且安然不动的静,他就这般看向苏长宁时她反倒退了一大步,“行,你别跟我打嘴皮子架,自小就被你欺负,我怕了你了!”

“你还记得儿时之事?想来你已不是那个老跟在我身后转悠的小屁孩,我也不再是那个老是捣乱害你被大师责罚的师兄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倒还怕是你忘了儿时之事呢!”

“我怎会忘?”晚时的夕阳落在身上一片绯红,苏长宁透过绯红看宁越像是看到小时候的他,那时顽劣的宁越,现在却多了几分处事不惊的沉静,嘴角一贯的淡笑也越发捉摸不透。他说话时仍是那般低柔,却透出几分不容抗拒的坚定。这些年来,他好像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那只雪白色的波斯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宁越一伸手,那猫似长了玲珑心,扑通几下就跳去了宁越臂弯里,还朝着苏长宁喵喵叫了两声,颇有示威之意。苏长宁冲猫抹了抹脖子眼神也变得可憎,与猫大概是势不两立了。桃桃读懂了长宁的意思伸出爪子挠向苏长宁,一不小心手上便被那猫挠了道浅浅的痕。

“桃桃,你找死是吧。”苏长宁转了两个圈找剪子,口中愤愤念道;“这猫爪子越来越长了,是该时候剪剪了。”

找不到剪子,苏长宁手臂抡了个圆作势要打,那猫便蹭的一下从宁越怀中跳出跑了,长宁却哎呦一声,捂着手臂不作声,大概今日里与那帮侍卫们过手多了,左臂上那日救宁越时留下的伤口又有些发痛。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宁越说得义正严词。

“不给看。过几日就会好了。”苏长宁也拒得义正严词。

宁越看着苏长宁,有时候他会想,这空间浩漫时光匆匆,他们倘佯其间不知自己何所来也不知自己何所去,又有何所求,空茫茫的像个找不到答案的孩子。或许就如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值不值?

“长宁,有时候我想我这么带你来北燕是不是太自私,我为了自己的抱负要一个人来见证要一个人来作陪,却枉顾这一路的千辛万苦,他人的处处设局,就这么生生把你拉入了这政治漩涡,我怕到最后……”

“你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我对自己的决定从不后悔。”似是不愿再说这般伤感的话,苏长宁揉了揉伤口,对着宁越狡黠的笑了笑,“你就这么放心把北燕皇宫的安危交付于我?你就不怕我趁机杀了你们狗皇帝?毕竟我是南陵的人。”

“我相信你。”宁越仅仅几个字,就标出了一个最基本的信任的距离。“但是……你却未必相信我,因为你至今还未下定决心要问我关于六年前你父母被害一事。”

苏长宁不答,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夕阳落下,连最后一抹余光都没有了,月光下的浮生阁,幽静的雪梅树。雪梅还在只是香已不在了。

“这件事完了之后能陪我去找大哥么?”长宁许久幽幽问道。

“好。”

苏长宁笑笑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转身正欲走,宁越问,“你要去哪里?”

“我怀疑永福宫有鬼。今夜抓鬼去。”长宁抬头向前,那个皇宫在她的眼底渐渐清晰了。她要细看看这个康丰——与被并称为南北二都的南陵和墉,她曾在夜里悄悄悬想遥念过的和墉,她出生的和墉——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你明日便要动身去安门了,这事还是让池晏去吧。”

“不行,捉不着这鬼我睡不着。”

第二十一章:半夜捉鬼

第二十一章:半夜捉鬼

夜半,永福宫外,侍卫森森,如同索命阎罗般让人生畏,羽林中郎将辛游今日正是当值,他本是阴山所属后被辅国公调入康丰归入郎中寺,本来该是由郎中令管辖却仗着辅国公之势横行,甚是瞧不起一众侍卫们更是常常幺三喝四,惹得郎中寺甚至卫尉府的人常有怨言。

此刻他站在永福宫门门口负手而立,一双眼盯着黑暗,那种黑暗之中往往潜伏着蠢蠢欲动的危险。但他今日的任务却不是防卫,而是接应,他刚刚利用手中的职权调走了一支侍卫队,换上了他原阴山所属的旧部,放了几个人入了永福宫。

想想这些日子郎中寺被苏长宁搞得乌烟障气他就心有不爽,这娘们真是不自量力,以为凭一已之力就可以打扫郎中寺,他非得给她使个绊子让她跌得个鼻青脸肿,他这么想也正是打算这么做,哪料想苏长宁被调去平叛乱军没了机会。

混入永福宫内的几个人蹑手蹑手,怕太过招摇只提了几个星星点点的灯笼火,这是宫中防卫最严之禁地一点也冒失不得。虽然外面有接应但惊动了他人左右都是死罪一条。因此瞧准空,藉黑影掩盖顺着宫墙背光处悄悄溜进了门里,一行人约有五六个,均是身强力悍的壮汉,手中抱着两位被迷晕的姑娘,其中一个轻声奸笑着道:“去,把老皇帝给弄醒了。”

那人得了示意跑去龙榻上抓起塌上之人的衣襟一提而起,照着脸上就是二个巴掌,然后傻笑道:“这打皇帝的滋味可真太爽啊。”

“快点,待会儿还有更爽的事情等着你呢。”另一人嫌他动作慢,自己咚咚咚的跑过来,捏着老皇帝的脸面就要将手中的汤药强灌下去。灯笼火虽弱,但那人还是瞧见手中提着的人眼睛眨了眨似是已经苏醒,他啊了一声,灯笼落地之时,他的脖子也被掐着悄无声息的死了。龙榻上的人笑了一笑,手中剑光一闪另一个人头也咣得落了地。

门外苏长宁带着一行侍卫飘然而至,羽林中郎将辛游身经百战见苏长宁过来已自警觉,慌忙使出事先约定的暗号通知内里的人快撤,一边故作无事迎上去行礼道,“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看看,怕今晚会出事。”

“出事?不可能不可能……我一直站在这里怎么可能出事?”辛游虽然不待见苏长宁但此关口他也知收敛,先混过去再说,苏长宁却不理会步履钪锵直往永福宫里走。辛游心存侥幸黑着一张脸步步跟入。

今夜月圆,无风,永福宫里静悄悄的能听见耗子急急奔命的声音,入内之后苏长宁撩了层层黑色维幔,就见地上躺着两个姑娘探了探鼻息只是迷晕过去并无大碍,而龙榻边上两具黑衣尸首,一个眼睛暴涨几乎要滚出框来一个无有首级躬成一团。就是不见皇帝的身影。

这若是丢了皇帝可是死罪辛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拉苏长宁做替死鬼,向两侧自己的人使了眼色,苏长宁有所察觉的看向辛游正好看到他背后伸出的明晃晃匕首,她一把制住辛游的手腕道了声,“你果然是内鬼。”辛游见过苏长宁的身手不敢大意另一只手反擒而出,呵呵冷笑道:“活着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苏长宁此行带进来五六个比武的胜者,还有一队人马留在宫门外,现在听声响怕是门外也打起来了,再看看周围多数都察觉了危险都扭打成一团,唯有一人正俯身查看地上尸体的伤口,料不到中了暗算胸前已露出了一截匕尖,那人却也勇,一回头一把拧断了暗袭自己之人的脖子。人群中有两人就要向苏长宁落身处涌去,那人忽一伸臂已拉住了其中一人的领子合身一抱,把其死死抱住,又拔了自己胸前的刀子反臂一拍拍向那人背后,刃芒竟贯穿他的胸肺直插入那人心脏。苏长宁将辛游逼退几步,又趁势腾出空来将奔向她的另一人解决了,苏长宁隔空看得那个自己带来的受伤的侍卫只觉热血一涌,那人最后向苏长宁望了一眼。他已叫不出来了可那一眼的意思分明就是让她快走。

苏长宁倒是不惧,门外管长青和健柏带来的人足够多,不一会儿已经杀入了永福宫,而苏长宁也正好将辛游一手反擒在地令其动弹不得,辛游表面骂骂咧咧心里却懊恼,以为靠着辅国公这棵高枝就可以胡所欲为,但到底靠不住跌入深渊了。

苏长宁看了看永福宫后院,问健柏,“这后院里是否安排了人?”

“依大人指示不敢怠慢,这后院由虎贲中郎将伯阳子率领埋伏了约有五十人。”健柏答道。

此时破晓将至,这个时候一般当官的人都会忙于早朝开始陆陆续续进宫,但自皇帝病重之后这早朝便取消了,这会儿还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这时伏于后院的伯阳子押了四个黑衣人过来,池晏不紧不慢的跟着,隐于后似是此事与他无关一般。然而这四更之时正是人睡意正浓的时候,原本表现出对捉鬼并不感兴趣的宁越倒突然摆着好大的阵势进来,轻轻笑道,“今日凡在场之人都护驾有功,到时陛下苏醒我会一一禀告,论功行赏。”说着又指指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道,“将这些人先打入廷尉府死牢,明日开审。”

“陛下哪里去了?”苏长宁指了指龙榻。

“我已移至他处,今日躺在这龙塌上的是池晏。”

苏长宁先开始听着还觉高兴,但听着听着就有些沉郁,这宁越移了皇帝也不相告到底是不信任她。宁越到底是瞧出了苏长宁眼底的灰色,话锋一转似有所指,“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这话到底谁小人?苏长宁翻了个白眼想反驳,但一来人多有逾上下礼节,二来自小嘴皮子打架她便没赢过,多说无益只会更加助长他的气焰,到底划不来。苏长宁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侍卫,摸摸鼻息已经死去,这么年轻的一条生命才刚刚开枝还来不及散叶便这么谢了,她在黑纱飘动的暗影里兀自坐着,无声无息。

她对健柏说,“尽快落实他的抚恤金,再帮我另外送上一百两银子,算是我的心意。你明日去丞相府取。”

“四更天了,我得赶紧回去补一觉还来得及。”苏长宁抚了抚脸从地上一跳起来,刚才的颓废转换了另一副懒散的语气,人不能永远活在黑暗里,要让你的内心永远充满光明,这是她父亲苏秦曾经告诉过她的话,苏长宁奉为至宝,她这一辈子就靠着这个从战场上到官场中挣扎着活下来的。她从不想别人看到她的懦弱与阴暗的一面。

但苏长宁并未移步,宁越看了苏长宁一眼又看了看那天边心里还在朦朦胧胧似乎意会到点什么,对着池晏嘱咐了两句便随着长宁慢慢走出宫,“看来你有事要求我?”

“明天借我一百两银子,急用。”苏长宁嘻嘻笑着。

“你是不是打劫真打上瘾了,都劫到我身上来了?”

“这不能怪我,我的薪俸这不是还没发放嘛,别这么小气,到时我还你。”

“挂帐。”宁越这么说着之时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连月呆在太尉府和少府缺乏休息一双眼圈黑黑的,却反而给他的面容增添了分说不出的一个男子锐意用世的魅力。两个人只是静静地走着,明知天明一别当真前程险恶生死难料,该说的话本只有这个机会可说了又能怎样?还不如这么彼此相伴的沉默着走,那些话那些事谁也不必再说。

这康丰街上已有不少宅院里隐隐亮起烛火了,当真百千家如围棋局十二街似种菜畦。

第二十二章:深牢大狱

第二十二章:深牢大狱

巳时已到,绝尘骑的中军所在忽然一片颦鼓之声大噪起来。然后它似一下点燃了营前四千多名将士们的脸。鼓声之外四野雀寂。但那四千余骑人马的前进的声音却似大河奔流不息起来。苏长宁小睡后脸上神情是坚毅的。庞即跟她并马而行那马也卯足了力气想要一试高下,身后是一面面招扬的旗似滚烫的热血,似男儿的志气。

廷尉府有些忙,这一阵抓了十多名太医,再加上前一日羽林中郎将以及其手下的一帮子侍卫都统统被丞相打发了进来,这牢里就显得有些挤了。但事出特别有关弑君聂儒不敢大意,这会儿大局有些微妙,御史大夫沣良至念未曾发声怕是等着看好戏,池壁那儿太子似乎得到丞相的拥戴开始参政何乐不为,只有辅国公最为情况不妙他再怎么笨也情知不能再掺一脚,这太医的证言和辛游的反轼都不是好兆,条条都指向了五公子泾末,弄不好这一股人就此大势所失,凡相帮者也定不会有好下场。

宁越走在廷尉府关押重犯的牢房甬道内,由聂儒陪着,宁越打量着四周,这廷尉府的大牢阴森恐怖,狱卒刑官都是面目可憎,对于外人来说这里更是一片十恶不赦的所在,好在这聂儒虽是墙头草但比起大多数人来还是好的,至少在本职领域冤错案率下降了不少,是个相对来说可以任用的好官。

聂儒走在宁越身后心里有波流暗涌,此前他前往军营一见柔婉贵妃的爹,方知他也收到了一样的信件遗言,若不是聂儒赶着找他,他几乎要为了女儿煽动他所属军队暗中作祟以助泾未夺势。幸好去的及时,才免了一场大难。

在宁越来之前聂儒便动用刑官对辛游进行了审讯,辛游确是个硬汉,面对当年从天祁王朝手中流传下来的三十六套大刑,居然也只字未吐,他那些手下都是阴山乌合之众就不同了,不消片刻便把娘胎里出来后的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来,可惜却没有多少实质性可用。

穿过长长的甬道,宁越站在了一扇铁门前,漆黑的门后面应该就是廷尉府的刑房了,守门的狱卒开了门,一股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宁越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浓重血腥味,那是百年下来累积的无数受刑者血肉与冤魂凝聚而成的。

宁越皱了皱眉,狱吏们看在眼里,觉得像他这种谦和的君子知书达礼的模样,实在不该和这种地方有所搅和。

辛游有些奄奄一息口吐泡沫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实在不适再用刑,宁越深知用刑其实是一种学问,很少有人能把握到其中精髓,真正可怕的审讯不是严刑拷打,而是将用刑发展成一种艺术,一种能将其身心俱毁的艺术。

宁越站在辛游面前,缓缓道来,“我惜你可怜,把你刚满月的小郎带来了,你要不要见上一见?”

辛游今年三十初出,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已入学堂正习四书五经,一个还尚在襁褓嗷嗷待哺,此刻闻之,辛游的手指动了动,他身上的伤不要紧但事关儿子为父之人岂能不动容?宁越在宫中被众人相传是面善心辣,他也素有耳闻,这会儿提到儿子系是有所暗示,他挪挪嘴声音微小:“别,你别动我儿子。”

“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让你看看。”宁越向身后示意,桑菩从外面进来手中正抱着一个孩子,睡得很香似乎脸上还有那么一点满足的笑意。刹那间,辛游的脸上情绪错杂,似有关爱似有绝望百般滋味生不如死!他拼命地想要撑起身子却试了几次都动弹不得,张开口想要呼喊孩子的名字却出不了声泪却先流了几行。

宁越却不为动容,接过孩子抱在手里,“你知道入了这廷尉府大牢,十有**是出不去,我呢,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此事你若不交代,起码还只是你个人看守失职之罪,若你交代出同党以及为谁效命,那可是谋逆大罪要诛及九族了,你想要护着的人一个都护不住,可是如此?”

“你明知还要故问。”辛游因护儿子心切胸口起伏不定。宁越倒是心定了些,这辛游还尚未意识到被他绕进了死局,如此一说等于坐实了有那么一个谋逆及诛九族事情的存在了,遂又道,“我在想是不是该大发慈悲,让你们一家上下在牢里相见,找一间比较好的牢房好好团圆?以便渡过这最后的美好时光。”

“你?”辛游的眼神里露出愤怒,怨恨,嘴里一口血喷出来染了本来就鲜红一片的衣衫,这宁越的意思明显他手中有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来辛家左右都是难逃一死,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领着一众阴山旧部将他们往火堆里推。

辛游的意识有些松动,宁越伸手在孩子脸上抚了抚,粉嘟嘟的很有趣孩子也很漂亮,他轻轻笑了笑把孩子递给桑菩,又挥挥手叫所有人出去,自己却掏出手帕帮辛游擦了擦口角鲜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我可以让你的两个孩子平安地长大,娶妻生子,让辛家延续下去。”

辛游看着面前替他擦血的男人,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了下来,辛家已经毁在他手上了,他一定要保住这最后的一点骨血,不管面前的男人要他做什么。

苏长宁一行快马加鞭已经到了黄扬镇,时正近黄昏,落日烧红了天边的云朵,晚霞似乎铺遍了整个天空。苏长宁勒了马,下令安营。

营寨正对着官道,官道边有一敞口驴车缓缓而过,车上坐着六十多岁的老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那姑娘不知做错了什么被那老人连着扇了两个巴掌,姑娘只吃吃一笑一头扎进老人的怀里撒着娇,苏长宁却看到她眼角分明还噙着泪花,心里也定然委屈,老人揉了揉姑娘的脸又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多有恨意又有关切。从装扮上来看那老人像是退役的老兵,那姑娘却不像他的女儿,倒像是他用钱买来暖被窝的女人。

那条官道很长,他们就这样慢慢走着,让一向乐观的庞即也看出些道道生出一点悲哀来,怂恿苏长宁:“苏姐姐,你看这姑娘怪可怜的,救还是不救?”

第二十三章:将计就计

第二十三章:将计就计

救又如何?不救又如何?世上的是非原不是能那么简单断就的。这两人各取所需又有什么错?她苏长宁无力剖开这世上所有的对与错如果可能她只想离开。

“你懂什么?小屁孩子。”苏长宁举头向前望去,只见一条弯弯的小河闪着金黄色的光,随着那片一路平沙野草的官道延伸开去,这景色,美是美,但也凄凉。

“我比你才小三岁,好不好,再说小爷我都身经百战了,有这样战功赫赫的小屁孩子吗?”庞即挺了挺胸,虽然年少但也当然多少要显现一个将军的风度气派。

“是啊,能让庞小爷陪我此去安门,又在这荒山野外风餐露宿,实在是我三生有幸啊。”苏长宁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庞即那身华贵的衣服,以指为剑猝不及防的向庞即猛袭过去。她这一突袭求的就是急速锐利以占先机。

“你还掂着南陵之恨,这报仇也报得太快了吧。喂……再说咱也不用回回见面都打起来,这实在有违相处之道啊。”庞即的唇角微微一咧,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却已经避过了苏长宁的攻击,只是可惜了那名贵的布料。

苏长宁收手安然自若地理了理袖子,“你这身功夫,练了多少年,想来是没近过女色吧?”

“我虽是个爱热闹之人,但早时也没有这个心思后来又来去战场哪有什么女色?”庞即认认真真的答,中途略一停顿一眨眼发现这味不对,才一拍手道“不对,苏姐姐你是在笑话我吧?”

“我哪有笑话你,我自己还被人笑话着呢。”苏长宁也觉察出自己此话不妥,最后看了一眼正停在极远处背对着夕阳鬃毛蓬松金黄正吃着草的马儿,汕汕一笑就要折回营帐里去。

“要不……”庞即也跟上来,脸却有一点红,像是天边的云彩,“要不……苏姐姐咱们凑一对吧……”

“去去去,小屁孩子,滚一边去。”苏长宁也脸色一红只觉一种温暖从心口升起,那种感觉似乎是她想要的又似乎不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是她多少次抓也抓不住的梦。

“咱们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庞即嘻嘻笑着跟着苏长宁就入了营帐,看着苏长宁似乎也不为十五日内拿下安门叛军一事发愁,他倒是百思不得其解,这立军令状可不是儿戏,做起来也完全不可能,这一路来回就得有个十天,就剩五天能干出什么事?

“苏姐姐,这军令状的事儿……”庞即抓卫挠腮了许久干脆直接出言相询。

“哎,庞即,我可以告诉你,但此事事关机密,我不想太多人知道,你得替我保密。”苏长宁休整休整了身心,想想到底瞒不了庞即还是如实相告为好。

“丞相知道吗?”

“不知道。”长宁说这话时骨子里多出了分冷隽,庞即虽有些顽劣但在大事上也向来严谨,苏长宁这股子冷隽旁人觉查不出来他却入目了有三分。庞即趋身过去听苏长宁慢慢道来。知道原委的庞即不说话,这苏长宁的确世间罕见值得另眼相看,一旦涉及战事的她比平时隐忍深沉,周身多了很多让人看不懂的内容,这种内容既是排斥又具吸引力,容易把人隔开一段恰当的距离。

苏长宁的眉头一挑眼中闪出一道光来冷冷地睨向帐外,原是有人托着一坛子酒进来,酒香四溢有一点香甜一点清凉她的眼中似乎忽然明亮了。

“两位将军尝尝,这酒可好了。”来人是庞即最信任的小亲兵。

“这酒哪儿来的?”苏长宁问。

“外面有人在卖酒……是梅子醉。”

这梅子醉出自南陵,酒性忧柔常常喝着喝着就能勾出以往忧伤事勾出人的泪水来,但北燕的酒不同,都是烧酒比较刚烈,喝的人常常觉得自己在最为壮阔的风景里行走北风吹颊颇有雄豪之感。苏长宁和庞即对视了一眼,出了营帐,就见斜阳近暮下有位老翁正在咕酒,那人真是老呀,一张脸上全是皱纹这时皱纹里掺的不只有沙子还有笑,曾经应该身材壮伟但现在躬得厉害面容还显有疲惫,但那缕白发遮覆下的眼仁儿不知怎么却让人感到一种热烈。他咕酒的动作很快而且熟练,似是与酒打了一辈子交道。

苏长宁跟庞即走过去绕着马车打量了几眼,她刚要拉拉庞即,庞即却已晃晃身影朝那正在咕酒的老翁走了去,用脚在马车把手上一踩,话语中有些军痞子的味道,手指着一个土疙瘩墩,“老头,这酒我们将军说好喝,你这一马车的酒就全留下了,给我堆在那边。”老翁极喜忙着要搬酒,庞即却转身对着那帮子酒鬼嚷嚷道,“小子们都馋了吧,都且忍一忍,车骑将军说了这酒钱由她出,到了晚上大家聚在一块儿喝个痛快。”

此次平反苏长宁被暂且任命为车骑将军,按理说品数在庞即之下,但庞即是宁越暗中派来帮忙的,这营中上下还是苏长宁说了算。长宁在远处看着这边兵士热腾的欢叫,又看着那边老翁卸完酒落寞的离去,那拉车的马蹄子踏在荒野的石子路上,发出混乱的哒哒声,但却很快被官道上快速掠过的一支马队所掩盖,一阵尘烟起处这营寨都被遮得几乎看不见了。

第二十四章:请君入瓮

第二十四章:请君入瓮

晚上生了一堆篝火,大伙你推我嚷的大呼过瘾,到最后却情绪低落偶尔还有人哭了,这梅子醉当真是醉人,谁也没有力气醉熏熏的爬回营帐里倒头就睡,这荒野之外无遮无拦的风正没心没肺地噪着,月色正好,偶有蛇虫爬过石子塌陷的声音似是四周隐有生杀气息。

苏长宁和庞即隐于土疙瘩后,不一会便瞧见前面远远处冒起一股尘烟,然后在官道拐角处停下转为步行,有百来人无声无息如同鬼魅。

“果然来了。这帮贼人……”庞即一抬眼,他现在虽然富庶但自小出身清贫,见多了富贵人家得势子弟是如何的仗势欺人,不管是光明正大的欺负还是暗底里上不了台面的二者相比毫不逊色。但庞即却最恨后者常常让人尝了苦楚却又无法诉说与伸屈,所以一般情况下他若遇上了常常出手相助且毫不手软,看起来今日这帮人撞上他,他也要好好耍上一耍。

“这么点人马就想与我们对峙,太小瞧我们了吧。”庞即对苏长宁说,苏长宁轻轻拍了拍一身的灰尘几乎呛得要咳出来,待烟尘散去方才悄声说道,“庞小爷,你从哪儿看出来那个老翁不是卖酒的?”

“苏姐姐你又是从哪儿看出那老翁不是卖酒的?”

苏长宁伸手打了一下庞即的脑袋,“没大没小,说。”

庞即被苏长宁一拍脑袋只感到自己血脉有凝滞的感觉,他从来没跟一个女子靠得这么近而且是这样的奇女子!脸色微微红润语气也微微荡漾,“要说在北燕贩卖南陵的酒也不是不可能,常有人为了生存疲于奔命南北贩卖,但他这一车子酒从南陵出发到北燕一路深入都到了黄扬镇,居然这些坛子里还是满的,凡真正做酒生意之人怎么可能沿途不贩卖出一点斤两?好像就是直奔着我们来的。”

“庞小爷的确鬼灵,我与你不同,这人沽酒虽然快而且熟练,但所沽之酒一碗能撒了半碗,酒生意之人定然惜酒,浪费一滴都是心痛,他倒毫不在意。”

“那倒也是,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非得用梅子醉。”

“笨,若你要引狼入套,这饵还不得是狼喜欢的?难不成还拔根草作饵?”苏长宁鄙视了庞即一眼,那一身红衣束腰鲜艳,一缕月光配着周围荒野盈盈的水色显得她有如春分初起饴荡宜人,庞即却不敢看,只是听她在身边啐啐念道,“真是糟蹋了这些好酒。”

那些人摸进营里,营帐里静悄悄的,看来那梅子醉里加了点料不睡到青天白日是不会醒来了,那些人不由一阵狂喜。就着月色可以看出领头之人体态婀娜,面上蒙着一层轻纱挡得她一张脸儿朦朦胧胧全看不清口鼻,但也知那是个女人。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苏长宁一个,而且日暮时分又踩过点,但也不敢大意,悄悄挑了几个营帐看看,确实那鼾声如雷不像是假,而一路过来“哨子”们全部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醉得不成样子,这才放心了些,领头女子命了其余人在营外把守,自己率了十几人挑了白日里做了标记的苏长宁的营帐。

他们进这营地之时当然不会知道入了敌方伏圈,当然也不会知道那床被子蒙着的只是一捆穿着衣服的干草,他们只是按耐住心中兴奋,一刀子下去这才傻了眼,发现真相的时候大家都面色紧张,脸上的脸皮似已绷紧得要裂开一般,营外有轻微的打斗声响有如闷雷,蒙面女子已如箭一般窜出去却又似弹簧般反弹回来,营外有箭,那弓弓弦已满势正待令而发。她瞧瞧手中三尺长剑可是大大不利雕弓羽箭,这绝尘骑都是军中选出的骑善好手况且那箭原本就以远战为能事的。

未久只听脚步缓缓一个人已由远及近打帘而入,她们此行唯一的目标苏长宁正笑着进来,道,“今日有贵客至,所以出门相迎,也不算失礼吧。”

除了领头的女子,其余十多位黑衣人个个彪悍异常胡须遮了半张脸却不说话,一味盯着苏长宁身后那个英武小子,他手里拿着一个碗似在喝酒还喝得极有滋味,这姿势看似无意但对他们却有所威摄,或许他的手一松那个碗脱手之际身后便是百箭齐发。

“今晚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有胆我们斗上一斗?”蒙面女子也不惧,微微笑了笑,笑得灿如春花但转瞬便脸色如寒冰般凛冽。庞即隔了几步,对方虽然面蒙轻纱他还是可以窥得见那女子的大概容颜,当真美艳不可一世。

“你不用激我,你已是我手中猎物,又何需再斗。”长宁话落帐外却是一阵异响,似有答答的马蹄闯入营里,营外的弓箭手方向一转向着闯入者扫射过去。趁这当机蒙面女子的剑如蛇一般纠缠过来,苏长宁沉着的侧过身子避过剑锋又横向着一拳击在那女子伸出的臂上,将那女子击退了几步,几招一过手女子便知没有胜算,不能再行纠缠否则这逃生之机一纵而逝,便都要死在这里了。

门外硬闯进来的马队中有人在喊,语音怪异一个字都听不太懂,那蒙面女子却一激灵连着几招狠招将苏长宁逼退,然后孤身从营帐里窜出,被马背上的人一把抓上了马纵身而去。

庞即也抓了匹马又抓了杆长枪纵身而上要随后挫其锋锐。这一支擅入的马队有四五十人,这会儿死在箭下之人大半,能平安逃出的只有寥寥数人,只见庞即一手抓着马鞍一边持着长枪,身形平展尽量贴着草尖转眼已飞扑至那十余骑跟前。他身势过低,那十余骑悍戎各挥刀剑要斩他却有些够不到。而庞即的长枪一片银光暴洒,只听得一连串马儿的悲鸣之声,庞即的身影在一匹一匹倒落的马儿中飞窜,他那一长枪击出每下里都是刺向马儿的膝弯!那些马儿都在疾奔之中膝下受伤前腿登时一软,已扑通通一匹匹跪倒下地,摔得马上骑者一个个如下饺子般纷纷滚落。庞即身边没带弓,却伸手一抄他从一匹倒马鞍侧抄过一把强弓,那骑士尚还来不及反应,庞即已顺手带上那箭囊身子暴掠而过,只听身后一片惨呼之声却是那落马的骑士被后面骑者奔涌而上、来不及刹住、践踏于马蹄下的惨叫。庞即又用箭夺了几人性命便刹了马蹄,前面还有两三个人那马甚好跑得太快已出了他的射程,这才捡了一条性命。

第二十五章:红颜薄命

第二十五章:红颜薄命

回了营帐苏长宁揉了揉睡意,这大晚上的折腾一夜白天又忙着赶路,怕士兵们吃不消,特意嘱咐等明天日上三杆之时再行出发。才一坐下她便想想总觉得怪哉,不由问庞即,“你觉得奇不奇怪?”

“当然奇怪,这些人有说些什么,但我居然一句也听不懂。而且……这些人身上一股子羊奶味……”庞即看了看苏长宁又想到那个逃走了的蒙面女子,隐隐觉得那个女子神情凝定周旋军营,眉宇间有说不出的镇定,这世间奇女子倒都让他给碰上了。

“那是匈奴语。”苏长宁道,“我曾随我爹深入匈奴腹地,多少听过一些。”

“匈奴?匈奴怎的也要杀你?这事越来越有趣了。”越是有趣的事庞即倒越是喜欢看热闹,这心下里舒服话也就多起来。苏长宁似是看出庞即的兴奋却也不理,自己头脑里还是乱糟糟一片呢,这匈奴此次前来是否与皇室有关?是否与政权有关?自己北燕一行怎的就与匈奴牵连这么深?她抬起眼,她虽是女子但也同样出入朝堂也不是看不清这个时世,南陵与北燕虽然有别,但也一样最多倾轧也最多人与人间的争斗,富户巨室朝野诸势一条条暗流纷涌。她心中一叹轻轻道,“庞即,我们不去安门了,我们转道浃州一带。”

“那你的军令状?”庞即不明白苏长宁此中用意。

“安门之事,一人足可,我已经唤了哑狼去了。”苏长宁道。

“他?”庞即倒听说过一些哑狼的身世传奇。若是以往他会很厚颜的贴上去问上一问“听说这个哑狼自小被狼收养,是个狼人,是否属实?”但这会儿事情严重已经超出预想,他也不想叉题,回了正道:“去往浃州一带,或许不是理智之举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也知道那里有军队,丞相跟你说的?”

“他哪会跟我说这些!是哑狼来时向我汇报的。”想想长宁还是有些失望,不管是朝中之事还是军中之务宁越从来在她面前只字不提,那个所谓信任也只不过是轻飘飘两字,没有任何份量的。“从刚才来看,我有点怀疑那是支匈奴部队,朝中也定有人相助,否则我军探马不可能聋了瞎了到现在一点有关这支军队的消息也不上报,出现的如此迅速而且突然,我怕与此次皇宫内政权相斗有关。”

“历朝历代为了这皇位兵刃相见,倒也不假啊。”庞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表示不想了,先睡个觉清醒清醒头脑,明日刀山火海也得有力气去闯才行,庞即走到帐帘门口抛下话来,“苏姐姐,你有黑眼圈了,还不快睡个觉补补,否则就不漂亮了。”

苏长宁哪里睡得着,左思右想之余不免就有些留恋起在澜沧城内的日子,虽然辛苦,但还算是安定,苏秦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她你要守得清苦,不要在乎什么名利权势富贵荣华,那是包袱,你也要安于平淡不用去卷入皇室与朝廷中事务,那是本份。但现在却是不同了,她与宁越站在一起,忘却了苏秦的忠告丢弃了自己的本份,一再涉世,要对抗得是朝内‘天煞’高手与那‘五监’‘九寺’之力,现在还要加上匈奴军队和未知风险。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与皇宫纠缠已深。

康丰城内的打金街上,时有歌姬弹奏着古琴淡雅宜人檀香轻扬,余音袅袅入耳连路人也一片痴醉,一辆马车徐徐沿着青石铺就的路上行走,车内的女子静坐着听那琴声时有些恍惚。那女子一身盛装,眉眼如画。

“倒是奇怪,平素虽也人多,但从未有如今日这般拥挤。”马车车夫驾着缓慢行进的马车喃喃自语。

“想来是勋贵世家子弟们出游踏春了!”女子微微挑了挑帘看窗外,打金街上多有古木,巷道里坊院内宅外时时可见桑柳榆槐。“正是春游踏青好时候啊。”

“啊,正是呢,”憨厚的老车夫笑着用鞭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倒是把这忘了。不过,听您语气,不像是这康丰人啊,是外乡的?”

沉默了一会儿,女子的声音才又淡淡地响起:“外乡?是啊,外乡……”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的快连自己也听不清了。窗外,千千繁华街市,鲜衣怒马的王孙公子巧笑倩兮的贵女闺秀在车边经过,或闲庭漫步,或策马而驰,或带着小小的炫耀之情或飞出清脆娇俏的笑声,如此来去,又有谁会知道这帝都即将要淌满鲜血云翻雨覆?

缩在街头小小的一角,有一位姑娘正跪着,面前有一具盖着白纱的尸体,边上的人指指点点看着这一场卖身葬母的好戏。姑娘在人群环伺间显得有一点寒意,一位穿着锦衣略有富贵之意的年轻男子走过去替她披了一件衣,这时她一张脸儿被那男子兜起脸上全是泪痕斑斑。那姑娘见到他心里就似已安稳下来,这几天的担心恐惧却一时都迸出来,似是要把这数日来没处哭诉的害怕委屈都倒出来,竟一时收不住泪。

直到马车过处,车上的女子才收回视线,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

第二十六章:满园春色

第二十六章:满园春色

醉风苑中,一条落满梨花的花径蜿蜒通向楼前,小楼并不高只有二层,以白石砌造,以绿萝攀藤饰之,底下层层曲廊围栏下满是海棠桃枝,正是四月花开的时节,映在浅浅的轩窗上散着淡淡的粉蓝,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激得那掩在影影绰绰树丛花间中的鸟鸣声更是婉转清亮,剔透欢快。

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淡淡的月光稀疏的星辰,屋外清风淡淡屋内却是春色盈盈,壁上烛火照著雪也似的白色窗纸,透出两条相互纠缠淋漓痛快的身影。屋外石壁上有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屋内那微微张开的唇湿热湿热的,几许温暖叠股缠绵,不语,不语。

许久须臾才披衣起身,看了眼在他身边躺着的有些疲累的她,她是他于今日在大街上所带回的一位卖身葬母的姑娘,她说她叫夭夭。

他倒是喜欢这种以酒当歌食色性也的生活,只是贵为公子他不得不抛却诸般潇脱卷入内中争斗,自从宁越回来后他倒清闲不少,只是这朝堂怕是热闹了受牵连的人会是不少啊。须臾嗯了一声,有点笑自己忧国忧民忧上瘾了,如此美人在畔干柴烈火的都能绕进纷争里去,真是辜负这美好时光啊。

他给了夭夭一百两说先把母亲葬了吧,夭夭接过去的时候眼角有一点泪花一闪而过,须臾本想直接给钱但他并没有这么做,那是怜悯而他只想让这个女子有尊严一些,有时候施舍给人的毁灭会更惨烈。

夭夭低着头像是生命刚刚得到绽放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哪里都是漂亮就是肤色有些黑像一朵具有野性的黑玫瑰,眼角仍有余韵看了看须臾脸上又有点灼红,这时须臾正回头看她,他其实一向很少出手救人特别是这种市井小事,参与进来连他自己都甚感意外,但是看着她总感觉像一个人,特别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和嘴唇,须臾笑笑,问她:“夭夭,你是为了什么跟我在一起?”

“钱……”夭夭声音细细幽幽算来很是好听。

“很好。”须臾仰天一笑,他喜欢无拘无束从没想过要被什么束缚,在宫中之时每做一件事都有目的,跟兄弟,跟朋友,跟妻妾,跟下人,跟百官无不如此,以前也就只有在酒里得些自在,现在或许在这里也能得片刻宁静吧,所以须臾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道,“你就住在这里吧,我想你时随时会来。”

夭夭抬头看到他的脸上还有汗滴,许久他似慢慢睡去夭夭却没有睡,她侧脸静静地把他看着心里低声道:“你出手不凡定然是个富家公子,可能还不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你若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儿郎该是多好,我就能跟你厮守过平常的日子了。但你……不是可以抓住的吧?这世上什么好的都是只有一刻的吧?”

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

宣王多次被刺杀,卫尉汝蓥被辅国公以监国之名将其判定失职之罪打入死牢,后姬真又派人冲入卫尉寺逮走两名卫尉少卿,一时卫尉府群情激愤欲作反抗,然姬真带了八百壮士围困卫尉寺长达一天,并杀死了两名闹事的诸署监事以儆效尤,这才夺回了宫门的控制权。

宫外巡城的禁卫归于中尉寺管辖,中尉满贽是辅国公心腹,至此宫中守卫三明一暗,也就郎中寺尚未划入其襄中,这是一场势力的重新整合,以至东宫萧墙之内与沣良门下都一夕数惊,但也触成了沣良与池壁的再度合作,两人坐在一起将眼前的情势一一作了分析,却惊觉丞相府这些天却丝毫没有动静,难道真的打算放任三龙夺谪,他要坐视不管?成师承却道“未必,有句话叫坐山观虎斗。”成师承一句话让两人都明白过来,原来他们都是那局中之虎,而宁越则稳坐于局外是那观虎斗之人啊。

“我们暂且按兵不动。”成师承道,“现在情势还不明白么,往往蹦跶得最厉害的就是死的最快的。”

沣良心里一声冷笑,这成师承说的的确不错也确为厉害,可惜这样的人却是敌人,眼下就算三只老虎除却最厉害的那一只,余下的两只也是要争个你死我活分个胜负输赢出来的。当然这是心里话他也不会说。

沣良走后成师承望着他的背影,只对池壁说了一句:“这沣良不可信也。”

“那我们?”池壁有些担忧。

“我们按兵不动,依我看这沣良绝非是个会耐得住性子的人,辅国公出手之后他也必会有动静,暂时来说丞相府上还是撑着太子,那宁越绝不是吃素会坐视不管,现在的不动则是将来的大争之势啊,所以我们绝不能出头做那局中之虎。”成师承道。

第二日苏长宁从营帐中出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这些天来的持续缺少睡眠让她有些头痛,她用手捂着脑袋头才一抬就看到庞即向她急匆匆的奔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出……”就连庞即这样连说一个小时都不带喝一口水的话痨居然也会出现结巴,而且神色肃敬便知出了大事,忙问怎么了?

哎,庞即缓缓神,道,“苏姐姐,我们现在即去不了安门,也去不了浃州了……”随后他用手一指那指尖似负了千均重担,“你看那些兵士,他们都上吐下泄的,很明显咱们一早喝的水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咱们到底还是失算了。敌人使了障眼法,我们只看到表相却忽略了实质。”苏长宁过去一探究竟,那原本骁勇善战的骑兵们此刻东倒西歪,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昨天晚上作的假戏此刻却全部成了真的。她抬头看了看天,这天上一朵云挨着另一朵云,而她身边却是一个局接着一个局实在让人头痛。苏长宁用手掌狠狠拍了拍脑袋,庞即却半似玩笑半似真的轻道,“苏姐姐你可别把自己拍傻了。”

“拍傻了也好,这不还有你么?庞小爷出个主意?”

“我们出来只有一日离康丰也不远,我已经统计了一下这次幸免的还有十数人,可以赶回康丰求支援,也只就需两天的时间。”

“两天的时间我们也耗不起啊,两天可以发生很多事,况且对方要拖的就是我们的时间。”苏长宁在营帐口焦急的踱着步,庞即却道,“苏姐姐我看你昨儿晚上也没休息好,你就暂且先休息一下,我去把那营中的奸细抓出来。”

第二十七章:人面梨花

第二十七章:人面梨花

苏长宁对庞即点点头,有些佩服这小子的精神头儿,他生性是爱热闹的,大概康丰城中上上下下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倒认识了好有小半城。他又极爱打抱不平所以庞即在康丰城中的名声好坏参半,但他身上的“快意恩仇”却极是分明再加上“脑子”也是有的,办起事来风风火火利利索索的,在军中极讨喜。

看在庞即精神头儿的份上苏长宁也抖了抖精神,无论如何说起来也不能输了这小子不是?她抬头看了看官道,这会儿却是尘土飞扬一支马队奋蹄狂奔而来。那领头的人皮肤雪白雪白的在阳光下还眨着一点点光,苏长宁一喜,大喝一声:“白爷!你可真是我的救命菩萨啊……”

那西王翻身下马,对着苏长宁就老大一顿报怨,报怨完一路的艰辛之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小祖宗,你可是欠我二次人情了啊,我都记着帐呢。”

苏长宁望了望白爷拉过的人手足足有千人多,不由乐得开口笑道:“记着记着,到时一并还你,嗯,你可是收到了哑狼的信?”

“有收到哇,本来还不想来呢,可想想我可在南陵混不下去了,杜克鸣那小子整日追在我屁股后面搅得我和兄弟们都没饭吃了,所以特地跟你来了北燕,想在这儿混口饭吃。”

“白爷真会开玩笑,你到哪儿都是劫富济贫,哪是没饭吃的人啊,”苏长宁话落队伍中就挤出几个人来,将兜在头顶的帽檐一掀,跪地向她行礼道:“将军……”苏长宁一瞧倒也没有多少意外,来人正是郅都,图它跟玉城。

西王甩甩手,指着这几个小子道,“还有啊,你手下这帮娃们非吵着要来北燕,这不,我被催得没法也就只能来了。”

苏长宁看了看这一张张青春扬溢的脸,一点也不逊那这天上太阳朝气蓬蓬勃勃,虽然一路过来有些风尘但风尘之中又透着一蓬绯色轻红,苏长宁笑笑,指着不远处的溪水道:“大家都到那溪水里洗洗,脸花的都跟什么似的……”

过去时苏长宁拉着西王问过苏家是否都安顿妥当,那苏家到底是她心底里的软肋啊。西王倒也把情况兜个彻底也解决了苏长宁的担忧。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长宁问。

“这有何难,直接去丞相府找啊。你临走前不是托了无心大师转给我一封信么?”西王洗了把脸,又捧了一把水举过头顶朝着身子整个淋下来,方才觉得去了些一路灰尘与劳顿。

“你这马匪做得不错啊,都能光明正大的出入丞相府了。”苏长宁也不见外,开着西王玩笑,“我看你与那些马匪都不同,不如你就归于朝廷吧?”

“我是个自在人,不想管那些杂八杂八的事,这次之后怕是你也找不到我了,我要带着弟兄们天下云游去了。”西王正经道,他觉得自己欠他们一个交道。各人有志,不得强求,苏长宁木然点头,“若此次成功,我会给你们一笔大买卖,足够你们收手去天下云游了。”

一行人回了营帐稍作了安排与打算,待到午时便准备先行去往浃州一带,庞即此时押了一个人进来,边是将那人推跪在地边豪爽的说道:“早上这营里好不热闹,让我看看都来了些什么客人……”

来人自报家门叫西王道上的人都称他为白爷,庞即面色一变,这名字他在幽川十五城听说过可是那一带有名的马匪了。来的居然是这个主儿?这时有人唤他“大哥”他一转身去瞧就见到了玉城,那个在和墉城里遇到的玉城。苏长宁没有说什么,庞即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向西王见过礼转而又对玉城道:“玉城?你怎会跟苏将军在一起?”一行人道明身份说清原委庞即虽还有疑惑,但他到底还是信任苏长宁的。

跪在地上的奸作还实在对不起奸作这个名儿,还没几下拷问就全盘儿招了,但到底信息有限,只道:“我家中老母病重,无钱医治,所以才接了一个女子的活儿,说只是泄药,不会有事儿的,所以才这么做了,其他我全部不知啊,还求将军能够饶命。”

又是一个女子,这女子是何方神圣?匈奴人?苏长宁一时想不了那么多,当下之即便是出发分为二路,苏长宁和西王先行然后庞即带着绝尘骑赶至并于浃州一带的六道桥汇合。

梨儿院里池晏刚刚快马赶过来,气还未曾喘匀脑子里也还迷迷糊糊的,就听得一阵琴声远远的传来,池晏侧耳去听只觉得那声儿铿锵有力倒不似以往般柔弱,他刚听了下人来禀说是长安小姐这几日都不在梨儿院里怕是出了什么事,这才急急的赶过来看到她安好方才一颗心落了地。

池晏并未进去只是坐在门口听那曲子,直到曲毕了里面一番窸窸窣窣和立春的谈话,还有时不时的笑声。立春端着一只盆子出来时看到池晏抿嘴一笑,道:“小姐早就听到马的嘶叫声知是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依着池晏的武功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但他没有回头只一会儿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猜一猜我是谁?”池晏第一次拉着苏长安的手,那手温温软软的在他的手掌里如同一团火焰,苏长安笑笑道:“我刚剪了几枝梨花,你帮我把花儿插在花瓶里吧。”然后很自然的拉着手去到书桌边,那里有几枝梨花修剪得整整齐齐,花瓶里的水也刚刚换上,长安捡起一枝花朝着池晏挥了挥,人与花儿相映十分灿烂。

第二十八章:牵敌之计

第二十八章:牵敌之计

池晏觉得自己有些笨,以前挺会说的一个人啊怎么到了她面前就想不到什么话儿?每次都意乱情迷的,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你这几天怎么没在梨儿院?”想了想,他说。

“池公子,这几日我去踏春了,感觉真好。”长安声音软软的,眼睛里有一点秀丽妩媚如是一片大好风光。

“这会儿踏春的人多,你不怕生人了?”池晏理了理梨儿枝挑出一枝来插入花瓶里。

“立春说可以坐轿,所以我就去了。”长安向池晏的身上靠了靠,低头羞涩的道,“公子是不是不乐意我出去?那我以后就不出去了。”

她的头发飘在他的脸上轻轻浅浅的像是一点点慰抚,池晏将那梨枝全部插在花瓶中,突然就转过身来面对着长安,道,“以后还是别出去了,这会儿康丰城内不太平。等过了这些日子,我再带你出去。”

“好。”长安眼中光芒一闪,一个好字回答的虽是兴奋也是温和的,只见她盈盈一拜:“小女子谢过,令池公子为我担心了。”

如此近在眼前,彼此目光轻轻的一触却又弹开,池晏就只觉得沉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某些情感已被点燃。这一眼仿佛那年的初见,那样颓废的屋子那样明媚的春天那样绝艳的一个人,把他的整个还冰封住的生命渐渐地点燃起一点火色来,他低下头来,伸舌轻轻舔舔干涩的嘴角。

苏长宁一行人日行夜行赶去了浃州一带,浃州下属有八城,要追踪一支军队的下落总要费些时日,但好在苏长宁自小生活在军营对军队有着异人常人的敏锐,那些适合军队行走的路线,宜于军队扎营的地方她一一用笔圈出来,即便路上一点行军痕迹她也能瞧得出来,经过这种排除与她的观察很快就锁定了目标,的确如是所说有三四万人,正在一处山谷入口处大肆安营。

苏长宁伏于半山腰的暗处看到营中星火点点连绵数里,看起来有正规之势不像是临时聚集的乌合之众,不由道,“有些人还真打算混水摸鱼了。”

“你说是不是匈奴兵?”西王在来的路上听苏长宁讲起过遭遇,他想起在来时的路上曾碰到过一支军队,虽然穿着北燕兵服但总感觉不对,当时说不出的怪异,还未待苏长宁回答又道,“也好,想我一个马匪也算是为国做贡献了,这天祁王朝虽然一分为七了,但这七国毕竟也算是一族支脉属家事,还由不得外人来逞横。”

“眼前这些是不是匈奴还不好说啊。”苏长宁又探头描了描营地,顿了顿道:“这样的安营方法应该是北燕的。”

被苏长宁这么一说,西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道,“奇怪,上次那些人营帐里一股子怪味,恶心的我差点要吐,这次却没有啊。”

苏长宁也无法回答心里却在琢磨开了,眼前局面看似平静,但更多的动乱已经开了头,她是该静观其变还是奋力相迎?苏长宁一算,这行军的速度真快,从发现时还在浃州最西面的尚义郡,这会儿就到了浃州最东面的青芒,如此下去不须三天就肯定能到达康丰城外了,看来康丰城中这些日子铁定是好一场风波,内外皆是强敌环伺各有各的目的,也不知宁越能不能应付得过去。四月天还是清清冷冷的,天上偶有一颗星星掉下来,对此以前苏长宁的心情总是很平静,现在却总感觉稍有不畅情绪也有所起伏了。

这混水看来还真不好趟啊。

“要不,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郅都才说完,西王便紧跟着说,“好,这种事儿我办起来顺手,小菜一碟啊。”

苏长宁却摇摇头,说道:“这办法只能拖延时间但治不了本,咱们得下狠手。”西王表示赞同,再抬头间眼角的余光扫到她,在他看来几月不见,这苏长宁的身上又多了一点荣辱不惊的气度,还多了一点站在高处俯览众生的豁达。只见她的目光扫了眼军营,慢慢道:“这些个垃圾看得实在心烦,咱们得给康丰清扫一下道路了。”

回了营帐苏长宁与大家商议一番,又点了点兵,然后由长宁率领一百员骑兵向着谷口前行。

敌方军营之内,二子归翻身下马,甩手将缰绳扔给身后小将,掀帘走进营帐,他看到将军朴庭然今日心情似是不佳,对着地图上北燕的三十万大军正发着呆,二子归上前禀告道:“朴将军,我们于谷口发现了北燕一队骑兵,约有百人,在谷口晃一晃就往东去了,怕是我们的行踪已是暴露。”

“怕是北燕的先锋军,万不能让他们回了老巢,那三十万大军惊不得啊,你派兵五百去给我把他们吃光抹干净了。”朴庭然一拳击在地图上,这一路过来他专走荒山野领尽量避过城池,但也未免与北燕军有所交集,以致他也不知下了多少诸如此般命令,又有多少北燕将士神鬼不知的死在他的手下。二子归也习惯了这般的追击,这是他的强项于无声处取人首级,今夜又不知哪个倒霉鬼要死在他手下了,想罢他领命而去。

六道桥连接青芒与霍镇的必经之路,霍镇属于平陵八郡之一,平陵再过去便是国都康丰城了。平陵最高的山便是阴山。苏长宁命骑兵在六道桥处放慢速度,诱兵也有诱兵的规则苏长宁自是深知这速度也实不宜过慢,果然夜深时分,身后便有一队兵士约有五六百人借着月色浩浩而来。六道桥地处偏荒,横跨的鸡鸣河即宽又深,据说这里常发洪水,古往今来这桥是冲了又建建了又冲,至今已经建了六次,故取名为六道桥。

二子归的六百骑兵将苏长宁一行围困住,他一瞧领头的是个女的且还有几分姿色,便有些心猿意马,大刀在面前一横,“这姑娘,你还是投降吧,我实在不忍你就这般香消玉殒啊。”

第二十九章:官场云谲

第二十九章:官场云谲

“今日的确是有人要投降,但这投降之人不是我,而是你。”天上微云渡月,地上的苏长宁却凛然而坐亳无畏色。

“好大的口气!”二子归仰天长笑一声,“不过,我喜欢。”

这二子归身量极高且壮硕,长相也是好看可惜却长了一个瘤子有指甲般大小。他话才完便拎刀过来苏长宁拔剑相迎,双方兵士也你来我往以死相拼,月色时隐时现刀光也明隐时现,二子归似是瞧出苏长宁软肋一刀直刺她右胸,跟着左掌推出尽力一击,心想这一刀一掌送出之后这姑娘基本上就算完了,这功也是立定了。想到得意处不觉得面露喜色,张口微笑。

苏长宁一瞧这人一口大黄牙一点也不输和墉城死牢城的那个‘大黄牙’,不由鄙夷一笑,她将身左闪,反手一剑斩在二子归的右肩上。“当”的一声二子归手中的刀应声落地而他的右臂完好无损,再看苏长宁击中的那一剑连着剑鞘毫无血迹,适才方知苏长宁手下留情,以剑鞘斩其肩,若非如此他二子归的右臂早已不保。

这时荒野杂草於泥中突然窜出一支骑兵队来,人数约有千人使本已占了上风的自家骑兵队顷刻间就败北,二子归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奸计钻了人家圈套了,看来这北燕还真不可小看,这么多花花肠子。二子归作了俘兵心有不甘,对苏长宁的问话岂图反抗被西王反手就是两个嘴巴,嘿嘿一笑,“这家伙交给我好了,想我做马匪时有的是办法撬开这帮人的嘴巴。”

“原来你们是马匪。”二子归也嘿嘿一笑,今日落入马匪手中也实在太冤了,不由道,“你们别杀我,也别问什么问题,如果你们想要赎金我可以给你。”

“我只想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你们的主将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又与谁碰头?”苏长宁问道。

“不说是吧?那留着这舌头有何用?”西王拔出一柄短刀,在二子归有嘴角轻轻比划了一下,“我们将军每问一遍,你若不答,我便割你手下一根舌头,我到要看看你能狠心到何种地步?”

苏长宁出了营帐仿是授意了西王的行为,当然这种拷问之事西王自有办法她无须多虑,她所要考虑的是如何打发掉眼前的那支军队,这二子归一口北燕口音绝非刻意练就以作应付之用,况且底下之士也皆如此,这些人看起来不像匈奴军。

那么前些日子欲要杀她又在水中投毒的人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不是匈奴?可是西王也曾说在路上遇到过一支军队感觉上有不同,难道?这浃州一带还隐有其他军队?苏长宁陷入这两种判断之中一时拿不定主意,但有一点却是共同的,如此多的兵力在北燕境内能够长屈直入这幕后一定有一支翻云覆雨的手。

宁越和廷尉聂儒从太后宫中出来,面色皆是严峻,自北燕建国以来还是头一次现此危机,现在虽是春天但彼此间突然升起如此冰冷如冬天的冷峻气息。宁越的脸色白了白聂儒的脸色却是铁青的。

走出宫门上轿之前,宁越本是在前突然转身对聂儒道,“这一阵我在太尉府和少府查察了一些帐目,待会儿我会派管家把一些东西送到令府,接下来的事就有劳聂大人了。”

聂儒身居廷尉府多年对各种案件多有研究,从那日永福宫中两位公主出事以及辛游造反一案,又岂会读不出自己女儿的真实死因?因此对辅国公一行恨入骨髓,对宁越交代一事极上心,道,“丞相放心,此事我必然办妥,否则我下了地狱也愧对我的女儿。”

宁越刚回府管家窦弋便过来汇报,“辅国公已经下令,现在开始实行路禁,凡一更天至五更出行者,皆是格杀勿论。”

翟景也刚从军营中赶过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严重:“现在不仅是浃州一带发现行军轨迹,康丰四郊皆有不同程度的兵力聚集过来,而且现在城中一时多了许多外乡人,客栈几乎都人满为患。”

“另外……”翟景说话一向低沉但也并无顾忌有什么说什么,但这时也不由低下头来犹豫了下,“丞相,这个……殊蔺并没有去往安门,他们在半道上出了点事现在拐道去了浃州。”

“哦?”安门的叛乱她想不管?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宁越略有思索,难道……宁越似有一点顿误,到底是两人之间还存有疑律未能倾心以待啊……

“她派人捎来一封信让我转交丞相。”翟景边是递过信去,边又说:“她抓了对方的一个部将,招出浃州一带的兵力是出自纯阳王所属。”

纯阳王所属封地在纯阳一带,约有二十座城池,属地物产丰富,气候湿温,种植了小麦、玉米、红薯等多以粮食为主,所以有逃难的人多是往纯阳一带,纯阳王也来者不拒,据说圈养了许多兵。最有意思的是辅国公的女儿就嫁给了纯阳王的小儿子,纯阳王的小儿子说是幼年出了水痘未能消退,脸上便至今都是痘印坑坑洼洼的不忍卒睹,辅国公的女儿倒是有几分姿色嫁与了这样的男人便一直委委屈屈的。

但也没有办法,辅国公虽也养兵但也不多,纯阳王是手拥兵权奉皇命镇守纯阳,再加上土地丰饶多有所获,暗自里也养了许多兵,辅国公只能利用女儿给自己身后奠定依靠,没有兵力的维持说话声儿都不会高。

宁越看过信后对翟景道:“另外几支兵力是否也属纯阳王?”翟景点了点头,宁越略作沉思,又道,“这些日子你替我看紧了城里城外,万不得马虎,叫大家随时待命。”

宁越又转身问桑菩宫中情况,桑菩答道,“卫尉府和中尉府这两天看上去安静的很,但越是安静我就觉得越有事儿。”

宁越微微仰起头,此时正是傍晚,晚霞虽是瑰丽却也暗自风起云涌,见此情形也不由叹然道,“也就这些时日了。”

第三十章:阴山匪地

第三十章:阴山匪地

辅国公府如此热闹,一向安于沉静的廷尉府大概是耐不住寂寞了,接下来的日子康丰城中掀起大浪,前有太后整肃朝风懿旨,后有廷尉府鼎力执行,只听得朝珠纱帽掉落之声此起彼伏,一时竟不知贬黜待罪了多少官员。都道官场波诡云谲,险象环生,多少文武官员列罪不得善终,令人扼腕。然而还是有那么多人未吸取前人仕途蹉跌的教训,虽然也有谨小慎微,也有世故圆滑,但到底还是会露出狐狸的尾巴。真是廷尉府的大牢堪比天子朝前,虽是热闹但也是冷清的热闹。

太尉高亦枝从辅国公府刚喝茶回来,前脚才踏入太尉府门槛,管家便急急的禀告说是丞相大人来了。高亦枝不由一颤心叹好快的消息啊。

高亦枝身为太尉却没有实权对宁越是多有成见的,所以这步子也就跟辅国公走得近一些,但这些日子来朝中多有事端官员不是待罪就是被贬被押,他也有几分隐忧越加谨慎,这会儿一见宁越也自是知道“祸事”来了。

高亦枝叹了口气但转眼又换上笑脸迎上前去,又是看茶又是寒暄似是谈得也颇为熟络,宁越也说“实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路过所以进来叙叙。”,如此淡淡一句反让高亦枝一颗心悬得更紧张了,什么时候不好叙非得这个时候叙?他毕竟也不是一个清廉之人这尾巴虽有隐藏但还是有的。宁越走时唤了窦弋过来,将一份东西从桌上递给高亦枝然后道:“薄礼一份,还望笑纳。”

高亦枝的手放在桌上的薄礼之上不由轻轻颤抖,宁越却是行了礼离去仿是一身轻松。当夜,高亦枝便唤了管家去丞相府捎话,“薄礼收下,定当竭力。”

窦弋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对宁越说,“这人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有的。”

“我也是无耐啊,目前来说一些要位上的人还是动不得。真要关系身家利益了,这些人只会抱团抱得更紧,欲速则不达啊。”宁越喝了口茶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不由一笑,再也无话。

苏长宁并没有杀了二子规,以对方的实力分布四郊,且每处都有三四万人总计十多万人,而她这边加上绝尘骑的兵力才有五千,这仗左右都不能硬战,那便把他们交给翟景好了反正他手里有三十万大军墩在那儿也是墩着,不过苏长宁却有隐忧,匈奴二字常在她头脑里回想,他们会在哪儿难道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

苏长宁询问过西王在哪里遇到了让他恶心的军队,西王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雪埯。”苏长宁望着地图看了看从六道桥到雪埯的距离也并不算远百来里路,雪埯属于霍镇,在霍镇的偏西南方向,阴山便在雪埯。

“阴山离康丰很近,能守能攻,难道他们藏兵于阴山?”

“阴山是辅国公的地盘。”西王挑了营帐进来,对苏长宁一片迷茫但又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

“你来了?”苏长宁向他招了招手,“那你说说,这四郊的兵力属于纯阳王,而纯阳王又是辅国公所邀,实力已是不容小觑,为什么他还要勾搭匈奴这支外族?”

“现在说这些尚还早我们必须先找到这支匈奴军队再来议这些事情。”

“也是。”苏长宁点点头又看向西王,“阴山属于盗匪集结之地,看来这事得交给白爷了。”西王自是对阴山所属有所耳闻,而以西王白爷的名称想来要上阴山也属熟门熟路,他自是没有推辞。

今日纯阳王的军队原地未动,派出几支分队遍处搜索似在寻找二子规的下落,能令一个将军为了一个部将耽误行军日程看来这二子规可能还有其他身份。但不管如何,西王去阴山的这段时间苏长宁必须要牵制住谷口纯阳王的那支军队,如果西王真的能证明阴山上有匈奴,她也就有办法让这两支军队狗咬狗。

苏长宁走出营外看了看铅沉沉的天,看起来是要下雨了啊。这时有骑兵过来送信说是宁越的密信,苏长宁一看一气将这信拧成一团又摊开,这宁越居然把西郊的兵力全调进城了,留这一豁口让苏长宁拖着勿必拖过十日,他难道不知道这西面有两支军队正虎视眈眈着,还非得留个洞口让他们钻?她想阻止又以什么阻止?他也太高看她的能力了吧。但还好,他还知道拔了一万军队给她明日即到,也好让她死得不那么快了。

再看看随信而来的居然还有一份懿旨居然是太后的,苏长宁倒有几分惊异,连夜写了一封信连同太后懿旨全部交与玉城让其八百里快马急速送往安门,交与成鹤。

苏长宁回营看了看地图,从安门到纯阳王最近的封地,以最快的行军速度也就三四天的时间。苏长宁忍不住一声咒骂,这宁越定是看出了她在安门的端倪,这会儿算帐算到她的头上来了。

隔天天才亮下着微微细雨,苏长宁便率着千余兵力出发了,六道桥畔一派水光山色连草也是绿盈盈的暖人心肺,苏长宁避开谷口蹲着的敌方大军却迎向那个散于各处搜查的分队,故意暴露行踪特别是二子规的行踪,拖着他们风里雨里一路泥泞又往西折返了五十里,但长宁不敢跑得太远担心与西王失去联系,到第二日时又折回了六道桥,西王的速度还真是快到第三日快清晨时带了消息回来了,

“你猜我遇到了谁?”西王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斜眼看了眼苏长宁,似有几分兴奋,“我遇到了伯硕,此人是北燕有名的马匪居然也投奔了阴山了,我与他原有几分交情,他正在阴山脚下守道,我与他说我在南陵混不下去了想投阴山,你猜他跟我说什么?”西王又卖了个关子见长宁没有要猜的意思方才道:“他让我死了这份心,尽快有多远就离得有多远,跟我说阴山已不是原先的阴山了,原阴山上的盗首在十日之前就被一支军队给扫平了,现在的阴山上全是一群匈奴人,说是有五六万人。对外还全线封锁消息,要不是他脑子转得快会说些匈奴语他们有用得着的地方,这会儿也早就身首异处了。另外……这事极机密,就连辅国公都不知道。”

“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有没有打听到?”苏长宁面上的神色是凝定的。

第三十一章:彻底毁灭

第三十一章:彻底毁灭

“有,我帮你问了,他说是有那么一个女子一身黑衣蒙着面纱前来,滞留了一个晚上就离去了。”

想了想苏长宁又道,“你队伍里有没有会匈奴语的?”

“匈奴语?”西王回道,“有是有一个,这人一直居于匈奴边界,家人俱为匈奴所屠仅余孤身一人四处飘荡。”

苏长宁点点头,一时脑子里的问题太多了,索性也不想,现在即然证明了阴山上有军队,而且看起来应该不是属于辅国公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想办法如何让他们狗咬狗了。

这天太阳才露了个面儿远处就烟尘滚滚有一支骑兵肃肃而来。苏长宁率众上马,队方领头一骑却绝尘而来,一看原是庞即。纯阳王的追兵昨儿夜里回了营地看来今天就要全军到这六道桥了,多些人总是多些胜算的。苏长宁拍了拍庞即的肩膀却不说什么,彼此自是知道接下来的一段路多有坎坷多有牺牲,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很快纯阳王的军队便追了过来变得明目张胆,六道桥过去便是霍镇是有守军的,但这守军原是辅国公一手提拔他也甚感师恩,这会儿听说是奉辅国公密召要入康丰谁也不敢有异议,毕竟宣王病重再也瞒不住,而由辅国公监国一事也民众皆知,看来泾末得势也就这些时日,你在这边挡着不就是挡着自己的仕途么。

苏长宁这一支骑兵是要领着纯阳王的军队往阴山方向,即不能快也不能慢这距离还得恰恰好,几天下来五千多骑也仅余四千多骑了,苏长宁心中虽有悲慨但也不能表露,如果只是一味逃避她完全有能力保他们全身而退,然她要的就是用他们的性命来套住对方步子,粘住那几万军的主力。还要时不时突袭,还要冒许败不许胜的险境,还要不时送敌人一些小小的甜头才能一次次点燃纯阳王大军的胃口,不使他们起丁点疑心。小胜固然需要然屡败也实属必要,这样她才能把这个决战之机拖到阴山脚下拖到十日之后。

到第七日时苏长宁没有绕道直接去了阴山,她也没有躲避,而是命了大家摆开队形扬着北燕旗帜大大方方的站在阴山口,迎着纯阳王军队。前几日她突审了二子规,二子规嘴硬尚不交代但在一通大刑伺侯之下再也抗不住,最后的一点防线也交了个彻底,原来他是纯阳王的二世子。

苏长宁站在队伍最前面,看着纯阳王大军已至那仗势便可将己方压垮,但即便弱如草根也是会有顽强反抗,必须到动的时候了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就是胜也不能偿还她心里对那些被她亲手送入死地的袍泽的愧疚!

朴庭然手下先锋队五千余骑已包超进入了阴山谷地,中军就在后面共有八千余骑也已跟上,两翼展开兵马已成包抄之势。余下之军断后似欲一鼓而灭苏长宁所部,唯一留给苏长宁的路便是一条上阴山的路。

然而朴庭然却有疑惑,“他们七拐八弯的将我们引到这儿,我总感觉有什么目的?”

“这前面就是阴山,辅国公说过这里也是他的属地。”部将华培上前答道。

“连你我都知道这是辅国公的属地,这些北燕兵怎么会不知道?”朴庭然似嗅出了一点这局中之异,道,“那就更不对劲了,我们这些天什么事都没干就跟着她跑圈圈,跑到最后她还是到了阴山脚下等于自投罗网,这如何解释?而且他们区区几千人居然敢直面我大军,难道真的是对方蠢得无可救药了?”

“难道这其中有阴谋?”华培见朴将军眉头深蹙如有隐忧,他虽不善语辞但也情知这阴山局势看来也多有诡异,否则这朴将军不会忧色如此之重。

“我怕这阴山上有鬼啊。”果然朴庭然道出了一点忧思。

“这儿离康丰城也不远了,要不属下去一趟辅国公府问问?”

“也好。我等暂且围之。”天已经渐渐暗下来,朴庭然此次奉命领兵前来说是为辅国公夺势,但到底也是对前路仕途的一种赌搏,本身心理上就会处于一种弱势,而此刻他以三万大军围攻对方不足五千人马,尚且对方气焰还如此强甚,着实令朴庭然有些诧异。

他这些年居于纯阳安于练兵对这整个北燕的情势似有脱节,想当年他在康丰时宣王才刚继位没有几年,对战事多疑寡决,以致内乱不断,没想到这几年兵力迅猛发展连破两国国力也强壮了不少,他倒极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后起之秀都有些怎样的三头六臂,不过,朴庭然看了看对方那个领将居然是个女的,丝毫没有惧意而且算盘还打得极其精明,连自己得力干将二子规都被她所俘,这康丰该是强大到何种地步了?不由想这辅国公对于夺势是否太急燥了?

太后宫内宁越得召入座之后,太后一挥手四周之人皆是退下,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苍老的神色中隐有一份忧虑浮起来,“本宫这些年安守本份从不过问国家大事,料没想到现在老了老了,居然也有要问世的一天,现在明有俊文山一乱,暗有纯阳王拔兵来都,我是真没想到这诸王之事已坏到如此地步了。”

“俊文山之乱不足为虑,还请太后放心,倒是纯阳王此行多有可疑,臣查过少府的帐目,纯阳一带向来是能媲美王都的大郡,异常富庶繁华,就拿今年秋税来说,就算按五十万户人口来算,都能缴上不少于百万石的钱粮。可这两年却只有六十三万石,一年二税,如此下来可盘剥多少又可养多少兵啊。”

只见太后的茶盏端在唇边迟迟未饮忽然重重地放在案上低叹一声道:“是啊,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

说这话时太后和宁越的视线都望向另一侧的另一个人,他看上去身影虚弱脸色也有些微白,刚才太后之话轻轻淡淡却也有些许伤痛之意令他心头一惨,许久他才身子一挺,道“你去办吧。”

宁越看向太后,太后也不说话,只是着摸着这辅国公如此,纯阳王如此,这些自己的近戚都如此算计这个江山,她就不由闭上了眼似有倦意。

“如此,臣即刻去办。”宁越意会起身告辞,走出宫门之时他的脸上有一种慷慨豁然的神色,好像这宫门内外的风云变幻就在他一念之间,他也就只能趁这么一点空隙生出这么一点谓叹来。

第三十二章:宣王之死

第三十二章:宣王之死

宁越出去这时正好子毖皇后过来向太后请安,看到宁越并没有端着皇后架势而是欠了欠身算是向宁越行礼,宁越连忙回礼,这一阵子这子毖皇后没少往丞相府赏东西,其心可见但也并不出格,她那点火侯把握得刚刚好至少没有惹得宁越起嫌隙。

“这些日子大人对无央的指点和为无央开脱罪责,本宫都谨记于心,到时一并谢过。”子毖皇后深谙深宫待人处世之道。她知道自己没有太后那般强大的震慑力,要使太子登上皇位唯有靠仁德亲善拉近与他人的距离,笼络人心。她这一阵也没有闲着,不断在太后的长仁宫,永福宫,池府,丞相府来去,为的只是为太子的登基得一份助力。

这些年来,她与宣王关系越发疏离,她也越发变得沉默,宣王整日忙于公务似乎在刻意与她相避她也从不去打扰,想当初两人两情相悦造就一段佳话,现在又是什么使得这段佳话破裂以致无法修补?

第二日,皇后以及其他娘娘们都似得了风声闻讯赶来,挤在永福宫的门口,一脸悲哀,没有人说话天空也阴沉沉的,整个永福宫周围都是一片死寂,云层黑压压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渐渐地,天空中开始有雨点儿飘落,雨并不大温温柔柔的飘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永福宫中太医摇了摇头,过了许久,宫门才缓缓打开,老太监易重的身影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有一股悲怆的色彩,站在殿前,嗓子也似有些干哑,干哑中又带着一点沉重:“陛下……归天了。”

话落,皇后携众女眷跪了一地,子毖皇后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在永福宫中久久回荡,她的心中也似空的无着无落,若不是由侍女扶着差点就支持不住,一时永福宫外的哭声将殿前的阴霾和悲伤凸显地越发明显。

宁越从永福宫中出来,他苦苦一笑自己如今当其位、谋其政,陷于这人间倾轧权名之争再也摆脱不开,思及此暗然道:“传文武百官,皇帝驾崩,举国悲悼。”

阴山脚下天气已黑,苏长宁下令弃马往阴山上撤退,由她和庞即押阵,这时雨虽然不大但也下个不停,再加上阴山小道本就艰险,所以一行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朴庭然恐有阴谋显有犹豫,不敢大军贸贸然搬身前往,只指使了小将陆逖率了一只四千人的队伍追击,

天气不好夜已初更,但所幸还有一点月色,风大的令四周树木援摆不停呼呼的像是鬼怪的嚎叫,倒也有时欢畅有时听起来就格外荒凉。苏长宁要做的事便是挑起山上山下两支军队大动干戈,能以渔翁得利,她走在细细的山道上象是一条绳索晃晃悠悠的,四周暗沉沉的只有一排火把燃得让人眼花,脚下时不时的就有石子簌簌而落。直到半山腰时还有一块硕大的立石,立石上书了两个大字:“阴山”

半山腰上有条叉道也是阴山上唯一的一条叉道,是通往后山山脚下的,苏长宁命人熄了火把由图它和郅都带队直接下到后山待命,而她和庞即,西王,以及那位会匈奴语的叫伏涂的一行则继续上山,苏长宁看了看月色道:“这月色不比火把,但有总好于无,哎!图它郅都你们听着,阴山后山脚下有一万我们的军队在接应,如若明天午时我们还没下山证明我们这儿出了叉子,大家即行攻山,注意不要硬拼要保存实力目的是把他们引下山,最好冲入纯阳王的军队造成两军开战而后迅速后撤。大家小心行事吧。”

一行四人才刚拐上山道不远后面的追兵就至,陆逖左右查探了一番,这月色不明也看不清敌方到底走了哪条线路,不得不采用折中之法兵分二路,各两千人继续穷追不舍。

山上的匈奴兵于山下也设有密哨,这会儿早得了消息说山下有一部大军和一支骑兵,皆是身着北燕军服驻扎着不走,意图不明但也不能排除有攻山的迹象,这会儿已有两支先锋军上了山大概有意试探,所以早做了准备埋了伏兵于阴山的晨光顶上。

快要到晨光顶时苏长宁突然从袖中取出几条小白旗,发给众人,然后自我解嘲道:“大家牺牲一下,如今当是保命重要。”

庞即摇了摇白旗抬头之时脸上笼了一点朦朦胧胧的月色,再加上细雨打湿了头发贴在脸上又多了一点帅气,他对着长宁说道:“没想到我也有摇白旗的时候,若不是看在苏姐姐你的面上,当真不能忍啊。”

“小鬼头你是不是对你苏姐姐有意思?”西王拍了拍庞即的肩膀,这人身材挺拨举止稳健却又透着一股年轻人还未褪尽的飙劲儿。

“你怎么知道?”庞即也不遮掩。

“我不是傻子,你看我的眼神和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你果真是身在其中不自知啊。”西王有一点感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真是好啊,青春飞扬的,坦坦荡荡的,敢爱敢恨的。

“你们有完没完?都什么时候了?”若不是这份危机摆在眼前,她苏长宁当真要扬起一脚,将这两人踢下山去方才解恨啊,哪知西王并不解意,或是有意为之,道:“你也该考虑考虑了,都老大不小的了,难得有个男人喜欢你,你还是嫁了吧。”

苏长宁干脆不理睬继续背着身子小心翼翼往山上走,前面不远处便是晨光顶,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晨光顶上突然一声厉喝,也不知喝的是什么,就只见冲出几个壮汉,苏长宁忙摇了摇手中白旗,道:“别杀我们,我们有消息要禀告你们将军,十万火急。”然后又让伏涂翻译了一遍。

那刀就架要在众人的脖子处,随时都有砍下来的可能,伏涂的翻译也是结结巴巴但好似对方也听懂了些,至少刀没落下来且这几人都有商议之势,苏长宁又催道;“快,来不及了,我们身后有北燕追兵,他们是来围剿你们的。”

“伯兄……”这时西王往暗处一瞥瞧见了匆匆赶过来的伯硕,知是暂时死不了,伯硕一拍西王脑袋显得有些熟络,弄清原委后又转身嘻皮笑脸的对着这群匈奴兵叽里呱啦的好一通诉说,匈奴兵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押着苏长宁往山里深处走去。

第三十三章:颜苓大军

第三十三章:颜苓大军

还没走去多远陆逖的追兵已至,虽然偷偷摸摸谨谨慎慎的但还是被匈奴兵发觉,自是大开杀戒,苏长宁一行并未被直接带去见匈奴将领只是被关押在一室内,外有重兵看守,但也能听到外面杀得极为惨烈,大概这会儿晨光顶上该是尸横遍野了吧。苏长宁从那室的窗户往外瞧了瞧,正见一匈奴兵手起刀落一颗北燕兵的人头落地,长宁忽然心中有点感慨:此刻的晨光顶和后山脚下都是一场撕杀吧,难道——难道真的要为了北燕这皇宫天子之争,自己就一定要如此阴险地陷纯阳王之于万劫之中吗?他也毕竟是北燕的子民且是皇室的一员。

庞即虽年少但也心细,知是苏长宁心中感叹可他也无力劝解,只道:“苏姐姐你别想那么多了,如此乱世,又哪能分得清对错,这话不是你说的么。”

大家皆被绑着,这室内也是晕暗又闷又热的,大家也渐渐不再说些什么,苏长宁看了看庞即自从在澜沧城建川道上一战至今多有交触,也算熟络了,两人都是年轻人拿感情开玩笑倒也弄得她恼也不是怒也不是,不过至少庞即敢于表达,不像有人就是什么也不说让你猜啊猜啊的,猜来猜去有的也变成没的了。苏长宁闭上眼不知怎么心里就跳出两个三四岁的小小人儿,可以肆意欢笑肆意玩耍手拉着手懒懒的憨憨的小模样,她的唇角就不由一笑。

外面声息渐弱,倒是室外脚步声繁多似是有朝里张望之意,几人全无睡意就这样到了天亮,方才有人唤了她们过去。外面仍在下雨,不大淅淅沥沥的。伯硕也在但也不好说话只是随大流的时不时蹿几脚西王。

他们被推进了营帐一抬首,就见正中的帅位上坐了一人,那人见了他们微微一笑道:“等你们很久了。”

这人居然会这一带语言而且声音清脆如是瓷器彬彬有礼的碰撞。二十七八岁,长得雄伟气质却是高贵尔雅,光从表面来看这是名令任何人一见之下都会生出好感的王侯公子。然而苏长宁和庞即见了这人却是一惊,这不是那日于营中救走蒙面女子的匈奴人么?后面的兵卒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上来就是几脚想要蹿得他们跪下,然而几人还是挺立着无有要下跪的迹象,那人也就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苏长宁……想不到你会自投罗网……”那人笑得有些高傲。

一般的匈奴人都有一股子野性的味道然而这人身上没有,而且语言清晰顺畅定是在这七国自小生活过的,开口就能叫出她苏长宁的名字,难道是南陵国人?再一细看就觉有几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就别猜我是谁了,小王我实话告诉你,我从十岁起就在你们苏府干活负责马厩,如此一呆便是八年。”

“你是冯程?”苏长宁有几丝记得那个马厩中的小男孩,那人脸上有一块很大的青於怎的现在没有了?

那人笑得声音颇高也是豪迈,“你的记性的确不错,按理说我们只有见过几次面吧,不过,我不叫冯程,我叫颜苓。”

苏长宁倒是听说过颜苓的名号作战骁勇异常,不由有些惊讶忙问道:“原来你是匈奴王的儿子,只是不知如此高贵的身份绛身于苏府马厩是所谓何意?”

“这个你到了地府有的是时间慢慢猜,我无法奉告,我所能说的就是告诉你你命不久矣……”颜苓见苏长宁清丽柔艳,此外还有种一般女子少见的英气与勇气,这种人留于世也是个祸害。

“你难道不怕山下我们的大军?”庞即道。

“大军?”颜苓哈哈大笑,“大军是有大军,但恐怕不是你们的吧。那个陆逖虽然嘴硬但他手下却是什么都招了,反正就这几天,也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了。”

“若知你此等身份,那日舍了我的命也定要将你擒了。”庞即恨恨的说道,心念里却想那么原先预想的一套方法就得全盘推翻全无用处了,几人相互间使了一个眼色,趟这趟混水干脆趟得越浑越好。苏长宁会意随意扯了个话题,他们现在必须坚持到午时,等图它和郅都的军队上来。

“颜将军,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与这朝中沣良沣大人关系非浅吧。”颜苓微微一惊,苏长宁这话几乎已经明确告诉他,你是为了沣良为了北燕皇族势力基础的重构而来的。沣良内援力量不够只得把势力的支撑点转移到了你们匈奴的身上。

颜苓这一微小的神色变化并没有逃过苏长宁的眼神,她继续说道;“其实这也不难猜,这阴山是辅国公的老窝却被你端了想来你与他不是一伙的,朝中三股势力那就还剩下池壁与沣良,池壁老将军忠贞爱国一生,我与他交战过几次我相信他的为人,现在虽然老了即便是为了皇位也不至于会做出此等事情,那么也就只有沣良了。”

“你的确很聪明,但你知道这些又如何?你的命就要终结在今日在我手里,不要再浪费这些口舌。”如此四千骑就想上这阴山破山上山下七八万大军,颜苓有些佩服这女子胆色,不由话也软道,“我本不想与你相见,但想想你也算是高傲算是个英雄,如此让你不明不白死去好像也太对不起你,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即于此了。”

苏长宁见这颜苓似无再说话之意,而边上西王与庞即一口骂话也无法挑起颜苓胃口,她连忙耍起赖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捂着肚子道,“颜将军,你也算是个好人,能管我们一顿饭不?就看在你说的英雄两字,好歹也得让我们做个饱死鬼。”

“也好。”颜苓想了想一声令下,虽然饭也无多菜也不是好菜但时间上足够挨过午时,大家慢吞吞的吃着心不在焉的嚼着半响苏长宁忽笑道,“来了。”

第三十四章:宫门之乱

第三十四章:宫门之乱

康丰城内已经贴出告示:皇帝殡天,凡康丰百姓一律不得出行。

这些天康丰城内四处盛传,说是宣王早已下召传位太子。

太后请辅国公去料理诸事后宜,一直到晚尚未还回,倒是他身边的侍卫似是等不及连着催了三次,说是王妃病了,要辅国公速回。太后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便打发了辅国公回去。

这日夜里雨依旧还在下,大街上水波鳞鳞的能映着人的倒影,宁越站在南宫门口一双眼里一时也清泓如水,他静立不动似乎早已料定了今日的局面一般,只是这两日宫中形势大变,他困于局中处处谋算略有倦意,有时甚至也忘了吃饭饥疲交加的,也不以为意,今日风云一变他只喝了口清水却更加没有一点食欲了。宁越站着久时他才上轿,由桑菩陪着随着百官人流入了宫。

城中军营内翟景看罢信放于烛火之上烧尽,又取下架子上的盔甲腰际配上长刀,厉声喝道:“来人,传我将令,全副武装,全军集合。”待全军集合完毕又一声令下,“今日镇压康丰诸军,如有擅自调动者,烈焰军格杀勿论。”

然后又调动了六个营的兵力扎于西北东三个宫门口,三营兵力于卫尉府中尉府门口,三营兵力于城中各王府各官员府宅口,三营兵力散于各街各道,同时下令“各府如有人员进出者,斩!康丰街上如有滞留者,斩!”翟景又集合了几位部将一一交代过任务方才翻身上马他要亲自去往南宫门,一时百来匹烈马雨中狂奔,翟景全身上下写着刚毅但他的话语间眉宇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滴落在发丝间,这春夜里温柔清透的雨也如是冬日般薄情寡义透着寒气。

马蹄踏下,水花四溅,虽然有告示说是百姓不得出行且设有路障,但仍有些门扉轻掩窗户微开,闻听如此沉重的马蹄声看到如此野性的骑手从大街上窜过,带着武器又杀气腾腾的模样想来是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皆是关门闭户以防惹祸上身。马匹所经之处凡有阻路者一律斩于马下。

南宫门口城门已闭,翟景站在雨中那雨水迎面打来隐有痛意,他无所谓的伸手抹抹脸上雨水,只觉嘴里有些苦意,连喉中都有了一丝血腥的意味。这时池晏已经率了另一军赶过来,一时间南宫门口人数约有过万。

池晏正用力一勒缰绳将马头拉住,和翟景点头会过意后又一手高高挥起马鞭,那烈马吃痛奋蹄前行到了宫门之下。池晏此刻的心是复杂的,按理说他不该参与进来,他怕在此见自己爹的身影,他怕他会搅进这趟浑水里,在家一再询问过但他又不能把丞相的安排都挑明了,也不知爹能不能意会,池晏也有自己的正义与担当,自这一刻起他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成长了。

宁越也是信任他的,否则如此当口池晏反过来咬他一口那么历史又会是另一番光景,毕竟军权不比其他,那是会引起暴乱的不安定因素。而他现在就握着这份不安定因素站在南宫门口,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南宫门站着一帮随从侍卫,百官们都已入宫毕竟皇帝殡天是大事,他们便在宫墙外稍能避风遭雨之处聊天等候,池晏眼尖率先看到镇南侯府的轿子所在,立刻冲了过去,厉声问道:“我爹呢?”

“刚刚入宫,还不到一刻。”那名随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池晏正气凛然黄甲在身,答得有些声弱。

身后翟景手按兵刃也已赶到当即跳下马来,只有宫门外悬挂的灯火在雨中朦朦胧胧的,被风一吹如是鬼火飘飘荡荡着。翟景径直走过去挥拳砸门声音也是洪亮冰冷:“开门,我是镇军大将军翟景,有急事要入宫。”

宫门外那些侍卫随从嗅出一点动乱的气息纷纷躲避,宫门里却似有一阵骚乱少倾却又安静异常,许久又一番步履凌乱中有一个沉稳的声音答道:“我是卫将军涉洧,今日天色已晚,宫内又出大事实不宜开门,翟将军若有急事可以写成文书,交由内值太监转递太后,今日由太后坐守德寿殿。”

“跟他们废什么话。”池晏闭目稍许再睁开之时眼中灰黯凝滞之色一扫而光,他今日握着长枪朝着宫门内喊:“门里的禁军听着,今日辅国公企图谋反,你们若打开宫门还可做无罪论处,如若不然也就只能兵刃相见了。”

涉洧又岂会不知,但他现在要控制的是这帮分不清黑白的禁卫情绪,他必须加以利用最大程度压榨,看了看池晏跟翟景身后的大军,他冷然一番情绪煽动:“带着大军入宫尚属第一次看到,应该是两位将军要谋反吧。北燕建国以来,虽说内乱不断,但还没有什么人敢陈兵皇宫什么人敢目无天子?你们倒是开了先例。我是卫将军理应恪守职责保这皇宫安全,皇帝刚刚归天,你们就这么急不可待想要夺位,我们卫尉府定要跟你抗争到底血战到底。”涉洧话音刚落便手一挥,一时宫墙之上探出诸多官兵,手中箭羽无不瞄准下方看来今晚又是好大一场箭矢的靡靡盛宴。

池晏带来的玄武军是支重甲骑兵,高举利刃寒光如雪那股杀气几乎要冲刺到云霄里去,他们身着坚固的盔甲连同胯下的战马都披着厚厚的马甲,在淅淅冷雨中泛着铁青光泽,这銮铃之声震耳欲聋,玄武之威名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此刻他们乌压压围拢过来将池晏和翟景围在了中央,两人翻身上马望着城墙显得格外峥嵘骠悍,双方那些箭羽你来我往为这天下之争,已是人仰马翻宫墙上也时有人跌落下来。

宫墙外的百官随从护卫们虽然躲远了但也细细的瞧着这边一举一动,双方拉开架势寥寥几句便这么开战了,足可令他们目瞪口呆,双方都口口声声说对方造反,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涉洧毕竟心虚再加上玄武军的威名,怕这宫墙只能抵住一时抵不过一夜,不过他想到外有纯阳王十五万大军,内有卫尉中尉两府联手,又有先前混入城中的“百姓”相护以及天煞护持,想来这局势也是能控制住的,况且,那些刚刚进入皇宫的大臣们也都落入卫尉府得力干将的手中,无疑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若往好处想这辅国公此刻或许已经控制住了太后丞相各公子以致整个皇宫局势,这边只要自己顶下来,区区这些人马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进攻!”翟景一声冷喝,居然也有一日他下的命令是如此荒涎,撞自家的宫门杀自家的兄弟,池晏手枪在手,雨水已顺着枪尖往下流淌一直到钻入他的盔甲。

第三十五章:一手好棋

第三十五章:一手好棋

玄武军开始攻城,原本对敌的冲车重重的向着宫门撞去,每一下都撞得人胆战心惊,虽说那宫门闩如有树粗但也抵不得如此迅猛的攻势。远远看着的侍卫随行一从想逃又不敢逃,便这么眼巴巴的望着,他们从未上过战场自是受了如此血腥场面的威吓,经过内心的挣扎终于一拨一拨地逃走了。

玄武军作战有素,策马列阵,宫门内外皆是一股肃杀的气息,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万里挑一的能手,与那些皇孙贵族子弟宫中侍卫们自不可同等而语,那些铁骑举起骑弩,斜斜向上染指宫墙,谁若探出脑袋来就谁也别想保住命了。

涉洧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平静的皇宫,仿佛还能听见从内宫里传来做法事的声音。此时此刻的他,深刻体会着什么叫‘时间就是生命’,他焦虑的来回踱步想要摆脱心中隐忧,这时卫尉卿过来报说是纯阳王的队伍已经在西郊城外阴山处被一支不知出处的军队围困开战了,另外几处的人马欲行集合去往阴山解围,但都被宁越的军队所拖困住现在战火已是四处蔓延了,但宁越的军队似是陡有虚名开始节节败退,纯阳王的军队快要入城了。

涉洧闻之有喜,虽说城外有翟景的烈焰军和池晏的玄武军以及庞即的天策军现在不到三十万,但分于各处兵力并不集中,只需纯阳王打开其中一个口子就能攻入城中解这宫门之困。涉洧笑了笑命侍卫们坚持住,他的耳际似是已听到震耳的喊杀声从效野传来。

砰砰的撞击声仍在继续,似乎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只余那肃杀的撞击声,宫门口那三十二盏猩红的宫灯晃啊晃的,就像黑夜里魔鬼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世人盯得人心烦意乱。

宫外箭矢肃肃血光一片,宫中又是另一片安祥光景,只有诵佛之声靡靡霏霏不断超送亡灵渡那万般劫难。

一直侯着等宣的官员终于在太监易重的指引下,朝着德寿殿的方向走去,宣王现在摆放在德寿殿中并不是可以随意出入,这会儿终于得了太后宣旨,也顾不得撑什么伞了,青石板道上在前掌灯的侍女在雨中瑟瑟发抖,官员棉靴厚重奢华脚步铿锵丝丝入耳鱼贯而入。

德寿殿外有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花园里有假山流水淙淙不息,殿前的灯火虽盛但园里树木参差层层遮掩也显得昏暗,那枝条在风中舞动如是梦魇飘飘忽忽优优柔柔的。

宁越站在德寿殿外身后是佛音奢靡,今日是关键,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真相都会浮出水面,他眺望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总感觉有一点优柔寡断,本来这袋子张开就等着辅国公定个时间收口了,然这口子收得也不知要枉废多少人的性命,才能使这皇城安好,万里江山安好。他心思本就极细今日再观辅国公却是心不在焉。

姬真站在宁越身后挺直身子,以往他们站在金鸾殿上政向总是不同必是争来议去,今日德寿殿前却不言不语,好像两个人都是不相干似的,宁越依旧在观大千世界,那姬真只道是出来吹吹风,佛音靡靡入耳净身净心涤荡着俗世庸恶的灵魂,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宁越突然开口说道,姬真倒真有几分木住,宁越却一声冷笑,“今日的雨虽小,但却有点血腥味,国公可知为何?”

姬真没有说话,这宁越如此说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是如何知道的?自己已经算得够精准看来还是在哪里料失了几分,姬真站着未动宁越却伸手指了指园中假山树从:“这小园景致虽好,但这春夜里毕竟还有些余寒吧,就这么伏着一动不动有好几时辰了,国公也该体恤一下下人。”

姬真身子微微一抖,宁越轻轻一叹,“看来我猜得不错。你果然在这园子里设伏了,那就干脆让我再猜猜设了多少人?二十?”

这时易重领着百官进入德寿殿中去了一些方才的冷清,显得热闹起来,一名藏身假山顶上的侍卫,将已经扣紧了机括的弩,搭在手臂上,如鹰一般的目光顺着进入内殿的官员等待命令进行狙杀。

园子里有弓手二十人弩二十架,个个扣紧机括透过往来的身影指向宁越,他们是习惯了这样遮伏的生活,呼吸均匀,节奏缓慢,手如磐石。

“丞相在说什么笑话呢。”姬真笑笑,随着百官进了德寿殿内,不一会易重从殿内出来依旧提着那具灯笼,挨到宁越身边,声音比平素略高了一些,尖声说道:“丞相大人,您还是进去吧,外面冷。”

易重手中的灯笼火微微茫茫的映照出一丝丝漂洒下来的雨水,宁越看了一眼易重,这暗语打得好是好,提醒了花园中的人他就是宁越,他就是目标可惜同时也点醒了他。

宁越并不善武,但以他青年之力对付一个老太监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借着那灯笼之火他一把抓住老太监的手腕,反手将他拖到身前,他虽站在暗处且又夺了灯笼丢开但也已晚。二十多支短箭齐射过来箭箭精准尽数打在易重身上。易重费尽心思到最后却弄个作死的下场,喉头微动,眼睛圆瞪,用手指着远处似心有不甘的软软倒地。

宁越丢下他的尸体,左右进出官员一片大乱,惊恐万分的丢下手中的雨伞灯笼,撒腿就觅路而逃。遮伏于夜色中的弓弩手们弃了弓,换上大刀从各处窜出,目标明显向着宁越要叫他血溅当场。今日德寿殿当值的原本是由管飞青所率侍卫,然而却被阙连安临时调走换上了“天煞”,所以此刻冲上来的二十多名刺客天煞不仅不管还为虎作伥,一时德寿殿前风急雨急,正当他们向宁越围拢过来之际,右有管飞青所率侍卫,左有健柏所带禁军两面尽数涌入德寿殿,阻在宁越身前,这德寿殿原本只有帝王殡天之时才会有所用,平时都是空落弃置只有几个老兵看守,今日却忽然热闹了起来。

宁越情知辅国公断不会束手待毙一定自有他的办法,这宫中卧虎藏龙之辈太多,至少现在还难下定论。但不管怎样,这局势已经露出一点峥嵘之意了。他转着对着殿内道,“国公你果真下得一手好棋。”

第三十六章:千均一发

第三十六章:千均一发

“丞相你也果真大气,都死期到了还能这般镇定,佩服,佩服。”辅国公从殿内走出,边走边笑笑得脸面都有些歪,不似前两日心思沉沉的连笑都是强装欢颜,这会儿心花大开哪还在意宁越的讥刺?“这棋局我只有下了,一切方才有赢的可能,如若不下那才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局势微妙,不到最后,焉知结果。”宁越面向小园看情势刻不容缓,他的声音忽微微提高,“平时天煞作恶,想必大家心中有愤,所以今日一战,我允你们报仇。”

天煞凌驾于五寺之上,平时蒙冤受害肆意杀人胡乱妄为,也从无理由也无法申诉,所以各寺所依势力与天煞所依附的皇权本为水火之势,平时彼此相见也是一大套官面文章作表面维和,但人心里吃过的亏憋着的火,却是日积月累再难压下。宁越对这种面和心不和之态他早就洞若观火,一句允你们报仇激了多少人的士气,这一战可想而知几乎都是全力以赴,要替父母或者朋友或者兄弟妻妾讨个公道。一时德寿殿前风急雨狂刀光剑影龙争虎搏,雨水冲刷着四处飚射的鲜血慢慢在四周围成一条红艳艳的小沟。

宁越将盯着小园的目光缓缓向前沿伸,前方朦朦胧胧一片,只怕深处正隐藏着不知多少凶险呢!

辅国公在宁越身后慢慢向他靠近,他的双手张着似要往宁越脑门上拍,宁越边上是一根大梁支柱,忽一回头就见到姬真的险恶用心,以辅国公来说其人智慧并不在宁越之下,只是少了宁越的沉稳与豁达,就如此刻他这般行径虽为全力施为,但不免心浮气动。而人一旦心浮气动就会显露破绽被人趁机反攻,而一直盘于大梁上隐于暗色中的桑菩对下面形势也就清晰得见,急风掠过剑影一闪,辅国公发现之时已来不及躲闪,一只手就势被桑菩切断,那要进攻之势还维持在宁越脑畔眼神却是惊愕,鲜血喷涌至宁越发上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姬真收回断手仰天一声长嚎。

公子泾末正在德寿殿后殿休息,有小太监过来告知闻听辅国公断掉一手,不由惶然垂目,终是感觉事情开始脱离掌控朝着他不愿的方向奔去,泾末心情极恶独坐在那里,后殿其实很明显点了几百支蜡烛,本来公子间有所倾诉但见他此番模样也不敢前来惊扰。

这边郎中寺与天煞交恶,南宫门外也是情形险迫,咔嚓一声脆响南宫门终于在冲车巨大的撞击力度下门闩断裂,“杀……”,翟景一声暴喝,如同冬日蛰伏许久的惊雷蕴足了气势,在南宫门上空盘旋。

玄武,烈焰,天策三军向来在北燕威名震天,当年横扫白亥,楚茨在七国历史上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平日里禁军侍卫们谈及也只觉自己身上少有男儿志气,因此对这三军向来充满敬畏。这南宫门才刚一打开卫尉府的官兵即左右闪开,任由铁骑一拥而入马蹄肆意溅踏宫门。他们并不关心这天下到底是谁的,他们只关心到明日天亮自己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宫门内外长枪横扫,钢刀飞闪,玄武军所到之处皆是杀出一条血路,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那些仍顽强抵抗的侍卫踏成肉糜。

池晏和翟景各自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指挥着自己的人马风一般横扫向前,他们的长枪银光闪现如若游龙,所过之处皆是惊得一片血腥,鲜血流淌在南宫门的土地上,随着雨水渗入地面只余一片殷红。

“卫尉卿,你不是说宁越的军队徒有虚名么?怎么这边如此狠势?难道城郊之外是故意示弱引我们钻套子?”涉洧似是瞧出一些端倪但也已晚。咬紧牙关命手下坚守以阻玄武军入宫步子,然平时太平舒适久了早已失了斗志,想上前又不敢,阵还未排好就被这支铁军冲得零零散散。

人群中池晏拉住马,大喝一声,“今日辅国公叛乱夺位,各位兄弟莫要负隅顽抗助纣为虐,若不为自己考虑也凡请为家人考虑,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今日各位若是放下武器,凡事可以既往不咎。”

“想想你们卫尉汝蓥是怎么蒙冤受难?两位卫尉少卿又是如何含泪九泉?辅国公只不过是想借卫尉府之手替他开路,各位莫要用自己的性命替他人扫路搭桥。”翟景附话的同时手中大刀落下砍了马旁一名侍卫,那人头头骨碌碌滚向侍卫中间,居然让众人往后连着退了几步,再也不敢上前。

涉洧几番鼓动也无剂于事,心知大事不妙赶紧迈开步子开溜,池晏跃马而至,一把抓住涉洧的几个亲信朝他刺来的长枪往边上用力一推,手中枪头迎向涉洧,所取之处正是涉洧摇摇欲坠的头颅。那几个亲信见涉洧有难忙数友枪花齐上,眼瞅就要把池晏的身体刺出几个窟窿,池晏却视而不见一心索取涉洧人头,却见翟景踏骑飞出,将那几名守卫在涉洧身边的官兵尽皆劈翻在地。而此刻池晏手下枪锋一转涉洧已是避之不及人头落地,那人头脸色铁青又蒙着一层血污,在地上被雨水抽打着,血水就顺着脸颊流下就像两行血泪。

池晏向翟景投去感谢的一眼,这种将两翼和身后全部交给自己的战友而形成势不可挡的战法,是需要足够的信任和足够的默契!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更不会明白这种用生命培养出来的默契。

此时的阴山也正历经战火荼毒,苏长宁正在举起长枪奋勇杀敌,今日午时她还是案板上待宰之人,可自图它郅都所率军队攻上阴山之后,伯硕就趁乱将他们放出,条件是带着他一起走。各人且战且退诱敌至了阴山脚下,凭助骑兵的威力冲进纯阳王军营之内,颜苓只道攻上山的是纯阳王所部,双方一旦开战其势便锐不可挡均是誓死力敌。经过五六时辰的死战双方均是死伤无数,苏长宁见势成熟,该是收网的时候,即招了已退至五里之外遮伏的一万骑兵以突袭之势席卷整个阴山战场。

庞即举起长枪,对敌方攻击奋力一挡,他少年从军战时极是勇武,手下稍一用力敌军便活生生被劈死,另一匈奴看似将领模样的骑马过来似有意报仇敌,过招了数十回合,一来一去之间敌将便已判断出自己决计不是这个青年的对手。势大力沉的长枪重重劈在他的钢刀上,让他几乎拿捏不住手中的兵刃,虎口剧震,手腕发麻。敌将似乎忍不住恨恨的骂了一声,庞即虽听不懂什么但那意思想想都是没有好意,这手下的力道不由又重了几分。

庞即得势不饶人,刷刷刷又是三刀劈下,匈奴敌将挫不及防摔下马来,他想避开庞即长枪的攻势可是人的两条腿怎么可能快过马儿的四条腿?他想反守为攻,但是庞即枪势凌厉,一枪枪连绵不断如是闪电划过,让敌将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防守都已疲于奔命,哪里来的力气反攻?

“去死!”庞即跃马从敌将头顶掠过,长刀力劈,雪练般的刀光划破黑夜,将那一颗大好头颅劈成两半。

第三十七章:知错犯错

第三十七章:知错犯错

庞即回头在战场上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苏长宁,尚还穿着囚衣来不及换上戎装但依旧英姿飒然,虽然两人以前有过交手,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旁观,早就听说她师从无渊大师,今日她与颜苓一战,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长枪舞动,雄浑洒脱,凌厉无匹,那招势之间居然有点像是宁越手下那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然而庞即的这种回视只是短暂的,战场之上他知道不能分心否则便会成为软肋被人攻之,朴庭然似是瞅准此机,向着庞即扑将过来。

匈奴历来以凶悍著称,身为匈奴王子颜苓自是各方各面都极其出色,战场上的他沉着应变,身上有着政治风云人物身上所应具备的气度。苏长宁是熟悉这种气度的,那是经过多少风雨,历练,隐忍,蛰伏,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的大事,多少的杀戮断绝的狠心,舍弃才能沉淀下来的平静和从容。

在这方面,两人自是互相欣赏的。

颜苓用手中大刀挡住苏长宁长枪的攻势,同时讥笑道:“我看你是个人物,不如降了我们,我可以饶你不死。”

“此地本为北燕河山,无奈权奸误国,竟成敌酋随意宵宿之所,如此迫境只会激起每一个爱国之士奋起反击,大乱将起,你连自己的头颅能否保全也担之不得,又如何招降于我?真是笑话!”苏长宁长枪一挑几乎贴着颜苓脸面划过,颜苓摸摸脸上暗庆自己躲得及时不来这一下可就破了相。这时原本纷纷扬扬而下的小雨开始渐密,渐急,如是战鼓一般恢宏大气的响在耳畔,砸在脸上凉凉沉沉的。

颜苓毕竟不是吃素的一连扑了三刀,苏长宁的长枪被挑飞,面对颜苓的攻势她只得抓了背上的弓箭抵住,但也被刀断成两截,苏长宁连忙将手中半截子弓箭朝颜苓面门甩去,往马背上一伏,躲开这兜头一刀的同时顺势操起了地上的长枪。颜苓横刀一挡,将那半截弓箭不知道砸飞到哪里去了。

马蹄连连,紧逼颜苓,夜幕中星星点点的火把之中,两人刀枪格在一起的时候,苏长宁勉强还能看到颜苓的脸色,她身形忽然向前略倾,腾出一只手来掌中掌风劲疾一劈就劈向了颜苓,颜苓捂着胸口连连勒马后退几步,他看不清苏长宁的脸色但这一眼望去只觉心中大起冰凉之感,看来今天两人对峙非同一般不拼个你死我活出来这仗是万不会完结的。

“擅闯北燕者,杀!”苏长宁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再次朝着颜苓冲杀过去。颜苓身边的近卫侍忙过来解王子所困,然图它郅都等人惟恐有失,一队骑兵紧随在苏长宁身后,风一般朝颜苓的近卫侍绞杀过去。

三支军队都穿着北燕兵服,白天还好还能区分出部分不同之处,但到了晚上已是难分敌我,但苏长宁早前已令兵士在臂上系了红丝以作区别。这时的阴山所地已成修罗场,到处是血肉模糊尸横遍地。说起来其实这个时候的康丰城里城外都是一片风雨飘摇战火升腾,西郊由苏长宁镇守,纯阳王已自身难保已没有入城的可能,而另外东南二郊虽都身陷战火,但二部将节节败退将纯阳王所部引至伏击处,一时局势也已扭转。只有北郊部将滚胩似有意放纯阳王所部进入康丰,以致战火从北郊蔓延至了康丰城中。

德寿殿前攻防之战依然持续,然而不管外面局势如何,和尚们的诵经之声却未停息,宣王生前信佛自是要找他的如来佛祖,而佛祖又岂会因凡间琐事而停止他的施为之举?

德寿殿后殿嫔妃们都跪着,宣王的棺柩停在前殿,后殿是用来暂时休息的所在,只有太后皇后嫔妃公子们才有资格进入。这时前殿传来的佛声依然富有节奏让许多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们听得昏昏欲睡,但还是能听出几分夹杂在其中的刀剑之声。小太监中有人胆大跑去前殿一探又慌张张跑回来,声音震颤着禀告说是“德寿殿,德寿殿外打起来了……”

皇后嫔妃公子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太后依然端坐着不动声色,这时远处一片灯火,一行人提着灯笼快步朝德寿殿后殿走来。太监们虽然心中有异,但依然镇了镇精神高声叫道:“辅国公姬真姬大人觐见。”

姬真摆脱了桑菩的纠缠,已经对断手做了包扎,尔后干脆将殿外事情全数交由天煞,这帮天煞之人平时训练有素,绝非郎中寺那帮小子轻易可灭杀的,因此他只带着几名贴心官员和十几名侍卫,走过偏殿,姬真的目光和坐于一侧一身白色孝衣的泾末轻轻一交,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心知肚明。

姬真走入正室,一抖前襟,双膝跪下,向太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宣王归天良贵妃本面有凄色,但这会儿见着辅国公似被他的声音点燃了一丝兴奋,那兴奋就是她那浑身的凄婉之色也掩之不住的。这些年来她虽偶有见他,但纵是岁月远去心里都已暮暮沉沉可那份非份之想还在。

太后已经年迈,眼睛睁眯着一条缝,道:“真儿,你也有心了。”

姬真站了起来,目光似是而非的从良妃身畔划过,而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断手,——那个生杀之掌似是对自己所拥有的能力、所掌控的威权也感到一丝无奈,这样一只手掌丢了便丢了吧,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不能保住留着又有何用?思及此他肃清了一下脸色,冷冷的说道:“母后,今日儿臣不孝,要做出有违祖训之事,还望母后能够谅解。”

“你即知有违祖训,为何还要知错犯错?”太后道。

“是兄长先陷我于不仁,就别怪我对他不义。”姬真握着一只拳头,他的眼里有一点悲鸣又有一点悲愤,“我为了我们北燕,自小便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从无怨言,因为我敬佩兄长他是个明君,可是,后来我越来越想不通,他后宫有那么多佳丽还有什么不可满足?为何连倾云都不放过?她是他弟弟的女人,为什么连这都要抢?大概,就像我想不通他为何要抢我的女人,他也该想不通我为何要抢走他的江山,其实这很公平,这是他欠我的。”

第三十八章:全力以赴

第三十八章:全力以赴

良妃身子一抖,姬真的一句倾云让她有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二十多年前了吧,他喊她最后一声倾云将她最后一次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多年了,但良妃性子懦弱,从不敢有所反抗包括泾末想要夺势她不是不知,是不敢去想那后果,但是姬真与她不同,他是个说到即会做到的人,如此看起来今日便是姬真要行动的日子,一想到这良妃刚才脸上还挂着的兴奋顿时消融了,喉咙口想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口,像是有一支罪恶的手扼断了她的咽喉。

太后的手轻轻有些抖动,到底是自己的儿啊,“真儿,为娘已经年岁大了,经不得你对我说这些残忍的话,我现在只想听你说宣王遇害一事不是你做的,今**宫一事也与你无关,真儿,你快告诉我。”

姬真却是无话,他现在还有一只手,他要用这只手扼住那可恶的所谓命运的咽喉!所以对于太后的那一点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太后知是一切无法挽回,突然就神色凌厉,语气逼人:“那现在,是不是想彼可取而代之?”

“正是。”姬真嘿嘿冷笑,逼近两步,厉声喝道:“今日我要拥五公子泾末上位,今日我也要宣布倾云是我的女人,泾末是我的儿子。现在德寿殿外全是我的人,宫中侍卫都被我所控制,今夜轮值的禁军全数听我号令,剩下些郎中寺的侍卫们也不足为虑。念在咱们母子一场的份上,只要母后乖乖的配合与我,我可饶你及众公子不死。但是……”姬真看了看人群中缩在一角的太子未央与佩远,放肆的用手一指,道:“这两个人除外……”

其他妃嫔太监们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皆是战战兢兢缩在一角尽量不显露一点与己有关的神色,但姬真一句泾末是他的儿子到底如是一声惊雷,惹得众人纷纷探出头来视线一顺儿的瞄向泾末。

“这康丰禁军六七万,你能控制多少?这城外三十万大军你又能控制多少?这普天之下皆是王土你又能控制多少?”此时宁越边说边从外面走进后殿,他的身后跟着十二云骑士,跟随在姬真身后那十几名侍卫看起来有些面生,却一个个都虎背熊腰显然身手不凡,闻言快步走上前去,挡在宁越和姬真之间。

“我只要能控制住德寿殿便可。有太后有嫔妃有公子们在,我不就可以挟其而令天下了么?”姬真嘿嘿一笑:“再说,我在你们三十万大军中安插了自己的人,这会儿纯阳王的军队该是入城了吧。所以我劝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免得多有损伤。”

“国公,想必你安排这场政变,筹谋不是一日两日啊。十余年前就开始把亲信分别往不同的衙门部队安插。你想这北燕的天下,想的都快要发疯了吧。”宁越挡在太后身前,道,“其实你很出色了,属当世少有之才,又何必如此自毁。”

“我为自己儿子谋这天下又有何错之有?”姬真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笑容让周遭之人皆是一阵毛骨悚然,随即他一声大喝,“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一时殿外又拥进来十几名高手纠缠住了十二云骑士,而挡在姬真身前的几名侍卫向着宁越和太后嫔妃们扑去,偌大的宫殿里忽然间卷起一阵怪异的风,上百支点亮在四周的烛火齐刷刷的摇曳起来,变幻不定的灯光映着不远处依然源源传唱的佛音,让这德寿殿充满诡异的气氛。

虽说皇宫之中不得纵马,但现在情况危急翟景和池晏也顾不得各规各矩,一时宫中铁骑无数,侍卫、宫女、太监们避之不及便被踩于马下,他们所经之处尽皆厉声喝道:“辅国公谋反,我等前来救驾,速速避让。”

还有一些侍卫企图阻止,但已大势已去皆成不了气候,均被斩于马下。

“我们兵分二路,各率五千人马,我于这皇宫之内搜索叛乱镇压,你去德寿殿支援。”翟景随即领了一支军队于各处镇压企图叛乱的侍卫,而池晏则径直带队朝德寿殿方向驰去。

德寿殿四周辅国公整整动用了五百名侍卫包围德寿殿,务求万无一失,而健柏和管飞青所率侍卫只有三百但仍顽强抵抗,但对方毕竟含有天煞之人个个都是顶级高手岂是那么可以搬得动的,渐渐便处了弱势,但这会儿殿外却有人纵马而来振臂一呼,“叛军还不速速缴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健柏和管飞青就看到乌压压一队人马过来,再一瞧见领军高呼之人正是池晏,知是这救星来了。健柏冲着马背上的池晏喊道,“速去救丞相,他在后殿。”

德寿殿后殿之内双方皆是使了全力放手一搏,嫔妃公子们乱成一团挤在一个角落里惊叫不已,泾末一下子扯过边上的太子,大喝道:“你们谁敢乱动,当心我杀了他。”

须臾在这一群人中显得有些独特,就像秋季丛草一片枯稿中,那一抹不甘心地仍旧顽强的支撑着的最后一点绿色,他的眼神冷静,与宁越稍稍示意,

辅国公与泾末站在一起,望着整个骚动的人群静下来,宁越看了看他们,这两人生性暴躁却又极为多智只怕不是一个好骗的角色,但不管怎样也要试上一试,不由道,“辅国公、泾末,你们好大的胆子,一来绑架,二来假冒,三来用药,条条不是所用其极欲治帝王于死地。若不是你们先露了马脚,让我占了先机,现在的天下该早已改朝换代了吧。不过我仍是没想到你们胆子居然如此之大,陛下才刚刚宾天,你们就敢动手,而且还敢对太子动手,真是不自量力。我劝你们还是就此收手,放下太子,也好保个全尸,太子也宽宏仁厚,不会诛及其他妻女老少姻亲世交。”

辅国公缓缓开口道:“哈哈,跟我辅国公有姻亲有世交有利益关系的家族官员数都数不过来。要是你敢一一诛连,我敢说,满朝文武至少要死一半。而外地的官员也会因此揭竿而起,绝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你本也不敢祸诛我全族。”

宁越在前要吸引辅国公与泾末注意力,这时殿外风也静了雨也息了反升起一点点雾气息,池晏领着一队人马在迷蒙的雾气里赶过来几不可见,只有那步子是清晰的,须臾一瞧这正是个时候,辅国公与泾末都盯着雾气看那隐约模糊之中的来人究竟是谁。他平时虽有下令治过他人死罪,但说到底未曾亲自出过手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兄弟,但他是个冷静的人至少在大事上主调分明知道取舍,所以这一刀下去几乎是用了全力。

第三十九章:骚乱四起

第三十九章:骚乱四起

泾末觉察到痛意回过头时就看到须臾手里滴血的刀,他嘴里一声“你”字拖长了尾音却一掌朝着须臾拍过去,须臾被拍得五脏六腑俱皆移了位,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又反弹落地,一口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来。

太子见状欲行躲闪却被辅国公一把抓了过来,刀子在他脖颈处一抹,他的身子软绵绵的着地,眼睛睁着看这天下分崩离析一时间骚乱四起,大家纷纷躲闪后殿之上乱得不成样子,辅国公扶着泾末眼里全是痛惜之意一咬牙一声“杀”字愤恨蒸腾,而须臾的娘淑贵妃将须臾扶起,替他擦干净嘴角的血,皇后子毖扑到无央的身上,头上凤钗歪歪斜斜也不管不顾只是仰天一身长啸,太后替无央抚上眼睑,又用手帕擦了擦流下的两行热泪,叹着气道,“想我吃斋念佛一世,为求家国平安,为何到最后还是落得此番田地?我到底作了什么孽?”

四周人马惊觉一时哄乱,这时池晏也从雾气中过来加入杀战,池晏这才护住宁越不久,就看到辅国公正杀意四起这是绝佳的刺杀他的时机,他的身子轻轻跃离周围的混乱人群欲取辅国公性命,这时那德寿殿后殿门口攸地又有人涌进来,池晏还来不及看清楚有几个人却见当中有人已拿起一把刀,急急的向辅国公掠去,这时的辅国公正擒了太后欲行斩杀。

太后身子瘫软本以为就要死去,然这人这一刀下去实在太突然辅国公根本无力躲闪,那身子愣生生的被那一刀砍成了两半。宁越的视线随着辅国公看向那侍卫,不由一愣,那人居然是阙连安。这也就不奇怪了,出手如此狠毒如此迅猛,当真只有阙连安有此气迫。

后殿之内倒真安静了,前殿也很快得了消息说是辅国公已死乱战也就渐渐平息,

阙连安朝着太后行过大礼,道:“天煞古卓因为投靠辅国公于今日煽动了一部分人叛变,现在臣已清理门户,但为臣身为天煞之首,理应担罪,况且臣又救驾来迟,二罪并罚,还望太后降罪。”

“且起来吧,你有没有罪我不知道,你救了我我是知道的。”太后摇摇晃晃着起来,终因伤心过度又是年老体迈哪能这么折腾,晃了两下便晕厥过去,门外的小太监慌忙忙过来抚着太后去了天安殿休息。

辅国公已死,泾末受伤的消息立时传遍康丰城里城外,纯阳王部下似也无心恋战,且战且退,到了天亮一集合,十五万之数的军队仅余过半。这时他们已经慌不择路身后就是宁越派来的追兵,斩草当然要除根。

天亮之时苏长宁骑马狂奔在路上,昨夜一战虽然险胜,但苏长宁也是折损了些人马,到四更之时朴庭然已被庞即擒获而颜苓也被长宁生生活捉,苏长宁突审颜苓却是半字不得,倒是伯硕似有言语要说吞吞吐吐的反被西王一番嘲笑,伯硕这才说颜苓手下早有一只军队几日前就下了阴山不知所踪,他估计是进城了。

长宁望着死去的兄弟们,心里先是茫茫的然后隐隐地升起一丝痛,但那痛意也飘忽不定得仿佛不那么踏实。此时活着的士兵开始打扫战场,天开始蒙蒙亮,荒野里升腾起些朝霞的薄光来,照着荒荒的浅浅的草丛里边未收的堆积的白骨。

每一次大战过后几乎都要历经一次心理的磨难,但她的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她会想她的人生为什么要这么长长得像是没有止境,或许人生在哪一刻嘎然而止也是好的,至少也就没有了痛苦,那痛苦从来都只是留给活着的人。可是,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这个世上又有谁会为她痛苦?那个人会吗?或许他们两个人都是孤独的心态,所以谁也不会给予谁温暖。或许这样的距离也是最合适的距离。苏长宁在这么想的时候她的马已经撒着蹄儿在草上踏过,嗒嗒嗒一片重响越显得四野动荡不安。

“看来这皇宫之乱终于平息了。”宁越,池晏和翟景一行于皇宫里一路探查到康丰九城,遍处都是尸体仍有战火弥漫的焦土之味,躲于室内一夜未出的百姓站在门口不忍卒看有些干脆捂了孩子的眼睛,啪的一声关上门。池晏于此情此景之下又能说些什么,就只能出了这么一句感叹。

宁越却心有忧虑没有接口,几日来他的神情一直肃清失了往日温和笑意,大家也无法安慰只有白天里陪他在各街各巷各处这么默默的转着圈子。宁越的目光一直盯在那些尸体上,经过一个上午的查视心里的那份不安更是浓重了。

宁越所处的位置边上有一座客栈,二楼的窗户微开着露出几只眼睛窥探着,其中一人高鼻梁厚嘴唇身材适中,穿着一身青衫用极低的声音问:“他就是宁越?”。他对宁越这两个字可是闻名已久了不由认真的打量,却见那人长得俊秀气度颇佳倒看不出有什么骄漫之态。他与边上的人正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语句温煦只此一点就已难得。

这样的人死在他的手下也算值得了,青衣人如此想着不由关上窗,笑里藏着几分得意色。

宁越一行继续往前查探战场,久之却见远处有一骑如是天际乌云般滚滚袭来。池晏面露惊疑地看着那人,身材高挑柳眉杏目一看就是个女子,但从她的纵马之姿来看又是相当勇悍,池晏伸手指了指,笑道:“这不是……苏……蔺……么”。

宁越也自是瞧见了,她穿着一身囚衣沾满泥浆,浑身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待近了再看这泥浆中还夹杂着些血色,不仅身上,脸上,连发丝中都是,他不由拧着眉,到底是何事如此焦急让她如此不顾形象快马加鞭着过来?

苏长宁下马抹了抹脸上的汗与泥,还未说话她身后的马便倒下了,大概一路催得太及给累死了,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急着道,“大人,阙连安不是辅国公的人,阙连安是沣良的人。”

第四十章:伏有隐患

第四十章:伏有隐患

翟景虽冷,但那此刻的目光中有了一份欣然振奋,道,“奇了,刚才我们还在讨论阙连安为什么要杀姬真,这不合理,可就是苦思不得其索,没想到才一会你就送来了答案。”

宁越看着长宁此番‘落魄’样子不由有些叹息,这个时候他的思想有些叉开去却又很快收了回来,好多事是不能深思的,一旦深思再欢快的往事背后也是那么的苍凉无奈,他顿了顿,道,“你确定?”

长宁的气息总算有些理顺,“我确定,伯硕在阴山上看到过阙连安和颜苓在一起,随后阙连安便领着一万余匈奴兵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进城了。”“其后的就不难猜了,辅国公与阙连安谋划叛乱之事计划于昨日起事,阙连安便将此事告诉了沣良,沣良干脆将计就计由辅国公螳螂捕蝉在前,自己黄雀在后,待大家以为危机已过松了警惕不再防备之机,他们会发动第二次宫变。”

“怪不得天煞只出动了一营兵力,原来是保原气不受所伤,然后在第二次宫变中等着我们呢。”池晏露出一点豁然开朗的表情来。

宁越却转向翟景道,“翟景,那次你来报说城内客栈人满,异乡人增多,那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人混进了城,但是此次宫变我却发现这些尸体都是兵士的打扮,那么那帮混进城的所谓‘普通百姓’又在哪里?临时换了军服上阵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啊。所以我就怀疑还另外有一拔人在城里,只是我不明其意。”随后宁越笑了笑,他的笑有些古怪似乎隐瞒着什么,对苏长宁道,“殊将军,你也辛苦了,这消息太及时了。”

“丞相,我们现在就等你的命令了。”池晏与翟景同时道。

“传令封锁各城各道各街各巷,没有我的手喻任何人等不得出入都城,城外的匈奴兵已被灭的消息万不得传出,我要沣良做那聋子瞎子。”

“查察所有客栈民户,凡不是康丰本地人一律抓起来。”宁越苦笑了一下,又道,“宁可错杀!”

——“宁可错杀”听起来何等悲壮!可这世上所有的惊奇之举其实都是以牺牲来成就的,那其间的烦难磨折又岂是外人能了解得尽?苏长宁没有作声,这大概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为将者的残酷吧。

一行人皆起身上马欲行离去,苏长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死马,用脚踢了踢看来是死透了,她一抬头就看到宁越骑在马背上向她伸出了手,稍一犹豫但还是跨身上马环在他的腰际,风吹过耳畔那么无拘无束,一种少年时的光景却重又在心底浮起,天地双驹并辔纵横驰骋确为曾经的至乐。

大概是这些天连续的奔波连续的作战她实在太过于劳累,眼皮仿有千斤份量再也支撑不住,坐在马背上的长宁有些惚恍又有些心安,慢慢的慢慢的居然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她的嘴角有一点笑意,似是深陷到一个纯净的梦里,没有污浊硝烟没有贪婪欲念没有挫折纷争的梦。

“我前日接到了战报,说是俊文山之乱已解,俊文山被人割了首级挂在安门的城墙之上,你可知道?”宁越淡淡说了一句见没有回应,不由轻轻扭过头看到她居然睡着了,他拉着马放慢了步子,心情无所堪寄居然也觉得这个时候这个世界是如此温柔如此美好,可是当他稍一目视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尚未熄灭的战火,和随意抛却的尸体,便觉得思想也是凝固的血似乎都流得慢了,他苦笑了一下,笑自己居然会在这满目苍痍的背景下想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到了丞相府他抱着她下马却也不顾那些下人侍女们的好奇目光,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出了太阳有些懒洋洋的,一路上花影绰绰撒在身上有些瑰丽直觉得像是一个梦,苏长宁缓缓从梦里醒来,看到宁越的脸时她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她已经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梦外了。

这时几乎已经到了雪梅轩的门口,宁越见她醒了松了一只手放她下来,她原本睡意朦松这会儿眼里含了一点秋色,已完全不似以往硝烟中肆意来去一身红色盔甲盈盈立于马上的女子,可是,当他们身体上靠得越近,他总感觉彼此心灵上却是离的越远,所以他的另一只手依旧环在她的腰际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要抓些什么呢?

“长宁,你也累了,去好好洗个澡疏通一下精骨,我叫下人去准备些菜点,你一会儿过来浮生阁,我等你。”宁越说着转身离开,这会儿风一吹呼吸也就顺畅了许多,那凝固的思想也活络了许多。只是他的衣袖挂在雪梅枝上稍一走动便折断了一支雪梅。苏长宁站在他的身后露出一点笑意,她的心里突浮起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却一时不知在哪个角落或者往事里去寻找。

苏长宁泡着澡用手在水面上轻轻拔着那些玫瑰花瓣,她觉得自己就是两个极端,要不就是极尽奢侈洗个澡都要好几人侍侯,要不就是穷极简漏一桶水都要算计着使用能够擦擦身子也算是不错的了,她从水下伸出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又伸出腿来看了看,又算算离那黄沙漫天之地已有七八月,有些窃喜这些日子来她的皮肤在不知不觉中又重新好转,而唇色也红润润的,苏长宁叹了口气,她到底还是个女子还有女子的那些爱美的天份。

洗掉一身的污浊洗掉一身的晦色,疲惫才略缓解了些。苏长宁站起来歌埙连忙替她擦净穿衣,今天的歌埙格外勤快,嘴也特别的甜,似是嗅到了什么气息要把握住什么机会。

第四十一章:池壁失踪

第四十一章:池壁失踪

苏长宁到了浮生阁,尚未进入他的书房就闻得奶声奶气的读书声。她才一进去宁棠便朝她做了一个鬼脸,身边的宁越故意咳了一下,他便已经会意乖乖的低下头有口无心的念,时不时还偷瞧一眼苏长宁。宁棠的目光一片顽劣,但他自小聪明,而且敏锐善于察言观色。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个刚刚进来的大姐姐似乎无意与他亲近,但也充满善意。

宁越喊他背了篇课文他倒也张口就来,他抚抚他的头发也算是对他的进度满意了。长宁看到边上有一个小小的书架里面的书应该就是给宁棠的书吧,她随手翻了翻,分明是精心挑选的,经史、礼教、地理、风俗皆有涉及,对宁棠而言却极其合适。得了宁越大赦之后宁棠用头蹭着宁越的衣裳,小手一张如股糖似地缠在他身上笑嘻嘻道:“我表现的这么好,爹爹你表扬表扬我啊。”

宁越抱了他眼神中有一种少见的温柔怜惜,被表扬的宁棠兴奋的下来,走时还特意跑去跟长宁拉了个勾勾以表示自己的高兴,然后一蹦一跳着由奶娘带了出去。

宁棠跑得有些远了苏长宁的目光还跟了他一路,这个宁棠跟宁越长得好像也不太像,真的是父子关系?长宁当然不会拉下面子去问宁越这些,只是剩下两个人略觉尴尬,便故意装作看墙壁上的字画,书法清峻、含而不露,风格奇秀,想来是出自宁越之手吧。

“其实宁棠……”宁越有些迟疑,想他向来是个心思细密,杀伐果断,主见分明之人,这般的迟疑应该不是他的性格。

“宁棠怎么了?”苏长宁也故意问。

“你也不问,我也不说,其实我们一直在僵持吧。”宁越皱了点眉,话语里有点无耐,“其实说起来,宁棠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他在楚茨赋城之战上父母双亡,我也不忍心将他弃之于白骨堆上,所以……”

长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看着宁越,这人向来高傲凡事从不愿做出解释,她了解他的那份高傲所以自己也高傲的不愿去问,可现在他虽然鄙视着自己的做法,却还是向她解释了宁棠的身世,她虽笑但心底里还是动容的。

“白首无相知,唯有宁越兮”他那空空荡荡的内心从来走不进一人,那是怎样一个孤独到让你甚至恐惑无依的世界?他要的是在那个世界中与自己同立于滔滔浊流的人,而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长宁也不愿去猜,她到底是累了,饭桌上匆匆交谈了几句,问了一点他的打算,似乎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有人进来唤了宁越出去等他再进来时,她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宁越进宫的时候整个皇宫都罩着一点悲色。昨日情景尚犹在侧心中仍不免感慨万千,宁越走进德寿殿翟景正坐在小园里吹着骨笛,今日所吹的乐调却不似以往忧忧柔柔,隐有大起大悲,宁越细辨之下却是已经被他翻改重度过的《楚歌》。当年的垓下一战所有英雄悲欢,经过数载时光早已消融成了骨笛中的一抹苍凉,与白骨尽处战旗颓朽后的凝咽。宁越站在宣王的棺枢前心情一点点沉淀下来,翟景的骨笛夹杂在依旧咏唱的佛音中,靡靡之中似有些孤僻。

昨日之事泾末受了重伤,太后到底不忍下旨说医好了再送廷尉府。

“到底是败了,到底是败了……”泾末声音沙沙的若悲若怒地,却又不断重复着。似是心中千言再也无力诉说唯有这样才能表述自己的心境了。良贵妃因受牵连早已被投入死牢待审,身边一帮丫环侍卫们也跟着受累一并进了廷尉府,这会儿泾末宫中值守的全是天煞之人。

泾末的目光原本空洞洞的,见到阙连安进来时忽生闪烁,里面隐隐有着愤意,他的手紧握指甲已深深地抠进自己的掌心,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空气中有些许剑拔弩张之意身边的太医略有感促,行过礼后即行告退而去。

泾末宫中一片静如是一潭子死水。

还是阙连安先声夺人,语气颇是盛气凌人,“你有什么想骂我的尽管骂吧,一会儿之后,我怕就算你想骂我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为什么?”泾末伤在背上,是趴着的,阙连安话里隐有杀意,他稍稍抬起头至少到了九泉之下也要做个明白鬼。

阙连安挺直了身子,遥遥叙起当年事。当年宣王宠幸良贵妃夜夜春宵,娴贵妃自然失庞,她为了得到权势想以龙种留住帝王的心,可惜偶尔的翻牌也未能得偿所愿,后来兵行险着与阙连安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几翻苟合之后得子以冒充龙种,所以……

“所以,佩远其实是你的儿子?”泾末微张着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惊诧,他勉勉强强抬着头却见身边阙连安面露凶色,一双手正向着他的脖颈处掐去。

“的确。”可惜阙连安的回答泾末是再也听不见了。

苏长宁在宫门口望着皇城深处心里微微一阵迷乱,她醒来时已是半夜,却发现自己仍在浮生阁睡在他的床上,他昨日便入了宫只在桌上留了封信说在“沉香殿”等她。

池晏也正骑马过来,抬眼望了望宫墙之上的“南宫门”三个字眼中神情微显悠远。他本一直执行丞相命令在外挨家挨户收搜作乱份子,半夜了才回家,他的娘便哭哭啼啼着过来,说是池壁失踪了。池晏问过一些情况自出事之日入宫之后便没有回来,连成师承也生死不明不知所踪,他微微有些不安预想是不是出事了,从而更是担心中了阙连安与沣良的诡计。

“你可是去找我大哥?”池晏挥动马鞭上前与苏长宁并驾齐驱。

“是。”池晏向来爱笑,与庞即称兄道弟两人无论从面相还是性格确实很像是一对兄弟,只是此刻的池晏面有愁云疑律,长宁也有点忧心,道,“池晏,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

“我爹不见了……”忍着伤痛之事池晏淡淡的说道。

“这就麻烦了,走,丞相应该在沉香殿。”

宫城里春也鹅黄柳绿的,天也是澄静碧青的。一路上侍卫丫环们好一场忙乱打扫宫城清理遗尸,阙连安不知从哪个角落出来站在一具石狮子旁,看着从他身边掠过的两个人笑了笑,他的容貌本来算是清逸,在阳光下容光灼灼似是天下已经在握。

白日里宁越也没闲着时时接见官民中显要者,以稳大局以安民心,到了晚上他去了沉香殿,经过太医的诊治及其母孟贵妃的精心照料,看起来元气恢复了一些。

孟贵妃出身低微脾性很好容貌也极是出众,只见彩锦珠佩衣饰华灿,她的脸上淡施铅华却自风华绝代。但她比较愚笨似也不太懂得须臾的为人,与外人一道被须臾的好酒好色所蒙避了眼睛,一度以泪洗面,直到现在才似乎有些认命,儿子即无意于王位那她也就不去窥视那王位。

但是,须臾就真的没有要当皇帝的心迹?

第四十二章:鹿死谁手

第四十二章:鹿死谁手

宁越询问过须臾有无大碍之后,便将沣良一事如实相告。宣王再过些半月便要出棺宫中侍卫要去了大半,这皇城之内值守锐减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时也、命也、运也……究竟何如?想来你心里早已有了一杆称吧。”须臾倚着床头道。

“虽说不流血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会尽量避免,康丰城内现在人人自危,再也经不得大风大浪了。”宁越说道。

“父皇死得突然,又没有留下遗诏,按理说应是太子登基,但现在连太子都没了,我看平时窥于王位的人都会出手,或许还并不止沣良一家啊。”须臾看着宁越,将自己的手团着,呈现一个空心的拳头在宁越现前晃了二三晃,“我觉得,这事不宜再深挖,再挖下去的话,这朝庭之内怕是要空了。”

见宁越点点头,须臾又道,“你自也要当心,沣良比辅国公城府要深,他们早就将你视为眼中钉,这夺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扫清道路,而你……”

须臾没有再说下去宁越却已然会意,但事关皇室生死,他又岂会因祸而避之,须臾在这公子之争中态度一直不明,也未行有过表诉,以前两人当朝向来不语,后来南陵一战算是有些交集,而直至他搬师重回北燕两人之间方才有些坦然,不管须臾如何善于隐藏自己的本意,宁越却知自己与他有一点是相同的,至少在当前都想把局势稳定下来。

宁越在须臾的目光背后却读出一份精明。现在泾末与无央都死了,唯有佩远这一支危胁尚在,而须臾背后有四大家族支撑可谓财势涛天,这背后运营数十年早已权柄在握,如今皇上猝死他只怕是不甘心就那么让佩远这个小屁孩子登基的吧?如今他与沣良阙连安一旦激变鹿死谁手,到最后受益的无非是他。

但是,以须臾之识之才,这样的一位君主才是一个国家所真正需要的吧。宁越看向须臾的时候须臾也在看他,彼此电光火石之间似是都猜出了对方所思所想,但又都坦荡荡的,所谓君子行得正立得直本就无须避讳什么,他们一时皆是哈哈大笑,似是棋逢对手视如知已之感。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告说是池将军与郎中令求见丞相。宁越朝须臾行过告退礼后从沉香殿中出来,池晏正左右踱步见宁越出来有些急迫忙将池壁出事一事相告。

“二弟,你的玄武军都是镇南侯旧部,侯爷在军中的威望仍在,看来他们是想挟侯爷而命三军啊。”宁越道。

“我爹若知太子已死定然不会受他们驱使。”

“若是他不知太子已死呢?镇南侯为了保住太子或许会想要牺牲自己也未必。”

“那我即刻回军营查察清楚。”池晏刻不容缓,才得了丞相应允便转身而去。

“长宁,我们也去郊外军营,我要夜审那些所谓异乡人。”两人神色严肃,话罢上马而去,夜色中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恍恍惚惚,悠悠长长,敲击着康丰城中飘来荡去的薄雾。

池晏回到军营正遇上押着颜苓和二子规回营的庞即,被他耻笑道,“嘿,小子,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像个大姑娘?是不是对哪个姑娘动了心又不敢说,就这么暗相思着,把好好的一个阳光的人折磨成了这个惨淡样?”又见池晏低头不语,庞即也觉察出了异样,不由拍拍池晏的肩膀正色道,“兄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冲着庞即兄弟两字池晏的脸上微微一笑,他本不适朝中尔虞我诈与朝中百官交游颇疏,但与这帮子兄弟们都是有过深交的甚至彼此间可以以命相托。他与庞即也算是一见如故,互相心许,两人性格相近使命相同都算是以天下为重的人。此刻庞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和那句“兄弟”二字分明是一种慨然勇诺。

知罢原因两人一合计便唤了一些心腹部将于营中商议,要察觉军中奸细以及可疑之事。

所谓的外乡人到目前来说已抓了有一千多,经过连番突审开始都拒绝说话,但到最后坚持不住才一张口就一口匈奴口音,伯硕在一畔帮着解释,说是有人交代奉命潜伏,更有人矛头更指御史大夫沣良,两人做到心中有数时夜已深了,帐内灯火朦朦胧胧的,苏长宁尚好,只是她看到宁越似有几分支撑不住,到底不是圣人他也已经有几晚没有睡了,就见他头疼欲裂时手一下一下的敲在脑袋上,她不由说道,“你还是睡一会儿吧,颜苓我来审。”

宁越想要坚持,几次试图以暗示之法阻止向自己袭来的睡意,但他所余的那点体力似乎也只够保持一个坐立的姿势了,他叹了口气,道了声“那辛苦你了。”

以往苏长宁穿着囚衣站在颜苓面前,但现在却是相反颜苓自然觉得颜面尽失有所抵触,内心也多了几分恼意几分抗拒。但苏长宁却也与别人不同,她叫人搬来一坛子好酒然后又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在两只碗里倒满酒,大大咧咧的一口饮尽,完了还一抹嘴道:“这酒果然是好酒,你要不要尝一尝?”

“苏长宁你不要望图以酒贿赂我,没用的……”颜苓探过来朝着长宁轻声道,“你就不怕我朝这天下放出风去,说你苏长宁未死,现在化名殊蔺身在北燕,我想墨王受了此等羞辱会善罢干休,会不会引发双边战争还不好说,但派些刺客啊这类的小事却会不断至少纠缠你一生。北燕这边不管将来谁做那皇帝,至少也不会重用一个南陵的人吧。所以……”

“所以你要我在你放出这些消息之前将你杀之灭口,是否?”

第四十三章:观局嗅势

第四十三章:观局嗅势

“我呢,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我若一死这消息便会四下里散播,你也要随时做好‘死’的准备,我也会在地府里随时迎接你的到来。”颜苓仰天哈哈一笑,苏长宁却不置可否只是淡然的又喝了一口酒,“有时候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就未必如此,我劝你不要再做美梦了,于身于心都不利。”

长宁微微仰起头又微微一笑,“我呢,此次来不是要审你,而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沣良已经因叛国一事被关入廷尉府大牢,你们本来是里外接应现在已经里外不是人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值得你如此高兴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颜苓止了笑意,似是不信脸上挂了一点质疑。苏长宁举着酒杯放在鼻下嗅了嗅道了一声好酒,又给颜苓灌了一口,他本不愿,有些挣扎那酒便呛在他的喉咙处以致连咳了好几声,嗓子都有些火辣辣的疼,苏长宁便也学他豪朗的一笑,“我们封锁了你们匈奴部队被灭的消息,沣良反叛望你入城终是得不到支援,你说,他的胜算还有几分?”

颜苓没有说话,只在肚子里暗暗揣测苏长宁话语的可信度,营帐里火光本就昏暗,但那火光依然能映照出一张苍白色的脸明暗交缠的在一处难分难解。长宁瞧在眼里不动声道又柔柔的攻其不备:“还有,你的那位姑娘,也被抓了,你想不想再见一见她?”

这一点苏长宁本是猜测,那日那姑娘被北燕军擒住按理说必死无疑,然颜苓奋力冲入营中冒死营救,两人关系应是非浅,果然颜苓脸色一变,道:“你们把她怎么了?”

“那是廷尉府的事,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

“你们真是卑鄙。”

“这就卑鄙了么?难道你们几次欲置我于死地就不卑鄙了么?难道你们窥视北燕江山帝王之位难道就不卑鄙了么?为什么我们只是抓了你一个心爱的姑娘你就觉得别人卑鄙了?”苏长宁将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摔,声音也厉了几分:“那我就转告那位姑娘,说你无心施救,让她好自为之。”说着她转身出营到了营帐口又停下步子,“到时,我会奉上她的人头一颗,也算对得起你我认识一场。”

“你要我怎么做?”颜苓唤住苏长宁,似有几分认命,苏长宁远远看着只是有些咋舌,爱情的力量真的如此伟大,可以不管不顾一切只为了心中的那一个人?

康丰皇城之内一片肃清,先是宣王,后有无央,泾末,现在又添上了良贵妃,良贵妃也不知是受不了狱中的折磨,还是接受不了儿子已死的现实,于狱中撞墙自杀了。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谁都不敢稍加妄动,那些原依附于辅国公大树之上百官更是一夕数惊,观局嗅势更是严谨,如今丞相宁越连着两次出入沉香殿似是有所指,一时之间皆望风而动,久已沉寂的沉香殿突然就门庭若市起来,打着探病的恍子明里暗里的要探个虚实。

须臾站在沉香殿的门口正是黄昏时分,空气中有些金粉之气浮浮沉沉,最后在垂柳、门墙、假山上面就那么虚飘飘地趴着。远处的夕阳给宫墙添了一层油腻腻色彩,和那青石板的路面有气无力的交混着,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

他的身影落在身后侍妾尚寐的眼中,他常常在宫中以酒待客,向来极爱热闹,这些日子沉香殿热闹是热闹,可不知怎么他却没有了以往的那份写意与豪气,这会儿他离她是如此近,可她看他就像那河中的倒影虚晃晃的,总是抓不牢。

今日的须臾已与往日不同,太后一道懿旨已经赋予了他监国的使命。这意味着他要为了江山为了社稷,要交付他毕生的心血,原本沉于歌中醉于酒里与他人谈笑风生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如此,真的就是他所想要的么?

须臾咳了几声,虽然声音低低的,但尚寐还是听得真切,她取过一件袍子过去取他轻轻披上。

第四十四章:澜山养兵

第四十四章:澜山养兵

这些天不仅沉香殿热闹了,康丰城中也热闹了,安门传来战报说是俊文山一乱已平,苏长宁到底是做到了不负她所立的军令状,一时城中人人惊骇,众口相传,大家多苦于其乱所以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是好事,至少为如今康丰城中的乱相注入了一点暖流,可是让他们如何想破脑袋都不得而知,她身子都未曾离开康丰又是如何能破那俊文山的悍马厉兵?割其首级?以致百官之中谣传沸沸惶惶的,互相之间打探消息也未有结果,这自然是谜了。

这些日子天气很好,长宁一直忙于郎中寺中事务,对宫中各点各处的值守做了精密部署,从宫门之中出来时正好遇到宁越,此时已是晚时两人骑着马在街道上奔过,这康丰城内依旧喧嚣正是歌舞拉开帷幕之时——这个城市虽然遭遇动乱,但趁着动乱捞得两手流油的富贾们哪能按耐得了兴奋,只要还能歌舞就要歌舞。街上空荡荡的还有一点点烛烟的气息,给这晚来风静的清凉添加了一点重浊的人间之味。

街上仍有夜禁,两人骑马经过之时,身后似有人指指点点声音极是微小:“瞧,刚才那人就是郎中令殊蔺。”

宁越闻之笑了笑,放慢了马的速度,话句中有一点调侃之意:“长宁,你在澜山之中到底养了多少兵?”

“不多,只有五万。”苏长宁抬起头放开视线,似有几分怀想当年,“其实也不是养兵,以我的能力自个儿都养不起,又怎么能养兵呢?只不过澜山之中宜居,其中有一条瀑布有一个水潭可以解决饮水问题,其山又高,顶上皆是光明极适宜种植谷类,一年两季倒也不曾有误,他们都是自给自足。他们在半山腰上形成了一个村落,被隐在烟气之中那也是一道天然屏障,属于世外桃园,他们原本是白陔的降兵,我将他们安置在那里,他们也乐得安逸便在那里长久驻下来了。后来我又将马亭城留守的妇女老少都移至山中,平时由成鹤在山中秘密训练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那五万兵马原本是对付我的吧。”宁越轻轻笑了笑,那日他若不是执意要进澜沧一切都会重新改写吧,他们都不会为了对方放弃些什么,所以那一场恶战也是免不了的,即便最后的结局是一个死在另一个的手里,他们也能承受,因为那是他们选择的后果,他们都是主见很强的人对于真正坚强的人来说,这个人世没有悲剧。

“你对南陵虎视眈眈我不对付你对付谁?但是……”苏长宁的马突然停下,情绪一下子有些低落,“我原本说过你若要进澜沧除非我死了,可到最后我还是食言,而且不仅是食言我还背叛了南陵……”

说来也怪,她曾经深恶痛绝的背叛两字现在背上自己身上,以为到了北燕会落落寡欢好一阵子,但今日猛地想起来她才怀疑起自己也并非那么爱国,爱那个所谓生她养她的国家,否则在这里她为什么几乎都将此事忘了,直到现在才有那么一丝情绪低落,想起自己原来真的叛国了?

“你是如何破解那澜山之中烟瘴之毒的?”见长宁表情不对,宁越叉开了话题。

长宁却似有一点顿悟,想自己也就是这样了,身边所经所历都已坏到极点跌至谷底,从今以后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再跌又能跌去哪里呢?只为这一点感悟她莫名的就高兴起来,回到:“我简单地说,这澜山之中瘴气所引起的原因,是动植物腐烂而得不到及时处理,更加上气温高,很容易使其蒸发,因而病毒在空气中漫延,人呼入体内便引起发炎,直至死亡。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只需对症下药便可缓解,就如须臾那样吸入澜山瘴气几贴草药便可解决事情,书中有云:‘薤叶,味辛气温,性微热,用以治表,善逐一切阴邪寒毒,山岚瘴气风湿,邪闭腠理,筋骨疼痛,诚顷刻取效之神剂。’”长宁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当然,这都是出自于我大哥手笔。”

“还有呢?”宁越故意问。

“还有?还有你不都猜到了吗?”苏长宁笑笑,她自从澜沧城被押解回京之时,成鹤率了他的五万澜山之军依她之命到了北燕,投靠了俊文山,此时的俊文山有反叛之心却无反叛之力,正愁没有兵马相助,这五万大军对他来说可谓如虎添翼,成鹤才稍微加一点点暗示,就正中了俊文山下怀,趁着北燕兵马空虚之际开始挥师直向康丰而去。

当时苏长宁此举的目的是外向的,配合着内里皇城的动荡,足可迫使北燕大军撤军,以解南陵被困之围,然墨王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丁点儿劝,即便符卫有心也是无力以致被北燕在撤军之前还盘剥去三十万两白银。

长宁看向宁越目光中含了一点恨意,他心里微微有一点意会到她的那一份无力,宣王于他,墨王于她,也足可见一个明君的重要。

此时的宁越一身白衣沾着如水月光,虚虚的如是一个触不可及的梦,长宁抬起头望了望大街的尽处,一点点燃于大街两侧的灯火眨呀眨呀的,似乎并不是想照亮什么而是在迷幻着你想要遮掩些什么。

“明日,你要多加小心。”宁越轻轻的,淡淡的说道。

“好。”长宁也轻轻的,淡淡的回道,然后马头一转,向那城外的大军营地奔去。

御史大夫府内灯火倒是明亮,沣良手中握着一封信心里有些不安,他与颜苓已经失联了好几日,再加上城内正在清剿异乡人让他有所惊觉,这时突然得其信件他不得不有所怀疑,但他此次夺宫倚仗的正是颜苓的大军,看这信中措词不去便真的会后悔,斟酌来斟酌去的,他还是决定依信中颜苓所说明日午时在乌衣桥见面。

第四十五章:何必何必

第四十五章:何必何必

乌衣桥位于西郊,现在城内查察得紧,出入城全凭宁越手喻或者须臾之令,沣良没有去找宁越,而是绕过他请了须臾令出了城直奔乌衣桥。

那车儿奔得极是轻快,沣良坐在车内却心思惶然,不知此番举止是对是错,但他自宣王去世之后,这心这脑都扑在权位之上,至此也已经累了倦了,就为了等这一个结果,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他希望能熬出点什么东西来也不虚他此生。

马车七转八绕的驶向了西郊,在乌衣桥畔停下,乌衣桥本就偏僻,平时根本没有什么行人,沣良坐在车内寻思着自己这马车到底是要下呢?还是不下?他心头犹疑地乱着,这时一声“沣大人”飘了过来,声音如此熟悉一听便是颜苓,他稍稍掀了帘子,探出头望了望周围似是一片安静,这才消了一点顾忌从马车上下来。此行他带了一行十八人亲兵护送,为的就是以保他的安全。

颜苓一身普通百姓的打扮,沣良与他方才说了几句话,以他在朝中敏锐的眼光便觉察出些许不对,他忙敷衍几句欲行转身离去,然而身后不远处道路两侧的草丛中突然就窜出一队人马,领头之人正是殊蔺。

御史大夫被押入死牢消息一直秘而不宣,宁越心中却仍有忧急——收押沣良在他此行中不过是一个小小开头,真正艰难的事还在后面。一连着几日池晏与庞即都有来报,暂且不说未有丁点池壁的消息,反而说是军中部将时有失踪,一时令军中人心大乱。现在烈焰军被调入宫中临时充当侍卫,现在郊处蹲着的两只大军是玄武与天策,虽说平时纪律严明,但当真到了危急关口情绪也是压不住的,现在若不是两人联手坐阵,都快有哗然之意了。

另一面须臾也下了旨意,令宣王生前推崇的天煞全数人员充当门面仪卫,去往皇山皇陵下葬。

须臾的用意在阙连安看来甚是明显,想来是要他天煞一族陪葬了,他心中左右权衡了一下,他与宁越之间,如今他们在军中宫中各有羽翼一旦相触于谁都是不利,如要免其祸患,万不可硬来必需要有个万全之策,从棒打辅国公这只出头鸟的时候他就瞧出了端倪,这宁越可是磨刀霍霍等着他们送上门来啊。况且现在须臾当势,以前如此不堪入目的人现在看来也是不可小瞧,这些年为自保也一定培植了不少己方势力。他必须在他未当实位未掌实权之前削弱其势力。

阙连安赶往娴贵妃处,讲明如今的形势,娴贵妃也非等闲之辈又岂会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有辅国公在前,他们应该还没料到我们在后的黄雀吧,连安,你要赶紧了,别再拖着,不然人家都让你守陵陪葬了,你就甘心?”娴贵妃心里的yuang快要满溢出来,即便会激起党争之变、倾轧得血流成河又如何?

阙连安面色凝重对着娴贵妃道:“还有三日了,这一战对我们极为重要……”

这几日的确极为重要,苏长宁一般都会随在宁越身边以防有人行刺,但这日两人刚出宫门不久,部将滚胩便率了一行兵士飞身来报,说是池将军与庞将军有请丞相于军营一议,说是池壁将军有消息了。

长宁本要一起前往,这时宫门之内一匹快马飞出,离近了才知是管飞青,长宁从他焦灼的神情中看出了些心事,她脸色微微一变:“可有何事?”

管飞青并没有下马,喘息都尚未均匀,忙回,“殊大人,左中郎将健柏出事了。”

这一语一出不只长宁一惊宁越也是大惊,先是池壁,后是军营,现在连触手都伸向郎中寺了,这阙连安果然歹毒。宁越连忙道:“你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我,我带了两名侍卫况且滚将军也本领高强,他们能护我的周全,我会在军营等你的消息。”

苏长宁道了声是,与管飞青一道飞身离去,管飞青一手紧握他的乌金棒,长宁看向他的脸却只见到一片虚虚的空白。

直到见到健柏,苏长宁才领会了管飞青浮在脸上的那片空白里的意思,那是面对残忍荼毒之后的愤怒,一种根植于内心近乎于平静的愤怒。健柏被人砍了双臂,身下一片鲜血,边上的断肢在慢慢的痉挛萎缩,但健柏仍是倔意的睁着双眼,他的脸上原是苦色,见殊蔺过来却是微微一笑,那笑笑得凄迷却又诡异。

“殊大人……”也不知他花了多大力气才颤颤巍巍喊出三个字来。

“太医……太医呢……”苏长宁一下子跪倒在健柏的面前,用手捂在健柏的胸口,可一摸全都是血。“已经有人去叫太医了。”边上有人在答,可苏长宁似是听不到,在她的脑海中时间都停顿了一切都已变得模糊起来。

管飞青与健柏一左一右这么搭着已有好多年了,健柏身子动了动,管飞青却忽一声长嚎那叫声极为凄惨,声调苦楚让周围等人一时也就不敢再靠前一步,只能就这么看着。

不久太医已到苏长宁却躲至了一角,那里没有光,在黑暗中她蜷着身子,她向来倔强也不愿流什么眼泪在她看来那是懦弱的象征,她从不许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对一个见怪了生离死别太多痛苦场景的人来说,就这么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是发泄她情绪的最好办法,大概,这也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在这极静之处忽有一个人的声音微微而叹道,“你这是又何必呢?”

苏长宁一抬头,借着门口的微弱灯火看清了来人,不由惊叫道:“池晏?”

第四十六章:夜半遇袭

第四十六章:夜半遇袭

已经拖了十二天了他们以为终于可以拖过去的,料不想拖到现在还是拖来这么一个霹雳般恶讯来。苏长宁和池晏策马狂奔,脸上都带着一种末路般的恐慌,两人都是将军战场上那大风大浪都是经过的,也未曾有过如此刻般的恐慌。此去虽知可能为时已晚一切都无可挽回,但还是心怀一丝希望想要去争上一争。

滚胩说池晏与庞即正在军营中静侯宁越,而池晏却出现在了郎中寺,可见,那滚胩在说谎。

“你怎么会来郎中寺的?”苏长宁一边纵马一边问道。

“我跟庞即已经查出谁是幕后凶手,军中部将接联失踪极有可能与滚胩有关,所以我与庞即合计,由他守营而我则前来禀告丞相,可是我没有找到他心想到郎中寺来碰运气,没想到郎中寺也出事了。”池晏有些心急,再加上马颠得厉害声音也是不清,但苏长宁连听带猜也知道了七八分。在来的路上她已派人通知桑菩,剩下的十个云骑士想来也会随后就到。

可是重要的是眼下,她和池晏只带了几个侍卫,现在宫中也是情势危机,她怕阙连安在这个时候会发起宫变,嘱咐了管飞青几句又让他多加小心,这才追赶了出来。

可是,自己到底是与宁越阴差阳错的隔开了一个时间差。

这时宁越已经出了城行至一处空旷地带,因为施行路禁这会儿行人全无,宁越看了看周围这里居然是乌衣桥。身边的滚胩眼中流露出一点鄙薄的神色,突然就加快速度将马横在宁越的面前,一时之间那些兵士也将他围拢在中间。

这分明就是一场早已筹划好的刺杀!阙连安该是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吧。四周天色昏暗只有那乌衣桥上悬着几盏灯火,宁越却觉得这四周皆是隐有杀机。

两名侍卫是宁越十二云骑中的高手,一个叫乌竹,一个叫重琛,此刻正拥着宁越与对方对侍,宁越却望着乌衣桥,沣良曾在这里被擒看来对方是有意要在这里回报于他啊,不由道,“原来是你……你也真是有心了。”

“你别想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只会做……”滚胩也仰天笑了笑,手一挥他的手下向着宁越步步紧逼过来,宁越的马是好马脚力岂是那些庸马可以比的,他突然一抖缰绳那马便踏蹄而出,他身边的侍卫抽出一把短匕向着前方挡路的人甩过去,那人避之不及一刀插在他的脸上,当场摔下马来,宁越趁着这当口纵马狂奔而去,但滚胩岂会放弃踏着那人尸体率马直追过来。

但前面的草野之中突然窜出一行人看来是滚胩的人手了,他们手中拉着一根绳子,宁越的马本来就奔得极快这会儿被这么一绊,一时折跪在地宁越也从马上摔了下来,离他最近的敌人一左一右已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还有两人正朝他围拢过来。

可这时忽然有人影一闪,一把刀已经先于人影直奔着那两个飞扑向宁越的人而去,其中一人已应声倒地,宁越抬头一瞧这人正是他侍卫中的乌竹,他也正向宁越飞身过来,一腿将宁越踢翻在地,待他身落之时已经有两把利刃插入他的身体,而他却全然不顾,只是双手一伸一手抓着其中一人的头发,一手掐住了他的咽喉,而他的双腿却也夹住了另外一人的头,乌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于空中身子突然一个旋转,手足同时用力一绞,低微的几声咯嘣之声,那两人的颈骨便已然绞断了。

这时敌人大惊一窝向着他冲来,他却已是无力躲闪,只能由着那刀向他腰间劈来愣生生的被斩为两段,可他的手与脚依然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卡在被他绞断了颈骨的两人的身上再没分开。

宁越闭上双眼不忍卒睹,这时重琛已经杀了过来,他一把将宁越从敌群中拉上了马,又用力在那马臀上一击那马已惊驰而起。那水草飞溅身后的杀气在暗色中沸腾,宁越环住重琛却听到重琛一声低哼,他抽出手瞧了瞧却是一手鲜血知道他已受伤,重琛却是昂然坐于马上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这时前方有人一队人马也急奔过来,重琛携刀欲行拼杀甚至与对方刀枪都格杀到了一块,一瞧却是庞即方才猛然收手。

庞即却是振臂一挥,大声喊道,“兄弟们,滚胩便是残害我军多名将领的凶手,大家速去将他擒了,我要活的。”

滚胩一见情势不利慌忙调转马头欲行逃走,然而庞即手下已经策马而出。

池晏与长宁赶到乌衣桥时发现这里情形不对!乌衣桥过去有一条路可以通向军营,中间一派荒草茂盛水被丰繁似是被人踏过,但这里前后发生了两场战乱他们已无迹可寻,该是走哪一条道?

池晏提出分道而走长宁也点头表示赞同,他们一支沿着荒野而去另一支则向着石径小路前行。

石径小路上太黑了,今夜月色极是惨淡,周围阗寂无人更是显出一点诡异,长宁带着三名侍卫从小路上穿过,前方似有一处院落,可园中此时枝叶凌乱枝杆似是不支,分明藏有人。长宁喊了一声“大家小心”,然而这时一根绞索从树枝中抛出套住了身后侍卫的脖子,那边一拉这侍卫便悬在了半空,双手拼力挣扎可口里却只发出一点呜呜的声响,气息也是越来越弱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他心极是不甘,他的一只手向腰际摸去想要摸出刀来砍断绳子。

这时苏长宁手中的一把短刀飞出寒光一闪,击落了对方从树丛中朝那半空中的侍卫射去的箭矢,趁此时机那侍卫也割断了绳子跌坐在地,虽受了点皮外伤但所幸捡了条命。

第四十七章:孤傲侠气

第四十七章:孤傲侠气

隐于树从中的人再也按捺不住从中跃出,那些身影利索动作干脆,个个手中握着双刃,一看就不是平凡之辈。他们站在院墙外,身后那墙上攀爬了一架的荼蘼正是开得火热的时候,枝叶扶疏在风中哗啦啦的似在吟唱,长宁却想起了是谁说过“开到荼蘼花事了”的?如此平庸却又充满讽刺的花朵,相对于今夜铁打铁的硬悍之局,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了局”的意思。

大概,这一场伏杀已埋伏好久要刺杀的人就是如今闻名整个康丰的殊蔺。

但这人,苏长宁却是认识,叫甘渠,仅管当初在澜沧城只见过其一面,而且这人身材并不魁梧但她却记住了那双眼睛,狭小细长却又不是奸佞而显一派清朗之光,这人身上有一点侠气,刻苦砥砺,孤介独行,活着洒脱不求财利,但他又与他们所谓侠士一派干乱国家法令,私设刑罚,从不求国君认同,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当时澜沧城内有位名士也是孤高不大见客,甘渠为得见之,便在其门口自断了一只手,当时围观之人无不痛心而他却只是在断手处用衣服一裹,依然超脱,长宁当时骑着马从那里经过,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想她是没有这份勇气如此去做。

甘渠也自是知道眼前之人断是难缠之辈,因此他先前做了诸多准备,此刀一扬黑漆漆一片可是入得对手皮肉一点必死无疑。

那些人共有十人,甘渠手一挥便向着长宁冲杀过来,长宁也废话,抽出剑来对着冲在最先的人就是一剑过去,那人一跃上了身边侍卫空出的那匹马便于击杀,然而短短几招甘渠便见一颗人头飞起还未辨出是谁,那马已长嘶一声,他才得见马上的人人头已失,马儿却还在前奔一路洒出了一道的血水。

天已经开始有些微亮,连池晏都已回了军营,而苏长宁却是未有半点消息,庞即在营帐里急着直踱步子,宁越却是一声不出,看来阙连安是打算碎整为零,个个击破,若不是昨日庞即机灵,查营时不见滚胩情知不妙,从而率军来救,否则他的命也就得交代在这半道上,可昨日滚胩自刎身亡,池壁与这些部将的下落也就更加去向不明,现在再加上苏长宁,连一向稳座如山的宁越坐得也不是那么安心了。宁越方才下令池晏与庞即随之便飞身而出跃马而去,一路直往乌衣桥。

阙连安的这个计谋当真妙,今日之局他即已算定却是不敌天意,让他成了漏网之鱼,他们一定已准备好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虽说自己不见得怕但凡事只要稍有差错,只怕北燕江山便落入歹人之手了。

这是宫墙之外的事那么宫墙之内呢?宁越长吸了一口气,他要藉这一口气的时间自定心神,须臾聪明一定也知自己身边危机重重会设有守护,他也无须担心,否则这失踪的名列之上须臾早就榜上有名。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罪证不足,沣良为了佩远一直坚持不肯交代,所以他不到万不得无法与阙连安撕破脸面。

不过有一点宁越却是想不明白,这沣良为何要如此力保阙连安?而阙连安又为何要如此全力以助佩远上位?

这帐里只剩下他一人,宁越低着头,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似是心中隐有情味隐有感慨,可他只能使劲去想这些旁的,他不想自己的心思转来转去又转到那个人身上。那个英风飒爽的身影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一直晃在他的眼前,现在怎的就不见了?

宁越端起茶杯想要饮上一口,可那手偏偏在抖害那茶水也一晃一晃的,涟漪四起。

这一阵太医不允须臾喝酒,须臾倒也意志坚定,觉得该是到了恢复自我从那酒坛中抽身的时候了,可是,明明身子康复的差不多了,为什么坐在那里心头有些紊乱,还有些什么一直隐隐不明的东西在心里翻腾?

直到欧阳度进来附耳说了几句,他方才明白,这英武殿内虽然看着陌生但至少光线充裕,他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抬头之际就被那光线刺着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在混沌中思索片刻,转而对太小临唐曹道:“传旨命管飞青立时接手中尉府,挨家挨户搜索朗中令,同时城外十里之内也不得放过。”

唐曹迈着小碎步子离去宣旨,欧阳度却被须臾招了招手在他案前坐下,须臾正端坐着而他身后的四大侍卫高大魁梧一刻也不离开。这些日子他小睡的时间极短,还不到小半个时辰他就忽然清醒了,不知为什么坐到这个位置之上就觉得责任重大,也就不分白天黑夜的厮混于此与那奏折相伴了。

“你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须臾问。

“池将军与庞将军正率兵在沿着乌衣桥向外围搜索,据说在一处荒废了的宅子前发现了打斗的痕迹,那里躺着几名侍卫的尸体,还发现了苏长宁骑着的马,可就是不见她的人影。她在昨儿夜里就失踪了。”

须臾抬起头望向殿外那晴明之景却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荒,他隐隐想起当日她钻也入他袍下脸上还有一抹娇红,两人共乘一骑连那风也温柔多情从他们脸上抚过,那一夜他是真的醉了,以后的事似是有意又似无意的,也就忘了。

第四十八章:一意孤行

第四十八章:一意孤行

想到这儿须臾的脸上露出丝笑影来,这许笑笑得欧阳度也猜不出用意了,只是看到桌上如此多的奏折有意提醒,“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公子仍须注意,实不该如此不分昼夜的劳累。”欧阳度原本脸上就横了一堆肉,这么一笑起来肉一层一层的堆积得更是紧实。

“还说我,你也该减减肥了,这身子迟早有一天把你撑死。”须臾唇角一笑语调如常地道。

“我可没闲着啊,跑了很多地方,包括廷尉府的死牢,大概今天能瘦了一斤肉。”欧阳度也大肚对这些调侃也不以为意,须臾却听者有心:“你去见了沣良?”

“我没有办法啊,丞相现在倒好,把宫内的事情都丢给公子您了,我总不能让公子亲自去跑吧。”若是以往欧阳度才不会顾及什么形象脱了鞋就要揉脚,但他亦知现在不同了,环境不同身份不同所该做的事情当然也不同。

须臾虽然年轻,但已极为精明于政务军事渐次料理得越发顺手。朝中这次新提拨起了一些官员,都是没有根基处于党派之外的可造之才,对须臾也颇多相助。现在情势虽乱但内有须臾外有宁越相联,那阙连安看起来也不那么可怕了。依着须臾的想法,若他继位,他会以一年的时间尽收天下兵权归于太尉府掌控。

“沣良那边可有什么收获?”须臾问。

“这家伙口风紧得很,现在基本半死不活了,可还是无有收获啊。”欧阳度半晌都没吭声然后又笑道,“依我看……这家伙私通匈奴,理应灭其九族,而娴贵妃又在九族之内,罪该当诛,咱们只需将娴贵妃与佩远抓起来,这阙连安蹦得再高又有何用?为何非要扼住消息不放?”

“斩草要除根。”须臾语气颇重,这些年天煞之力在宫中根深蒂固,没有谁知道这张网张得有多开多深,他必须倾己之力将其重创否则往后得看人脸色过日子。他与宁越虽然在此事上未有商讨,但从行动上来看双方的意向是一致的。

“欧阳度,我要你去办一件事。”看须臾的脸色欧阳度也自知是什么事了,只不过是苏长宁失了踪,他便命人不遗余力全城搜索,想来还是不放心要命他出手吧。果然,须臾缓缓道:“我要你率一百燕子卫秘密调查此事,把活人给我带回来,记住,你的时间只有三天。”

须臾睁着眼想道说来可笑,与他交好的女子已经不少,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居然只有那个人了。其余的只不可说、不可说罢了。“你去吧。”他的声音倦倦的象是困了,欧阳度张了张嘴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到底作罢,换上玩笑之意:“我现在若是那天地何所寄飘飘一沙鸥该是多好。”

欧阳度到殿门口时来个女人姿容明妍身态窈窕,她进来之时忽然一只雀鸟飞来吱喳着叫了两声,有些哑哑的见无应和一下也无趣的飞走了。

欧阳度行了行礼,道了声:“王妃……”他一抬头就见到她的身后跟了几个侍女,个个手上提了些点心糕饮站在殿外候着。他出去之时摇了摇头,微风里留下他浅浅薄薄的一声叹息。

苏长宁醒来之时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似乎是在一个什么洞里,周围全是水几乎快没到她的肩膀,她的四肢皆被绑着无法动弹,稍稍冷静之后她开始回忆事情的始末,

那日她与甘渠大战却一直弄不明白像这样一个有侠气心肠的人,怎么也会受人趋使,做出这等拦杀之事,甘渠虽不会相告,只是苏长宁从他与他的同伙的一句话中着摸出了些什么。

“你现在满意了吧,为了一个女人一意孤行!”那同伙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个兄弟极为不悦,且战且怨甚至连看向甘渠的目光中都燃着怒火,长宁就觉得他们之间并非一心似有内讧,那眼神一看就如是说,“你这次办事怎么可以如此鲁莽,为了一已之私牺牲这么多兄弟,你看得下去?”

“闭嘴”,甘渠力量勃发,脑门上似是冒出的一点火星而刀下却绝不手软,这个局面他必须控制只要他在就不能让他乱!

一个女人,苏长宁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于军营中想要刺杀她的女子,那双眼睛极是漂亮盈盈似是勾人魂魄,她若是男人恐怕也会臣服于那眼色之下,对当时的偶然邂逅充满热切,对她充满渴望与期盼。

莫非是同一个女人?是那个匈奴女子?苏长宁的剑一刺已直取甘渠的首级,甘渠以刀刃相抵于空中一交只听得铮然一声,两人腕骨都微微一震,她也知甘渠非比寻常,却也万没想到他出手居然如此快捷。

“原来你们也私通了匈奴,还真枉为了一身我行我素,率性行事的侠气,”苏长宁以话诱之。

“放屁,我私通什么匈奴?我只是奉命取你性命。”甘渠的身子盘旋而起在空中一扭腰并不用手借腰肌之力双刃劈出,苏长宁避过,往后退了几步,道:“那个女人可是本领高强,长得并不算高但极是漂亮,特别是一双眼睛大概把你的魂儿都勾了吧,如果是,那我告诉你,你被她骗了,她就是匈奴的人。”

第四十九章:夜半被擒

第四十九章:夜半被擒

“你别在这儿挑拔。”甘渠虽然如此说,但却有片刻的愣神,手中的力道也弱了几分,苏长宁知是自己的试探有了结果,甘渠的话无疑是一种承认。

苏长宁的笑意似是惹怒了甘渠,出手全不留力与她酣战越战越勇,话语也是凌人,“我今日便送你去跟那些人团聚。”

甘渠的话让苏长宁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是那匈奴女子欲借甘渠对她的爱慕来挟了她以交换颜苓,如今看来并非如此,那些匈奴虽然兵败但贼心仍是未死,至少那个匈奴女仍与阙连安联手,暗中对不少北燕部将下了毒手,如不除之,后患无穷。

她向来胆大,信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她叹了口气手下力道减弱,心上却模模糊糊的升起一个人影,一袭飘飘洒洒的白色长衫,忽远忽近的让人好生喟然。

她的手下力道一弱,甘渠的双刃便砍下来却收于她的脖颈处,她只觉背上一掌然后便失了所有知觉,等她醒过来便是在这并不算宽敞的洞里,浸泡在水里,而且看起来这水还在上涨,她只不过是回忆的片刻水便涨到了她的脖子处。

她当初觉得深入虎穴的时候是绝对信任宁越的,是那种把自己的命交与他手里的信任,她知道他定不会坐视不管会全力寻来,但她到底是料错了一点,宁越即便找来也需要时间可她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了。

池晏与庞即骑马匆匆回营,营门口宁越已经侯着,一见他容颜相原本温温润润现在也觉清冷剔透。

“大哥。”庞即迫不及待他脸上略有喜色,才入营帐就说道,“我们在那小院荼蘼花架下发现了几个血字,应该是苏姐姐所留,她写的是‘匈奴女甘渠’”。

匈奴女刺杀一事庞即曾有说过,所以池晏自然就想到,“这会不会是匈奴人所为?这匈奴一直是沣良一线,不知他们跟阙连安有没有联系?”

“这甘渠在七国很有名啊,总做一些侠义之士,被人们尊称为“无瑕”,不过这无瑕之人怎么也会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庞即坐下抚了抚脸上的疲倦色,颇似想不通。

“看来长宁是要暗示我们些什么,她应该是被这两人掳走了,不过大家可以暂时放心,从她还有时间留下这几个字来看,她应该是……”宁越话至此顿了顿。

“应该是什么?”庞即有些急,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边说,“大哥,有话直说,别绕什么圈子啊?”

池晏自他父亲失踪以来就变得沉默了些,稳重了些,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然后,甘愿被擒的?”

“正是。”宁越微微一笑,这一阵他脸上鲜有笑意了,如今一笑夹杂着些在他身上的温暖之感,“我们为今之计,先是要找出匈奴女……”

“匈奴女?”庞即蹭的一站起来,他身上有着拨剑所向八荒的少年的意气风发,他冲着池晏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池晏稍微表露出不信的表情。

“我当然有办法。”庞即呶呶嘴,丢了池晏一个爱信不信的眼神,“那日行刺你们都不在现场,可是我在,那匈奴女与颜苓关系非浅,颜苓当日几乎是舍命来救,那么,如果颜苓有难,那匈奴女会不会来?”

“你的意思是让匈奴女自动出现?”池晏回过味来。

“我也听长宁说过,当日她审颜苓就是搬出了匈奴女,我们也且可以一试,赌的就是这匈奴女对颜苓有没有情了。”宁越提了毛笔在一张纸上缓缓写字,边写边对庞即池晏说道,“你们且去颁布告示并尽可能的放出风声,明日午时,颜苓将于甘棠街口斩首示众。”

“另外,我接到手下回报,说是公子须臾也在找长宁,还出动了他一手培植的燕子卫。”池晏的话让宁越停了笔,他的眼里有一丝云卷云舒的微妙之色,他平素看来总是高雅又温和,这一番错愕,却带着一些让人吃不准的意味。

许久他方才将那告示写完,庞即接过一看那告示上的颜苓头像栩栩如生,字也惊魂动魄的,一如他刚才脸上一闪而过的惊魂动魄的诡艳。

池晏与庞即才出去,图它和郅都便在门外来报,宁越喊了他们进来,郅都一拱手,“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已尽数伏于雨花亭。”

这个时候宁越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案前,表面像是在看书,目光却虚无没有焦距,他的心思向来细密谁也猜度不出,此刻也只是轻声道了声好,待与图它和郅都一番商议且告退之后,他披了一件袍子与余下的云骑兵火速入了城。

阙连安正在宫内喝着酒,桌上是大半坛子酒还有几样小菜,可那几样小菜他一样未动,偏就数着那花生粒,一颗二颗三颗的,然后数到十的时候就一把扔嘴里慢慢的嚼,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次他心烦的时候就数花生粒可以平复心境,久而久之便如此了。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已经三个月过去了,字数更新也达到了五十万,但对于书的上架仍是十分的忐忑,因为清川知道,坚持至今日,责编也好,推荐不少,可是成绩依然不好,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可清川还是会坚持写完,正如开始讲的一样,这就像是清川的一个梦,你们在梦外清川在梦里,我至少会把连接你我的那座桥梁,搭得更加美好搭得更加的完整。

(1)感谢

感谢自开文以来一直在支持清川的读者,你们的每一个顶踩、每一个收藏、每一朵鲜花、每一枚票票,每一个支持,都是支持清川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2)关于本书的疑问

宁越、长宁、须臾又是如何联手利用智慧平叛战乱,内抵阙连安,外退匈奴军?宫乱之后,到底谁做了皇帝?宁越为何要隐藏身世的真相?他在北燕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对苏长宁的态度是否会好转?而他是否就是苏家六年前所发生惨案的始作俑者?两人之间从情动到心动再到情定,到底还要走多久?这中间又会发生些什么?须臾对苏长宁产生好感,他在中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是否会影响到宁越与长宁的感情?在建章殿中的天醒真的被火烧了吗?天醒究竟所谓何物真的有传说中的诸般能力?故事到最后两人能否摈弃前嫌,肩并肩共赴硝烟实现这天下一统的大业?……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感觉这句话很欠扁)

(3)承诺更新!

至此,本文正式上架,至11月底已经更新至五十万字,以后保证每天更新达六千字,另外说一下加更的规则,在原来的日更基础上,每500贵宾票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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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斩首示众

第五十章:斩首示众

阙连安的心腹苍苍进來.一拜道:“按阙大人吩咐.我们已于墨子府设下埋伏.那个府郡已经古旧住的人也不多.我已然全数换上了我们的人.而且那里也是去往皇山皇陵的必经之路.”

阙连安正欲说好.这时有侍卫前來禀告说是丞相來了.他转头一看.就见宁越面带笑意的走进來.阙连安却是心中一沉.脸色暗淡再加上斑驳的枝影投射下來如是夜晚般深沉了.

宁越不请自坐.面上带着慵懒散漫的笑意.阙连安却猜不透这笑里的意思.这会儿按理说他那边接连出事该是急得火烧屁股了.哪还有闲情來这儿似是专程來笑给他看的.思及此他暗里骂了一声“废物”.那些个所谓在战场上无所不能的东西.居然连个手无寸铁的人都解决不定.

“阙总管真有闲情啊.一个人独自喝酒.可是有什么消不去的愁.”宁越端过阙连安的酒杯一口饮尽.他并不善于饮酒但那酒的好坏成份却是能品得一清二楚.他笑道:“这酒该是用桃花酿的吧.埋在地底起码有十年了.”

阙连安命人拿了只酒杯过來.他本來话就不多.对面坐的又是冤家对头这酒自然喝得郁闷.但他在宫中行走多年却未有湿鞋的时候.这情绪掌控得自也是得心应手.他稍微挑挑眉.想从宁越脸上看到从容以外的表情.可是这人藏得太深.实非他能想象.这人即便是在杀人的时候也会非常优雅的丝毫沒有血腥之气的吧.

那么现在.他前來又怀揣着什么.又打了怎样的算盘.阙连安心头早作了百般猜测.神情也警惕起來:“丞相大人驾临鄙室.可是有什么吩咐.”

宁越坐着他很奇怪阙连安还并沒叫他走开.这人一向并不是一个乐与他人共处的人.他端着酒杯在手中轻轻打着转.却也不喝.只道:“我來.只是要告诉总管大人.沣良沣大人.他死了.”

阙连安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來.他这一阵子一直派人在找沣良.但一直沒有踪影.只有消息说是出城去了.他早就怀疑这沣良要么遇了害要么被抓.虽然早有准备.但当他的对头突然跑过來告诉他说.他的袍友死了.他沒有丁点反应也是假的.虽然他在朝中表现的与沣良素來不和.但却也因为娴贵妃的事被拴在了一根绳子上.

“丞相大人可是有心了.跑了这么远的路.就为了告诉我这些.”阙连安起身.撂了撂袍子.将他置于一侧的九屠宝刀用布轻轻抹着.这刀是宣王所赐.说是上可屠天.下可屠地.无所不屠的世间稀有之物.

“还有个消息.只怕阙总管是接受不了啊.”宁越也站起來.这园子里格局素雅.绿柳扶疏.一派春色.这阙连安原也是个懂点园艺之人.其实在这样的景色之下适合谈些诗词歌赋并而称兄道友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说这些话有些破坏气氛.

“这阵子死的人够多了.再多死几个.也不足为奇……”宁越的消息定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阙连安的话里也就有些撇清之意.宁越走到紫藤花架下.它倚假山而栽.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蜿蜿蜒蜒如是蛟龙探出波涛之间左右瞻彼.

宁越步出阙连安的宅子之前.手中提着一串紫藤.似在轻轻叹然.“花虽好.终究是要枯的.就像这人一样.不出几刻.便也要枯萎了.”

阙连安挺直了腰.九屠宝刀在阳光下折射着光映在他脸上有些许迷茫.他知宁越话中有话.但这要枯萎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指的是自己.他这一世都处身立世锐意图存.而现在这股锐气修为却被眼下形势折损几乎大半.但箭在弦上又沒有不发的可能了.

阙连安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装神弄鬼之辈.”他就不信现在自己手中握着那么多条人命.现在又加上了殊蔺.他会沒有半点焦急.他只不过是在掩盖而已.

这时苍苍又走过來.脸色似有急意.刚才他的话被宁越打断.这会儿才找着机会向阙连安禀告.“阙大人.一直与沣良联络的颜苓.明日午时便要在甘棠街斩首示众了.下这旨意的.是须臾公子.”

“须臾.”阙连安恨恨道.

幸好这水稍有暖意.否则这会儿手脚都冻得麻木.也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苏长宁在洞中看了看四周.这洞很小而且漆黑.应该很深看起來像是井.而且是口很大的井.她被反绑在一只蓝子里吊在井中上下不得也动弹不得.她试了几试稍有动静那蓝子便吖吖咿咿的.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她又听了听四周一片安静.这里应该是郊外或者荒野.否则抬头那一小片青天那风也不会刮的如此肆虐.

苏长宁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胸前挂着的一枚红贝.她与它相伴已经有很多年了.纹路都已模糊不清.甚至当她握着它的时候有一种彼此握手相知的那种默契.长宁笑笑.有些感慨是否自己真的老了.

“老朋友.这次就指望你救命了.别怪我心狠.我也实在沒有办法.”长宁说着低下头试着用嘴衔起红贝壳來.她的脖子一阵酸痛最终还是失败了.她一边鼓励自己一边重來如此反复.好不容易将那红贝壳衔在嘴里.长宁稍稍匀了匀气息.抬头之际就见几只白鹭飞过云彩飘过.心中也算得了点安慰.

她将红贝壳在井壁上敲碎.又将口中所含的碎片割肩部的绳子.一下一下的.磨了许久都未有松动到最后倒连自己的耐性给磨沒了.她静了静心.想自己这么多年功利已磨砺了出來.还怕这条绳子不成.年少时无渊大师也曾这么苦苦历练自己.那个所谓的师兄看着她绑着饿了一天的肚子到最后还要嘲笑于她.长宁便有动力了.磨绳子的力度加强了好像一刀一刀的割的全是他的肉.那些往事啊.留在心头的感触是欢喜里却夹杂着一点凄凉.

第五十一章:格子府间

(上一章VIP章节补了一千字.如果看过的大大可以返回去重看一下.实在不好意思.)

第五十一章:格子府间

“嗯.怎么回事.”须臾揉了揉这些日子來有些发酸的肩膀.问.

“我们搜到一处小院.里面横七竖八死了许多人.其中就有甘渠.”

“是被称为无瑕的那个甘渠.”须臾自是听说过.这人身上有侠气.其实每个人往那一站.身上都会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气息.这甘渠便是属于侠气.而须臾便是“雅”.是一种大雅.苏长宁则是一种“悍”.是一种勇悍.而宁越则是一种“智”..是无人可比的智慧与谋略.

“正是.”欧阳度踱了几步.又道:“我们去时.正看到有一人从窗户中往外逃窜.有燕子卫去追但未曾有收获.当时一屋子的人都已被人刺杀身亡.只有一个还留了一口气.我问她殊蔺在哪里.他的声音很小但幸亏我的耳朵好使.他说的是……阴山……”

“那你有沒有派兵过去.”须臾才问欧阳度似是早料到了.答道.“沒有.公子请息怒.我觉得现在不适宜派兵过去.现在宫中兵力侍卫防备都是有限.万一这是阙连安的调虎离山之计.而我们还要抽调兵力出去这宫中也就危矣.所以……”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须臾紫袍玉带昂身而立脸色又是肃静倒又添了些轩然之气.“丞相那边呢.”

“暂时还沒有动静.”

“你去告诉他.让他出兵.”

欧阳度走后须臾坐在案前.却是半个字的奏折都看不进去.他抚抚额头.许是很久沒有吃东西了觉得有几分饿.他伸手取过一个荣王妃送來的糕点.这时他身边的侍卫身影一闪进來禀告.说是阙大人求见.

宁越从宫中回來时已晚.宁棠居然也未曾睡下.站在府门口偏要等他.连奶娘拦都拦不住.见宁越回來之时挣脱掉奶娘的手便钻入宁越的怀里.蹭着他的胸口又扒着他的朝服.似是细细端详.“爹爹.我长大后也要穿了这一身行头.一定比你还要威风.”

“那就要好好读书.今天孟先生有沒有表扬你啊.”

“表扬了.他说我孺子可教.”

宁越笑着在宁棠的脸上亲了一口.正待再说些什么.这时桑菩拿着一封信过來.宁越轻轻拿起那张折好的纸笺展开就在门口的灯笼火下看了起來.火光洒在那笺纸上上面一行行字迹秀润.

宁越许久未曾说话.桑菩不由提着一颗心问道.“大人.这是……”

“这是那匈奴女写來的.约我明日晨时去往阴山.她要用殊蔺的命來交换颜苓.”

“我们的军营扎在东郊.这阴山可在西南方向.看來他们是有意如此啊.”

“现在也只能由她了.”宁越的目光忽然一闪.掺杂了一抹火光那是让人一眼迷晕的火光.道.“你火速派人前去军营.叫庞即带一千骑兵直去阴山.我们在那里汇合.”

桑菩前脚刚走.宁越正欲进门.这时欧阳度骑着快马也是赶到了.

天越來越黑了.苏长宁到后來就凭着那点微弱的月色辩别着脚印前行.看得她两个眼珠子几乎要掉下來.不过还好.老天还算是眷顾她的.等到她摸到出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來了.

迷宫出口处有十多个穿着北燕兵卒服侍的人正围坐着.中间点着篝火上面还架着一头被扒了皮的野鹿.那些人喝着酒切着鹿似乎还微微抱怨着.苏长宁躲在迷宫出口处的树身后望.她舔了舔干噪的嘴唇那鹿肉实在是太香了.但最让她感兴趣还不是那鹿肉而是拴在一侧的马.离她也不算远.她本來可以牵了走的.但想想自己遭了如此罪过却点滴无有收获.实在不划算.

长宁想了想便顺手捡了块石子.往不远处重重的一扔.这些人中原本有一人与此这胡天海地的热闹格格不入.他正含着一片树叶坐在一旁轻轻的吹.那声音低郁柔婉却又冰凉通透.这时他停了动作谨慎的朝长宁这边望來.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便有两个打扮粗悍的兵卒子慢慢的朝着入口处摸过來.

这两人朝着入口处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头.确定沒有动静方才将身子拉进來.长宁原本将自己隐在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见这两人进來一窜而起.一只手臂掣制住一人用手中的石块将其敲晕.又迅速夺过他手中的刀对准了另一个欲來施救的人.她的刀对准那人脖子.那人立时就怂了起來都不像个男人了.两腿跪在地上姑奶奶姑奶奶的叫着饶命.

“你们究意是何许人.替谁卖命.”

“小的不知道.我只是为了有口饭吃才來这里的.至于为谁卖命.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顿了顿.道.“只知道是个女的.”

“那你可知主子在什么地方.带我去见她.”苏长宁厉声道.

“这位姑奶奶.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狗腿子.还沒有资格去主子的地方.”那人的神色倒也不像是说谎.苏长宁又朝着那篝火处望了望.问.“那些人中有谁是知道的.”

“那……那个人知道……”那人用手一指.长宁顺着他的指向一瞧正是那个用树叶吹曲子的人.他正微微抬着头向长宁这边侧过來.长宁却是吃了一惊.只见那个人他的面貌说不出的丑怪似曾被烧毁过.忙是问道.“他是谁.”

“她是那匈奴女身边的得力干将.好像叫……叫墨鬼.”

一个人叫墨鬼.那是对自己怎样的一种残忍程度啊.这样一个人该与这人世有一份隔阂的.沒有太多yuang但却容易破碎.个性稍逞恣肆就会无意间撞碎好多好多.苏长宁看着他却用刀对着那士兵一指.道:“把他叫过來.”

那个士兵战战兢兢站起來站在出口处朝那边喊:“墨鬼.你过來……这里……有点事要帮忙……”

墨鬼穿一身黑衣连那袍子也是黑的.若然忽略他的脸.仅凭着身材仪态绝对也算得上是男子中的翘楚.她向这边走來时甚至有些婀娜.特别是那双眼睛里有二潭盈盈水色.这样的人连长宁都错觉这人是不是个女人.

他才走到入口处时长宁的大刀便要向他的脖子上架去.但这人非比寻常闻着风势就已向后仰身而去.避过了长宁要挟的一刀.然而墨鬼脚下一动却是一颗石子飞起.刚才唤他过來的兵卒忽然眼里一抹血红直挂到脸上.那颗石子竟然就这样嵌入了那人的眼睛.

这时另一颗石子朝着苏长宁飞过來.这一招太快快得苏长宁只來得及避过要害.她肩头一痛.慌忙躲到那士兵未尚倒下的身后.随即又向后窜去.可墨鬼却已经向她追袭而至.他身后的那些兵们已围拢过來似是奋臂高呼.苏长宁完全不敢松懈用刀去挡.那刀却被他拦腰砍成两截.迫不得已将那两截断刀向墨鬼甩去.身子却是一闪夺了其中一兵的长枪.长枪本是她所善长.一时便风向逆转反攻而去.长宁自是知道这墨鬼一身蛮力及毅力之坚定比她预想的还不寻常.这时墨鬼也在看苏长宁.你來我往之间也知非是等闲之辈.他这一辈子与两个女人交过手.一个是这匈奴女.一个便是这苏长宁了.这苏长宁那份从容镇定已是令他大惊.却还有一份隐忍的执着居然与那匈奴女一般.但两人又是不同的.匈奴女的隐忍与执着似已视生死如无物.而苏长宁的则似是指挥过千军万马凝练而成的气度.

只不过略有所思便被苏长宁占去先机.墨鬼知是犯了大忌.但苏长宁的这一枪却足够可以毙命.然而那长枪却忽然停刹在他脖子处.道:“带我去见匈奴女.”

他手下的士兵要上來营救却被墨鬼一把止住.他对苏长宁道.“我带你去见便是.可到时你别后悔.”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墨鬼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有着男子的雄浑.声音也是雄浑的.道.“你去了便知.”

已经五月春末了.那月色在头顶上也是明晃晃的.苏长宁站着许是累了.也不知是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路总是要走下去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至于怎么做.她现在是两眼一摸黑想是想不出什么了.只有遇机而动吧.

长宁绑了墨鬼按着他的行进路线直往目的地而去.两人并未进城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驰去.只知道奔了很久的路才到.她看到那路口的石径碑上写着“墨子府”三字.这墨子府又叫格子村.所谓格子村布局有点像格子.那房子也有点像格子四四方方的连成一片.苏长宁心想糟了.从一个“迷宫”中出來又入了另一个“迷宫”.想來今日里是跟迷宫梗上了.

第一章 M计划

这是一个长宁跟宁越到了现代的故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读一读,不喜欢的朋友可以视而不见哈。今生这个环节已经写完了,目前正在略作修改,如果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群280240290,我可以发给大家,让大家先睹为快。

第一章M计划

车子的速度并不快,从拐角处拐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只翩然而至的银色蝴蝶,魅然的光线将前面不远处二个昏昏欲睡的人灼的眼前一亮。

“就他了!现在开始准备执行M计划,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今天有个谈判,时间上尚还宽裕,宁越边听音乐边随手翻阅着财经杂志,封面上,一个男人魅惑的脸赫然呈入脸帘,宁越笑了笑,他并不是个张扬的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多杂志喜欢用他来作招牌?

宁越将书丢在一侧,闭着眼想好好计算一个接下来谈判的细节,可是音乐太过于嘈杂他刚想叫池晏把它关了,汽车却突然一陡一声紧急刹车,池晏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们现在正是争取时间的时候,怎么在这个关节口偏偏横生出这般的枝节,池晏下车察看一番,不一会,他又折回来打开后座的车门,脸上的墨色眼镜闪着令人敬畏的光芒。

“对不起,少爷,车子撞人了。”池晏说话的口吻极其机械化。

宁越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个女人跪着马路中央,她身边还有一个女子正躺在地上,身下正有一滩子血水慢慢的汩涌出来。

“长宁,长宁……”,跪着的女子哭的伤心,像是一时间把春天清新的空气都给哭出了血腥的味道,连阳光也暗淡下来,无法容忍这种残酷的场景。宁越走过去,低下头,一边用手扇着血腥味,一边冷漠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看起来濒临死亡的女子,他面上的那种冷漠,完全就像是看了一出电影院里无病**的剧目,横流的血水也打动不了他半分。

那个女子,鲜血污染到她的脸上,看不出容颜也看不出有丝毫动弹的迹象,他的眉宇打着结,不吭一声。

“喂,你还是不是人?还是你眼睛被狗吃了,没看到你撞人了吗?”女子用手捶打着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得声撕力竭。

宁越却仍是无动于衷,他向来冷漠怪了,若然可以,他大概真的是眼睛被狗吃了,连那良心也是被狗给啃光了。

女子哭着哭着就开始失措起来,她没有想到会碰到这样一个没有人性没有心肝的主儿,对这种血腥的场面也可以充耳不闻,若不是这人长得实在是帅气,她都快以为自己是对牛谈琴了,可是,有这么好看的牛么?

女子吃不准同伴是否真的有事,干脆也不跟他计较了,甩了包,脱了鞋,忙不迭的从血泊中抱过她又是掐又是摇的,躺在她怀里的女伴用手在她的手心里轻轻的勾动了一下,女子愣了片刻,突然就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长宁,你死的好惨啊!”

“你嚷什么嚷?”宁越终于被她叫的心烦,一把推开她,从她手里抱过满身血污的女伴,顺手摸了摸她的鼻息,“你没看到她还没死吗?你再这样吼下去,她不死也得被你吼掉半条命。”

他说话的口气很凶,女子被唬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侧头看着他,这头英气逼人的牛原来也是会说话的啊。

这女子大概还在做她的白日梦,宁越却已经快速的将受伤的女子抱上汽车,将她圈在胸前,她脸上的血渍将他的白色衬衣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池晏,开车。”

门叭的一声关上,苏长宁偎在他胸前,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花香的味道,香气诱人,她开始不安份起来,偷偷的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正逮着车窗外自己的同伴舒亦狼狈的样。

怀里温暖的身子好像动了动,宁越低下头,吓得长宁慌忙闭上眼,屏着呼吸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粘稠的血将她的头发贴在脸上,他下意识的替她理顺,用纸巾擦干脸上的血迹,然后冷漠的瞧着。

那应该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血色掩饰不了她半分的芳华,在满是芬芳气息的空气里,那女子容貌也该是一道欺骗世人的魔咒了吧。

车外,舒亦慌忙的撂起被她丢弃的包和鞋,来不及穿上鞋子,干脆赤着脚火急火燎的追赶着弃她而去的车子。

苏长宁被推进了手术室。

舒亦亲自陪着宁越去交手术费和住院费,看着二十万不需花费一丝劳作就得来的现钞打入黎雨的户头,舒亦翻翻白眼,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二十万呀,这看似冷酷的家伙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好骗主儿。

“这是我的名片。”池晏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有事找我。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见舒亦似在梦游之中,而宁越又在付完钱后独自孤傲的离开,池晏也把墨镜一戴,把名片往舒亦面前一推,也出了医院。

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冷酷的墨镜,高大的身材,这些,多像那些肥皂剧里极不好惹的黑社会啊。

舒亦一个激灵,猛的收回挂在嘴边一直收不回去的笑意,不可能吧!她们还不至于倒霉到惹上黑社会的地步。

苏长宁战战兢兢的在手术台上躺了半个小时,直到周围静下来,她才敢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来看看情况。

在撑开的一寸见方中,无影灯下,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在她脸上比划着,冰冷的触感惊的她大叫起来。

“大小姐,你别这么大声,我费了多大劲才把那些护士都支走,你不要又招魂似的把他们都招回来。”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收起刀,脸上显然还余怒未消的样子,长宁并不理会他涨成猪肝的脸色,她现在只关心他那把手术刀会不会落下来在她脸上雕一朵小小的花。她捂着胸口,一坐而起,“庞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你解剖台上那些可怜的青蛙,想把我也解剖了吧。”

“那倒不是。”庞即终于笑了笑,棱角分明的样子倒也很讨人喜欢,“大小姐,你最近过得是不是太安逸了,还是我把你喂得太肥了,你看你,原本十分标准的下巴都长肉了,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给你做个整形美容手术……”

“别动。”长宁突然止住他,伸手在庞即的下巴上摸了摸,“你这儿好像太瘦了,应该……”话落,庞即只觉得下巴上火辣辣的疼,看来女人纤弱的手一旦握成拳,也是可以变成攻击人的利器的。

“这样就对了,你的下巴太瘦。胀起来才好看。”长宁拍着他的脸,对于给他的小小惩罚很是满意的样子。

“你……”

“言归正传。”苏长宁不给庞即申辩的机会,“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如果二十万到帐,也不枉我流了这么多血。”

长宁盯着那些粘在衣服上贴着她皮肤貌似血浆的红色颜料,一边为身上的衣服可惜,一边又不自觉的偷偷的笑起来,二十万呀,一袋子颜料换二十万,真是太值了。

钱真是万能,二十万就能把昨天还死蔫蔫的花转而起死回生就跟朵艳红的牡丹一样,看着长宁笑,庞即只能摇了摇头,“你的脑袋里就不能装些高雅的东西,怎么尽是钱钱钱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缺钱吗?不是为了钱,我干嘛费尽心机唱这一出戏?你以为碰瓷儿的事是这么好干!”苏长宁倏的从手术台上滑下来,双手掌腰,昂着头,努力想跟庞即撑平,被她这么一比,有理的庞即倒觉得自己矮了三分,“大小姐,你小声点,这事要张扬出去,我这外科主任还怎么做?我这么帮你,可不要让我的好心得不到好报。”

长宁盯了他几秒,终于手一挥,“算了,不跟你罗嗦了,我找舒亦去。”

一转身,她才意识到这间屋子里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慌忙捂着鼻,啐啐的丢下一句,“这该死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今天的谈判是谈不成了,宁越拔了个电话费了番心思跟布斯解释,然后才折回家中换了身衣服,在赶去殊蔺大厦时正好途经那家医院,想起那女子苍白的脸色他不由喊了声停,示意池晏下车去买束鲜花,这个时候,那个倒霉的女子是死是活也该有个分晓了。

宁越抚了抚额,今天实在是头痛,与布斯集团的事一旦搁浅,那收购布斯集团的计划就不知要往后腾挪多久,他是个没有耐性的人,有开始必速求结果,可这一切,都被那二个女人坏了步调,若依着他父亲一贯的节奏,这两人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啊。

宁越摇下墨绿色的车窗,想要透透气,舒缓一下烦燥的症状。

春风懒洋洋的,在枝叶间轻轻的溜达,偶尔在几缕顽皮的风跑过来,撞到脸上,又一溜烟飞快的跑了,只留给你麻酥的感觉以及轻脆脆的笑声。

宁越晒了晒久皱的眉,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该去健个身,出一身汗,然后洗个澡,心情或许会好起来。

有时候,人算永远跟不上天算,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女子突然就活蹦乱跳的杀入他的眼帘,那本就阴郁的心情变得更是糟糕。

从医院的大门口正走出二个女人,二个迥然不同的女人,一个狂野热辣充满诱惑,另一个则看起来纯净清婉,血液中有着一半的高贵和五分的清淡,笑容里又带着幽兰的味道和玫瑰的甜意,阳光贪婪的亲吻着她的脸,光线从皮肤上折落,包裹着她,远远看着就像是一个要羽化成仙的可爱妖精。

妖精们挎着包,手挽手,高跟鞋踏得咚咚作响,看起来,现实中的妖精,可一点都不可爱。

“没想到那个冤大头这么好骗,轻易就把二十万塞进了我们的口袋。”

“我要替他喊冤,长宁,你是没有看到他,他可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绝计绝计逮不到的帅哥。”

“嗯,你是不是头脑发热了。该不是见是个帅哥就想叫我把那二十万还回去吧!舒亦,你休想,你这个见到帅哥就骨头软的家伙,我告诉你,他再怎么帅,也终究是一个漂亮顺眼的冤大头,冤大头,你懂不懂?”

宁越皱着眉,这个女人看起来像纯洁的天使,说出的话却是地道的魔鬼,尖酸成性,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宁越眯着眼盯着那位直呼其为冤大头的人物,她的确很美,不过,他要收回刚才用在她身上华丽的形容词,空有天使的面容,内在却藏着魔鬼的杀机。

“苏长宁。”他轻念,魔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长的像天使的魔鬼,不过,她也是个很倒霉很愚蠢的魔鬼,她在于他,只不过就如同他小手指头上的蚂蚁,他只需高兴,随时都可以将其辗杀。

虽然,他不喜欢控制他人生命,但是,这个女人却激起他想控制的欲望。

这时,池晏已买花回来,宁越随手接过花又随手把他抛出窗外,摇下车窗。

“走。”淡淡的一个字。

池晏最大的习惯便是从来不问为什么,仅管从眼前这位少爷的脸上看到了阴沉之色,他也只是惟命是从的上车,开车,做着本份内的事。

“池晏,我要你二十四小时内查出这个叫苏长宁的女子的住址。”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他,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是。”池晏点头。

阳光如雨点一般疯狂的滴落在车身上,车子载着瑰丽的色彩,急驶而去。

从门口出来的二个女人仍不知死活的嬉笑着,勾肩搭背,在春意盎然的春色里显出更加妩媚的春光来。

正当这二人盘算着二十万的种种妙处时,舒亦的手机响动了几下,她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把她脸上的笑容神奇的给抹消了。

她停了脚步,手指在键盘上摩娑了几下,这时的空中,有几条不知名的花朵落下来,恰好别在她的发丝上,倒给了她一种别出心裁的美感,可是舒亦,丝毫没有发觉,摩娑了许久,终于在那首歌快要唱到尽头时,下了决心,按下关机键。

“怎么了?”

“没什么,肯定是打错电话了。”

舒亦笑了笑,重新勾上长宁的肩膀,“走,我们去庆祝一下,等庞即下了班,咱们就去大吃一顿,如何?”

“当然好。”长宁似乎嗅到了美餐的味道,吐了吐舌,嬉笑着搂上舒亦的腰。

这是一个长宁跟宁越到了现代的故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读一读,不喜欢的朋友可以视而不见哈。今生这个环节已经写完了,目前正在略作修改,如果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加群280240290,我可以发给大家,让大家先睹为快。

第一章M计划

车子的速度并不快,从拐角处拐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只翩然而至的银色蝴蝶,魅然的光线将前面不远处二个昏昏欲睡的人灼的眼前一亮。

“就他了!现在开始准备执行M计划,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今天有个谈判,时间上尚还宽裕,宁越边听音乐边随手翻阅着财经杂志,封面上,一个男人魅惑的脸赫然呈入脸帘,宁越笑了笑,他并不是个张扬的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多杂志喜欢用他来作招牌?

宁越将书丢在一侧,闭着眼想好好计算一个接下来谈判的细节,可是音乐太过于嘈杂他刚想叫池晏把它关了,汽车却突然一陡一声紧急刹车,池晏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们现在正是争取时间的时候,怎么在这个关节口偏偏横生出这般的枝节,池晏下车察看一番,不一会,他又折回来打开后座的车门,脸上的墨色眼镜闪着令人敬畏的光芒。

“对不起,少爷,车子撞人了。”池晏说话的口吻极其机械化。

宁越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个女人跪着马路中央,她身边还有一个女子正躺在地上,身下正有一滩子血水慢慢的汩涌出来。

“长宁,长宁……”,跪着的女子哭的伤心,像是一时间把春天清新的空气都给哭出了血腥的味道,连阳光也暗淡下来,无法容忍这种残酷的场景。宁越走过去,低下头,一边用手扇着血腥味,一边冷漠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看起来濒临死亡的女子,他面上的那种冷漠,完全就像是看了一出电影院里无病**的剧目,横流的血水也打动不了他半分。

那个女子,鲜血污染到她的脸上,看不出容颜也看不出有丝毫动弹的迹象,他的眉宇打着结,不吭一声。

“喂,你还是不是人?还是你眼睛被狗吃了,没看到你撞人了吗?”女子用手捶打着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得声撕力竭。

宁越却仍是无动于衷,他向来冷漠怪了,若然可以,他大概真的是眼睛被狗吃了,连那良心也是被狗给啃光了。

女子哭着哭着就开始失措起来,她没有想到会碰到这样一个没有人性没有心肝的主儿,对这种血腥的场面也可以充耳不闻,若不是这人长得实在是帅气,她都快以为自己是对牛谈琴了,可是,有这么好看的牛么?

女子吃不准同伴是否真的有事,干脆也不跟他计较了,甩了包,脱了鞋,忙不迭的从血泊中抱过她又是掐又是摇的,躺在她怀里的女伴用手在她的手心里轻轻的勾动了一下,女子愣了片刻,突然就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长宁,你死的好惨啊!”

“你嚷什么嚷?”宁越终于被她叫的心烦,一把推开她,从她手里抱过满身血污的女伴,顺手摸了摸她的鼻息,“你没看到她还没死吗?你再这样吼下去,她不死也得被你吼掉半条命。”

他说话的口气很凶,女子被唬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侧头看着他,这头英气逼人的牛原来也是会说话的啊。

这女子大概还在做她的白日梦,宁越却已经快速的将受伤的女子抱上汽车,将她圈在胸前,她脸上的血渍将他的白色衬衣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池晏,开车。”

门叭的一声关上,苏长宁偎在他胸前,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花香的味道,香气诱人,她开始不安份起来,偷偷的把眼睛眯开一条缝,正逮着车窗外自己的同伴舒亦狼狈的样。

怀里温暖的身子好像动了动,宁越低下头,吓得长宁慌忙闭上眼,屏着呼吸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粘稠的血将她的头发贴在脸上,他下意识的替她理顺,用纸巾擦干脸上的血迹,然后冷漠的瞧着。

那应该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血色掩饰不了她半分的芳华,在满是芬芳气息的空气里,那女子容貌也该是一道欺骗世人的魔咒了吧。

车外,舒亦慌忙的撂起被她丢弃的包和鞋,来不及穿上鞋子,干脆赤着脚火急火燎的追赶着弃她而去的车子。

苏长宁被推进了手术室。

舒亦亲自陪着宁越去交手术费和住院费,看着二十万不需花费一丝劳作就得来的现钞打入黎雨的户头,舒亦翻翻白眼,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二十万呀,这看似冷酷的家伙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好骗主儿。

“这是我的名片。”池晏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有事找我。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见舒亦似在梦游之中,而宁越又在付完钱后独自孤傲的离开,池晏也把墨镜一戴,把名片往舒亦面前一推,也出了医院。

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冷酷的墨镜,高大的身材,这些,多像那些肥皂剧里极不好惹的黑社会啊。

舒亦一个激灵,猛的收回挂在嘴边一直收不回去的笑意,不可能吧!她们还不至于倒霉到惹上黑社会的地步。

苏长宁战战兢兢的在手术台上躺了半个小时,直到周围静下来,她才敢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来看看情况。

在撑开的一寸见方中,无影灯下,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在她脸上比划着,冰冷的触感惊的她大叫起来。

“大小姐,你别这么大声,我费了多大劲才把那些护士都支走,你不要又招魂似的把他们都招回来。”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收起刀,脸上显然还余怒未消的样子,长宁并不理会他涨成猪肝的脸色,她现在只关心他那把手术刀会不会落下来在她脸上雕一朵小小的花。她捂着胸口,一坐而起,“庞即,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你解剖台上那些可怜的青蛙,想把我也解剖了吧。”

“那倒不是。”庞即终于笑了笑,棱角分明的样子倒也很讨人喜欢,“大小姐,你最近过得是不是太安逸了,还是我把你喂得太肥了,你看你,原本十分标准的下巴都长肉了,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给你做个整形美容手术……”

“别动。”长宁突然止住他,伸手在庞即的下巴上摸了摸,“你这儿好像太瘦了,应该……”话落,庞即只觉得下巴上火辣辣的疼,看来女人纤弱的手一旦握成拳,也是可以变成攻击人的利器的。

“这样就对了,你的下巴太瘦。胀起来才好看。”长宁拍着他的脸,对于给他的小小惩罚很是满意的样子。

“你……”

“言归正传。”苏长宁不给庞即申辩的机会,“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如果二十万到帐,也不枉我流了这么多血。”

长宁盯着那些粘在衣服上贴着她皮肤貌似血浆的红色颜料,一边为身上的衣服可惜,一边又不自觉的偷偷的笑起来,二十万呀,一袋子颜料换二十万,真是太值了。

钱真是万能,二十万就能把昨天还死蔫蔫的花转而起死回生就跟朵艳红的牡丹一样,看着长宁笑,庞即只能摇了摇头,“你的脑袋里就不能装些高雅的东西,怎么尽是钱钱钱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缺钱吗?不是为了钱,我干嘛费尽心机唱这一出戏?你以为碰瓷儿的事是这么好干!”苏长宁倏的从手术台上滑下来,双手掌腰,昂着头,努力想跟庞即撑平,被她这么一比,有理的庞即倒觉得自己矮了三分,“大小姐,你小声点,这事要张扬出去,我这外科主任还怎么做?我这么帮你,可不要让我的好心得不到好报。”

长宁盯了他几秒,终于手一挥,“算了,不跟你罗嗦了,我找舒亦去。”

一转身,她才意识到这间屋子里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慌忙捂着鼻,啐啐的丢下一句,“这该死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今天的谈判是谈不成了,宁越拔了个电话费了番心思跟布斯解释,然后才折回家中换了身衣服,在赶去殊蔺大厦时正好途经那家医院,想起那女子苍白的脸色他不由喊了声停,示意池晏下车去买束鲜花,这个时候,那个倒霉的女子是死是活也该有个分晓了。

宁越抚了抚额,今天实在是头痛,与布斯集团的事一旦搁浅,那收购布斯集团的计划就不知要往后腾挪多久,他是个没有耐性的人,有开始必速求结果,可这一切,都被那二个女人坏了步调,若依着他父亲一贯的节奏,这两人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啊。

宁越摇下墨绿色的车窗,想要透透气,舒缓一下烦燥的症状。

春风懒洋洋的,在枝叶间轻轻的溜达,偶尔在几缕顽皮的风跑过来,撞到脸上,又一溜烟飞快的跑了,只留给你麻酥的感觉以及轻脆脆的笑声。

宁越晒了晒久皱的眉,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该去健个身,出一身汗,然后洗个澡,心情或许会好起来。

有时候,人算永远跟不上天算,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女子突然就活蹦乱跳的杀入他的眼帘,那本就阴郁的心情变得更是糟糕。

从医院的大门口正走出二个女人,二个迥然不同的女人,一个狂野热辣充满诱惑,另一个则看起来纯净清婉,血液中有着一半的高贵和五分的清淡,笑容里又带着幽兰的味道和玫瑰的甜意,阳光贪婪的亲吻着她的脸,光线从皮肤上折落,包裹着她,远远看着就像是一个要羽化成仙的可爱妖精。

妖精们挎着包,手挽手,高跟鞋踏得咚咚作响,看起来,现实中的妖精,可一点都不可爱。

“没想到那个冤大头这么好骗,轻易就把二十万塞进了我们的口袋。”

“我要替他喊冤,长宁,你是没有看到他,他可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绝计绝计逮不到的帅哥。”

“嗯,你是不是头脑发热了。该不是见是个帅哥就想叫我把那二十万还回去吧!舒亦,你休想,你这个见到帅哥就骨头软的家伙,我告诉你,他再怎么帅,也终究是一个漂亮顺眼的冤大头,冤大头,你懂不懂?”

宁越皱着眉,这个女人看起来像纯洁的天使,说出的话却是地道的魔鬼,尖酸成性,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宁越眯着眼盯着那位直呼其为冤大头的人物,她的确很美,不过,他要收回刚才用在她身上华丽的形容词,空有天使的面容,内在却藏着魔鬼的杀机。

“苏长宁。”他轻念,魔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长的像天使的魔鬼,不过,她也是个很倒霉很愚蠢的魔鬼,她在于他,只不过就如同他小手指头上的蚂蚁,他只需高兴,随时都可以将其辗杀。

虽然,他不喜欢控制他人生命,但是,这个女人却激起他想控制的欲望。

这时,池晏已买花回来,宁越随手接过花又随手把他抛出窗外,摇下车窗。

“走。”淡淡的一个字。

池晏最大的习惯便是从来不问为什么,仅管从眼前这位少爷的脸上看到了阴沉之色,他也只是惟命是从的上车,开车,做着本份内的事。

“池晏,我要你二十四小时内查出这个叫苏长宁的女子的住址。”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他,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是。”池晏点头。

阳光如雨点一般疯狂的滴落在车身上,车子载着瑰丽的色彩,急驶而去。

从门口出来的二个女人仍不知死活的嬉笑着,勾肩搭背,在春意盎然的春色里显出更加妩媚的春光来。

正当这二人盘算着二十万的种种妙处时,舒亦的手机响动了几下,她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把她脸上的笑容神奇的给抹消了。

她停了脚步,手指在键盘上摩娑了几下,这时的空中,有几条不知名的花朵落下来,恰好别在她的发丝上,倒给了她一种别出心裁的美感,可是舒亦,丝毫没有发觉,摩娑了许久,终于在那首歌快要唱到尽头时,下了决心,按下关机键。

“怎么了?”

“没什么,肯定是打错电话了。”

舒亦笑了笑,重新勾上长宁的肩膀,“走,我们去庆祝一下,等庞即下了班,咱们就去大吃一顿,如何?”

“当然好。”长宁似乎嗅到了美餐的味道,吐了吐舌,嬉笑着搂上舒亦的腰。

第二章 :宁氏家族与花祭门

第二章:宁氏家族与花祭门

房间有些昏暗,一盏小灯散发出的桔黄色光芒勉强为空间里添了些暖色,窗外的树影支离破碎,虽已是春天,但房内仍有些冷,长宁坐在黎雨的床沿搓着手,然后才伸过手去抚摸床上那可爱孩子的脸,因为高兴,她又亲了她一下。

小女孩还是醒了,大约七八岁的样子,有长长的睫毛和粉红色的脸蛋,只是,她的眼睛无神,如死水一般眼波枯竭,她伸过手,在面前胡乱的摸索着,长宁低下头,把她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姐姐你回来了么?”小黎雨的声音欢乐明亮。

“是啊,还是把你吵醒了。”她捏捏她的脸。

“没关系。因为姐姐今天肯定很高兴。”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能摸到姐姐的笑。”小黎雨天真的说。

苏长宁替小黎雨盖了盖被子,重新在床沿坐好,桔黄的灯光映在她笑意澜珊的脸上,俨然成了一幅油彩画,比下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

她刮了刮小黎雨的鼻子,然后笑着说,“的确,姐姐今天是很高兴,终于借到了二十万元钱,明天就可以带我的小黎雨上医院治眼睛了。”

“真的吗?那小雨真是太高兴了。”

“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看到阳光,看到姐姐了?”似乎是感觉到了长宁的点头,小黎雨笑意盎然,“姐姐,你的身后一定长着一双透明的翅膀,我长大了要当画家,把姐姐天使的模样画下来。”

原本笑着的长宁突然就安静下来,小黎雨的话就像一根刺,刺的她浑身一颤,她不是天使,绝不是!!

空气清新,天色晴朗,弥散在屋子里的阴霾终于消失,好久没有这么快乐的早晨了。

汲着拖鞋,穿着睡衣,抱着娃娃抱枕,长宁睡眼蒙胧的从卧室里走出来,见得次数多了,庞即已是见怪不怪,早餐已经做好,就等着这位大小姐洗漱完毕开始用餐了。

她的效率的确是高,十分钟不到,她就把洗脸,刷牙,换衣,化妆的程序全部搞定,然后拉着小黎雨的手慢吞吞的踱到桌边。

苏长宁一直在国外长大,据说家中一直十分优越,但不久前受了金融危机的影响,导致家族企业宣告破产,父母也因受不了打击而双双跳楼自杀,留下形单影只的她低调回国且暂住在朋友庞即的家中,许是优越生活过惯了,这大小姐居然什么也不会,不过,她的电脑活儿却出奇的好,回国后不久便在一家大型网络公司找到了工作。

庞即十分苦恼,本来一个大男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现在又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个她来,虽然知道狗拿耗子必定是属于多管闲事的下场,但这大小姐就是吃定了他,指手划脚的把他当奴隶来使唤,每每想反抗但在她天使般的笑容的逼迫下又只得举手投降了,不但如此,她还带了个小的,瞎眼的女娃娃回来,更加勤劳的剥削他,就像现在,她们坐在桌边美美的吃着早餐,他却只得充当男保姆。

门口的门铃响了起来……

庞即看到这二个人丝毫没有想要开门的意思,自叹一声命苦,这才极不情愿的跑过去开门,一边还回头冲着苏长宁刻意诅咒,“这么早,肯定没有好事。该不会是警察找上门来了吧。”

果然,门口站着三个警察。

苏长宁愣了愣,不过才一会,她就白了庞即一眼,这只乌鸦,可真是全世界嘴巴最毒的乌鸦了。

警察们说着千篇一律的话,例行的表情看了就让人憎恶,长宁眼前一黑,东窗事发的这么快,快的她都来不及带小黎雨上医院。

长宁还是被带走了,她很义气的一个人独揽了所有的罪责,在被带走的时候,她指手划脚的对着那个可恶的名字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报仇的。”苏长宁说这话时脸色粉红,牙齿气的格格响。

进入警局后长宁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嚣张的气焰顿减,自己什么人不好惹,居然惹上了一个**白道都统吃的宁氏家族的新主人、宁氏集团的新任总裁宁越。

听说宁氏家族是靠**起家的,在其父亲宁桓手中时是相当昌盛相当令警方头痛的一方霸主,早在二十年前宁桓就具有精明的首袖头脑,当时有三大帮派,宁氏家族的虎帮是属于最小的势力,眼见着最大的龙帮图谋不轨想要一统三帮的机刻,他率先联手了当时的狮帮即殊尼家族,先发制人的向龙帮发动了一场毁灭性的攻击,在取得胜利后的不久又以迅雷的动作干掉了殊尼,一举垫定了他在墨城这块地方的地位,然后又以墨城为跳板,将势力延伸向全世界,就是这样一位神见神泣,鬼见鬼哭的人物,警方拿他是相当没有办法,但就在三年前,这位首袖人物却离奇的被人杀死在别墅内,成为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其家产也由其唯一的儿子宁越继承,宁越上任后一改父亲当时的作风,为事低调起来,且将全帮的轴心放上了做正当生意上,成立了宁氏集团且在短短的几年内就将生意范围扩展到了全球每一个国家,并打出了先做人再做事的宗旨,这倒给国际警方了了一场心愿,竟破天荒的授予了他荣誉民众的称号。然而竟管如此,虎帮的威信却未动摇一分一毫,在**和白道都是一杆风向标,无人以敌。

苏长宁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些的,当初执行M计划时和舒亦只是单纯的想着要撞就撞一辆起码价值不菲的跑车,这样敲出的油水才是肥肥的,可是,人算真的不如天算,看来这次自己这颗干芝麻是非要被榨得可怜巴巴的。可是,静下来的时候,长宁也会想不通,这么大的财团,干嘛要为了小萝卜条似的二十万非要把她送警局?

第二天清早,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跟花香正拼命的从窗户缝隙中挤进来。

做了一晚上的梦,额上早已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所以醒过来时仍带着梦里的惊悸,生怕一个不小心,梦里的的荒诞又会流落到梦外。

宁越擦了擦汗,暗暗咒骂一向自命不凡自认优雅的他,居然会被一个梦吓到,不过,这一次,像是真的,恐怕是真的有点劫难逃不过了。

他的敏锐嗅觉,早就让他嗅到了一种熟悉但又危险的味道,可能这种危险还远在千里却也有向他袭来的危险,否则无端端的那个消失了十年的梦怎么又阴魂不散的追了过来。宁越翻身起床,目光习惯性的在房间里瞄了一圈,这房间极为宽敞打理的井井有条看似一切照旧,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片,在偏向于暗黑的色调中显得另类,有关这张纸片的信息在他大脑里迅速的过略了一遍,可就是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它的记忆,他顿了顿,走过去时神情有些严肃。

“你,有胆量,来玩一个死亡的游戏么?”

卡片上,除了这句话,一无所有,那些字,虽然写得秀气,却处处透着凶气,好像每一个横平竖折中都藏着一个冤魂,宁越有些窝火但又冷哼一声,这一处住址向来都是守卫森严,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跟胆量闯了进来,而且看起来这人的目的不是要杀他,但也绝非如此简单,如纸片上所说来玩一个幼稚的游戏。

宁越捶着头,看来,昨夜还睡的真死,或者是被那个扰人的梦牵扯了太多精力,一向惊醒的他居然毫无查察。

“死亡?游戏?”宁越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来。

踱了几步,一抬头,房间正中的墙壁上,原本挂着自己画像的相框正搭拉着一角,而相中的自己,脸部正中央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宁越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安吉岛位于太平洋海中,它属于三国的交界带,同时也是三不管的地带。

安吉岛是个美丽的小城,不大,却是最富饶和安定的地方,按理说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应该是混乱和肮脏的地方,然而事实上这里非常安宁而且秩序井然,全岛都长着一种热情奔放的红血树,每一棵树上必然缠绕着一株抑郁忧怜的白色长相思花,这种花进入安吉岛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二十年,却具有相当的繁殖能力,一株树对应缠绕着一株花,倒是安吉岛别有的一种景致。

安吉岛的地势最高处有一幢古色古香的城堡,城堡的门口挂着花祭门的牌号,这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花祭门,实际上这里没有市长没有岛主,全由花祭门管理着日常事务,花祭门的威信在岛上很高,正是因为有它才会有安吉岛的宁静和安然,过着与世隔绝的幸福生活。

然而,岛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花祭门的另一面,花祭门同时也是一个杀手团,这里的杀手清一色女性,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容颜和最出众的身手,想聘请这里的杀手得出世界上最高的价钱,当然,她给你的回报也是对等的,花祭门从来就没有失手的记载,只要有雇主,就会有人死亡。

花祭门的门主也是一位女性,早在一个月前她突然接收到一个杀人的指令,指令中什么内容都没有,就写了宁氏集团、宁越六个字,然后承诺了一张空白的支票,兑现时间为一年,门主并不笨,一般来说杀一个人何须一年?她当然明白内中的道理,并同时召集了手下的四大杀手,花舞,花妖,花葬,花魂,四人联手出击。

花舞是四大杀手中的头号杀手,此人神秘,就连其他三人都未曾见过她的面目,花舞极少杀人,传言说花舞杀人时可以看见被杀人的血在飞舞,落地呈花型状,煞是好看。

这一次门主召见,花舞仍未出现,其它三人均对门主的安排感到怪异,杀一个人简单,何须劳烦四大杀手全部出动?以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完全可以独挡一面,出色完成的。

门主坐在上首,有一种凛冽的气息从上面逼下来。三人均不敢造次,纷纷列在一侧。门主是她们的师傅,自小便教会她们武术跟精准的枪法,教会她们冷漠的做人道理,以及杀手无情的古训绝言。

所以,门主也是无情的,无情的表情跟无情的话语,“这次的任务非同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允许你们杀人,你们的任务是协助花舞,听从她的安排。”

“可是,我们根本不认识花舞,也不知道她在哪儿。”花魂抖胆问道。

“花舞已经开始行动,她的行踪你们不必知晓,有任务时她自会跟你们联络。你们只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门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说。

花葬则是比较明朗,一语切中要害,“对付宁越对于花舞来说应该是小菜一蝶,早在三年前她不就是出色完成了刺杀宁桓的任务?这一次怎么……”

“这一次不同。”门主有些不耐烦,“我们要的并不仅仅是他宁越的性命,还要……算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另外,这一次的行动,就命名为花杀行动。”

见没人说话,门主叹息了一声,眼神望着空旷旷的屋子有稍许的发呆,顿了顿才说,“这将是你们最后的一次任务,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花祭门都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不见,所以,希望你们给花祭门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非是留有遣憾。”

三人互相望着,面面相觑,她们吃不准门主阴晴不定的面上气候究竟如何,均不敢多加议论,不一会,便在门主的手势中退下。

走出大厅,站在花祭门门口的是三张绝美的容颜,映在开满白色长相思的花海中,十分的情趣,却又万分的寂寞。

第二章:宁氏家族与花祭门

房间有些昏暗,一盏小灯散发出的桔黄色光芒勉强为空间里添了些暖色,窗外的树影支离破碎,虽已是春天,但房内仍有些冷,长宁坐在黎雨的床沿搓着手,然后才伸过手去抚摸床上那可爱孩子的脸,因为高兴,她又亲了她一下。

小女孩还是醒了,大约七八岁的样子,有长长的睫毛和粉红色的脸蛋,只是,她的眼睛无神,如死水一般眼波枯竭,她伸过手,在面前胡乱的摸索着,长宁低下头,把她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姐姐你回来了么?”小黎雨的声音欢乐明亮。

“是啊,还是把你吵醒了。”她捏捏她的脸。

“没关系。因为姐姐今天肯定很高兴。”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能摸到姐姐的笑。”小黎雨天真的说。

苏长宁替小黎雨盖了盖被子,重新在床沿坐好,桔黄的灯光映在她笑意澜珊的脸上,俨然成了一幅油彩画,比下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

她刮了刮小黎雨的鼻子,然后笑着说,“的确,姐姐今天是很高兴,终于借到了二十万元钱,明天就可以带我的小黎雨上医院治眼睛了。”

“真的吗?那小雨真是太高兴了。”

“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看到阳光,看到姐姐了?”似乎是感觉到了长宁的点头,小黎雨笑意盎然,“姐姐,你的身后一定长着一双透明的翅膀,我长大了要当画家,把姐姐天使的模样画下来。”

原本笑着的长宁突然就安静下来,小黎雨的话就像一根刺,刺的她浑身一颤,她不是天使,绝不是!!

空气清新,天色晴朗,弥散在屋子里的阴霾终于消失,好久没有这么快乐的早晨了。

汲着拖鞋,穿着睡衣,抱着娃娃抱枕,长宁睡眼蒙胧的从卧室里走出来,见得次数多了,庞即已是见怪不怪,早餐已经做好,就等着这位大小姐洗漱完毕开始用餐了。

她的效率的确是高,十分钟不到,她就把洗脸,刷牙,换衣,化妆的程序全部搞定,然后拉着小黎雨的手慢吞吞的踱到桌边。

苏长宁一直在国外长大,据说家中一直十分优越,但不久前受了金融危机的影响,导致家族企业宣告破产,父母也因受不了打击而双双跳楼自杀,留下形单影只的她低调回国且暂住在朋友庞即的家中,许是优越生活过惯了,这大小姐居然什么也不会,不过,她的电脑活儿却出奇的好,回国后不久便在一家大型网络公司找到了工作。

庞即十分苦恼,本来一个大男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现在又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个她来,虽然知道狗拿耗子必定是属于多管闲事的下场,但这大小姐就是吃定了他,指手划脚的把他当奴隶来使唤,每每想反抗但在她天使般的笑容的逼迫下又只得举手投降了,不但如此,她还带了个小的,瞎眼的女娃娃回来,更加勤劳的剥削他,就像现在,她们坐在桌边美美的吃着早餐,他却只得充当男保姆。

门口的门铃响了起来……

庞即看到这二个人丝毫没有想要开门的意思,自叹一声命苦,这才极不情愿的跑过去开门,一边还回头冲着苏长宁刻意诅咒,“这么早,肯定没有好事。该不会是警察找上门来了吧。”

果然,门口站着三个警察。

苏长宁愣了愣,不过才一会,她就白了庞即一眼,这只乌鸦,可真是全世界嘴巴最毒的乌鸦了。

警察们说着千篇一律的话,例行的表情看了就让人憎恶,长宁眼前一黑,东窗事发的这么快,快的她都来不及带小黎雨上医院。

长宁还是被带走了,她很义气的一个人独揽了所有的罪责,在被带走的时候,她指手划脚的对着那个可恶的名字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报仇的。”苏长宁说这话时脸色粉红,牙齿气的格格响。

进入警局后长宁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嚣张的气焰顿减,自己什么人不好惹,居然惹上了一个**白道都统吃的宁氏家族的新主人、宁氏集团的新任总裁宁越。

听说宁氏家族是靠**起家的,在其父亲宁桓手中时是相当昌盛相当令警方头痛的一方霸主,早在二十年前宁桓就具有精明的首袖头脑,当时有三大帮派,宁氏家族的虎帮是属于最小的势力,眼见着最大的龙帮图谋不轨想要一统三帮的机刻,他率先联手了当时的狮帮即殊尼家族,先发制人的向龙帮发动了一场毁灭性的攻击,在取得胜利后的不久又以迅雷的动作干掉了殊尼,一举垫定了他在墨城这块地方的地位,然后又以墨城为跳板,将势力延伸向全世界,就是这样一位神见神泣,鬼见鬼哭的人物,警方拿他是相当没有办法,但就在三年前,这位首袖人物却离奇的被人杀死在别墅内,成为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其家产也由其唯一的儿子宁越继承,宁越上任后一改父亲当时的作风,为事低调起来,且将全帮的轴心放上了做正当生意上,成立了宁氏集团且在短短的几年内就将生意范围扩展到了全球每一个国家,并打出了先做人再做事的宗旨,这倒给国际警方了了一场心愿,竟破天荒的授予了他荣誉民众的称号。然而竟管如此,虎帮的威信却未动摇一分一毫,在**和白道都是一杆风向标,无人以敌。

苏长宁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些的,当初执行M计划时和舒亦只是单纯的想着要撞就撞一辆起码价值不菲的跑车,这样敲出的油水才是肥肥的,可是,人算真的不如天算,看来这次自己这颗干芝麻是非要被榨得可怜巴巴的。可是,静下来的时候,长宁也会想不通,这么大的财团,干嘛要为了小萝卜条似的二十万非要把她送警局?

第二天清早,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跟花香正拼命的从窗户缝隙中挤进来。

做了一晚上的梦,额上早已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所以醒过来时仍带着梦里的惊悸,生怕一个不小心,梦里的的荒诞又会流落到梦外。

宁越擦了擦汗,暗暗咒骂一向自命不凡自认优雅的他,居然会被一个梦吓到,不过,这一次,像是真的,恐怕是真的有点劫难逃不过了。

他的敏锐嗅觉,早就让他嗅到了一种熟悉但又危险的味道,可能这种危险还远在千里却也有向他袭来的危险,否则无端端的那个消失了十年的梦怎么又阴魂不散的追了过来。宁越翻身起床,目光习惯性的在房间里瞄了一圈,这房间极为宽敞打理的井井有条看似一切照旧,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片,在偏向于暗黑的色调中显得另类,有关这张纸片的信息在他大脑里迅速的过略了一遍,可就是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它的记忆,他顿了顿,走过去时神情有些严肃。

“你,有胆量,来玩一个死亡的游戏么?”

卡片上,除了这句话,一无所有,那些字,虽然写得秀气,却处处透着凶气,好像每一个横平竖折中都藏着一个冤魂,宁越有些窝火但又冷哼一声,这一处住址向来都是守卫森严,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跟胆量闯了进来,而且看起来这人的目的不是要杀他,但也绝非如此简单,如纸片上所说来玩一个幼稚的游戏。

宁越捶着头,看来,昨夜还睡的真死,或者是被那个扰人的梦牵扯了太多精力,一向惊醒的他居然毫无查察。

“死亡?游戏?”宁越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来。

踱了几步,一抬头,房间正中的墙壁上,原本挂着自己画像的相框正搭拉着一角,而相中的自己,脸部正中央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宁越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安吉岛位于太平洋海中,它属于三国的交界带,同时也是三不管的地带。

安吉岛是个美丽的小城,不大,却是最富饶和安定的地方,按理说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应该是混乱和肮脏的地方,然而事实上这里非常安宁而且秩序井然,全岛都长着一种热情奔放的红血树,每一棵树上必然缠绕着一株抑郁忧怜的白色长相思花,这种花进入安吉岛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二十年,却具有相当的繁殖能力,一株树对应缠绕着一株花,倒是安吉岛别有的一种景致。

安吉岛的地势最高处有一幢古色古香的城堡,城堡的门口挂着花祭门的牌号,这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花祭门,实际上这里没有市长没有岛主,全由花祭门管理着日常事务,花祭门的威信在岛上很高,正是因为有它才会有安吉岛的宁静和安然,过着与世隔绝的幸福生活。

然而,岛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花祭门的另一面,花祭门同时也是一个杀手团,这里的杀手清一色女性,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容颜和最出众的身手,想聘请这里的杀手得出世界上最高的价钱,当然,她给你的回报也是对等的,花祭门从来就没有失手的记载,只要有雇主,就会有人死亡。

花祭门的门主也是一位女性,早在一个月前她突然接收到一个杀人的指令,指令中什么内容都没有,就写了宁氏集团、宁越六个字,然后承诺了一张空白的支票,兑现时间为一年,门主并不笨,一般来说杀一个人何须一年?她当然明白内中的道理,并同时召集了手下的四大杀手,花舞,花妖,花葬,花魂,四人联手出击。

花舞是四大杀手中的头号杀手,此人神秘,就连其他三人都未曾见过她的面目,花舞极少杀人,传言说花舞杀人时可以看见被杀人的血在飞舞,落地呈花型状,煞是好看。

这一次门主召见,花舞仍未出现,其它三人均对门主的安排感到怪异,杀一个人简单,何须劳烦四大杀手全部出动?以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完全可以独挡一面,出色完成的。

门主坐在上首,有一种凛冽的气息从上面逼下来。三人均不敢造次,纷纷列在一侧。门主是她们的师傅,自小便教会她们武术跟精准的枪法,教会她们冷漠的做人道理,以及杀手无情的古训绝言。

所以,门主也是无情的,无情的表情跟无情的话语,“这次的任务非同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允许你们杀人,你们的任务是协助花舞,听从她的安排。”

“可是,我们根本不认识花舞,也不知道她在哪儿。”花魂抖胆问道。

“花舞已经开始行动,她的行踪你们不必知晓,有任务时她自会跟你们联络。你们只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门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说。

花葬则是比较明朗,一语切中要害,“对付宁越对于花舞来说应该是小菜一蝶,早在三年前她不就是出色完成了刺杀宁桓的任务?这一次怎么……”

“这一次不同。”门主有些不耐烦,“我们要的并不仅仅是他宁越的性命,还要……算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另外,这一次的行动,就命名为花杀行动。”

见没人说话,门主叹息了一声,眼神望着空旷旷的屋子有稍许的发呆,顿了顿才说,“这将是你们最后的一次任务,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花祭门都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不见,所以,希望你们给花祭门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非是留有遣憾。”

三人互相望着,面面相觑,她们吃不准门主阴晴不定的面上气候究竟如何,均不敢多加议论,不一会,便在门主的手势中退下。

走出大厅,站在花祭门门口的是三张绝美的容颜,映在开满白色长相思的花海中,十分的情趣,却又万分的寂寞。

第五十二章:离奇一夜

第五十二章:离奇一夜

这个墨子府格子村这些年颓废的厉害.村中一些年老之辈说是这地方风水被人为破坏了.早些年总是莫名其妙的死人.而且死的还是那些精壮的男人.以致于村里剩余的男子便都逃了出去或是当了兵.这里也就越來越是沒有人气.

苏长宁牵着那匹马走在格子街上.其实也不算街就只是小巷子.四通八达的却又是荒凉凉的让人心生寒气.那些一格一格的房子是用土块累成的.还多少带着点潮气与霉湿.一片一片的青苔攀爬着倒也使这格子村从远处看碧油油的.

这康丰本就是富饶之地.是欢歌燕语之所.这个格子村却象是那完好美玉之上的一个斑点.巷子里充满了死气.长宁不敢大意.每拐一个弯都标了记号.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也看不到一个人.直到墨鬼在一处低矮的住宅前停下.那嘴呶呶.示意长宁便是这儿了.

苏长宁沒有进去只是朝着像是一个洞的窗子朝里张了张.但窗户上糊着一张纸.什么也是沒有瞧见反是让墙上簌簌而落的灰尘迷了眼.但里面是有说话声的虽然不大但长宁是听得真切.长宁定了定身.毫无预兆的就转过身朝着墨鬼头上猛击上去.待他晕死过去才将他拖到一处僻静地将他全身绑在树上.嘴着塞了块布.又替他做了一些掩饰方才急急离去.这里离康丰西大门虽然也是远了但也是最近可以得到援兵的地方.她必须尽快带兵过來.趁那匈奴女不备扫了她的老巢.

天气却是极好.月色更是皎洁.还能见得到空气中细微飞扬的尘土.夜里还有谁家里飘來一点二胡的声音.近听极为悲凉.长宁却是沒有心思去听.她急着往回走找那进村之时做的记号.然而.那记号却是全然沒有了.

长宁大是一惊身上不由出了一层冷汗.这格子村实在是太鬼异了.这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跟在她的身后.长宁往身后瞧了瞧却是全然沒有人影.可是.在沒有人影的时候却能让人觉得有几百双眼睛正盯着她.那才是最可怖的.长宁知道自己太贸然了犯下了一个大错.正如墨鬼所说‘你会后悔的’.的确.长宁在后悔了.

长宁拉回视线投向远处.却惊觉不远处有一个女子还是从头到脚都为一身灰蒙蒙土渣渣的衣饰.罩住身子缩在一间格子屋门口的阴影里看着自己.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似乎还在喂乳.看起來也沒有那么恶意.这村子若然凭借自己的能力想毕也要等到天明才能走出去.所以长宁下定决心要去找那个女子问问.

离得那个灰衣女子越來越是近了.那女人的身体仪态给人的感觉不知怎么总是这么荒诞.她身上有点挺拔的气质.像是大家闺秀.那衣饰虽然土气但绝非像是乡野之人.长宁不由提高了警惕.她向四下里望望.仍是一片清静除了她们之外再沒有一个人影.长宁打算先下手为强制服这个女人再说.

然而……

当长宁醒过來之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土洞里.只稍一动壁上的土便扑簌簌全往下掉.那土洞极小.都不够一个人直起身子.长宁将自己蜷着连呼吸都不是那么顺畅了.

“哪个王八糕子在动.灰尘都迷了爷的眼睛.”黑暗中有人大呼一声.极为不悦.长宁却听着有些耳熟.忙问:“这位爷.敢问是不是池壁池大将军.”

“你也认识我.”池壁一惊.怎么來的人个个都认识他.难不成又一个军中部将.但是听声音又是个女的.池壁反应过來.“你难道是郎中令殊蔺.”

“你怎么也进來了.”

“我怎么进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要这里么.”

“哎呀.大家都在啊.”黑暗中有几个声音附合.虽然都是不太情愿特别是在这个尴尬的场合.作为军人一世的威名都扫地了呀.

“你们可知是谁抓了你们.”

“还能是谁.是滚胩那小子啊.是他打着邀我们喝酒或是聚聚的幌子将我们擒了.然后就不知怎么到了这里了.”那几个声音又说.但池壁却是不同.他忍受着这黑暗中的霉腐之气.虽与苏长宁并非同道.但至少此刻是难友.他的性子爽朗也就沒有什么恩仇之分了.道:“我是中了那沣良老儿的着了.那日得知宣王殡天急忙入宫.那沣良将我拉至一边说有要事相商.然后……哎.都怪我太轻率.还连累了成客卿.”

“将军不要自责.我们为今之计是想着如何出去.绝不能自暴自弃.”成师承一直未曾说话.直至如今才幽幽然说了一句.

“对.我绝对要活着出去.用手撕了那沣良.”池壁怒道.

“滚胩已经死了.沣良也已经被关入了死牢.所以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沣良.而是阙连安.依着预算.阙连安这几天就要动手了.康丰又将是一番腥风血雨啊.”苏长宁将这段日子康丰城中的事情简略地跟大家说了一下.最后又道.“我们若不能自救.怕是也活不过这几天了.”

黑暗中再也沒人再声.大家都是经过军旅磨练的与凡人自是不同沒有那种慌乱.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拷问.为何康丰现在会成了这个样子.池壁叹息了一声.那声音有些苍老但是又有点倔强.“我听闻太子已死这心中本是沒有什么指望了.但是也不能便宜了阙连安这逆贼.所以我一定要活着.活着……大家都给我活着……”

这些人中成师承最是冷静.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出其人模样.但那话是冷静而且有条理的.“我们试过好几种逃跑的办法.都沒有成功.这个洞应该是个废弃的地窖.一边不通.另一边打人看守.而且那些人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不是临时拉來凑人数的溃军.据我观察.这些人一日三班.分工严明.口风也紧.什么也探不出來.”

苏长宁只來得及说了一声咱们长从计议.就惊觉有异响睨向一侧.那边只有大半人高的门被打开射进來几许光线.许是清晨了.她能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至少还是不小.应该是五六十匹.相较于这地窖里的静默也就格外的刮噪了.那马蹄声渐行渐远听起來沒心沒肺的但却隐有生杀气息.他们这是要出动了又是要去哪里.

然而长宁并沒有时间去想这些.门边上的几个兵卒恶狠狠的手一推.又一个人滚了进來.惊得地上的灰尘在地窖里弥散.一时咏嗽之声此起彼伏.长宁是在最外边的.借着尚未关上的门看清了那人灰扑扑的脸.惊得差不多连下巴也是要掉了.

“须臾公子.是你么.”

“你是.”那人顿了顿.语气里倒有几分惊喜.“你是苏……不对.你是纳鸾.”

“果真是你.沒想到我们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里啊.”长宁坐在地上里面又恢复了黑暗.她只觉得这人生真是可笑好像处处都是恍如虚妄沒有一点真实的.她与这须臾见过三次面.每一次都是不正常的.第一次她劫持了他.第二次也莫名其妙.第三次更是荒诞直接都成了阶下囚了.

不过眼下连须臾也是遭了毒手.看來这阙连安在宫中还真是只手遭天了.池壁的反应有些过激.直接骂骂咧咧起來.他刚才是听殊蔺说过现在是须臾监国.现在这国监着监着连自己都监成了阶下囚.他自然也是心有愤怒.现在太子死了.他自然要攀附一棵树的.这须臾眼下里便是他的树.

“你不是在阴山么.怎么跑來了这里.”须臾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的情报不会有错.

“哎.一言难尽.我是被人擒去了阴山迷宫猎场里.可逃出來了.本來想深入虎穴的.沒想到这虎穴如此之深.进來了就出不去了.”苏长宁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承认自己这回失策了.

“那公子你呢.这皇宫守卫如此深严怎么也会.”池壁问.

须臾半闭着眼睛.这宫内阴谋与污垢相错.朝政之局根基已乱.他自认具有泱泱之气也是稳持不住.到最后连自己都落了如此地步.他猛然睁眼想努力瞧见这暗色中的一切.可是事实告诉他: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你什么都是看不穿的.

不过有一点他却以自己的亲身经验才是知道.如父皇是如何失踪的.这阙连安谋划此举并非一日二日.怕是有些年了.居然挖了一条通道直通英武殿的龙榻之下.阙连安进來之时就喝退了他的侍卫.有些盛气凌人.直到他被人挟着进入地道他才知阙连安的盛气凌人是有资本的.

须臾在说这些话时只觉得这康丰宫中阴气之重已非他可负担.

宁越到了阴山其实有几个时辰了.直到凌晨庞即和他的骑兵也是到了.只是那匈奴女尚未出现.他抬头看了看刚刚露出脸來的太阳.心里莫名升出一股不安.他一时还不清楚这感觉何由而來.但已能清醒的感觉到一张针对他而设的网已层层紧密地向他身上缠了來.

第三章:不平等条约

第三章:不平等条约

殊蔺大厦是墨城最美的建筑,以玲珑剔透的水晶光泽而闻名于世,张扬的风格,精致的韵调,淡雅的清香,霸气的灵魂,这些都构成了墨城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人民的标志和骄傲。

当然,这就是宁氏集团的总部所在,总裁室处在38楼,宁越每天上班都很早,他会在清晨润甜的空气中喝着咖啡,听秘书歌埙为自己介绍一天的行程安排。

宁越今天的气色并不好,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即使喝了咖啡也提不起神来,这时,适缝池晏进来,宁越干脆推掉歌埙为自己作出的所有安排,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池晏走过来,他看上去和宁越差不多的年纪,轮廓分明,线条硬朗,他是全国武术散打冠军,池晏的父亲自小就跟着宁桓,所以池晏自小也就跟着宁越,负责他的安全,对宁氏家族的事可谓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池晏身上并没有一般人的人情世故,他的嘴巴很严,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通过他泄露出去的,所以他是宁越最为信任的一个人了。

所以有些事,宁越是宁愿跟他一起商议的。

池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递给宁越一张写着地址的卡片和一把钥匙,告诉他最好到这个地方去看一看。

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使宁越并没有多问,反正头痛,就当作放松一下,宁越站起来抓起椅后背上的外套,一边穿着打算出去。

歌埙还没有走,见总裁有外出的意向,她慌忙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总裁,这份文件是市政府要的,其中有一项是有关您的简历,今天中午前必须交上去,我不知道这样填是否正确。请您过目一下。”

宁越接过略微过目了一下,然后提起笔在简历上改动了一处,又交还给歌埙。

“总裁,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您还承认自己已经结过婚了?”歌埙望着那处被宁越改动过的地方失了以往的仪态,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怀疑之色,这么出色的上司,如果被某个女人占有,可真是种资源浪费了。所以她宁愿相信他是没有结过婚的,可以供大家共享的梦中情人。可是,二十年前狮虎二帮的联姻是轰动墨城轰动整个黑白二道的,这种事实没有谁能够抹去,只是当时二个当事人都只是五六岁的孩童,是成不了真正的夫妻的,这一点,谁都懂,而且五岁的婚姻是受不了法律保护,当事人完全可以当是一出恶作剧么,何必当真?

歌埙捂着口,感觉到一道自高处而来的严厉目光,知道自己失态,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转身出去。

宁越并没有指责,只是有一刻他在发呆……

池晏让他去的地方是一幢公寓的二楼,公寓前面有一座美丽的小花园和碧绿的草坪,穿过二楼的一个过道很轻易就找到了地址上的202室,他命人在外候着,自己则打开房门进入里面,房间并不大,但是很洁净,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显的很是祥和安溢,桌上的花瓶里插着长相思,那是一种纯白到几乎透明的花朵,昂张着生命,据说这种花束很不吉祥,一般是恋人分手时用的,若有人提出分手而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便会送对方一束长相思,以示分手,所以若有人收到长相思心情都会相当沉重,所以长相思便成了一种不祥的东西,被人拒之门外。

可是,这家的主人倒是一反常情,花瓶里到处都插着长相思,看来对于这种花的痴迷已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除了长相思,家中并没有其他的异相,宁越有点搞不清楚池晏要他来这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房间里散放着清淡的花香,而四周,又太过静谧,因此沁人的花香演变成了一种鬼异,在心的最深处如魔鬼一般的跑出来……

突然,他听到从里间传来一声粉嫩的却又惊恐的叫声,在充满原始清香的房间里让人生疼,宁越忙向着叫声的源点冲去。

在一个小房间里,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子正躺在地上,脸色灰白,她的左手按住右手腕处,那儿正有殷红刺目的鲜血汩汩流出,落在地上凌乱的玻璃碎片之间,泛着血光。

小女孩很是倔强,除了刚才的一声惊叫,再也没有痛苦的声音流露出来。

“你伤着动脉了。”宁越拉过她的手腕,血肉模糊的流血场面他见过得多了,但这些安在一个小女孩子的身上,他也有些不忍。

“我想没关系的。”小女孩昂着头,似乎想看他,但又找不到突如其来陌生的他的方向,宁越盯着她,这才知道这个小女孩子原来是个盲童。

“你家人呢?”

小女孩诱了诱鼻子,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姐姐出事了,被人抓走了,而哥哥正在上班……我想我会没事的,一会儿就会好的。”

姐姐被抓走了?莫非……宁越恍然明白,今天池晏让他来的这家原来是苏长宁的住处。

容不得多想,他一把抱起小女孩子,“你该上医院,不然就会没命的……”

看守所内。三天之后。

即使想掉了一整头的秀发,苏长宁也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警察怎么就突然犯起傻,以一句抓错人了就搪塞她,要她卷铺盖立刻从看守所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怪事,才几天的时间她都还没有数清楚看守所到底有几只嗡嗡叫的苍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她本还打算花一辈子的时间数完了苍蝇再数蚂蚁的。

办完手续,从警局的台阶上下来,白花花的光线居然刺得她睁不开眼,长宁不得不遮了遮光线,那些该死的,居然没一个人来接她。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终于有车在她身边嘎的一声止住,下来一个人,拉着她就将她往车里塞,苏长宁的心一个扑腾,今天,该不会是遇上绑匪了吧?怎么什么样的怪事都要摊上她?

刚要叫,对方甩给她一个软包捂住了她的嘴,“大小姐,别叫,是我。”

苏长宁这才下意识的去看他,这个……居然是庞即。

“你怎么回事?”她叫。

“别废话,小黎雨可是在等着你去救命呢。”庞即说着,车已经发动,光一样的射了出去。

花了一个路程的时间,长宁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宁越大少爷大白天的闯入私人民宅,却意外的救了被玻璃刺破动脉的小黎雨,也意外的明白了她苏长宁敲他二十万竹杠的原因,不但不再追究她的责任,而且还特地从美国请来了眼科方面的权威来为小黎雨的眼睛动手术。

天下有这等好事?长宁张大着嘴,极为不相信的样子。

“的确,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那个宁越弄了个什么不平等条约,非要你签字才肯出资50万为黎雨手术。”庞即虽然不屑,可毕竟事不关已,脸上挂着一副极度金钱至上的崇高表情,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会阔绰到可以一伸手就豪甩个50万。

“什么不平等条约?”长宁本就不信宁越会如此好心,这不,用一张不平等条约为诱饵,就等着她这只可怜的小羊羔自动喂入虎口呢。

“不知道。只有你本人才可阅读,不过我猜想不是不平等条约就是卖身契什么的,所以我才急着载你去医院,小黎雨可正躺在手术台上就等着你签字了。”庞即甩给她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似乎在等着看好戏。

庞即的表情虽然可憎,但长宁才没有时间去管他,她现在头脑里满满的都是那个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宁越,本以为在看守所对他的诅咒终于换来了他的良心发现,可事实是,那个可恶的宁越填了一个坑又挖了一个更深的坑,似乎有着非逼她跳不可的念想。长宁打了一个冷颤。

在医院院长的办公室,才三个人,长宁终于明白了不平等条约是什么,所谓的另一个更深的坑是什么。她盯着宁越看了一会儿,再怎么看,这个冤大头仍是徒有光鲜的外衣和迷惑人的脸和高的惊人的回头率,长宁相信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走在大街上有这么高的回头率是很不足为奇的。

他的身子倚着椅背,只看着她却不说话,全让他的律师软一句硬一句的逼迫着她就范。

“宁越先生先前被你骗去的二十万,再加上投入的三十万,一共是五十万作为借款借给你,借款期限是三个月,如苏小姐同意就在这协议上签字。另外本合同还有附款,也请苏小姐看仔细了。”所谓的金律师如此说。

“三个月?”长宁差不多要跳起来,“三个月我怎么还得了?到那时再去抢银行还不如我现在就去抢银行。”

“苏小姐别激动,如果您认为我的当事人的要求有些苛刻,那么我们可以带着50万离开,我们绝不会做让苏小姐为难的事。”

这是什么话?不让她为难?分明就是让她更为难!

“能不能再宽些日子,你们看,我若有钱的话,也不会走上欺骗这条路,是不?所以请你们就看在黎雨的份上,再给我宽限些时日,这样也比较符合实际一点。”长宁软下来,打算用曲线的方式来打动这些冷漠的怪物。

居然不吃她这一套,“这不可能,我的委托人没有这么大的耐性,苏小姐如果觉得为难,可以再多多考虑一下,顶多,也就是让小黎雨在手术台上再多躺上一会儿。”

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长宁算是明白了这些人的伪善心。看来,这些人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她这颗棋子摆放在某处,就绝计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斜睨了宁越一眼,他的眼里放着一种冷酷的光,长宁哼了一声,终于放弃跟他讨价还价,刷刷的在协议上签了字,甩给他。

宁越站起来,他高大而修长的身影投射到她身上,但也仅仅是一晃而过,他就已向着门口走去。

“希望苏小姐能够遵守协议遵守诺言,我们三个月后见。”他撂下话来,很轻,很好听,但却让苏长宁莫名其妙的又是一颤。

“我诅咒你变成一头大耳朵猪。”长宁在心里大叫。

“怎么样?怎么样?”见门打开,庞即和他的女朋友舒亦冲进来,好像鬼子进村,扫落了桌上的一只茶杯和好几叠文件。

长宁咬着牙,狠狠的迸出几个字来,“M计划宣告失败。”

“什么M计划?”庞即一头雾水。

“笨。”亦舒拍了拍庞即的头,“M就是MONEY钱的英文大写开头字母,意思就是抓钱计划。”

“天。”庞即笑到流泪,“抓钱计划?我看是钱抓你们才是,钱没抓到倒把自己抓里头去了。”

“你还笑?”亦舒把轻抚改成了狠狠的一拍,痛得庞即抱头大叫。

“长宁,那份不平等条约到底是什么?”亦舒关心的问。

“没什么,反正我已经签字了,接下来该是小黎雨最最期待眼睛复明的光明时刻了。我们去看看他吧。”长宁倒是平静下来,是啊,现在还有什么比小黎雨的眼睛复明更重要的事?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

“你真的没事吗?”

“我真的没事。”

第三章:不平等条约

殊蔺大厦是墨城最美的建筑,以玲珑剔透的水晶光泽而闻名于世,张扬的风格,精致的韵调,淡雅的清香,霸气的灵魂,这些都构成了墨城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人民的标志和骄傲。

当然,这就是宁氏集团的总部所在,总裁室处在38楼,宁越每天上班都很早,他会在清晨润甜的空气中喝着咖啡,听秘书歌埙为自己介绍一天的行程安排。

宁越今天的气色并不好,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即使喝了咖啡也提不起神来,这时,适缝池晏进来,宁越干脆推掉歌埙为自己作出的所有安排,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池晏走过来,他看上去和宁越差不多的年纪,轮廓分明,线条硬朗,他是全国武术散打冠军,池晏的父亲自小就跟着宁桓,所以池晏自小也就跟着宁越,负责他的安全,对宁氏家族的事可谓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池晏身上并没有一般人的人情世故,他的嘴巴很严,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通过他泄露出去的,所以他是宁越最为信任的一个人了。

所以有些事,宁越是宁愿跟他一起商议的。

池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递给宁越一张写着地址的卡片和一把钥匙,告诉他最好到这个地方去看一看。

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使宁越并没有多问,反正头痛,就当作放松一下,宁越站起来抓起椅后背上的外套,一边穿着打算出去。

歌埙还没有走,见总裁有外出的意向,她慌忙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总裁,这份文件是市政府要的,其中有一项是有关您的简历,今天中午前必须交上去,我不知道这样填是否正确。请您过目一下。”

宁越接过略微过目了一下,然后提起笔在简历上改动了一处,又交还给歌埙。

“总裁,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您还承认自己已经结过婚了?”歌埙望着那处被宁越改动过的地方失了以往的仪态,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怀疑之色,这么出色的上司,如果被某个女人占有,可真是种资源浪费了。所以她宁愿相信他是没有结过婚的,可以供大家共享的梦中情人。可是,二十年前狮虎二帮的联姻是轰动墨城轰动整个黑白二道的,这种事实没有谁能够抹去,只是当时二个当事人都只是五六岁的孩童,是成不了真正的夫妻的,这一点,谁都懂,而且五岁的婚姻是受不了法律保护,当事人完全可以当是一出恶作剧么,何必当真?

歌埙捂着口,感觉到一道自高处而来的严厉目光,知道自己失态,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转身出去。

宁越并没有指责,只是有一刻他在发呆……

池晏让他去的地方是一幢公寓的二楼,公寓前面有一座美丽的小花园和碧绿的草坪,穿过二楼的一个过道很轻易就找到了地址上的202室,他命人在外候着,自己则打开房门进入里面,房间并不大,但是很洁净,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显的很是祥和安溢,桌上的花瓶里插着长相思,那是一种纯白到几乎透明的花朵,昂张着生命,据说这种花束很不吉祥,一般是恋人分手时用的,若有人提出分手而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便会送对方一束长相思,以示分手,所以若有人收到长相思心情都会相当沉重,所以长相思便成了一种不祥的东西,被人拒之门外。

可是,这家的主人倒是一反常情,花瓶里到处都插着长相思,看来对于这种花的痴迷已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除了长相思,家中并没有其他的异相,宁越有点搞不清楚池晏要他来这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房间里散放着清淡的花香,而四周,又太过静谧,因此沁人的花香演变成了一种鬼异,在心的最深处如魔鬼一般的跑出来……

突然,他听到从里间传来一声粉嫩的却又惊恐的叫声,在充满原始清香的房间里让人生疼,宁越忙向着叫声的源点冲去。

在一个小房间里,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子正躺在地上,脸色灰白,她的左手按住右手腕处,那儿正有殷红刺目的鲜血汩汩流出,落在地上凌乱的玻璃碎片之间,泛着血光。

小女孩很是倔强,除了刚才的一声惊叫,再也没有痛苦的声音流露出来。

“你伤着动脉了。”宁越拉过她的手腕,血肉模糊的流血场面他见过得多了,但这些安在一个小女孩子的身上,他也有些不忍。

“我想没关系的。”小女孩昂着头,似乎想看他,但又找不到突如其来陌生的他的方向,宁越盯着她,这才知道这个小女孩子原来是个盲童。

“你家人呢?”

小女孩诱了诱鼻子,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姐姐出事了,被人抓走了,而哥哥正在上班……我想我会没事的,一会儿就会好的。”

姐姐被抓走了?莫非……宁越恍然明白,今天池晏让他来的这家原来是苏长宁的住处。

容不得多想,他一把抱起小女孩子,“你该上医院,不然就会没命的……”

看守所内。三天之后。

即使想掉了一整头的秀发,苏长宁也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警察怎么就突然犯起傻,以一句抓错人了就搪塞她,要她卷铺盖立刻从看守所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怪事,才几天的时间她都还没有数清楚看守所到底有几只嗡嗡叫的苍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她本还打算花一辈子的时间数完了苍蝇再数蚂蚁的。

办完手续,从警局的台阶上下来,白花花的光线居然刺得她睁不开眼,长宁不得不遮了遮光线,那些该死的,居然没一个人来接她。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终于有车在她身边嘎的一声止住,下来一个人,拉着她就将她往车里塞,苏长宁的心一个扑腾,今天,该不会是遇上绑匪了吧?怎么什么样的怪事都要摊上她?

刚要叫,对方甩给她一个软包捂住了她的嘴,“大小姐,别叫,是我。”

苏长宁这才下意识的去看他,这个……居然是庞即。

“你怎么回事?”她叫。

“别废话,小黎雨可是在等着你去救命呢。”庞即说着,车已经发动,光一样的射了出去。

花了一个路程的时间,长宁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宁越大少爷大白天的闯入私人民宅,却意外的救了被玻璃刺破动脉的小黎雨,也意外的明白了她苏长宁敲他二十万竹杠的原因,不但不再追究她的责任,而且还特地从美国请来了眼科方面的权威来为小黎雨的眼睛动手术。

天下有这等好事?长宁张大着嘴,极为不相信的样子。

“的确,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那个宁越弄了个什么不平等条约,非要你签字才肯出资50万为黎雨手术。”庞即虽然不屑,可毕竟事不关已,脸上挂着一副极度金钱至上的崇高表情,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会阔绰到可以一伸手就豪甩个50万。

“什么不平等条约?”长宁本就不信宁越会如此好心,这不,用一张不平等条约为诱饵,就等着她这只可怜的小羊羔自动喂入虎口呢。

“不知道。只有你本人才可阅读,不过我猜想不是不平等条约就是卖身契什么的,所以我才急着载你去医院,小黎雨可正躺在手术台上就等着你签字了。”庞即甩给她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似乎在等着看好戏。

庞即的表情虽然可憎,但长宁才没有时间去管他,她现在头脑里满满的都是那个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宁越,本以为在看守所对他的诅咒终于换来了他的良心发现,可事实是,那个可恶的宁越填了一个坑又挖了一个更深的坑,似乎有着非逼她跳不可的念想。长宁打了一个冷颤。

在医院院长的办公室,才三个人,长宁终于明白了不平等条约是什么,所谓的另一个更深的坑是什么。她盯着宁越看了一会儿,再怎么看,这个冤大头仍是徒有光鲜的外衣和迷惑人的脸和高的惊人的回头率,长宁相信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走在大街上有这么高的回头率是很不足为奇的。

他的身子倚着椅背,只看着她却不说话,全让他的律师软一句硬一句的逼迫着她就范。

“宁越先生先前被你骗去的二十万,再加上投入的三十万,一共是五十万作为借款借给你,借款期限是三个月,如苏小姐同意就在这协议上签字。另外本合同还有附款,也请苏小姐看仔细了。”所谓的金律师如此说。

“三个月?”长宁差不多要跳起来,“三个月我怎么还得了?到那时再去抢银行还不如我现在就去抢银行。”

“苏小姐别激动,如果您认为我的当事人的要求有些苛刻,那么我们可以带着50万离开,我们绝不会做让苏小姐为难的事。”

这是什么话?不让她为难?分明就是让她更为难!

“能不能再宽些日子,你们看,我若有钱的话,也不会走上欺骗这条路,是不?所以请你们就看在黎雨的份上,再给我宽限些时日,这样也比较符合实际一点。”长宁软下来,打算用曲线的方式来打动这些冷漠的怪物。

居然不吃她这一套,“这不可能,我的委托人没有这么大的耐性,苏小姐如果觉得为难,可以再多多考虑一下,顶多,也就是让小黎雨在手术台上再多躺上一会儿。”

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长宁算是明白了这些人的伪善心。看来,这些人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她这颗棋子摆放在某处,就绝计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斜睨了宁越一眼,他的眼里放着一种冷酷的光,长宁哼了一声,终于放弃跟他讨价还价,刷刷的在协议上签了字,甩给他。

宁越站起来,他高大而修长的身影投射到她身上,但也仅仅是一晃而过,他就已向着门口走去。

“希望苏小姐能够遵守协议遵守诺言,我们三个月后见。”他撂下话来,很轻,很好听,但却让苏长宁莫名其妙的又是一颤。

“我诅咒你变成一头大耳朵猪。”长宁在心里大叫。

“怎么样?怎么样?”见门打开,庞即和他的女朋友舒亦冲进来,好像鬼子进村,扫落了桌上的一只茶杯和好几叠文件。

长宁咬着牙,狠狠的迸出几个字来,“M计划宣告失败。”

“什么M计划?”庞即一头雾水。

“笨。”亦舒拍了拍庞即的头,“M就是MONEY钱的英文大写开头字母,意思就是抓钱计划。”

“天。”庞即笑到流泪,“抓钱计划?我看是钱抓你们才是,钱没抓到倒把自己抓里头去了。”

“你还笑?”亦舒把轻抚改成了狠狠的一拍,痛得庞即抱头大叫。

“长宁,那份不平等条约到底是什么?”亦舒关心的问。

“没什么,反正我已经签字了,接下来该是小黎雨最最期待眼睛复明的光明时刻了。我们去看看他吧。”长宁倒是平静下来,是啊,现在还有什么比小黎雨的眼睛复明更重要的事?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

“你真的没事吗?”

“我真的没事。”

第五十三章:调虎离山

第五十三章:调虎离山

但他抬眼就看到庞即和身后的十二云骑兵,十二云骑兵向来缺一补一永远都是十二人,这十二人都是武功好手跟他也说得上相交默契忠心不二。(..com 好看的)

“大人,我看我们不用等了吧,怕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庞即把宁越的疑律老实不客气的道了出来,他站在马上,被笼在光晕里,一派少年儿朗意气风发的样子。

其实这会儿宁越的心思已经乱了,他望着阴山望着九幽,他的心情一时很乱,这里有一股靡烂的气味压迫着他,甚至还留有未及清扫的白骨一根根乱搭着。他长吸了一口气勉力才把纷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会轻易被外界紊乱心思的人,今儿是怎么了?他绝不能再被那个心头的影子所打扰,现在是关键时刻,从情形来看已经是被阙连安牵着鼻子走了,怎么心还能乱呢?至少这一点连庞即也看出来了,自己还在这里希翼什么?

怕是宫中已经出了什么事,他必须速回,宁越挥了挥手正要下令回城,然而这时前面的地平线上腾起一阵灰尘,然后约有五十多骑正向这边过来,领头之人是一个紫衣女子,蒙着黑色黑纱,这些马匹在宁越一行的面前一字排开。

那女子哈哈笑的有些豪爽,只是一开口说话那声音就听着极为怪异,“你就是宁越?”

“听说宁大人在朝中威望极高,又善谋略,也算是这个国家的有功之臣,现在坐镇康丰维持各方势力间的平衡,可否想过一旦打破,又会是何等血流成河的局面?宁大人果真愿意见到此等情景?”

“我说我不愿就可避免流血事情的发生了么?你说你想称帝就能如意遂心了么?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宁越微微一笑,这匈奴女的话看侧无错实则是一个陷井,好像宫中各方势力争斗都是无错,皆是因为他们活在这个人世的生存法则之内,那么错的无非就是他宁越了,是他错来了这康丰或是错入了这争斗吧。

“天已经亮了,这梦呢,也是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庞即在边上懒懒的补上一句。

“你们都是能说会道之人,我呢,在口舌上自是占不到便宜。”那人身音忽高忽低的,忽浑沌忽尖锐的,猛然一笑容易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呢,逞这些口舌之能又有何用?人不还都是在我们手上,我今日只带了五十人,而你们有千人,却也只能这么干瞪着眼,又能耐我何?”

“你别跟我们绕圈子,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们都在哪儿?你好像一个都没带来。”宁越抬头看了看升得越来越高的太阳,又瞧了瞧那匈奴女的身后,果然这结局并非是他所愿,这匈奴女的用意已是十分明显,按理说她应该先是关心颜苓才对,却至今只字未提及此人,而在这里跟他满嘴跑着瞎话跟他耗着拖延时间,

“是耍着我们玩么?玩你也要有玩得起的资本。”宁越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只是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好似有叠云一般莫测的情绪漫漫舒卷着。

庞即猛盯着那匈奴女,按理说现在的情形是比较压抑的,然而压抑却不是庞即的个性,他的神情依然明快如山间松风,目中又有几分飒然之意,盯得那匈奴女身形微微一颤,虽然隔着面纱但那双眼睛确也玲珑,但庞即还是瞧出了她的避意,她在躲避他,庞即却是一声冷笑,他本与宁越并马站在一起,这会儿凑过身去在宁越耳边轻语了几句。.com []

宁越唤人押了颜苓过来,指着他道,“你现在只需回答我一句话,他们在哪儿?”

宁越故意用他们两字。果然那匈奴女中计,未曾意会过来,手往阴山腹地一指,“阴山皇家猎场迷宫之中……”那女子的回答无疑让宁越已经确认,被抓的那些人都在这匈奴女手中。

“我怎知他们在或不在?是死是活?你也太没有诚意了。”宁越说时用手一指,庞即已经飞马而出,“小儿,谁来与我单挑?”匈奴女手下的一员干将见状心中气血涌动一时难于控制,策马应声,却被庞即几个回合挑下马去,他的长枪在那干将身上挑了几挑,全身也就被挑得只剩一条短裤衩,周围一片哄笑之声。庞即笑嬉嬉的用长枪指着那匈奴女道:“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男是女?”

宁越在旁边微微含笑看着庞即脸上那一副少年人睥睨自豪的神情,见他手一挥身后的千余骑就策身而上,匈奴女见状不妙和着手下狂奔而逃。

这时宁越身边只剩下十二云骑士,早上的阴山脚下还有些雾气蒙蒙的,笼着生命力顽强的草儿向远处延伸出去,这般的景色是极美的,若是没有残酷的撕杀当真是一片“梦土”了。

庞即和他一千骑兵越追越远,这边却从阴山腹地中突然就涌出了一队匈奴兵来,向着他们杀将过来,果然他们是有伏兵的,宁越笑笑唤了身后十二云骑兵弃了颜苓“逃窜”而去,如果“狼狈”当真是可以在十二云骑兵的“光荣”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这伙伏兵的目的果然是颜苓,这会儿“得了”颜苓也没有再追上来。

宁越双眉间微微触扰,这件事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以为想要作乱之人是辅国公一伙,只消解决了他们这事儿就了了,可现在差不多耗尽了他的心血才知辅国公只是个开始,后面的阴谋一环一环的让他不得不对周围诸事都存了戒心。这会儿即使看着那伙人劫持去颜苓,计谋得逞的喜悦反没有了多的只是责任与忧惧。若然连这么一场叛乱都平定不了,他又如何去谈什么一统七国?甚至于都是愧对一城百姓想要安居的热望了。

这时庞即已率着他的骑兵回来了,笑着对宁越道:“今天手气不顺,让那不男不女给跑了。”

“你说今儿这个紫衣女不是我们要找的匈奴女?”

“那个匈奴女我见过,虽然都只是露出眼睛,但眼睛的风情却是全然不同的,而且,说话的声音不同。”庞即略作回味,“声音有些不男不女的……像宫里的太监……”庞即本欲再说下去,这时他瞧见远处有一骑飞身过来,那速度那身姿,“嘿,是那小子……”

庞即所说的小子便是池晏了,池晏下马连气都来不及喘匀也不与庞即计较,连忙说道:“宫中出事了,须臾公子不见了。”

“怎么回事?”

“公子那日从德寿殿回了英武殿,一只见了二个人,分明是欧阳度和阙连安,然后从阙连安走后未久荣王妃便来找公子,便发现他不见了,宫中侍卫整个皇城翻找了过来也不见踪影,然后就在英武殿的龙榻之下发现了一处秘密通道,一直通到西大门外……另外,还有个不好的消息……宣王也将于今日出殡。”

宁越也略有惊色,“按着宫中指算不是明日是吉日于明日出殡么?怎么会突然提前了一天?”宫中之事自须臾监国之后宁越就少有触及,他也没有那么一颗强大到诸事皆管的心脏,但是须臾有时也会将宫中的事与他说上一说,在他的记忆里须臾没有提及要改日子的,于是忙问,“这是谁的主意?”

“听说是太后的主意,而且,这个日期是神算子定的,说这才是真正的吉日,上可庇佑皇家,下有利江山黎民……”

“神算子?”

“对,就是这人,不仅改了日子,连路线都是改了。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连防备都来不及。就在我出城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动身了……”

“这个都公示天下了,怎么还可以改?就算是为了皇家的安危,这太后也是该阻止的。”庞即脑子也转着极快。

“不知道,太后就是同意了,弄得宫中侍卫现在就像热窝上的蚂蚁,又要守宫中安危,又要找须臾公子,又要忙着宣王出殡的事,简直就是团团转啊。”

“也就是说不经过雨花亭了?”宁越低低说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他略作思索,有了这些心底的算盘在场面一时颇为微妙,“宫中倒是不及,翟景的大军蹲在那里,那些人也不敢妄动,我现在只怕他们要在去往皇山皇陵的半道上玩花样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今天在这里跟我耗着拖时间,要调我出宫的原因,他们怕我阻止太后。”

“走,大家跟上。”宁越突然挥鞭前行,池晏和庞即都寂无声响跟上,虽是沉默但都知道这一去对他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哥,我们要去哪里?”池晏问。

“我也不知道,大家留意地上的白色粉末,跟着它走便是。”宁越回道。

“那粉末……难不成是颜苓身上掉下来的?”庞即看到了地上一根细细的白线,在那绿油油的草地上向前婉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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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逃跑方案

第五十四章:逃跑方案

“也算是,我喂那颜苓吃了几斤辣椒,这几日嘴唇肿得是没法说话了,然后又将他与那匹马捆绑一处,在马腹上捆绑了白石灰,就在你们去追那紫衣人的时候,我就在石灰袋子上剪了一个小口子。”

“大哥,原来你早有防范啊。”池晏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开口,他心中暗暗有些猜测此去一行的目的,怕是这一二日就该有个结果了。

宁越却是淡淡道,“我这防范又算得了什么?与阙连安的防范比起得怕是小巫见大巫啊,他必是料到了我们要对他动手,所以才会借神算子的口让太后改道,这会儿该是他在半道上某处设了伏兵,要将送殡的百官殡妃公子们一网捉尽了。”

一言即出,大家的心头都凉了下来,本来要在雨花亭布了局的现在却要走入别人设好的局里,一时就觉得连五月的空气都是冰冷冷的凉入心骨,但在这冰凉冷漠的尽处觉得一切似乎都穿了、破了……如此也好,要等的结果就要出来再也不必挂着念着不安着了……

一行人往前追去,几乎都过了晌午了谁也没有要填肚子的想法,池晏跑得最快却突然勒马停住,“大哥,白线到此没有了……大概是被他们发现了。”

池晏指着地上,他们一路紧赶紧的,也不知过了几个村过了几个城,只知道线到这儿断了也就意味着又陷入绝境。

“这里不说远的,光是这方圆十里,就有十多个村城郡府,若然一个个去找这时间可就耽误了。”庞即也道。

宁越沉默了片刻,问池晏道:“按着改变后的路线,这里有几个地方是去往皇山皇陵的必经之地?”

“大概有三个,陀螺郡,佩镇,墨子府。”

“如果是你,要选一个地方设伏,你会选择哪个地方?”

池晏低头略作沉思,他本就是行军打仗之人,对周围的地形都极为熟悉,不由道,“墨子府,这墨子府又称格子村,是个迷宫般易守难攻之地,当年七王攻打天祁王朝之时,在这里可是损耗了大量的兵力,而且这些年来村子里青壮年又日益减少,是个可以轻易占据之地。”

“好,我们就去墨子府。”宁越看了池晏一眼两人似是心意相通,当此危局问题只有具体该怎么做而非做与不做,所以站在这里说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去上一趟方能定论。

格子村的地容里空气沉闷隐隐还有股腥臭味,但内里都是心系大局的人,当然这些也就全不以为意,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想了好几套逃跑的方案但都被敌方一一窥破,所以这会儿都沉默着。

须臾坐在苏长宁的旁边,他的口角却微微含笑,他看了看苏长宁虽然在暗色里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她是一个有着太多心事的女子,可这一刻她却似终于回归了平静,那表面的平静之下该是掩盖了多少内心里的百转千回。

许久苏长宁动了动低声道,“大家想了那么多办法又都一一否决了,如此下去时间上就来不及了,我看不如由我先出去,然后再搬援兵过来。”

“你怎么出去?有办法了?”池壁问道。苏长宁似乎摇了摇头,“要走出这地窖还不简单,难的是从这格子村里出去,但是我们对格子村都不太熟悉,所以就算有了什么计划都会因实际情况的改变而得不到完美的实施,也就是说计划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只能先出了这地窖再看情况而行。”

“好。就这么办,我陪你一起出去。”人群中有人附合,细听之下原是须臾,长宁置于腿上的手被他轻轻握住,似是在这黑暗之中给予她勇气,然而长宁却是懦弱得多了想要抽出手来却是抽不出来,场中空气一时凝静下来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好,反正事情也到如此地步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池壁咬着牙说,“不过我也要陪着一起,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不行,人多扎眼。”苏长宁表示反对,几个争合之下她去敲响了那隔着的厚重门板。吱啦一声门开了有一缕阳光照进来几乎让她睁不开眼。长宁理了理服饰,将一头长发倾泄下来轻轻拔弄了几下,又扫了眼四周重重的敌影,低柔一笑道:“这位大哥,我想上个厕所,能麻烦带个路么?”

“这?不行啊……自己在里面解决。”那个士兵看起来有些木讷不善言辞,一般这样的人也是不太懂得风情的。长宁心想自己虽然没有长安与长平倾国倾城的美色,但好歹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啊,她就不信了连个小小的士兵都拿不住了,一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平素里她总喜欢在身上放一个薄荷香囊,以致现在总散发着淡淡的清然自然的薄荷香。

长宁向那士兵身上靠了靠,声音柔得都掐出水来了,“大哥,我是个女子,这里面都是一帮大老爷们,你让我怎么……解决?”

“这……”那士兵正在为难之际,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个子出奇的矮约摸只有一米五的样子,但看起来,官位应该在这些人之上。在那士兵解释了几句之后,这小个子男人目光在长宁身上停留了几分钟,长宁冲着他一笑,那人几乎眼珠子要掉下来口水都流出来。

“这人交给我,我负责把她还回来。”虽然侍卫有些不太情愿,但小个子男人还是无视了他们的意见朝着长宁招招手,长宁转身朝地窖里笑了笑,须臾在她的身后声音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你这是出卖色相。”

长宁恨恨的几乎想朝着他龇牙咧嘴,自己出卖色相还不是为了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啊!但一想到自己与须臾的第一次见面自己好像也在出卖色相,就不由有些脸红,须臾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个点上也是一笑,趁着长宁脸红之机一脚冲了出去,朝那小个子男人道,“喂,这位大哥,我也想去方便方便,可否同样给个方便?”

小个子男人咬着嘴唇狠狠地看着须臾似是不愿,但他也无法明着拒绝否则意味就太明显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叫两个士兵带须臾前去,自己则拉着苏长宁递过来的手往着另一边去了。

空气里兵弥散着烟味呛得长宁连着咳了好几声,她用袖子捂着鼻子冲着小个子男人唠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烟?”小个子男人拉着长宁的手油腻腻的长宁也没法甩,相反还冲着他笑了笑,若是这一笑能换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也算值了。

“你听说过獾子么?我们便是那洞中的獾子。”小个子男人看似答非所问内中却大有文章,獾子这种动物长宁是听说过的,它们喜欢钻洞喜欢群居也是极其聪明,因为喜欢啃食庄稼与那农夫便成了死敌,农夫对付这种动物的办法之一便是用烟熏,小个子男人的话无疑是在指明这格子村外有“农夫”。这农夫会是谁呢?

“干嘛说自己是獾子,那外面的北燕军不就是农夫了么?你也太不会说话了,尽想着长别人威风,这话若被你们管事儿的听到,你肯定要挨责罚。”长宁挨着他,她的声音一改以往悍气,柔柔的有一种女孩家特有的娇软。

“也是,也是啊……”小个子男人以为长宁为他说话喜上眉梢,早将长宁的身份抛到后身云里去了。握着的手也不规矩起来。

看来宁越是真的来了,而他却没有攻进来,应该是兵力不够在待援军了,然而这格子村里看似无人实则藏了多少人她都毫无预算,他也确实不该贸然攻进来,不过自己该是如何给他一个内应来分担点他的负担呢?

“你怎么这样?这里到处都是眼睛,就不怕别人瞧见?”长宁趁机甩了他的手。

“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他们都……”小个子男人终于觉察出自己失了言,道,“反正,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这不该是你管的事,”小个子男人一边开门一边答道,说完就一把拉着长宁进了格子间。或许是太过于饥渴连衣服都脱得不利索了。长宁很是轻松的解决了他,翻了他的一件干净衣裳穿上可还是太小,也只能将就着了。她又将头发盘起戴上了头盔,这才有闲心去打量了一下这里的格局,当真就如是一个盒子分为里外二间,人就住在这个盒子里,格子村格子间,果然名符其实。

所幸小个子男人离得并不远要摸回去还是方便的,来时长宁便在脑子里作了记号,这是白天走起来还容易一些。长宁方才摸出去一条巷子便看到两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走过来,手里捧着几身新衣,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话。

“你的房间整理好了么?马上公主就要到了。”高个子侍女说道。

“当然好了,公主的脾气我可不敢惹,稍有不顺可能会剁了我的手。”矮个子女拍了拍胸口,似是心有余悸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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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二十年前的婚礼

(女生文学 )

第四章:二十年前的婚礼

那是一场玫瑰的盛宴。

那是一场声势浩荡的婚礼。

婚礼现场的红地毯铺了半条街,身穿黑衣黑裤黑领带戴着黑色墨镜的保全人员封锁了整条街,玫瑰如雨般丝丝下着,迎接着一张张或妖艳或肥腻的脸,来宾无数,上至政府要员,下至三教九流,均以杨柳轻风玫瑰飘香的沐人礼仪接待。

狮帮和虎帮联姻,自是体面排场不可少的。

结婚的,是六岁的宁越和五岁的殊蔺。

二个人的脸均显得稚气,但却都是天造的完人,从小看大,就知道这个世上若干年以后必会多二个惹人追逐惹人相思的祸精,红粉英气佳颜,不由就让来宾抱怨起上帝的不公。

手携手走红地毯,。殊蔺身上的白色的小婚纱,衬上他的深黑色的小礼服,站在一起恍然让人生出如梦的倚思来,这般绝配和美丽,媒体记者是绝对不会吝啬胶卷的。

宁越后退了一步,把头靠向殊蔺,并用手抚玩着她的头发,昂着头,微笑迷人,似乎在宣扬着什么。

殊蔺却突然收起笑,跳起来,毫不客气的嚷道,“宁越,你干什么踩我这么漂亮的婚纱?”

宁越低下头看了看,确实,雪白的婚纱的下摆被他踩了二个脚印,虽不好意思,但他却不愿承认,咕噜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的。”她紧咬着不放。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你……你才蛔虫呢!我看你比蛔虫还可恶!”

二个人开始变脸,居然在自己的婚礼上吵起架来。二个粉嘟嘟的孩子吵起架来非但没有人拉,反而看戏一般笑的深沉。

“不跟你玩了,没意思。”宁越把婚礼当成了玩耍,僵起性子来,一下子甩下新娘开溜了。

“宁越,你不准跑,咱们还没说清楚呢。”殊蔺提着裙子,也开始丢弃形象,开始追着他满场跑着讨说法。

好不容易把二个人拉回来,却都回不了原位,嘴劂的老高,似是赌气似的谁也不理谁。

牧师开始为二个人证婚。

“你是否愿意这个女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不愿意。。”宁越崩着俊脸朝着牧师大声抗议。

“宁越!”宁桓铁着脸拎着拳在边上大喝。宁越瞧了他一眼气焰顿消,低下头弱弱的极是不情愿的改口,“我愿意。”

牧师又问,“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殊蔺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了看宁越,然后放下了刚才赌气的神色,一本正经道,“虽然我不愿意,但我爸爸妈妈一定要我回答愿意,不然他们又会吵架了,所以……。”

众人大笑。

牧师又说,“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新郎可以亲吻亲娘。”

换过戒指,宁越重重的在殊蔺的粉脸上吻了一下,似是占着小便宜,刚才的气也消了不少。

不料殊蔺极是不配合,她捂着自己的被他偷吻成功的脸,满脸红晕却又很是愤怒的指责他,“你这个大色狼,谁允许你吻我的?”

宁越一愣,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不配合,小嘴不由也嘟起来,申辩道,“我冤枉,是牧师让我这么做的。”

“你胡说,我妈妈说这结婚只是做戏,不能当真。”

“你才胡说,我爸爸说这结婚是真的,你不但可以吻你,而且还必须跟你睡在一个房间。”

“不,不是真的。

第五十五章:李代桃僵

第五十五章:李代桃僵

长宁躲在拐角处听她们说话,什么样的公主会令下人谈之色变?难道?就是那个匈奴女?长宁借着自己的装扮大着胆子突然蹿出来站在拐角处冲她们招手,又故意粗着嗓子用男声喝道,“喂,你们,过来……”

“这位兵哥,有什么事?”见是个俊哥哥,两人低着头推推搡搡着过来,空气中也多了一份盎然的春意。

“骆大人说这些日子可能有北燕人混进来,令人严查各处,你们的腰牌呢?”长宁已经套出那个小个子男人姓骆,便拿他挡在前面,看那两个女子掏出腰牌来的样子便心知这牌子举对了。

“春花,秋月……这名字不错,喏,还你们……”长宁将那腰牌给了她们,又说,“你们可是要到公主的房间,正好我也要去确定她房间的安全,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好。”两个女子自然巴不得如此,这里男人虽多,但这里的男人都是一身汗骚气儿闻着就反味,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俊还带着点薄荷气息的男人,自然是争着跟他并排走。

过去的时候经过关押着人的地窖,也不知须臾有没有回去,直至走到一处隐蔽的树丛后,须臾从树后冲着长宁挥了挥手,长宁看他也穿着一身士兵服,已然没有了平时的气派,特别是那挥手的动作显出一点拙稚来。长宁笑笑也冲他招了招手。须臾倒是意会从树后蹭了过来,见有外人在场也仅仅是打了声招呼,只是那俊美的脸上有笑意满满的流出来,两侍女似是命犯了桃花,时不时的朝须臾张望,须臾倒也镇定,有时看着一路上在墙角边挣扎顽强生存的小草,有时又抬起头来让天上的云彩映在他的眼里,以致他看长宁时眼里就有一种别样的温柔了。

几人走至一处比周遭看起来气派一些大上一圈的房子,内里却是极为气派奢华,长宁也不再磨蹭出手制服了两个侍女,并命她们为她按着公主平素的样子梳妆打扮。

长宁极赋女人味的样子须臾倒不是第一次见了。这次洗过脸后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妆容,原本殊璃清丽的脸上褪怯了战场上的勇悍也显现出了丝丝妩媚,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也有嫡仙般的风姿,不过她向来不是自知,硬是将那勾魂慑魄的资本藏于一身戎装之下,整天混在男儿堆里蓬头污面的,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须臾向来爽朗风流,他这般看一个女子的热切眼神应是极为娴熟了,但安在长宁的身上还是让她不自在,特别是那抹邪魅的笑又让她感到一点点困惑,可正因为困惑反而更觉得温柔了。

“纳鸾……纳鸾……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会恨你……”两人本来默然无语,须臾却偏偏突然大笑起来本性又起,一个恨字也说得极有风流韵味,只见他忽把自己的指尖用牙一咬溅出一点血来,拉过长宁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大红的“祸”字。道:“我们出来时间也太久,那帮士兵也该起疑心了。走吧。”说完理理衣摆,出了这间豪华的格子间,然后在门口一站四周忽似就没有风,但烟气反而更重,已如是白茫茫一片雾海了。

“公子你这是何意?”苏长宁大跨步追上去晃着那只写有祸字的手,问。须臾却是替她理了理衣饰,又替她把面纱遮上,笑道:“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公主,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哪还是你这般大方大咧的,要婉约一些,婉约你懂么?”

长宁似是记起自己的身份,直了直腰,换上一点柔婉的微笑,话却依旧尖锐,“我看那匈奴女也没有婉约,你就别替我急了。对了,你是怎么摆脱那俩看着你的士兵的?”

“就许你有办法就不允我有办法?反正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呗。”须臾正跨开一步,就瞧见街街巷巷里就有几队几队的人马似在翻找着什么,因为隔着烟气也看不真切只见那身影一闪一闪的,不由低了头,对苏长宁道,“不好,出事了,我怕地窖里也早已乱了。”

地窖里的确也乱了,门口又增设了两排岗哨,原来阙连安已经到了这墨子府,想要亲自来看看他的猎物们顺带着嘲笑一下,哪料才到便发觉苏长宁与须臾不见了,一时气涌杀了那守卫的士兵又命整个格子村严行搜索。

苏长宁与须臾幸好发现的及时才避免了与阙连安打照面的危机,待阙连安带着满心火气离开之后,苏长宁才学着那匈奴女的样子,带着两个劫来的侍女大大方方气气派派的出现在地窖门口了。须臾是个极为警醒之人,虽然在来时用他鄙薄的“色相”诱惑了那两侍女,承诺得救之后带他们离开,但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心大到天上的地步,一直紧盯着生怕她们横生什么枝节。

“给我开门。”苏长宁摆出公主的架势。

“你是……”

“放肆,连公主都不认得么?给我掌嘴。”须臾往自己脸上抹了点乌灰,再加上灰蒙蒙的烟气,看起来就更是虚虚幻幻的。

“原来是颜夕公主,恕我等冒昧。实为刚才出了点事,不敢大意。”那士兵连忙跪下。

“别在这儿给我碍着道了,都给我滚开。”长宁一脚踢开那士兵,径自就往地窖里走去,她是情知这公主皮儿好使,身势拉得越大,那些士兵妄为的机率也就越小。等到了地窖口子长宁往那里一站也不下去了,只用手指对着身边一位士兵晃了晃,道,“你,去把他们都带出来。”

“可是刚才阙大人有令,谁也……”那个士兵刚露出一点违意,就被苏长宁按奈下了。

“怎么?这个谁……也包括我么?”苏长宁声音凌厉眼神也犀利起来,“还有这里,到底是听他阙连安的还是听我的?”

刚才被苏长宁一脚踹开的士兵爬了起来,连忙将那士兵推搡开,陪着笑脸道,“公主听您的,一切都听您的……那小子不懂事……”说着一刻不敢耽搁就去开门,对着里面嚷嚷道,“出来,都给老子出来。”

虽然外面有点烟雾,但好歹还是有阳光投射下来的,池壁使命呼吸了一下带有烟雾的空气,然后又眯着眼一瞧,就见殊蔺着一身华丽装束站在面前朝着他眨了眨眼,再一看须臾穿着对方兵服似笑非笑的也算有点威风,一下子就意会过来。

“你这匈奴女人,少在这里装腔作势,马上我北燕的部队一来,你就要沦为那马下鬼了。”池壁干脆把戏唱足。

“侯爷何必与女人说话,折煞身份。”成师承也自是看出了乾坤,这世上鲜有令他折服之人,但宁越是一个,这殊蔺也算一个。

苏长宁也干脆什么不说,只是从香囊里取出几颗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往池壁嘴里一塞,“老家伙,看你还逞什么能。”然后也不理会池壁的怒火,命了手下将手中的类似药丸的东西喂给这帮老家伙们吃。

“好了,你们已经吃下了我们匈奴秘制的碎心丸,如果十二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你们就都死定了。所以,从现在起,都给我乖乖闭嘴,乖乖听话,否则,就让你们血溅当场。”苏长宁发了狠话,“来人,将他们统统带往格子村外,我要他们给我做人肉盾牌。”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言语,刚才阙连安有过交代谁也不能带走这牢里的人,这公主如此可是给他们出了难题啊。人群中被苏长宁踹了一脚的士兵跟边上的人耳语了几句又走出来,“公主,我来带他们去。先不说他们吃了公主您这碎心丸,就光凭这些老东西的脚力劲,也是万万跑不动的,这些老东西若是真能跑,早就跟刚才那俩家伙一快儿跑了。还怕他们作啥?”

苏长宁的视线盯着那个从人群中挤退出来的士兵,又跟着他跑去了一段距离,方才说了一个好字。这时须臾也正在看她,想必他也是看清了用意,这人必是给阙连安通风报信去了。

“怎么还不走?想留着挨刀啊?”长宁大喝一声,大家伙忙跟着那士兵往前七拐八弯的挪着步子。须臾跟苏长宁走在最后,须臾笑着问道:“你刚才真给他们吃了什么碎心丸?”

“什么碎心丸辗心丸夺命丸的,哪有这样的药丸子,那就是我刚才从地上搓起来的烂泥巴。”苏长宁压低着声音说,“我不这样的话,非得给他们上什么脚链手铐刑具的,这速度能快么?还能有战斗力么?”。

“还是你机灵。”须臾夸了句,然后看看四周情形又说,“我们真要出村?”

长宁却是摇摇头,“这村子怕是暂时出不了啊,你也知道有人通风报信去了,阙连安一定会马上追上来,这村子周围都伏了重兵力,我们没有把握一定能出去,但也正因为兵力都安排到了外围,所以这中心的人才显得少,才被我们有机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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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出院

第五章:出院

小黎雨康复的很快,不愧是大师出山,一个星期之后便重见了天日,让大家不得不叹服神奇的医术和奇迹的发生,可是,都到了小黎雨出院的日子,都不见舒亦在医院里出现一次,整整一个礼拜都不知上哪儿疯去了,就连庞即都无法跟她联系上,现在,他边是皱着眉头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打电话,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走吧。不等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了。”长宁说着,就开始动手给小黎雨从里到外换上新衣,小黎雨十分听话,但却不时的用脸蛋磨噌着长宁的脸,还不时的用手抚摸一下,嘴里还称赞着,“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天使。”

长宁被庞即抢了话,他故意装作十分生气,“你这马屁精,就知道冲着你姐姐说好话,她哪儿像天使了,十足是个魔鬼投胎,倒是我这个真正的天使站在你面前,替你跑前跑后的,还被你有眼无珠的视而不见……真是气死我了……”

“哥哥像天使吗?可我没看到哥哥有翅膀呀?”

“你姐姐身后就有翅膀吗?”

“有,姐姐身后有隐形的翅膀,我能看见。”

“黎雨,别跟他说话。他整个一大灰狼,我们别理他。”苏长宁给小黎雨穿上外套,一拍她的肩膀,“好了,现在姐姐就带你上公园玩,看看这个美丽的花花世界。”

“嗯,好啊,不过……姐姐。”小黎雨笑着,又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那位救我的大哥哥在哪儿呢?”

“别提他。”长宁当然明白所谓的大哥哥是谁?那个冤大头,或许称他为前世冤家更贴切一点,这种人,最是碰不得,一碰就是一屁股债,哪里还得完!长宁撇撇嘴,才不愿意提起他来,“黎雨,以后不许提他,要不是他姐姐我也不会进警局,若不是他我们小黎雨也不会划破动脉了。若不是他……”

长宁没有再说下去,若不是他,小黎雨恐的现在还生活在黑暗中呢,不管怎么样,那个冤大头还算是间接的做了一件好事。

“是吗?”小黎雨沉默了一下,似是想通了,终于又笑起来,拉起长宁的手,“那,我们去公园玩吧。”

小黎雨很快活,自从出院那刻起她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不时的亲吻着花朵,亲近着阳光,亲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孩童天真的本性因光明而更加灿烂的表现了出来。

长宁跟在小黎雨的身后,和她一样感受着快乐的氛围,虽然身上有沉重如山的50万债务,但她是个乐天派,她信奉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鬼话,所以该快活时就得快活,这是她苏长宁为人处世的宗旨。

这时,长宁的手机响起来,掏出一看居然是舒亦打来的,长宁嘴一撇,好像找到了出气筒,哗啦啦的就叫起来,“好你个死舒亦,这些天都死啊儿去了?是西天佛祖有请还是南海观音有请成了他们的座上宾了……在你大吃大喝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正在喝西北风的人啊……”

“好啦,好啦。”舒亦慌忙阻止,让这个丫头说下去肯定是没完没了,赶紧用好话赌住她的嘴,“知道你辛苦了,回来后好好补偿补偿你,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保证你喜欢,告诉我,现在你们在哪儿,我马上就去找你们,先向你们赔个礼道个谦先?”

长宁又罗嗦了她二句,才告诉她公园的地址,半个小时后,舒亦果然乘车赶过来了。自然,又是好一阵狂轰乱炸,这一回,连庞即都不再和舒亦站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帮着长宁数落起她的不是。

舒亦瞪大着眼,猛盯着苏长宁,一会儿又盯着庞即,看得他们二个都不再敢吱声,好像脸上长了肉瘤,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由的就摸着脸,心慌慌的。

“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是不是好上了?怎么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就像是对情侣似的?”舒亦猛的一声怒喝,喝的两人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没,没有的事。”长宁举起双手,“我苏长宁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看上了庞即,那他就会不得好死,来世变成一只大乌龟。”

庞即瞪了她一眼,也举起一只手,“我庞即也对天发誓,如果我看上了苏长宁,那她也不得好死,来世变成一只癞蛤蟆。”

“喂……”长宁一下子打落他的手,“庞即,你什么意思?我哪儿得罪你了?我说你变成一只乌龟好歹也是祝你长寿的意思,可你竟然咒我变成癞蛤蟆,明明是想把我气死,好让我一命乌呼是不是?”

“小姐,你可真会联想,我怎么就……”

“好了,好了。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舒亦又是一声响雷,把二个人炸得愣在那里,不一会,舒亦转怒为喜,一把拉过长宁,阴阴的笑着,“长宁,我还真希望你把他抢走,这样,我就可以再找一个,目标我也已经选好了……”

“什么?”这回长宁和庞即是真的愣在那里,哪儿有这种人嘛。

“舒亦。”庞即双手叉腰,一字一顿的叫嚣起来。

“长宁,救命。”舒亦紧跑了二步,后面的庞即已然窜了过去,一个追,一个跑,剩下苏长宁只是摇头,这二个人呀。

“姐姐,什么叫大乌龟?什么叫癞蛤蟆?”小黎雨在旁边好奇的问着。

“这……这……”长宁收起笑,偏着头想了想,“嗯,这个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黎雨的好奇心,舒亦和庞即的战争也结束了,长宁不由挽起舒亦的手臂,拷问起她这些天的行踪。

“回了趟老家,那儿信号不好,所以和你们联系不上。你看,我刚打开手机,就和你们联系了不是?”舒亦说的话句句在理,很快就塞住了长宁和庞即脑袋里的问号。

“回来了就好。”长宁嘻嘻一笑,“回来了,是不是可以给我解决点实际困难呀,你看,我那50万债务还有二个月多点时间,我上哪儿筹那么多钱?”

“喂,你可别看我。”舒亦用手捏住长宁的脸,把它扭向另一边,“我是月光族,我可没有油水可敲的。”

“哼,你也不害臊,什么破白领。”长宁扭头看向庞即,柔柔道,“庞即……”

“别,我也没钱,我要有钱早借给你了,还用你和舒亦去执行什么M计划。”庞即连忙划清界限,

“二个人一唱一和,同一副嘴脸,还真是绝配。”长宁也不恼,指着他们打趣。

“长宁,我倒可以给你想个办法。”舒亦一拍脑袋,生生的挤出一个方案来,“你不是懂什么电脑么?扮回黑客呀,攻入别人帐户,盗它个百万千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馊主意?”苏长宁也在舒亦的脑门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你还想我坐牢是不是?”

“要不?找个大款嫁了,条件是要他帮你还清债务。这样多好。”庞即插话。

“拜托,我还不想嫁人,还想再潇洒自在几年。”一枪否决。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看,你也只能去夜总会当三陪小姐了,那来钱快。”舒亦冷不嗖的冒出一句。

“什么?你们这些个大尾巴狼,没一个好东西,就等着看我的好戏是不是?”长宁差不多跳起来。

“别急,长宁,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庞即反倒一本正经起来,“不过,我们不是去当三陪小姐,夜总会不是有种专门推销酒水的小姐么,听说提成大的很,凭我们苏小姐的美色和口才,应该能混得不错。”

“是吗?”长宁不吱声了……看来这事,她得好好着摸着摸。

第五章:出院

小黎雨康复的很快,不愧是大师出山,一个星期之后便重见了天日,让大家不得不叹服神奇的医术和奇迹的发生,可是,都到了小黎雨出院的日子,都不见舒亦在医院里出现一次,整整一个礼拜都不知上哪儿疯去了,就连庞即都无法跟她联系上,现在,他边是皱着眉头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打电话,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走吧。不等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了。”长宁说着,就开始动手给小黎雨从里到外换上新衣,小黎雨十分听话,但却不时的用脸蛋磨噌着长宁的脸,还不时的用手抚摸一下,嘴里还称赞着,“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天使。”

长宁被庞即抢了话,他故意装作十分生气,“你这马屁精,就知道冲着你姐姐说好话,她哪儿像天使了,十足是个魔鬼投胎,倒是我这个真正的天使站在你面前,替你跑前跑后的,还被你有眼无珠的视而不见……真是气死我了……”

“哥哥像天使吗?可我没看到哥哥有翅膀呀?”

“你姐姐身后就有翅膀吗?”

“有,姐姐身后有隐形的翅膀,我能看见。”

“黎雨,别跟他说话。他整个一大灰狼,我们别理他。”苏长宁给小黎雨穿上外套,一拍她的肩膀,“好了,现在姐姐就带你上公园玩,看看这个美丽的花花世界。”

“嗯,好啊,不过……姐姐。”小黎雨笑着,又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那位救我的大哥哥在哪儿呢?”

“别提他。”长宁当然明白所谓的大哥哥是谁?那个冤大头,或许称他为前世冤家更贴切一点,这种人,最是碰不得,一碰就是一屁股债,哪里还得完!长宁撇撇嘴,才不愿意提起他来,“黎雨,以后不许提他,要不是他姐姐我也不会进警局,若不是他我们小黎雨也不会划破动脉了。若不是他……”

长宁没有再说下去,若不是他,小黎雨恐的现在还生活在黑暗中呢,不管怎么样,那个冤大头还算是间接的做了一件好事。

“是吗?”小黎雨沉默了一下,似是想通了,终于又笑起来,拉起长宁的手,“那,我们去公园玩吧。”

小黎雨很快活,自从出院那刻起她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不时的亲吻着花朵,亲近着阳光,亲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孩童天真的本性因光明而更加灿烂的表现了出来。

长宁跟在小黎雨的身后,和她一样感受着快乐的氛围,虽然身上有沉重如山的50万债务,但她是个乐天派,她信奉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鬼话,所以该快活时就得快活,这是她苏长宁为人处世的宗旨。

这时,长宁的手机响起来,掏出一看居然是舒亦打来的,长宁嘴一撇,好像找到了出气筒,哗啦啦的就叫起来,“好你个死舒亦,这些天都死啊儿去了?是西天佛祖有请还是南海观音有请成了他们的座上宾了……在你大吃大喝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正在喝西北风的人啊……”

“好啦,好啦。”舒亦慌忙阻止,让这个丫头说下去肯定是没完没了,赶紧用好话赌住她的嘴,“知道你辛苦了,回来后好好补偿补偿你,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保证你喜欢,告诉我,现在你们在哪儿,我马上就去找你们,先向你们赔个礼道个谦先?”

长宁又罗嗦了她二句,才告诉她公园的地址,半个小时后,舒亦果然乘车赶过来了。自然,又是好一阵狂轰乱炸,这一回,连庞即都不再和舒亦站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帮着长宁数落起她的不是。

舒亦瞪大着眼,猛盯着苏长宁,一会儿又盯着庞即,看得他们二个都不再敢吱声,好像脸上长了肉瘤,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由的就摸着脸,心慌慌的。

“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是不是好上了?怎么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就像是对情侣似的?”舒亦猛的一声怒喝,喝的两人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没,没有的事。”长宁举起双手,“我苏长宁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看上了庞即,那他就会不得好死,来世变成一只大乌龟。”

庞即瞪了她一眼,也举起一只手,“我庞即也对天发誓,如果我看上了苏长宁,那她也不得好死,来世变成一只癞蛤蟆。”

“喂……”长宁一下子打落他的手,“庞即,你什么意思?我哪儿得罪你了?我说你变成一只乌龟好歹也是祝你长寿的意思,可你竟然咒我变成癞蛤蟆,明明是想把我气死,好让我一命乌呼是不是?”

“小姐,你可真会联想,我怎么就……”

“好了,好了。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舒亦又是一声响雷,把二个人炸得愣在那里,不一会,舒亦转怒为喜,一把拉过长宁,阴阴的笑着,“长宁,我还真希望你把他抢走,这样,我就可以再找一个,目标我也已经选好了……”

“什么?”这回长宁和庞即是真的愣在那里,哪儿有这种人嘛。

“舒亦。”庞即双手叉腰,一字一顿的叫嚣起来。

“长宁,救命。”舒亦紧跑了二步,后面的庞即已然窜了过去,一个追,一个跑,剩下苏长宁只是摇头,这二个人呀。

“姐姐,什么叫大乌龟?什么叫癞蛤蟆?”小黎雨在旁边好奇的问着。

“这……这……”长宁收起笑,偏着头想了想,“嗯,这个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黎雨的好奇心,舒亦和庞即的战争也结束了,长宁不由挽起舒亦的手臂,拷问起她这些天的行踪。

“回了趟老家,那儿信号不好,所以和你们联系不上。你看,我刚打开手机,就和你们联系了不是?”舒亦说的话句句在理,很快就塞住了长宁和庞即脑袋里的问号。

“回来了就好。”长宁嘻嘻一笑,“回来了,是不是可以给我解决点实际困难呀,你看,我那50万债务还有二个月多点时间,我上哪儿筹那么多钱?”

“喂,你可别看我。”舒亦用手捏住长宁的脸,把它扭向另一边,“我是月光族,我可没有油水可敲的。”

“哼,你也不害臊,什么破白领。”长宁扭头看向庞即,柔柔道,“庞即……”

“别,我也没钱,我要有钱早借给你了,还用你和舒亦去执行什么M计划。”庞即连忙划清界限,

“二个人一唱一和,同一副嘴脸,还真是绝配。”长宁也不恼,指着他们打趣。

“长宁,我倒可以给你想个办法。”舒亦一拍脑袋,生生的挤出一个方案来,“你不是懂什么电脑么?扮回黑客呀,攻入别人帐户,盗它个百万千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馊主意?”苏长宁也在舒亦的脑门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你还想我坐牢是不是?”

“要不?找个大款嫁了,条件是要他帮你还清债务。这样多好。”庞即插话。

“拜托,我还不想嫁人,还想再潇洒自在几年。”一枪否决。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看,你也只能去夜总会当三陪小姐了,那来钱快。”舒亦冷不嗖的冒出一句。

“什么?你们这些个大尾巴狼,没一个好东西,就等着看我的好戏是不是?”长宁差不多跳起来。

“别急,长宁,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庞即反倒一本正经起来,“不过,我们不是去当三陪小姐,夜总会不是有种专门推销酒水的小姐么,听说提成大的很,凭我们苏小姐的美色和口才,应该能混得不错。”

“是吗?”长宁不吱声了……看来这事,她得好好着摸着摸。

第五十六章:浑水摸鱼

第五十六章:浑水摸鱼

顿了顿,长宁又说,“另外,外面宁越已经来了,带了多少人目前不祥,但肯定不多,我猜想这格子村周围的重兵力除了要对付宁越还一定另有他图,否则也不会放任宁越在外面燃火而不出兵,他们一定在等一个时机,这包伏圈也一定有个口子,万事俱备,只等着那只可怜的羊自己投入虎口来了。(..com 无弹窗广告)”

“谁是那只可怜的羊?”须臾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道,“糟了!今日父皇出殡,明日傍晚时分就该到了这墨子府了。我想你说的羊,就该是他们了吧。”

苏长宁随后闻听去往皇山皇陵的队伍改日而且改道了,心下里有些惊讶,而且这送葬的侍卫皆是出于天煞,这仗几乎不用打就输了,到时阙连安挟持公子殡妃太后以及文武百官,以号天下之兵,那么这北燕的江山,也就真的要易主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宁越的援军怕是也到不了了。”

“为何?”

“他们如果真是要夺取江山,又怎会让对方得了援军多一分胜算,而已方多一份威胁?所以宁越的求救信号是发不出去的。也就是说,他们也是那些等宰的羊了……”

“其实我在听闻太后说要改日期就已觉察出不对,有命翟景安排人一路护送,但也不知翟景会安排多少人啊。”须臾正说之际,苏长宁突然就止住了步子,腾地几步赶到队伍前面,用手拍了拍在前面带路的士兵的肩膀,待他回头之际一拳猛挥过去,又将他拖到人迹罕至之处藏好。

“殊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人群中谁小声喊了一句。

“后面追兵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必须改道或者找地方躲起来,再行商议接下来怎么走。”

格子村外,宁越抬眼望向四周,这里的路都起起伏伏高低不定,那马走起来也是一颠一颤,不远处有个小水塘飘着一池睡莲,边上有三五个妇人女子路过,正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肩头一耸一耸的倒也显得别样的刚健婀娜。

一会儿有人前来回报,“大人,我们派出去寻找援军的人,在半道上都被人截杀了,也就是说……”

宁越唇边微微一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越是危急的关口他反而越是镇定,战场上有时候就是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时候明明开局很好,往后却是承受不了战场所赋予的重压,而一乱则满盘皆输。宁越沉默着,就凭他这一份默然无语间的气度,就较刚才那纵骑驰猎、高大雄壮的匈奴兵不知多出几许豪迈。

“送葬的队伍行速缓慢,但最迟明天傍晚时分也该到这儿了。”池晏望着村口燃烧的麦秸,那火焰映红了他的脸,刚到格子村时宁越便已下令扎营,同时将原本堆于村口子上的麦秸尽数焚毁,以诱敌出洞,可是现在看起来,这格子村里的水远比想象的还要深。

“大哥,让我去搬援兵吧。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应该来得及。”池晏又道。庞即闻听从边上窜过来,将手臂搭在池晏的肩上,脸上一股肃敛之气大不同于他以往让人见惯了的嬉笑模样,“我说二哥,这等事儿,怎能少了我,我就是舍命,也要陪你走上这么一遭。”

庞即的话虽然像模像样,但那声二哥却比任何话语都来得让人心中畅快,然而池晏却回头用手拍了庞即一脑袋,“说什么呢,孙子,谁要你舍命了,都给我好好儿活着,我就不信了,难不成咱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着了自家人的道儿,这路,我还闯定了。”

“怎么着?小子,这功劳你想独个霸占啊,我就想分一杯羹怎么了?这陪,我还是陪定了。”庞即搂着池晏还愣不松开了,池晏欲行挣脱两人便扭打在一块儿,这两人也没个长幼之分向来也是这么没规没矩,引了周遭人大笑,那笑声正如现在仲春时节草木滋长风光一片大好。

面对这风光一片大好的战场,宁越倒也笑了笑,这二弟三弟个性向来恣意,即便面前是龙潭虎穴也照样禀然大义也从未有退缩之意,那么大战将即的这点酣畅淋漓的笑意也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了。

“你们也别争了,虽然等待援军是一种办法,但我想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是骑兵,他们会避开白日里骑兵的优势,所以今儿晚上他们一定会对我们下手了,现在阙连安与匈奴女的队伍恐怕已将这周围都包围了起来。但是,我们也并非走投无路。”

“我刚到这里就让焚了麦秸其实是一种试探,这烟这么大这么浓,村子里却没有多少反应这太不正常了。所以我想他们的兵力多数都分布在了外围,等着收缩口子,那么这格子村中的兵力已然不多,阙连安以为这格子村形同迷宫易守难攻,我们这寥寥千人没有胆量贸然攻入,那么,我们就趁着天亮攻其不备先行占领格子村。”宁越缓了缓,又道:“二弟三弟,这次就全靠你们了。我要你们活捉阙连安。”

“是。”庞即与池晏都知道这接下来将是好大一场杀局,他们用眼梢对望一眼低声道:“定不辱使命。”

两人落身于马上手中长枪一扬,两匹马儿一路飞驰,各领了五百骑兵向着街巷冲杀而去,村子口果然有伏击,这一阵惊马的声音使得他们都窜了出来,接着两人坐于马上的身影忽翩然而起一避已避开了敌将的挥刀一击。人群开始交混嘶杀声一片嘹亮直冲云霄。

池晏听得后背心一片风声,低头一避一把长枪从他的头顶飞过,然而那长枪的飞势却没有减弱,斜斜的继续飞去眼见着就要刺入庞即的头颅,庞即此刻正与对方一将撕杀得火热,那长枪几乎要抵住他的喉口根本就腾不出手,突然他一使力将敌力拔了一点方位,那长枪正好不偏不倚的刺入敌将的身体,幸好庞即避得及时,那枪头穿过敌将的身体约有半尺,他顺手抓过一个敌人往那枪头上一撞,枪头已笔直地钉入那人后背心口,一枪二命。四周之人一片惊呼,重力全部围向池晏与庞即。池晏手中长枪从一个敌人的身体里拔出,只见一蓬鲜血登时冒出,池晏却已飞扑而去一手抄住那支长枪身子在空中一折已向另一人刺去。那人回身出刀极快,却也快不过池晏,他那一击已然刺中那人喉头。这时庞即手中长枪脱手一掷直钉向池晏身后那人后心,那人胡乱挣扎了两下便轰然倒下。

他们身边的包围一时一阵惊乱,池晏与庞即俱在局中虽极为凶险,却都是清晰明白他们的目的是吸引村口伏兵的全部注意力,以助那一千骑兵向村中推进。

然而格子间的顶上伏了弓箭手,霎时间,顶上一片箭雨激射而出向他们冲来,随后,又有数十杆木枪先后掷出,然而骑士们并没有坐以待毙,皆用手中盾牌护住要害催马全速前行,这会儿格子村里烟气弥散对于弓箭手们也是极为不利,只能乱射并没有明确的目标。然而巷子里设有拒马跑在最前面的骑兵还是倒下了。

村中苏长宁与须臾一行十数人躲在一间格子里,那里伏了几个敌兵被他们几下就杀得不再吭气儿,然后一致决定就这么一家一家的偷袭过去,能解决掉村中多少伏击就解决掉多少,他们就这么毫无行进路线的杀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家杀了多少敌。

有很多格子间前都堆了一个草垛,那是农家每到丰收之后就别有的风景,一间间过去,直到来到一家比较大的格子间时,苏长宁率先解决了门口的士兵,池壁一行见里面还有数十个士兵值守一齐动手,不消一会儿便悉数躺在了地上。

“呀,这是个后方给予库。”须臾不会武功庇体只能在门口探了探头,见安全了进来后却是一声大呼。众人这才回身看了看格子间里,里面堆满了桐油瓶和火折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大刀长箭盾牌之类的东西。

“这里可全是宝贝。”苏长宁眼前一亮,招呼着大家就往边上的一辆木板车上装桐油瓶与火折子。正当大家把木板车推出格子间之际就听一阵嘶杀声从村口传来,苏长宁连忙跑到门口向远处张望了一下,神色间就一片迷茫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来他们攻进来了。”须臾站在她的边上靠得很近,长宁本来对相貌并不敏感,这时突然见须臾盯得如此之近,又是听闻须臾的母亲生得倾城丽色,所以这须臾也就有了她那份难描难画的风神,长宁缩了缩脖子骂了自己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有闲心想这些,忙是说:“这仗一打起来,他们必来这里取弓箭,我们得趁着这个时候把这库里的东西来个大挪移,以为已用。来不及搬走的,全一把火给他们烧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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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刺激的游戏

第六章:刺激的游戏

长宁果然在皇家夜总会找了个推销酒水的工作,几天下来,凭着她的美色倒也小赚了些银子,不过,喝酒伤身,长宁倒觉得最伤的是心,充满色度的眼睛和荒淫的语言比酒更烈,她就像一只浸在酒中的小白鼠,主不了沉浮,由不了自己,不过还好,她苏长宁的毛皮太滑,虽然酒精毒药穿肠而过但她还是照样活的很好。

“不用忍很久,忍三个月就行了。”长宁跟在美姐的后面边走边掰算着手指头,今天,该是来上班的第七天了。

“注意。”美姐突然在一处豪华包厢前停下,“今天这里的客人很重要,你要小心些,每推销掉指定的一瓶酒,我就可以给你500元提成。”

“知道了。”长宁大喜,看来今天是要遇到贵客了,是哪位财神菩萨呢?

跟在美姐的后面进入包间,里面光线暗淡却充满莺莺燕燕的调笑之情,美姐是个很会周旋的人,自是也不甘落后,倒剩下长宁有些尴尬的站在门边上,虽然善言,但她实在不是一个会调情的高手。

“苏小姐,来来来……”过来一个胖子拉着她就往里走,“我可是把你放在心上的,这次特钦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长宁挣开他的手,被他握过的地方好像粘着肥腻腻的一层油,让她厌恶的晃着双手想要甩掉那种感觉,同时她却抬着头,笑眯的双眼中微带着秋光,“陆总,你看,你都把我拉疼了,不过,还是要多谢陆总,为了以示谢意,一定陪陆总多喝两杯。”

“不,不,这次不是陪我……”胖子陆总被她的甜言一哄早忘了刚才她挣开他手时的不快,肥大的手又再次扰上她的肩,把她往前一推,满脸堆笑,“今天是陪这位先生,这位年轻有为的总裁先生。”

光线虽暗,但已足够她看清楚面前这位衣冠楚楚的总裁先生的样子——他仰靠在沙发上,面色俊朗,质气成熟,举手之间好像天下就已淡定般的从容,从容中见真章,俊朗中带着冷傲,在一屋子男男女女中不必招摇却醒目的让所有美色都想投怀送抱。

苏长宁别过头,脸上惹上红晕,真是尴尬至极,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遇见她可怕的债主——宁越。

长宁回过身,心有不甘的面对着胖子陆总,用手偷偷指了指身后的宁越,想推掉这块烫手山圩,“陪他吗?我看还是……”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对她不感兴趣。”他冰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定的长宁脊梁发麻,不过仅仅一秒,苏长宁就直起脊梁愤怒起来,什么呀,他凭什么对她这么大个美女不感兴趣?

陆总对着宁越点头哈腰,“宁总裁对她不满意吗?不满意我再叫美姐给换一个,换一个合你口味的。”

“不用了,叫美姐过来就行了。”宁越对着美姐招了招手,美姐马上乐哈哈的巅过去,美姐是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娘,年纪并不大,出不了三十的样子,打扮时尚前卫,长相也绝不低人一等。就在她进入包间时就感觉到这位主绝不是一般的人,但吃不准身份也不敢妄自轻挑。这一次,他的一声唤,好像把她的骨头都唤酥了一样,到了他的身边就软下去,倒在他身上,浅言轻笑的施展媚功……。

长宁当然又被胖子拉在边上,有一杯没一杯的喝酒,这时长宁不敢张扬,生怕宁越他一个不高兴就把她欠他钱的事给抖了出来。

宁越对陆总不咸不淡,倒让陆总很没有面子,生意谈不下来,酒倒喝了不少,顿觉没趣,面对着长宁就想在她的身上找平衡,不由间对她话也轻挑起来,“苏小姐,这样喝酒也太闷,太无聊了,不如我们来点刺激的?”

“怎样才算刺激。”长宁暗暗觉得将是大势不妙。

“苏小姐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钱么,你看……这五万……”陆总啪的一下从包里甩出五万,放在长宁面前的桌上,猥碎的笑着。长宁受了惊,慌忙把钱推过去,严肃的补上一句,“我可是不卖身的。”

陆总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似乎也诱到了好戏的味道,纷纷跟着笑起来,胖子道,“干嘛这么紧张,苏小姐的一夜又怎么只值这区区五万?我的意思是……。我们来玩猜拳,如果我输了,这五万就是你的了,如果你羸了,也只须喂我喝一口酒就行了。”

长宁眼前一亮,好像看到钱长着翅膀从眼前飞来飞去,“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所以,下手一定要快哦,说不定我一会儿就反悔了。”胖子的笑里带着点阴谋的色彩。长宁只当没有看到,看在五万元的份上,还是值得和狼搏上一搏的,羊羔未必就脆弱。

“好,我同意。”

胖子陆总见纯情小羊入了套,自是高兴,猜拳的游戏他可是玩得太熟络太顺溜了,即使输了他也有办法说成是羸的,也就是说,苏长宁不管怎样,她都是要输的。

果然,上天也帮他,长宁输了。

胖子裂着嘴清晰可见内中血红的牙齿,他递给她一杯酒,不怀好意的环顾四周终又把目光定在了长宁身上,“嘿嘿,你输了,现在,游戏真正开始了,诺,这是酒,我可是等着享受红唇的味道呢。”

长宁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心里暗叹命苦,面上却镇定的举起酒杯,“好吧,我喂你。”

很平常的握着酒杯塞到他嘴边要其痛快的动作引来了其他人的一阵笑声,胖子有些生气,推开杯子,“怎么?就这样喂吗?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想蒙我?这喂,是要用嘴巴喂的。”

“陆总,您别生气。”长宁忙给他理气,“您又没有事先规定哪一种,我也没有错呀。”

“行有行规,你既然入了这一行,就得守这一行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长宁心里暗骂,却又装着可怜,“可我才入行,是真的不懂,而且我还有男朋友,被他知道的话……”

“这我不管。谁叫苏小姐秀色可餐呢!”胖子不知是醉了,还是真的挂不了面子,居然开始不顾礼仪不顾那么多人强行凑过嘴来,长宁知道不好,自己碰上硬钉子了,她一边推着一边把眼光瞄向宁越,好歹跟他有个一面之缘,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可宁越偏偏就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他的衣服扣子已被美姐解开了二粒,正享受着她的爱抚,丝毫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胖子攻势太急,长宁一咬牙,啪的一下,重重的给死胖子甩了个耳光,一边还嚷着,“打死你,谁叫你见死不救。”

喊完,连长宁自己也一愣,这句话,是不是喊错对象了?长宁回头瞪了宁越一眼,可见恨他都恨到骨子里恨到思想里了,胖子该打,谁叫他动手动脚!而宁越更该打,谁叫他见死不救?见死不救的人更可恶。

然而,当他看到从边上站起向他围过来的人,长宁才知道打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被那些人逼得气焰全无,逼得步步后退。

胖子冷笑着过来,将她逼到墙角……。

“陆总,这么秀色可餐的一个人,陆总打算一个人独享么?”宁越终于说话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长宁,盯得她心里发毛。

“哦,不。”胖子识时务,“当然不,如果宁越总裁也对这游戏感兴趣的话,当然得让您了。”

胖子掐在长宁脖子上的手一松,她已是鱼一般的溜到宁越的旁边,站在他身边就像是找到了保护伞。

宁越推开美姐的手,示意长宁坐在他身边,并且动作优雅的举起一杯红酒轻啜了一口。

长宁小心翼翼的坐过去,这满满一屋子的男人可不是摆着玩的,她不敢器张一点,宁越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长宁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却又够味敢玩这种大胆的游戏,不由嘲笑道,“苏小姐,你的一个吻可真是够贵的。”

“这不是我的本意。”她小声的回道。

“不是本意么?据我所知苏小姐很爱钱,可我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爱钱爱到连吻也可以出卖的地步。”

才温驯了一会儿,长宁就被他嘲弄的语气击怒了,“你说话注意点,我是来卖酒的,不是来卖吻的,你就不能说话留点口德?对我尊重点么?”

“OK。”他放下酒杯,盯着她,“那就少浪费时间,我可等着苏小姐履行自己的诺言呢。”

“履行诺言?”被他一提,长宁才想起这惹事的源头来,听他的口气,好像保护伞并没有要保护她的意思,于是,她小心的试探性的问,“你是说,这个该死的游戏还得继续?”

“难道苏小姐认为游戏结束了吗?”宁越的话认真,绝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长宁头嗡的一下,一个胀成二个大。

“这……我的头好晕,我要上趟洗手间。”长宁准备开溜,但这一招寓意太明显,显然过不了精明的宁越这一关,才刚站起,就被他强行拉下跌坐在沙发上,他的手臂居然环过她的腰将她定的死死的,而他的身体紧挨在她身上,在长宁的头脑里迅速形成危险的信号。

“想溜么?”他伸过手拔起她覆在眼睛上的一缕头发,肆无忌惮欣赏着她眼里的惊恐。

“不,不是……”长宁有些语无伦次。

“如果苏小姐不打算喂我的话,我并不介意改成我喂你。”他说着顺手拿过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向着她的红唇就覆盖上去。

长宁被他定了神般居然一动不动,看着他在她眼睛里的成像越来越大大到无边时她才想起自己没有反抗,很是自觉的让这个游戏继续让他得了便宜。

怎么可能这样?难道酒精作崇?还是帅哥和酒一样都是容易让人醉的?

不过,红酒的味道好像很不错。

“她醉了。”她的脸染了红晕,眼睛紧闭,睫毛微颤,宁越盯着她看了一会,对那些人说。

“不可能呀,以她的酒量,这点还不可能让她醉。”不知是谁小声说道。

“你懂什么!”胖子怒斥,“宁总裁说醉了就是醉了。”

宁越也不理会他们,径自脱下外套替她盖上,然后抱起她往外走。

“那我们谈的事……”胖子急了。

“明天到我办公室谈吧,我需要看到你的实力和诚意。”

第六章:刺激的游戏

长宁果然在皇家夜总会找了个推销酒水的工作,几天下来,凭着她的美色倒也小赚了些银子,不过,喝酒伤身,长宁倒觉得最伤的是心,充满色度的眼睛和荒淫的语言比酒更烈,她就像一只浸在酒中的小白鼠,主不了沉浮,由不了自己,不过还好,她苏长宁的毛皮太滑,虽然酒精毒药穿肠而过但她还是照样活的很好。

“不用忍很久,忍三个月就行了。”长宁跟在美姐的后面边走边掰算着手指头,今天,该是来上班的第七天了。

“注意。”美姐突然在一处豪华包厢前停下,“今天这里的客人很重要,你要小心些,每推销掉指定的一瓶酒,我就可以给你500元提成。”

“知道了。”长宁大喜,看来今天是要遇到贵客了,是哪位财神菩萨呢?

跟在美姐的后面进入包间,里面光线暗淡却充满莺莺燕燕的调笑之情,美姐是个很会周旋的人,自是也不甘落后,倒剩下长宁有些尴尬的站在门边上,虽然善言,但她实在不是一个会调情的高手。

“苏小姐,来来来……”过来一个胖子拉着她就往里走,“我可是把你放在心上的,这次特钦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长宁挣开他的手,被他握过的地方好像粘着肥腻腻的一层油,让她厌恶的晃着双手想要甩掉那种感觉,同时她却抬着头,笑眯的双眼中微带着秋光,“陆总,你看,你都把我拉疼了,不过,还是要多谢陆总,为了以示谢意,一定陪陆总多喝两杯。”

“不,不,这次不是陪我……”胖子陆总被她的甜言一哄早忘了刚才她挣开他手时的不快,肥大的手又再次扰上她的肩,把她往前一推,满脸堆笑,“今天是陪这位先生,这位年轻有为的总裁先生。”

光线虽暗,但已足够她看清楚面前这位衣冠楚楚的总裁先生的样子——他仰靠在沙发上,面色俊朗,质气成熟,举手之间好像天下就已淡定般的从容,从容中见真章,俊朗中带着冷傲,在一屋子男男女女中不必招摇却醒目的让所有美色都想投怀送抱。

苏长宁别过头,脸上惹上红晕,真是尴尬至极,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遇见她可怕的债主——宁越。

长宁回过身,心有不甘的面对着胖子陆总,用手偷偷指了指身后的宁越,想推掉这块烫手山圩,“陪他吗?我看还是……”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对她不感兴趣。”他冰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定的长宁脊梁发麻,不过仅仅一秒,苏长宁就直起脊梁愤怒起来,什么呀,他凭什么对她这么大个美女不感兴趣?

陆总对着宁越点头哈腰,“宁总裁对她不满意吗?不满意我再叫美姐给换一个,换一个合你口味的。”

“不用了,叫美姐过来就行了。”宁越对着美姐招了招手,美姐马上乐哈哈的巅过去,美姐是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娘,年纪并不大,出不了三十的样子,打扮时尚前卫,长相也绝不低人一等。就在她进入包间时就感觉到这位主绝不是一般的人,但吃不准身份也不敢妄自轻挑。这一次,他的一声唤,好像把她的骨头都唤酥了一样,到了他的身边就软下去,倒在他身上,浅言轻笑的施展媚功……。

长宁当然又被胖子拉在边上,有一杯没一杯的喝酒,这时长宁不敢张扬,生怕宁越他一个不高兴就把她欠他钱的事给抖了出来。

宁越对陆总不咸不淡,倒让陆总很没有面子,生意谈不下来,酒倒喝了不少,顿觉没趣,面对着长宁就想在她的身上找平衡,不由间对她话也轻挑起来,“苏小姐,这样喝酒也太闷,太无聊了,不如我们来点刺激的?”

“怎样才算刺激。”长宁暗暗觉得将是大势不妙。

“苏小姐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钱么,你看……这五万……”陆总啪的一下从包里甩出五万,放在长宁面前的桌上,猥碎的笑着。长宁受了惊,慌忙把钱推过去,严肃的补上一句,“我可是不卖身的。”

陆总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似乎也诱到了好戏的味道,纷纷跟着笑起来,胖子道,“干嘛这么紧张,苏小姐的一夜又怎么只值这区区五万?我的意思是……。我们来玩猜拳,如果我输了,这五万就是你的了,如果你羸了,也只须喂我喝一口酒就行了。”

长宁眼前一亮,好像看到钱长着翅膀从眼前飞来飞去,“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所以,下手一定要快哦,说不定我一会儿就反悔了。”胖子的笑里带着点阴谋的色彩。长宁只当没有看到,看在五万元的份上,还是值得和狼搏上一搏的,羊羔未必就脆弱。

“好,我同意。”

胖子陆总见纯情小羊入了套,自是高兴,猜拳的游戏他可是玩得太熟络太顺溜了,即使输了他也有办法说成是羸的,也就是说,苏长宁不管怎样,她都是要输的。

果然,上天也帮他,长宁输了。

胖子裂着嘴清晰可见内中血红的牙齿,他递给她一杯酒,不怀好意的环顾四周终又把目光定在了长宁身上,“嘿嘿,你输了,现在,游戏真正开始了,诺,这是酒,我可是等着享受红唇的味道呢。”

长宁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心里暗叹命苦,面上却镇定的举起酒杯,“好吧,我喂你。”

很平常的握着酒杯塞到他嘴边要其痛快的动作引来了其他人的一阵笑声,胖子有些生气,推开杯子,“怎么?就这样喂吗?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想蒙我?这喂,是要用嘴巴喂的。”

“陆总,您别生气。”长宁忙给他理气,“您又没有事先规定哪一种,我也没有错呀。”

“行有行规,你既然入了这一行,就得守这一行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长宁心里暗骂,却又装着可怜,“可我才入行,是真的不懂,而且我还有男朋友,被他知道的话……”

“这我不管。谁叫苏小姐秀色可餐呢!”胖子不知是醉了,还是真的挂不了面子,居然开始不顾礼仪不顾那么多人强行凑过嘴来,长宁知道不好,自己碰上硬钉子了,她一边推着一边把眼光瞄向宁越,好歹跟他有个一面之缘,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可宁越偏偏就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他的衣服扣子已被美姐解开了二粒,正享受着她的爱抚,丝毫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胖子攻势太急,长宁一咬牙,啪的一下,重重的给死胖子甩了个耳光,一边还嚷着,“打死你,谁叫你见死不救。”

喊完,连长宁自己也一愣,这句话,是不是喊错对象了?长宁回头瞪了宁越一眼,可见恨他都恨到骨子里恨到思想里了,胖子该打,谁叫他动手动脚!而宁越更该打,谁叫他见死不救?见死不救的人更可恶。

然而,当他看到从边上站起向他围过来的人,长宁才知道打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被那些人逼得气焰全无,逼得步步后退。

胖子冷笑着过来,将她逼到墙角……。

“陆总,这么秀色可餐的一个人,陆总打算一个人独享么?”宁越终于说话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长宁,盯得她心里发毛。

“哦,不。”胖子识时务,“当然不,如果宁越总裁也对这游戏感兴趣的话,当然得让您了。”

胖子掐在长宁脖子上的手一松,她已是鱼一般的溜到宁越的旁边,站在他身边就像是找到了保护伞。

宁越推开美姐的手,示意长宁坐在他身边,并且动作优雅的举起一杯红酒轻啜了一口。

长宁小心翼翼的坐过去,这满满一屋子的男人可不是摆着玩的,她不敢器张一点,宁越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长宁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却又够味敢玩这种大胆的游戏,不由嘲笑道,“苏小姐,你的一个吻可真是够贵的。”

“这不是我的本意。”她小声的回道。

“不是本意么?据我所知苏小姐很爱钱,可我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爱钱爱到连吻也可以出卖的地步。”

才温驯了一会儿,长宁就被他嘲弄的语气击怒了,“你说话注意点,我是来卖酒的,不是来卖吻的,你就不能说话留点口德?对我尊重点么?”

“OK。”他放下酒杯,盯着她,“那就少浪费时间,我可等着苏小姐履行自己的诺言呢。”

“履行诺言?”被他一提,长宁才想起这惹事的源头来,听他的口气,好像保护伞并没有要保护她的意思,于是,她小心的试探性的问,“你是说,这个该死的游戏还得继续?”

“难道苏小姐认为游戏结束了吗?”宁越的话认真,绝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长宁头嗡的一下,一个胀成二个大。

“这……我的头好晕,我要上趟洗手间。”长宁准备开溜,但这一招寓意太明显,显然过不了精明的宁越这一关,才刚站起,就被他强行拉下跌坐在沙发上,他的手臂居然环过她的腰将她定的死死的,而他的身体紧挨在她身上,在长宁的头脑里迅速形成危险的信号。

“想溜么?”他伸过手拔起她覆在眼睛上的一缕头发,肆无忌惮欣赏着她眼里的惊恐。

“不,不是……”长宁有些语无伦次。

“如果苏小姐不打算喂我的话,我并不介意改成我喂你。”他说着顺手拿过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向着她的红唇就覆盖上去。

长宁被他定了神般居然一动不动,看着他在她眼睛里的成像越来越大大到无边时她才想起自己没有反抗,很是自觉的让这个游戏继续让他得了便宜。

怎么可能这样?难道酒精作崇?还是帅哥和酒一样都是容易让人醉的?

不过,红酒的味道好像很不错。

“她醉了。”她的脸染了红晕,眼睛紧闭,睫毛微颤,宁越盯着她看了一会,对那些人说。

“不可能呀,以她的酒量,这点还不可能让她醉。”不知是谁小声说道。

“你懂什么!”胖子怒斥,“宁总裁说醉了就是醉了。”

宁越也不理会他们,径自脱下外套替她盖上,然后抱起她往外走。

“那我们谈的事……”胖子急了。

“明天到我办公室谈吧,我需要看到你的实力和诚意。”

第五十七章:鸠占鹊巢

第五十七章:鸠占鹊巢

“我也正有此意,大家快快动手。(..com )”池壁也见了远处的硝烟,忙招呼大家一齐动手,将那东西挪到了前面一排的空格子里。但也只是运了一大半,就听见脚步声匆匆的涌过来,似是敌人的援军正向着村口赶去。

“我看现在是大好时机,这浑水才能摸鱼啊。”须臾望着苏长宁意味深长道。

“我好像看到阙连安了。”苏长宁眯着眼说。

“是吗?要不派人去看看?活捉了他一了百了。”池壁过来附和。

“如此也好。”长宁点点头,彼此间以一笑报之以表同意,一时之间换衣服的换衣服,跟踪阙连安的跟踪阙连安,好一阵忙乱之后,长宁与大家光明正大的推着那一车桐油瓶子、火折子还、弓箭什么的随着那支支援队伍向村口而去了。

苏长宁走时打了个火折子燃了桐油瓶往那给予库里一扔,那火蹭的一冒而出火红火红的,然而四周却更加阴郁郁的,苏长宁把门一关由着它在里面慢慢燃烧。

阙连安得了报告本来一直在村中搜索这些人的行踪,然而这会儿也顾不上他们了,那村口的战火都快把他的眉毛燃没了,他哪还有心思在村子里与这帮人干耗着。他便命了一支二十多人的支队继续搜查苏长宁一伙的行踪,其余人等全数赶往村口支援。

阙连安在自己的格子间里踱着步,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子,这计策布得再精密,可这人算还是不如天算啊。这匈奴公主要用苏长宁的命来交换颜苓的性命,所以起初只是把她关押在了阴山“迷宫”之中,哪料她逃了出来摸来了格子村虽然又将她捉了但却误了交换颜苓的时机,那边交不出人以致宁越起了疑心才会一路尾随跟踪至此。(..com 无弹窗广告)在他的计划之内本是要杀了宁越耐何他的性命坚挺的厉害,然后迫不得已将他调虎离山调离了宫中去了阴山,又横山枝节把他引来了格子村,宁越这一支千人的骑兵等于是突然冒出来打扰了他的计划。但不管怎样他也以为这千人的队伍兴不起什么风浪,毕竟在他的包围圈里,他们也没有这个胆量往里冲,可是宁越这人向来不走寻常道路,还真是直捣黄龙想要鸠占鹊巢了。

“想得美。”阙连安拍碎了一只白瓷杯子,眼睛里冒出火来。

村口得确激战得厉害,本来双方人数相当,但这会儿突然一下子又涌来五六百余人数援军,就只见乌央央的人头在巷子里滚来滚去了。到最后木板车子根本无法前行半步。

“不行了,这里人太多,我们得想办法到这格子间顶上去。我看这格子间顶上都有天窗,正好可以利用。”池壁说着也未等大家回应便身子一折将车子推进了一间格子间,那里本来藏了几个士兵被池壁三五下便毙了命,长宁也跟了进去打开天窗一望过去,就见这村口一排的格子间上几乎都挤满了弓箭手,有的正在拉射有的正在换箭但看起来箭已是不多了。

这间格子间上的弓箭手发现了苏长宁以为是同伙也不以为意,苏长宁大喊了一声“抱头”随即便向他们扔过去一个桐油瓶,那桐油瓶早被火折子点燃轰的一声,格子间的顶便削去了一个洞。

池壁在底下抱怨:“***,害老子吃了一嘴巴灰。”,但也随即和着大家一起探过头去,探出格子间的顶部,向着其余的格子间和敌方人多的地方扔那火辣辣的桐油瓶,一时火光四射惨叫声四起,有些火光溅射到干草垛上便又升腾起好大一阵烟雾,使得原来就浓烈的空气中又多了几许焦灼的皮肉香。.com []

有几支箭向着长宁这边的方向射来,但烟雾浓烈准确度已是大大折损,除了有一个部将中箭身亡一个手臂负伤之外,相较于敌方这点损失几乎可以忽略。

成师承和另一位部将两人看守着大门,时不时的扔出几个冒火的桐油瓶,人群中谁也不敢向这边靠过来,加上池晏和庞即的骑兵没有了弓箭的威胁开始所向披靡,一时间斩敌无数杀向村子中心。

宁越正在东面村口看着这肃杀的战场,他一手抚着胸口低声而咳,眼神却说不出的复杂,这时从东面的道路之上飞速跑来几十匹马,空气中的烟尘之味仍在扩散而宁越却忽然闻着一股子香气,那些马在他面前站定一字排开,宁越一看领头之人是个女的,从气势上来看这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匈奴女了。

那女子很是泼辣,她口中大骂眼里的怒火烧了起来,几乎要烧穿了她面上的厚纱,宁越望着她两人的目光在夕阳下对撼着,不知怎么,宁越觉得那目光有一点熟悉,但却怎么也抓不着那个相交的点,也只能暂时作罢。

宁越身后站着十二云骑士,皆是作出防战的准备。

“好你个宁越,你把我的颜苓作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至今都晕迷不醒,今日里我要向你讨还公道。”匈奴女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像是随时要挥过来一般。

宁越却是笑了一笑,“一个不会说人话的人,想来就是鬼了,作为一个鬼能有个人样子,你也该是知足了,至少你还得了你的颜苓,而我的长宁,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要你的长宁?”匈奴女仰天哈哈一笑,却吸了烟雾入了肺里又猛然咳了几声,一时恼羞成怒,一个杀字喊的恨意沸腾。

“我想你是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宁越也哈哈笑了两声,那匈奴女忽然喊了声慢,似是不可置信,又走近了几步冷冷地站着伸手掠了下刚才因激动而歪斜掉的面纱,“你说什么?我要死到临头了?你确定自己不是在说糊话?”

“你们匈奴帮着阙连安无非是想得到点好处,可是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得了什么好处?”宁越静静的看着她,“阴山之战你们损失惨重,所余已是无多,而主将颜苓又被擒让你们颜面尽失,我不知道你回去还能向你们的王交代些什么?现在唯一的痴心妄想便是助阙连安夺位,从而得一杯羹,但是你看看现在的情形……”宁越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格子村,“这个村子马上就要被我们北燕军所占领,其中死伤无数,又有多少是你的手下?”

似是被宁越一刀子击中要害,那匈奴女的身子绵软软的坐在马上,心思似也疲乏起来,宁越便也知会了这人虽是泼辣但也并非不顾大局。

宁越却从马上下来,从地上抓了一把灰又手一扬,那灰便随风逝去了,“明知是空,却还想要抓住些什么,那也就叫一个痴字。”

“这句话同样也应该送给你吧。”那女子眼神冷得象冰一样口里却热得如火般,“你明知今日是你的死期,还妄图说服于我,这也同理是一个痴字。”

“你以为仅凭着你所剩的几个手下,阙连安就会那么大方的将几个城池交与你们?他连对自己的皇帝都没有真心又怎么对你们这些外人讲究什么诚信?你难道到现在都看不出来?”宁越面对着格子村的硝烟,手却指着四周,“这外围的兵力都不是你们的吧?明日送葬的队伍一过来,他们便会大规模屠村,他要掩盖自己私通匈奴的罪证,到时必定连你们在村子里的手下一起统杀,谁也不留,包括你的颜苓,你以为还能再见到那些鲜活的生命,还有脸活着回去匈奴?”

“这不可能,阙连安不会如此去做。”那匈奴女子话虽说得绝对,但眼中神光却在逐渐的耗散,她寂静的向着硝烟中望去,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令她全身的光彩全黯然了——其实这些日子以来自从大军被灭她就已经接受失败的事实,但她又十分倔强想要力挽狂澜,但这会儿被宁越一说,她的身体又很诚实的晃了晃,恣态分明一时变得好疲惫好疲惫。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奉劝你别以一颗逞强之心来杀掉站在你身后的兄弟们。”宁越侧转过头半天没有说话。那匈奴女的手虽远离剑柄,但宁越到底是站在她的一击之距之内,她若真要杀他,他也就必死无疑。设局者无不是在赌,有时甚至以命相搏来争取那点微薄的胜意。

近日之局的确让她方寸大乱,连一向自信的她也有些疑惑了。匈奴女身子没动眼睛却在四扫特别是扫向身后的那帮所谓兄弟。她们匈奴向来讲究团结,来时七八万大军回时孤零零一人那是怎样一副凄婉的画面?

“今日你我双方就算打起来,你也未必能赢,而且我告诉你,阙连安他是必败,我在来阴山之前便叫了十万大军一路护送,你可以想想,相较于你们的人数,这胜算到底又有几何?”宁越真假掺杂,又给她来了一点猛药。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匈奴女忽然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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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有理说不清

(女生文学 )

第七章:有理说不清

车子早已在门口候着,车门被打开,宁越或许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啪的一下把怀里的苏长宁丢进了车里,然后伸手从池晏手里要过车钥匙,甩下话,“你们先回去吧。”

池晏虽然担心宁越的安危,但他更明白这位少年主人的心思,他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往往都会要人命的。

车子已经发动,苏长宁居然没有动弹一下。

“喂,你就别装了,痛的话你可以喊出来。”刚才的那下重音,分明是撞到了哪儿才发出的声响,这苏长宁居然可以紧咬牙关不哼一声,她的表现的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好像得了特赦令,长宁忽的一下从座位上直起身来,一只手抚着被撞痛的地方,另一只手则指着后视镜中的他,气愤的说,“我今天又哪儿招惹你了,你要这样故意的,存心的,重重的把我丢到座位上?”

“我故意的又怎么了?难道我有义务要对你温柔一点么?”他的话有些招人怒,长宁连声反驳,“对女人温柔一点是男人起码该有的修养,如果你没有修养的话至少也不能这样粗鲁。”

“我有修养的话,那得有多少女人要跟着我回家。”

长宁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来反驳他,这家伙说的是有理,一个魅力百分百的男人如果很有涵养的话得引多少女人为他战斗,并且为了跟他回家而谋杀掉多少脑细胞。。

想了很久,她才小声咕了句,“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还好意思说我?”宁越的话比在夜总会时明显多起来,“像你这样好好的人不正经找个工作,非得到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来卖笑么?”

“你不也是一样,好好的人干嘛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来买笑?正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男人,所以才会有我们这样的女人,再说了,还不是被你逼的!”长宁不留一点让他翻转的余地,好像能够说倒这个深沉的男人是件十分有趣的事。。

宁越果然没有回话,只是兀自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带着一丝暗火,就在长宁尚未弄明白他眼睛里冒火的意思,他已猛然调转车头,长宁的脑袋随之重重的撞在窗玻璃上。

“你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嘛?”再看他,他眼睛里的火气消失,换上一层淡淡的笑,好像小孩子斗气终于挽回了一局般神爽。

这个骄傲冷酷的家伙像小孩子?一定是看错了,长宁摇了摇头。

是他在说,“苏小姐,请你说话理智点,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再说了,你今天的情况完全是你玩火自焚,是你的眼里只看到钱。

第五十八章:故人远去

第五十八章:故人远去

她的这一句话却让宁越知道自己的计划有了一线成功之机,“退出此局,退回你们匈奴,你们在北燕的所部我会尽数归还,听说你们匈奴天灾几乎无有所获,我也会禀明陛下援助你们粮食二十万担。”

“我为何要听信于你?你们即将即位的须臾公子还在我们手中,他可是最大的一颗棋子啊。别说二十万担粮食,就是用他交换一百万担,你们还不得乖乖听我的?”匈奴试图挽回这口风之争,哪料不远处突然飞来一骑,附着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匈奴女一时脸色大变。

“我们北燕有句老话,叫莫走夜路,夜路走多了就会遇着鬼的,这位姑娘,怕是现在遇鬼了吧?所以……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只听宁越又道。

“听说宁大人一向好杀,这会儿怎么如此仁慈?莫不又是诈中有诈,出尔反尔?”匈奴女话完突然就一剑过来,那剑锋利利的压在宁越的脖子上,宁越却轻轻摆了摆头微微一笑“你若接受,我便绝不反悔。”

宁越抬头看了看那落日的余辉,瑟杀冷肃的四野那一轮落日却似唯一可以依持的温暖。现在格子村里的这场撕杀之局正是关键,这干系到明日整个皇家的安危整个江山的稳定。

夜开始逐渐深了,格子村里的动静也逐渐小了,再后来四周一时静得就是一根针落地的声息也听得到了。忽然远处一阵马蹄滴嗒声响近了,一瞧原是池晏,那皎好的面上笼着一层喜色,“大哥,赢了赢了,我们赢了。”话罢池晏却见不远处有五六十骑正转身离去,那马蹄声中似乎带着一点落寞又似心有不甘,领头之人带着面纱正是匈奴女吧,这个心中不知起了多少杀劫,每一次都将局势闹得天地翻覆的女子,怎么就这么走了?

“大哥,她?”池晏问。.com []

“让她走吧。”宁越淡淡道,“我觉得她像是一位故人。你我都是熟悉的故人……”

池晏又盯着那个宁越所说的故人背影盯了好久,恍恍惚惚之间似乎也有点熟悉的味道,她究竟是谁?

宁越牵了马,那白衣拖在草芥之间缓缓行走,那月色朦胧硝烟朦胧连他的声音也是朦朦胧胧如是虚幻,“谁叩荆扉惊鹤梦,明月千里故人来……”

宁越在格子村的郊野都转了个遍查看地形,这里的野外凹凹凸凸极不适合做交兵之地,却是个可以设伏的理想场所。

巡查已毕天色已深,宁越走在格子街巷上,每一次清扫战场其实都是一次向死者的默哀,格子村的青石板道上爬满了青苔,那低低弥散的烟气中偶尔有几只萤火虫有气无力**着,似是一个个欲行升天的魂灵。已经是暮春了原本这样的天空是澄静碧蓝的,上面挂满了星星眨呀眨的在尽情享受人生的欢愉。而这会儿乌青乌青的云都染了血色,那飘来荡去的风中也含着几许腥味,格子间屋前屋后恣意生长的杂草都有一种浓郁至极的阴气——四季一年一年的更迭草一茬一茬的生长,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可长眠在此处的战骨却是再也醒不来了。

宁越忽然停步,他看到苏长宁从一间格子间里进进出出,她一身女子装扮,金丝软烟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这样的打扮本该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的样子,可她却是斜抱箭捆大步流星来去如风,未免不搭调,而且她的脸上似有胭粉又有灰迹,偶尔伸袖往脸上拂拭一下两种颜色相互掺杂,在几盏灯笼火的映射下显得更是可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萧杀之夜,竟在他的心头漾起了一股别样的女儿温情。

须臾在她的边上,一身士兵装扮居然也全无公子哥的娇弱,将那屋子里藏有的武器尽数清点发归各处以作备用,偶尔他抬起头看看苏长宁,说上几句话,或是给她倒碗水,那目光那神情中却也比以往多了几许风彩。

长宁忽然抬起头,不知怎么她就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然而这条巷子尽处却没有人影,只有一匹马慢慢嗒着步子过来,那马她却是认得,她的眼波如风轻轻一扫身前身后找那个人影,到最后也只是低低一叹。

池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他爹面前,脸上似有点泪意他也不想伸袖去拂,此时说到这一场大战他并没觉得心里多痛,只是见到池壁了却觉得颊上的泪水忽不可自控地长流而下,来得突兀还是当着庞即的面,但这又有什么呢?父子俩抱在一起轻轻拍拍对方的肩,乱世中的团聚来得太弥足珍贵了。

这时有人过来禀告,说是丞相大人有请公子以及各位将军大人前往原阙连安住所有要事相商。

阙连安在格子村的处所其实也并不大,几个人站着就显得有些挤,这次战斗俘获了敌兵近五六百人。外边一直在清理战场却未曾发现阙连安的影子。但战争并没有结束,明日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战,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己方军力也所余不多此次折损约有三百,所以大家只觉心中惨淡对明天的战事没有一点胜算。

屋子里也没多少椅子桌子,大家蹲着的蹲着,站着的站着,苏长宁倚身靠在墙上,脸上有一点久战厌兵的神迹。宁越站着的地方临近一处灶垒,墙边烟熏火燎上面隐有字迹,再一细瞧原是一条条短短的竖线,多得已是数不清,边上还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迹似是人的名字,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其实这些大家一看多少都是内心明了的,这是一个在家等待儿子归来的母亲在深情的呼唤,那一道线条便是一天,是一声呼唤,是抽打在心底的一道血痕。

“大家对于明天的战事,有什么要说的?”宁越也靠着墙,说道。

“哎,让那个阙连安跑了,真是窝火。”庞即率先道。

池晏看了看庞即,道,“阙连安跑了这事另说,依着目前情况,外围包了这么大个圈子,起码有万余人,再加上明日送葬过来的全是天煞,所以若没有战略上的合理安排,肯定敌之不过。”

“我们烧了这个村子,逼迫送葬队伍改道。”庞即道。

“但即便改道天煞还是控制着送葬队伍,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屠戮罢了。”池壁却不甚同意。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必须牵制住目前这个伏击圈的人,那边送葬队伍不必担忧,有翟景将军的烈焰军护队,以相当的人数我相信翟将军有必胜的实力。”须臾打了盆水,正在洗脸,边洗边说,“我现在就怕我们牵制不住这边的伏击圈人数,以致他们赶过去救援那情况可就糟了。”

宁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自己却是未着半字,他看着脚边上有一群蚂蚁正围着一点血水好像玩得不亦乐乎。

这会儿阙连安已经身在郊外的帐营里,正在苦思接下来的动作,这时匈奴女掀了帐帘进来,手中还擒了一个人推推搡搡着进来,帐外的亲兵想拦却也拦不住,阙连安挥挥手示意亲兵退下,那匈奴女的手指似是痉挛,将手中那人往地上一推,顺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阙连安一看有些大惊,那个嘴里被塞了布条的家伙正是他的手下苍苍。

“公主,发生了何事?这人是不是犯了色心,想要轻薄于公主?”阙连安忙问。

“这人刚跟我说,阙大人要把我在格子村中的手下,明日全数屠杀一个不留。所以我特来问问,大人可否有此事?”匈奴女看着阙连安想要从他的表情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阙连安脸色起了一点微妙变化,他确是有此打算,而且吩咐过苍苍如此如此去做,可是苍苍一向口风极严,而且跟了他不止一年二年早已成了心腹,他怎么可能将此等秘事相告于匈奴公主?然而阙连安迟疑的片刻却落入匈奴女的眼里,她本是试探想要证实宁越的说法,如此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绝无此事,公主不要偏听小人之言,现在正是合作关口,我怎么会将友军尽数屠杀?你我都不小了,相信公主会有自己的判断力。”阙连安妄图解释。

“我就说么,阙大人怎么会做如此蛮事,也太枉废大家倾力合作之心了,如此看来,他也确实是小人了。”匈奴女将用手拍拍苍苍的脑袋,苍苍被反绑着嘴里还被塞得严实,他想解释却是有心无力,只得不断的扭动着身体以期吸引阙连安的注意,凭借自己多年来的忠心来让他看清自己的冤屈。然后匈奴女却笑笑,那拍条狗一样拍着他的脑袋,笑声里一片狂妄之气:“即然阙大人也说他是小人了,那小人留着有何用,说不定还是宁越派来的奸细,想挑拔你我的感情,不如……来人……立即拉出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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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杀手组织

第八章:杀手组织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浑浑噩噩的在络公司上了一天的班,下班后又马上连轴转赶往夜总会,却被美姐告知不用在这儿上班了。

“美姐,我做的好好的,干嘛要开除我?”长宁气愤的责问。

“不是我开除你。”美姐也颇是无耐的说,“昨天你们走后,我就接到虎帮的通谍,说我若再留你在这我就别想在墨城混下去了,你知道,这些年赚些钱也不容易,特别是开夜总会总是陪笑脸的份,我们敢得罪谁?更别说是像虎帮这样的帮派体系了。”

长宁用手捶着额头,该死的,怪不得头会这么痛,原来是他在作怪,长宁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即将他碎尸万断。

“他凭什么这么做?”她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美姐眨着眼,故作神秘的一笑,“长宁,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我觉的,他对你有意思,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胡说八道。”长宁连忙否认,可内心里却不知怎么就想起昨天那个该死的吻,脸上不由腾的一下就红起来,她忙掩口,“美姐,那天你也听到了,他说他对我不感兴趣。”

美姐撇撇嘴,“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家伙,连这你也信?”

“我信,美姐,你是不知道内情……。算了。”长宁挥挥手,“算了,不跟你说了,我找他算帐去。”

“你就这样去找他?”美姐在后面叫住已转过身准备离去的长宁,长宁回头,盯着美姐,“不这样去还要怎样去?”

“你呀,幼稚。”美姐走过来用手擢了记长宁的脑门,“这么大个美人,这么强势的男人,这么黑的夜晚,你就不怕他把你吃了?”

长宁恍然大悟,以致于在走出夜总会大门时身影有些寥落,门口的睨红灯照在她身上,朦胧的顿时让她失去了只身战斗下去的勇气,长宁低着头,小声咬牙切骂,“苏长宁呀苏长宁,我该怎么说你……”

在迷园,宁越的汽车才刚停下,池晏就赶过来,候着他下了车,将一份报纸拿给他看。

这是一份普通的《世界通报》,有些发黄,时间,已是三年之前。

上面,落满了圈圈点点,宁越联在一起望下读,才看了一行,就脸色萧清起来,抬起头,问,“这,是你们破译的?”

“是。”池晏老实回答,“这是我们从一个曾经雇佣杀手杀人的罪犯口中得到的一条秘密消息,他说,凡是有人想雇佣顶级杀手,只需要在世界通报上以一则暗号告之意图,便会马上有人跟你联络,但是他却没有说完是什么暗号便死亡了,以致于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来破译这种暗号,并将老爷死前一年的所有报纸全部查找了一遍,才终于在这份世界通报上,找到了有人雇佣杀手想要杀害老爷的线索。”

宁越紧握报纸,那份报纸在他的手中一点点揉小,直到被他完全握在手心里。“速杀宁桓,事成之后,一个亿报酬。”他一字一顿,颇有力度的重复着报

纸上的语句,“池晏你认为这种联系杀手的暗号是给谁看的?”

“这个世上,需花一个亿报酬请的杀手,除了天狼团,就只有花祭门了。”

宁越紧着脸,将手中的纸团猛的甩到地上,抬起头,淋漓的呼吸了一下,说起来。这二个杀手团,都是世界一流的杀手组织,如果没有必要,他是不愿尝试跟他们打交道的,只是现在……调查来调查去,终究还是发生了他最不愿相信和出现的一幕,正因为烦燥,宁越紧跨了几步,走进屋去。

池晏似乎看出了宁越的心迹,跟上去,附着道,“这种报纸发行全世界,是一份通用的报纸。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根据他的发行范围缩小我们的调查范围,而且,这二个杀手组织都极其神秘,就算我们能够确定是其中的一个,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行踪处所,所以,我们要通过杀手找到雇主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听着,宁越却突然停下,一个转身,逼问道,“这个暗号根本没有属名跟任何联系方式,杀手们在完成任务后,又怎么知道是向谁去索要报酬?”

池晏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考虑到,以致于被宁越问了个措手不及。看来,整件事,光破绎了一份报纸,还是徒劳无功。

未知的事,实在太多。

第五十九章:好好活着

第五十九章:好好活着

匈奴女的话掷地有声,她的手下立时涌了进来欲拉苍苍出去,阙连安虽知这匈奴女向来雷厉风行,但没想到有一日会对自己雷厉风行。

“公主且慢,小人也有说话的权利。”他说着上去拉掉了塞在苍苍嘴里的布条,这时苍苍已是脸色刹白,见阙连安有救自己的打算,忙使了全力挣脱开押解他的人往阙连安方向扑去,“大人明察,小人跟了大人十多年了,向来忠心耿耿,口风严实,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那绝对不是小人说的,我想公主是误会了……”

“不管是谁说的,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们确实有要杀我部的打算。”苍苍的话里有漏洞,被匈奴女捡到岂会放过。

“没没,我们绝对没这个打算。”苍苍打着自己的脸,这话是越多越错。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匈奴女话锋一转。

“这……”苍苍看着阙连安,阙连安却将苍苍一脚踹在地上,语意里露出一点狠意,“明日,我自然要活擒那文武百官,公子嫔妃太后,有他们在手,倚着他们错踪复杂的关系网而以此挟天下之兵,还有哪个敢不听令?”

“可是明日翟景十万大军会来。”匈奴女有些轻视。

“翟景确实明天会来,但不会有十万,我已得了线报,敌我双方各约万人,数量上相当,所以才需要你的合作你的部队介入,否则我们很难胜出。”

匈奴女笑笑,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夜已深了,大家都开始散去,有任务的完成任务,暂时没有事情可做的找地方眯一晚上以养足精力明日再战,苏长宁是最后一个从屋子里出来的人,她走到门槛之时宁越却突然在她的背后喊了一声:“长宁……”

苏长宁的身子挺了挺直,似是寒冬里北风忽紧让她觉得身子从里到外都被那风吹凉了,甚至于连那声“长宁”也只是个错觉吧。(..com 好看的)

宁越本来在看她的背影这会儿她回头朝他笑了笑,他也看着她目光里意味分明,他知苏长宁是一个骄傲的女子,那个笑也只是淡淡的只是在告诉他,好好活着。

是的,在这样的战场上能够活着已经很好了,只有活着以后才会有时间去回忆往昔可以去两情相悦可以去洒略纵横飞驰,所以宁越也笑了笑未曾再说什么,他们相互懂得,懂得是一种比“明白”更深一层的相知。

苏长宁已经换了衣服站在格子间的村口,不一会,庞即便带了二十多只猎狗过来,虽然关在笼子里但个个长得彪悍雄壮,站起来足有一人高的个子,这狗是缴获匈奴军队所留下来的长得极有异域特色,苏长宁本想上去拍拍它们的脑袋,料不想人还未到跟前那狗便要向她扑咬过来,不由抱怨,“这狗极凶,我的手指头真是老天保诺得以保全了啊!”

“苏姐姐,你的美色对它没用。”庞即没有正经,嘴里咬着一棵草苦苦地嚼着,一抬头眼里却全是笑意。

“孙子,大老远就能听到你的笑声,让我看看你又在欺负谁了?”池晏从拐角处过来一拳就猛挥过来庞即一避,身形已向后退了几步,“你这个爱哭鬼,还搞偷袭,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阴招……咱们得好好交代交代……”池晏自那次后便又得了个称号,庞即逮着便恕恕叨叨两句,长宁只觉得他们之间那是无拘无束属于少年的一种热望,也不插手,只是径自翻身上马,她身后的二十多个士兵一齐动手将那些狗四肢都绑了连嘴巴也绑了以使其叫唤不得也挣扎不得,然后一人拿了一个狗笼子。这时宁越又派人送来临时制造成的二十五只纸灯笼,还有一只在村中搜刮来的巨型风箱,教了大家使用方法。

池晏跟庞即交手了两招便住了手,这两人从来分不出什么胜负,也从没有好好比划过。这会儿他们也翻身上了马,没有人再有笑声一时大家心里都有点肃然。他们一行二十五人二十五只狗二十五只灯笼还有一只风箱组成了一只先锋队,肩上却背负了一个悲壮的使命。

这时夜色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那哭声哽哽咽咽似是人间最伤心的事都在哭的人心头了。大家的面色更是沉重,长宁似是不愿再听率先挥鞭出了格子村往那茫茫的夜色深处跑去。

一时夜色中数马狂奔,其实大家都心知这一步棋走得极为险恶,但即然谋划已定这时的执行也都极为冷静,除了格子村中不动之外宁越几乎将这支“绝尘骑”化整为零分为数部,各有任务潜藏以待。

大家到了伏击圈不远处方才放慢了速度,他们将马蹄子包了一层厚厚的布以减轻行进的声响,同时利用空气中烟雾的掩护,悄悄向敌方靠拢过去然后借着一处凹处蛰伏下来,取出那形似灯笼之物,那是用竹篾、纸、细铁丝等料制作而成下面还有一个托盘,托盘上还有一只蜡烛。大家将那蜡烛点燃,那纸灯笼便缓缓上升在烟气弥散的半夜中如同一只只诡异的天眼。

庞即看了看纸灯笼又看了看风箱,轻声道,“这些都是啥鬼东西,大哥是怎么想出来的?”

大家都用长巾将自己头包裹住了,同时拉动风箱谁也没有搭理庞即,他们要利用风箱把在炉子内燃烧的芥末释放出来的气体,顺着风向飘向敌方,这气体有毒,吸入之人会手足无力疲软困乏而丧失作战能力。

“这东西真的能令对方丧失作战能力?”庞即看似不信。

“怎么就不能?这灯,这毒气,都在墨家祖师爷的大作中就有,你自己不多读书还怪别人懂得太多了?”长宁拉着风箱已是满头大汗,对着庞即又轻声道,“庞小爷,你有说话的力气还不如来帮帮我,你苏姐姐我快要累死了。”

“哪能把苏姐姐累死了呀,小爷这就来……”庞即从地上麻溜儿起来把苏长宁挤一边凉快去了。长宁趴在地上看了看远处,敌方伏兵看见灯笼浮在半空就有不少人惊觉,一处凹形地带被一片火光照耀着倒也看得清人头纷动,四周一片惊噪之声。

众人才待要上前看个究竟,甚至有人举着箭不断狂射,却被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给镇住了,“不好了,那是人死后升天的魂灵啊……”原本骚动的想要将扑上去的人群突然就静了,多么狂燥的心也不由怯了。

正在踌蹰之间忽然就有人软软的倒下了,再然后就有人喊头晕,喊乏力……一时之间具皆元气大伤。

“必是我们冒犯了这些升天的魂灵啊……我们要祭拜他们,不然……”人群中说话之人话却未完就被人砍了脑袋,只见一个胡须大汗抹了抹刀上的血,对着下属嚷道:“谁再在这儿妖言惑众,必先斩之。”

这帮人有的信奉鬼佛有的不信便在拜也不拜之间自己先乱了套,为兵之道不仅要较之以力还要方寸之间不乱,方寸若乱则败势必现。此刻阙连安的下属军心已在动摇。这时听得一阵狗吠之声然后便见到沸沸腾腾的一群狗正向着他们奔来,其中那为官者大惊那狗的来头他自是知道,说是叫“獒”凶猛异常,也知这群蓄生被饿了几天,本来是要扑向北燕士兵的然而这会儿自己就要成了它们口中的牙祭了,不由脸色大变。

“射箭,射箭,快射箭。”为官者手忙脚乱喊的是声撕力竭,但已为时已晚那畜生的速度快得惊人,待他们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搭弓射箭之机,那獒已经开始撕咬他们的皮肉扯开他们的喉咙,再加上他们中了毒气本已无多少力气反抗,那情况一时惨不忍睹。

“现在正是好时机。”苏长宁远远望着,道。

“出发。”池晏一声大喝,众将士立时翻身上马,他们都是做惯了大事的人,逢事时他们都会变得比平常更是龙精虎猛骁勇异常。原本对方阵营就乱了,又见北燕军从天而降愣了愣方才想起要拉弓射箭。

“兄弟们,快啊,快啊,是池晏他们……捉住了有赏,大大有赏……”那为官者举着长枪大呼,一时从旁边地壕里射出几阵箭羽,虽然对方箭势已不再如当前猛烈但也来势不小,而且胜在数量多,大家挥刀舞枪格开了不少箭矢,眼见着就要穿过障碍地带伏击圈了,但还是有人中了箭倒地身亡,甚至连庞即也是“啊呀”了一声,一支箭插在他的臂上,庞即当即拔下箭来当真年少风华英雄了得。

“兄弟们,给我追,万不能让他们跑了,那时援军到了,大家都得死。”那为官者抚着须率先纵马过来,他原本只是一个千骑长这会儿几个不知死活的年轻后生从这儿突围,就无疑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次邀功之机,他当然得好好把握,彻底摆脱这个“老八年”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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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我不姓殊

第九章:我不姓殊

第二天一早,长宁扒拉着碗里的饭,对于昨天晚上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越想心里越气越气越是钻起了牛角尖儿,理不顺,那就摆平他,她苏长宁才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殊蔺大厦的确夺目,璀灿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长宁好不容易才在这种高强度的折射下抬起头,望着大厦门口警戒的保全人员深深的吸了口气,实在是伤脑筋,不就是一个企业么?干嘛弄得跟军队和监狱一样森严?看来要想混进去,还得死一大片脑细胞。

正伤神之际,一辆豪华轿车在她身边倏的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个瘦高个,长宁一喜,瞧这气派,这人肯定能成为她进入这个该死的宁氏企业的钥匙。

长宁就势,哇的一声跌倒在地,捂着足裸表情痛苦的模样真是十足的楚楚动人,长宁抬起头,用一种怜楚的眼神看向瘦高个,这时,风吹动她的长发,发长舞动就如是黑夜里绽放的花,妩媚佳颜,优雅生香,淡淡的兰花香随风若隐若现的撩人,勾魂的眸更是让人砰然心动,不知不觉的就把那人的脚步吸引过来。

“小姐,需要帮忙么?”果然上当。

“当然,我的脚扭伤了,可我还有事情要办呢!”

连长宁都没想到进入殊蔺大夏会是这么顺利,原来这个瘦高个居然是宁氏企业的董事,姓赤名印,虽说人长得寒碜话也说的不咋的,但威气却是够强,连门口那些保全人员都不敢过问一下,这倒是成了一件意外的收获,不过,甩掉这个赤印倒是成了一件头痛的事,但这也难不倒长宁,虽说费了点劲,但也算是顺利。

殊蔺大厦内部的装饰奢华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长宁抚着墙,好像墙上贴的都是大额的钞票一样,忍不住就生出倚思梦来,这哪是一个企业,分明就是一个传说中的遥远天堂。

长宁摇了摇头,强行用自己的大脑下达清楚过来的指令,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玩的,可不能让这种水晶般玲珑的外表迷惑了自己的本性,灭了心中的火气,变得醉生梦死起来。

依照别人的指点,长宁顺利的找到38楼,却被歌埙挡在了总裁办公室外。

长宁是个很会套近乎的人,三问二答,就用一个小小的手段套出了宁越的所在,长宁哼了一声,噔噔的就往会议室跑,这声势吓的歌埙清醒过来,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赶忙跟上去拦截。

第一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坐在上首的那个人身上,想在他冷寂深沉平静的外表下看出些情绪起伏的波澜,然而,他的目光如幽邃的海,深寒彻骨中透绽着冷利尖锐的冰蓝色光芒,这种光芒让人真切的感觉到他不怒而威的气势,年轻轻的,身上就有一股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威摄感与贵族气质,无可言语。

其实,说起来这个月的业绩不错,满以为总裁多少会流露一些喜悦的情绪,疏不知一切照旧,他们不知道,在宁越的心中,资产多少已是一件令人烦闷的事,只是一个一个数字的累加而已,失去了令他重视的意义。

各方汇报一部一部的进入他的耳朵…………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二个女人拉拉扯扯的进来,其中更有一位冲到宁越的面前,美丽的脸上蒸腾着怒气,毫不客气的用手指着他,“宁越,你太过份了,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工作问题?”

宁越俊面微抬,眉头锁结,他的这一表情毫无声息的向在座的每一位传达了一种不好的讯息,不由都为那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女子捏了一把汗。要知道这世上,敢如此横着跟宁越说话的人,恐怕还真没有几个,更别提是女人。

长宁有些懊恼,对自己这个缺乏大脑思考的决定后悔不已,一时间那么多人的各色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她,而她指责的那个对象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更别提是答理她,把她晾在一边,别提有多尴尬。

“对不起,总裁,我拦不住他。”歌埙惊惶失措的解释,话语窘迫。这时,保全人员也已经进来,想要拉着长宁出去。宁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在得到这个动作的指示后歌埙重重的舒了口气,忙和赶过来的保全人员退出了会议室。

长宁暗暗的瞄了眼全场形形**的人物,刚才差点被人抛出去的丢人事件使她在声势上弱下来,“宁越,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宁越挑着眉,合上文件,把背靠在椅背上,冷眼瞧着她,“苏小姐,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暧昧的事,非要到没人的地方才可说么?”

“你……。”长宁脸色极是难看,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好,我们就在这儿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辞掉夜总会的工作?”

“那里不适合你。”

“理由呢?”

“如果非要说理由,可以有二点。”宁越完全是一种猫捉老鼠的玩弄口吻,语气波澜不惊,“从为你着想的方面说起,我是不想你在那个鬼地方越陷越深越染越黑,若从我私人方面说起,我是不想我未来的……。”

“宁越,你住口。”长宁连忙止住他下面的话,恨不得上去捂住他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嘴巴子,那一纸合约若是昭示天下,他宁越不知羞耻,她苏长宁也是要脸面的,以后叫她怎么走的出去。

“休想,永远不会有那一天。”长宁捂着被他气到头痛的额,不让他再说下去。

“是么?”他淡淡的一笑,也不再跟她多说什么,他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下首的各部门的经理身上时,眼睛里的笑意顿时消失,又变得严肃起来,“好了,今天的会议先到此为止,如果继续的话,我会让歌埙通知你们,散会吧。”

那些经理们纷纷收拾文件走出去,在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好事起来,以一种疑惑的眼神从苏长宁的身上扫过去,这女子不简单,从刚才她对总裁如此嚣张的说话而总裁居然一改往日作风没有将他抛出去的举止来看,定是该刮目相看的人物,毕竟能让总裁手下留情且改了脾性的女子她该是天下第一号了。

宁越也不理会那些人看他时别样的目光,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的脸,似笑非笑。

“你真自私,你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还钱吧。”长宁开始对他冷嘲热讽,这只会吃人的老虎表面的平静迷惑了长宁,让她放肆起来。

“对。”人散尽,会议室中豁然明朗起来,阳光越过摆满鲜花的长长桌子照过来,不由就让宁越眯起了眼,“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隐藏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很明显。”

“哼。”长宁极度不屑,“那你最好别做这个梦,如果到期真还不了钱,我宁愿找一个有钱的老头嫁了,也不愿意嫁给你。”

宁越回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苏小姐,我想你是弄错了,不是嫁给我,是做我的情人。”

长宁被呛着,微张着嘴,说不上话来,刚才还以为他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凶悍,怎么一眨眼老虎就开始吃人了呢?

长宁靠着桌,她的身后是一整片的阳光,淡淡的光晕仿佛幻化成了天使的翅膀,在她的肩头薄薄的扇动着不安的空气,然而,片刻的幻境被长宁打碎,她走过来一把抓起宁越的领带,靠着身后的桌子,弓起身,俯视着仍坐在那儿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宁越,但长宁并不敢过份靠近他,目光落在他鼻翼上,保持着理智,宁越似乎被她这种气到发疯想采取暴力手段来对付他的行为感到好笑,但他也没有动,只是想象着她可能跳起来,可能会扇他二个耳光的疯狂举止。

她居然没有下手,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脸上突然就充满邪气的笑起来,并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笔,刷刷的在他的领带上龙飞凤舞起来。

宁越任凭她涂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在他的思想中腾的冒出来,好像不知不觉时光倒流,回到了他和殊蔺在一起的那个年代。

“宁越,过来,我刚学了二个字,我要写给你看。”殊蔺稚嫩的脸上带着一种鬼鬼的笑,一把拉着刚想逃窜的他的上衣,用力拉了过去。

“你干嘛?你别乱来。”他大声的抗议,但100%的抗议总是无效。殊蔺一脸坏笑的凑过来,握着笔的手在他胸前乱舞一气。

“这是什么?”他看着被她破坏的一件崭新的雪白的上衣,指着上面她写的字气愤的问。

“嘻嘻。”殊蔺抬着头示威似的笑着,然后骂了一句笨,指着他胸前的字一个一个的读给他听,“离……。婚……。”

“什么?”宁越差点就吐了她一脸口水,他看着胸前歪歪扭扭的离婚二字,又看了看小算盘正打得洋洋得意的她,一贯躲着她的他终于受不了跳起来,一把把她推到床上,并用小小的身子压制着她不让她反抗,一边还发着牢骚,“谁这么无聊地教你写这二个字?我非让我爸宰了他不可。

“我不会告诉你,我要跟你离婚。”殊蔺小脸憋得通红,小手使劲的抓着被子,大叫着。

“这是不可能的事。”宁越抢过她手里的笔,眼里燃着怒火,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在她的胸前也写下二个字,然后甩了笔,放开她,昂头阔步神气活现的走出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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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雪上加霜

第十章:雪上加霜

“休想……”殊蔺读着胸前的字,跳起来,“什么休想……我就是要想……”

“宁越,我诅咒你每次遇见我都会倒霉。(..com 好看的)倒一辈子的霉。”

殊蔺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的说着。

“那我也诅咒你以后会欠我很多很多钱,多到你一辈子都还不清。”宁越走出房间时回了她一句,想起她躁跳如雷的样子,不由就笑起来。这种笑声隔着记忆穿透时空一直漫到了现在,宁越恍惚着清醒过来,一抬头,正好迎上她清澈而顽劣的眼睛,仿佛隔了二十年的时间又找到了和殊蔺默默相视的感觉。

“你笑什么?”长宁低下头,问。

“那你又笑什么?”他反问。

长宁清灵灵的一笑,用手指了指他的领带,宁越低下头,等他看清她写的字后终于坐不住,一站而起,好好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苏长宁,你死定了。”他咬着牙重重的说。

“干嘛这么恼怒成羞?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你说话么?”长宁退后几步,嬉笑的同时又防着他会掐过来,“可我说的是事实,坏蛋加笨蛋加色狼就等于你宁越。”

宁越无耐的摇了摇头,若她不是那么像殊蔺,他一定会掐死她,这个世上,谁敢这么嚣张的在他的领带上写坏蛋+笨蛋+色狼=宁越这样的字眼?可是,她的嚣张又和殊蔺一般无二,可恶到让人想怒又怒不起来。

此刻,她脸上的红晕未退,笑声虽然邪气但也清爽无瑕,那支笔在她得意的笑声中颤抖着,终因太得意,那笔一下子就掉落在地,发出脆脆的声响。(..com )

宁越一愣。“我诅咒你每次遇见我都会倒霉。倒一辈子的霉。”

“那我诅咒你以后会欠我很多很多钱,多到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儿时和殊蔺吵架的只言片语不知怎么就自动在耳畔盘旋。

是的,他遇见了苏长宁三次,第一次他被她诈走了二十万,第二次损坏了一辆五百多万的轿车,第三次,他那支aurora豪华典藏版钢笔在她的手中香消玉殒了。

宁越皱着眉睫,盯着她看的目光闪烁着一种探寻的光芒,她?究竟是谁?

宁越哼了一声,决定给她一点惩罚。相对于此刻得意忘形的她,他更愿意看到垂头丧气到只有跺脚份儿的她。

“苏小姐,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在我损失了一只200多万的aurora笔的同时,你也将损失掉小小的10万块钱。”

他的双手插在裤袋,很随意的走在阳光中,面色却很严肃,让长宁看不出一丝玩笑的意思。

“你不要告诉我,这支笔值十万?”长宁不心翼翼的问。

“这只笔值200多万,它是为了庆祝aurora成立85周年设计的庆典之笔是全世界最昂贵的钢笔之一。钢笔镶上1919颗debeers钻石,以象征这个1919年诞生于意大利都灵的书写品牌。这样的尊贵在全世界镌刻了4支,可喜的是,刚才苏小姐不小心的一下,又将这种笔的收藏价值提高了一倍,而我让你只赔偿10万,已是最仁慈不过了。”他边走边说,偶尔抬起头看看她发窘的模样。

“你胡说。这笔,明明是你自己摔坏的。”长宁开始耍赖。

宁越也不辩,只是用手指了指屋顶的一角,角落里一只极小的监视器正狠狠的盯着她。长宁眨着眼,并不以为意的偷偷笑着,我是电脑高手我怕谁?

“这里的监视器直接连着我的电脑,听说苏小姐操纵电脑的水平颇高,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攻入我的电脑试一下,看是不是可以盗走这份录像资料。”

他似乎有读人心术的本领,顿时,长宁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极度郁闷。

“宁越,算你狠,我就不信我还不了你的钱。”长宁留下话,气呼呼的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对了,苏小姐。”宁越在她背后慢条斯理的提醒道,“至于超出协议之外的30万,请苏小姐于一个星期之后还给我。不然到时,我将提前履行我们的约定。”

“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我到那儿抢30万还给你?”长宁瞪大着眼睛。

“这与我无关。”

长宁被逼上绝路,已然不顾什么优雅不优雅,“宁越,你这个小气鬼,讨债鬼,催命鬼,笨鬼,色鬼,懒鬼…………。我真是撞见鬼了。”

“苏小姐,你最好对我好一点,不然,我会连你另一份工作也一道给你吹了。”宁越靠着桌子,懒懒的看着她,

长宁愣了一会儿,马上又嘴硬,“我,不,怕。”

长宁不想再在这儿多呆一分钟,几乎是以落跑的速度逃离他的视线,在门口的拐角处撞到一个人,她一把推开他,落荒而逃。

“苏小姐。”是赤印在叫。

…………

在虎帮的每个星期的例会上,一年前和一年后人们看宁越的目光已截然不同,以前以为他青涩压不住众,现在却以牢固的威信压得大家不得不心服口服,帮内老臣众多,倚老卖老的人大有人在,动不动就想当年宁桓在时怎样怎样,现在却无人再提,毕竟过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极是需要一个幸福安然的后半辈子,又何乐而不为,于是帮会成了董事会,个个都是重情重义的合法商人。

当然,举双手赞成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赤印就极是难以理解这种转变,几次三番明提暗示都被宁越压下,他不想大伙再走上老路。

这次也不例外,本以为这次摊上董事会,就可以得到一些老臣的票数,谁知却以绝对性的压倒之势将他与东南亚挂钩贩运dupin一事再次压下,当时脸上就挂不住,腾地一下就拨腿走人了。

宁越坐在上首,他的身后站着池晏,多漠,置之,和平逸四位被人称为“四名将”的保镖,声势浩荡。

宁越挥手压下大家的议论之声,禀冽的眼神扫过全场时已是寂静无声。

“今天,我不得不重申一遍,宁氏集团的宗旨是先做人后做事,彻底跟黑暗断绝一切关系,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人提起我父亲在世时的丰功伟绩,也不要再提一些暗晦的龌龊之事,若被我发现,我绝不会留一丝情面……。”

话毕就散会,宁越不留一点拖拉之势,穿过长长的走廊,池晏跨上一步与他并行,“少爷,那个苏长宁的资料我已经调查到了。”

“是吗?”宁越停了一下脚步,“说。”

“是。”池晏上前用手按了下电梯的按钮,等电梯门合上,才说道,“苏长宁,女,今年二十四岁,出生于墨城,却成长于美国,三个月大即随其父母移居海外,就读于美国瑞思小学,莫森中学、斯坦丁大学、善长绘画,音乐和电脑。她在校时活泼开朗乐观古灵精怪,很受人们欢迎,特别是男同学。听说她在校时追得人很多,但无一不是失败而归。另外,她的父亲叫苏飞扬,母亲叫微以澜,二人均从事地产业,本来一家人的生活顺风顺水,却不料今年美国突然暴发了金融危机,导致其家族破产,父母更是双双跳楼自杀,只留下她一个,于上个月回国,寄居于朋友庞即的家中。”

池晏的回答可谓是尽善尽美,但却不是宁越所想要的,池晏透过电梯间光可鉴人的四壁看出了宁越的不悦,不由也腕惜起来。

“也就是说,她不是殊蔺。”宁越替池晏的报告打上了总结词语。

“对。”

门咣的一声打开,宁越面无表情的走出电梯间,身影寥落的向办公室走去。

“我诅咒你每次遇见我都会倒霉。倒一辈子的霉。”

“那我诅咒你以后会欠我很多很多钱,多到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如果她不是她,为什么他们彼此的诅咒会应验到对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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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跑路

第十一章:跑路

长宁精神烁烁的,趴在网络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人闲聊着,长宁是个天才,网络就等于是她自由翱翔的天空,她对网络的了解更甚于了解自己,而她的动力更是源自于制造一个谜题解开一个谜题的过程,她虽然懒散,但也喜欢挑战。

长宁不是纯聊,在她一边调侃八卦的同时,一边却攻入了宁氏集团总部的网络系统,在调取宁越电脑上的监视资料时发现了他电脑桌面上的一组照片,那是一组婚纱照,然而男女主角却是一对五六岁的孩童,天真无瑕两小无猜的表情和洁白的婚纱美的让人心醉。

从小看大,那男孩应该是宁越,而那女孩,又是谁?

长宁捂着胸口,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痛的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仅仅是一组照片就会在自己身上起了化学反应?

长宁退出他的系统,本来还打算顺手牵羊再看些其他资料的,可现在已是索然无味,不一会,一封电子邮件嘎然而至,点击,打开,居然是宁越的。

“感谢苏小姐光临我的电脑,不过我已经copy了一份,让你白忙活了一阵,真不好意思。”

长宁猛的合上电脑,气的哇哇叫,真是心痛的紧。

旁边的同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已是见怪不怪。

就在长宁捶桌之际,总经理胡良进来,把长宁叫去了办公室。看着胡良小心翼翼且涛涛不绝的说着,长宁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经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给我结工资吧。”

其实,在长宁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并不感到意外,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找工作。可是长宁几乎跑遍了整座城市,都没有那家单位愿意收留她。

长宁不由感叹宁越的势力已经到了权倾天下的地步了。

几天下来,长宁已然是病殃殃的,坐在地毯上,边吃着庞即做的晚餐边无聊的按动着电视摇控器,百无聊赖的样子。

庞即瞥了她一眼,故意把碗敲得叮当响,“苏长宁,今天是不是该你洗碗了?”

“可以啊。”她答的爽快。

庞即一阵高兴。

“不过,洗一只碗十块钱,你要不要洗?”长宁冷不丁加了一句。

“我看你是得了钱涝病,无药可救了。”庞即气的差点吐血,索性不再理睬她,径自收拾残局去了,也好省些口水。

长宁抱着膝,把下巴搁在抱枕上,一言不发,等庞即洗完碗出来时长宁仍坐在地上,抱着膝,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原先的动作。

“怎么了?生病了么?”庞即走过去,顺手摸了摸她的额,“不烫呀,长宁,到底怎么了?这可不像以前的你。”

长宁抬起头,也不看他,自顾自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问,“小黎雨呢?”

庞即一声叹息,真服她了,都什么时候了,她才开始想起小黎雨来?这个做姐姐看来做的极是不合格,“小黎雨被福利院的苏院长接回去了,她在那里玩的很开心,说过一阵再回来。”

“哦。”长宁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长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长宁盯着庞即看了一会,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庞即,有人欺负我了,你敢不敢替我出气?”

“那……。”庞即想了想,“那要看是什么人!像宁越这种的人物,我是连小手指都不敢动他一下的。”

“我就知道你软脚蟹一只,上不了台面。”

“看来你状况还不错,至少还开得了玩笑,敢情我是白担心了。”

庞即的这句话让长宁安静下来,趴在茶几上,没一会,长宁就轻轻的抽泣起来,肩膀有节奏的耸动着。

“长宁。”庞即急了,自打认识苏长宁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哭的样子,这次,难道一向以整人为乐的人今天也被别人整理了?

“庞即,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家伙。”长宁突然抬起头,梨花带雨,极是委屈的诉苦道,“我欠了别人80万,后天人家就上门来要钱了,你让我上哪儿去找这80万呀!”

“你……你欠了别人80……80万?”庞即惊讶的瞪着眼,竟也结巴起来,“苏……长宁,你不是说……说50万吗?”

“是,是80万。后天我就死定了。”长宁悲切的说,“我不想死,所以,我想好了,趁着明天我逃到美国去,那里应该不是他的天下,而且我跟那边的死党董珂说好了,先去她那儿避一避,再找工作还钱。”

说到这,长宁扯了扯庞即的衣服,一脸无耐和可怜状,“可是,我需要钱,避难钱,庞即,先借我10万,我一定还你。”

“什么?十万?”庞即不可置信的盯着苏长宁,许久,他才长叹了一声,“长宁,你知道的,我追舒亦追得我都快成穷光蛋了,我哪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钱,不过,我会尽量帮你,我身上这张卡上还有五万,你先拿去,但是,长宁,在给你之前,你必须告诉我,如果你还不了宁越的钱,他会把你怎样?”

“这……这……”长宁眼眸转动,楚楚动人,“他会把我大解八块的,即使不能大解八块,他也会把我卖到红灯区,直到我还够了钱才让我出来。庞即,你不会心狠到让我去那种地方吧。”

长宁煸情的说着,不过,话才落,她就露出本性来,眼里柔弱的光芒消失,转而动作利落的从庞即的手中抢过他的卡来,得意的笑着,“如果被他抓住,我是一定死定了,但是有了你这五万,我还可以快活一段时间。”

庞即也笑,“可是……。你不知道密码。”

长宁站起来,啪的关掉电视,然后香甜的冲着他回眸一笑,“你忘了,我是解密码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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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你是谁

第十二章:你是谁

风明月朗,星光烁烁,寂静的午夜和寂寞的公路树影招摇,镂空的月色在车窗上雕出一朵朵水晶色的花纹,赤印坐在车中,一脸苦色。

跟了赤印多年的马源有些不甘心,此刻去见东南亚来的客人就是为了谈dupin一事的具体细节,然而老虎不领情面,白白的丢掉大好的机会,放着银子不赚简直就是傻瓜,就连赤哥,也就此事丝毫没有主意。

“赤哥,难道你就甘心这笔生意就这样泡汤了?”马源有些气愤。

“不甘心还有什么办法?”赤印像是被点到痛处,脸色极是难看,“对方刀爷只认老虎本人,说除了他不会跟我们做一分钱生意。”

“我看,现在的老虎和纸老虎没有什么区别,做事怕这怕那畏首畏尾的,弄得我都不明白刀爷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们有什么深厚的私交?不然刀爷为什么放着大钱不赚非要扯上这只老虎?”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赤印叭的点燃一支烟,狠吸了一口,“小马,你不要跟我说这些酸不溜秋的废话,能够帮我想出一个办法来才算是有真的本事。.com []”

“赤哥,我哪有这个本事?”小马缩着脖子,笑笑,“如果我有这么大的能耐,不是也可以做大哥了么?我呀,也就是跟着赤哥您当个小弟的命。”

“呸!”赤印啐了他一口,趁机吐出一口一口的烟圈来,这时,车子猛然一个跌簸,赤印一惊,刚想骂,车子在一个跌簸后发出一阵尖锐的紧急刹车声,随即打横卡在了马路中央,后面的车子来不及刹车,轰的一声撞上来,撞出一片火花。撞击声惊醒了已经安睡的鸟雀,扑腾腾的乱飞一气。

所幸车子性能良好,否则早就归了西去,小马拉着赤印从车里逃出来时只听见赤印难听的咒骂声,后面车上的弟兄也慌忙围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赤哥,你看,是有人朝着这轮胎开了一枪,才导致了这场事故的发生。”小马指着那辆的后车胎说道。

赤印凑上前去,在确信了小马的说法后,又朝着周围阴郁的树林细细的观察着。

“保护赤哥。”小马挥着手下达指令。

“不用。”赤印一把推开前面的人,“这人的枪法绝对一流,他如果要杀我,我恐怕早就死了。”

赤印说着,挺起胸,走上前一步,冲着黑暗里嚷道,“这位兄弟可不可以出来现身相见?我知道你找我有事,今天咱们就站在这儿好好谈谈。”

“好。”来人是一个女音,倒也爽快,“叫你的弟兄退至50米后。”

“赤哥。不行,这样危险。”小马看出了赤印想要答应的念头,慌忙阻止。

“没事。”赤印挥挥手,示意大家按照对方的意思往后退50米,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这么多人大惊小怪的。

人员后退后,一时间寂静无声,赤印转动着乌黑的小眼珠子在暗色里不断的搜索,突然,他感觉到身后的空气有些异样,连忙调转过头,只见十步开外一个女子亭然的立着,月光疯狂的倾泄在她身上,将她扰在一片月色中,看不真切她的脸庞。

那个女子将彼此的距离把握的刚刚好,赤印不敢越前一步,虽然看不真切,但凭着经验他可以断定那女子的手中有一把消音手枪,只需他上前一步,她就会将他击毕。

“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来了又为什么不说话?”赤印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先打破僵局。女子一身黑衣,很有金属质感,散着冰冷的寒气,“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也不必想着要看清我的脸,你只需知道,我是来帮助你的。”

“帮助我?”赤印本来想笑,但转念一想,又笑不出来了,女子的话清清楚楚的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她知道他今天晚上要去见什么人。他的勾当,她全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除非你不做,除非你不想,别人才会不知道。”女子一声冷笑,“关于这桩生意你一直很被动,因为老虎一直不同意你这么做,所以导致你在虎帮中毫无威信,而现在你去见刀老大的人,也无非是去回绝这门生意罢了。”

“你说的没错。”赤印并没有反驳,他还想知道这个女子知道他多少事。

“我知道你很多丰功伟绩,但我今天并没有兴趣多说,我想说的是我可以帮助赤哥你完成你的心愿,达成这笔交易。”女子的头发被风吹的飞扬起来,万千发丝如瀑,丝丝扣人心弦。

“你怎么帮我?”

“很简单。我可以让你见一个人,你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女子似乎笑了一下,冲着远处的黑色里招了招手,不一会,便自漠大的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随着他的走近,他的轮廊越来越分明,分明得让赤印忍不住惊呼起来。

“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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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小女子的报复

第十三章:小女子的报复

宁越在宁氏企业是绝对的权威,在踏进殊蔺大夏的第一步到他落座在办公室为止,流光溢彩的光灯下一直有人向他道早安,但他冷酷的脸仍然是一道流动的风景,在小女子们一片失望的叹息声中晃过。

宁越今天上班有些晚,在路过歌埙的桌边时赫然看到一束纯白如雪的花束,用一抹红丝带包扎着,花瓣上的露珠带着清晨的香甜气息,映着红色丝带的色泽,有种美梦初醒后懒懒的光芒四溅的惊艳。

“总裁早。”歌埙站起来弯了弯腰。

宁越指着花,破天荒的跟女下属说了一句与工作无关的话。

“这花是谁送的?”

歌埙暗自喜悦,但又不敢溢于言表,只得紧敛起脸色一本正经道,“这花是鲜花店今天一大清早送来的,说是送给您的,但我看这花不吉利,又没有属名,就没有送进您办公室,我本想处理掉的,但又不敢不让您知晓,所以就一直在这搁着。”

宁越在歌埙惊讶的目光中拿过花束进了办公室,这世上,如此不忌忌讳将它养在家中却又不免俗的将这种花送给他人的人,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第二个人。

宁越自己动手将花插在花瓶中,其实在这办公室中,花瓶一直是个摆设,哀怨的等着主人将它空虚的内心填满,放好花后,宁越站远了几步细细的打量着,直到将花的姿态调整为最好,这才俯下身嗅了嗅,满意的笑了。

手机里这时响起短信提示音,宁越打开一看,脸上有些迷惑之色。

“嘻嘻,我在长相思花中加了一点佐料,作为礼物送给你,希望你享用愉快。”

多么好听的字眼,却是从一个魔鬼的口中说出来有些不着调儿,宁越打了一个喷嚏,才猛然明白了这句令他迷惑的话的意思,顿时脸色铁青。

“苏长宁。”宁越沉着脸狠狠的叫着这个足以令他咬牙切齿的名字,这段时间,这个人的名字过度频繁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干扰了他原本一切预设的轨迹,实在是可恶到极点,

又是一声喷嚏,宁越啪的一声折断一枝长相思花,将它丢到垃圾桶内,然后又操起一整束花,想扔,却似突然后悔了,又重重的将它丢回花瓶里,重重的坐回椅内,重重的生着气,

实在是莫名其妙,跟这样的魔鬼有什么气可以生的?

又是一声响亮的喷嚏,宁越拿起纸巾擦了擦鼻子,看来今天,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时歌埙敲门进来,看到宁越刚才还好好的脸色一下子又晴转阴,吓得哆嗦了一下,这才哆嗦出一句,“总裁,布斯先生已经到了,他现在正在第三会议室等您.”

“好的,我知道了。”宁越边说边又打了个喷嚏,他将手机重重的抛在一旁,这个该死的苏长宁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而她愣塞给他的礼物他是想甩也甩不掉,想他宁越,这样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居然被一个小女子玩转在手心,这口气,还真是难以咽下。

宁越站起来,边走边打了个电话给池晏,要他马上把人犯给他带来。

电话打完,宁越已然站在第三会议室的门口,脸上带着三分笑和七分冷,让人无法揣测他水火并容的外表下挖着怎样深度的陷井。

谈判席对面坐着的,是布斯和他集团的一些股东,几次三番的接触,都已经算得上是老谋深算的人了,当然称之为老,当然有着老奸巨滑的生意人本质,宁越也并不否认自己身上有着浓郁的商业气息,所以那些年轻有为英俊才子之类的虚伪客套话,他都以笑带过。

宁越与布斯的这次谈判已经进入最后的实质阶段,几句宣暄过后,很快就进入正题,宁越从来就不会在不干要紧的环节上浪费时间,

宁氏企业先前已经通过要约收购的方式。在持有布斯集团已发行的股份的百分之三十时,有意继续进行收购,并依法定程序向该上市公司所有股东发出收购要约。收购要约中提出的各项收购条件非常优惠,更制作了一个富有远景策略的运作方案,已然使一些股东动了心,然而布斯本人不太乐意,仍然认为宁氏企业收购布斯集团一案缺少诚意,并且采取了一些反收购行为|——毒丸计划。从而保住自己对于集团的控制权,或者是想将公司卖个更好的价格。所以这次谈判,自然是硝烟弥漫的。

谈判桌上,隐约可见刀光剑影,虽然每个人的音容在茶叶飘香中变得蒙胧,但相互攻击的语言却锐利异常。

就像宁越,商场之中的宁越较之于生活中的他又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会让你在谈笑风生中感觉到他的锐气,智慧就藏在他淡淡的微笑里,没有人会想到他微笑的颜面下躲着怎样傲视群雄的心境。虽然此刻宁越看上去懒懒的窝在椅子里,并且不停的打着喷嚏,却依然不失王者之风。

“布斯先生如果再这样坚持下去,只会淡漠我的信心。像布斯集团这样以电子为主的企业应该比比皆是,我会以这次谈判为最终局定论,如果再谈不拢,我会高价出售我手中持有的布斯集团的股份,再转而投向其它更有潜在价格的企业,这对于我们宁氏企业并不会损失什么,但对于布斯集团,就是损失良多了,也就是说,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布斯先生可要考虑清楚。”

不咸不淡的一句,却让布斯心境如五味掺杂,的确,宁氏企业开出的条件诱人异常,只需他点头,就可以将大把的钱财揽入囊中,虽然失去公司的控制权,但对于布斯集团今后的发展却极为有利,但就是这样一件于已于其他股东于整个布斯集团都有利的计划他却一直未曾答应,只因一句,男人的面子是不可丢的。

“宁越先生说的的确在理,但是可否容我再考虑考虑,毕竟这是很大的一件事,一时之间也难以下定论。”

桌上的文件摊了一桌,从收购要约到财务报表至企业将来的发展企划,宁越啪的一声合上文件,把它们推到桌子中央,“布斯先生看来缺少诚意,这样的话一而再的摆到桌面来说,实在有脱延时间之嫌,以此来说,反令我一时之间多了一个想法,如果我以强权之势收购布斯集团布斯先生应该没有意见吧,只要我努力赢得足够多的投票委托书来取得你们集团的发言权,我就可以实现我的想法,我想这对于我来说应该比较容易,布斯集团有许多股东都倾向于我的收购方案,所以接下来,我与布斯先生将会是一场恶战,你可要提前作好准备。”

谈判不欢而散。

步出会议室,宁越反而轻松了许多,对于这次收购布斯集团他有着必胜的把握,他马上致电他的智囊团,要他们必定在30天之内取得足够多布斯集团的中小股东的投票委托书,只要能取得发言权,他就可以控制布斯管理当局,并以此来重组集团董事会,完成收购。

以宁氏企业雄厚的资金实力来说,这实在是小菜一碟。

才走了几步,池晏的电话进来。

“少爷,苏小姐在一个小时前上了飞机,直飞去了美国,我们要不要跟着去?”

宁越愣了一下,刚才与布斯集团唇枪舌战都没有比听到这个女子的名字更让人头疼,他抚着额头想了一下,“算了,她想飞,就让她飞去吧。”

“少爷,还有,虞小姐回来了。我刚才在机场看见她了。”

“虞悦?”

又是一声重重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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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冤家路窄

第十四章:冤家路窄

机场的广播里正催促着大家登机,长宁在通过安检后仍是不放心的朝四处张望,在确信没有见着宁越及他手下的人时,她才得意的吹了一下响亮的口哨,来庆祝自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上了机,安置好行礼,然后才慢条斯理的拿出杂志看起来。才翻了几页,便是一张硕大而清晰的宁越的插像以及他的介绍。画面中,他修长的身体斜靠在壁上,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神专注的望着远处,胸口处他的领带系的有些邪肆,上衣的领口尽大尺度的敞开着,领带的黑色成了他敞开胸口的一种诱惑,表情是似非笑,桀傲不逊,有着征服世界的**……。长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偷偷的笑起来,并从包里拿出笔沿着他脸庞的轮廓画开去,不一会,一个穿着厚重花色棉衣棉裤,脸戴着猪八戒面具手拿九齿丁扒的怪物便横空出世。

望着自己的杰作,长宁笑得差不多牙齿要掉下来。可是,这种笑却没能维持多久,长宁便生生的咽下笑声,低下头,慌忙用书挡在自己面前,……。

真是见鬼。在飞机这么丁点的地方都能遇见他,看来她是倒霉太久了,霉运都成了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

幸好他并没有发现她,在长宁的后排坐下,和同行的另一个人窃窃私语着。

飞机不一会就起飞了,长宁的好奇心又开始作怪,拼命的扭转着她的头通过椅背间的缝隙朝后偷偷的看。那二个人她都认识,一个是宁越,另一个便是那天她去殊蔺大厦认识的瘦高个,好像叫什么赤印,这二人说话声音极低,听不清说些什么,只是大多数情况下赤印在说,宁越不停的点头,样子乖的由一只老虎变成了温驯的猫咪。

原来赤印是宁越的上司,怪不得那天进殊蔺大厦都没有人盘问他,怪不得连宁越都要被他训成这副模样,长宁又忍不住自以为是的想着,心里大呼痛快。

终于,赤印好像说累了,闭着眼睛靠着座位开始养精神了。宁越抬起头,似乎发现了她,长宁吓得慌忙正经坐着,不再往后看一眼。

“小姐,你的书掉了。”宁越从后面拍拍苏长宁的肩膀,指着地上的书叫她。

长宁看了眼地上的杂志,伸手去捡,就在她一低头时她的长发从肩头倾落下来,并且闪烁着一种诱惑的黑色光芒,如繁星一般迷人眼睛。

长宁抬头,这才惊觉自己的发丝上不知何时爬上一只手,贪焚的抚摸着,眷恋着。

“宁越!”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长宁咬着牙,狠狠的,小声的迸出几个字,宁越好像一愣,但旋即又笑起来,“宁越的人气就是旺啊,怎么每一个漂亮mm都认识他?”

“别跟我嬉皮笑脸,你刚才可是有调戏我的嫌疑,你如果不道谦的话,我可以去告你。”长宁扬着头,小声的警告他。

宁越仍是嬉笑着,从后座上探过头,“小姐,你的头发就和狐狸毛一样柔滑,让我产生一种想要摸上一把的**。这怎么可以说是调戏?”

“没知识。”长宁甩给他一句,他这都是什么逻辑,哪有把人的头发比作狐狸毛的?想到这,长宁空叹一声,这个宁越,看来也是徒有光鲜的外表,内里也是塞了一肚子的稻草。

“小姐。”他又笑着攀附过来,“不知下了飞机要上哪儿?如果顺路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想来,和我这么样的帅哥同行,你也不会寂寞。”

长宁没有搭理他。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咱们认识一下?”他又说。

长宁这才回头,很陌生的看着他,惊讶眼前这个人居然跟她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小姐,怎么了?”他的声音暗哑,长宁偏着头盯着他,怎么?他感冒了吗?

长宁盯着他,就像盯了一只怪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才理由气壮的问,“你,在跟我开玩笑?”

对方摇头。

“那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或者是失忆?”

对方又摇头。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你疯了。”长宁点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一个堂堂的威风八面的虎帮掌舵人宁氏企业的总裁,也有不堪重负发疯的一天,虽然他算不上作恶多端,但也着实可恶,疯了也好,至了欠他的八十万也不用还了。

长宁像个孩子一般快乐的数着指头,每次得了便宜,她便会有这个动作,细数一条,二条,甚至更多的好处。

看着她咧着嘴,歪着头笑,宁越直感莫名其妙,不过,他稍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便悟出了什么,“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认识?”

“不,不认识。”长宁把头摇成了波浪鼓。

“不,肯定认识。”宁越从长宁掩也掩不住的窃喜表情中得到结论,并解释,“肯定是我工作忙的缘故把你忘了,哎,我什么不好忘,偏把这么大个美人给忘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宁越边拍头边懊丧的模样逗笑了长宁,这个男人看来还疯得可爱,把以前那个板着脸一身臭毛病的个性居然全改了,真是阿弥陀佛,老天肯定是听到了她的心声。

长宁的笑声吵醒了边上的赤印,赤印打了个哼哼醒过来,看见长宁就像是见到了女神,“苏小姐……。”

长宁头轰的一声裂开,看来,美国非旦成不了她的避难之所。还将为她带来新的灾难。

真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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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姐妹情深

第十五章:姐妹情深

下了机,长宁逃也似的逃出机场,若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她就只能剩一具骷髅去见董珂了。

出口处,董珂正举着牌子在候着她,长宁二话没说,拉着她就跑,一直到汽车上,长宁才敢松口气好好的喘息一下。

“长宁,后面是不是有黑白无常在向你索命啊?”董珂开着她的玩笑。

“是啊。两个悍人的黑白无常,且还是发了疯的黑白无常。”想到董珂对他们的指控还是挺适合他们的,长宁忍不住就笑逐颜开,人也跟着精神起来,“董珂,咱们上哪儿呀。”

“去我的新家。”

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车便停在了一处别墅面前,在美国,很难看到小桥流水人家这样的别雅景致,可这儿,偏偏就有一种视同归家的感觉,斜阳下,小桥边,古树旁,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建筑腾的让人眼前一亮。

步入家中,更是了得,大师级的手笔,典藏型的装饰,钻石级的光芒,着实让人生出恍惚感来。

“董珂,我没想到你家这么有钱,居然给你一个人弄了这么一大套房子。”长宁放下小小的行礼箱,不由生出一些感慨来,曾几何时,她家也是这么美丽过的,只是此刻美丽如刺,刺入骨髓,每每想起来便疼痛不已,所以长宁宁愿微笑着选择遗忘,也不愿痛苦的选择回忆。

“长宁,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想起你自己的家来了?”董珂是个心细的姑娘,从长宁细微的表情处便看出了端倪,其实董珂并不是美国人,而是和长宁一样自小便生长在海外的,因相同的生长背影,相同的兴趣才使两个人越走越近成为好朋友的。但自从长宁家出事以后长宁便故意躲着董珂,并且宁愿跟庞即回国也不愿避在董珂家的港湾里,可是这回回国又把事情闹大了,她又没有别的可以使她拉下面子投奔的朋友,不得已,只能躲这儿来了。

“没什么。”长宁淡淡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但是,我现在也很难过的。”董珂一边指示着仆人把长宁的行李搬到房间,一边拉着长宁的手直奔楼上,“来,随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楼上的房间有着火一样热情奔放的感觉,无意识间就让人舒畅起来,好像自由的,狂野的闪动在阳光下的热舞,虽**却痛快着。(..com )

董珂的房间布置的一片粉红,这倒也符合董珂瓷娃娃一般的个性。

房间的桌面上,赫然摆放着一盆雪白的长相思花,这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白色,董珂是最不喜欢白色的。

“你失恋了?”话才问出口长宁就觉得自己问的愚蠢,这个问题已经没有追究答案的必要了。果然,董珂的回答正和长相思花的寓意一样,原来即使远在美国,长相思花也同样意味着分手。

董珂是个可爱型的女子,甚至于见到心仪的男子会害羞,她粉媚高挑,清婉优雅,却又像玻璃一般脆弱,这样的个性,在美国这个激情四溅的年代里已然成了充满梦幻色彩的珍品了。

可居然有人不要这样的珍品,真该挖了那人的眼睛,长宁狠咒着,拍了拍董珂的肩膀,倒是董珂不恼,还很坚强的抬着头笑,“长宁,你就不要再用老眼光看我,我已经不是原先那个爱哭泣的董珂了,自你家出事后,我悟出了很多道理,其实我一直生活在幸福中,只是这种幸福一直被我浪费忽略掉了……。长宁,我现在很满足,即使有人甩了我我也会高高的抬着头对着阳光笑,因为,你是我学习的榜样。”

“你想开就好。”长宁一分心,居然忘了自己的伤心事,她走到桌边,把长相思花从花瓶中取出,放在鼻翼底下嗅了嗅,“好香的花啊,董珂,你知道么?我从小就喜欢这种花,白如雪,香入梦,我的房间里到处都摆放着这种被别人视为不祥的花束,我会把它别在发上,缠在腕中,或是扣在胸前,让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染上这种花的香气,小时候我会想,如果长大了每天早上都可以交一个男朋友,我希望他们到了晚上就甩了我,这样,我就可以收到很多很多的长相思花,虽然这样梦想,但我一直都不明白这种美丽的花为什么要叫长相思?是不是就算彼此分手了还要永远的思念?这个问题,我到现在都一直弄不明白,只是爱花的情结到现在都不曾改变…………董珂,虽然我很喜欢这种花,但是,我却不希望在你房间里再看到它,所以我要帮你扔了它。”

长宁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点落寞,她不等董珂回应,便顺手抛出花束,远远的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但是,这一闪而过的落寞却没有能够逃过董珂的眼睛,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天性烂漫眼神顽劣的女子居然时常会出现落寞的瞬间,这种瞬间也并不是近段时间才出现的,自她认识苏长宁以来,她就将这种落寂的眼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明白,即使身为好友的她,都不懂神秘如谜的她,淡淡的幽兰香中散发着一丝高傲神秘的气质,只是这种气质被她外在的真善纯美掩盖的很好,无人能解。

董珂正在发愣的间隙长宁已经挽上了她的臂弯,亲腻的贴近她的脸,“董珂,你看,那些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让他们全部都见鬼去了。”

“嗯。”董珂点点头。

“董珂,我饿了。”长宁摇了摇董珂的胳膊,天使般的笑容荡漾在她脸上,眼神多彩而灵动,姿意的张扬着饱满的青春。

她眼里的落寞呢?董珂摇了摇头,声音轻柔若隐约的风,“我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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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异域偶遇

第十六章:异域偶遇

一连着几天,二人都以若大的精力疯狂的shopping,董珂的家族是个大企业,每个月给董珂的零花钱多到花不完,但因为忙于生意,对这个女儿就少了照顾,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疯狂购物的僻好,就像现在,明明已经逛了大半天了,但二人精力依旧旺盛,热情依旧不减。(..com )

“我这双鞋怎么样?”董珂在镜子前晃来晃去的臭美了半天。

“不行,配你身上这件黑色的大衣,整个人看起来像乌鸦。”长宁头也不抬,她正在试穿一双今春最为流行的羊皮美靴,她上身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风衣,脖子上斜斜的系着黑白斜纹的围巾,下面一身短裙,美腿修长,站在董珂身边,宛若一双娣妹花。董珂故意用肩膀挤了挤长宁,笑骂道,“苏长宁,你真够毒的,在你口中我怎么就成了乌鸦了?我看你呀,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com )整个一乌鸦嘴。”

“好好好,我们家董珂是天下第一美女,而我呢,是天下第一霉女,若你是乌鸦,我就只能是乌鸦嘴了,总之,咱们还挺适合在一起的。”长宁挤了挤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宛若在柔和的肤色上调皮跳舞的精灵。

两个美丽女子的笑声惹来了路人的目光,相映成趣,俨然成了商场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步出商场时长宁的手机不失时机的响起来,看看号码,赶紧摁掉,那个在飞机上非缠着她要号码的人居然不依不饶的一遍遍拔打着。

这种执着精神令长宁终于馁协,在董珂一副看好戏的眼神中按下接听键。

“苏小姐很大的脾气,我是打扰到你了么?”对方的声音马上传过来,倒也显得柔和不少,“苏小姐应该是在逛街,对吗?要不要我过去帮你拎包?”

长宁才不信他的鬼话,这年头有钱人会给无产阶级拎包?

“谢谢你了,公子哥。”长宁的话柔若无骨,但转瞬,紧跟的后一句话就冷若冰霜,“不过,宁越,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如果在我的世界里消失,我会更加感激你的,还有,我跟你没话说,你如果再找电话来骚扰我的话,我会报警,这里可是个法制国家。”

“好好好……法制国家。”宁越似乎早有所料,也不辩,“苏小姐,我如果以前有什么得罪你的,还请你能够谅解。我今天是真心诚意的想请你吃个晚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何必这么认真呢?”

这是宁越会说的话么?长宁才不信,“我现在很忙,晚上也会很忙,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会一直忙下去,没时间赴你的约会,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长宁啪的挂断电话,一扭头,看见董珂正贴在她的耳边偷听的欢呢。边听还边笑,见被长宁发现,笑的更是猖狂,且先发制人,“我亲爱的长宁小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长宁白了她一眼外加一拳,“你,可别瞎说,这会出人命的。况且我哪有什么心上人,我现在是心上人没有,讨债鬼倒有一个。”

“什么讨债鬼?”

“就是电话里的那位啊!”长宁想想就笑,若不是他,她何必劳师动众的逃到这个心冷灰暗的地方来?

“我都不知道我前世欠了他什么?这一世我要活得这么窝囊,你都不知道,他……”长宁猛不丁一个刹口,就像一个突然没电的瓷娃娃忤在那里,董珂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几步之遥,一个俊逸的男子正用一种近似于贪婪的眼神看着长宁。

“长宁小姐的确是很忙啊,从这个商场到那个商场,大包小包的,确实需要有个人来帮忙。”宁越也不待长宁同意,从忤在那里的长宁手中接过包,“走吧。”他轻轻推了她一下。

长宁醒过来,这时她的步子已经被他推到了一辆银白色的跑车面前,她的包全部被他扔到了车后座上。

“你怎么会在这儿?”长宁才不愿听从宁越的使唤,所以她僵着不动。

“刚好路过。”他开始动手。

“那你干嘛要请我吃晚饭?”

“刚好有空。”

“那我为什么要去?”

“刚好你也有时间。”宁越按下她的头,把她强行按进了车里,长宁摇下车窗,冲着被眼前一幕搞的莫名其妙的董珂大喊,“董珂,救我。”

“苏长宁,你给我闭嘴。”宁越似乎失去了耐性,一把把她拉了回来。然后猛踩油门,急驰而去。

董珂愣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响应苏长宁的号召去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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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酒店奇遇

第十七章:酒店奇遇

美国最有名的酒店,入住的都是身价过亿的富商,这里纸醉金迷,莺歌燕舞,天马行空且没有白天和昼夜的区别,这里的人最为忙碌,同时也最为空闲,在一种奢华到无与伦比的环境中滋生出所谓上层的身段和精英的头衔。名流,时尚,文化,卓越,神秘这些敏感的字眼在这里层出不穷,充满他的力量和超凡的吸引力,引诱上层人士的到来。

长宁跟在宁越的身后,穿过超越想象的大堂,坐在穿透晶莹的水晶灯下,轻扬的音乐和留香的玫瑰,这种氛围把长宁嬉朗的表情锻造成了端庄淑雅,长宁浅笑,她变换脸色的速度快过变色龙,在红黄蓝绿的调调里变幻成该有的色彩。

长宁坐定后,宁越便在她身边坐下,没有点菜开桌,似乎在等什么人。

长宁看着他,置身在这种大环境下的宁越显的谨慎拘泥,他没有替她挪椅子没有替她挂外套显得没有修养,他不停的四下张望,口吐着烟圈,在烟雾潦乱中显得没有品味。

长宁有些不屑,这就是宁越么?这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八面玲珑的宁越么?

“你的四名将呢?”长宁疑问,记得四名将是从来不离开宁越的。

“哦,赤印有保镖,我就不需要再带了,他们会保护我的。这里又不比国内。”宁越随手答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倏地,宁越站起来,向不远处一个傲慢的家伙迎过去。

“是赤印。”长宁惊呼起来。

挪椅,挂衣,让位,宁越像个服务员般做完了一系列动作,然后唤进在外候着的正牌服务员,点菜上桌,然后又一声不吭。

倒是赤印一脸堆笑,极尽讨好的用一种怪怪的口吻说着话,“苏小姐今天肯光临真是让我备感荣幸,我们,能在异国他乡相遇也算是一种缘份,来,苏小姐,让我们为这种缘份干杯。”

“赤印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得到您的邀请,应该是我荣幸万分才是。”长宁妩媚的笑着,酒杯轻轻举起,眼神透过深红的酒香看起来朦胧欲醉,“不过,我实在不胜酒力,不能陪您一口饮尽,不如这样,我喝一小口,您把这杯都干了,也算大家尽兴。这样的话,什么缘呀份呀不都是有了吗!”

“哈哈,苏小姐真会说话,就依你,我一口干了,这样好歹也对得起你口中的缘份。”赤印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他的豪爽倒使长宁不敢再推拖,轻啜一口。

席间倒也算是聊得海阔天空,长宁吃不准赤印让宁越找她来的意图是什么,他看起来好像纯粹就是以一个爱慕者的身份在跟她说话,完全没有江湖大哥架子。

宁越坐在赤印旁边不大说话,只是以一种古怪的眼神一直盯着她,长宁不加理睬,径自和赤印聊得热络,长宁虽然心粗,但也没有粗到看不出赤印别有用意的地步,总在热络中双保持着一份若即若离的距离,以一种偶然相遇又偶然成约的心态对待。

赤印举着酒杯频频敬酒,长宁捂着额头频频喊头痛,凭借着微醉娇媚的模样每每顺利过关,赤印毕竟是个要面子的人,一般不会像胖子陆那样来个强硬态势,酒过几寻,倒是赤印扛不住了,手时不时的就搭上长宁的肩,夹杂着一身的酒气。

赤印刚还想哄长宁喝酒,却无耐手机以一首狂野的舞曲响个不停,赤印瞄了一眼号码,大舌头顿时一颤,连了打了好几个结,“是……是……是……”赤印一边点着头,一边丢下长宁和宁越慌忙离场,似乎后面跟着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长宁可不想惹上这些江湖的恩怨,她轻啜一口饮料,对一旁的帅哥熟视无睹。

“苏小姐可要小心哪,说不定哪天就喂狼嘴里了。”宁越挪喻着她,从一头闷头猪瞬间就变成了吡叭响,长宁当然也不会示弱,“赤印大哥不在,你就在他背后说他坏话,我该小心的人应该是你吧。”

宁越吐出一缕烟圈,伸手将烟灰掸落进烟缸里,动作娴熟非一日之功夫,他略一侧身,轻淡的说道,“这世上,好心没好报的事还真是古往有之,不过,话又说回来,苏小姐的确是美艳惊人,有脱俗之风,这也怪不得男人们都为了你不顾及形象和风度,身份和地位,都趋之若附,就这一点,你就该好好的反醒反醒自己,怎么着就不给男人好日子过,为你神魂巅倒,这可都是你的罪过。”

“哼,宁越,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还不是一个样,谋人害心,轻描淡写,这样就想掩盖你杀死人不偿命的罪过了?”长宁还嘴的力度强硬,倒使气氛有了些许尴尬。这时,服务员小姐以一贯的优雅姿态走过来,递上一只精致的玻璃杯子,杯子里盛着一种赤橙色的饮料,看起来相当诱人。服务员小姐略弯了弯腰,职业化的笑着,“小姐,这是赤大哥特意交代为您准备的,请您慢用。”

长宁看着杯中的饮料波澜渐息芳香迷人,一抬头,向宁越顽皮的吐了吐舌头,“赤印大哥还真怪,还特点为我准备了我最喜欢的饮料。”

宁越没有作声,只是眼神中古怪的光芒无限度扩大泛滥成灾,意识到不雅的举止,他放下筷子,用温巾抹了抹嘴,然后阴睛不定的和漂亮的服务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偶尔插一二个黄色的笑话,惹得服务员小姐咯咯的笑个不停。

“低俗。”长宁没想到一贯冷酷但却极是优雅的宁越也会有低俗的一面,黄色的笑话,浅薄的调笑,男人的通病,这与那个在夜总会里她认识的他判若二人,而且现在的宁越真是大刹风景,让人跌破眼镜不说,还让人兀自惋惜他那张精致的脸,看来,这个宁越还真是疯得不轻。

长宁闷不作声的吃着桌上的糕点以及橙色的饮料,把肚子撑得饱饱的,时不时的还朝仍说的带劲的宁越瞟上一眼。

不一会,许是音乐太低沉迷人,长宁居然在一派典雅的氛围中犯起了困,“宁越,怎么回事?我怎么这么想睡觉?”长宁滴咕着,一字比一字声音弱下去,直到趴在桌上,眼皮沉沉的合上好像已是安然的睡去。

一切都是迷迷糊糊的,好像有谁在她的耳边冷笑,好像有谁将她重重的抛在床上,好像有谁在替她解衣,她下意识的抗拒着,想睁开眼,可是,她全身无力,手脚疲软……

门口又好像有谁在敲门,一次一次的,咚咚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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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跟踪

第十八章:跟踪

长宁终于沉沉的睡去。[..com 超多好]

她醒过来时正是午夜十二点,处在一个陌生的大房间里,虽然布饰豪华但却冰冷,长宁恍然记起昨夜朦胧的印象,惊的从床上一坐而起,慌忙查看自己的衣物,还好,长宁舒了口气,至少没有发现被蹂躏的痕迹。

长宁下了床,粗略了看了下房间里的东西,窗户下的椅背上,赫然醒目的搭挂着一件深色西服,暴露了房间主人的身份。

“宁越,你这色狼,看我怎么收拾你!”长宁咬着牙恶狠狠的诅咒着,说到这个名字,长宁就头痛不已,她双手叉腰,闷着一把无处可以发泄的火焰气愤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门口有脚步声渐渐传来,由远即近,长宁愣了愣,但旋即反应迅速的跃上床去,捂着被子假寐。

那人开了门进来,在床前站了一会,他阴冷的干笑令长宁几乎想跳起来掐死他。

他低下头,在长宁脸上留下一片阴影,他的呼吸急促的旋响着甚至于干扰到了长宁,长宁一抿唇,做好了防卫准备,他若是敢图谋不轨,她一定会在他身上留一份他这辈子都会后悔的纪念的。

可惜的是,他的手机不识食务的响个不停……

“呸,今天怎么老有人破坏老子的好事,算我倒了八罪子的霉。”那人边咕噜边直起身子不敢怠慢的接听电话。趁着这当口,长宁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只见不远处宁越正单手支腰,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在房间里晃过来晃过去晃的人眼花。

“什么?要现在去吗?”

“好的,二号仓库,我马上赶过去。”

宁越话不多,很干脆的挂断了电话,然后顺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过长宁的床边时,低下头用手摸了一把长宁的脸,甜腻地说道,“宝贝,等我回来。”

长宁睁开眼时房间里已是空无一人,她迅速的穿好外衣跟了出去,在宾馆的拐角处,正好看见宁越和赤印和一干保镖迅速的离去。

长宁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踪他们,大概是自己好管闲事的本性使然,也可能是宁越这个没人性的人一改往日宿习变得神秘起来,总之,今日她大小姐兴趣大增非要弄个明白不可,只是不知道做一回福尔摩斯是不是会很刺激!

宁越一伙出了酒店之后上了一辆汽车,长宁连忙也拦了一辆计程车尾随而上。汽车驶出城市,停在郊区一处偏僻的废弃的仓库门前。赤印和宁越以及四个保镖急匆匆的进入仓库,长宁不敢大意,趴在一处草丛后观察着这一带的地形。这个仓库处在一个丘陵之上,破落不堪而且阴气沉重,四周也全是没到膝盖的野草,在深夜露重白雾迷茫的境界下仿若鬼地一般让人寒栗。

长宁裹紧了外衣,裤脚上以及外衣上沾染的露水的凉意渗进身体,更是无法忍受,长宁揉了揉粘染到她睫毛上的薄薄的一层露水,心想着怎么离开这鬼地方进入到仓库。

仓库门前留有二个守卫的膘壮大汉,若想进入仓库就的先把他们撂倒了再说,可撂倒这些壮汉凭她一个手无负鸡之力的小女子来说谈何容易,不过,她苏长宁虽然没有力气,但不代表没有智慧,她脑袋活络,她想起了侦探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的片断,于是决定依葫芦画瓢看看是否管用。

长宁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子儿,远远的掷出去,石子落地时发出的声响果然惊动了二位壮汉,他们谨慎的循声过来搜索,长宁赶紧猫着腰,掂着脚偷偷的从另一侧溜进了仓库。

“果然有用。”长宁捂着心惊肉跳的胸口,努力想掇回自己被吓走了的七个魂魂,使自己归于平静。

长宁对自己的行动感到非常得意,在这些专业人员面前完成跟踪那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了,到时说给庞即和舒亦听,他们一定吓得一愣一愣的。

她躲在一堆废弃物的后面,不远处,有十多个人凑在一起,而宁越、赤印和另一个刀疤脸被围在中间,赤印的手中拿着一包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他用手挑开包装,用小手指擢了一点粉末放在嘴里,然后点了点头。

“货是好货,不过,怎么只有这么一点?”仓库里只有几处昏暗的手电筒的光芒,长宁看不清赤印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但声音里却可以听出他的不悦。

刀疤脸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口齿含混不清的说着,“这已经够多了,还是刀爷他愣是给挤出来的,大批的货刚被一位大客户给买走了。”

“这可是我们跟刀爷先谈好的,怎么可以临时变褂?这食言在先,分明是瞧不想我们。”赤印耸动着肩膀,想跃上前去。

刀疤脸猖狂的笑了一会,才顺溜的按去了烟蒂,把手搭在了宁越的肩上,“老虎,你这手下可真是多嘴,你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货色在你身边?今天若不是刀爷看在你的面上,连这点货也是没有的。”

“哦,是吗?”宁越冷笑一声,“我这手下是够多嘴的,但是,你却更多嘴。不但多嘴,而且还多手。”

宁越向赤印看了一眼,赤印马上会意,大喝一声,“来人,把这小子的手给废了。”

赤印的话才落,已然有人动作快而俐落的一刀挥出,叭的一声,一条断臂血淋淋的落在地上,鲜血在墙上溅成笔挺的条线,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长宁不由的想要作呕。

这帮没人性的东西,长宁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不过,总算没有白来,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刀疤脸鬼叫着,叫声在空荡荡的仓库里杀猪般的回响,刀疤脸手下的人蠢蠢欲动着想要为刀疤脸报仇,然而赤印一横刀,把刀搁在了刀疤脸的脖子上。竖着眉,怒道,“谁敢上来,我就先砍了他。”

一时间无人敢动。

宁越上前几步,站定,说道,“我并不想为难你们,你们回去后可以告诉刀爷,请他另外约个时间,我们会准时赴约的。”

“好。我一定会叫刀爷给我报仇的。”刀疤脸捂着伤口处,脸色苍白的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长宁头脑一片发热,她可以清楚的断定他们是在贩卖dupin,她想溜,可是双腿却软软的提不起劲来,这桩她一不小心撞见的dupin交易可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了她的命,想到这,长宁向左右看了一下,在确定他们都已经走了的情况下才敢站起来,走了几步,却又觉得不对,好像身后有谁在跟着她,猛然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瞧这破仓库连顶都没有了,风嗖嗖的刮进来,在空气中打转的声音也确实挺恐怖的,长宁直了直腰,三步并二步,几乎是踉跄着跑出仓库,跑回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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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回国

第十九章:回国

回到董珂家时整个人都有种虚脱感,这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早,董珂显然很着急,眼色红肿,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见着长宁就围着她打转,责问她究竟上了哪儿?长宁一边使劲的洗着脸,想洗去一脸的疲倦之意,一边轻轻的打发着董珂。[..com 超多好]她可不想把这么可爱的董珂给牵扯进来。这一阵,自己都霉的发绿了。

把自己整理好了,长宁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董珂,我要走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说。

“为什么要走?”董珂觉得意外。

“嗯,突然有点事,我必须回国了。”长宁把自己的衣物装进行礼箱,扣上扣,看见董珂阴沉的脸,这才走过来拥抱了董珂一下,“董珂,对不起,我真有事必须回去,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来找我。”

“发生什么事了吗?”董珂疑惑的问。

“没有。”长宁摇摇头,心想告别真是件麻烦的事,你不情我不愿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切,还真是归于宁越所赐,来美国告别美国都是他在无形之中操纵着她的行踪,这个该死的人,这回回去,定饶不了他。至于怎样饶不了他,长宁心中已经有了计策,一定要好好回报一下他上回让她进看守所的礼赐。

分别时花了董珂一大堆子的眼泪,长宁才终于在她的泪眼朦胧中上了飞机,董珂说会在一段时间后去找她,可是长宁并不这么希望,像董珂这种纯洁的跟小花似的小女子是受不了这种尔虞我诈的国内生活的,在她苏长宁的身边充斥着大大小小的骗局,她骗别人,别人骗她,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大浑水潭一样乌烟漳气,会带坏小孩子的。

董珂是小孩子么?长宁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到墨城后,长宁就像一个小偷一样压低着帽子,也不敢跟谁打招呼,一双大大的眼睛警惕的望向四周,她没有打电话惊动谁,而是径自去了警局。

半小时后,长宁从警局出来,挥手叫了计程车直奔舒亦家。

其实和舒亦认识也全是缘于庞即的原因,在长宁身上,有种很自然的消除陌生感的亲和气息,若是男人,谁都愿意有这种长着天使脸蛋的女朋友,若是女人,会忌妒她忌妒到发狂,却又被她的天性折腾的心甘情愿的做她的绿叶陪衬。[..com 超多好]

舒亦初次见长宁时是在一家餐厅,她和庞即约会时他居然带了个很大瓦的灯泡,不免就有些气愤,说起来好笑,她气愤的原因不是因为庞即和这个女子搅在一起,而是气愤上天凭什么把万千宠爱都给了这个人,她舒亦在墨城算起来也是十大美女之首,现在在见了这个女子之后才惊觉自己是多么自欺欺人,什么美女?她在她面前居然黯然失色,害得舒亦当场就狠狠的折断了餐桌上花瓶里的一打玫瑰,相形于突然枯萎的玫瑰她才在心里找到了些许平衡。

接触过后,才知道这个小女子不但外貌了得,而且智慧也了得,她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和舒亦打成一片,却让舒亦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着就稀里糊涂的和她成了好朋友,她的恶作剧不断,她有小姐脾气,她还爱钱如命,她还甚至于有可能威胁到她和庞即的关系,但这一切,她都欣然接受,看来还真是中疯中的不轻,这一回,还居然把她弄进了家里,看着她无所事事的在网上聊天谈笑风生,她就气得鼻子冒烟。

凭什么她就得拼死拼活还得看老板的脸色战战兢兢的生活?

现在,听她说完一连串在美国的境遇舒亦不由大跳起来,“什么?苏长宁,你把虎帮的宁越给告了?你不想活了?还居然要我为你保密?”

看着舒亦频拍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长宁咯咯的脆笑起来,“舒亦,我就是气不过宁越那器张的样子,他追着我要债我现在觉得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你是没有看到他砍人手掌时的残酷表情,真是让人滴汗起鸡毛疙瘩的。舒亦,你不要紧张,你不说我不说怎么有人知道是我告密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舒亦一甩脑袋,用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闪也不闪的盯着长宁,盯得长宁莫名其妙,“舒亦,你是我朋友,我不信你信谁?”

“好。”舒亦一拍长宁的肩膀,却把长宁拍得矮下了半截,“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豁出去了,替你保密。”

“舒亦,你真是太好了。”长宁一把搂住舒亦的腰,偏着头,开心的笑着,“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只要一想到宁越那个家伙被气成猪肝色的脸,我就笑得合不扰嘴。”

长宁说的的确没错,当宁越被警方传讯时果然气的脸色发青,不用问他也知道,得到这样的待遇是拜谁所赐。

早在一个星期之前池晏就告诉过他苏长宁逃到美国去了,当时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当她回来就狠狠的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真是无辜之至,这一个礼拜他哪儿都没去,居然就能跑到美国去犯案了。真是天方夜谭。

在别人眼里的天方夜谭其实他宁越是最清楚不过了,之所以他一直沉默是因为没有等到最佳时机,在董事会一致否决赤印的提议时他早就料到赤印会单干,只是,他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带给他惊喜,大大的惊喜。

在宁越的直觉里赤印并不是个会用脑袋思考问题的人,他的幕后,肯定有谁在为他出谋划策。这个幕后的人,是个令宁越头疼的人,这让宁越感觉有人正在用一张无形的网罩着他,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不可能,宁越哧之以鼻,他宁越并不是个傻到会坐着等人来算计的地步,这次派人跟踪赤印的美国之行,还真是大有收获。

当然,苏长宁的指控对他宁越造成不了威胁,整个企业整个墨城诸多的人都可以为他证明,他这一个星期之内都在墨城,不曾离开。

若是被苏长宁知道她白忙活一场,不知道她的脸,要气歪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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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兴师问罪

第二十章:兴师问罪

是长宁自己的脸气成了猪肝色。(..com 好看的)

当她早上读到晨报,她才知道那个罪该万死的宁越居然被定为无罪,这怎么可能?还传讯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被释放了出来,肯定是买通了内部的警察,不然这么大的罪恶怎么会不给予狠狠的打击?

想不通归想不通,这接下来的日子还得战战兢兢的过下去,他是无罪了,她可要受罪了。

长宁窝在舒亦的房子里,闲的发狂,客厅的地板上散满了、杂志等书籍,每一本书与长宁面对面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便会被抛弃,长宁挠着头,她觉得自己就像远古时代的化石一样,泥土为伴北风为歌,凄凄寂寂近亿年才能得到解脱。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对着金鱼唱了半个小时的歌,对着油画发了半小时的呆,对着书籍又提了半小时的精神,若舒亦再不来,她就会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一整天的疯了。

抛了一本,又抓起一本杂志,猛翻,才知这本杂志就是跟着自己转悠了一趟美国又回来了的那本,画面中宁越被她涂鸦成了猪八戒,不过,长宁还觉得不过瘾,又从包里掏出唇彩,把他的嘴唇涂红,又往他的脸上抹了二团红晕,还顺带给了他二个耳光,长宁这才解恨的吃吃的笑起来。

这时,门铃响了,长宁连忙把书一扔,三步并做二步的跑去开门。

“舒亦,你可……。。”门一开,话匣子立马关上,长宁惊讶的看着门口健硕修长的身影啊的尖叫一声,啪的关上门,捂着仍余有心悸的胸口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好容易才抚平狂跳的心,长宁暗自庆幸,“好险,幸亏我的反应快,不然我这条小命准玩完。”

“你以为,你的小命还是你的吗?”冰冷的话猛不丁飘入耳朵,并伴随着大片的阴影逼过来,

“你……你……”长宁说不出话来。

“怎么?又见鬼了?”

长宁捂着心口,还真是见鬼了,大门明明被她关的严严实实的,怎么就会突然跑进一只这么大这么凶神恶煞的鬼来?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说的话无伦次。

宁越指了指大开的窗户,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盯着她,长宁甚至可以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一缕复仇的火焰,但长宁还是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是凡人,不是神,还不至于有恐怖到可以穿墙而过的本事,不过,长宁虽然气是松了一口,但仍在他冷峻的目光的逼视下战战兢兢的,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小心又小心的问,“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宁越的脸色的确不好看,像结了霜的冰雪地,而且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分明就是一个蓄着势准备向猎物发动进犯的猎人,这种冷毅,不让人害怕才怪。(..com )

“苏小姐,难道你犯了什么罪,正等着我来宣判你的罪行么?”他阴鹫的一笑,明知却故问的神态更令长宁心虚。

“我……”长宁居然鬼使神差的老实交代,“以你宁越的法律,我想我是犯了二条罪,一条是负了大额债务潜逃罪,另一条是我实在不该将你告到警局罪……”

“你不但将我告上了警局,而且……还是诬告。”他面无表情的控诉她的罪行。

“什么?诬告?”长宁忍不住哼了一声,表示不屑,“这怎么是诬告?这是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你跟那些人聚在一起商议dupin之事,不要以为我老眼昏花,我可是耳聪目明,怎么在你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诬告了?”

“苏小姐,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我?”他突然转了语调,上前几步,将他们之间原本就不算远的距离拉在了一步之内。

长宁后退一步,却砰的一声撞在门上,长宁忍着痛,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你怎么这么问?”

“回答我。”

他又不是审判长,干嘛这么大声?长宁吱唔了半天,“这……”

长宁这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他严厉而且不容拒绝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的确,她从来就没有好好看过他,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她不敢,好像跟这样一副英挺俊朗的面容相对视她会寿命缩短,不自在就是不自在,长宁很奇怪,一向对男色免疫力都是出奇的高,怎么在他身上看他一眼就会有种心虚感,心虚到即使直视他也只会盯着他的鼻翼看,而且,就算是拍着他的脸拿着放大镜找他脸上的皱纹都是闭着眼,好像只有这样冲着他嚷嚷才有动力和胆力,说起来,她苏长宁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真是枉称了她“古怪精灵”的称号。

“苏长宁。”宁越气的咬牙切齿,不由分说就搁起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苏长宁,你给我看仔细了,我长什么样子!不要再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当成是我。”

“痛。”长宁的发垂下来,形成一个暧昧的符号。

宁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彩,但转瞬,便如流星一般绝美的绽放后又归于冷寂,幽邃的眸子,冷傲的表情,深沉的气质,以致于长宁实在看不懂宁越让人无法揣摸的静谧是波澜将息的兆向,还是另有所图的鬼异。

“你什么意思?”长宁闪着勾人魂魂的大眼睛满是委屈,“我怎么可能把别人误当作是你?我又不是三岁的娃娃。”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宁越没好气的说,“那我告诉你,你在飞机上,在美国看到的那个宁越不是宁越,而是有人假扮我,而他居然能够逃过你的眼睛,令你丝毫没有怀疑,苏小姐,我看你还不如三岁的娃娃。”

“这……这怎么可能?”长宁的惊讶程度不亚于五雷轰顶,好一会,她才恍惚着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宁越放下手,然后潇洒的转身,向客厅走去。

见他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长宁赶忙跟上,催促着,“那你说说看啊?”

宁越突然一个站定,长宁不由自主就撞到他身上,她捂着鼻子,这才看到客厅里被她随手甩出来的一室狼籍,嘴巴张成o型,慌忙跑过去胡乱的捡起几本书,勉强腾出一块空地,给了他一个落脚的地和一块可以落座的位置。而她自己则坐在边角的一只单人沙发上,在确定他不是那头色狼的情况下,乖乖的呆着候着他的下文。

宁越对着她的大作摇了摇头,坐下,“苏小姐,别以为你做了什么事情我会不知道,那日你在美国的宾馆里,若不是我叫人出手相助,你恐怕早就被那些色狼给糟蹋了。”

他的唇畔露出一丝浅浅的俊雅微笑,虽然他的微笑稀罕到令人失魂的地步,但长宁原本皱着脸缩着脖子倦缩在沙发中在乍听这话后,腾的一下站起来,非旦不领情,反而怒气冲天,“宁越!你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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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兴师问罪(下)

第二十一章:兴师问罪(下)

宁越用手抚摸着下鄂,今天的他穿着深色西装,烫得笔挺的雪白衬衫及袖口别着设计别致贵气的领针及袖扣,他嘴角微扬,似乎有一点嘲讽的意思,“苏小姐,就你那么点钱也值得我紧张到派人跟着你吗?我只不过是在跟踪我手下赤印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你和他……居然还有那么一腿,我还真是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男朋友到底有几个?”

“宁越,你……”长宁气得哇哇叫着站起来,冲着他走过去几步,但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他看似平静无澜的眼睛时,就被他暗色的瞳底睿利的视线灼停了步子,长宁抿抿嘴,冲着手中的小抱熊就是二个耳光,发泄完了,她才轻盈盈的笑起来,口气也变得顽劣,“宁越,你可别乱说,糟蹋我姑娘家的清白,我跟那个鬼个子赤印,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认识才没几天,就被你白的描成黑的,真是……照你这种说法,我的男朋友不要太多。”

宁越终于不再看她,顺手从桌边拿起一本杂志,漫不经心的,斯文尔雅的说道,“苏小姐,请不要忘了,你的男朋友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

“不……。”长宁叫了一声,但马上声音弱下去,脚步也后退了几步,似乎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只刺猬,她必须站在安全的范围内和这种危险保持一定的距离。长宁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她发现,他手中拿着的那本杂志,正是被她修理的惨不忍睹的那本猪八戒杂志。[..com 超多好]

“怎么?你不愿意么?”他还没有发现。

“啊?”长宁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他说了些什么,吱唔起来。

“你没有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归还债务,按照约定,你必须以身相许……”

“你想都别想……”长宁终于忍无可忍的暴发出火气来,“我宁愿再增加十万债务,也不会遂你所愿。”

“为什么?”他抬起头。

“因为……”长宁闪烁着狡黠的眸光,“因为……债多了不愁么……”

“苏长宁,那我也告诉你,我也不会遂你所愿的。”宁越的眼底燃着一抹冰蓝色的火焰,柔和中又透着一股冷意,“你将为你的第一条罪名承担以身相许的后果,同时你也将因你的第二条罪名而增加十万元的债务,但我也不是一个冷血之人,考虑到你的接受程度,我可以将你第一条罪名的宣判结果缓期执行,至于缓期到什么时候,就得看你认罪的态度。”

叫也叫了,跳也跳了,似乎宁越的神色并没有起多少变化,长宁有些认命,这些手段用在这个白痴身上还真没有多大用处,他依旧优雅的,看着他的杂志,更别提顾及她的什么反应了。

“宁越,你为什么非得赖上我做你的情人?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你,偏偏要在我这儿自找没趣,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或者是……。你爱上我了?”长宁也学他的样子,镇定的,优雅的,在皮沙发上坐下,同时嘴角漾开一定的弧度,但长宁的天真注定学不了宁越的深沉内敛,画虎不成反类犬,引得宁越浅笑起来,“苏小姐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以你这样的个性,爱上你的才是傻子或是疯子……。”

“我既然这么烂,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难道你想承认自己是傻子疯子……”长宁撇着嘴,有些坐不住,被他说成这样怎么还可能坐得住。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原因,这些你不用管。”宁越的语气中似乎有些不耐烦。

“那你不用等了,我会在我债务到期的前一天晚上,找根绳子自我了断。”长宁气呼呼的说着,宁越却不以为意,“那我会让你穷到连根绳子也买不起,想上吊还得找我来借那根上吊的绳子。”

“你……”长宁站起来,双手叉腰,点着头,“我现在不跟你谈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债务还没有到期,我不承认你先前所说的第一条罪名,绝不!!!”

“好,我可以等。不过……。”宁越翻书的手突然停住,话也停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长宁捂着嘴,赶忙窝进沙发中,把小抱熊挡在前面。

他看了看她等待挨揍的可怜样子,忍不住想笑起来,脸色放睛,口气也缓和下来,“苏小姐的手艺确实不错,开创了绘画艺术的先河,我想,这个世上,恐怕还没有哪个抽象派画家能把人抽象成猪的。”

话一出口,宁越就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脾气居然会好到这种程度,任由一个女人把他抽象成猪他还乐嘿嘿的。

长宁马上阴转睛,漾开一个有如冰山上的雪莲般纯净的笑来,“宁越,说真的,你人还真的不错,如果,你可以不逼我做你的情人,如果,你可以多笑笑少摆酷的话,我想我会喜欢上你的。”

宁越晃了她一眼,从这个女子看似纯净的笑中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来,他放下书,站起来。边放眼看着屋子里的布置,边说道,“你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好听的废话,它们改变不了我的决定,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我会以天下最高的工资,雇你去我们公司做个小小的文员,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明天就去人事部报道。”

长宁站在他面前,气愤他的决定,“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能商量,而非要用命令的语气?你是不是做老大做久了,习惯用这种高姿态高口吻高人一等的口气跟人说话?那我告诉你,我不去,那个地方虽然奢侈豪华但却缺少人气不像人呆的地方。”

宁越什么都不说,只是用视线定格在她脸上,一秒,二秒……十秒,目光似剑,生生的劈开她心头的防线。

“我去。”若她再不去,恐怕她会被他的目光劈死

“很好。”他点点头,眼睛里又恢复了以前的优雅,“现在你必须记住三件事,第一,你欠我的债务已经达到90万,第二,明天九点以前必须到公司报到,第三,协议到期日你必须毫不迟疑的履行你的承诺,以上三点,你若忘记了一条,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长宁叹了口气,看来男人眼里的优雅靠不住,就像老虎,它长得再好看再温顺,那也是只会吃人的老虎。

沉默便代表承认,长宁扭过头,转移话题,“哦,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跟踪赤印干什么?”

“这你无须知道。”他已经开始往外走,只留给她一道淡淡的,冰冷的背影。长宁跟了上去,将他送到门口,然后一脸鬼笑的说是送佛要送到西的。

走出屋子,四名将已经围过来,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身后的置之吞吞吐吐起来,“少爷,您背上……。。”

宁越站定,置之上前一步,一下子从宁越的背上扯下三条白乎乎的毛毛虫,其中有一条还差点钻进了他的衣领里,此刻正在置之的手心里打着滚儿。

宁越只是皱着眉,并没有说什么,对于苏长宁的小动作已经习以为常了,弄些个毛毛虫的小事已经算是她手下留情了,相较于他以前损失在她手里的数百万的东西,或者是令他打了好几天的喷嚏,今天真是该值得他庆幸的。

从门口出来时他就一直在想,这次苏长宁怎么会这么乖,什么动作都没有的,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宁越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已经被她紧闭的窗口,交代,“池晏,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盯着她,她上哪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必须准确无误的汇报到我这儿。”

外面的光线灼人,泛着肥腻腻的光,宁越戴上墨镜,钻入车中,扬长而去。

长宁偷偷的打开窗,弄了一条缝儿,扬着头,看着他们离去的影子,脸上漾着甜美的腻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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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上班

第二十二章:上班

长宁是第二次进入殊蔺大厦,相比于第一次,她已是熟门熟路,而且门口的保全人员也和颜悦色的向她打着招呼,没有加以阻拦。可能是宁越打了招呼的缘故吧,反正长宁也没有多想,按照宁越的指示,找到人事部的华部长先报到了再说。

电梯直达30楼,左拐,右拐,再左拐,长宁好不容易才在谜宫一般的楼面里找到人事部。

“是苏小姐么?”前脚才踏进去,就有一个人探过半个身子来,在她面前稍弯了弯腰,试探性的询问着。

“哦。我是。”长宁连忙点点头。对方在得到肯定回答的前提下展露出友善的微笑来,并向她伸过手,“苏小姐你好,我是人事部的华部长,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等我多时?”长宁倒是一头雾水,不过,礼貌也是要讲的,她也伸过手去,握了握,“华部长您是说在等我吗?可我只是来应聘一个小小的文员,能被录取都还是个未知,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要来?你又为什么要等我?”

其实这些个问题长宁心中早就有答案,她这么问也只是想更加确定而已,果然,华部长的回答和长宁心中所想丝毫不差。.com []

“哦!苏小姐今天要来是总裁特意打电话过来告知的,他说若是你九点不到就得打电话回禀他,你看,现在刚刚九点,还谢谢苏小姐为我免去了打这个电话的麻烦。”华部长满脸堆笑,他指了指手腕上的表,又指了指办公室,“苏小姐,您这边请。”

穿过长长的走廊时长宁收获了一大把极不友善的目光,长宁有些疑惑,这些跟自己原本陌生的人为什么会用这种杀人的目光看她?是因为她太美了?美得连女人都妒忌?长宁拍了拍自己的脸,看来今后,自己的这张脸在这公司里将是个极大的麻烦。(..com 无弹窗广告)

想到麻烦,长宁想到了宁越,虽然这个人也是个麻烦,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英气逼人的帅哥在一整幢流着口水的女人中招遥着走过,肯定也会被人意设性的谋杀一把,想来,被女人占着便宜被男人憎恨着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进了办公室,华部长给长宁泡了杯茶,然后象征性的拿出些表格来让她填,当看到长宁的文凭时,华部长的脸上露出些惊讶之色,“苏小姐是硕士生?”

“嗯。”

“凭苏小姐的文凭怎么甘心来应聘做个普通文员?”

“你以为我愿意来?是那个天杀的非要我来?”长宁头也不抬,笔尖在表格中不断的烙下漂亮潇洒的字来,

“天杀的?”华部长用一种怪异的声调轻呼起来,“你?你是指总裁么?”

“啊?”长宁抬头,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摆着手,“不是,不是,是另外有人逼着我来的。”

“苏小姐您就别说笑了。”华部长终于缓和过来,露出别有意味的笑来,“上次您直闯第一会议室而且能全身而退,对总裁说话又嚷又叫要命的是他还能够容忍,这种事情不仅在宁氏企业甚至于在整个墨城都不曾发生过……苏小姐,你就明说吧,你跟我们总裁到底什么关系?”

长宁盯着华部长看了一会,终于从他刚才多嘴的话中明白了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殷勤,原来还有这么个被人误会的事情存在着。

长宁喝了口茶,润了润喉,才慢慢探过身子毫不客气的回他,“华部长对我跟你们总裁的关系好像挺上心的,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跟他,也就是债权人跟债务人的关系,也就是说,我欠了他钱,我还不了,他便让我到他公司打工还债,就这么简单,至于在第一会议室里,我为什么能够全身而退,我为什么对他又嚷又叫?他又为什么能够对我容忍,我想这些,你都应该去问你们总裁,而不是问我。”

“苏小姐,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就是好奇而已……好奇而已……”华部长有些尴尬,把好奇而已重申了二遍,好像唯有这样,不是事实的东西才会成为事实。

“华部长,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呀,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工作地点在哪儿?”

长宁故意叉开话题,华部长马上会意,“哦!在38楼,在38楼,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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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收购案

第二十三章:收购案

华部长起身,带长宁进了电梯,长宁透过透明色的玻璃看到旁边另一座以同样速度上升的电梯,长宁连忙后退一步,借着华部长的身体既掩饰了自己又偷偷的向另一侧电梯里的人望去,那个人,英俊、高贵、不凡的男人除了宁越还能是谁?

宁越和另一个人激烈的在说着什么,脸色阴沉,显然十分不悦。

叮的一声,二扇电梯门同时打开,长宁暗叫了一声不好,如果跟这个人照了面,保不了自己的债务又要膨胀到什么地步?

长宁遮遮掩掩磨磨蹭蹭故意想拖掉一点时间,谁料华部长步出电梯,在叫了一声总裁之后,又转身催促长宁。

华部长的嗓门着实像个喇叭,把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宁越叫停了脚步。长宁低着头,这才别扭的步出电梯间,却没有再向前继续走的意思。

宁越的目光风一样在她脸上了无痕迹的飘过,长宁的细长眼睫抬起,正好看到宁越收回视线,然后漠然的无视她的水晶色眼眸和美丽容颜,被人簇拥着离去。

“总裁,我们为什么非要收购布斯集团?我建议放弃布斯,重新寻找更优秀的企业。”宁越身边的人说话声音有些大,一不小心就跑入长宁的耳朵里。

“你这是在叫我知难而退吗?”宁越重重的瞥了那人一眼,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布斯集团我是志在必得。我绝对不能容许在我的企业里存在这号还没打仗就想退缩的人物。”

“可是,总裁,我们现在走进了死胡同,布斯董事会的那些老东西都已经被不知什么人收买,暗中将自己的投票委托书高价卖别了他人,而且这帮人还开出了比我们更优惠的价格,他们对布斯集团,看来也是志在必得的。”那人不知死活,仍深一句浅一句的说着,根本就没有顾及到宁越极度阴郁的脸色,宁越猛然停下脚步,看着那人,几乎要咆哮起来,“如果你没有能力就请你马上离开宁氏企业,别站在这儿光说一些废话也免得你腰疼,要知道能力与金钱对等,没有能力就别在我这儿混饭吃!我早就说过,对于布斯集团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我就不信我这么大的宁氏企业会容不了这座神。”

“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那人哆哆嗦嗦着,用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看来是新人,还不太了解宁越的脾性。

“池晏,我要你马上查清那个幕后指使者是谁?”宁越丢下那人,边走边向身后的池晏发出了指令,只一转身的功夫,便已经进了办公室。

“我知道,我已经派人在查了,还请少爷放心。”池晏的话在拐角处低低的传过来,一眨眼也进了办公室。

长宁顿了顿,她才猛然想起自己为什么对这儿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自己上次找宁越算帐就是在这个层面,好像距这次还没多久,她居然就给忘了,长宁皱着脸,看来以后的日子要天天跟这个苦瓜脸照面,她的霉运都浓得可以熬成浓汤了。

长宁跟在他们身边,向另一边拐过去,她使劲抚平自己紧皱的脸,抛开这些轻易就打扰她的烦恼事,一抬头,就看见华部长瑾小慎微的表情不由就抿着嘴笑,一时兴起,还由着性子故意压着声音戏弄着华部长,“华部长,宁越一般都是这个德性吗?你是不是平时也会被骂得这么惨?看来在他手下混饭吃还真得多长一个心眼,否则被他吃得连骨头都没有那才叫冤呢!”

“是啊,日子确实不好过。”华部长扭着肥胖的身子,过短的裙子盖不过她的大象腿,一走一步,着实让人担心,“不过……”华部长扭头看着长宁,“虽然说总裁对你是个例外,但是,我不知道这种例外能够维持多久?”

“你什么意思?”长宁止了笑。

“你看。”华部长指了指身后她们刚刚经过的那个拐角,扯着嘴角莫明的一笑,长宁还未看,就先闻得身后噔噔噔的皮鞋声清脆脆的响起,步调均匀,不缓不慢,应该是大家闺秀才会发出的优雅动作。

果然,在华部长手指的方向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正以模特一般的步子跨过来,大波浪的卷发,金色紧身上衣和长裤,手里提着一只小包,看起来既是狂野又有着优雅知性的美感,看不清她的脸,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她的侧面线条柔美,弧度恰当,是个标准的美女体形。

她并没有朝这边张望,而是熟门熟路的向总裁办公室拐过去,小包一甩,透着一种傲慢的气息。

“38楼是宁氏企业的权力集中地,你……。”华部长还在说些什么长宁再也没有听进去,她的目光随着那个高挑女郎一路过去直到其进了总裁办公室。

真是莫名其妙!怎么会对那个女人感兴趣?难道自己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得了同性恋?

长宁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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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共进晚餐

第二十四章:共进晚餐

和宁越共进晚餐有些寂寞,好像身边的寂寞已是堆积如山,到了已是制约呼吸的地步,虞悦艰难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的呼出,这种特殊的呼吸方式不知不觉中已经维持了好多年,已然成了一种只有在宁越身边才会出现的习惯。

不过,她至少又是幸运的,是极少数能够得到他晚餐邀请的女人,仅管呼吸困难也要全身心的豁出去,陪君一笑,红颜寂廖。

虞悦推了自己面前的餐具,全神贯注的看着宁越进餐时的模样,离得如此近,她不能枉自空费了这般美好的距离。

“宁越……”她终于决定说话,“听说,你公司最近在收购布斯集团的方案中出现了一点困难,是真的吗?”

“是。”他头也未抬。

“需要帮助吗?”

“不用。”说话像是履行程序,虞悦一点也愉悦不起来,在他说话兴致不高昂的情况下马上转移话题,声音轻柔的失了她一贯的张扬,“宁越……吃完晚餐,我们上哪儿?”

“还未想好。”

虞悦叹息了一下,说起来,也算是有进步了,他从一个字到二个字到四个字,还真是连环跳着节节高的,如果照这种速度,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满世界追着她说话,以致于她的耳边就只能留下他一个人说话的余地了。

虞悦还想说什么,宁越制止了她开始接听电话。

“什么?找到了?说,是谁?”

对方的回话看起来很短促,以致于宁越很快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宁越握着手机的动作在空中迟疑了几秒,虞悦有些奇怪,这种迟疑的动作与宁越简单干炼的行为极是对不上号,看起来有些怪诞,而且接听电话时的表情很是严肃,甚至超出了他一贯冷漠的色调。

接过电话后宁越再也无心进餐,他把背一靠,双手环在胸前,然后用一种看货物的眼神盯着虞悦看足了六十秒,突然又点着头,像是作了什么决定……。

“虞悦,我们结婚吧……”

说话口气不容置疑,把虞悦说的直接愣在了那里。

“结……结……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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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入侵

第二十五章:入侵

几天过后,上班的新鲜感过后,长宁终于对这种单调的上班生活产生了厌烦之感,不是说她不喜欢上班,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拼命三郎的经历,只是现在,她找不到上班的感觉,在文员部里,她只是个最微乎其微的小文员,做着一些琐碎的一刻也抬不起头来的工作,放在以前,她完全可以潇洒的跟公司说声拜拜,可是现在那个可恶的人把她当棋子一样摆在这里,走也不是,做也不是,实在有污辱之嫌。再加上跟歌埙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歌埙也从来没有给过长宁好的脸色,令长宁更是失了上班的兴趣。

今天是星期天,舒亦在家,她正赖赖的庸在沙发中,看着长宁铺开宣纸,倒出墨汁,备好颜料和水,擒着软毫萧洒挥墨,挥毫时平展着眉尖锁着愁的从容样让舒亦不由赞叹有加,不用画册不是临摹,想不到她精灵一般的苏长宁居然还是个才女,一眨眼,看起来没有花费多少心思的作品便已大致跃然纸上。[..com 超多好]

“想不到我们的苏大才女还有这一手。”舒亦把头靠在沙发上,笑得慵懒。

“我学的是水墨画,但还会素描,要不要我把你这副姿态的容颜画上一张?”长宁边说边继续着墨,她笑了笑,好像心头的阴影随着墨水一起滴落,心情也晴朗起来。

舒亦没有理她。

“如果再来点幽扬的音乐,在音乐声中挥毫洒墨那才叫痛快。”

“好你个苏长宁,这些天就光顾着自己痛快,把我这么大个活人置之脑后,你存心是想郁闷死我。”

长宁的话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长宁和舒亦也不奇怪,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能够自己开门进来的人是谁。除了庞即,还能是谁拥有舒亦家大门的钥匙?

庞即进来当然免不了一大肚子的牢骚话,什么回去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跟他通个电话!什么欠他的钱该有个还款日期啦!什么从美国回来也不知道带个礼物啦!

长宁捂着耳朵,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学得这么罗嗦了!

“庞即,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难道是……”长宁坏坏的看向舒亦,她当然该是头号怀疑对象,近墨者黑,近庞即又多嘴者,舒亦也!

“不是我,不是我……。”舒亦连忙摆手,手一挥,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大家慌忙捂着耳朵齐齐的看向被人踢开的大门,门口处,有人背着阳光自一片嚣尘中走过来。

过来的是二个陌生男人,他们手中架着一个身子软搭在地一路被拖着进来的男人,进来后便手一撒,把他径自闷地上,然后自己把手往背后一撂,如一座山般往二边一站,什么话也不说。

一把黑漆的手枪自那倒地的男人手中落下来,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惊得人灵魂出窍,屋子里的三个人吓得相互搀扶着,愣征征的看着这些莫名闯进来的入侵者。

“你……你们是什么人?”还是长宁胆大,指着地上哼也不哼一声的人小心的望着二座闷山。

没人回答。

“他……他不会是死了吧。”长宁又问。

“他死不了。”终于有人回她。长宁在确定不是那二座闷山回的话后连忙抬头,循声望去,自门口进来的那张脸熟悉得令人愁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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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代价

第二十六章:代价

长宁连忙转身往楼上跑去,却腾地一下撞上二赌肉墙,怎么推也推不开,长宁望着那二赌人肉闷山空叹了一口气,悻悻的折回了几级楼梯。

“苏长宁,为什么见了我就跑?我有这么可怕吗?”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转到她面前,今天的宁越看上去气色不错,但在他不错的气色面前长宁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怎么?帅哥?你难道一直都认为自己很和蔼可亲吗?你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很可怕吗?像你这么可怕的人我当然见了要跑,要不跑的话我会气血膨胀心肺扩张。要不跑的话我怕我的债务又要像那个什么箭头蹭蹭蹭的发疯似的往上涨。要不跑的话我的小命……。”

“够了。苏长宁。”宁越提高了一倍声音,脸色一下子就晴转阴并且恶狠狠的盯

着她。顿了顿,他的眼睛里的光芒暗下来,口气也有些温和,“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而且我也保证这次你如果不惹我生气就不会有债务上涨的可能。”

“是吗?”长宁半信半疑,长长的睫毛如蝶挥动的翅膀,映着阳光颤了颤,无声的传达了一种内心里暗自高兴的讯息。[..com 超多好]

“是的。”他再次确定。

长宁这才高兴的从楼梯上翩飞下来,挥着胳膊拥抱起舒亦来,舒亦没有办法,看着这只小白免居然因大灰狼的一句承诺失去了该有的警惕和防护意识,不由摇头叹息。

舒亦想起了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她推开长宁,仗着人多胆大指着那个男人指责起宁越,“他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把他打成这样?”

“舒亦,你别乱说。”边上的长宁拉了拉长宁的衣角,“我看这个人,应该是来杀我的。”

“不错,他就是来杀你的。”宁越的回话让长宁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危险,早就该知道,在检举宁越的同时也等于是检举了赤印,既然宁越能知道她躲在这儿,那么赤印也能够找到这儿,她泄露了他们的dupin交易计划,他当然得把她除之而后快。只是当时她还抱有侥幸心里,早知道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她也不会为了一已之私做下这种蠢事吧。

“该死的宁越。”长宁在心里暗骂,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他。

“宁越,你怎么就不好好管管你的手下,他可是背叛了你。.com []你是不是该清理门户顺便把他清理了?”长宁给了他一个白眼。宁越似乎没有看到,径自走到躺在地上的那人身边,修长的身影弯了弯,“说,是谁叫你来的?又是叫你来杀谁?”

那人嘴唇青紫,说话声音哆嗦,“是赤印,是他叫我来杀一位叫苏长宁的人。”

长宁啐了他一口,看来还真不是一个好杀手,还没施刑,就径自招供了。

“他背叛了你,你应该很没面子才对。”长宁趁机挖讽。宁越一回头,问,“你怎么会知道赤印背叛了我?”

“这还看不出来吗?你会叫人跟踪像他这样的一员得力大将,就表明你已经不信任他了,信任一个人总不至于信任到派人跟着他的地步吧,所以,我可以断定,你早就怀疑他,而且准备向他动手了……。宁越先生,不知我说的对不对?”长宁向前侵过身子,笑嘻嘻的看着他,

宁越先生?宁越强忍着几乎要溢出的笑来,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丢下几个字,“那又怎样?”

“那么……我的性命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笑颜如花,纯净的不掺一丝杂色,这不径让宁越笑起来,就连舒亦和庞即也被她这种想当然的表情逗笑了,庞即知道,像长宁这样的沾皮糖一旦被她粘上,是休想甩掉的,看来这回长宁想倚靠宁越这颗大树的想法是昭然若揭的。也是明智的。只是这个女子真会出状况,就在舒亦告诉他她在美国发生的事时他都是听着胆战心惊的,她居然还有勇气去入得虎穴,真是不可谓不勇啊。

“我有义务保护你吗?”宁越对于这个溺水之人即没有拉她也没有推她的意思。

“嘻嘻,你如果不保护我,谁来还你的八十万?”长宁耍赖,径自踱步到了桌子边缘,一转身朝他抛了一个笑脸,“而且,你不保护我也已经保护我了,若不然,你这些天怎么会派人在我周围盯着,一出事就能迅速到达现场呢?”

“苏长宁,我还真是不能小看你。”宁越被揭了伤疤,脸上现出冷色来,确实,他在接到手下的汇报说这儿有人鬼鬼崽崽时,居然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行动迅速的有些不可理喻。

宁越也走过来,看着被她按在手下的宣纸上的图画,那幅画还没有作完,就在宁越向她投去怀疑的目光时,长宁已会意,她不服气的提起笔来,刷刷地在纸上涂画开来。

画中一对情侣并肩坐在月夜下的溪水边,身边开满漫长的白色长相思。他们的身后是无数闪闪烁烁的荧火,和着月夜星光撒落在他们身上,散着神性,恍若童话中的世界。

只是,那一对情侣她只画了背影,无法看到他们的容颜,这不由成了一个遗憾。

才画完,还容不得长宁向大家炫耀,宁越已挥挥手唤过那二赌人肉闷山,

“带走。”他说。

不容长宁反抗,那二个人就卷起画作又闷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你什么意思?”长宁气乎乎的狮子吼起来。

“这是要我保护你的代价。你很值。”宁越走近她身边,未经她允许就拉起她的手往楼上走去,长宁愣了几秒,但就是这几秒钟让他带着她都上了好几级楼梯。

长宁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就抓住扶杆死也不往上走,同时大叫起来,“宁越,你放手,我才不想上楼。”

“你放开她的手。”底下庞即上前一步叫了一声,却生生的被舒亦捂住了嘴巴,

“真是的,你凑什么热闹。”舒亦拉着庞即在沙发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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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这儿有人

第二十七章:这儿有人

那边,长宁已由大叫改为哀求,“宁越,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跟你单独在一起。”

他不吱声,只是看着她,长宁这才知道对付这样的家伙软硬皆施都没有用,唯得跟着他走。

上了楼,房门叭的一声在身后关上,长宁如同羊入了虎口一般抖动了一下双肩,完全失去了刚才在楼下先声夺人的气势。

宁越在房间里看了一下,顺带着从花瓶中抽出一支生命张扬的长相思,透过长相思,他注意到苏长宁的身上和长相思一样色泽的衣裙,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粉色外衣,长发随意束起,俏丽的鼻,细致的眉,粉色的唇,清美动人到让人轻易沉沦。

叭的一声,掐断自己的思想就如同掐断长相思一样简单而带着故意。宁越一挑眉,冷冷的问向苏长宁,“苏小姐,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在郊区仓库偷听完之后到清晨六点之清的这段时间里,你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你这是在审讯我吗?你好像没有这个权力吧!”长宁拍着胆,她可不想在第一步上就输给他宁越,所以她故意笑着,用一种完全玩笑的口吻想要激怒他,“就算是我回答你,如果我说,我是去了我朋友家,你会相信么?”

“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了。”宁越意识到她的圈套,也笑了笑,如果他是一个会被轻易激怒的人,那他就真的不是宁越了。

宁越走近几步,变了戏法似的从身上抛出一盒微型录像带,并在长宁面前晃了晃,“这是我刚收到的那日在宾馆大堂里的进出录像,苏小姐,画面中显示你在凌晨二点也就是你出了仓库后的半个小时又重新进入了这家宾馆的2309号房,也就是你先前被那个冒充我的家伙所带入的房间,直到凌晨四点才离去,就在你进入2309号房之后的大约20分钟,刀爷也立即进入了这间房间,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你和刀爷是共处一室的,我想,苏小姐,你和刀爷的相处应该不会是件很愉快的事吧!”

他不说还好,说了,长宁的气反倒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朝着宁越冲过去,“喂,好你个宁越,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可你明知我有难还袖手旁观,你存心想我死是不是?”

宁越觉得好笑,这丫头明明弱不禁风却偏偏要显得自己很强悍似的,撸起袖子居然想打架,他如果接招的话会被整个黑白二道都笑掉大牙的。

“凭苏小姐这么聪明的头脑如果还不能逃脱刀爷的手爪的话,那可真是要让我失望了,我想这种事对于苏小姐来说应该是小菜一蝶,如果我叫人出手的话只会坏了你的名誉,所以我想还是算了,果然,事实如我料,苏小姐确实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啊。这不是很安全的回来了!”宁越眼睛里的狡黠一闪而过,原本高大的身躯也突然随之俯趋下来,吓得长宁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哼!宁越,你这么对我,你会有报应的。”

“我如果有报应,我会把它双倍加在你身上的。”

“宁越。”长宁牙恨得痒痒。

宁越直起身,“苏长宁,你别在东拉西扯的想要给我转移话题,我要你的回答,马上。”

“有这么严重吗?”

“你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你以为刀爷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宁越的警告长宁却不以为意,反而小声的咕了句,“刀爷有那么可怕吗?我反而觉得他挺好唬的。”

“苏长宁!”

“好,我说。”

还真是老虎头上拔不得毛,自从那天起她的命运就因拔了他一根毛而霉得发

绿了,现在欠钱反倒成了小事,保命才是真理。

一切都发生的莫名其妙。

那天长宁从郊区的那个破仓库出来,本来是想直接回董珂家的,可一想到要报宁越当初的一仇,她就决定返回宾馆找些证据,一来好逮也给自己的举告增添些可靠信,二来若宁越回去后找不到她会起疑,她回去即消了他的疑律又归于正常。她何乐而不为,想到这些长宁连忙叫出租出司机调头直趋宾馆,直奔2309号房,

房门是虚掩的,宁越和一帮人还没有回来,长宁进去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时,她听到门外一片嘈杂的脚步声,透过门缝一看尽是些杀意腾腾的陌生大汉,长宁急了,转头看了看屋内又没有什么地方可躲,情急之下只得钻入床底,以图能够避难。

那些人是来找宁越的,可惜他不在这,却迁怒起室内的家具,呯啉嗙啷一阵狠砸,长宁透过垂下的床单的一角看清其中一人的脸时,顿时呆了呆,那个人,居然就是在仓库里被宁越剁了一只手的刀疤脸。长宁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这个人,肯定是找人帮忙报仇来了。

“刀爷,怎么办?那小子不在。”

“刀爷,老虎会不会是溜了?”

刀爷的名字不断的传入长宁的耳中,刀爷,她记起在仓库中那些人提起过刀爷,想来他就该是那些du贩子的头了。长宁透过床单看过去,那人长得也并不算槐悟,三分矮,七分胖,刚刚够得着唬人的标准。不过他满脸横肉,倒再添了几分慑人的力度。

长宁不敢再想下去,因为有脚步不断的她的面前晃来晃去,长宁禀住呼吸,不敢有半分动作半分大意。

“刀爷,这儿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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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脱险

第二十八章:脱险

但长宁还是被发现了。倾刻,她被人从床底下拖出来,几把枪同时无情快速的对准了她。

长宁不得不随机应变。以柔克刚,这是至理明言。

“刀爷,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是有意要在这儿的,我是见你们进来感到害怕,所以才躲到床底下……。。我……。我是被宁越他们灌醉了强行带到这儿来的,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偷听到什么,刀爷……刀爷,求你不要杀我。”长宁声泪俱下,如受惊的小鹿蜷缩在一角,而她梨花般的脸上挂满泪痕,一颦一泣,一哀怨一锁眉,都让长宁比那描眉画黛的西施还要动人上三分,让人不生怜惜之情都难。

刀爷斜着眼,看着眼前这个脆弱的芭比娃娃,他横着走了二步,又坚着走了二步,一时之间被她的哭声扰的也吃不准她的身份。

刀爷手下的一帮众人也中了邪般痴痴傻傻的看着长宁,世间美女众多,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般玲珑敛尽红颜碎,醉里挑帘入梦来的佳人。

长宁的美色虽然迷死了一帮众人,但也有例外的,那人便是刀疤脸,此人生的有些变态,见不得漂亮的女人,见刀爷有些迷醉犹豫着不知该动不动手的时候给了他一剂猛药。

“刀爷,您可仁慈不得,人说漂亮的女人狐狸精,豆腐嘴刀子心,这人生得这么媚,肯定暗藏着祸心,您可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君王因了红颜而失了江山,您……”

“住嘴,什么美人?什么江山?你把我比作是昏君么?”刀爷猛敲了那人一记脑袋,“笨蛋,我有说过要把她占为已有吗?”

说完,刀爷手一挥,命那些人放下枪,他脸上的横肉抖动着,移动了几下步子,胖胖的躯体便挡在了长宁和刀疤脸之间。(..com 好看的)

“多谢刀爷不杀之恩,我就知道刀爷绝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对我有非份之想,而且也不会杀我,我……。”长宁连连奉上好话,这世上,好话说得再多也不会是件坏事。

“慢着,慢着,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杀你了?”刀爷在嘴里叼了根烟,边上马上有人给他点着了火,看起来派头十足。

“那……你想……你想怎样?”

刀疤脸在长宁的颤抖中冷笑了一声,上前向刀爷献策,“刀爷,不如这样,剁了她一只手,也算是给弟兄们寻个乐。那宁越,肯定心痛得不得了。”

刀爷看了刀疤脸一眼,又看了看长宁,突然大手一拍,大喝一声,“好。”

“你们……你们……”长宁看着刀疤脸得意洋洋着走过来,一脸的刀疤显得狰狞恐怖,她一急,却急中生智,顺势便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刀爷。她昏过去了。”

“她肯定是吓昏过去的。”

“她不可能是虎帮的人,虎帮的人哪有这么脆弱。”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还有人过来查验长宁是否是真的晕过去,长宁暗自里有些得意,这些小把戏,她是自小便会的,也不知道骗过了多少人。

“她是真的晕过去了。”有人汇报。

“把她弄醒。”

然后,长宁便被弄醒过来。

当然,长宁当然知道刀爷的一个杀字,只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她是否真的跟虎帮有什么渊源。

一切还好。

“刀爷,您如果不杀我,我可以治好您的腿病。”长宁抛出杀手锏,当然,她说这话时柔软仿若无骨,听起来又有些小心翼翼和战战兢兢。

“腿病?我有什么腿病?”刀爷大怒。

“刀爷,您别生气,您的腿是千年寒腿,虽然您走路不细看的话看不出什么,但是仔细看,就有那么一点跌跛……。”刀爷没有说什么,长宁就已然知道她说到了刀爷的痛处,她继续道,“而且这种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若到了冬天就格外的疼,这种腿疾,目前还没有什么药可以医治,所以您一痛就痛了好几年,成了你心头最大的痛处。”

刀爷不吭声,这个丫头一下子就点中了他的死穴,他有片刻的惊讶,但过后又归于平静,他不敢再随意走动,免得在这个丫头看起来像个跳梁小丑。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有一处药方,如果你照此方抓药煎服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三个月就可以完全摆脱这种困境。”

“三个月?你开什么玩笑?”刀爷大笑起来,引得所有人也跟着笑。

“刀爷莫笑,刀爷可以想办法证明我的药方的真假。”长宁想站起来,却腿一酸,又跌坐在地上,引得那些人又是一阵狂笑,“刀爷,这世上,有千年寒腿的人不在少数,您可以随便找一个人来试服此药,如果不灵,您再来找我算帐也不迟呀。”

刀爷止了笑,终于一本正经的看着苏长宁,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颜色,

“好,我依你,但是,三个月后,你的药方若不灵,不管你逃到哪儿,我都会杀了你。”刀爷的话冷酷而无情,句句都如刀子悬在心里一般。

就在长宁心里暗呼大功告成的时候,刀疤脸却横着插上一脚,狞笑着,向长宁凑过头来“这位小姐,你别急,说说看,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懂医术?你为什么要替刀爷医病?又为什么要毫无代价的将这种独门秘方交给我们?”

刀疤的确狠,所有横生出的枝节都是由他而来,这话,不但让刀爷敛了笑,更让长宁在心中暗暗叫苦,面前这个冷眼瞧着他的人肚里的肠子到底转了几道弯弯,以致于她的生死,在瞬间就变得未卜起来。

这人,比刀爷还难对付。

长宁在自己脸上加了几分疑惑的怨色,冲着刀爷,又看了看刀疤,故意萎婉的说道,“这个,刀爷,我现在,该听谁的?”

长宁这话也狠,也明显的带着挑拨之意。

刀爷果然上当,狠狠的瞪了刀疤一眼,大有责怪他越权之举,刀疤吃了个闷亏,陪着笑点头哈腰的后退了几步。

刀爷也不再说话,独自在房间里转着圈儿,虽然,他在表面上责怪刀疤,但内在里刀疤的话已然发生了作用,使他一时之间犹豫着无法定夺。

“刀爷,我可以跟你回去,若治不好你的病,你再杀我也不迟。”又一下猛药,她不得不先稳住刀爷以求保命。

刀爷终于不再转圈儿,也许是感觉到长宁的柔弱,也许是自以为的强大使他不再对一个小小女子设防,也或许是想可以把她当作一颗要挟宁越的棋子,总之,他挥了挥手,“带走。”

一行人带着长宁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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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殊蔺是谁

第二十九章:殊蔺是谁

“苏长宁,还真有你的,居然会在大堂这种地方晕倒,你不会是真的晕倒了吧。”宁越似笑非笑,锐利的目光透过长宁的眼睛一直看到她心里的灰暗,长宁也自知瞒不过,老实坦白。

那日一行人走到大堂中央,长宁在没有其他办法可想的情况下的确在众目睽睽之下装作晕倒,有其他人在场,刀爷显然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任由酒店医护人员将其送往医院,甩了刀爷,剩下来的事一切好办,甩几个小罗罗是自然不在长宁的话下,轻而易举就得以脱离,这才回到董珂的住处。

想到那日险情,长宁到现在都觉得双腿发软,若再遇到一次,她都吃不准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于是,她干脆走到一边的一张小摇椅上,边摇晃着边装镇定,“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这不免让我有些好奇,你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不知道的?”

宁越看着窗帘发了一会儿呆,房间里,窗帘是黑色的,和这个房间里明快的色调南辕北辙的厉害,而且这种独特的风格看起来郁抑哀怨,不适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家居住。

宁越走过去,打开窗帘,让窗外明艳的阳光射进来,然后他倚着窗,看着在小摇椅上摇得极为舒服的苏长宁,那是个死角,没有阳光的侵涤长宁看上去有些暗淡和朦胧,就像是有许多张脸,交替重叠。(..com 好看的)宁越不由感叹道,“有很多,比如我不知道你现在这副面具下的真识面目,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的真识意图,不知道你所做的每一件事的真识动机,不知道你所想,不知道你所好,不知道你所哭所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居然懂得医学。我不知道,你这个人,还有什么是不懂的?”

“你这人,一句话一个道儿,明摆着就是让我钻么!我才不像某人那样面具下戴着面具,话里又藏着话锋,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懂医学吗!我可以告诉你,我爸爸的哥哥的表弟的嫂子是医学博士,我从小就跟着她,当然耳濡目染学会了许多。”长宁轻摇着,闭上眼睛,好像天和地,白云和空气都轻飘飘地飞起来,话末,她却仍没有忘了要奚落一下宁越,“宁越,我总不至于什么都要向你交代吧,你那些手下不是都自侍是人才么,怎么?没有调查出来?”

宁越却没有理睬她的奚落,“看起来,你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

“当然,什么样的人到我面前,有什么毛病我都可以看出个**不离十来……”说到这,长宁突然睁开眼,停止晃动,颇像是有什么研究似的看了宁越一眼,然后从摇椅上站起朝宁越走过去,在他身边也倚着窗站定,望着他清冷的侧面脸上慢慢漾着一种坏笑,“宁越,不如我来帮你看看,你的脸色阴沉,我可以肯定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毛病正在缠着你,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警告你哦!”

“什么毛病?”他回过头,正好碰上她清澈的目光以及她一脸的坏笑,那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笑意在他脑海里排山倒海一般的压来,曾几何时殊蔺式的微笑已在他心里打上了烙印,她的带着恶作剧般的目光二十年来挥之不去,为什么此刻,面前的女孩子不是殊蔺,但为什么会带着殊蔺的目光和微笑看着他?

“你得了……。神经病!”面前的人红唇轻启,粉面桃花,却说着气死人的话。

“殊蔺,你……”他终究沉不住气,脸色铁青的抓住她的手并将其隔在了二个人中间。

“谁是殊蔺?”长宁惊问。

宁越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把放开她的手,并且别开轻易就能吸引女人痴迷爱慕目光的脸,干干的以笑掩过,“苏小姐的医术可真是高明啊,能够诊断出这样出人意料的惊人结果,实在是有趣的很,我还真不敢相信像刀爷这样的人是怎样被你唬弄过去的。”

“那不是唬弄,我对刀爷的诊断是完全正确的。”长宁马上忘了刚才的尴尬,大叫着纠正他。

“是吗?”宁越似乎在想些什么。

“宁越,不跟你说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出去了。”长宁转身要走,如果再这样待下去,他免不了还要做出什么更尴尬的事来,看来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宁越抬起头,目光随着她走了一段,才慢慢的吐出话来,“苏长宁,我要你整理行礼随时准备跟我去美国。”

“去美国?去旧金山么?”长宁转过身,在宁越的沉默中得到答案,马上大声抗议起来,“我不去。刀爷会杀了我的。”

“刀爷如果想杀你,他还会让你逃回国,并且活到现在么?”宁越反讥她。

“你是说刀爷是故意放我回来的?”

“不是故意,是我打电话告诉了刀爷,在跟他说清一切原委的同时告诉他你是我的女人,要他对你多加照顾。”

“什么我是你的女人?宁越,你说话越来越不靠谱了。”长宁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个该死的人存心就是要她难堪么。在他面前,她永远是怕老鹰的小鸡,或者是怕老虎的小绵羊,反正什么弱小她就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她苏长宁什么时候沦落到这般受欺辱的田地,被他肆意亲吻握手都不敢吭声。

“你不认为这个理由最充分么?而且你迟早也会是我的女人,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想想如何感激我。”他一副吃定她的模样。让长宁忍不住从心里哼了一声,“还谢你?我真想剁了你。”

不过,这些长宁自然只敢放在心里想,不敢拿到层面上来说的,“哼,你跟刀爷都已经联系好了,还来问我关于那日房中的事情干什么?”

“我对他说你是我的女人,他当然以为你已经对我提到了此事,我当然不可能再去问他。”

“那你为什么上次不问我。”

“我当然要等拿到录象资料才能来问你,不然,像你这样狡猾的女人,自然不会是如此乖的就告诉我的。”

“我……不……去。”长宁气乎乎地走过来,对着他理直气壮的大嚷。恨不得再在他雪白的衣服领里塞上三条毛毛虫。上次,还真是便宜他了。

宁越笑了一笑,从她的身边走过去,高大的身影显得傲慢而无理,“你没有选择的权力,到时,我会派人来带你走。”

“宁越!!!”

“还有,别想再在我的衣服里塞毛毛虫,否则的话,我会在你的房间里放上三十条毒蛇……到时你可别后悔……”

他的声音和他的背影一起消失在门口。

看着他的背影,长宁突然就想起殊蔺来,殊蔺?殊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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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第三十章: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虞悦一点儿也不愉悦,认识宁越十年了,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漠和偏离,习惯了她苦苦追求和他的退避,可是,突然之间,他用如此冷冰的语调跟她说我们结婚吧,这让虞悦确实有点措手不及,好像身处在千年的深山和八千里的迷雾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冰冷但又令她狂躁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com []

这一次,宁越像是真的,并在媒介上大肆宣染宁氏企业跟盛世企业两大家族的婚礼,并把日子定在了二个月后的今天。一时间,整个商界哗然,国际上两大公司联姻的事既在人们的意料中又出乎了人们的意料,商界联姻是常事,出不了人们的意料,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宁越的再婚。

二十年前,虎帮和狮帮以联姻方式换取的合作以及那场惊天动地但又类似恶作剧般的婚礼至今都让人津津乐道,听说宁越二十载寻妻矢志不渝,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再婚的新闻?这在人们看来,恐怕又是一场闹剧。

虞悦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愉悦不起来的,但是,既使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恶作剧,那么她也想抓住那百分之一的机会做他美丽的新娘,所以虞悦并没有闲着,美容健身购物准备的一样都没有少。

虞悦呼朋引伴,逛了一天的街,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并且觉得浑身乏力,她正准备好好洗个澡再美美的睡个觉,这样明天她这个虞大美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虞美人。

虞悦家住在墨城南山的野墅群,平时也就她一个人在家,所以看起来有点冷清。虞悦关好门窗,伸了个懒腰,突然,她在窗帘的缝隙中瞥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虞悦也并不是娇生惯养之辈,亦是在商场上历经过风雨的人物,在这种一般女孩子都会吓得晕倒的场面上倒也表现出了她沉着冷静的一面。她迅速的拉开抽屉,取出防身用的手枪,又以迅雷之势掩到窗边,刷的一下子拉开窗帘……。。

窗外,漆黑无边的夜里只有风冷清清的吹过…………

那人是谁?

虞悦回头看了看屋内,空气有些微的荡漾,现在是初夏,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冬季冰冷入骨的寒意,她打开了所有的灯,但仍觉得暗,在亮到极致便是暗的光线下老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窗帘无风而动,薄薄的轻纱打在她脸上,虞悦连忙抬起枪对准了窗口,就在她精神高度紧张之时,突然就有一道冷光贴着她的面容倏的飞过,咣的一下插入了身后的窗棱里。

虞悦马上下意识的一直追到三楼的天台,可是,天台上除了可以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和感到一点微薄的凉意,根本就没有人的影子。

回到屋内,虞悦盯着那把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使了全力才从窗棱里取下刀,刀尖上钉着一张纸,她轻轻的展开来阅读。

“马上赶去旧金山。”

虞悦抬起头,透过纱缦透过玻璃放眼看这个尘世是一片朦胧,就如她心里也是朦胧模糊一般,没有一点的方向感。

去旧金山?是谁要她去旧金山?去旧金山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要全凭一个陌生人的陌生纸条来走将来的路么?

虞悦在唉叹声中垂下手来,手中的枪趁机嗒的一声掉落在地,声音空寂寂的在这个诺大的房子里回响辽远。

第二天,殊蔺大厦内,长宁正通过视频和庞即在偷偷的聊着天,昨天向庞即打探过殊蔺的事,这次,庞即竟乖乖的传来了e-mail,有关殊蔺和宁越的婚事当时在墨城是轰动一时的,至今都没有人打破他们五岁结婚的记录,而殊蔺的失踪更是一个谜,以至于宁越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来解这个谜题都是无解。

“即然是轰动一时,为什么我会不知道?”

“笨啊,你当时身在美国,怎么会知道?”

是吗?好像是这样的,长宁搜肠刮肚,只能用好像这二个字来解释自己模糊的记忆,有关小时候的事,她竟然只知道些大概的模糊的影像,有些事都是通过她父母的口述才知道些只影片断,但长宁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一个有关小时候记忆残缺不全的人并不妨碍她今后的生活。

“苏长宁!苏长宁!”耳朵边好像有谁在使劲的叫。

长宁摘掉耳麦,抬起头正好对上歌埙那双愤怒的眼睛,只见歌埙啪的一声往桌上撂了一大叠的文件,指着它又指了指长宁,“你,马上把这些文件给我整理并打印出来,赶在下午二点之前交给我,等着用。”

长宁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歌埙,也有些愤怒,“喂,歌大秘书,这么大堆文件要我几个小时赶出来,这怎么可能?你这分明就是存心在整我?如果你要赶我走明说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

长宁的话分贝极高,惹了一大堆子的人坚直了耳朵,一个是总裁身边的红人,一个是敢于顶撞总裁的人,这二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起什么化学变化。

“苏长宁,请你公私分明好不好,我这完全是为了工作,你怎么就跟其它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混为一谈,跟你这种人说话还真是困难,说话随心所欲,全凭一张嘴,怪不得总裁也是拿你没有办法,原来是有这种子泼功,我倒还真是领教了。”歌埙自然也不是甘于吃亏的人,这些年在总裁身边呆久了连身份也养高了,听到的全是阿叟奉承的话,乍然之下受长宁这种奚落,脸面上自然是挂不住的,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要长宁十倍的还回来。

“歌大秘书,你这话可不像是高文化高素质的人该讲出来的话,在这公司里,我是小人物你是大人物,说到泼功你自然是我的老师,说到死不要面子你自然是我的师傅,说到随心所欲乱七八糟你更是我的前辈,我这个小人物可是清心寡欲的很,最不好功名利禄,今天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拜你为师,跟你学学什么是泼功,什么是死不要脸,什么叫乱七八糟,也让我们都见识见识什么是高文化高素质的人该说的话。”长宁作了个请发言的动作,惹得大家大笑,歌埙黑着脸,脸上隐约可见有怒气蒸发出来,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额上,如结了冰的霜。

“苏长宁,你别得意,你敢这么顶撞我,我完全有权力开除你。”歌埙自以为抛出了杀手锏,谁料长宁更是得意,“你还是开除我好了,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呢!”

“你别以为我不敢。”

“你敢!!!”

歌埙咬牙切齿的话被身后轻轻飘来的二个字击得粉碎,大家回过头去,看到说话的,正是总裁身边的“四名将”之一的置之。

没有人再敢哼一声,而歌埙也难堪的低下头来,谁不知四名将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代表总裁发表任何声明。他们是总裁最为信任的人。

看到长宁,一向严肃的置之露出一个微笑来,“苏小姐,总裁请你马上动身去美国。您的行礼,我们已经替您带来了。”

“什么?你们……”长宁这才不得不信宁越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像他这种霸王订下任何霸王条款她都只有履行的份,长宁的气愤甚至超过了刚才和歌埙的对峙,大嚷道,“你们这完全是绑架,知不知道?”

“知道,总裁也早就料到苏小姐不太会顺从,所以采取绑架的行为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苏小姐,您即然已经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躲不了的,为什么不配合一点呢!”置之说话的口气居然和宁越的一模一样。长宁在办公室内走了几个来回,终于放弃抵抗打算妥协,跟宁越这个家伙不妥协也得妥协,等到了美国,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好好治治他。

“好吧,宁越,他,人呢?”

“总裁他已经到了美国,他在那边等你。”

“好你个宁越。”长宁看了一下电脑,当时视频正开着,那边的庞即想当然是看到了这边发生的一切,长宁裂着嘴,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拎上手提电脑跟在置之的身后,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向着歌埙甜甜的一笑同时抛了一个飞吻,“歌大秘书,不好意思,这些文件,只能留着你自己整理了。bye。”

他们走后,一群人马上围着歌埙东一声西一声的问个不停。

“歌秘书,请问这个苏长宁跟我们总裁到底什么关系?你看他们是情人呢?还是恋人?或者苏长宁根本就是一个小三?”

“歌秘书,总裁不是马上会和盛世企业的虞小姐结婚么?怎么又会跟苏长宁搅在一起?”

“歌秘书,总裁以前不是结过婚么?怎么又会突然跟虞小姐传出婚讯?”

像宁越这样高贵不凡的英俊男人随便往哪一站,有关他的过往和经历都会像病毒一般快速的传播开来,长宁不知道,她这一走,马上就成为了殊蔺大厦当月份最为火爆的新闻,同时,她也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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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到了旧金山

第三十一章:到了旧金山

想到美国,想到刀爷,想到赤印,想到宁越,这一号一号的人物都不由的让长宁皱起眉头,不由的就想起自己前生是不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跟这些个死不要命的人打交道,这些人,个个都跟她苏长宁有仇似的,这一世也未免混得太失败了。(..com 好看的)

东想西想,想得太多,长宁才觉得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已是迷迷糊糊的处在了美国旧金山的一栋别墅里。

第一天优哉游哉的过去了,宁越没有出现,而刀爷和赤印都没有出现,长宁不由觉得自己的这趟美国之行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被关在别墅二楼的房间里,门口站着置之和另一名将多漠,虽然被关着,但长宁心里却隐隐有些高兴,宁越的四名将在外出时间是绝对不离身半步的,这次居然拔了二个给她并且美其名曰是为了她的安全,长宁倒也乐得接受,谁叫她是凡人,也有平常小女孩子内心得到满足的被呵护感呢。

居然一夜的好梦。

门被轻轻的推开,宁越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出现在了长宁的房间里,他走到长宁的床边,看到长宁晶莹的眼眸紧闭,细密长翘的眼睫轻覆在她酣睡的粉嫩的脸上;她的嘴角带了一点弧度,好像梦中有笑声逸出来,正漾着一圈圈淡淡的笑意。(..com 无弹窗广告)

宁越在她的床边坐下,伸手在她的脸上摩挲着,她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这不由就让他想起他六岁那年,也正是在这样的梦幻般的情境里,他拿着剪刀替沉睡的殊蔺修剪着他一向都看不惯的长长眼睫,被她发现且一脚被她从床上踹了下来,疼得他龇牙裂嘴跌跛了好几天。

宁越笑了笑,俯下身在长宁的眼睫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女孩子,总是能让他看到太多殊蔺的影子,也总是能让他情不自禁的做许多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傻事。

只不过是很轻,很轻,很轻的一吻,居然就把她弄醒了。

“你……。你在干什么?”长宁撑起身子坐起来,声音还带着梦中的甜意,一切感官尚在半睡半醒之间,要命的是,被子的一角从她身上滑落,一条露出香肩的吊带真丝睡衣怎么也掩饰不了她滑若凝脂的肌肤。

“苏小姐的睡姿这么可爱,我忍不住就亲了你一口。”宁越看她的眼神有些放肆,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和张扬的口气让长宁彻底清醒过来,明白他刚刚都对她做了些什么,长宁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低下头,露出小女孩子才有的娇羞之色。

“你……宁越,你这头恶狼,你是不是总是这样未经女孩子许可就随意亲人家的?”

这一回,宁越并没有以一贯的冷漠来回应长宁,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迷死人的光芒,“苏长宁,你也把我说得太堕落了,我总不至于猥獬到要以偷吻人家女孩子为乐吧。所以,你该为自己能得到我的亲吻而自豪。”

“自豪你个大头鬼。”长宁被他逼得忍无可忍,想起自己一贯对他的逆来顺受,不由就一肚子的火起,顺手就想扇他一个耳光子。

手在半空中被他抓住,擒在手里挣脱不得,他的眉睫挑起,靠近她,笑着说,“如果,我说我可以减掉你十万块的债务,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骂我了?”

“你会这么好心?”她停下动作。

“对你什么例外都有可能。”

长宁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好像一头饥饿的狐狸突然嗅到了葡萄的香味,脸上

也突然挂了笑,贼贼的,也向他趋过身去,“那……如果我让你再亲我八下,那我是不是可以还清欠你的所有债务了?”

宁越的笑意如涟漪一般涌上面来,亏这个小鬼丫头会想出这种笨办法来逃出他

设下的魔咒,若他答是,也不过是多占了她几下便宜而已,而她想跳出他的债务魔咒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宁越眯起眼,有些变本加历的看着她,美人在前,离得这么近,她简直就是故意的么。

“你这可是在诱惑我。”他也故意说。

长宁这才意识到什么,慌忙从他的手中挣脱开自己的手,用被子把自己掩盖得严

严实实的,同时跟这头看似饥恶的老虎拉大距离。

宁越也不恼,就像猫捉耗子一样故意逗弄着他的猎物,“苏小姐,你也想得太

美了,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亲吻,我就是被动的,被迫的,这个时候你的债务就不适用减法,而是应该用加法。因为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长宁瞪他一眼,决定不再理他,于是她径自睡下,“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我要睡

觉了。”

“别睡了,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刀爷那里。”他抓了抓她的被子,看起来,这只小白兔可不是乖乖听话型的,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刀爷那里,不下点狠的,还真挪不动她。

长宁从被子的一角偷偷探出头来,有些不悦,“宁越,你把我拐来美国,就是为了要我跟刀爷见面,是不是?”

“是。”

“见了面呢?”

“治好他的腿。”

“我没这个本事。”

“你有。”这时,门开了一下,置之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花,宁越转过头,从床沿上站起来。

“这是苏小姐要我买来的,很好看,可就是有些不太吉利了。”置之摇了摇头,很是识食务的退出去。

宁越看着刚刚从置之手中接过的洁白花束,又是长相思,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头脑里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在长相思某个人么?

宁越一愣,本来想把花儿插到花瓶中的,想到这点,有点小恼的把花随手丢在桌上,恶狠狠的给了长宁一眼。

长宁有些无辜,好好的说话来着,而且是在求她呀,哪有用这种吓人的眼神来哄她去办事情的?

“该是吃错药了。”长宁想着,吃吃一笑,但又马上发现了什么不对,慌忙把自己掩在被子下,笑个痛快。

“苏长宁。”宁越提高音量,被她嘲笑的事怎么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你实在……”

话又停下,顿了顿,叹息道,“我已经调查过了,你的什么什么的亲戚研制了一种新药,完全有可能治好他的毛病,你在我面前就不要再装了。”

长宁挪开被子,“我才不……”

“你不要坏了我的计划。”宁越说的载钉截铁。

长宁的倔劲也上来了,“我就是要坏了你的计划,我才不会帮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毒枭治什么腿病,治好了他只会更加猖狂,到那时候我就成了被人唾骂的恶人了,而你,也可以跟他们合伙作dupin生意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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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缺少艺术

第三十二章:缺少艺术

宁越盯着她看了一会,她的逻辑推理能力还真的是有问题,治病和他们合伙作生意难道就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接触dupin。”

“那你干嘛要……。”

“谢谢苏小姐关心,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涉足dupin交易的,我要治好他的腿,是另外有原因。”

“什么原因?”长宁有点不信。

“我不能告诉你。”

长宁瞪了他一眼,“不告诉我那干嘛来找我?你不是有自己的医学研究院么?干嘛不自己研究?”

“每个研究室的研究项目都不同,你以为我愿意转这么大个弯来找你么?”

“可刀爷……刀爷他……。”长宁吞吞吐吐的,宁越自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我会把你完整无损的带过去,就会把你完整无损的带回来。”

想了一会,长宁才抬起头,微微笑着似在讨饶,“可……不可以……不去啊?”

“可以。”

“真的?”喜色立时爬上长宁的眉梢。

“真的。”宁越拉长话尾,偏着头似乎在思索,“如果不去的话,我们该干些什么呢?这么大把的时间,浪费掉怪可惜的。”

“你想……你想说什么?”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长宁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话。

宁越邪邪的一笑,故意绕过床,合上半遮半掩的窗帘,在暗淡的光线下立时有了些许的暧昧。

他慢慢的向她走过来,“你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两个人无聊的共处一室,能做些什么呢?”

“啊???”一句听起来波澜不惊的话把长宁的微笑瞬间冷冻在了眉梢上,七魂六魄跑了大半,哪里还有什么睡意,唰的一下子瞪开被子,坐起来,抱着衣服,穿着小睡衣,狼狈不堪的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卫生间。

“我去,等我几分钟。”

宁越笑笑,心情大好,同时他眼角的余波瞄到被自己扔到桌上的长相思,也好心情的重新拿起,把它插在花瓶中。

“真香。”

一路上,长宁都沉默不语,和他相处,她总觉得自己缺少艺术,在与他距离越来越近的同时也越发的尴尬,他六岁时有过妻子,现在又有了未婚妻,他还凭什么处处招惹她,他看起来,完全就是把招蜂引蝶当作了人生中的趣事,不来个妻妾成群就不能显示他的魅力。

宁越并没有打扰长宁的沉默,他在想即将到来的和刀爷的见面,刀爷心狠手辣,狂妄成性,他并没有把握这次的见面会是件愉快的事。而且现在又无端的把身边的这个女子牵连进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若不找到赤印,那幕后的假宁越就不能浮出水面,或许水下,还有更多的像藤蔓一样相互纠缠成的一张网正悄然开放,等着他自投罗网。

在他的想象中,阴谋之中,一定还有着更大的阴谋。

如果有意外……

宁越摇了摇头,不,决对不会有意外。

虎帮在美国有分会,会中的兄弟们本来都是要跟着一起来的,但被宁越拒绝了,人多未必就好办事,刀爷这人不能以常理论之,他这次轻装上阵只是带了四名将和苏长宁,也好以示诚意。

他这次来是以跟刀爷合作,铲除帮中败类赤印为借口,在来之前电话中跟刀爷有过接触,但刀爷并没有答应的意思,以致于宁越只好亲自前进。

其实以前,宁越跟刀爷并没有多少接触,他们的见面也仅限于一次在宁桓的后厅堂中,父亲给他们匆匆作了一下介绍,那次从表面上看宁桓跟刀爷的关系是十分好,而自宁桓死后,刀爷也是看在宁桓的面子上才要和宁越合作生意,谁料宁越却不给面子,更何况又得知跟自己碰面的宁越是假的时,刀爷更是十分生气,不合伙贩毒,现在却要他以另类的方式合作,恐怕刀爷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刀爷的巢穴在旧金山以北的一片丛林里,因为有过联系,刀爷有派人过来接应,军车在山路上一路颠簸,又在某个隐而不知名的口子停下,开始徒步穿越丛林。

进入丛林应该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原本以为长宁会在心里接受不了丛林里处处暗藏的杀机,没料到她却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她居然对生物医学极有研究,什么生物有毒,什么动物凶猛,她都极是了然,这个女子,不仅在大学里主修了计算机信息,更是自学成才了生物医学,这在宁越看来,她身上应该还有很多他未发现的谜,等着他来解。

似乎对她发生了兴趣,宁越十分恼火自己会突然这么想。

丛林里荆棘遍布,几乎每个人都有被划出了血口子,长宁当然也不例外,手背上流出了鲜红色的血,宁越见状,恼火消了几分,但也只是淡淡的扔给她一条手巾,便不再过问。

“冷血的家伙。”长宁瞥了他一眼,似乎也不在乎,跟在队伍的后面,不快也不慢的前进着。长宁知道,在这个到处充斥着危险的丛林里,只要一不小心,就会随时堕落香消玉殒的。她才不想把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都埋葬在这种无人问津的地方。

“坚持,坚持,再坚持……”长宁咬着牙。

走在头里的是刀爷派来接他们的几位兄弟,是亲一色的拿着枪穿着迷彩服,虽然他们熟悉丛林,但也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突然,前面有人啊的一声,声音极是凄惨,在丛林的上方划了一道口子尖锐的冲上云霄。

长宁探过头去,只见前面原本在带路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较年青的人半蹲在地上,捂着肿起来的手臂,脸上开始发黑。

“他中毒了。”长宁指着他说。

那几个人原本在叽哩呱啦的不知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长宁的话,其中有一个人站起来,打量了一番长宁,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是,他中毒了,小姐知道怎么治?”

长宁走过去,略微查看了一下伤口,扭头回道,“他中的是蜘蛛的毒,从伤口看,应该是丛林第一毒霸蛛,这种毒蛛数量有限,一般在丛林里也是少见的,这位兄弟的命中率可真是高啊。”

宁越也走过来,要痛得在地上打滚的那人身边蹲下,又看了看长宁,“从你的面色来看,这种毒应该可以解,苏长宁,你就废话少说,救他一命要紧。”

“他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长宁不瞧宁越,径自面对着那些人说话,可是,她的话才一出口,听得懂的和听不懂的都愣了愣,似乎她的一句话就已然宣判了那个人死刑。

“难道你们常年生活在丛林里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吗?”长宁问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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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初入寨子

第三十三章:初入寨子

会说中文的那人脸色极是暗淡的回道,“是,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遇上这种毒蛛只会有一种下场,那就是死。”

“不,他不用死。”宁越站起来,厉声道,“苏长宁,你不用卖关子了。”

“宁越,你凭什么说我知道解毒的办法?”长宁不服气,也跟着站起来。

“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脸上那些小神色能逃过我的眼睛?”宁越偏着头看她,一句话,却把长宁说得极是泄气,她的神情心思就那么好着摸吗?好像什么都写在脸上似的,时时让他瞧着呢!

“我的确是知道方法,”长宁低着头,不作声,也不说究竟是什么方法,急得一群人围着她直转,不过,宁越却是例外,冷冷的看着长宁,从他冷漠的眼神中一直看到她内心里的挣扎,他知道,她不是不说,只是在犹豫,这些人中的败类是不是值得她救,救了他们是不是又会去害更多的人,她不得不在这些利害得失中权衡,她也不想有些人因了她得救而有些人却因她而丧命。

“我们走,就让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吧。”宁越不得不替她作出决定。他拉上她的手,大跨步走开去,

长宁被宁越拉着,边走边回头,那个人脸上的黑色漫延下来,即近攻心,生命随时都会游走,长宁看不下去,突然就挣开宁越的手,一路跑回去。

宁越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他一句劝说的话都没说,就促使她作出了决定。因为他知道在她的心里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见死不救的。

“救命的方法很简单,只需几味草药,但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找草药,我在来时的路上看见有一味药可以暂时的缓解毒性发作和减轻他的疼痛,一切等到了刀爷那里再说吧,或许他那里会有。”长宁说着,一刻也没有容缓,调转头就重返回去,宁越命四名将在原地待着,他却跟上长宁。

“你对中药的确很了解。”

“是,我姑姑就是学的中医,她在中医界很有名,我从小就是跟着她学的。”长宁走得有些气喘吁吁,却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然而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忘了要挖苦一下宁越,“你这些天应该有过调查吧,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你难得说真话。不过我有办法分辩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宁越,我就不信我整不了你。”长宁突然停下,气呼呼的说,“等有了时间,我要叫你哭着喊着向我求饶,我还要你乖乖的把我的债务一笔勾销。宁越,你等着。”

宁越把手臂一提,档住了一株横叉出来的差点打到长宁脸上的荆棘树枝,另一只手却把她拉到一边,正声道,“小姑娘忽大忽小呀,刚才听你说话还挺成熟的,怎么现在又这么幼稚。想整我最好考虑考虑清楚了,不要到时候谁被谁整都不知道。”

“我知道想整你有点难,不过我有办法。”长宁看了看那根满是尖刺的树枝,又抚了抚胸口,真险,不然就要破相了。

“你就不……。”

“等等……”长宁突然惊笑起来,一把推开正说着话的宁越,径自向他的身后跑过去。一会儿,一束清丽丽的白色小花被她紧握在手心里,又跑过来。

“你看,就是这种花,这种花叫素心,解毒蛛的毒是最有效的,不过现在缺少其它药的配合,我只能做到先缓解毒性再说了。”长宁扬起头,冲着宁越眨了眨眼睛,“走吧,我们回去。”

到刀爷的巢穴虽然花了一点心思和力气,但总算平安,山寨的门被打开,刀爷马上率了一伙众人出来迎接。

长宁这个时候却不再显得有顽性,相反躲在宁越的身后,低着头,很是怕刀爷认出她来。

“刀爷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神清气爽,一点儿也不显老,看来这儿的山清水秀的确有养容怡神的功效,很是令我羡慕啊。”

“哪里哪里,这里只不过是山寨小地,荒山野岭的,哪像老弟那样的风水宝地养容怡神呢!听说老弟这些年建业不少,有心想转入正道,那才是令我羡慕呢!”

二人一来二去,相互寒宣,于陌生处见出熟络来。但长宁知道,这些人表面的热情并不代表真正的热情,表面的友好也并不代表真正的友好,所谓暗里藏刀,袖中另有乾坤,正是那些**中人的写照,你若愚笨的相信这些人的文章,轻则吃亏,重则是要丧命的。

长宁知道宁越并不笨,所以宁越说的也是心口不一的话。

虽然躲着,但刀爷还是马上发现了长宁,他颇是沉厚的一笑,脸上看起来净朗却极是让人无法着摸。

“原来苏小姐也来了,看来苏小姐也真是够胆大的。上次敢耍我,这次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么?”

出口便是要命的杀字,幸好长宁有过准备,才不至于在要命二字上颤抖寒碜。

“不,我正是因为胆小,正是因为怕,所以我才要来,到这儿来真心的向刀爷认个错,这样才不会有性命之忧。”

长宁的言下之意,即煲又贬,煲的是刀爷是个大气之人,却又点出了刀爷是个滥杀之人,但意思却极其明确,一句话就替刀爷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苏小姐的确好口才,你即然这么说了,我也自然顺从你愿,便不好意思再杀你了。”刀爷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宁越的肩膀道,“你这个女朋友十分有意思,我可是看在她面子上才不杀她的,这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刀爷大量,决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所以长宁自她知道我跟刀爷的关系和刀爷的为人后就十分后悔,这一次,非要跟着过来说要向你道个谦,我也是没有办法。”宁越也笑了笑,把长宁推到前面,“不过刀爷肯定还有一件事不知道,那就是有关您的腿病,长宁她是真的知道治疗的方法,这一次她也是专程替你来疗伤的。”

“替我疗伤?”刀爷的确有些惊讶。

“对。”长宁点点头,“上次犯的错一定改正,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刀爷失望。我这种方法只需要一个星期便可让刀爷彻底摆脱痛苦。”

“真的?”刀爷不看长宁,却看向宁越。

“是的。”宁越点头保证。

在得了宁越的保证后刀爷似乎放松了起来,但也并没在意,只是大笑着把他们引进寨子。

寨子里一片警戒状态,到处都是持枪的迷彩服在晃动,三步一个哨六步一个堡,长宁怎么想也没有想到电视中一贯出现的场景会真识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所以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宁越身后,一路向前。

大家进入一间竹木寨子中,主宾分二侧坐下,长宁坐下后用脚尖踮了踮脚下的竹木,稍一用力,便发出吱嘎的响声,吓得她再也不敢多动。

长宁看了看宁越,他看起来很是镇定,正悠闲的喝着茶,而他身后的四名将却神情严肃,一刻不敢大意,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老弟这一次前来是为了赤印之事?”刀爷率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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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解毒

第三十四章:解毒

“自然。”宁越放下茶杯,“赤印是虎帮的判徒,我早就在帮中放下过话,说若有人违背帮规,我绝不会轻饶,刀爷,您是知道的,为老大者说一便一,绝无二话,我这次抓他回去,还请刀爷能够帮忙。”

“你要惩罚背叛者这是你们虎帮的事,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刀爷踹着明白装糊涂。

宁越也当然知道刀爷是故意这么说的,所以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再在这件事上跟他牵扯下去,只是说,“刀爷,我知道你跟我父亲合作愉快,也承蒙你看得起我要跟我合作dupin生意,但小弟我心不在此,有违了你的美意,这,我也要是要向你道谦的。”随即,宁越又话锋一转,由婉转变得锋利且锋芒毕露,“但是,刀爷应该听说过我的为人,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任何有背于我的人我都会将他除之,而且,整件事我已经跟你在电话中说得很清楚,赤印现在在逃,他脱离了我的掌控,要引诱他出来最简单又最行之有效的的办法,那就是只要刀爷出面跟他谈dupin一事,他是必定会现身的。”

“老弟,你错了,他叫人砍了我的手下一只手,他是知道得罪了我,且也知道找人冒充你一事已经暴露,于你于我都要找他,他不可能笨到明知是死还敢再现身的地步吧?”刀爷一语中的。

“但是刀爷忘了,他顶着风险找人冒充我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跟您做成生意?他千里迢迢费尽心机的跑来,他是不可能因为和你手下一二句话不合便跺了你手下的手又自断了财路,所以我想,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刀爷一向感情用事,是个不太会用脑思考的人,他的大脑,全长在别人的身上,就是由他人充当自己的军师,那个刀疤脸,便是其中一个,此刻正站在刀爷的身后,猛听这话,不由就打了一个寒颤。

“对。”宁越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说,“刀爷,如果我说的没错,赤印他应该与刀爷有过联络吧!”

刀爷用手摸了摸后脑勺,不得不叹服这位年轻后生的逻辑思考能力,所以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静等着宁越的下文。

宁越看了眼门口森严的侍卫,不由稍稍皱起了眉,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常态,依旧云淡风轻的说道,“刀爷曾经说过在墨城这一片的生意只会和我合作,所以这促使赤印不得不找人假冒我来和你谈生意,但是他知道,这个办法并不是长久之计,我是迟早会知道的,所以他必须挑拔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来达到和你的长久合作,这其中他正是利用了你手下这位兄弟的一只手,让你把仇恨全部都嫁接到我的身上,这使我无形中就成了替罪羔羊,然后,他便会做出所谓的弃暗投明的决定,倒戈相向于你刀爷,若不是我跟刀爷保持了联络,他这一招可是很容易就蒙混过关的,又哪会有你我坐在一起喝茶的机会。[..com 超多好]”

宁越半是玩笑半是当真的话让刀爷着摸不透,他盯着宁越看了几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以致于他的深刻城俯只能让刀爷打着哈哈以笑带过,“的确,他可是在我面前说了你不少混话呢。”

“那么刀爷,可否把他交出来?”

“你该知道。他人不在我这儿。”刀爷道,“老弟,凭你的聪明才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赤印在哪?”

“我的眼线再尖,也不可能把线一直放到刀爷您这儿,所以……”宁越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刀爷的反应,才又道,“所以刀爷一定是知道他的联络方法的,只要刀爷有心,他就一定会再出现。”

刀爷在心理防线上被逼到角落,显现出了一点烦躁的情绪,他站了起来,在竹木屋子里反复腾挪着脚步,似在思索。

趁这当口,一直坐在旁边默不出声的长宁拉了拉宁越的衣袖,然后指了指窗外,顺着长宁的方向,宁越看到在一处三十多米高的竹塔上,一位端着枪瞄向这儿的阻击手正侍命以待,只要他们稍有不慎,恐怕那枪子儿便会从那个方向出发笔直的射过来,索了他们的性命而去。

宁越盯着刀爷,看起来,赤印该是跟刀爷说了些什么,而且这些话起到了积极的效应,以致于一向跟虎帮合作愉快的刀爷也出现了防备之心。

刀爷终于站定,习惯性的把头发向后拂去,大声道,“老弟,你该知道,在我们这一道上混的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我若出卖他你叫我以后还怎么在这道上混下去?而且老弟又不肯与我合伙做生意,以后我在墨城这一带的生意你又叫我找谁去做?”

“这很好解决。”宁越笑了笑,“刀爷,您的这些个顾虑如果我以条件来交换呢?”

“条件?交换?怎么个交换法?”刀爷乍然来了兴趣。

“如果我们以帮你解决掉一个一直以来困扰你的心病来向你交换赤印,这样的条件不知合不合刀爷的口味?”

刀爷抬起头来,极是不相信的看着宁越,“你不会说的是我的冰寒腿吧?”

“正是。”长宁突然接上一句。

“哈哈……”刀爷猛然笑起来,油腻腻的脸上泛着一层光,“你这丫头,还想用上次这一套来骗我?”

“刀爷这么聪明,就是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再用这一套来骗刀爷您呀!”长宁凌凌的眼波转动,笑容里带着十分的纯净,“上次是个误会,我不知道你与宁越有这一层关系,所以这次我是特意来此为您治腿的。而且我可以以性命保证,三天之内,若我不能使您彻底摆脱冰寒的困扰,我愿意命丧于此。”

纯净的话里却带着一点狠劲,不由让刀爷刮目相看,如此看起来柔软弱小的女子内在里却是如此的坚持,这与他初次见她时哭泣到让人不忍下手的情面相比真是如同是梦。

但是同时,他也看出了这个丫头的狡猾,把自己真实的一面藏得如此深刻,这个样子的人说出的话还是必须要熟思的。但是,他又在话语里找不到她的破绽,她的话美丽到让人心动,似乎不尝试一下就当真是他的一大损失。

就在刀爷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从门口的阳光缝隙里走进二个人来,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挽扶着,走得有些慢。

刀爷斜着看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皮肉也跟着颤动了一下,问,“骆驼,你这是怎么了?”

那被唤作骆驼的伤者脱下自己覆在手臂上的衣服,露出一个红里透黑的碗口大的伤口来,“刀爷,救命,我中了霸蛛的毒,需要您这儿的一味药才能活命。”

“霸蛛?”刀爷略惊了一下,骆驼是他的得力干将,有很多dupin都是通过他运送出去的,失去了实在可惜,不过,他是一个常年生活在丛林中的人,对于霸蛛他是十分的了解,这么多年,有多少兄弟死在霸蛛的手里他已是记不清了,这家伙,跟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对付得了他的毒。

刀爷倒吸了一口冷气,绝情的话中现着十分的阴气,“霸蛛的毒根本无解,你叫我拿什么救你?”

“有,有一味草药可以救他。”淡淡的话,从边上充满自信的长宁的口中说出,飘入刀爷的耳中,刀爷是个老江湖,对于长宁的话哧哧一笑,“苏小姐,你也太自信了吧,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本事胜过当今顶尖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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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溪边夜晚

第三十五章:溪边夜晚

“我当然有办法,刀爷可以让我一试,不过,我需要刀爷的一味药。”长宁从人群中走出来,轻烟般的眼眸薄薄的晃过骆驼的伤口,说出的话,却有着泰山压顶的气势。

刀爷斜着眼,盯了长宁几秒,在他确信她挑战般的神色中绝没有玩笑的意味时,他点了点头,“你需要什么药?”

“百里香。”

“百里香?”

“对,刀爷这儿应该有。”

刀爷大吃一惊,百里香是名药,一般只出现在深山深处的水雾丛中,很是稀少难

得,但正是因为稀少难得才会与此相对应得有个昂贵的价格,甚至于,求之不得。

令刀爷大吃一惊的不是因为药材名贵,而是长宁能够如此肯定的知道他手中就有,这不能不令他称奇。

“刀爷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这么肯定的知道您这儿就有这味药?”长宁吃透刀爷的心事,主动的奉上答案,“这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因为百里香对于一个冰寒腿的人来说几乎是必备的,它可以趋寒镇痛,我想刀爷这么富有且神通广大的人,有百里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丫头果然挺灵。”刀爷赞了一句,移动步子,围着骆驼的伤口转了一圈子,刀爷虽然是个粗人,但他有着丰富的丛林生活的经验,从伤口处看,骆驼的伤口已然中了不止三个小时,按理说,中了霸蛛毒液的人不可能活过三个小时的,但是……很显然,那个丫头已经对他的伤口作了处理,并且起到了效果,如此看来,她的医术该不是吹出来的,没有真材实料,敢在他刀爷面前糊乱吹嘘的人,从来没有活到第二天的。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怎样解得了霸蛛的毒。

“好,我可以给你百里香。你必须当场实验。”

“可以。”长宁回答的干脆,刀爷也自然给的干脆,他立即命人从房中取出百里香,又让长宁当场熬煮汤药,让骆驼服下。

骆驼当然欣喜若狂,对于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来说最大的喜悦便是重新见到新生命的曙光,虽然这种曙光是微薄的,但他仍是一口饮尽,以期能够抓住点滴希望。

等待虽然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大家还是见到了一个生命重新复活的过程,骆驼的伤口在药力的攻击下很快溃败,伤口处的黑淤开始消退,现出鲜艳的血痕来。

长宁舒了一口气,伤口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但大致已是没事,相信刀爷信服的成份也是居多,这样,对于医治刀爷的冰寒腿会更有说服力。

刀爷盯着骆驼的伤口看了几眼,突然就转过身,在一个兄弟的耳边口语了几句,几分钟后,那人就拿着一个陶瓷罐走进来,刀爷的目光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脸上晃过,然后锁定在刀疤脸上。

“刀疤,你过来。把手伸进去。”刀疤脸一个踉跄,从刀爷很显然的面目上已是知道大事不好,但又不得违背,磨蹭了几下,还是哆嗦着过去,又哆嗦着把另一只完好的手伸进陶瓷罐里。

“啊”的一声,刀疤脸紧随着瘫倒在地。

刀爷的阴狠一面长宁终于算是见识了,为了信服二个字,居然不惜以刀疤脸的性命以身试毒,当他的口中所谓的兄弟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时,他居然大笑着称好,就以这种为人老大的轻浮态度激怒了长宁。对于这种人,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替他医治寒腿。

但是,刚刚又在刀爷的面前夸下海口,说不出三天便可让他全愈,若现在再改口,实在是件要人性命的事,而且要的性命还不止一条,就连宁越和四名将也是难逃死神召唤的。况且宁越这一次来这儿押的全部赌注便是她,她再怎么荒唐,也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来。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能够医好刀爷的病?你就不怕我暗中动了手脚?”

“我知道你不敢,你的一举一动会牵扯六个人的性命,你还没有这种胆量。”

在来时的路上长宁曾经问过宁越,他的回答很简单,但却很现实,的确,她是没有这个胆量。

夜已经很深了,长宁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此刻,她正做在一条山中的小溪边,脱去鞋子,任溪水冲击着自己的脚丫子,也任由小鱼在她的双脚边自由的穿梭着。

夜虽然深,但却有很强的灯光打过来,照在她身上,以及她身边薄薄的一层雾气,远处,有萤火虫在跳舞,近处,有溪水在唱歌,所以长宁也并不算是孤单的。

身后有零碎的步子,就停在她身后的几步开外。长宁不用回头,她也能知道是谁。能和她一样失眠一样想出来透气的人还能是谁?

“你的伤口怎么样?不要紧了吧。”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

长宁抬手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已是无大碍,但她仍是气焰难消,赌气似的说,“死不了,我已经采了草药自己敷上了,过几天就没事了……反正我也是个会自我疗伤的机器人。不用你在这儿假惺惺的关心我。”

“苏长宁,你不要弄错了,我并没有要关心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死了,就没有人来促成我和刀爷的合作了。”

长宁回头看了看,这种没良心没温度的话她已是从宁越的口中听得太多,如果说刀爷的阴狠排在第一,那么他宁越也是不甘落后紧随其后的,不说阴狠,至少他的冷漠是让人望而生畏的。

“是啊,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宁越少爷没有关心人的习惯,这个世上哪个女孩子嫁给你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在想,你那位虞美人应该很清楚你的为人,怎么就肯甘心忍受你的冷漠而嫁给你?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么!”她没好气的回道。

“人间地狱?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间地狱!”宁越走过来,不客气的在长宁身边坐下,侧着头看见长宁披着一层淡蓝色星光的样子,他不经意的笑了一下,“不过,苏长宁,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结婚的?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么?”

“谁关心你啊,你那些新闻每天都狂轰烂炸,搅得人到现在都耳朵疼,我是不想听也不行啊。”长宁说的是实话,自从宁越跟虞美人暴出结婚的新闻,她就一天也没有安生过,来找她打探新闻的人黑压压的成群结队的过来,令她头痛不已。

“听你的话酸溜溜的,不会是吃醋了吧。”太没有人情味的话果然令长宁气愤起来,而她气愤起来脸色通红的模样着实是他最爱看的,而她却在忙着跟他撇清关系,“我吃什么醋?宁越,我告诉你,你的婚礼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宁越顿了顿,然后看起来颇是认真的说,“不,有关系,我会请你跟庞即做我们的伴郎伴娘。”

长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宁越,我都懒得理你。”

“那就是说你答应了?”宁越断然的替她做出决定,长宁昂着头,往外吹了口气,柔弱的刘海被吹起来,这时,也正好有夏夜的凉风吹过,拂起她洁白如雪的衣裙,她头顶的星光,脚下的溪水,飘飞的衣裙,以及远处星星点点的荧火,都让人错生出一种醉在月宫的感觉,就好像是遥远神秘的仙子恍然出现在了宁越的视线中,打了他一个措手。

如果她是新娘,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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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冤冤相报

第三十六章:冤冤相报

长宁幽幽叹了口气,用脚在溪水中击起浪花,“我不答应能行吗?到时候你还不派人把我押了去,我还不如现在痛快些答应了呢。”

“你如果凡事都可以这么痛快就好了。”他有感而发。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二个人都似乎不想在结婚这件事上再纠缠下去,都有意选择沉默来对峙。

“宁越!”长宁想起她的烦恼来,在她心里,刀爷已然成了她的心病。

宁越终于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把它投放到平静但又悸动的溪河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已经失去了商量的余地,长宁,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只能往下走,尽头处会是光明的。”

“你能保证?”

“我保证。”

长宁心里咯噔一下,无法解释自己莫名其妙对他产生的信任感,她居然开始信任一个她不该信任的人。这种开端让她有些惶恐。

她赶忙从溪水里捞起脚,穿上鞋子,想要逃离这片事非之地。

但是,月夜下,他和她并排坐在荧火燎绕晚风轻拂的水边,这一幕,已然深深的映在了宁越的心里,这不由就让他想起了在舒亦家中时她作的一幅画,同样的月夜下,同样的荧火满天,同样的微风拂面,二个人,并排坐在溪水边,但让宁越费解的是,这二个人,是不是也是同样的二个人。

“长宁,我想知道你画的那幅画中,那个在你身边的男人是谁?”

“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长宁停下逃跑的脚步,回转过身。

“因为能够入你画的人,并能伴在你身边的人,一定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男人,他是谁?”

“全世界的男人都有可能,就是你除外。”

“别跟我开玩笑,今天你必须跟我说出他的名字,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那也请你不要再恐吓我。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是……庞即。”

“不可能是他,你跟他不来电,你们在大学时虽然曾被称为金童玉女,但是却没有产生异性相吸的反应,上次你口中说到男朋友我还误以为是他,结果却是你的一个谎言,”

“你调查的可真是清楚。”长宁默认。

“是,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在你二十五年的生涯中居然没有谈过恋爱,这一直是一件令我匪夷所思的事情,像你这种轻易就被男人奉为女神的女子,追的人应该一大把,可是,你却选择了令所有男人伤心,实在是可惜。”

长宁愣了愣,她知道被宁越说中了软肋,在她心里,男女之间微妙的感觉好像从来就不曾有过,不知道是自己太心高气傲,还是追他的人太轻薄肤浅,始终都成得了朋友却入不了她的心气,以致于大学几年,最美丽的她却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但同时,长宁知道在外界被视为孤家寡人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每当她寂寞时,心里都会升出一个模糊的影像来,她不知道是谁,但她又固执的认为他是货真价实的存在着的。[..com 超多好]以致于任何男人入她的眼都会跟这个影像比对,对不上号,是自然入不了座的。可能那才是她至今单身的真正原因。

见花落不语,宁越又接下去说,“你需要一个能降得住你的男人。”

“没有男人可以降得住我。”

“或许我就是一个,我有足够的办法把你拴在身边,让你再怎么蹦哒都蹦哒不远,你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别有用心的看着她。

“我也有足够多的办法离开你,要不咱们试试?”长宁跺着脚。

“好。”宁越觉得有意思,似乎眼前的这个猎物还没有发现什么危险,跟他玩猫捉耗子的游戏,那还不等于是投怀送抱么?

“怎么个玩法?”

长宁踱了几步,终于一本正经的停下,道,“十天,十天之内我如果可以成功的从你身边溜走,那么,你必须无条件的放我离去,永远不得来骚扰我。”

“那么如果十天之内你不能离开我,你就必须无条件的履行我们之间的合约,不得再推拖。”宁越接下去说。

“好。”长宁欣然答应,她在宁越的面前晃了晃脑袋,然后把目光放向远处的丛林。许久,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同时脚底下也像是抹了油般,噔噔的向远处跑去。

宁越有些吃不透长宁在这个问题上的爽快,若是平时,长宁都是绝口不提合约之事,这次,该是什么促使她会发狠来打这个赌呢!

“喂,你该不是害怕想跑了吧。”宁越盯着长宁跑开去的身影发了一会儿呆后,轻轻笑着以玩笑掩过。

“嘘,别出声……。别惊了我的宝贝。”长宁蹑手蹑手的走过去,抬着头,掂着脚步,把手慢慢的伸向在强烈光线的照射下的树枝节梢。

“哈哈……逮到了……”长宁欢快的往回跑,小心翼翼的捏着一样东西,又得意的把自己的战胜品在宁越的面前晃了晃,“嘿,你看,这蝴蝶漂亮吗?它身上的花纹可是跟玫瑰花一个样呢!呈很明艳的颜色,这种蝴蝶现在可是很少见,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长宁把蝴蝶放在手心里,光线下,它薄薄的翅膀舒展开来,花纹错乱,确实有种玫瑰层层叠叠开放香味弥散缭绕的感觉,就象女人一样,那种感觉令人炫晕。

“不知道。”他轻轻摇头。

“它叫女人蝶,很好听的名字,对不对?”长宁说着,拉过宁越的手,把蝴蝶放在他手心里,不怀好意的笑着。

“女人蝶?为什么这么叫它?”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长宁后退了一步,嘻嘻笑着,“这种蝴蝶还有另外一种,它翅膀上的花纹比这更深一点,是深褐色的,也比它大一点,这种蝴蝶叫男人蝶,和你手中的蝶本是一对的。”

宁越总感觉哪儿不对劲,长宁的神色像是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故意而又神秘的,“嗯,苏长宁,看你的样子神神秘秘的,你不会又是在整我吧。”

宁越似有打开手心看个明白的意思,长宁连忙上前握着他的手阻止,“嘻嘻,千万不能打开啊,打开它就会跑了,嗯……。再过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否则,你就会知道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后果。”

“嗯?”宁越将信将疑,对于一个十句话信不得一半的女人,他可没必要为她守着这只稀世的蝴蝶吧。“苏长宁,你究竟在对我做什么?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承担所有的恶果。”

“我当然会对你老实交代的。”长宁故意迟疑了一下,看到机会成熟,才笑着说,“因为我会以此来达到我的目的。宁越,你现在是不是感得手心里有点痒?过一会,这种感觉就会慢慢的漫延至你的全身,并且会侵入骨髓,就像是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咬你,严重到你无法忍受。”

宁越摊开手心,那只美丽的蝴蝶在他的手心里拍拍翅膀飞走了,只留下……宁越低头轻咒一声,该死的,确实如苏长宁所说,有点痒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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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计划失败

第三十七章:计划失败

宁越屏住呼吸,“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呐,我有解决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我要卖给你八十万。”长宁得意的有点忘形,完全忘了自己是在老虎嘴里拔牙,跟他讨起价来。

宁越不屑的摆手,“长宁,你也太心急了一点,这么快就想脱离我的掌控?”

“那你到底买不买?不买我就回去睡觉了,等你奇痒难耐的时候再来找我吧。”长宁说着故意做了个走的动作,她就不信宁越不是凡人,会受得了女人蝶那种钻入骨髓的痒痛。

但是,刚走了几步……长宁才发现自己想离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才一转身,她便撞上二座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肉山,撞得她差点眼冒金星。

“池晏,你最好让开,这儿可没有你们什么事。”长宁小声的抗议。

池晏并不吃这一套,“苏小姐,这事怎会与我们无关,凡是与少爷有关的事,我们是必定要管的。”

长宁眼珠骨碌碌转动了几下,指了指身后的宁越,“那……他的下场你们看到了吧,你们不会是想和他一样,弄个奇痒难耐的下场吧?”

“我们不会让这种结果发生的。”

知道跟池晏毫无商量的余地。长宁愤愤的转过身,把余怒发泄到仍坐在那儿仿如局外人般的宁越身上,“宁越,你这算什么?这是我跟你之间打的赌,干嘛劳师动众的请你的兄弟出面?

宁越对于自己成了反面教材表现的并不在意,“我早就说过,你最好别惹怒我,惹怒我,我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好……”长宁知道硬的不行,看来只能来软的了,她装作可怜惜惜的,在他的身边坐下,“那我们来谈谈吧,你如果八十万不要的话,那七十万也可以,七十万不要的话,那就六十万,但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不能再低了。”

宁越握着拳,苏长宁这次没有说谎,那种奇痒对耐的感觉正从他的手心漫延开来,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但是,在他的脸上,却发现不了一丁点正在遭受折磨的痕迹。

“我可真是太享受你的厚爱了,为了不辜负苏小姐的美意,我也应该回馈一点东西给苏小姐,这样吧。池晏,你去找刀爷要几条蛇来,苏小姐可是最爱蛇了,另外,再捉几只这样的女人蝶,寄送给庞即,这种好东西,也该要大家分享分享的嘛。”

“是,我这就去做。”池晏说着,毫不含糊的迈开步去。

“等等。池晏。”长宁叫住池晏,对于宁越她是毫无办法,想来自己平时歪主意一想一大筐,怎么这会儿就认输在他的脚下了呢。长宁实在是不服,可是,不服又有什么办法,她被他吃得死死的,知道她还是个很善良很重义气的人呐,绝不会叫自己的好朋友跟着倒霉的。

长宁盯着宁越的脸细细的看,这不由就让长宁犯起了糊涂,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这种蝶身上的粉,根本就没有折磨人的本事?还是,他根本就是个超人?

“哎,宁越,你也太过份了,干嘛要殃及鱼池呢。”

“我这可是被你逼的。”

“好。”长宁极是不服的站起来,恶狠狠的盯着他,“宁越,反正还有十天的时间,我也不跟你在这一会儿上计较,现在就放过你。”

“那……这办法……你不卖钱了?”宁越戏谑她。

“算我白送给你的。你这小气鬼,一毛不拔的家伙。”长宁瞪着他,“你只需要找到男人蝶,把他放在你手心里沾上粉就可以了。”

说到这,长宁终于又舒心的笑了起来,说到底,也并不算是无功而返,至少,这个宁越和他的四名将,这一个晚上,都会为了男人蝶而奔波劳累了,好歹,也算是报了一仇。

在经过骆驼跟刀疤脸的双重验证后,刀爷已然开始相信长宁的真才实料了,刀爷昨天晚上就派人来告诉长宁,说刀爷已经同意他们之间的合作了。

第二天一早,长宁就去了刀爷的房中,一切都准备就绪,长宁却迟迟动不了手,就在昨日听闻刀爷同意的消息后,她的确是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的镇定和失去的元气终于在刀爷的一声定夺中全部补了回来,长宁承认自己一直是逞强的,不想宁越那个家伙看出自己的紧张来,但她确实是紧张到极致,以致于昨日晚上一夜无眠,气是舒缓了,但又多了一桩心事,她不知道用自己跟宁越之间的交易来替换跟刀爷之间的交易是否值得,因为没有时间考虑,她也只能全由着感觉,是对是错是深是浅就听凭天判断了。

长宁下定主意,单脆曲起,开始用一根根银针来为刀爷去除寒气,针极细,银色的光线在暗淡的竹木屋中闪烁出了一点魅惑的味道,刀爷紧了紧身子,早就听说过中医针灸,但对于这一切却是一窍不通的,他也吃不准这小小的银针在刺进自己的皮肤时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但想着自己权力在握,高高在上,一个小小的女子能把自己怎么着?除非她是不想活了,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怎么可能就此甘心年轻轻的了却自己的生命呢?

刀爷终于有些安心,一惯以来掌握他人命运的想法在关键时刻的确起了不少作用,不致于一个大大男人的怕这么个小小的玩意。

银针在长宁的手中一根根移向刀爷的膝关节处,除了有些酸涩,倒也感觉不到疼痛,刀爷也是暗自称奇。

“刀爷,你看,这很简单,只不过是用了屈屈几根针,再辅以我的中药,只需三天,您几十年来的烦恼就可以彻底解除?”长宁低着头,手中的一根针趁着刀爷不注意,快速的刺了下去。刀爷只觉得一酸,然后便是一阵舒服。

“我不相信这区区的几根小针就能彻底摆脱我的烦恼。”刀爷心里不信,“我不是没有见过中医,他们告诉我说这毛病完全无法医治,难道他们是骗我?”

“不是他们骗你。在他们心里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我和他们不一样,有些专业术语说了您也是不懂,针灸还必须配上秘方方能成效,否则也照样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长宁撂了撂头发,继续。

“小丫头,你就不怕等我好了以后食言么?”刀爷吓她。

长宁抬起头,微微一笑,“刀爷怎么会?刀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若您食言,这话传出去可是会有损刀爷面子跟形象的。”

“小丫头,你可真是了得,嘴巴甜得很呢!”刀爷大笑,心情在无形中大好起来,还故意开起了长宁的玩笑,“丫头,你说宁越这小子是什么眼光?放着你这么又靓又甜的女子不娶,偏要娶一个什么豪门之女,好像他们生意人的头脑中除了生意就没有什么其它的,就连结个婚也跟生意有关,也真够利势的。”

长宁有些无法适应刀爷的玩笑,但追根刨底罪魁祸首还是宁越,若不是说她跟他什么什么的,刀爷也不会开出这样的玩笑来。

“刀爷,我不会跟他计较什么的,他娶谁是他的自由,也自有他的道理。我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小女子就是有心争取,也是无济无事,倒不如安份守已一些,也好图个清静。”

“你说的也是在理,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插手,插手太多了反而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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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一切指望谁呢

第三十八章:一切指望谁呢

刀爷已不再如当初的凶狠,反显出一些和气来,“丫头,若你想嫁给他,我可以帮你去说,我想凭我的老面,他还不至于不会答应。”

“刀爷,你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这个心。”长宁没想到刀爷会有此一说,一时也无言以对,只能草草的以一句话带过。

刀爷大笑起来,场面一时显得轻松,长宁想,有时候再凶狠的人,其实他心里也有弱点。也会留有一份感情或是亲情的空间,只需要你好好发现,好好掌握,事态就会顺着你的意愿发展下去。

一个小时后,长宁从刀爷的房里出来。她看了看四周,借着周围绿意盎然的树木舒展了一下眼睛,这里,的确环境不错,鸟语花香,泉水叮咚,若没有这么多实枪荷弹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了。

宁越趁着长宁给刀爷疗伤之际,一直都呆在屋子里不曾出来,此刻,由于被刀爷在初入时没收了通讯工具跟手枪,他正通过一部遥感卫星装置来跟美国那边分会的负责人易号联络。

宁越简单的向易号询问了一下美国纽约那边的情况。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并且我们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您的命令了。”易号的头像清晰的出现在一个只有几寸见方的屏幕上。

宁越想了一下,“好,开始行动吧,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知道。”易号回道,“总裁,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您汇报,那就是盛世的大小姐,也就是您的未婚妻,她也来美国了。”

“是吗?”这倒似乎是出乎了宁越的意料,“她来干什么?是跟踪我来的,还是她在纽约那边有了新的发现要采取行动?”

“她在旧金山的宾馆里深入简出,既使出来也是采购一些衣服啊什么的,不像是跟着您来的,而且若她在纽约那边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她也应该赶去那边而不是来这儿。”易号分析着。

宁越点点头,“易号,这不能大意,你马上派人跟踪她。”

“是的,我已经派人跟上她了,她一有动静我会向您报告。”

“嗯,一切就指望你了。”

“一切指望谁呢?”长宁的脑袋从门口偷偷的探出来,嬉笑着,刚刚到这门口,就猛然听到宁越小声在自言自语着什么,莫不是这个陌生的环境真把他闷出了什么毛病来?

宁越按下遥感装置,把它握在手心里,但仍是被走过来的长宁眼尖的发现了。

“哦,原来你在跟谁通话呢!这应该就是世上最先进的通信装置遥感通讯器了吧。”长宁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又毫不客气的从他手里一把抢过装置,边看边还露出羡慕的神色。

“长宁,你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被别人知道咱们都死定了。”宁越并没有吓噱她,刀爷杀人不眨眼,若被他发现且又是在他的地盘,他们是决对没有活路的,长宁抬起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由就向宁越调皮的吐了吐舌,并极不情愿的把手中巴掌大小的遥感装置还给他。

长宁隔着桌子凑过身去,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问,“这遥感卫星装置是哪儿来的?”

“这跟你没有关系。”

“那,你在跟谁说话?是要他来救我们吗?”

“这也跟你没有关系。”

“那什么跟我有关系?”

“履行你的承诺。”

“哼。小心我到刀爷面前揭发你。”长宁直起身,他忽而冷漠忽而热情的作风她无法把握,这个人就像一道谜,即使有幸解开了也看不透,隔着一重雾就如同隔了几重天,她跟宁越之间,又岂止隔着区区的几重天?

长宁也学宁越的冷漠,在甩给他一个不咸不淡的威胁后径自调转头向屋外走去,这个人无趣之至,她总不至于傻到要找一个无趣的人来打发自己无聊的时光。

走了几个回廊,在空自看风景的无聊前提下长宁闷的想要发狂。

前面,在一处空旷处,有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在打架,长宁是个爱热闹的人,自然是好不容易逮了个解闷的对象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喜滋滋的跑过去。

宁越从房间里走出来,隔着竹木扶手跳望,远远的就看见长宁那一身红衣刺眼的扎在一堆男人群中,那灿烂的笑容极是招蜂引蝶,在一群难得见到女色的男人群中格外被奉为女神。

宁越有些不悦,这种不悦最大限度的表现在了脸上,就连其身后的四名将,对他的反应也有所察觉。

跟随他的时间久了,他们都能从宁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中知会他的心境,就如此刻,他们就很快找到了这种令主人不悦的来源点。

那边的一群人中有二个人不知因了什么在打架,长宁看上去是在劝架,但也难以阻止二个满怀愤怒的人心中的怨气,而边上又有人在保护着长宁,以使其不致于无辜的沦为他人泄愤的工具。

“你说,她能阻止得了二个男人的仇恨么?”置之问身边的平逸。

“应该不能吧,女人一般都是仇恨的起源者,但绝不会是终结者,而且,男人的仇恨岂是女人可以解决的?”平逸说。

“我猜她可以解决,要不咱们打赌?”置之说。

“打赌?赌就赌。赌个五万就行了。”

宁越回身看了看这二个人,又回过身看着远处红色的身影,说,“平逸,你输定了。”

“怎么可能?”平逸不服。

不一会,长宁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报怨,“哎,你们男人真是麻烦,好好的打什么架?打起架来又是九头牛也拉不回。若不是本姑娘聪明,这二个人直到现在都还在打架呢。”

长宁炫耀的口气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置之把手伸向平逸,说,“把钱拿来。”

平逸苦着脸,无耐的摇了摇头,说回去后就把钱打入他的帐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长宁似首感觉到这些男人之间微妙的眼神,没头没脑的问。

四名将不约而同的笑起来,而宁越干脆就不理她,径自回了房。

真是莫名其妙。长宁在头脑里打了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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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活体靶子

第三十九章:**靶子

三天过后,刀爷一改往日愁容,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他的笑声带着阴骛猖狂如波浪一般层层的漾开,惊飞了窗外枝头的几只雀鸟。

“小丫头,你的医术的确不错,居然治好了我的疑难杂症。”刀爷一拍大腿,得意的有点忘形,“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刀爷果然痛快。”长宁和宁越对视了一眼,会意的说,“刀爷,您知道的,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很明显,希望刀爷能够相助。”

刀爷看起来心情的确不错,在摆脱痛苦折磨后显得红光满面,只是这种红光在一堆白光光的横肉皱纹里打了半许折扣。

他在长宁面前晃了几圈,然后在宁越面前站定,又拍了拍宁越的肩膀,“老弟,你不娶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你的损失,她可是什么都为你着想呢。”

宁越也笑起来,笑声在长宁听起来有些故意,话也邪肆带着狂气,“刀爷,别人不知道,您应该是最清楚的,这个世上最美的东西可是要远距离欣赏,一旦握在手中,就未必有想象中的美了。”

此话在在场的男人中引起共鸣,纷纷大笑起来。唯有长宁拉着脸,紧咬牙关,恨不得一拳挥死这个让她下不了台面的男人,挥不死,也得让他满地找牙。

狂的厉害,嗯,三天,至少三天不理他,长宁笑了笑,满意自己的决定。

得到刀爷的首肯,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到了下午,刀爷告诉宁越跟长宁说约了赤印在旧金山上次见面的仓库交易dupin,到时赤印一定会去。(..com 好看的)

宁越也趁机跟刀爷告别,说自是要回去准备准备。

刀爷没有作声,这几天来积蓄在脸上的笑意暗谈成墨黑色的阴云,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径自走出楼门,从怀里掏出枪来,向远处瞄了瞄,紧随着叭的一声枪响,就只听见远处有悲哀的叫声从云层高处坠落,一个小小的黑影,在瞳孔里迅速消失。

刀爷吹了吹枪口的黑烟,回头向宁越道,“老弟,即然要走了,咱们来比比枪法如何?听说你可是万里挑一的好手。”

宁越从房间里走出来,眯起眼向远处重叠丛林深处看了一下。

“好。”他说。

长宁有些急,早就忘了上午做出的什么臭决定,忙跟着出来,因为心急,竹木的楼梯连跨了二级,差点没看见比赛就一命乌呼,幸好,她苏长宁不是养尊处忧之人,算得机灵,才避过一难。

不过,接下来,二个男人的决斗决不会是件快乐的事,若流血,若他……到时候谁来带她出这个鬼地方?

长宁用胳膊碰了碰宁越,他望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却很明显的没有要摆手的意图,相反跨开步,随着刀爷扬长而去。

长宁无法,也只得在靶场的周围转悠着,却转得有些战战兢兢,说来,她在江湖上只是个小字辈,了解不得这些个自以为是英雄的心境,而且她还是个女人,男人的心事自是猜不得,她也不感兴趣。(..com )但是,以宁越一向内敛的性格来说,他是不会做出这般鲁莽的事来的,今天怎么就……

“听说你可是万里挑一的好手。”长宁想起刀爷阴沉的话来,她一征,这才反应过来,宁越也懂枪么?那是不是就是意味着他也会是个嗜血成性的人?

长宁一抖,整个人也飘起来,感觉上总好像是随在一群杀人狂魔的身后,与他们共同进退着,思及此,长宁不由重重的叹息。

再次回过神时,他们已是站在靶场中央,这里绿树环绕,中间是一片长满青幽的草地,星星点点的红色在一整片绿意中生机盎然。

只是,这个世外桃源却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二个人举起了枪,对准了靶子,长宁却并没有去看,她的目光越过一片绿色,在靶场周围搜索到一片正张扬着生命的郁金香花上。

长宁不想看这种暴露出**裸目的的比赛,向那金灿灿的黄色跑去,摘了几朵放在鼻下嗅了嗅,新鲜的味道顿时趋了她不少的烦恼。

长宁故意采摘着花朵,强迫自己对于二个男人的决战不作理会。偶尔,也会追逐着花丛中的蝴蝶,在明朗的阳光下翩然起舞。

长宁在花丛中留涟了许久,才采了几朵诱人的郁金香开始往回走。远处,是二个男人狂妄的笑声。

刀爷突然放下枪,原本狂妄的笑声里又添了几分阴沉,“老弟,我突然改变了想法,想改玩一个比较刺激的游戏,不知道老弟会不会同意?”

宁越一愣,目光放向远处白衣仙子一般翩然起舞的长宁,刀爷的笑声那么深沉,且不怀好意的盯着长宁,他已然从刀爷闪着虐性的目光中了解了他深层的含意。

“什么游戏?”他故作不懂。

刀爷笑着面向着宁越,“老弟,你懂。苏小姐手中的郁金香,不正是很好的活动靶子么?我们就来比试谁的子弹可以打飞这么鲜艳的花儿,只是……”刀爷顿了顿,看了下宁越的反应,继续道,“只是不知道老弟忍不忍心让苏小姐受些委屈呢?”

刀爷狐狸一样狡猾的个性宁越乞会不知,他这样做无非是想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乖乖的做自己该做的事。

只是当他心里的隐忧被刀爷一语说破时,他仍不能免俗的纠集了一下,好像被戳了某点痛处,让他迟迟不能答应下来。

“怎么?老弟舍不得美人?”刀爷抬起枪,用枪瞄准了长宁,“如若不是,那就是不相信我的枪法啰?怕我伤了她?”

“当然不是。”宁越驳下脸,极力用惯常的冷漠来掩盖突如其来的优柔寡断,徐徐举起枪,“好,那就一言为定。谁的子弹能够折断她的花束,那谁就算是赢家。”

长宁离他们有几丈远的距离,她正闭着眼走过来,心情淌洋在花香满溢的清新氛围中,刚刚还嘀咕的宁越内心深沉以及这个男人不可丈量的城府都丢在脑后,管他什么理由,管他谁输谁赢,即然宁越应下来,凭他一贯的作风那他就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来搞定这件事。

她的担心完全就会是多余的。

几乎是同时的,她听到二声枪响。

突然,她就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风带着杀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点战场上硝烟弥散的味道,同时手中的花颤抖起来,跳起来,凌碎的花瓣在她面前冰冷冷的漫天飞舞。

她睁开眼,望着手中光秃秃的花杆,长宁意识到了什么,刚才那响声,那阵风,分明是子弹在她面前肆意撒野,只不过中弹的,是她的花,不是她的人。

长宁瞪着前面的二个人,刀爷笑得浑身肌肉都在抖动,而宁越也垂下握枪的手,无动于衷的望着她。

长宁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就在刚刚几秒前,她成了二个男人分清胜负的靶子,她的生命在他们眼里薄如蝉翼,了如尘埃。

刀爷无情的狂笑并不能使长宁动容半分,令她如此气愤的,是宁越,即使她只是他手中的一个玩具,他也不该是以这种态度对她。一个自私自利到会冷漠的拿她人性命开玩笑的人,是不值得她这么帮他的。

长宁脸上的笑容骤然凝结,这个过程快得只用了十分之一秒,但却足够在她的心里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长宁抚了抚胸口,刚才的惊吓余悸仍在,费了她老半天的时间才缓过神。

光秃秃的花杆上一只蝴蝶仰躺着,透明的翅膀已是无处可寻,它的尸体呈现出淡褐色,显然是经过了死亡前的痛苦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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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神龙见首不见尾

第四十章:神龙见首不见尾

长宁仇恨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向他走过去。

“我输了。”宁越的声音很轻,他是说给刀爷听的,但却清晰无比的跑入了长宁的耳朵里,宁越说完,迅速离去,他的身后跟着四名将,一样的动作干脆,不留一丝牵绊,错肩时,甚至没有分一丝安慰的目光给她,绝然的背影,如同一根生锈的钉子刺入眼睛,痛得厉害。

有一股狰狞的笑,从长宁心里疯狂的涌出来。蝴蝶没有了翅膀,她却没有了心脏。

“宁越!”叫声直达云霄,又跌落下来,摔得体无完肤。

宁越停了一下,只一秒,又生冷的离开。

宁越似乎是有意躲着长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即使是在刀爷特地准备的送行宴上,他也避免和她接触,长宁当然是不甘心他没有半点解释就放过他,但在刀爷面前又不好扯破面子,只能干生气着,一顿饭吃得生机全无。

其实在事后,宁越不见他,长宁有找过池晏问过,池晏说宁越的确是同意了刀爷的要求,用她来充当靶子的,只不过当时二下枪声同时响起,击中目标的只有刀爷的那一枪,宁越的那一枪严重脱靶,完全不像是他以前的风格。

池晏说,他看到少爷的手,当时在颤抖。

是吗?长宁在心里暗暗打了个问号,像宁越这种冷漠的人杀起人来应该是不眨眼的吧,怎么?也会颤抖吗?

这一点,长宁完全不信。

可是,不信除外,她又极想找宁越问个清楚,问问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凭什么把她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席上,刀爷很是殷勤,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劝酒,再加上长宁的心情不好,也自是频频喝着闷酒,喝到最后,她这个自认为是很胜酒量的人就迷糊起来。

耳边,不知怎么着,宁越就跟刀爷吵了起来,似乎吵得很凶,但吵些什么,她居然什么都听不真切,她是真的喝醉了,把头一歪,靠在了宁越的肩膀上。

身边那些拉动枪栓的声音也在她喝醉的同时响起,慢慢,又归于平静。

长宁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三天的中午,她发现自己被反绑着,被人随意的扔在床上,她别过面,透过窗户看到门外有人守着这个屋子,握着枪,很是森严的样子。

长宁马上明白过来,她被刀爷押做了人质,很显然刀爷这个燥怒的人并不相信宁越,唯有把她押在这儿,才能触成刀爷心里的安定,才能顺利地完成二方面的合作。

同时,她也明白过来宁越那天跟刀爷吵些什么,无非是刀爷要把她押为人质而宁越不肯,二派人马已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只不过宁越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拿刀爷没有办法。

这么说起来,宁越该是离开这儿,把她独自扔在这儿了。

长宁挣扎着坐起来,稍稍动了些脑子,便从守门人员的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只一刻,长宁便尝到了世间冷暖,开始对宁越变得失望起来。

对于爱情,有希望才会有失望,她弄不懂,为什么她没有爱情,却会有突如其来的失望?有些地方想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他身上没有一处高尚的地方能够让她呼吸的痛快,若能够出去,她一定要在他这块劣石上磨刀霍霍,好好打造打造。

依旧是那间破仓库,赤印正焦虑的等着刀爷的到来。

早在几天前,他便接到了刀爷派人送来的消息,说约在今天来谈谈双方合作的事,赤印自是高兴,终于可以甩掉老虎这个家伙独干,所获得的食物也不必学原始社族那样平摊,无形之间他似乎嗅到了金钱的浓厚味道。

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终于有人来报说刀爷已到来了,就在门外,赤印连忙出去迎接,果然,远远的,就看见刀爷带着几个人正走过来。

两人自是一番寒暄,赤印把刀爷请进了破仓库内。

“刀爷,我们那事……”赤印想赶紧步入正题,也省得这个会生蛋的鸡不想听他那些个婆婆妈妈的罗嗦。

“别急。”刀爷伸手阻止,双目冒着鬼魅一般的火焰,“我们还是来谈谈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嗯,就是你砍掉刀疤一只手的事。”

赤印陪着笑脸,阴阴的笑着,“刀爷,那事不是向您老都解释过了吗?那是他老虎干的,他是不服您老,存心跟你过不去,他砍您手下一只手也就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这可与我没有关系,刀爷,我也是看不惯他这种作风,所以才想找您这颗大树乘个凉,安个身,您看,您还怀疑我?”

刀爷背着手,踱着方字步,瞄了几眼赤印带过来的人,慢吞吞的说道,“可是,有人说这事可是你干的。”

“谁?谁说的?我敢与他当面对质,而且您手下人也看到了,那是他宁越干的。”赤印不明白刀爷为什么又提这事,早在上一次跟刀爷暗中见面的时候,二人还说的好好的,刀爷也是相信了他的说法,怎么才隔了几天,刀爷就变得聪明起来,洞穿了一切?

就在赤印疑惑之际,突然就有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刀爷的身后响起来。

“那你敢与我对质吗?”

赤印抬头看去,不由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结结马马的指着来人说,“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你在纽约么?”

“你的人早就被我收买了,他们送给你的情报都是假的。”宁越冷冷的望向赤印,锐利的目光看的赤印连连后退了几步,“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自己做得很聪明么?其实从你到旧金山起你的一举一动就都在我的眼睛里。”宁越走近赤印,目光从他脸上晃过,然后转身和刀爷握了握手,“刀爷,现在还用对质吗?他的表情该是很好的回答了一切。”

“赤印,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你先伤我手下,再嫁祸给别人,你把我当傻瓜耍,是不是?”刀爷先发制人,一挥手,他带去的几个人马上就用枪指着赤印,赤印退了一步,见事情败露,情势不妙,连忙也指使手下举起枪来,顽强以抗。

还好,赤印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聪明的多留了一手准备,早在周围作了埋伏,这样才不至于会失算到败走麦城。

“哈哈哈……。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走得了吗?”赤印狂笑起来,大不了,跟他们来个鱼死破,在江湖上混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随着赤印的手一挥,从暗处纷涌出一伙人来,个个手里带着枪,且膘悍异常。

面对赤印的困兽之斗,宁越并没有显出如赤印所料的惧意来,反而也跟着轻淡的一笑,迎上前去,“赤印,你就这几个人吗?”

“我在外面还有人,你最好别跟我来虚的,趁早给我识相点交出虎帮的所有权力和宁氏家族的财产,或许我还可以放你一马。”赤印自以为自己人多势众,打发他跟刀爷这几个区区人物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外面的人?”宁越冷笑一下,“是这些人么?”

宁越回过头去,赤印也跟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由就大吸了一口冷气,他埋伏在外的二十多号人,全被人反绑着,用枪指使着从门口垂头丧气的进来,气的赤印说不上话来,只是指着他们,“你们……你们……”

第四十一章:峰回路转

第四十一章:峰回路转

“我没想到虎帮中居然还有这么些不中用的东西,可真是丢我的脸哪。[..com 超多好]”

宁越轻松的口气反令赤印无话可讲,同时也无路可退,看这情势,宁越不动一枪就绞了外面那么多兄弟的懈,看来是带了很多人有备而来,他想铲除自己的想法是昭然若揭的,面对那么多对准自己的枪口他可该如何躲过这一劫?

他动起了逃跑的念头。

“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咱们拼了。”赤印一边指使着手下往前冲,而自己却一步步躲在数条枪后开始后退。

“兄弟们,为这种人卖命可真是不值啊,你们没有看到你们的老大正准备逃跑么?”宁越轻描淡写的一句,一时间就使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赤印,他后退的步子使赤印手下的人心开始焕散,的确,钱固然重要,但连性命都没有了,还留着钱有什么用?况且在这种危急的关头,自己的老大想独自开溜留下自己开涮,为这种人卖命的确不值。

很快,就有数条枪开始低下枪口。

宁越低低的冷笑了一下,侧过身,骤然瞧见刀爷冷漠的眼光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宁越心一紧,但也没有时间研究刀爷的那抹杀气会怎样个折闹法。

赤印的嘴唇抖动的厉害,一时之间对于手下人的反戈相向没有了计策,倒是一直充当着他左臂右膀的小马,眼珠珠审时度热的溜溜一转,立马扑的一声跪倒在地,向着宁越不断的磕头。

“老大,饶命啊。这一切可都与我们无关,全是赤哥让我们做的。”

“老大,我们愿意放下武器,甘心回帮受罚。”

“老大,你就饶了我们一命吧。”

“没有骨气的东西。”宁越不屑跟小马纠缠,绕过他,在赤印的面前站定,小马一看气氛不对,马上跟着站起来,用枪指着赤印,一边还哈巴狗一般讨好的笑着。

此刻的赤印也完全没有了大哥样,落魄的嘴唇张合了几次也没有发出声音,同时双腿也抖动的夸张,底下,有好几个手下在偷偷的笑,若在平时,他们是无法想象赤印高音喇叭一样燎亮的声音是如何个哑了壳的,现在好逮有个机会见识一下,偷偷一笑,也算是报了平时听他差遗由他辱骂的仇愤了。

“老……老……老虎,饶……饶命……”几个字说的跌跌颤颤。

宁越朝手下挥了挥手,马上有人会意,冲过来,把赤印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老虎,不,老大,小弟不懂事,还望能饶我一命。”原来,赤印也懂求饶这一招儿。

“告诉我,那个假扮我的人,在哪儿?”

“这个……这个……”赤印犹犹豫豫,如履薄冰,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

“你可以不说,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宁越也不理会,突然就一个大幅度回转,面向刀爷,“谢谢刀爷鼎力相助,今日若没有刀爷牵线,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同时,也请刀爷手下留情,能把长宁还给我。今后一定重谢。”

刀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显得很头痛的样子,“老弟这话说的,你放心,苏小姐是一定会还给你的。等我回去后,就立时派人送她回来。不过…………”

刀爷额头上的这些折皱可不是白长的,经历了年岁太多,什么样的场面也见过,经验亦自是丰富,他抚着额,由刚才的头痛变成了很为难的样子。

宁越冷眼瞧着他。

“老弟,要请回苏小姐,你可是要花上一点点代价的。”

果然没错。宁越等着刀爷的下文。

“这一点点代价吗……。”刀爷一使眼色,身后的几名手下立即腾的近身过来。

“代价是要我的命吗?”宁越很干脆的替刀爷说出了下文。刀爷一愣,好像自己老谋深算的内心被人看穿了一般,眼神有片刻的惊讶,然后又变得空洞,然后又被火焰填满。

“即然被看穿了,我就实话实说,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儿。”刀爷冷冷一笑,露出自己藏了很久的狐狸尾巴,可笑的重复了刚才赤印上演的一码戏剧。

“我知道,刀爷在外面一定带了很多人马过来,等我们的人一冲进来,你们立刻就将这儿包围了起来。”宁越也淡然的一笑,似是早就料到一般,把身体挺得更直。

刀爷反倒慌了慌,在他想来,这时的宁越身上应该散发出一种死亡的气息,这是他绝别于这个世界会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气息,然而,他却没有,看起来他很是镇定,似乎一切了然于心成竹在胸,这种大气不由就让刀爷在心里闹得慌,难道,是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在某一方面露了马脚?

“刀爷肯定在想,我是如何知道你想杀我的吧。”宁越看穿刀爷的心事,给了他明白的答案,“本来一直都吃不准刀爷的态度,直到来时,一向谨慎小心的刀爷居然只带了三四个人过来,那时我就明白刀爷是想在今天,动手了。”

“是,你们的确是被人包围了。”刀爷突然就狂笑起来,这个时候这种氛围,他也只能是狂笑着,伪装强势狂大,不然在气势上被晚辈小子压倒,那他这个在旧金山以噬人鲜血为乐的刀爷如何还混得下去。

人群一阵骚动。

宁越却仍旧是轻轻一笑。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宁越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刀爷当初来找我谈生意是假,窥企我虎帮的地盘才是真吧,自我父亲去世后,刀爷可是一刻也没有闲着,处处打探我虎帮的势力跟情况,以为我年轻好欺负,以为现在正是将虎帮收归自己旗下的大好机会,要知道自我接手后刀爷在墨城的生意一直都做不进去,你自是怀恨在心,想将我除之,是不是?”

“你知道这些,那你还敢去我那里?”

“因为我在赌,赌的是刀爷的心,刀爷的贪心。”这些话经由宁越说出来时速度很慢,却命中要害,针针见血。

“当我得知消息说刀爷要跟赤印合作将我铲除时,我就知道必须亲自去拜访一趟刀爷了,当我以借口要除掉赤印向你提出要求时,我也知道你一定是会答应的。虽然你们达成了合作的意识,但相对于刀爷来说能够将我跟赤印一块除掉才是更上层的意识,所以你甘心抛出赤印作为诱饵将我带到这儿,想在这儿将我们一块儿除掉,当然这一切你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然后,你会出面好心的喊着为我报仇,同时将虎帮收归自己所有。刀爷……”宁越走了几步,门外,静悄悄的,仍没有丝毫动静,这种异样的安静倒让刀爷有些心慌,但让他更是心慌的,是宁越接下来的话,“刀爷……你的算盘的确是打的不错,可是你没想到,你的得力干将中,有人却背叛了你……。可能,是刀爷你平时太不得人心了。”

“是谁?”刀爷愤怒的眼神看向四周身边的人,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了一下,吓得他们不由就纷纷往后退着。

刀爷也不再追究谁是背叛者了,因为目前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弄明白。

“早知道这样,在寨子里我就该把你宰了。”刀爷的狠劲停顿了一下,又追加了一句,“即然你都知道了,你也该想出对策了吧,门外的那些兄弟,也该被你缴榭了吧。”

“我当然得有防范。”宁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空气里有几分钟的安静,过后,刀爷哈哈哈的狂笑起来……这一次,笑声却有些浑浊不清。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

破旧的仓库外,有人拿着喇叭在使劲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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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屋顶有人

第四十二章:屋顶有人

刀爷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止住狂笑,弃下宁越掩在库门后向外张望,一会儿,又折回来,气急败坏的朝着宁越囔嚷,“该死的,你报警了……”

宁越在这种混乱局势下的表现却完全跟刀爷不同,镇定,且自信,这样满满的风度在越是危险的情况下越是展露无遗,他朝窗外看了看,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几缕从玻璃中挤出去的昏暗光线,虽然显得惨淡,但仍是依稀可辩随处耸动着的黑压压的身影,宁越冷笑了一下,窗外的境界,似是与他无关。

“我没有,不过,很可惜,你门外的那些手下,该是被警察给收拾了吧。”

刀爷像泄了气的皮球。

人群再一次骚动,纷纷想趁着混乱逃出去,然而,警察的动作迅速的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不一会,他们便慢慢的缩小了包围范围,冲了进来,像刀爷这样的亡命之徒自是不甘心就此被拿,他们纷纷拿出枪来想要来个鱼死网破,一来二去,枪声便密集起来,时不时有人倒下,鲜血撒满墙根和涩地。

宁越和他的手下躲在仓库的一角,子弹在他们的头顶飞来飞去,多漠刚想拿出枪来相抵,却被宁越拉住,“没有我的命令,别轻举妄动。”

警方的人实在太多了,刀爷在脱离自己的地盘的情况下并没有坚持多久,不一会,警方便冲进了仓库,将他们团团困在仓库中央。

战火熄灭,大难不死的人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举着手。

警方中为首的是杰克警官,说起话来中文说得一溜一溜的。

这次警察的行动极是迅速,看起来应是得了什么消息,才会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大规模的反饷行动,不仅将困扰了警方多年的大毒枭刀爷抓获,而且还另外搭了二个。

杰克警官脸上的喜悦自是掩饰不住的,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每个手高举过头顶的人身上穿梭着,看到刀爷,宁越和赤印,他的目光更是多滞停了一会,这些个在传说中极是风光的人物,今天却轻而易举的让他捡了个大便宜,因此他的笑,和这些人紧绷的脸形成鲜明的写照,宁越看起来很安静,刀爷赤印却在使劲反抗显得烦燥,但不管是动还是静,都在向他传达着同一种迅息,那就是极度的不合作。

杰克警官当然不甘心,当然也是要在这些风光人物面前训训话的。他的枪,在每个人面前故意的晃过,带着很明显的挑衅与高傲。

“你们这些家伙……。。”是杰克警官在罗嗦着。

屋外风清夜静,没有了枪声,却有乌鸦的声音破空传来,生硬的在仓库顶上回响。

仓库顶上,有人正掀起一片瓦,把一顶黑洞洞的枪口伸进去。

“好了,把他们都带走。”杰克警官终于完成了总结报告,一挥枪,指示手下把他的战利品全部带走。

刀爷骂骂咧咧的,一步一个回头,诅咒着宁越,在他看来宁越的安静明摆着就是不打自招,还真是一代狠过一代,自己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宁越至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

“砰”

一声枪响。

有鲜血飞溅出来,一片艳红色,宛若无数的花瓣在凄凉的灯光下无风自舞,瞬间染红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倒下的,是刀爷。

警方一时间乱了手脚,慌忙查看情况,举着枪满仓库高度紧张的搜索,却吃不透子弹的来源。

宁越稍稍抬了抬头。

赤印沿着宁越的视线也很快发现了仓库顶上的异样,这反令他大吃一惊,仓库顶上的那柄枪调转枪头,对准了他。

赤印来不及躲闪。

又是一声枪响。

赤印充满死气的脸终于回过神来,痛快的吸了口空气,他居然没有死,相反,加在他手上的铐子却因那一声枪响而被打断了,赤印向上方看了看,明白过来,那人不是来杀他的,而是来救他的。

赤印并不笨,趁着这种混乱的局面,马上拔腿就跑。

警方反映过来,马上有几个人向着他追过去,但没追几步,随着几声枪响又都纷纷倒下。

宁越立刻追出门去。

赤印是往南跑的,而那个杀手,在击毙几个警察之后一路往北逃窜。

宁越让池晏用手枪打开他的手铐,一路往北追着那个杀手,那个杀手的体力跟耐力都极强,追了几里,都没有将他追上,相反将他甩在了荒山之中。

宁越停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漆黑的夜里,除了有树叶掉落下来的声音,他还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

宁越果断的转过身,同时举起了枪。

前面,十步远的地方,杰克警官也在同一时间同样也举着枪,将枪口对准了宁越。

“我不管那个杀手是谁,你必须跟我回警局。”

“这我办不到。”

“你想拒捕?”

“不,我不想拒捕,一来我没有犯法,二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么更重要的事?”

宁越放下枪,心事却浓密起来,刀爷死了,他记得刀爷跟手下有过交代,若他在早晨八点之前不能回去,便叫他们杀了长宁。

他必须去救她。

“杰克警官,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宁越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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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漂亮的上路

第四十三章:漂亮的上路

已是清晨八点。

长宁被连着饿了几天,都落魄到眼冒金星,连走路都像是被风吹着跑的杨柳飘絮了。脸上倒是看不出苍白,反倒沾满了厚厚的灰垢,就连衣服也被老鼠咬了几个破洞,在这种情况下长宁越发的记挂着她的仇恨,若不是他,她苏长宁也不会可怜到这种糟糕的境遇。

今天,一大清早的,她就被一群人凶神恶煞的人给拉了出去,不明就里的,就被绑在了柱子上,还被人蒙了眼睛。

她的耳边,有人在替她宛惜,也有人在争吵。听起来情况有些混乱,但长宁大致上已明白他们的意思。虽然那些曾经见过她美貌并被迷住的人在极力替她争讨,但都显得无剂于世。

今天,真是就是她的断头日了吗?

她不甘心,长宁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要争取时间,那个该死的宁越,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这些大哥,你们就别为我争了,如果你们真的可怜我,就请你们帮我洗洗脸,梳梳头发,让我漂亮的上路,可好?”长宁挤出几缕软弱无力的笑,又给人一种即将虚脱的感觉。

人群中一片安静,终于,有人同意了。

不一会,有人上前来替她拿掉蒙眼布,打来了水,替她洗脸梳头。

长宁昂着头,她的美丽迎着晨曦就宛若是花瓣上的一颗露珠,耀眼的燃放在风景的最高处,晶莹、洁净、美丽、忧伤、戳痛了众人的眼睛。

“这些天来,跟大家相处的很愉快,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却是你们让我这些个沉闷的日子变得有意义起来,现在,不管你们是有着怎样非杀我不可的理由,我都不会怪罪大家,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心地是善良的,不忍的,是无可耐何的……。”

“在我走之前,我想给大家唱一首歌,作为告别。”微落使劲全力努力支撑着,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精神力量来自哪里,在她虚弱到即将倒下的时候还能让她看到希望。她抬起头,眼前有几只蝴蝶飞过,在落花缤纷的世界里悠闲的舞动着。

长宁有些感慨……。

“梅林风飘逸

吹开枝头浅笑的你

红粉埋伏笔

揭开前世擦身的谜

抬眼云压低

沉下心事碎一地

一句后会有期

让相遇如此迷离……。”

长宁的歌声有些摧泪,如同笔砚,在三生石上写下凄艳的离别词句。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哽咽,终于,有人听不下去,率先拿起枪来站在长宁的边上。

“谁要是敢动她,我刀疤就先跟他拼了。”

刀疤并不潇洒,但他持枪站出来的动作却异常潇洒,边上,骆驼知恩附合,人马立马分成二派。

远处,传来一片枪声,疯狂的在僵硬的空气中沸腾起一股杀气。

“宁越,你终于还是来了……。”眼前的蝴蝶开始模糊,洁净的翅膀在湿湿的空气中一片一片的掉落,长宁凄凄一笑,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她太累了。

好香啊!

小巧玲珑的鼻翼在梦中轻轻嗅动了一下,空气中盈荡着薄薄的满汉全席的味道,那个香啊,馋得长宁在梦中都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就慵懒懒的坐起来,下了床。

她抚着额,步子一晃三摇,分明是大白天的出现了梦游的症状,循着香味,慢慢的摸索到桌边。

咚的一声响,长宁随之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她这才揉着痛处,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无辜却又懊恼的看着令自己风度大失的椅子。

边上有人在笑。

长宁瞥了瞥他,这才思绪清晰头脑迅敏起来,该死的宁越,长宁重重的蹿了一脚椅子,把椅子蹿开了几步远。这才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

“看来,真的是饿晕了。”是他在说。

“我才没……。”长宁双眼瞪的老大,生生的咽下口唾沫,她的本意是不想被宁越看笑话,想逞强说自己并没有被饿晕,可是……可是她在看到一桌子的美味时,已是顾不得跟宁越争一时的口头痛快,猛的就扑上去,哪还注意什么淑女形象。

长宁这种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让宁越笑不出来,没来由的心里一酸,一个饿了太久的人,大概面前放着一堆的垃圾食品,她都会饥不择食的扑上去消灭它。

宁越把手中的端着的一碗色香味俱盘的汤放到桌上,然后解开围裙放在一边,又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的看着正在狼吞虎咽没有一点女人味的她。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让你饿了这么久。”他突然很感性的说道。

长宁一愣,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可置信的望着宁越刚刚还在嘲笑自己的脸,难道是听错了,认识宁越这么久,这声对不起,可不像是他这种江湖老大会说出的话。

一定是听错了,长宁摇了摇头,又开始了填饱肚子的伟大工程,“嗯,”长宁嗒着嘴,看见刚刚走进来的池晏,忙扯住他,“池晏,这儿换厨子了吗?这菜怎么做得这么好吃。吃得我都快撑死了。”

池晏看了看宁越,低头道,“少爷没有告诉你吗?这可是少爷亲自下厨去做的呢。”

是吗?鬼才相信,长宁用餐巾一边抹着嘴一边说道:“看来你们的宁越少爷还真是多才多艺呀,连下厨这种活儿也不拉下,真是让人感动啊。”

“苏小姐,你可不能……”池晏刚想替少爷讨个公道,却被宁越止住,“池晏,你别多嘴,你先下去吧,苏小姐现在还在记恨着我,我哪敢指望凭着一段饭菜就让她原谅我呢。”

长宁一呶嘴,顺手把餐巾往纸篓里重重一扔,拍了拍手,又把手往胸前交叉一放,恼气的说道,“我记恨着你?我为什么要记恨着你?宁越少爷可别弄错了,这可是你救了我,我该感激你才是,哪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原谅不原谅的?”

宁越看着池晏走出房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长宁,不管是向你开枪,还是把你独自扔在这里,我都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你也知道,在刀爷的地盘,我们也很多事都是无可奈何的。即然不能选择,我只能尽力而为,可是,我没有想到,我还是把事情办得这么糟糕……”

宁越的话很柔软,柔软的就像是一个灭火器,或多或少的熄灭了一些长宁心中的火气,但是,不知怎么的,长宁就小心眼起来,对于这个把她生命置之度外的家伙仍是咬着不放。

“宁越,你知道吗?我最痛恨背地里向他人开枪并把他人独自扔下不管的人,偏偏这二种痛处你一样也没有拉下,你简直就是……。”

宁越内心里有些歉意的本意被长宁大声的遣责彻底打没了,这个小心眼的家伙,他气愤的打断她,“苏长宁,你别随意给我扣上罪名,我并没有抛下你不管。”

“可你朝我开枪了,而且你还让我饿了这么久。”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当时没得选择,是你不信任我,无理取闹,钻牛角尖。”

“宁越,你根本就没有诚意道歉,你看,你还这么凶。”长宁气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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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道歉

第四十四章: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宁越也气晕了,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使劲的呼吸窗外的清鲜空气,这个女子,还真是不可理喻,为了她,才跟警方合作冒着生命危险捣了刀爷的老穴,她晕倒后又战战兢兢的守了她一个晚上,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受了她一肚子的指责,他宁越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她什么,这些天来,过得可真是够郁闷的。(..com 无弹窗广告)

好久都没有这么激动了,长宁趴在桌上,下巴搁在手背上,边想着自己这都遇上什么人了,犯了错,还这么横,还说她无理取闹,她哪里无理取闹了。

想着想着,长宁就委屈的掉下泪来,叭嗒叭嗒的,像决了堤的河。

宁越像是嗅到了空气中咸湿的泪水的味道,回过头,看到她耸动的肩膀。

“长宁……”他走过去。

长宁站起来,从纸盒中抽出纸巾抹了抹眼睛,一个转身从他的身边绕过,整个儿上了床,钻进被子里蒙着头,不再理会他。

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此时,四名将正在门外候着。自然而然,那些失了理智大声嚷嚷的话,一字不落的便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有人偷偷的笑起来。

“怎么听着像情侣间的吵架,很温馨么!”多漠并不冷漠,他是四个人中,一般来说话最多的人。

“是啊,我也觉得像呢。少爷这段时间可不像是原来那个他了,看来是遇到对手了。”平逸附合着他小声的开着玩笑。置之哧的嘲笑起他们来,“你们话太多了,要知道,他们可不是情侣。(..com )”

“只是比情侣少了味催化剂而已,可那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多漠还想说什么,听到房内有脚步声传来,忙熄了声。

唯有池晏,一句话都不说,看起来孤高而冷漠。

第二天醒来,长宁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吃过早饭,她便独自在刀爷留下的那片天地里闲逛了一会,听说了刀爷被毙赤印出逃的事,一时间长宁就像个林黛玉般思绪万千起来。这世事无常什么样的可能都会发生,像刀爷这样的刽子手,迟早有一天会是这种下场的,她倒不替他悲什么,她只是想到帮派的纷争利益的抢夺,想到了明枪暗剑人心的险恶,想到了宁越,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这样突然消失在她眼前……没多久,她就逛得索然无味,看着看着花也不鲜艳景也不别致起来,步子转着圆圈,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宁越的房门口。

愣了片刻,开门进去,可是,他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长宁一翘嘴,闷闷的又生了一肚子气。

正好,池晏过来,长宁忙拉着他,打听宁越的下落。

“少爷已经去了纽约,今天一大早动的身。”池晏老实的回答。

“走了都不跟我打个招呼,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每次都这样。”长宁不乐意了,双手叉腰,一转身,一吐气,把一肚子的闷气撒在了木栅栏上,狠踢了它好几脚,才解恨的抚了抚脸,换上另一种纯净知性的表情,她笑着说,“你家少爷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少爷让我带苏小姐一起离开。(..com )说等你逛够了,就带你到旧金山的易号去处。”池晏只当没看见,轻淡的解释着。

长宁一昂头,想了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鬼主意儿,脸上笑容像花儿一样层层绽放,“池晏,我们快走,我还有时间,来得及……。”

长宁故意没有说完,留给池晏一个问号就一个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回到在旧金山虎帮的分部时已是深夜,长宁不知道宁越去纽约干什么,所以这觉睡起来也极是郁闷,当然,一连着几日,都没有看到宁越的人影,倒是从一些旁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虞悦的事,听说虞悦在来旧金山后没几天,便被旧金山当地的一些未知帮派给绑架了,他的父亲,虞雷,这些天也在旧金山,为此事头疼不已,而且到现在,对方也没有派人过来联系要钱的事,所以虞悦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长宁虽然对虞悦没有好感,但也不致于憎恶,勿自惋惜了一下,心想旧金山这个地方还真不可以久呆,时间一久,即使不呆出毛病来,也迟早会被人给拐了卖了或是杀了。

今天是第十天了,长宁瓣着指头一算,那个,被刀爷一搅和,她都忘了时间了,再说被刀爷关着差点被烦死饿死,哪还想什么赌约的事,现在空着有时间想了,如果再不行动可就连时间都没有了,等宁越一回来,按着那个赌约,她就得心甘情愿得做人家情人了,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呀。

可是这里,虽说不上是守卫森严,但盯她的人还是很多的,要想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口出去那绝对不可能,跳个窗爬个楼什么的也是休想。在宁越的地方,连只蚊子飞出去也非得经了他允许不可,还别说她这个被特殊照顾的罪犯了。

长宁眼珠子一转,看着走过来的池晏打了一个响指,对,她的出逃计划,就得指望他了。

长宁开始像个粘皮膏子一样粘上了池晏,可是,池晏也鬼得很,说要去逛街买衣服,他不肯,说肚子饿了要出去吃些当地的特色菜,他又不肯,说这,说那,总之就是不行。

长宁没办法了,干脆赖在床上打滚儿,都病成这样了,看他能不把她送医院?

池晏自是不信,径自带上门出去了,等他第二次进来时是得了他人的汇报,说长宁满头大汗肚子痛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躺要地上一动不动了。

试了试鼻息,池晏脸色一变,忙抱起长宁上了车子朝医院奔去。

盐水挂到一半,长宁醒了过来,脸上的苍白褪去,现出点红晕来。看到池晏的紧张,长宁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努力的想直起身子坐起来。

“你别动,躺着。”池晏说。

“谢谢你,池晏。”长宁向他点点头。

“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的,若等少爷回来发现你出了事,他非宰了我不可。”

“他为什么要宰你?”长宁试着又想坐起来。

“你果真不知?”

长宁摇了摇头,终于坐了起来。池晏叹了口气,也不回答。

长宁抬头看了看盐水瓶子,又挪了挪腿,想下得床来。

“苏小姐,你最好别动。”池晏提醒道。

长宁晃了他一眼,有些嘲笑地说,“你干嘛这么紧张,挂了这么多水,我上个厕所都不行吗?”

池晏闭了嘴,沉默着,显然一时间也拿长宁没有办法。

长宁得意的笑笑,径自去摘挂着的盐水瓶子。

池晏向着邻床,熟练得用英语说着,长宁自小便在美国长大,自然知道他说些什么,脸上的得意色退去,换了一脸的不悦。

长宁由那位美国老妇扶着出了病房,门口也正守着二个人,在池晏的示意下一直跟着他们到了厕所门口才停下,然后一丝不苟的尽着职责守在门口。

许久,才见那位美国老妇慢吞吞的出来,她的身后……。

等二个人发现不对劲,冲进里面的时候,窗户大开着,哪里还有什么长宁的影子。

池晏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子会发狠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她的胆色的确是了得,不过,她逃走了,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等宁越回来,可该如何交代!

池晏和手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瞎找一气,自是徒劳。

回到分部时,远远就看见易号向他迎过来,看起来有些焦虑,但在见到池晏时似乎松了一口气,拉着他边走边说,“老兄,你怎么才回来?你可知道老大等你多久了?”

“少爷回来了吗?”池晏一征。

易号不解其中味,自是道,“是啊,一回来就找你和苏小姐,找你电话又不通,打他们二个的电话说不你们已经出院了,可把少爷急坏了,现在,总算是回来了……嗯,不对啊……”那人停了脚步,终于发现不对劲,“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苏小姐呢?”

“你就别多问了。”池晏挣开易号的拉扯,一咬牙,自己快步的进入了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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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逃跑

第四十五章:逃跑

长宁压低了帽子,直视着前方,目不斜视,同时也努力使自己走起路来也能和男人一样自然而有风度。

长宁出现在了机场,今天的她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小西服,看起来帅气干炼,雪白的衬衫上系着一条傲色的领带,略显俏皮而又个性十足,微黑的帽子斜戴着,张扬之中又显得乖僻,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干净外表下充满了智慧,像极了春日里的精灵。

虽然很想做到不紧张,但长宁还是看起来十分心虚,不时的左右探望,只需有人向她抛过目光来,她都会像犯了错误一样低下头,把对方疑为宁越派过来的爪牙。

好不容易在心理上有了些安全感,长宁快步的向登机处跑去,冷不丁的,却跟另一个同样行色匆匆的人撞了个满怀,二人同时跌坐在地上。

长宁揉了揉痛处,看向对方,这一看,却一不小心的惊呼起来,“董珂?”

对方站起来,应声抬头,见是一个十分帅气的小伙子,心里不由就把刚刚被撞的恼火压下了几分,他认识她吗?董珂找不到一点对方的映象,只得迷糊的问:“你是……”

“哦……”长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男儿身,怪不得董珂认不出自己,长宁这么想着,内心里顿时生出骄傲感来,看来连董珂都未曾识破她,就别提那个没认识多久的宁越了。

长宁将错就错,“董珂小姐不认识我了?我们曾在一处晚宴上见过面。我是长宁的朋友,我叫……江晓。”

“江晓?”董珂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也未曾在记忆里搜索出这么一个人来,不过,对方认识她倒是真的,董珂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遗忘的事,只得点着头,嗯哦着勉强算是哄过去。

长宁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灰,问,“董珂小姐要去哪里?难道是墨城?”

“对,你怎么知道?”董珂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com 超多好]

“没,没什么。”长宁咯咯一笑,“我是猜的,董珂小姐,看起来我们好有缘份哦,我也是去墨城,正好我们同机呢。”

“是吗?”董珂乖巧的笑着,笑容甜腻美丽到可以把男人的骨头都软化下来。

“是啊,是啊,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登机吧。”长宁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董珂,看来董珂是兑现自己的承诺来找自己的。想到自己就站在好朋友身边,而她却毫不知情,她就忍不住想偷偷的笑。

习惯性的去拉董珂的手,忘了自己的身份,强拉着她就快步的向登机处跑。

“苏长宁!!!”

长宁停下脚步,向二侧张望了一下。

“苏长宁!!!”

长宁在心里大叫了一声不好,慌忙抛下董珂脚下抹了油般快步开溜。

“长宁在这儿么?”董珂看着像是逃兵一般四处逃窜的所谓江晓,脸上变得兴奋起来,也跟着长宁长宁的叫。

“你别叫了。”长宁泄气的看着站在她面前挡了她光线的宁越,对董珂说。

董珂不知所以的瞪着面前这个江晓。

太容易上当了。长宁恨恨的真想扇自己二个嘴巴,怎么他才一喊,她就忘了自我,忘了情况,不由自主的,下意识的就想跑呢?

宁越摘掉她的帽子,让她的一头秀发自然的垂顺下来,这时,董珂的嘴巴张成o型,眼睛瞪的滚圆,不可置信的望着身边女扮男装的长宁,“你……你……你这是干嘛?长宁?”

“董珂,具体情况,以后再跟你说。”长宁重重的喘息了一下,还不忘瞪着宁越,好像他才是欠了她很多钱似的。

董珂不知所以,被他们俩个弄得一头雾水,在她看来,好像每次那个叫宁越的债主都会出现,有这样紧逼着人家还钱的么?

或许是……董珂好奇的盯着他们细细的观察着。

可是这二人,赌气似的,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

“苏小姐,你可把我害苦了。”池晏上前,机场上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清晰的映出池晏的苦笑来。

“我只不过是想回去而已,在这儿太闷了。难道我这也有错吗?”长宁狡黠的眼睛里扑闪着委屈,即像是解释,又像是伸冤。

置之也笑了一下,对宁越佩服的说道,“少爷,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其它地方根本就不用找,来这儿逮她就行了。”

机场的喇叭里开始催促着大家开始登机,过往的人头骤动,宁越终于从长宁身上移开视线,颇是无耐的叹息一声,然后上前拉起长宁的手,轻声道,“走吧,跟我回去。”

“喂,长宁,怎么回事?你不回墨城了吗?”身后是董珂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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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虫子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虫子回来了

长宁是闷闷不乐的回到那幢别墅里,那时,起了大风,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别墅四周的树木被风吹得忧郁的叫,有几片叶子被风刮下来,打在长宁的脸上,刀割一样的痛,长宁抬头,此时还不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但这天却暗得如此彻底,看来今天晚上必有一场暴风雨啊。(..com 好看的)

几个人才刚进门,易号就迎过来,急着禀告,“老大,虫子回来了?”

“虫子?”宁越脸上的神色起了一些变化,急走了几步,进入客厅,果然,客厅的沙发上有一个人站起来,向宁越低了低首,叫着他老大。

长宁看看气氛不对,一大堆男人神色严肃的站着,就等着宁越发话了,长宁识趣,故意打了一个哈欠,“嗯,你们有事聊吧,我困了,先睡觉去了。”

长宁说着抬腿就想走,料不想却被宁越一把掇了回来,跌坐在沙发上,长宁不敢多嘴,宁越不说话,空气一时间就紧张的让人窒息,她可不敢去趟这趟混水。

“虫子,说说吧,虞悦那边怎么样了?”宁越斜倚在沙发上,目光中闪着冷焰,这种冷焰轻而易举就能击破防御洞穿内心,让人哆嗦的不敢明白回视。

虫子是易号的手下,也算是得力干将,自从虞悦被绑后便被宁越安排去负责她的事情,有关虞悦被绑架一事他一直都觉得奇怪,不明不白,异地他乡,是谁会对虞悦如此了然把她绑了去呢?

虫子不敢马虎,他早就知道宁越不是个马虎的人,没有100%的实力跟能耐在他手下是混不下去的,因此他低着头,按着心里早就打好的草稿回禀,“老大,那件事费了我们好大的精力,昨天,虞雷终于接到了对方的电话,要他拿100万美金去a街赎他的女儿,虞雷是昨天晚上12点左右去的,没有带人,也没有报警,到了一点多钟虞小姐就回来了,这其间,我们一直都尾随着虞雷到了他们电话中说的那个地点,在他们交易完后,我们采取了行动,我们,几乎逮到了那个人。”

“什么叫几乎逮到了那个人?”宁越似乎对虫子了回话并不满,眼中的冷焰灼过去,似有千斤重,把虫子的头压得更低。

虫子连声回道,“我们作了化妆,在那人去拿钱的时候我们将他擒获了,可是,就在我们准备将他带来见您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暗枪,将那人打死了,事后,我们也有询问过虞小姐,虞小姐表示对这件事情不能提供帮助,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蒙着眼睛锁在一间屋子里,除了这些,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暗枪?”宁越徐徐的吐出二个字,陷入沉思中。

这时,有人端上茶来,长宁坐在他们旁边直觉得无聊,虽然有人死了,有人被绑架了,但这些再怎么说也跟她扯不上关系,事不关已,她没必要高高挂起,所以她端起茶来,细细的吹着茶水中飘着的茶叶沫儿。

“有没有对那个绑匪进行检查?”宁越突然睁开眼,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透出凛冽的气质来。

“有,我们在那人身上找到了一把枪和一串钥匙,那串钥匙很是与众不同,我们猜测应该是什么宾馆的钥匙,于是便在附近的洒店一处处查找,终于让我们找到了那人的落脚处,老大,您看,这就是从他房间里找到的东西。”虫子说着,从身上摸索出一样东西,毕恭毕敬的递给宁越。

宁越接过一看,那应该是一张类似于身份证之类的东西。

“我们有按着上面的地址去找过,发现他只不过是街头的小混混,名叫joe,平时骗吃骗喝,游手好闲,没成什么气候,据了解他的人说,他也就这些个本事,至于绑架这类的事他还不至于会有胆量去做。”

“你是说……这幕后……还有人……”

“应该是。在我们问过的人中有一个人自称是他的朋友,据他说joe在前几天突然得了一笔巨款,给他钱的人说这只是给他的订金,只需他帮他们办完一件事情,后面还有更多的筹劳,当时joe只是向他们炫耀,并没有说给他钱的人是谁,也没有说要他办什么事情。”虫子认真的回禀着,见着宁越没有言语,又接下去说,“不过,那人说,来找joe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女人?”宁越冷寂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像黑暗的夜,绽放出一丝光亮,但也仅仅是昙花一现的功夫,他又恢复原态,“难道是……花祭门?”

“少爷,您怀疑是花祭门干的?”池晏在乍听这话时,也深有同感。

宁越站起来,与他一同起来的还有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势,即使只是淡淡的说话,也足让人尊崇十分,“不但如此,我还怀疑三年前我父亲的死,也是花祭门干的。”

没有人说话。只有长宁喝着茶,目光有意无意的在这些个人身上晃荡。

“这个世上,能杀得了我父亲的人应该不多,除了天狼团就是花祭门了,我的父亲生前极是多疑,却喜欢漂亮的女人,所以在这一点上,花祭门比天狼团更容易接近目标,这样说来,池晏……”宁越一个转身,看向池晏,道,“如果是你,是你要杀我父亲,你会选择天狼团还是花祭门?”

“这样说来,花祭门的确是更有可能。”池晏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这些话三年来宁越一直都隐在心中未说,但不说,并不等于他不知道,池晏也是个聪明人,早在选择作案人选的时候就把花祭门定为第一可疑对象,只是,这些年来,一直苦于没有花祭门的消息,花祭门的神秘,在这个世上是绝无仅有的,没有人知道花祭门的确切所在,所谓的有人知道,也只不过是些道听途说,作不得真。

这时,平逸插上话来,“少爷,有一个情况,我也觉得很奇怪。”

宁越没有作声,径自踱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起云涌,暗淡的色泽中不时有闪电劈过,淡声道,“讲。”

平逸这才开始说话,“少爷,您看,这是您在纽约遭到枪袭的子弹,经过对比我们发现,这种子弹跟当年射杀老爷的子弹是一样的,这种子弹都是经过特制,绝不是寻常所有,所以我们猜想,想杀你的人应该和当年射杀老爷的人是同一伙的。”

“这么说,当年的那伙人现在也想杀掉老大么?”易号觉得事件有些严重了。

枪杀?长宁被这二个字呛着,茶水在喉咙口里打了几个结,生生咽下,她急着站起来,几乎是跑到宁越身边,浑身上下打量着他,“喂,宁越,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有人想杀你么?到底在纽约发生了什么事?”

宁越回身,轻淡的笑了笑,高贵少爷罕见的笑在这些人眼里显得极是珍贵和稀奇,这种笑,只发现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她的地位,可见绝非一般。

“只不过受了些皮外伤而已,已经没什么事了。”宁越收起笑,突然就变得肆意起来,“怎么?开始关心我了?”

“嗯?”长宁意识到什么,脸色也瞬间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不屑的说,“关心你?我是关心你有没有死?那个人的枪法也实在太差劲了,怎么没有把你一枪解决掉。”

长宁瞪了宁越一眼,丢下他们,气呼呼的上楼去了。

宁越也没有阻拦,他的目光随着她走了一段,这才收敛起来,拿过平逸手里的子弹,细看着。

“是啊,少爷,苏小姐说得对,作为杀手,他的枪法实在不该是这么差劲的。”多漠说道。

“也许,他只是想警告什么。”置之在边上提醒。

“警告什么?”多漠问。

一时间有些安静。

“少爷,我已经跟刀疤联系上了。”易号突然说道。

宁越正看着那颗袭击自己的子弹,那颗子弹很是狭长,亮镫镫的黄铜色,上面刻着一个“h”字样,在听到易号说起刀疤时,并没有抬起头来,“嗯,他那边,有什么消息?”

“刀疤一直是我们派在刀爷身边的卧底,这些年来他发现,刀爷暗地里跟花祭门有联络,近来更甚,他甚至把本来说好给赤印的那批货给了花祭门,他还怀疑,刀爷想侵占我们虎帮的想法并非他所愿,而是受了花祭门的指使,所以刀爷才在落入警方手中时遭到花祭门的暗杀。”

宁越这才抬起头,看着易号。

易号继续道,“刀疤曾有一次在刀爷酒醉后说,他这个老大,其实一直是个傀儡,是别人手中的木偶而已。

“又是花祭门。”宁越眯起眼,帅气的眼神里充斥着盅惑人的味道,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隐隐的有怒气在蒸发出来,骤结在眉宇间。

易号道,“老大,怪不得他们要杀了刀爷灭口,这么说起来,绑架虞小姐,枪杀老爷和暗杀你的人,都是花祭门了?”

池晏却显得理智,于徘徊处给了大家闷头一棒,“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即使有了证据,更要命的是……从来就没有人知道花祭门在哪儿。”

宁越在沙发上坐下,眉结依然紧扣,“如果,有人要联系她们杀人,池晏,怎么联系她们?”

“只需要报纸上按照他们的方式刊出意图和指令就行了。”池晏答道,“不过,他们并不是每一条指令都会执行,而且,也从来不会与雇主见面。”

宁越沉默着,没有出声,陷在软软的沙发中沉思着。

其间,他接了一个电话,和对方在电话中通话约有半个小时,最后,以一句辛苦结束,挂了电话后,宁越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好像隐藏在他内心的火山被扑灭了,隔离了一些刚才沉重话题带来的效应。

他盯着池晏,许久才说,“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是说,我们收购盛世集团的计划,基本上算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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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风雨俱来

第四十七章:风雨俱来

夜里,果然风雨俱来,萧条条的一片光景。

某宾馆某个房间里,有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听着夜来的风雨守着心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重要的是,这种折磨无处倾诉,生生的腐蚀着心肺和煎傲着灵魂。

窗户,吱的一声就打开,黝黑的夜里蹿进一条人影,同时带入了雨水的冰凉气息。

“谁?”床上的女子倏的一下坐起。

“花妖,是我。”

短短四字,声音极是悦耳,花妖软软的垂下身子,把头靠在床头。她知道,每当这悦耳的声音响起时便会给她最痛的折磨。

“花舞,你找我什么事?”

花舞立在窗前,没有灯光无法看清她的容颜。

“你为什么私自作主暗杀宁越?”话虽悦耳,却是冰冷彻骨。

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她只不过是将重复了千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在派我去纽约跟踪宁越时,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发现他正在暗中收购盛世企业的股票,我一时情急,没作多想,便想给他一个警告再说,花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警告他一下。”

“你知不知道,这种警告只会给他人留下把柄,暴露你自己。”杀手大忌之一,便是给他人留下把柄,一向心细的花妖怎么会退化到犯下大忌?

花妖并不以为重,只是轻轻带过,“是我没考虑周全,但所幸,并没留下什么痕迹。”

“还没有留下什么?他们已经从你留下的子弹中联想到了宁桓事件,并怀疑上了花祭门。”

花舞的确冷酷,让花妖心痛,只是一时花妖无法明白自己心痛得原因是什么,已经杀人无数,为什么突然会有种厌恶杀人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花妖似是在喃喃自语。

窗外的风啸声有些刺耳,不过,在花妖听起来,花舞的声音更是刺耳。

花舞道,“我叫你跟踪宁越,为什么你要伪造一个被绑架的事?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虞雷就得为你分散多少精力,所以,花妖,他没有发现宁越收购盛世的居心都是你造成的,你得为你这个决定负责。”

花妖抬起头,为自己辩解,“花舞,你听我说,这实在有冤枉我的嫌疑,自从我一入了旧金山,他们就盯上了我,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我根本就不能照你的话去做任何事。这个时候,只能伪装被绑架,这才得以逃脱他们的视线,可以依你我的约定行事。可我没想到这件事会传到虞雷那里,以致于把事情弄大了,分散他的精力,反而助了宁越收购盛世的行动,花舞,我说的是真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背叛花祭门去为宁越做事呢?”

“花妖,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因为私人的感情而坏了全局的大事。”

“这绝对不可能。”

“杀手无情,花妖,你可要记住这句话。”花舞在说这句话时自己反倒愣了一下,

杀手无情,动情是第一大忌,可是……花舞摇了摇头,把这句话绝情的话牢牢烙在心里。

“花舞是世界第一杀手,没有什么可以动摇得了她。”她对自己说。

花妖弱弱回了声,“我知道。”

但是花舞似乎十分不相信花妖的话,在暗色中盯着花妖许久,才说,“那就好,

嗯,你,有没有查出他们为什么要跟踪你?难道是因为你的身份暴露了?”

花妖顿了顿,“这,好像也不可能,他最多也就怀疑我代表盛世企业在跟他争抢布森集团,应该联想不到花祭门身上,而且我行事也十分小心,知道他们在跟踪我,我自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花舞你应该放心。”

黑暗中花舞似乎点了点头,但仍是没有放过花妖,给她下了一道指令,“回墨城后,我要你……。”

一道响雷,脆生生的自远处路过,在窗户前留下回响。

窗外,清晨的露珠沾满花瓣,在微薄的阳光下耀着五彩斑斓的光,花丛中,几只蝴蝶翩然起舞在玲珑的露珠中,在暖暖的阳光下,在花丛的清香中……。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的空气新鲜到让人神魂迷乱。

长宁喝着牛奶,站在窗前,看着银色的跑车从车库中驶出来,停在门口。长宁不由揉了揉眼睛,暗暗诅咒这该死的耀人光线快一点从她眼前消失。

那一场赌,虽然在昨天晚上无疾而终,宁越也并未重提前事,但始终在长宁心里留了个影子,生怕什么时候宁越一个不乐意,就按照赌约把她的终身大事草草给解决了,那她才是天下第一奇冤。

门口,池晏从车上下来,穿过花园正朝着这边走过来,长宁暗叫一声不好,慌忙忙的放下牛奶杯子,向楼上跑去。

“苏小姐要去哪里?少爷可正在车上等你呢。”池晏的话,还是很残忍的从长宁身后响起。

长宁一个十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堆满笑意,“我……我身体不舒服……”

这实在是太烂的一招,对于池晏这种严谨的人,而且还犯了一次错上过一次当的人,当然起不了任何作用,“苏小姐,少爷说了,即使你现在不舒服到要用担架抬着你,也必须要去。”

“真是。”长宁腿软的几乎从楼梯上滑下来,头脑里有点糊涂,真不知道那家伙又会耍什么花样。

长宁跟在池晏身后,老大不愿意的上了车,从车的后视镜里闷闷的看着宁越那张难得晴天的脸,着摸着他风云瞬息转变的神色。

“我们去哪?”长宁又想起了那场赌来。

“去你家。”

“啊?”

长宁愣在那里。

长宁的家原本在旧金山的富人区内,有一套别墅,但自从苏家破产后,那别墅也随之转入别人名下,也就是说,她苏长宁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长宁实在不快,她不快的源头是因为宁越不解风情的揭了她的伤疤,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还这么残忍,如果日后……。长宁摇了摇头,她想象不出自己以后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早晨大好的空气糟得一踢糊涂。

长宁费了好大口水跟他理论,也理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宁越什么都不说,却坚持得彻底,以致于长宁只得带着伤痕前往那个不再属于她的家,心情也一度落入谷底。

别墅区的当值警居然还认得长宁,跟他们勉强聊了几句话才进入区内,别墅区内,一般的富人们都有各自的骄傲,不太喜欢群居或都与人搭话,但对于长宁却是个例外,她好像深得人们的喜欢,走到哪里都有熟人跟她打招呼,安慰上几句,或者有的干脆停下车来,慢慢的聊着。

宁越也不急,径自欣赏着这道独特的风景,其实,在美女们的眼中,他同时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溜涟着目光不肯轻易转移。

“你看,这条路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小时候,我会挨家挨户的去串门……”长宁赶上宁越的步子,絮絮的说。

“这条小溪里原来有许多小鱼,也只有我敢在大冬天的时候在溪水里捞鱼。”

“宁越,你看,这一带的长相思可全是我种的,好看吧!很香是不是?”

长宁对于眼前熟知的景像变得喋喋不休起来,宁越只是听着,偶尔回个一二句话。

可是,越往里走,长宁的话就越是少起来,有时候说一秒钟的话,会沉默个几分钟,然后又会莫名其妙的笑着给宁越讲另外一个笑话。

远远的,长宁就突然停下,望着一处宫殿一般的房子发呆,她的脸上,即使是连勉强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有一种悲哀自她的全身浓郁的散发出来。

长宁只留给他一个侧面,宁越却已然醒悟,这个表面故作平静的女子其实并不如她以常的坚强,她的笑容只不过是打发内心里悲哀的一种方式,此刻,她眼里的怨色虽然无波无澜,但却是无底的深渊,让人无法忽略和回视。

“走吧,进去看看。”他轻轻的拥着她的肩。

“不,那不是我的家。”长宁反而退了一步。

“你不进去看看,怎么会知道?”感觉到她的异样,宁越干脆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出了几步远,他们的身后,跟着四名将,宽大的墨镜和一丝不苟的神情好像就是他们的身份证,明显的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宁越拉着长宁的手,穿过一个小小的精心修剪过的花园,花园里原本长宁喜欢的白色长相思花已被人除去,换上了大片火红的玫瑰,但千秋架还在,依旧保持着纯真的风貌唤起长宁孩童时的记忆。

池晏先走了几步去开门,他利落的取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了一下,门便吱的一声打开,池晏退了一步,退到一旁。

“你?你怎么会有这儿的钥匙?”长宁惊讶不已。

宁越不语,只是拉着花落穿过玫瑰区域进入了洋房里面。

屋内,大致的景观并没有变化,但仍有许多的细节处的变化未能逃过长宁的眼睛,自从入内第一步,她就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于熟悉处透着陌生的气息,又于陌生处张显了熟悉的味道。

家具是新的,电器是新的,就连摆设布置都是新的,但是,却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一种在时间的流逝中留下的深刻痕迹。

“这里不是我的家。”长宁坚定的说。

宁越打发了四名将在门外候着,自己则倚墙站着,看尽长宁从悲哀到欣喜再到悲哀的全过程。

“我知道,但我正准备把它变成你的家。”

“你什么意思?”长宁开始第一次跟宁越认真的说话,而这一次,宁越也破天荒的没有以冷漠或是玩笑的语气回答,而是充满了一丝温和之气。

“长宁,我努力过了,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把这儿恢复得跟以前完全一样,这儿有许多东西已被毁去,只能找新的替代品,但我知道,这儿即使有一丝的改变也不能瞒过你的眼睛,毕竟新的东西里没有你的回忆,就像外面的花园,我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拔去玫瑰种上长相思,所以,我能做到的,这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长宁的面上有些潮色,仅管思想里仍有些混乱,但她仍在混乱之中抓到了一些头绪,“等等,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把这房子买下来了吧。”

“是的。”宁越承认,“这房子里留着你的回忆,把它买下来送给你应该是一件二全其美的事。”

长宁愣了片刻,但旋即便火山一般爆发了起来,她的面上白腾腾的怒气笼罩着,眼睛里的光芒似乎要将面前的人杀死,“宁越,你这个混蛋,我不要这里的房子,不要这里的任何记忆,我讨厌这里憎恶这里,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自作主张帮我又重新买回了恶梦,宁越,我恨你。”

长宁眼里的光芒息弱,慢慢的揉成泪滴,无法掩饰的情绪让长宁夺门而出,只留下踉踉跄跄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宁越眼中,虽然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他却嗅到了空气中咸咸的泪水的味道。

“池晏。”宁越怒喝一声。

池晏进来,当然他已经是听到了刚才长宁大声责问的话,忙谨慎的解释,“对不起,少爷,我们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在买下这房子之前,我们有向周边的人打听过,说苏小姐是这儿的开心果,说她每天都是很快乐的。”

“是啊。”平逸也进来,“调查的事是我亲自所为的,不可能错,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周边的人都是异口同声一个调,而且他们还反映苏小姐的父母对她非常好,家庭也很和睦,不可能在这儿留下什么让人不忍回忆的事情。”

宁越脸上异乎寻常的严肃,好像西伯利亚的冷风刮来一下子冷到了零下几度,冻得旁边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宁越踱到门口,正看见长宁的身影拐过一个弯消失不见,长宁的离去没有谁敢阻拦,只有置之在她的身后跟着,随之,也消失了。

“告诉置之,她想上哪儿就让她上哪儿,即使她要回墨城,也不要拦着她。”

宁越好像是平生第一次如此沮丧,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出现了他的盲点区域,这对于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来说,实在是件糟糕的事。

她为什么会讨厌这里憎恶这里?为什么会说这是她的一场恶梦?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让人不忍回忆的事情?

想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人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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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回到福利院

第四十八章:回到福利院

回到墨城,回到庞即家,长宁倒床便蒙头蒙脸睡了二天二夜,这可急坏了庞即,以为得了什么怪病,又是把脉又是强制性的喂汤喝药,害的长宁是苦不堪言。

第三天一大清早,庞即便来到长宁房中,发现长宁已经不在房里了,幸好她在床头留了便条,说去福利院看小黎雨去了,不然庞即还真的打算报警寻人了,看来这趟美国之行,把原先可爱的长宁都给整的改了性格。

舒亦也走过来,从庞即的手中接过便条,不由就大骂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来呀去呀的,都不把这个家这个家里的人放在眼里,难道她们都成了影子?连个招呼都不能打吗?

舒亦自上次长宁走后,便搬了过来跟庞即同居了,这一次,她边挽着庞即的手臂边气呼呼的唠叨,“这丫头,等她回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由她吧。这才是苏长宁。”庞即倒也通情,他也知道舒亦的唠叨只不过是嘴上一说,她对于长宁的喜欢可一点也不少于他呢。

福利院。

一大群小朋友正围着长宁蹦着跳着,争抢她手中的毛绒玩具,在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年少无忧的快乐,就像过年,童话中的圣诞老人突然出现给他们惊喜一样,长宁虽然不是圣诞老人,但她在孩子们眼中却是个天使,孩子们围着她做游戏,天使姐姐天使姐姐的叫。

长宁抱起小黎雨,在她的脸郏上左亲右亲个不停,看着小黎雨清澈的眼睛,阳光在她脸上涂满幸福的颜色,长宁心里也是快乐的。

小黎雨从长宁怀中挣脱开来,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拿着自己画的画给长宁看。小黎雨画的是长宁,虽然笔迹稚嫩,但依然画出了天使姐姐的神彩,在画中,一眼就可以看出天使姐姐内在里掩蔽的那颗温暖的心。

长宁的眼睛有些湿润,如果她是一个天使的话,那她也是一只生活在黑暗中的天使,只会给别人带来伤心和绝望的天使,不能拯救凡尘,却在凡尘中堕落。

但在孩子们童真童趣中,长宁开始忘了自我。

远处,已是五十开外的苏院长走了过来,她看起来圆脸慈目,符合孩子们心中妈妈的形象,虽然她的脸上有些坑坑洼洼,皮肤的色彩也有些深重,但这些,并不防碍孩子们爱她,果然,看到她来,孩子们围过去,脆生生的叫着妈妈。

苏院长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长宁,你看,你虽然在墨城的时间不长,可孩子们却像是跟你熟悉了很久似的,亲着你呢,特别是上次你帮黎雨治好眼睛,这孩子可是一直挂在嘴边,她说等她长大了,一定要把你的画像挂在展览馆最显眼的地方,让更多的人看到你,喜欢你呢。”

“这孩子。”长宁抚了抚黎雨的头发,“我跟小黎雨挺有缘的,见到她,感觉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所以妹妹有病,做姐姐的怎么有不帮的道理?”

“长宁,你的心真是太好了,帮助别人,你一定会觉得很快乐的。”苏院长动情的说着,她的神色,在长宁看来,有着几分熟悉,似曾在梦中见过,她说的话,又极是温和,那个,才是像真正天使的模样,长宁不由嘲笑起自己。

“是啊。因为小黎雨,让我的心里有种温暖的感觉。”长宁抚着心口,笑看着苏院长,苏院长却看着一群花朵一般的孩子们,由衷道,“其实,被别人帮助,也是件幸福的事,也会很快乐呢。”

“是吗?”长宁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远处,层层叠叠的云层中,透出一些模糊的影像来,长宁狠命的摇了摇头,把目光望向院外,福利院外的院子里,正有无名的小花长出来,在阳光的撒照下快乐的成长着。

“苏院长,你,有过孩子吗?”长宁不由,冒昧的问道。

苏院长低头不语,阳光在她脸上,形成一个问号。

“有过,但是,她已经死了。”

苏院长的声音很小,长宁却听得真切,心里,也跟着一阵难过,怪不得她会这么喜欢孩子,她把一个母亲的爱,扩大为一份博爱,滋润着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和苏院长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走出福利院,长宁一个人走在林荫道上,风从对面吹过来,已然有了夏天浓烈的闷热气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在长宁身上,全是一个一个的圆点。

“其实,被别人帮助,也是件幸福的事,也会很快乐呢。”想起了苏院长的话,长宁笑了笑,突然就轻松起来,好像压在心里的一块沉重大石头终于放下,她又可以自由自在的在阳光下呼吸了。

长宁笑的正灿烂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长宁没想到竟然是董珂打过来的电话,约她一起共进午餐,长宁当然欣然同意。

真是太想董珂了,长宁不由哼起了歌儿,顺手拦了辆计程车。

长宁赶到餐厅时,董珂已经点了菜,正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等她等的无聊了。长宁打了招呼,坐定后,董珂的视线却越过她直向她身后看,像是在找什么,表情怪怪的。

“嗯,你在干什么?”

董珂神秘的一笑,隔着桌子伸过手来在长宁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喂,长宁,今天怎么你的尾巴没有跟着?”

“尾巴?”长宁顿了顿,这才反映过来董珂所指的尾巴是什么意思,她一咬牙,用脚故意在桌子底下踹了董珂一脚,“真是的,你说什么呀?”

“别说你听不明白。”董珂才没有因为长宁的强势而后退,相反变本加历的开起玩笑,“长宁,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找了男朋友也不跟我言语一声,害得我乱猜一气,不过,话说回来,你跟你男朋友还真的挺配的,你可是要把他看看紧啊,不要让别的女人给抢去了。”

长宁拿着杯中的饮料一口饮尽,然后狠狠的白了董珂一眼,“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他除了是我的债主其它就什么都不是了,真是……董珂,看起来,你对他映象很好啊,怎么?看上他了?我给你做介绍?搭个桥?”

董珂本来很是淑女的夹了一口菜,被长宁这么一说,差点呛在喉咙口,嗯啊了半天,才喘过气来,“长宁,你开什么玩笑?哪有把自己男朋友介绍给别人的?再说了,我对漂亮男人不来电,这类人太没有安全感了,你明白吗?”

“明白。”长宁没好气的说,“所以你才把你看不上的硬塞给我,是不是?还有,你说漂亮男人缺少安全感,这话我也不同意,如果所有男人都像你这么想的话,认为漂亮女人也缺少安全感,董珂,我看你,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论这个了,说不过你。”董珂笑得差点喷饭,只得用手掩着口,这个苏长宁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改变什么,仍然是那么乐观向上的。即使是分歧,听着还是觉得亲切。

一顿饭,二个人吃得有说有笑。

长宁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董珂,“董珂,这现在住在哪里?住宾馆吗?”

“嗯,当然了。要不然我还能住哪里?”董珂回道。

长宁抿着唇想了一会,突然就笑逐颜开起来,拉着董珂的胳膊摇晃着,“董珂,你还记得庞即吗?他可是我们在美国时候的同学,要不,你住他家里吧。他人挺好,不会有意见的。”

“庞即……”董珂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顿悟,“不行,我跟他不熟,怎能随便借住在人家家里?长宁,反正我不差那几个钱。”

“我知道你不差那几个钱,可我想你啊,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想跟你住一块啊。”

“你也住在庞即家吗?”董珂惊问。

长宁点点头。

董珂却摇起头来,“那也不行,你跟我不同,你是无家可归,人家当然没意见,可我去的话就不像话了。听说他有了女朋友,我去的话,多大瓦的灯泡啊。”

“什么啊。”长宁有意见起来,“那你的意思我也是很大瓦的灯泡了,董珂,你不知道,庞即跟舒亦,他们两个都很喜欢电灯泡的,没有我他们都会郁闷死的。”

董珂扑的笑出声来,哪有这样自己夸自己的,做了电灯泡还喜滋滋的,还硬说别人喜欢,不过,这还是很像苏长宁的性格,听着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

董珂还在推脱,哪料长宁站起来拉着董珂就走,容不得她半点的解释,死死的撮着管她乐意不乐意,就把她撮到了庞即家中。

庞即和舒亦都在家。

“正好,正好,我给你们介绍,这是董珂,这是庞即,这是舒亦。”长宁一个一个点着介绍,一句话就一网扫尽了在场所有人。

“你好,董珂小姐,可是很久不见了。”庞即略有些惊讶,可在他记忆中,对这个大美人的映象还是蛮好的,温和娴柔,男人心中标准的理想情人形象。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董珂向庞即点点头,又向舒亦打着招呼,“你好,我是庞即和长宁在美国时候的同学,这次到墨城来是因为太想长宁了,想跟她聚一聚,如果有打扰的地方,还请原谅,”

“哦,没什么,没什么,董珂小姐说话别这么客气,说起来都是朋友嘛。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这么说,你们是同意董珂住下了?”长宁跳出来,早就等着舒亦自投罗网说这句话呢,长宁喜滋滋的,逮了舒亦的尾巴,却在她脸上狠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董珂,我们走。”

长宁拉起还忏在那儿的董珂,登登登的就向着楼上跑去。

“喂,喂,喂……”舒亦一头雾水,见长宁不搭理,只得转过头来向着庞即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庞即很是无耐的摇着头,懒洋洋的说,“你没看到么,咱们家又多了一只大灯泡。”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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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相互折磨

第四十九章:相互折磨

长宁起了个大早,在经过昨晚董珂的一再教育下,长宁只得举手投降去上班了。(..com )

换了一套干净俐落的职业女装,头发盘起,化了点淡装,整个人看起来别致而有精神。长宁照着镜子,看着自己,不由就犯起了滴咕,这么一张美丽容颜,怎么就没有广告公司来找自己当模特呢?多可惜了这么恣意美好的青春啊!

“怎么?在犯公主病了?”董珂边化着妆边打趣着。

长宁摸着自己的脸,按理说,无论是光泽度,饱满度和水嫩度,自己都可以堪称是钻石级的经典,绝对是美女们仰望敬渴但又忌妒的发狂的杰作,比起眼下红的发紫的某些明星,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

可是……长宁勿自叹了口气,“像我这么漂亮的脸,不当明星还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那些导演星探是什么眼光,郁闷啊!”

董珂化好妆,朝长宁靠过来,用脸蹭着长宁的脸惨兮兮的说,“长宁,我也很可怜的。你看我也还算是漂亮吧!可也没导演看上我,要不这样,咱们举个牌牌到剧组去抗议抗议?”

“去你的。”长宁一把推开董珂,抚了抚衣服。

“那你还不快上班?在这儿犯什么红眼病?”

长宁被董珂提醒了一下,哪根筋突然抽了一下,噔噔噔的就往楼下跑,才下了楼梯就和从拐角处过来的庞即撞了个满怀,把他手中的一只牛奶杯子摔了个四分五裂,而长宁一点歉意也没有,推开庞即就急匆匆的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冲出门去。

“你不吃早饭了么?”庞即大喊。

“不了,上班来不及了。”

门口,顺手拦了辆计程车,慌忙的向殊蔺大厦赶去。

“该死的,我来了。”长宁下了车,对着殊蔺大厦的金字招牌无耐的叹息着,好像这儿是个无底黑洞,把她的所有精力和活力统统吸了进去。

前脚才在座位上坐定,后脚歌埙便扯高气昂的跟过来,好像老早就在那儿守株待兔,等着她撞过来。

“苏长宁,你上班迟到了半个小时,按照规定,你……。”

“好了,好了……”长宁站起来,故意伸了一个懒腰,又打开了电脑,才说,“不就是罚款么?罚吧,白大秘书,罚完了拜托不要再挡在这儿,挡着我的光线。妨碍我的工作效率。”

“你还工作效率?”歌埙抹了抹鼻子,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哦,对了,你的工作效率还真是全公司第一的,我倒是忘了。”

长宁懒得理她,只是白了她一眼。

歌埙接着说,“还有,苏长宁,刚才总裁说你应该三天前就上班了,可你没来,所以这三天按规定应作旷工处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个月的奖金也就没了。”

歌埙话里的刺尖锐,好像就是圣洁的审判者,将长宁要往耻辱柱上钉,长宁盯着歌埙,几秒后,她才说,“这是你白大秘书的主意?还是那宁越的主意?”

“是总裁的决定。”说的幸灾乐祸。

长宁闷闷的坐下,一上班,就吃了宁越一个下马威,看来这大菩萨还真是小肚鸡肠,摆了道在这儿等着跟她算总帐呢,不就是说了他几句外加不辞而别么,用的着如此念念不忘么?

长宁打开电脑,把一肚子的气发泄在了打游戏上。

身后的mm们纷纷靠过来,想在这位新闻人物身上挖掘点什么迅息。

“长宁,你在干什么?”,mm一号问道。

“打游戏。”

“上班时间打游戏会被开除的。”

“管它呢,开除了最好,这样我就自由了。”

“长宁,你真帅。”mm二号赞不绝口,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不一会,她就疑惑起来,“长宁,好奇怪,游戏中的这个挨打的人物,怎么这么面熟?”

“啊?”长宁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动作敏捷的关掉游戏窗口,腾的站起来,求饶似的对着身后mm们笑。

“那不是我们的总裁么?”终于有人认出他来。

“天,真的是总裁?长宁,你居然把我们的总裁设计成了你的出气筒?折磨成这样?”mm们发现了新大陆,纷纷高叫起来。

长宁知道犯下了众怒,一时之间凭自己一张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mm们心疼她们的总裁,看着屏幕上长宁正戴着拳击手套一拳一拳的打得宁越正满地找牙,这种游戏当然会遭到mm们口水声伐了,所以,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的。

才走了几步,长宁便啊的一声尖叫起来,眼前,是歌埙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拦住去路,她的手里抱着一撂文件,看起来气定神闲,该是得了什么尚方宝剑,要给她来个先斩后凑了。

mm们终于安静下来,纷纷溜回原位。

这一次,歌埙也不再跟长宁浪费口舌,干净俐落的把手中的文件往长宁桌上一放,直白道,“总裁交代,这些文件都是急等着用的,无论如何要在今天下班之前整理出来,所以苏长宁,只能麻烦你一下了。”

长宁无辜的望着一大堆的文件,又望了望歌埙扯高气昂离去的背影,气得连跟歌埙理论的话都懒得说,可是,这气闷在心里,真是越闷越气,心想这世道还真是奇怪,说到底她才是受害者,怎么会被施害者不知死活的踩在脚底?

“该死的宁越。”长宁暗咒。

被这个没良心的当作枪靶子,还被无辜的独自仍在狼窝,到头来,还是自己得了个不是,被他算计。

长宁撸起袖子,对着一堆文件发起狠来,“不就是一些破文件么?想整死我?门都没有,不然,我这个堂堂硕士还不是白当了?”

mm们偷偷的探过头来观看,这锦大小姐发狠工作的模样还真是疯狂,双手齐动,差一点连双脚都派上用场,从这情形看,这苏长宁一趟美国之行该是没捞到什么好处,倒把总裁给得罪了,你看,这就是报应。

长宁才不管大家怎么想,只是,她费了好大劲,弄了个满头大汗,才得以从大堆的文件中抬起头,宣告工作结束。

长宁左右探望了一下,这才发现mm们都已经下班了,看来是够晚的了,长宁只得自己整理了一下,直接送到歌埙那儿。

歌埙抱着文件进入总裁室,不一会,又出来,把文件又还回给长宁,“总裁说他很不满意,说你文中有许多句子不通,错别字太多,要重新打印。”

“什么?”长宁压抑了一天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他对我是故意刁难,实施人身攻击,我要找他去。”

长宁说着就要闯进宁越办公室,却被歌埙面无表情的拦下,无情的说,“总裁不想见你。他让你抓紧时间。”

“我不干了。”长宁几乎咆哮起来。

“不干也行。”歌埙得意起来,“总裁说他会按照你们之间的约定,向你索取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长宁愣住,曾经那张契约和不久前才打的赌**裸的呈现的眼前,让长宁火焰顿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长宁再次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来时已是晚上十二点,打开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中塞满了短信,什么董珂的,庞即的,舒亦的,都是关心一类的话,长宁胡乱回了一通,这才想起自己肚子饿了,而那个宁越也该是回家了,长宁一乐,抓起包来就打算走,才走到楼梯口,就碰见mm一号泡了一杯咖啡正走过来。

“这咖啡是给我的吗?”长宁笑嘻嘻的走上去开着玩笑,

“什么呀?”mm一号一扭身,避开长宁,“这可是我特意回来给总裁泡的,现在都深夜了,他还没有走,都心疼死我了。”

这mm还真是疯狂,长宁无话可说了,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又停下,又退着步子倒走回了原地,“这,真的是给总裁泡的咖啡?”

“当然。”

长宁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眉宇舒展着,好像让她逮到了什么百年难得的复仇机会,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等等。”长宁故作严肃的唤住mm一号,“你就拿这种速溶咖啡来应付你的总裁么?”

“这……。”mm一号被唬住,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征征的等着可以拯救她的长宁的下文。长宁一把拉过她,偷偷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又折回办公室的抽屉里找了包东西,把它倒进咖啡中至完全溶解掉,做完这些,长宁才拍拍手,露出一件大作完成的得意色,“ok,你现在可以送去给你的总裁喝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mm一号还有点犹豫,长宁的关系虽然跟总裁很近,但总觉得还缺少帮助她的理由。

“当然了,加了这个,保证他会对你另眼相看。如果你不信,我帮你送进去好了。”长宁顺手就要去接mm一号手中的杯子,mm一号后退一步,把杯子往怀里挪了挪,堆笑说,“别,还是我去吧,我相信你。”

长宁看着mm一号乐巅巅的往总裁室走去,心中的得意开了花,眼前好像看到宁越一趟一趟往卫生间跑的景像,蓄积了好久的郁闷终于在这些影像中得到释放,舒坦多了。

长宁顺手,把包巴豆的纸丢进了纸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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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大尾巴狼

第五十章:大尾巴狼

第二天一早,长宁才跨进办公室,便被mm一号赌在了门口,她的表情就像是吃了炸药一样的灰色,让长宁看了一眼就想笑起来。

“你还笑?”mm一号差点跳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把我害得多惨,都被总裁直接就逐出门去了。”

一办公室的人都坚直了耳朵,等着才刚刚开始的好戏长宁要怎么收场。

长宁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号,你别急,宁越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倒霉的只会是我,也就是说,我只不过是借你的手报复他一下,他还不至于傻到以为事情是你干的地步。[..com 超多好]”

“是啊,是啊……”mm一号兴奋起来,把刚见长宁时候的敌对情绪换成了同情的状态,“确实是这样,我在被赶出总裁室的时候,还听到他在自言自语,他说这一定又是苏长宁那丫头干的,他还真是聪明呢!一眼就能看穿事情的真相,我对他实在是太佩服了。”

“那你慢慢佩服吧。”长宁从mm一号的身边走过,把包往自己位置上一放,想着待会儿该怎样应付宁越那家伙,他该不是个吃素的人。

“长宁姐,你对总裁有多了解?”

“长宁姐,你怎么敢这样对总裁,你就不怕么?”

“长宁姐,你跟总裁倒底什么关系?”

一大群mm们围过来,像几千只苍蝇在耳边嗡里嗡气的叫。

“你们别这样,会把大灰狼招来的。”长宁连忙摆着手大声叫唤着阻止。

“谁是大灰狼?”有mm问。

“啊!总裁?”有mm叫。

几千只苍蝇一哄而散,长宁拿开捂着耳朵的手,很是好奇的看着古怪的氛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几千只苍蝇同时失声。长宁左右探望着,目光在远处倚门而站的身影上落定,这才明白刚才mm惊叫总裁的原因了,原来,真的是乌鸦嘴把大灰狼给招来了。(..com 好看的)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声音带着一点磁性带着一点伤感,低低的,像是有一团阴云浮在空气中,每一粒珠子里都张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

话说完就走,酷酷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残酷,碎了mm们一个梦,又给了她们另外一个梦。

长宁没有办法,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移动着脚步,宁越听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和圣旨无异。都来宁氏企业这么久了,他还是头一遭到她的办公室来,而她,也是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宽大而不空旷,简洁而不失个性,在细微处不张扬但显露情趣,又于明目处不落寂但显得严谨,看起来有品味有质气,闻起来洁净的空气中偶尔会飘来一缕花香,净心净魂。但更让长宁瞠目的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外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白云荡漾燕儿徐徐飞过,这种景像除了让人眼前一亮还让人心情豁然开朗,就像她长宁,一扫刚才乌云浮面的表情,变得畅快淋漓起来。

不过,只一会,薇洛的脸面便阴下来,整片的落地玻璃前,一个高挑的身影大煞风景的立着,一个转身,冲着长宁以胜者的微笑挑衅着。

薇洛犯起了滴沽,自进了办公室,宁越居然只字未提昨天的事,该不是……

长宁侧着头,以强势的目光回视着虞悦的挑衅,既然在宁越身上占不了一点儿便宜,可也不能输给了她虞大美人吧。

像宁越这般精明的男人自然能够洞穿二个女人之间的微妙变化,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苏长宁,你放下手头的工作,去陪虞悦小姐试穿婚纱。”

长宁瞪大了眼,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问号,不可置信的大嚷起来,“凭什么要叫我去陪她试穿婚纱?那要你这个新郎干什么?是不是结婚那天也要我代替你入洞房啊?”

长宁自然不满宁越在态度上把天平倾斜向虞悦,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宁越看着长宁,淡淡优雅的妆容掩饰不住一张娇怒的脸,眼神笼满寒烟,嘴唇香艳诱惑却又如同带刺的玫瑰,光线下,莹亮的发丝微卷,盘起,层叠缭绕成一朵妩媚牡丹,既真实,又好像生在不食烟火的九天外,旦让凡人相思憔悴。

宁越低着头,锁眉深思,他一向自命的清高被面前这个女人击得粉碎,终究如此,逃不脱世间凡人的定义,但是,可以庸俗到相思一个女人,也绝不可以爱上一个女人。

“别跟我讨价还价。”他冷冷道,“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法码,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听虞悦差遣,她让你干什么,你就的干什么。”

说这话时他的口气冷漠到完全不像那个想把家送给她的男人,长宁当然不服,把曾经心里留下的一点温馨感撕的粉碎,回道,“宁越,你这完全是以权谋私,蓄意打击报复,按照法律,我可以不向你们提供这一类服务。”

“你要跟我谈法律么?”宁越在宽大的皮椅上坐下,优闲的说着,“好,那么我问你,以你昨日对我的行径该是犯了哪一条法律?是损害他人健康罪?还是……谋杀???”

“这……”长宁自知留了一个把柄在宁越手中,有些哭笑不得,想起来自己这么好的口才在宁越面前完全等若于零,真是件打击自信的事。

“为什么每次认输的总是我?”长宁不情愿的小声抗议。

宁越终于笑了笑,他的确很享受跟这个小女子斗嘴直至完胜的过程,看着她撅嘴微怒的表情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而他的所有烦恼在她的嚣啸中也会烟消云散。

他真的,把她当作了一味药,或许,还是一味不可或缺的药。

长宁的话意味着举手同意,而虞悦却不乐意,走过来站到宁越身边,娇声道,“宁越,我才不要她陪着我,这个人看起来毛毛燥燥,只会坏了我的事。”

虞悦当然也是听到些有关长宁的传闻的,自然充满敌意。

宁越没有说话。

虞悦又说,“宁越,你真的很忙吗?忙到连我们去试穿婚纱礼服都没有时间吗?要不,我们改天?”

“不用了。”宁越一挥手,“就这样决定了,这一阵我都会很忙。”

宁越绝情的话等于往虞悦身上泼了一身冷水,在虞悦颤抖的同时,却让长宁得意的笑起来,看来这风水轮流转,宁越也不是如暴君般只会赏她蜜枣的。偶尔虞大美人吃几颗坏枣也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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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倒霉的一天

第五十一章:倒霉的一天

长宁开始了任劳任怨的一天。(..com )

才下车,虞悦文弱弱的便开始跟长宁较起了真,下了车,身后的长宁才钻出一个脑袋,她便故意重重的甩手关了车门,留下痛得捂头大叫的长宁独自扭着身子进了影楼。

化妆师开始帮虞悦化妆,她踱了几步才踱到桌边,俯身坐下,只听叭得一声巨响,虞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得她裂着嘴却不敢叫出声来,习惯了大家闺秀的优雅,总不能和市场上卖大白菜的一样扯着嗓子喊痛吧。

“对不起,对不起,以为你不坐呢。”长宁扶着椅背偷偷的笑,不给她个下马威,还真把她当嫩豆腐了,以为谁都可以来捏一把。

虞悦不吱声,不甘心就此打着牙往肚里咽,如果不能甩她一个耳光子。那也要让她付出代价,虞悦伸过手,指名要长宁扶她起来,长宁没有防备,就在她扶起虞悦之时便让她顺势在葱白的手背上狠掐了一下。

长宁连忙丢下虞悦,去捂自己被掐红的手背,可这时虞悦还未站稳,由于长宁的松手又叭的一声巨响摔坐在地,

长宁朝自己的手背吹着气,丢下虞悦,径自到一边的休息区坐舒服的沙发去了。

虞悦吃了个哑巴亏,气闷闷的开始化妆,一边又担心着一会儿婚纱照出来的效果会把她拍成了苦瓜脸,所以不时的对着镜子笑着。一会儿又扭头看长宁,又笑不出来。

越想越气,虞悦招招手,唤过服务员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服务员小姐给长宁泡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长宁本来说得口喝,刚好就拿着杯子来猛喝了一口。才入口,长宁便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狂跳起来,含着的咖啡喷吐出来,她一边不停的吐着舌头,一边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瞪着服务员小姐。

“你这是什么咖啡?”她开始发难。

“加盐的咖啡啊!”服务员小姐看起来有些无辜,指着虞悦道,“是那位小姐说你兴趣特别,喜欢加盐的咖啡,所以我们才这样做的。”

又是虞悦,居然把天杀的知识用在谋杀她身上,长宁来不及多想,顺手拿过桌上的凉白开,咕咕的狠灌一气。

这才有力气还口,“你不会用用脑子啊!怎么是猪是狗是鬼的话你都信?还有,刚才是哪个王八蛋说我喜欢加盐的咖啡?说出来,我非把剩下的咖啡全灌在她肚子里不可。”

长宁故意大声的朝着虞悦的背影大喊,指桑骂槐这一套她并不陌生,一个好的骗子高手,是应该熟读三十六计的,所以长宁从来都为自己的高智商得意得不行。

虞悦不敢吭声,有关长宁的为人她是听说过的,她宁可相信长宁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愿白白被灌一肚子咸咖啡。

苏长宁说过,猪都是笨死的,所以她还不想做猪。

长宁独自坐在沙发上,想起今天这一切都是拜宁越所赐,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变了个花样在耍她,这一招真是狠的可以,借她人之手不张声色的予以出击可谓是鬼计良多,看来她昨天还真是对他手下太留情了,她就该把整整一包的巴豆全倒进去,整死他。

不过,长宁反倒笑起来,这个游戏实在太好玩了,若不是宁越,她的人生也未免太苦闷了,如果能够把权倾天下的宁越打倒踩在脚下,那会是件更好玩更风光的事。无形之间,长宁的笑声变得明目张胆,一边还朝着扭头看她的虞悦挪愉的眨了眨眼睛,虽说跟她没有深仇大恨,但就是怎么着怎么样都看她不顺眼。

虞大美人?很美吗?看她在镜子前扭动着身子左看右看自己的婚纱,长宁莫名其妙就在头脑里冒出这么一句问号。

洁白的婚纱刺眼的让长宁坐不住,敛了笑,走开去,在影楼里乱逛。

突然,长宁停下脚步,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眼前,那件洁白如雪的婚纱招了她的魂儿似的,再也挪不开步子。

那是一件有着夸张裙尾的婚纱,收紧的腰身有着复古宫廷风格的元素,璀璨的金属色,又有着好莱坞的情调和香槟色泽的含蓄,大面积的蕾丝大放光彩,和着施华洛施奇的水钻一起烁烁闪耀着,淋漓尽致地将这款婚纱的独特魅力展现出来。

长宁看得有点呆,忍不住浮想联翩,“我穿上这件婚纱,一定很漂亮。”

“对,小姐穿上这件婚纱,一定很漂亮。”

“谁?”长宁被这种卡了带的回声惊了一下,连忙回头,只见一位高高大大干干净净绅士一般的男士站在她身后,向她展露明媚的笑脸。

那人似乎看出了长宁眼中的误会,连忙解释,“哦,小姐,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家影楼的老板,叫杭跃,这件婚纱可是著名设计师xxx的最新作品,柔合了当时时尚界的全部得宠元素,绝对是件值得收藏的精品。如果小姐愿意,可以试穿一下这件婚纱,如果合适并且效果不错的话,可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虽然潜意识里并没有想什么收获,只是对这件婚纱的疯狂喜欢让她欣然同意,或许,每个女孩子在婚纱上都凝聚了梦想和渴望,长宁当然也不例外,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把婚纱的独特魅力展现出来。

不一会,长宁穿着婚纱出来。她抚着裙摆,呼吸中慢慢溅进花的醇香来,水钻的光泽仿佛融化了千年光阴,耀得人无以回视。

绝美的人儿和绝美的婚纱相得益彰,任何的美都讲究一个度,长宁却恰好就把握好了这个度,在见到她最美丽的一面同时也能品位到她最意味深长的滋味。好像前所未闻,惊艳的美色将纯真和冷艳,高贵和优雅,闲淡和成熟一脉的柔和在一块,一回首,一抹女人香,几许佳人笑,在骤然之间加剧了人们的心跳。

“太好了,就是你了。”杭跃一拍手,连带着大家都叫起好来。就连最最不安的虞悦,都不由在心里给她打了百分百的满分。

长宁低首敛眉,这样的妆扮下她也不敢过份张扬,文文静静的,在这种高规格的礼遇下不好意思起来,一时间彩霞满天。

“小姐,愿意当我们影楼婚纱的形象代言人么?”

“嗯?”长宁抬头。

“小姐可否愿意跟我合拍一组婚纱照,制成画册,供宣传用?”

“嗯?”

“小姐算是答应了吗?我可以付五万订金的。”

“嗯?”

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了吗?

受了一天的罪,长宁回到家,把手中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包往地上一扔,鞋子一甩,就直挺挺的倒在沙发上可怜的哼哼。

大家过来,大惊小怪的看着被长宁甩了一地的大小包包。

“嗯,这几样是给庞即的,这几件衣服是给舒亦的,剩下的,就全是董珂的,这些衣服和首饰,可都是名牌,老贵的,我可谁都不偏心哦。”长宁边揉着背也指着那堆东西指手划脚。

舒亦拿起一件dior的裙子,这可是今年最为流行最前沿的款式,她都垂涟很久了却始终不敢下手,没想到,这丫头还这么有心全记着呢。

可是……舒亦想起了什么,连忙追问,“长宁,你是不是抢银行了,你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些昂贵的东西?”

长宁不答,只是摇着头。

“那准又是干什么坏事了,苏长宁,你老实交代,一个人单干了?”舒亦不依不饶。

“苏长宁。”

“苏长宁。”

见长宁不出声,连一向护着她的庞即也看不下去了,东西不敢拿,朝着她发急,和着董珂一起,一左一右拼命的摇晃着长宁。

“干什么?你们?”长宁差一点被他们摇下沙发,正酸痛的背更是显痛,长宁一个哼哼,“你们这都是怎么了?这东西不要我可全拿回来了,怎么这么多问题?”

“这是为你好,懂不懂?”董珂柔声道。

“真是……”长宁侧过身子,顺手从桌上拿过包,摸了半天,摸出二张卡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看到没有?这钱全在这儿呢,告诉你们,这一张卡里有五万块钱,是我收到的拍广告的订金,现在还给庞即,而另一张呢……。哈哈,就是我的无限期支票,你们的东西可全是用这张卡上的钱买的,不要白不要。”

长宁把其中一张卡抛给庞即,庞即极不信任的看了看卡,又看了看长宁,怀疑的说,“这,真的是你自己挣来的?”

“对对对……真是……”

“那另一张卡,是谁的?”

“宁越的。”长宁说到这张卡就有些咬牙切齿,今天她大包小包帮虞悦拎了一天的包,陪着她穿婚纱做美容逛商场,直到把长宁折磨的够呛,这才把她往商场中一甩,独自离去了,“哼,这有钱的主,这个冤大头的钱不用白不用。”长宁为了解恨,发疯一样的商场中采购,然后才带着大大小小的胜利品得意归来。

“天?他给你卡?”舒亦叫起来,“他该不是会对你……。”

“对你个大头鬼。”长宁狠狠瞪着舒亦,“请不要把一个快要结婚的人跟我扯在一块儿,这绝对是污辱我的行为,他硬塞给我卡是为了让我帮虞大小姐买东西的,我刷他的卡,绝对是解恨行为,与你口中所说的什么什么扯不上任何关系。”

“怎么?他把你当奴隶来使唤吗?”庞即那个心痛啊。

“我看是比奴隶还惨。”长宁翻了个身,仰躺着,脸上的凄惨加重了颜色,不过,才几秒,她的脸色就阴转晴天起来“不过,现在,那个虞大美人,可比我还惨。”

“怎么了?”董珂轻轻的问。

“嘻嘻。”长宁伸了个懒腰,难掩兴奋之色,“你们不知道,今天那个虞大美人对我有多凶,还让我帮她拎东西,拎得我的手痛的呀,所以,我当然不能辜负她对我的一番心思,我当即便把她所有让我拎着的包里的东西,都偷偷剪了个洞,这会儿回了家,她该是气得鼻子冒烟了。”

屋子里一片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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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无名怒火

第五十二章:无名怒火

清朗的早晨,宁越居然在办公室大发雷霆,四名将低首立在一边,而各部门的经理均灰着脸色进去苍白着面象出来,一时间殊蔺大夏万籁俱寂,谁也不敢刮燥一声成为出头的椽子。(..com )

办公室里,到最后,只剩下宁越和四名将。

宁越的办公桌上,平放着一张报纸和一份画册,报纸和画册均在最显眼的地方刊登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熟悉而又陌生,穿着婚纱,挽着一位男子的手,在冗长的午后行走在阳光细碎的林荫道上,在她们的脸部,好像延续着一场甜蜜的梦境,带着恬静而又悠然的气息。

就是这样一张飘逸着灵秀的照片,才使得宁越今天一向深沉的脾气完全暴发出来,若在以往,以池晏所见宁越最丧失理智时也未曾有今天恐怖,自见到那张照片,宁越骨子里积淀了二十几年的火气再也包裹不住,被报道中如针的字刺破,从每一个毛细孔里都冒出浓烈的火焰。

“把她带来。”再也没有多说别的话的力气,他淡淡的说道。

四名将嗯了一声,退出门去。

此刻,坐在电脑桌前的长宁突然眼皮连着跳动了几下,按照老话,该是又有什么霉事要发生了,她慌忙从一堆的文件中找出剪刀,剪了一小片的白纸,贴在眼皮上,美其名曰:白跳。

正在长宁得意之际,池晏和置之过来,不容纷说,左右一个架起她来就走,任长宁怎么求饶都枉自空费了心思。

当长宁又重新获得了自我控制权的时候,她已然发现自己只身处在了宁越的办公室内。

“真是冤家路窄。”长宁取下眼皮上的白纸,靠着门不敢过去。处在这幢楼里,她也是听说了今天宁越的异常,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下一个挨他火刑的人,会是她苏长宁。

桌后的宁越,脸色就如斜阳西沉的傍晚,目光直勾勾的紧扣着她让她心里颤抖,这个人,十足就是一本悬疑,每翻一页一个性格,让一向狡猾的她也觉得束手无策起来。(..com 好看的)

“看来,只能见招拆招了。”长宁想着,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果然……

“你要结婚了么?”他的声音失去了以前的润泽度,好像在斑驳的巷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到达长宁的耳朵里,带着一丝倦意。

“啊?”长宁怔往。

“结婚照,甜蜜的爱情故事,苏长宁,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长宁一头雾水,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宁越在说些什么痴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要结婚的事?”

长宁一脑袋问号,本打算走过去看看宁越有没有在发病,才一过去,就看到他桌上显眼的她的结婚照,恍然醒悟过来。

原来他是悟会了。

不过,长宁得意的笑起来,她可不打算给他解释清楚了,免得又高涨了他的气焰,枉费了一个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好机会。

“这个……”眼睛一眨,“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本来今天打算来说的,但大家都说你今天发神经,所以我也不敢来。”

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宁越徐徐的站起来,猛然伸手把桌上的报纸用力揉成一团,深吸了一口气,又无力的任其垂直跌落到地上。好像物体坠落的过程,心里有什么也同时跟着一起坠落。

宁越没有说什么,只是推开椅子踱到落地的窗边,长久的沉默着。

“你过来。”许久,他才说。

长宁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看到他这副神情在心里有了稍许悔意,看来,不该如此打击他的。

“很对不起,苏小姐,你不能结婚。”他突然说。

“我为什么不能结婚?”长宁就停在宁越的几步之外,不敢过去,反而是宁越自己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你没有权力结婚,苏小姐,你难道忘了那份协议?在附件的第六条,在我对你失去兴趣之前或者是协议到期之前,你不能结婚,否则,我可以有权力向你要取我该得到的一切,苏小姐,我已经给你太多时间了。(..com 好看的)”

“你这完全是霸王条款。”长宁当然不服,威胁道,“为什么就允许你周官放火,不允许我百姓点灯?为什么就允许你结婚就不允许我结婚?宁越,你不说出个理由来,这婚我结定了。”

宁越愣了愣,然后又恢复平静,毫无表情的说,“如果苏小姐不想我结婚的话,我随时可以取消婚礼。”

“为……为什么?”换作长宁愣住,她没想到宁越会以这种回答来给她理由,心里顿时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冒出来,让长宁忍不住就想缴械投降。

“不为什么。”

好一阵沉默。

“其实……其实……”一向灵络的长宁居然也吞吞吐吐起来,本打算坦白自己说了谎,却在这时,门口有敲门的声音传过来。

“进来。”他说。

进来的是多漠和平逸,还有另外一个被他们推搡进来的人,等长宁看得明白时,顿时脸色尴尬,她没想到,宁越居然会找这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把杭跃也一并请了过来。

杭跃看起来像个柔弱的白面书生,才刚进来就嗅到了空气中紧结的异常,听说过虎帮,听说过宁越,但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真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他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苏长宁,自以为是的明白了她的身份,又战战兢兢的看着宁越,遂腿开始发软,就差一点要给宁越跪下,靠着他就连珠泡似的解释,“总裁,老大,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那篇报道只不过是盗用了我们画册的图片,完全跟我无关啊,我跟苏小姐,也只不过是几面之缘,出乎合作上的关系拍了几组宣传照片,制成了画册,而且这也是她自愿的,仅此而已,哪来什么我要跟她结婚的传闻,总裁,你可要查清楚了,不然会冤曲了我这条小命的。”

宁越瞥了他一眼,已然从他的眼神中洞穿了一切,看来,又被那个丫头耍了。

见宁越不说话,杭跃跺着脚,过去拉着长宁,“苏小姐,你替我说句话,我们可是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即使对你有什么非份之想,那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啊!”

长宁见到宁越投来的凛冽视线自然也不敢吭声,相反却向平逸身后躲了躲,低着头,阻断了他如芒刺的视线。

“带他出去。”宁越挥了挥手。

平逸带着杭跃才走了几步,就被宁越叫住,“那个……这本画册印了多少本?”

“三千本。”杭跃连忙答道。

“全部收回销毁它。还有这份报纸,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上再见到这些个碍眼的照片跟报道。这件事,平逸,交给你负责。”

“是。”

“好了,你们出去吧。”宁越挥手示意出去。

长宁自然瞅准了机会,她才不会傻到在这种地方留下来,所以也悄悄的,蹑手蹑脚的跟在平逸和多漠身后,想要混出去。

“苏长宁。”他的身后好像长了眼睛,把长宁的脊梁生生的定住。

门啪的一声关上,长宁也跟着抖了一抖。

“为什么要欺骗我?”宁越转过身,向她走过来。

“这个……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长宁看着他逼过来,连忙跟着后退,一边还故意装作轻松的回答,“这都要怪你,因为你这些天跟我作对,快把我给逼疯了,我当然要向你报复了,所以,就跟你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就当作是放松放松的调节剂嘛,别价意,嘿嘿。”

直到撞到门,再也无路可退。

“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你是要付出代价的。”他靠近她,已然可以嗅到她发丝中飘散出的香气,那么近……粉红的唇,迷人心魂的眼睛……

“什么……”话未完,长宁就已经知道了宁越所说的代价是什么,唇上一片灼热,连带着思想也模糊起来。

虽然模糊,但也属于毫无准备状态下的模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就绝对不允许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

可是……拿他毫无办法,推他无效,反抗失败,那种致命的拥抱把温度再度提升了几倍,直到她被软化。

慢慢的离开她的唇,抬起头,看着玫瑰花瓣上被他灼出的影子,以及粉脸上长久未消的红晕,他笑了笑,笑容像是在宣扬她就是他的女人一样。

长宁还在这次的深吻中找不着北,宁越已经又在以命令的口气在她耳边警告,“苏长宁,在我对你失去兴趣或是协议到期之前,你如果敢结婚或者是让别的男人碰你一下,我会亲自去解决了他。”

这种淡漠人心的话终于让长宁醒过来,心里一颤,却又不敢看他,不敢再顶撞他。那种欲语还休的表情让宁越终于放开她,说道,“好了,到现在为止,除了债务,我跟你之间的所有过往仇恨全部结清,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也不许再找谁的麻烦。”

“那可不行。”一听到扯平,长宁就急起来,“这怎么能扯平?你不顾我的生死把我当靶子,还把我独自扔在狼窝,所以我跟你是生死之仇,这怎么能就此扯平呢?”

宁越才走了几步,见长宁又不知死活的冒出来,又折回来,意味深长的靠过去。长宁啊的一声尖叫,吸了上次的教训赶忙神色慌张的躲到一边,同时叫道,“算了算了,就跟你扯平了,你也不要再来骚扰我。”

直到宁越走远,长宁才敢在胸前抚平心跳,一边又不甘心的小声直嘀咕。

宁越在皮椅上坐下,一不小心看到了长宁咬牙切齿却又不敢申张的模样,决定再让她急上一急,看她跺脚也是件很享受的事。

“苏长宁,我必须很严肃的告诉你,有关这件事的损失,我会全部算到你头上,三千本画册再加上几十万份报纸,连带你五万订金,再怎么说也要个二十万,所以,很遗憾,你欠我的钱已经是整整一百万了。”

“啊?”

长宁只看到满天的星星在眼前直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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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太多无耐

第五十三章:太多无耐

“为什么到现在都迟迟不动手?”

只听见风漫过平野的嘶裂嚎叫……百花的妖娆转眼成空,如眼泪一般滴落,成为迷茫暗夜萧杀的陪葬。.com []

“对不起,花舞,我想退出这次行动。”

黑夜中,一个背对着另一个人的身影虚幻的随风飘动,她知道她的所想,“花妖,你别忘了,你做与不做的结局都是一样,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女人,况且,门主自小便对你恩重如山,把你从一个孤儿安排进了名门望族,难道,你就想以这样失去一切的方式来回报她老人家么?”

“可是,我没想到她把我安排在这个位置是为了要杀他,如果早就让我知道是这个目的,我就不会让自己爱上他。(..com 无弹窗广告)”花妖的声音仿佛坠入千年的古井,空荡荡的发出枯竭的回声,“可是,现在,晚了,我爱他,爱他,爱他……。”

“花妖!!!”

“花舞。如果是你,是你跟他相处,你会对他一点都不动心吗?他并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罪恶累累,他跟他的父亲不同,这完全不符合我们花祭门杀人的原则,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了?门主是怎么了?我们都在干什么?”花妖在平野中大叫着,狂泄自己的情绪。

花舞愣了愣,有几分钟没有说话。

“花妖,这不该是你说的话。”花舞无力的说。

“可是我要说,爱情是女人的权利,即使是杀手也不可能克制自己的感情,虽然知道爱情无望,但我真的不想伤害他。”

风狂抽在二个人的脸上,夜幕下,一切都是黑暗的,就连她们的心也因浸在黑暗中太久了,早已成了黑色。

“花舞,我求你,放过我……”花妖在轻声的哭泣。这种浓郁的哀怨在风中渐开渐长,紧紧缠到了花舞身上,她紧握着拳,二十多年了,一直都在学习如何生存在无法呼吸的情态下,以为生活得很好,却不料在花妖的哭泣中一切都明了起来,这,只不过是自己产生的错觉,自欺欺人罢了。

谁不想生活在明媚阳光下?谁想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生活?

花舞向着空中连开了三枪,嚷道,“你别说了,花妖,我不可能放过你,门主更不可能放过你,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所以你,只能认命,现在,我可以给你几分钟的时间,想哭就哭个够,哭完后,我会向你交代你接下来的任务。”

一时间没有了声音,连哭声都没有了。

不远处,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门主?”花舞惊了惊,在暗夜里的身影虽然只是一晃而过而且模糊不清,但是,她却可以,知道,那个人决对是门主。

“花妖,你等我。”花舞撂下花妖,向着人影晃过的地方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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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假面舞会

第五十四章:假面舞会

虞悦在酒吧里喝了一晚上的酒,醒了醉,醉了醒,沉浸在酒的麻醉中无法自拔,酒吧里的灯红酒绿和音乐的疯狂徘徊在侧成了催眠曲,折腾了一晚,大清早的便由人搀扶着给送回了家。

家中,虞雷正坐在她的房间里猛抽着烟,楼下一阵喧哗,他知道是虞悦回来了,但他没有下去,反正都已经等了一个晚上,他已不在乎多等几分钟。

她进来的时候一身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见床边的人影还傻笑着打了个手势“嘿”了一声,便一头栽到床上。

虞雷按了烟蒂,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他今年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他的妻子早在十多年前去世,只有一个女儿——虞悦。

他把手搁在她的肩上,用力摇了摇,“悦儿……。”

虞悦艰难的扭过头,醉眼朦胧的望着虞雷,他的音容在她的眼前晃动着,慢慢的……。

“宁越……”她一惊,连忙从身体下抽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宁越,是你么???”

“悦儿!”

虞悦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把薄薄的红唇贴向他,“宁越,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看,我们都快结婚了,是不是,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虞悦疯狂的吻着他,并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

…………。

等虞悦睡够了醒过来的时候,虞雷就睡在她身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虞悦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勉强笑了笑,捂着额,喊了声“痛。”

虞雷把烟熄灭,他平时都很少吸烟,可是这一阵,他却疯狂的爱上了抽烟,好像唯有在烟雾燎绕中他的心境才会放平,所有的烦恼才可忘却。

他的烦恼……家庭,事业,还有不知道算不算是爱情的爱情。

“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可以向我交代事情了。”他说。

“爸,我有什么好交代的。”她故意喊他爸,想把二个人的关系隔在遥远的千里之外。

“说,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嫁给宁越?”

“这个问题你都问了多少遍了?为什么还不放心我?你即使再问我一千遍一万遍,我还是这个答案,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幌子,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也知道,我想搞垮他的公司,怎么还可能真心想要嫁给他?”虞悦望着天花板,想起昨天自己抱着虞雷,却分明在叫着宁越,这样的谎言,在虞雷面前勉强不了多久。

虞雷知道她在说谎,可除了知道她在说谎还能拿她怎么样?她这个女儿,应该有很多故事没有告诉他。

有些事情,都心知肚明,即使夜夜相拥也只是做着同床异梦,早过了该清醒的时候,现在无论如何都清醒不了。

自从一年前二人突破父女关系,虞悦实际上就开始掌握盛世企业,一个月前,虞悦突然调动资金,花了所有手段想要收购布森集团,当时他明知道收购布森是一项错误决定,投资失败事小,得罪宁氏企业得罪虎帮的后果可能就是倾家荡产,但虞雷依了他,是因为对她倾注了所有的感情,看着她孤注一掷愿意陪着她一起冒险,可是……当被自己吹出的肥皂泡越来越美丽,这会儿他却连些残屑都无法抓住。

她说她恨他,却迫切想要嫁给他。说到底,终究不过是一个笑话。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宁越已经开始收购盛世,眼见着盛世就要完蛋,悦儿,你可要负起一定的责任,事端是你挑起,而宁越跟你的婚讯又迷了我的眼睛,你在旧金山被绑又使我无心应对,才会导致现在这种局面,这个时候,你不能见死不救。[..com 超多好]”

天花板开始模糊,醒着,多累……

“你放心好了,事由我起,我会负起全责的,接下来,只要你配合我,我会让宁氏企业彻底完蛋的。”

说这样的话,也很累。

谎言,还要说多久,才可以停止,可以休息?

这些天一直很忙,忙得长宁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盼来了下班,长宁赶忙拎着包往回赶,她才不想在这个鬼地儿多呆片刻。

才出了宁氏企业的大门,董珂的电话就进来,说是要邀请她参加一场假面舞面。

“假面舞会?董珂,你在这儿认识人么?”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具体事情,等你回来了之后再说。”

啪的合上电话,长宁轻吹了一口气,都紧张这么久了,该去好好放松放松了。

临海的别墅内,一群年轻人在月夜和星光下开始了一场放肆狂欢,光线暗谈,空气动荡不安,音乐又给的太刺激,一条条光诞陆离的影子游走在节拍下,尽情释放体内的热量和情绪,悲的喜的伤的忧的乐的,随着舞步消沉在过往。

宁越对那些疯狂到汗水滴上发梢的行为皱眉,他的冷静超出人的想象,五色陈杂氛围喧哗的境界都无法扰乱他的心调,在同样的空气下,有着另一个不同样的冰冷世界。脊梁如直,目光如束,老虎的假面之下有着稍少烦躁。

出列这样的舞会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可他明知会是这样还身体力行的执行着这个笑话,真有点神鬼神差的味道。

办这个舞会的主人是墨城市市长的少公子子戒,和宁越是朋友,这次被强行拉来,宁越也算是学会了委屈自己。

宁越站在窗前,看着人来人往的堕落和烟火满天的快乐,想起某个人来,竟也逐渐出生离去之意。

窗外,一辆车子停下,走出几个人来,他们昂首笑着,在烟火奔放的光线下脸庞的神色清晰可见,他们边走边给自己戴上面具,清脆脆的笑声伴随着烟火的气息拥进门来。

宁越眼前一亮,去意顿失。

他说过,某个人,她的发丝如锦绣的牡丹,嘴唇如带刺的玫瑰,一双神魂的眼如白色长相思一般纯净透亮生辉。

想着的人,居然来了。

宁越刚想挪步,却见有人向他走过来,惯例如常,人未到,笑先到,“能够请到我们的宁越大少爷,可真是不容易呀。”

宁越推开子戒,边说边走,“对不起,我要失陪了,那边有个熟人,我要过去一下。”

“哈哈,我很好奇,是哪个幸运的女人,会令我们的宁越少爷隔着面具就能认出她来?”

宁越也不理会,径自向被他视为疯狂的人流走去。

子戒摇了摇头,虽然在这种喧闹的气氛中,他仍是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

“喂,董珂。你已经到了吗?我马上过来,告诉我,你戴什么面具?”子戒边拿着手机说话,边挤过流水一般的人群。

长宁被人群围在中间,虽然她戴着面具但娇人的身材依然是男人追逐的热点,有请她跳舞,有请她喝酒的,不消一会便把她和董珂他们隔离了几处。

长宁心急着找董珂和舒亦以及庞即,自然无心跳舞,自然也是一一拒绝那些循色而来的男人。

但是……。

长宁的手被人群中伸过的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不管三七是几,拉着她便往舞场中央掇,急得长宁大声嚷嚷,“喂,你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她的话在**的音乐中仿若虚无,他头也不回,只是拉着她,挣不脱,甩不掉,让长宁极是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跟着他走。

他终于站定,回过头,想当然的一把搂住她的腰,这才吭出一声来,“想请小姐跳个舞。”

长宁那个气啊,简直就是强盗行为嘛,“跳舞?哪有这样请人跳舞的?你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劫持。”

看着那人戴着一张老虎面具,看起来并不以为意,“不管怎样,这都是最简单又行之有效的办法,给对方拒绝的机会,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不懂么?”

长宁不由自主笑了笑,笑这只老虎居然还是只笨老虎,“听起来不错,不过,先生,有一点你必须弄明白,弄明白你劫持的对象会不会跳舞。”

“这也没有关系。”老虎挥挥手,唤过一个人来,不一会,喧热的音乐归于平静,如高山下的流水潺潺动听。

“这最简单的步子总会吧,不会的话我会很耐心的教你。”

长宁抬起头,美丽天使的面具下发出一声惊呼,“可以随便指使他人,看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我就搞不明白了,这么多女人,干嘛偏偏要缠我这个难缠的人物?”

对方顿了一下,才说,“我是个目标感很明确的人,一旦目标被我选中,绝不会轻易放弃,所以,至少在今天之内,我绝不会再让第二个男人靠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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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玩过界

第五十五章:玩过界

老虎带着她在舞池中轻轻舞动,长宁被他的口气吓了一吓,不过,才一会,她便娇笑起来,双手故意紧紧的环绕住他的脖子,靠近他,声音柔若无骨,“你会后悔的,我可是个很难缠的女人,我会把你缠得死死的,就像这样……不论是今天……明天……后天……或许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让你透不过气来。”

老虎诱到她身上的长相思花香。轻轻淡淡,若隐若现,他顿了一下,长宁的三百六十度的转变让他无法着摸,许久,他才说,“我会随时恭候。”

舞曲开始醉人,使他们在音乐的芬芳中渐渐沉沦,长宁靠着他,和着他的步子。

“先生的胸膛可真是温暖,让人迷恋呀!”长宁更加放肆的把脸贴在他胸前,双手环着他的颈,柔声道,“你这面具底下,一定是一张能够迷倒众生的脸,看来我真是艳福不浅,要攀上高枝了。”

宁越没有说话,却在她把脸贴到他胸前一刻识破她的鬼计,这丫头,真是什么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他倒要看看,接下来,她又会增加什么样的法码,做出什么越格的事!于是,他干脆顺着她自己搭的梯子爬上去,给她来个斧底抽鉴,让她无路可退。落入他的手心。

“先生……”

“先生,你怎么不说话?”长宁有一点急燥,伸过手,就想掀开他的面具,宁越别过脸,笑道,“小姐,这样太没有意思了,敢不敢玩更加刺激一点的?”

“怎样才算刺激?”长宁果然上当。

宁越还真是服了她,这个丫头居然还未吸取上次胖子陆的教训,才没多久,又本性难改的踏进陷井来。

“跟我来。”宁越一把拉住长宁,就往别墅的二楼走去。

上了楼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里,有人正在进行所谓的魔术表演,屋子里挤满了人,看着表演者一会儿把手帕变没了,一会儿又从手中跑出一只又白又可爱的小老鼠,大家尖叫着,气氛高到极点。

长宁也跟着叫。

“这算不了什么!”身边的老虎突然说。长宁回过头,开始嘲笑这只老虎是在吹牛皮,宁越哼了一声,松开长宁的手。

“你等着,我送你一件礼物。”他说着就径自跑到台前,拿过麦,说要献给大家一个更有意思的魔术。

和所有的魔术相同,宁越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突然就吹了一口气,然后气定神闲的就像是真正的表演大师一样,从台上下来,推开拥挤的人群走到正在摇头晃脑的长宁身边,举起她的手……。

长宁的笑在一秒钟之内定格,刚刚的嘲笑也转化为不可置信,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手指上多了一颗陌生的戒指,诺大的钻石在灯光下烁烁生辉。

“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么?”他说。

长宁摇了摇头,突然又点了点头,被他瞬间的转变摸不着头脑,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戒指是怎么长了翅膀,飞到她手指上来的。

“这?真的是你变出来的吗?很值钱吗?值一百万吗?”长宁竟然傻傻的指着戒指问出这种话来。

“是,但是,并不怎么值钱,只不过是个纪念品而已。”他的回答简炼。

长宁隔着面具笑了笑,面前这个傻大款看来被她迷得发了晕,居然稀里糊涂的送她一枚钻戒,要知道,这东西,再怎么不值钱,在她眼里也是很值钱的。若是变卖了它,说不定还可以把欠宁越那笔债给还了。

长宁想得漂亮,不知不觉得又比划起手指来,细数起好处。

宁越在面具之下也笑了笑,握起她的手,“敢不敢跟我去喝酒?”

“喝酒?”长宁发现跟他还真有些投缘,说不定,还可以在这个傻大款身上敲出更多的油水来。长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当然。”她回答的也爽快,。

很快,他便带着她到了子戒的专属酒吧房里,吧房连着天台,可以在天台上看到海的深遂以及听到它的咆叫,宁越并不理会这些,只是从橱柜里拿出酒,一一摆放在天台的桌上。

二人对面而坐,依旧带着面具,宁越道,“小姐敢跟我玩这个游戏,一定很会喝酒吧,不如这样,我们来点彩头,小姐每喝一瓶,我可以给你一万元,怎么样?”

“一万元?”长宁瓣着指头又算起帐来,“一百万,一百万那不得喝一百瓶酒?”那多不划算,长宁自然摇了摇头,她得走捷径,尽快在他身上扒出一百万来。

“一百万?小姐为什么总提一百万?”宁越故意问,同时也终于知道这位大小姐究竟想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了。

见长宁不答,他也不深究,道,“那小姐想怎样?”

长宁迷人一笑,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不想把面前这个傻大款给吓跑了,一切,都等她把他灌醉了再说,“嘻嘻,不如这样,这里的酒我们每人一半,看谁先喝完,先喝完的可以获得奖励哦。”

“什么奖励?”

“这是个秘密,喝完了你就知道了。”喝完了,他就成冤大头了,长宁偷偷的想着。

“好,一言为定。”

长宁把自己隐进黑色里,双手合一对着天暗自祷告,“对不起啊,我也是被逼无奈的,谁叫宁越那家伙催命似的催着紧呢?我若再不还钱,过不了几日,就得沦为他的情人,我可不想有这样的下场。”

“你在干什么?”他问。

“哦,没什么。”长宁马上咯咯笑起来,半是纯真半是邪气的笑声在四周弥散,随着海滩上的烟火耀红了半边天,长宁转过身,她的发丝已被烟火染成红色,午夜灵动的影子莫名就让宁越想起她笔下的那幅画来,这个顽劣的女子,她以后的幸福会捧在谁的手心里?又会在谁的脸上漫延?一起息息相关?

天下为大的宁越,被自己内心里蹦出的这么幼稚的想法吓了一吓,眉头一紧,在心里刚刚打开的一扇门,啪的一声又合上。

“来,喝酒。”宁越边说着边打开桌上的酒瓶,各归各摆放一边,又为自己倒满酒,“喝吧,喝个一醉方休。”

“好。”长宁坐下,自侍自己酒量大,喝起酒起也不含糊,这美好的一百万,就得靠这些酒精给赚回来了。

酒过几杯,宁越的话又上来,

“这样喝酒太闷,不如我们再加点辅料?”

“什么辅料?”

宁越放下酒瓶,眺望了深遂的海平面一会儿,烟火已渐息,随之而来的是楼下混乱的音乐。

他说,“这位小姐,你看,我们两上人互不相识,也算是陌生人,应该可以无话不说,所以不如这样,我们之间谁先喝过五瓶啤酒,谁就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而回答者,必须如实回答。”

长宁放下酒杯,隔着桌子盯着对方的老虎面具一顿猛瞧,同时用鼻子嗅了嗅,除了在他身上嗅到酒气外没有一丁点熟悉的味道,这才放心大胆的应下来,反正是逢场作戏,先把他灌醉了再说。

二个人各打各的主意,瓶中的酒也在不断的下降,桌子边的地上摆满了瓶子,空气中,烟火味夹杂着酒的醇香,在时间的嘀嗒声中越发的醉眼朦胧。

有人开门,看到喝酒的老虎和微醉的天使,不由笑着,顺手关上了门。

宁越叭的一声摔碎了杯子,昂着头,唇角上扬,在每一缕酒香之中透出悦色,“我先过五了,小姐,你输了。”

“是吗?”长宁放下杯子,数了数他的瓶子,又数了数自己的瓶子,这才笑着承认自己输了,“想问什么?你问吧。”

长宁头脑尚算清醒,她是故意这么做,暗想以现在3比5的速度,这个公子哥儿非醉不可。到时候来个顺手牵羊,可不美死。

宁越顺手又打开一瓶酒,放到长宁的面前,然后舒服的倚着椅,闭着目,似乎在休养身心,“我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情。”

长宁倒是偏着头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不记得了。”她无耐的回答。

“怎么会不记得?”

“时间太久了,忘了。”长宁一边回答一边做着小动作,想趁着他不注意,把杯中的酒偷偷的倒掉一些儿,哪料,对面的人像是有着透视眼,突然就睁开眼睛,隔桌伸过手来,扯住杯子。

长宁见扯不过他,一时心急,弯下腰就在他耍横的手面上咬了一口,对方痛得连忙松手,杯中的酒趁势一个晃荡,撒了长宁满头满脸。

长宁抹着酒水,嚷道,“你干什么?”

“小姐耍赖的功夫还真是一流,想少喝酒可以明说,我会怜香惜玉,让着女人一点的。不过……”宁越凑过头去,“小姐,你刚才回答问题的态度不够真诚,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后悔的。”

“我是真的忘了。我真想不通一个大男人干嘛那么小心眼儿,不就是一个问题嘛,下次好好答就是了。”长宁故意甩着头,把沿着发丝滴下的酒珠子溅到他脸上,这才解恨的理直了气息,昂着头跟他对视着。

许是感觉到对方面具下的笑意,许是他盯着她看了太久,长宁终于发觉哪儿不对劲,在自己身上左右找着原因。

宁越指了指面具,长宁这才意识到刚才抹脸的时候肯定把面具给抹歪了,容颜一变,连忙惊慌失色的扶正自己的面具,干咳二声,坐好,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态来。

宁越也不追究,说道,“游戏继续,如果我第六瓶酒开始你手中的这瓶还没结束的话,那就得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好。”长宁在心里喊了一百个好,正等着他说游戏继续呢,再怎么说回答一个问题抵他的一瓶酒,这样下来回答十个问题他就可以喝十瓶酒,这么划算的事,他怎么可能还不醉?

长宁又不由自主的瓣算起手指头。

第六瓶开始,长宁当然还是输。

“我想知道小姐心中最爱的人是谁?”

“爸爸,妈妈。”长宁犹豫了一下,才说。

宁越低着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又酒过了几循,酒精终于开始发挥作用,长宁虽然尽量在控制着自己少喝酒,可桌边的酒瓶不知不觉还是空出了好几只。而宁越提问的时候也不再那么锐利,总感觉一切突然都慢了半拍。

长宁满面通红,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抬头看对面的公子哥,可是,对面的公子哥儿好像仍是没有要醉的迹象,长宁晃着头弄不懂,到底是因为自己酒量太小还是对方酒量惊人?

“酒仙?”对方没有声响,长宁自己也不知不觉的趴在桌上。

“你最恨的人是谁?”

迷迷糊糊的,潜意识里,最恨的人,应该是……

“宁越,对……宁越……”

宁越似乎也醉了,一伸脚居然把桌边一地的洒瓶踢得叮啉当啷滚得到处都是。

“好恨他啊,恨他在梦里都吵得我睡不着觉。”她又含糊的咕哝了一句。

有人终于得意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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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挽回损失

第五十六章:挽回损失

第二天早上醒来,头还是晕,抬头看更是几十个天花板同时在旋转,而四周,洁白的光线,温柔的软床,轻飘飘的丝被,还有身上……几乎透明的睡衣,长宁脊梁一颤,花容失色慌乱,刚刚还睡眼朦胧的眼睛在一秒内立马醒来,心也骤然跌落到零下几度。头,却奇迹般的不再晕转。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而身边的位置像是另外有人睡过,还留着几许温度。

长宁猛捶着额头,懊恼自己昨天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有什么发生!天!!!不会把自己的初夜交给了一个风流的陌生人吧?真是……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长宁一想到这些就懊悔到捶头顿足,弄乱了一头的秀发,过了一会儿,她又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而自己的衣服则被洗过且被整齐的叠好放在一边,她连忙下了床锁上房门,把衣服换好,又偷偷的打开门蹑手蹑脚的出来,还好,除了厨房里有个中年妇女的身影在忙碌,她并没有碰上什么拦路虎,顺利地从那幢豪华别墅里出来,拦了辆车,直往家赶。

庞即和舒亦都不在,就连董珂也不在,长宁捂着衣服的领口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想努力回忆出些什么,可是,记忆里对于那天晚上喝酒过后的事是一片空白,而内心里却偏偏对那事耿耿于怀,一直都无法平静下来,捂着领口,就越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四周随处都有一双偷窥的眼睛在盯着她,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捂紧衣领,直到把自己的捂的喘不过气来。

真要把她逼疯了,长宁站起来,狠狠的踹了几脚沙发,又不管三分二十一的拿起茶几上的东西就猛撕起来,突然,长宁就停止不动,盯着手上烁大的钻戒扇动着眼睫。

一切,都是虚的,只有,这个钻戒是货真价实的存在着的。

管它呢,长宁用双手抚着脸,给自己换上以前一贯的表情,哼了一声,拎上包,就摔门出去了。

找了一家卖钻戒的地方,长宁从手上取下戒子,直言来意,说要把它卖掉。

营业员小姐啊了一声,表情怪异,马上从里屋唤出另一个人来,那个男人拿着长宁的戒指左看右看,拿着放大镜看,到最后,才望定了长宁。

“小姐,这戒指,你确定?你要卖?”

问题提的傻不拉叽,长宁撇撇嘴,没好气的回答,“是。”

“小姐可知道这戒指中间的钻石是从什么上切割下来的?”那人又问,见长宁愣着无从回答,不由把刚才羡慕长宁的神色转为怀疑之色,“小姐,这戒指,是你的吗?”

“是……是朋友送的。”就连长宁自己也从那人的眼色中品出了什么味,怀疑起来。

那人点点头,“小姐,这戒环,是用世界上最珍贵的铑丝制成的,而中间镶的这颗钻石,是从历史名钻柯伊诺言身上切割下来的,柯伊诺言是乞今为止最为古老的名钻,所以这钻戒的价值,也起码价值在一千万以上。”

长宁张圆了嘴巴,“一……一千万?”

“对。”那人又说,“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戒指应该是一对的,你看,这戒环上还刻着s字样,戒环上还有一格一格的痕迹,很明显是定制的,而且还费了不少心思,可以随着年龄的增长从小戴到老呢。”

“s?s?s?”长宁偏着头,用一根指头在脸上有节秦的拍打着,脑袋里,突然之间就灵光一闪,像是记起了什么,却突然之间又忘了。

那人应该是老板,对长宁抱谦的笑着,“如果可以凑齐另外一只,价钱应该更贵,可以达到三千万,所以这么高的价格,小店也收受不起。”

长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家店里出来的,站在门口,她看到店里的宣传画上,写着:这世间,唯有爱,百分百纯净,百分百唯一。

真是……。莫名其妙,她没有爱情,却收到了钻戒,而且还是价格奇高的稀世名钻,长宁一时之间无法适应过来,她的小主意,到此刻为止,可算是全部破碎啦。

这戒指若只值个几万几十万,她就脱手卖掉了,现在,倒好,这么贵的东西,她连卖它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那个送她戒指的人,到底是谁?还有就是……。

呜呜呜呜……想起那个人来就头疼。

一连折腾了好几天,长宁才决定去上班,回去上班的时间已快接近中午,才进门,她就发现整个殊蔺大厦气氛极不对劲,以前,再怎么气氛阴沉都没有觉得恐怖,但现在,前脚才跨进来,长宁就嗅到了恐怖的气息。

不管是坐着的,站着的,跑着的,每个人都神色严重,像是遇到了几个世纪来的大灾难,地球将要灭绝。

随便逮个人就问为什么,但那些人忙的连回答她的时间都没有,来去匆匆。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长宁还一直在心里嘀咕,究竟,是哪儿不对劲儿。回过头,这才发觉mm一号,二号都不知踪影,这些个人,平日里可是新闻播报员皆任新闻收集员,什么样的事儿问她们一准知道。可这次,居然也没了影儿。

这一次,长宁准备自己主动出击,再多逮几个人问问。可是,她才走到门口,就看到mm一号脸色铁青的进来。

长宁连向她究明根源。

mm一号大呼小叫,“长宁,你对公司也太不负责任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我告诉你,今天,有黑客攻入公司的电脑系统,到目前为止,公司保守估计可能损失在三个亿以上。”

“黑客?”长宁是最熟悉不过这个字眼儿了,她在网络里,本身就是出了名的黑客,但她只是出于研究跟好奇而已,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可是现在……长宁脸色也跟着一变,愣了一秒,突然就快速的朝门口跑去。

宁越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再跑,果然,在技术部里,她很快就逮到了宁越。

一整排儿的电脑工程师神色萧杀,额前滚汗,手脚并用的忙碌着,而宁越站在一边,像雕塑一般,单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其认真的程度已到达连开门声都听不见的地步。

长宁轻轻的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伸过手,轻轻的在面前合上的电脑上摩挲着,想打开,打了一半,却又突然像烫了手般的把手缩了回来,同时低下头,用牙齿在自己的嘴唇上咬出道道浓烈的血丝,面色也倾刻间脆弱起来。

七月的风有些暖,长宁什么事都没做,却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凭空多了几缕汗水,滴在粉红色的电脑上,发出清脆的响。

许久,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抬起头,就像妩媚迷人的花朵迎风怒放,动作俐落不带一点拖泥带水,打开电脑,选定目标,长趋直入。

在网络的世界里,她不叫苏长宁,她叫黑夜天使。

已是近黄昏,空气中终于透出些许微薄的凉意,然而,有着一个顺畅的环境人们却缺少顺畅的心情,公司陷入低弥,从一楼到三十八楼,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要下班,人们似乎都在等着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结果出来,安静到想要哭泣。

宁越的脸上一片冷色,猜不透他的心迹,看起来像是几个亿的损失无所谓,又像是心痛到极致感官失灵,五味之中已是品不出一味。

没有人敢跟他说话,他是一个暴燥和静默的混合物,在你以为他静默的时候他却会让你生不如死,在你以为他暴燥的时候他又会轻淡的宽恕你的罪行。

只听到电脑健盘叱哩啪啦的响。

他从来没有站过一下午,却用一下午的时间明白,真正的生死较量已经开始了。

“总裁。”有人不知死活的叫。

宁越微微抬起头,目光清肃。

“解决了,总算都解决了,系统又恢复了正常。”

宁越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明白,这第一步,他一定不能输,否则,他会满盘皆输的,可是,他这一局的较量他又算不得赢家,对手只不过动了动手指,已是叫他损失三个亿,如此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倾家荡产。

“可是,总裁,很奇怪,在我们修补漏洞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早于我们已经打上了补丁,为我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工程师说道。

动了动,才知脊梁已经挺得冰冷,宁越瞄了他一眼,轻淡道,“知道是谁么?”

“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做得干干净净,可是……”那人顿了顿,看了下宁越的脸色,才说,“可是,我却能够猜到那个人是谁!”

宁越不说话,静等着他的下文。

“是暗夜天使,在黑客界,只有黑夜天使才会有如此快的速度,他的技术远远超过我们。”

“暗夜天使?”宁越疑惑道,“他在黑客界很有名吗?”

“对,他是我们崇拜的人。在黑客界我们称他为老大。”

“暗夜天使?”宁越像是没有听到那人的回答,突然一下转身出了门,身披灯光行走在长长的楼道里,薄薄的空气中被他的皮鞋声音震动,打破了静谧。

不远处的楼道口,一个轻灵的身影左右张望着,一眨眼就快速的晃过。

宁越站定,“苏长宁。”

那个身影被宁越的声音喝定,双手定格在空中,但不一会,她就偷偷的转过头,抱怨道,“宁越,你别吓我,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苏长宁,你这是在想溜吗?”

“溜?怎么会?”长宁刚才抱怨的脸上马上换了甜腻的微笑,“我怎么会溜呢?是那帮人都不走,而我又饿得慌,想找些东西垫垫饥而已。”

“你可以走了,但是,你忘了一样东西。”宁越向她走过去,将手中提着的东西交给长宁,那是一部手提电脑,粉色的,就如长宁粉嘟嘟的笑脸。

“哦。谢谢。”就在长宁伸过手去接那部电脑时,宁越突然凑过脑袋,在她的耳朵趁着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然道,“暗夜天使?暗夜天使是谁?”

“啊!”那部电脑在长宁手中垂直落下,差点就成了牺牲品,若不是宁越早就意识到长宁会有如此的反映,早就作了准备,她苏长宁这个月的工资,可就要泡汤了。

他盯着她,她心虚的捂着口的慌乱模样着实想让他发笑,黑客界的老大?原来长得这么幼稚,若被那帮崇拜她的人发现,可能连寻死的心也会有。

“你……你都知道了?”她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说呢?”他反问。

抱着的饶幸心里彻底崩溃,“这个……那个……”长宁一会儿摆着手,一会儿又举着手,最后来甘脆把脚一跺,横下心头解释,“我可是什么都没做,真的……除了有时候闲的无聊会偷偷到你的电脑里转几圈,送给你几只烧香的小熊猫和几只可爱的小鸽子,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可没有偷你的文件,盗你系统里的东西,更不是这次事件的造事者,宁越,你可要擦亮你的眼睛为我做主,我,暗夜天使,可是很有善心很仁慈,绝不会做那些缺德事的。”

“我没有说你是造事者。”宁越围着长宁转了一圈,看得长宁心里直发虚,回到原点,他却突然笑起来,声音里终于有点绅士的味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造事者,但我知道你绝对是这件事的终止者,于情于理,我都该请你吃个饭的,肯赏光吗?”

长宁拼命点了点头,刚刚还在为晚餐的事情发愁呢,那个该死的庞即,还有该死的舒亦和该死的董珂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居然都不在家,而且连个电话都不接,真是都把她丢在脑背后三里地了。

长宁意外得了个欣喜,宁越却意外得了个便宜,他一把拉住这个单纯到一点都不懂得防备的女孩的手,大跨步迈开去。

“宁越,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嗯,我为你摆平了这件事,减少了损失,你不会是想只用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吧。”

“不行,你起码得把我欠你的一百万给抹了,那相对于你的损失,只是个微乎其微的小数字。”

“宁越?宁越?呜……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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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半山别墅

第五十七章:半山别墅

月夜的墨城有种不同寻常的美,在它柔软的身体里四处盛开出迷人的花,花色妖绕妩媚,每一片相互纠缠的叶子里流淌的血液浓郁而幽长。(..com 好看的)气质洁白纯粹,高贵而平淡,平淡而虚无。

墨城就像一个思想者,外表静默,内在深遂。

坐在车上,望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光,长宁故意生着气,那个固执的家伙居然把她的提议当作了无理取闹,对她的报酬只字不提,小气到用一顿饭钱就想把她打发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帮他,她再穷也不会穷到差这么一顿饭钱吧。

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呀!!!

宁越知道她在生气,可他并没有打算安慰她的意思,这个小丫头生起气来的样子都让他十分感冒,若再安慰她只会助长了她的气焰,他可不想在这个世上被谁牵着鼻子走。

池晏的电话进来。

宁越戴上耳机,电话中池晏的声音匆匆传来,“少爷,按照你的指示,我们已在xx日报上登出要与花舞见面的消息,时间定于这个星期周末八点,在断崖顶上,不见不散。”

“好。”宁越关了电话,对于池晏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这一次,跟花祭门的较量,他想一改被动局面成主动出击,他就不信,花祭门的女人个个都是神。

长宁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宁越握着方向盘,指节轻轻敲动着,一本正经,却又像是漫不经心的在说,“长宁,你听说过花祭门吗?”

窗外流光一闪而过,长宁摇了摇头,不知道宁越问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花祭门是干什么的?”

“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

车子在车流中急驶而过。

宁越带她去的,自然是一家气质不俗的餐厅,钢琴声如流水,斑斓的灯光如繁星。

长宁狠狠的点了一桌子的菜,然后在等菜上桌的过程中发着牢骚,“今天非要大大的宰你一下,要不然,我都屈死了。”

“到现在我才猛然醒悟我是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在我出手前我就该狠宰你个

一百万的,想来你也不会不同意,可是现在……我连肠子都悔青了。”

看着长宁托着下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跟她之间的一根无形线条微微抖动了一下,暗淡的光线遮不住她的美丽,就像金子会发光,就像花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抬头,发现他有些异样的目光,一向爽朗的长宁居然也低下头,不再言语。

“如果,你觉得一顿饭不够的话,我可以做出让步,可以管你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的饭……”他突然说道。

“这光线真是刺眼。”长宁嘀咕着,低着头转动着手指上莫名其妙得来的钻戒,小声说道,“你想得美,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天天对着你多闷呀。”

宁越晃了眼灯光,光线分明十分柔和,再看她,脸上的动人表情在钻石的光芒中有种生在梦中的感觉,宁越注意到了那枚戒指,“这戒指看起来不错。(..com 无弹窗广告)”

“不错吧,这可是有人送我。”长宁故意伸过纤细的手指给他看,宁越自然不是瞎子,应该能懂这戒指中所包含的一千万的道理。

“是谁送的?”他迎合她炫耀的心理,故意问。

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一道一道的让长宁眼花缭乱。

“不知道。”长宁在回答他时已经开始开动,在他面前,她完全像个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娃娃,想怎样,就怎样。

“打算一直戴着它么?”他又问。

这是个比较严肃的话题,长宁停下动作,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才摇头答道,“不想,我会还给他的。嗯,今天有你这个车夫在,正好差遣你办件事,吃过晚饭后,陪我去个地方,把这东西还了他。戴在身上还真是个麻烦。”

“麻烦?”宁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边吃边说,“苏长宁,你确实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本来我还以为你会把它卖掉。可你居然会想把它退还给它的主人,看来,我还真得重新认识你了。”

长宁咯咯一笑,对宁越的赞叹不好意思起来,“不是,那个……那个价格太贵了,差点吓得我得心脏病,如果它只值几万或是几十万,我早就把它卖了用来还你钱了……”

“原来是这样……”宁越点点头,怪不得……这丫头……

宁越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所以这一顿饭,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好了,带我去见他。”吃完晚餐,宁越穿上外套,带着长宁离开。一路上长宁都在指手划脚,给他指引路线,并跟他说起那天晚上因为太想还他的钱所以才会大敲竹杠的囧事,当然,长宁讲故事时自是忽略了那段让她耿耿于怀的事,每当想起,便会杞人忧天,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否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来。

很快,宁越和长宁便来到了一幢半山腰的别墅,屋内,是灯火辉煌,屋外,是四名将在风中候着。

长宁边走边打了一脑袋的问号,这地方,怎么会出现四名将?

“少爷。”王妈叫了一句,长宁马上认出她来,她就是那天她出逃时在厨房看到的那个中年妇女,她叫他少年,那么……。

“少爷?宁越,难道你是……”长宁张大了嘴巴。

“对,我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天,那你就是那天……怎么会?”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你可真是慢半拍,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宁越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长宁仍愣在那儿的影子,风吹过来,连影子都晃了晃。

“嗯,这个……这个还给你。”长宁连忙从手指上取下戒指,跑过去硬塞在宁越手里,自我找台阶下,“嗯,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得先走一步,不好意思。”

宁越咳了一下,顺手指了指窗户,池晏连忙过去关上窗,合上窗帘,而余下的三位则不动声色的拦住长宁的去路,没有一点转回的余地。

自知走不了,长宁一步一步的倒退回去,同样在沙发上坐下,用手遮着面,背对着他。

“那天晚上……”他企图挑起话题。

“那天?哪天?我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求你也别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长宁大声嚷嚷着,想用尽力气来弥补自己的底气不足,若是,那天晚上……长宁满脸通红,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宁越看了看池晏,四名将立马会意,识趣的退出大厅。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真的不想知道么?你就不想知道,你到现在,还是不是清白之身?”宁越的话的确让长宁竖起了耳朵,事关清白,她怎么可以如自己所说不关心呢?

但长宁并没有作声。

宁越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一向骄傲的苏小姐在得知和自己头号憎恶的对象发生了关系后,会是什么反应和表情。”

长宁头上的无名火嗖嗖的乱窜,终于忍无可忍,腾的回过身怒吼道:“宁越,你这么说的意思说是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了关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你居然在我醉酒后趁火打劫,强取豪夺,你……你……你……。”

看着长宁气得说不上话来的表情,宁越动弹了一下,对自己刚刚的擦边球打得十分满意,可是,他似乎又不过瘾,又给她来了个先发制人,“苏长宁,我还真是高看了你,居然思想堕落到这种地步,我有说过跟你发生关系了么?还是你的潜意识里就是这么希望的?你就要这样自以为是的下定论?”

“你是说……没有吗?”长宁声音弱下来,她撇开宁越的取笑不问,反而小心翼翼的关心那个敏感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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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儿时忘记

第五十八章:儿时忘记

宁越点点头。(..com 好看的)

长宁的脸马上绽放成一朵阳春三月里的桃花,粉嫩的色泽让人炫晕,她的手,顽皮的挽上宁越的臂弯,摇晃着,“宁越,你人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你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入流的事情来呢,嘻嘻,我该怎么感谢你?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难受,真郁闷死我了,现在可好,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这个世界,真是美好啊。”

这丫头前后二种完全不同的态度转变的太快,让宁越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宁越也不是一个会把情绪放到表面来说的人物,他淡然的回道,“刚才还有谁说我是个混蛋,是披着羊皮的狼,说我趁火打劫,强取豪夺……。”

“没有没有……一定是你听错了。”长宁耍赖,把头摇得分外俐落。

宁越也不追究,径自研究着长宁塞还给他的那枚钻戒,绝世的光芒耀的长宁眼睛疼,宁越看了一眼捂着眼睛的长宁,然后目光下落,停留在她另一只仍按放在他臂弯的手上。

“把手伸过来。”声音严肃而带着威慑。

长宁慢慢的把手伸过去,她在他的面前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凡是他的命令,是一定要听的,不然,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励。

她的手细白嫩而纤细,十分适合戴这种戒指,宁越也不问她究竟愿不愿意,就径自替她戴上。

当长宁发现他的意图时想抽回手已经晚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戴上戒指又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意思,慌忙撸着手指想把这东西拿下来跟他撇清关系。

“苏长宁,你别费力气了,这东西我不是送给你的,只不过没地方可放,暂时先寄放在你那里,等我有用的时候,我会随时向你要回来。”

这东西这么贵,凭什么她要替他保管,万一要是保管丢了,不是要提着脑袋来见他么?长宁想着,眨着眼,长长的睫毛忽忽的扑闪着水气,“干嘛,我有什么义务替你保管这么贵重的东西?或者说,我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不过,你最好别问为什么,它跟你无关,别净做些福尔摩斯式的猜想,你现在只需要替我好好保管好它就是了,若是丢了,你可是要赔的。”

“那我还是不保管为好,还给你。”

“苏长宁,你敢摘下来试试……”

长宁闷着不敢再动,瞪着大眼睛恨恨的看着手指上的钻戒,真是没有道理,爱钱

如她,怎么会看着这么个值钱的东西戴上手上反而会生气呢!

“好了,已经很晚了,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儿。.com []”他站起来,伸了伸腰。

“睡?睡在这儿?”长宁从刚才的愤闷情绪中回过神来,把敌对的眼神从戒指移向宁越,脑袋中糟糕的想法瞬息万变。

“你又在乱想些什么?我会睡在你隔壁。”一语惊醒梦中人,长宁哦了一声,情绪这才缓和下来。

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怎么连空气都乱七八糟的。长宁愤愤的迁怒于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些醉,昨晚没有喝酒,怎么就会醉呢?长宁从床上坐起来,瞪着房中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景像发着呆,不一会,王妈进来,拿着大把的长相思插在床头的花瓶里,边摆弄着还边摇着头,在她老古板的头脑里,想不通一向不喜欢花花草草的少爷,怎么会突然喜欢起长相思来,而且还将这么不吉利的花束迎进屋来,摆在房间里。

长宁顺手从花瓶中取出一支长相思来,花香清淡,缭入心肺,终于有了些许止晕止醉的感觉。

长宁抬头,在正对面的墙壁上,平挂着二幅画,画面色泽暗晦却活泼,看似平淡却又寓意深遂,只一眼,就把长宁看得愣住,手中的长相思掉落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移近步子去看,长宁这才敢确定,这是二幅相似度为百分之九十的画作,画面均是以夜晚为主题,幽山中,溪水边,满天的荧火下,有一对男女背靠着背,紧挨在一起。

让长宁吃惊的是,她认出了其中一幅,正是那日在舒亦家中被宁越强取豪夺去的自己的画作,而这幅似乎在脑袋中定型许久的画作偏偏又跟旁边这幅画是那么相似,所不同的是自己那幅画中画的是成年的情侣,手拉手,处在甜蜜的时期,而另一幅画中,画的是一对年少的儿童,似乎刚刚吵完架,各自喁着气把脸别向一边,在月光下别有一种美色,除此之外,其它好像都是是凭着记忆临摹下来的。可是,长宁可以发誓,在她的记忆中,绝对没有看到过这一幅被临摹的画作。

更奇怪的是,昨天晚上睡觉前,正对着床的墙面是空的,根本没挂什么东西,怎么只一晚上,就多了这么件奇怪的事?

“奇怪是么?”宁越身影悠闲的倚着门,似乎在门口站了很久。

见到这么个人影,长宁马上就知道问题的根源出在宁越身上,想要答案,却又装作不紧不慢的问着,“这画,是我睡着以后你叫人挂上去的?”

“是,我觉得这二幅画这么相像应该不是巧合,我想向你索要原因。”宁越穿着睡衣,慢慢的踱进来。

“向我索要原因?”这是什么话,长宁有些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宁越,你干脆有什么话一块儿说了,也好让我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那我就把话挑明了来说……这幅画,是二十前年著名画家墨子卫的作品,而这画中的人,便是我跟殊蔺。”宁越指着另一幅画,如烟的往事在他的脸上淡淡的浓缩成片断,那一年的夏天,殊蔺也就是这样穿着一身洁白的裙子,漫长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飞过,在山野间卑微的花丛中翩然如蝶舞动,穿梭在黑色的雾里和隐约的月光里。他是看不怪她的,但是在这样凝结的时间和流动的语言里,仍是发出幼稚的漂亮的惊呼,跟在她的身后一步步的追逐着。而他的前面,便是她捕捉荧火虫的快乐身影,快乐到不想回家。

这一次,是殊蔺硬逼着宁越带她出来的。云叔多次催促都未果,殊蔺执意要捉满30只荧火虫子才肯回家。

“宁越,你看,那边有只荧火虫,你去帮我把它捉来。”脸庞稚嫩,口气却如女王,宁越当然不愿理睬。

“我答应你,捉完这只就回去,好不好?”见女王的台词不凑效,殊蔺马上附过来轻轻抚弄着他的头发,灵活的运用起了撒娇这一招儿。

还真是百试百灵,宁越终于傲不过她,向着溪水边的荧光虫子走过去,黑色的夜里到处都是迷雾,即便借着皎洁的月光透过双眼也会看不清这个迷离的世界。一伸手,脚下却一滑,水花顿时四射如笔直的箭,在深沉的夜里毫无目的的穿梭。

“殊蔺,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这块石板上长满青苔,还要叫我过来,我怎么会这么相信你?”宁越捂着潮湿的衣服。慢慢的从溪水中爬出来,而岸上的殊蔺早就笑成了一朵花,好笑到要用眼泪来表达,“宁越,你又上当了,这该是你第几次上当了呢?是第五十五次?还是第五十六次?”

宁越独自在岩石上坐下,拧着衣服,不搭理她,殊蔺叹息了一下,独角戏唱得太累,觉得无趣,便又转身去捉荧火虫子去了。

她的瓶子里,已经有29只荧火虫了,只须要再捉一只,便可以完胜回家了,回去后把它们养在房间里,关上灯,让那些荧火虫提着灯笼飞来飞去该是多美呀。

可是,抱应来得太快了,殊蔺没有想到上帝的手会这么快就把她推了一跤,一声脆响过后,是一轰而散的提着灯笼逃窜的荧火虫。

瓶子碎了,荧火虫没了,幸好没有摔伤,只是边上一溜烟的笑声拢得她更是心烦,殊蔺双手支着腰,噔噔噔几下便窜到宁越的身边。

宁越咯噔一下止了笑,看着月光下的白发魔女迷人的脸上不知名的情绪,月亮在枝头,一直落进她的眼睛里。

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宁越暗叫一声不好,慌忙抱起被自己置在一边的玻璃瓶子,这个魔女,肯定又在打他瓶子里荧火虫的主意了。

殊蔺笑的轻灵,蹭到他身边也跟着坐下,看着他小心翼翼抱着瓶子一边还不忘监视着她,故意不看他,看着他的头发。

她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才一碰到,马上就皱着脸缩回了手,捂着鼻子,“嗯,你头发上是什么东西呀?”

宁越虽然没有再上当,但也迟疑了一下,就是这迟疑的一个当口却给了殊蔺做手脚的机会。

又是一声脆响。

她拍掉了他怀中的瓶子,然后站起来,咯咯咯的笑声穿行在月光下,“宁越,我没有的东西,也不允许你有。现在我们公平了,可以回家了。”

“殊蔺,我非掐死你不可,你赔我的荧火虫。”宁越大叫着,到处捕捉这只惹事的妖精。

七月的夏天,月色撩人,二个小小的人影儿快乐在彼此的世界里。

在他们的身后,出来采风的画家墨子卫快速的挥动着他手中的画笔,将这绝代的风影浓缩进他的方寸之间,到最后,将这二个小人儿定格进自己的画布中却成了一个问题。

这二个人,似乎不像是会好好跟他合作的。

“小朋友,你们这样追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们看,这样,你们二个人坐在那边的岩石上,不许动,若谁先动,谁就输了,那么他就必须向另一个人道谦。怎么样?敢不敢玩?”

见二人互相望着谁也没有说话,墨子卫火上又浇油,指着殊蔺道,“这位小姑娘好像不敢玩呀,真是太胆小了。”

“谁说我不敢玩?”殊蔺倔脾气上来,指着宁越,“不敢玩的是他。他是个胆小鬼。”

“你胡说,不就是不许动吗,殊蔺,你就等着向我道谦吧,你这个得了多动症的魔鬼。”

风中转过一阵笑,墨子卫选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将二个人儿快速的画进画中。

第二天,他们便收到了墨子卫送来的画作,说是做为礼物送给二位可爱孩子的。

从此后,殊蔺居然迷上了画画,常常会一整天照着那幅画在白纸上胡乱涂鸦。

这也就成了宁越常常笑话她的一个话柄。

“殊蔺,你这荧火虫,怎么画得有些像我?”

“胡说,荧火虫怎么会像你?明明是你长得像荧火虫嘛。”

“如果我是荧火虫的话……。”宁越也不恼,话说了一半就偷偷笑起来,抢过殊蔺手中的画笔,也在白纸上涂鸦,不一会,笔下也跃出一只荧火虫。然后指着它,又指了指殊蔺,“如果我是这只公的荧火虫的话,那你就是这只母的荧火虫,反正,不管你乐不乐意,以后我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哦!随便你怎么说吧。”殊蔺翻了翻白眼,眼珠子一转动,鬼点子便出来,“嗯,我可是狐狸的师傅。”殊蔺自娱自乐的想着,拿过宁越手中的画笔,指着荧火虫的脸向他讨教,“宁越,你看这儿,该是着红色好呢,还是紫色好?”

“红色。”

“好吧,就红色。”殊蔺拎起画笔毫不客气的在宁越的脸上涂了一大片的红色。

“殊蔺。”他叫。

“你干什么?”

“你身后有蛇。”

“我才不……。信……”殊蔺缩着脑袋,不敢回头,张扬的空气中因宁越惊讶的表情而嗅出了蛇的味道,我不信……顿了顿,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我信……。”

抛了画笔,一把抱住宁越,把头埋在他肩膀上。

宁越低下头,把脸上的红色颜料蹭了一半在殊蔺的脸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殊蔺,这就算是扯平了。”

殊蔺不知所以,仍处在对蛇的恐惧中,对宁越的突然退后一时没有作出反应。

“蛇,蛇呢……”她偷偷的转过头。

宁越却一溜烟的跑出了门,不一会,就只看到房里有人被怒火焚烧的样子。只要火焰不漫延,只要这个小妖精的法术还没有高到隔空捉他的地步,他还是很乐意捉弄她的。

不过,被她捉弄,好像也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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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独上断崖

第五十九章:独上断崖

“你说,这画中的人,是你和殊蔺?”苏长宁一把将宁越从二十年前的思绪中捉了回来。

“是的。”宁越倚着墙,站的样子好像有些感伤,眼神却似焚烧。

“这是墨子卫一时兴起专门为我和殊蔺画的,在作品完成后的第二天便转赠给了我们,所以,有关这幅画在这个世界上知道的人很少,也未曾流于市面。”宁越顿了顿,继续说道,“苏长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所以,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他的眼神似一哉的活在这个世上的。”

一语道破天机,花舞对这个对手有些叹服。今天,本不该来赴约的,跟这么危险的对手约会就如走棋一般,稍有不甚,所有的计划都将全盘打破。

可到最后,所有的不该也变成了应该,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花舞叹了口气,口气中有些幽怨……

见花舞没有说话,宁越转过身,继续说道,“这的确是个好游戏,虽然有点过时,但却惊险刺激,不过,在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中你们未必就会是赢家,猫,我无可下定论是否是好猫,但我,却一定不会是只等死的老鼠。”

夜色下那张熟悉的脸若隐若现,花舞不得不退后一步,隐入黑夜中,同时一语双关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老鼠看,这个世上,老虎为王,对手若不是老虎还入不了我的眼睛,不过,驯服老虎我自有一套,再凶猛的老虎我也能够控制它的死亡时间,我说死,它便活不到下一秒。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花舞一伸手,抓了一把自空中落下的花瓣,再摊开时,手心里居然是一滩的血红,望着那抹血红,记忆最深处的最疼痛的记忆漫上心来,挥之不去,顿了顿,她才说道,“你不知道,门主最痛恨老虎,在我的记忆里,我自小便被和饥饿的老虎关在一起,看着我跟老虎为了生命而搏斗,门主从来不会出手相助,所以到最后,赢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因为只有我知道,只有赢,我才会有生命,久而久之,我便学会了去掌握他人的性命,只有强势的人,才可以生存,宁越,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觉得这次的任务会是件很有挑战性的事。过程不同,但结局绝对一样。”

虽然早就知道一个杀手新鲜出炉的全过程会是充满疼痛的过程,但听到花舞这么讲,心里还是一紧,说到底,杀手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一把充满血腥的刀而已。但是,宁越却不愿把这种同情放在层面上来讲,口气中,依然带着傲气,“看来,这个死亡游戏还非人人玩得起,还真是得谢谢你把我当作了对手,对你来说,花祭门的脸面跟声誉全装在你手中的那把枪里,若它偏离了方向,花祭门就会瓦解,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就会是那个改变你子弹方向的人?或许,下一个死亡的人,就会是你?”

花舞抬起头,天边,有一颗星星悄悄的坠毁,在天空划了一道光线便闪电般的消失不见。

有人说,看见流星许愿,便可梦想成真,但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却不敢许愿,她的愿望是矛盾的,她若活着,他便会死。

“我随时都做好了这种准备,死亡-----这个词眼儿,在我童年时便跟在了我的身后,我欢迎它随时来找我。但是,在我死亡之前,你也会死亡,哪怕是一秒,不会有奇迹发生。”口气依旧冷漠。

“我从来不相信奇迹。但我相信我会亲手改变命运。”他的话很是自信,花舞不想再跟他有什么口舌之争,说,“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彼此攻击的话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你,给你们门主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可以自己看。”宁越从身上取出一卷差点被自己压扁的东西,慢慢蹲下身子,把它放到地上,然后退后了好几步。

花舞并不惧他有什么诈,她是个自信满满的人,最突出的状况,她都可以从容应对,就像现在,她已然发现了爬上宁越嘴角的笑意,但她仍是走过去,步子迈得洒脱。

可以用衣裙飘扬的刹那来形容她动作的迅速,她的手,在触摸到那卷东西时,耳朵已经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一把抓起那卷东西,顺势在草地上一个打滚,人影已飘到了一棵树后,那声枪响悠长的回响在整个断崖上,花舞探过头,只见原来放东西的地方,已经被打出了一个深洞。

宁越的枪口跟着她快速的移动,在他的枪里,第二颗子弹呼之欲出,而花舞的目光正好跟他的枪口吻合,花舞一惊,连忙缩回脖子,枪声已然如雨点一般落在那棵从容替死的树身上。

花舞是个强势的人,她不是个甘心忍受子弹如此羞辱的人,只见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几枚现成的花叶子,趁着间隙转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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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在烈火中永生

第六十章:在烈火中永生

宁越自是见过那种像是暗器又不像是暗器的东西,枪声有一时的躲闪,但是真正的高手过招,要的时间无须太多,花舞已经迅敏的抓住顶上横生出来的枝杆,凌空跃起,向着宁越过去的脚势凶猛。

宁越躲过了暗器,却来不及躲过花舞的这一脚,在他的当胸口,被重重的补上了一脚,让他连着退了好几步。

这一次,宁越并没有想真正置花舞于死地,他也知道真正的花舞也不是如此简单就可以让他置于死地,他只是想试一下她的身手,是不是可以称得上是,敌人。

而这一脚,已然给了他答案,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二个人对峙着,隔着白色的面纱,宁越并不能看清楚她的脸。

“即然你希望,那我就奉陪。”花舞从身上拿出枪,将它扔在一边,然后亮了亮空手,向宁越传达着讯息。

宁越也把枪一扔,表面看起来是他在冷眼瞧着对手,实际上,他在暗中调动着全身的细胞,来应付接下来的交手。

终于,一场打斗,一触即发。

远远看去,这就是一张模糊的动态的图片,白裙黑衣交缠在一起,花舞善于腿功,她扬起的腿,看着就像一把刀,狂妄的想要切割眼前的猎物,连续的进攻不留余地,在平地上刮起旋风。

而宁越的心理素质也奇高,对于花舞的急攻,并不急着一时半会儿破解,保持身体的能量才是打持久战的要素,他不时的躲闪,以避过攻击。

花舞也并不吃素,她知道宁越在打着什么鬼算盘,对于宁越,她当然有过调查,对他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有了解,她不想跟他打太持久的战役,必须速战速决,否决门主那边也无法交待。

花舞的攻势越来越猛,以让宁越使出全力。这个时候,其实宁越已经使了全力,没有人会在如此的攻势下还能轻松对付,除非是在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

可是,这个世上,敢在花舞面前用命开玩笑的人,恐怕早就见了阎王。.com []

花舞再次抬腿攻击时,宁越瞅着了破绽,他的手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一路抓下去,把她的整条手臂控制在了手里。

花舞一惊,连忙借着他的抓势腾起另一只脚,向着他的胸口踢去。宁越吃过一下她脚势的威力,自己身子一侧,但仍是擦着他的臂搏而过,他手一松,身子向后退去。

而花舞也借着这一脚手臂得了解放,但由于一下子失去了他的抓势,整个人跌落在草地上。

一抬头,就看到宁越向她冲过来,她连忙一个打挺,跃起来,想要冲过去。

“少爷……少爷……”远处,有人在喊,那种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随着风声越来越燎亮。

“四名将。”花舞停下动作,冷笑了一声。

宁越也收势,内心里地暗暗佩服这种冷漠的杀手,以她的武功,能够躲得了他这样一个受过专业训练人的进攻,的确已是高手中的高手,看来,花舞,世界头号杀手的名字,不是空有来风的。

因为四名将的突然出现,宁越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他撂下话来,“告诉你们门主,说这个游戏,我会跟她玩到底。”

说完,他便径自朝着崖边另一条小径扭头便走。虽然有些些问题盘在心里一直想问,但是,问了又如何,她是不会作答的。

花舞知道,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在试探她,不过,她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学会了在何时该锋芒毕露,在何时,就该收敛起锋芒。

他的试探,起不了任何作用。

只是……

“等等……”花舞在背后,叫住他,问了他一个很是莫名的问题,“如果是死,你会选择哪一种方式?”

身影僵了僵,月亮也隐进云中。

有几片花瓣落在宁越肩上,他停下,把花瓣握在手心中,那种淡淡的香气沁入心肺,他终于记起来,那种味道,正是长相思独特的绵长香气。

“在烈火中永生。”他说。

那是一间黑暗的房子,四周除了暗色,便是只有几缕光束打在她身上,她不动,只是蒙着眼睛,这时的听觉异常敏锐起来,能够捕捉到空气中尘挨落定的声音。

虽然不动,但她的手里握着枪,枪口朝下,竖尖耳朵……黑暗中有靶子移动的声音,每一个移动,便会有一声枪响,快速而凶狠。

她的灵魂仿佛置身在一个虚无飘渺的环境里,从四周透进冰冷的风,但她的每一个毛细孔里仍不停的流出汗来,直到……她再也拿不动枪,枪在她手中叭的一声掉在地上。扣醒她的灵魂。

她也随之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门,吱的一声,被打开。

“门主。”她慌忙站起来,扯下蒙眼的布。

进来的那个人目光一一扫过靶子,露出赞许,“嗯,你的枪法又进步了,以这种精准度,若想杀人,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开这种死亡的枪声吧。”

“门主夸奖了。”

“不过,花舞,以你这种状态是不适合做杀手了,你的枪声里充满了心事。”门主一针见血。

“门主。我……”花舞不敢抬头去看面前这个人。

“没什么……”门主的话蜻蜓点水,一晃而过,“花舞,这次,你以暗号叫我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门在身后,又砰的一声关上。

花舞轻轻吐了一口气,顺手把被汗淋湿的头发拢到耳后,说,“昨天我与宁越见过面,他叫我带一样东西来给你。”

花舞说着,没入一片黑暗中,不一会,手里便拿着一样东西,递给门主。

但是门主并没有接,黑沉着脸,“嗯?你与他见过面?你终究还是不听劝去跟他见面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你和对整个行动都会是一件危险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想弄清楚他对这件事究竟知道了多少?”

“那结果呢?”

“那人城府太深,不可着摸。”花舞实在想不到别的词儿,来形容宁越这个人。

“也就是说,没有什么结果了?”

花舞低着头,无法作答。门主在屋子里绕了一个圈,才伸过手,示意花舞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花舞递给门主的,是一幅画,展开,在中心的几束光线下细细的看。

门主的脸色,在一分一秒的时间中变得惨淡,握着画幅的手像是抓了什么抓不住的东西一样,用力的,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门主,你怎么了?”花舞看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去开灯?”

“不,不用了。”门主终于作了答,放缓神情,放平节奏,摇着手,止住了花舞想要开灯的意思。

“你……真的没事吗?”

门主再次作了肯定的回答,并伸过手,把画幅递回给了花舞,握着画,画幅中的晚上清晰异常,仿佛能够嗅到从画中扑面而来的花香,这让花舞的眼神有片刻的呆滞,,一闪而过,抬头镇定的问道,“这只是一幅普通的画,门主为何见它色变?”

有灰尘呛入口鼻,门主咳了几声,“这是著名画家墨子卫的画作,是送给宁越跟殊蔺的礼物,在这世上,知道这幅画的人很少很少,今天他把这幅画给我们,就是告诉我们他已经知道是谁想要杀他了。”

“就凭这幅画么?”花舞从门主虚无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只是卷起画卷,淡淡的问,“门主,这次任务的雇主,除了你,就连我们四大杀手也不知道是谁?他怎么可能知道是谁?”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准确判断力,能够想到别人所想不到的。”门主甚少夸人,居然也夸起了对手,“宁桓在世时,宁越正在全封闭的军事学校受训,而宁越撑权时宁桓已经过世,这二个人,应该在帮派斗争中没有什么共同的敌人,可是,却有人将他们列为非除不可的仇人,先后请我们花祭门暗杀他们,从种种迹象中他推测出想暗杀他跟他父亲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而这二人在帮派斗争中没有交集,没有共同的敌人,唯一的解释,便是二十年前虎帮与狮帮的那场斗争。”

话如尘屑,掉落地上,无声无息,

“难道,他想告诉我们,雇我们杀人的人,是殊尼家族?”

“正是。”

“那事实是。。”

“事实也是如此。”

“如此说来,宁越聪明到了可怕的地步。”

这幅看似平静的画中,一个,是即将要被杀的人,而另一个,却是要杀他的人。真是事世无常,和谐的画充满了太多扭曲跟狰狞。

“可是……殊蔺,她还活着吗?”

二侧的活动靶子又开始不安的活动起来,门主从地上捡起枪,对着靶子枪枪精准的击中靶心,许久,她才放下枪,说,“活着,不但她活着,就连她的母亲,也活着。她们逃过了那次劫难,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门主的话里带着愤恨,花舞不由好奇起来,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那,她们二个,现在在哪里?”

门主突然就凛冽的盯着花舞,花舞知道自己多嘴了,低着头,不敢再多问。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总之,她们现在活得很好,而且二家的仇恨永远没法解开。你现在要做的,便是替殊尼家族夺回被虎帮吞噬的财产跟地位,事情要做得干净俐落,要对得起我们的雇主。而你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知道么?”

“是。”花舞回答的有些心虚。

“所以,我们以后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特别小心。嗯,你没有被他发现什么吧?”“暂时没有。不过,我感觉他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所以我不得不放弃黑客计

划,但是,门主请放心,下一步计划行动已经开始。这一次绝对不会手软。”

“我不希望这一次行动拖太久的时间,要从收购布森集团一事上吸取教训,希

望尽快得出结果,还有,替我警告花妖,别尽做些不切实际的事,到时候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会的。”花舞回道,“收购布森一事还未最后下定局,通过这次行动,很快就会有转机,至于花妖,这事就通过我来解决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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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出事

第六十一章:出事

宁越失踪了,一连着几天,手机都处于关机的状态,长宁有点想不通,像宁越这号人物居然也会关机?有时候他打一个电话的时间所创造的财富常人都无法想象,就像水中月,虚不可盼。

可就是这样一个身份高贵气质优雅的他,居然也玩起了失踪。让长宁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起。

会上哪儿了呢?

长宁左顾右盼了一下,这些天,整幢大楼的气氛都十分神秘,而且这种神秘的氛围如毛刺一般刺入心脏使人无法自如的呼吸。频繁的有陌生人出入,全体高层保持纵口沉默,似乎阴霾森重,势不可挡。

直到有好事的记者嗅到惺味,纷至踏来,这一事才逐渐浮出水面。

报纸上,扑天盖地的新闻。

宁越的医药研究所所研制的药物才刚上市,便导致十多个人死亡,另有百十号人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据传,这种药,根本就在临床上尚未通过,便流入市场,才导致这场恶果的发生。

而宁越作为这家医学研究所的创始人,掌控者,理应受到警方的查询,甚至在事件未调查清楚之前被限制人身自由。

宁越难道是被捕了?长宁干干的笑了几声,却又笑不出来,拔宁越的电话,依然是那句该死的关机。

翻开电话本一查,好不容易七手八脚的找着了池晏的电话,赶紧塞了个电话过去,打听情况。

“苏小姐,您不要着急,少爷目前正在医院,情况良好,您要不要过来?”

听到情况良好,长宁这才稍稍挺直了脊梁,心理也没有了刚才的大幅度波动,嗯哦的敷衍了几句,便挂了机。

才挂,她便猛拍起自己的头,想起来,自己居然傻到没问宁越究竟是因什么入院的?又是得了什么病?

想再打个电话,却又不想再打个电话,想去医院,却又不想去医院见他,到最后,长宁烦躁到干脆把手机一扔,抓起花瓶中的一支花,决定让花儿来决定自己该怎么办。

“若这花瓶中所有的花,数到最后一片花瓣刚好是单数,便代表不去。”长宁自言自语着。

“一片,二片,三片……。三十七。”啊!!!长宁小声的惊叫了一声,随手把光秃秃的花杆一扔,气愤的用手扇着风。

“怎么这么倒霉,这可恶的花居然少长了一片花瓣,真是的。”长宁气呼呼的拿起桌上的手机以及包,一抹脚,从办公室开溜了。

医院的上空罩着乌云,模模糊糊的,就像是一双哭泣的眼睛,长宁连走带跑的来到询问处,得知了宁越的病房号码。

远远的,便看到了四名将的身影,特别是池晏,看到长宁过来,忙躬身迎上。

“我去帮你禀报。”不一会,池晏便从病房里出来,脸上带着谦意,“对不起,少爷说,他不想见你。”

“啊?为什么?”宁越的闭门不见显然出乎了长宁的预料,她亲自来看他,而他居然躲着不见?长宁气得直颤抖,手里的一束鲜花也好像随着心情的坠落而瞬间枯萎。

“少爷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叫你回去。”池晏回道。

长宁跺着脚,气自己的一片好心全让狼给吃了,她把手中的鲜花举过头顶,想要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猛踩几下方能解气……

这时,从远处噔噔噔的传来高跟鞋的节奏声,从拐角处过来,一张精致的脸,直扑扑的映入长宁的眼帘。

是虞悦。

虞悦的手里,同样捧着一束鲜花,用一种近似于傲慢的眼光看了一下长宁,然后又晃到池晏身上,总的来说,这个过程有点复杂,只不过一秒的时间,她就完成了一种从傲慢到谦逊的完美转变,语言香甜。“我要见你家少爷,请通报一下。”

“少爷正在等你。请随我来。”池晏的表情虽然是一视同仁的冷漠,但说出的话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着虞悦兴高采烈的从她身边走过,长宁突然有了一种很受伤的感觉。

走出医院时,天空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长宁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托着腮,望着大雨任由思绪痴痴的发呆。

病房里,虞悦正在为宁越削着一个苹果,他仰躺着,不说一句话,唯有她在自唱自说着。

宁越扭头看了看窗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雨水打在芭蕉上,似有着几分愁怅,在枯燥的滴嗒声中连绵不绝的涌进来,一时间,屋子里住满了愁思,像一首越唱越悲的歌。

从宁越紧促的表情中虞悦嗅到了什么,停止说话,小心翼翼的削着苹果。

“收购布森的事顺利么?”很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在虞悦听来却如雷响,手一抖,手中的苹果随之滚落到脚边,‘什……什么?”

“我是问你盛世企业在收购布森这件事上,是否顺利。”宁越看在眼里,却不动一丝声色。

虞悦挪了挪身子,似乎椅子上有钉子,随便怎么坐着都不舒服。

“宁越,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错,这些天来我一直战战战兢的,生怕你有一天问起我这个事儿。宁越,这件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自我从国外回来,我就听到我父亲说要收购布森,而且行动应该比你还要早,你知道公司里一直是我父亲说了算,我的劝告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而你们,表面上看谁也不肯让步,我被夹杂在你们中间左右为难,更何况,生意场上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宁越,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苦衷。”

“虞悦,你也别太紧张,正如你所说,生意场中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虞悦小女孩子似的无措,几乎要让宁越怀疑自己的直觉。不过,他知道,越是大的鱼,越是隐藏在水的深处,不是你一二眼,就能看穿。

对这事,还不能太急,否则大鱼会急着溜走的。

虞悦尴尬的笑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苹果,“不好意思,弄脏了,我再重新削一只吧。”

“不用了。”

“哦。”虞悦把苹果扔进垃圾桶,然后有些坐立不安,宁越的沉默是最深沉的表现,让人无法吃准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只的试探的说,“宁越,你……上次去旧金山,就是为了收购盛世,是吗?”

宁越用深暗的眼神看着她,并没有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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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遮人耳目

第六十二章:遮人耳目

虞悦站起来,用手在自己的脖子处揉摸着,呼吸在突然之间困难,“其实,我知道,上次你去旧金山,不是为了找赤印,真目的目的是为了完成纽约的收购盛世的计划。[..com 超多好]你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而散布跟我结婚的消息,是为了你完成收购盛世提供便利,有了你我的这层关系,收购会更顺利。其实你早就知道暗中跟你抢夺布森集团的对手就是盛世,也许,就是那次约会,那个电话,使你知道了一切,仅仅一瞬间,你就决定了要牺牲我,完成你的计划,而我,一直都在你手下的视线中,却未曾能够进入你的视线,这是我的悲哀。”

虞悦一转身,有一滴眼泪自眼角流下来,望着他,“宁越,我,说的对么?”

“是。”一个是字,冷漠到极点,彻底凉了她心里仅有的一点温度。

或许,这就是让爱永久沉睡的理由。

“那,接下来呢,你会怎么对待盛世?赶尽杀绝么?”

空气本来就沉闷,再加上话题的沉闷,屋子里顿时晦涩不已,宁越并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反而紧紧盯着,道,“没有人,要把你们赶尽杀绝,现在,是有人要把我赶尽杀绝,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停留在疲于应付的层面,离主动出击还有一段距离,虽然我不知道这暗中的人是谁,但我早晚有一天会把她揪出来。”

虞悦的视线开始飘移,沉浮不定,此刻的她,没有一点知性女子的雅致,隐入彷徨中……

“我父亲……”

“告诉他,只要他停止收购布森,我就会放弃收购盛世。”

“真的吗?”

宁越仍盯着她的眼睛不放,好像这样,就一直可以望到她的灵魂里,望清一切,而说的话,话中有话,“我一直都弄不明白,你的父亲与我有过共事,他应该是个谨慎细微的人,从来不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而收购布森,完全不像他以前的行事风格,我怀疑,他的幕后,还有人。”

虞悦终于承受不了这种眼神压迫,躲闪开来,“还有人?你,是说我吗?”

宁越也把视线移向窗外,似在听着雨声,“虞悦,上次去旧金山,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草稿早在肚子里打了几十遍,真正要说出来,还需要一定的道行,虞悦自认自己的道行不够,说起来吞吞吐吐,“我去旧金山,只不过是凑巧,我约了著名时装设计师乔克先生帮我设计结婚礼服,早知道在那儿去出现绑架事件,我怎么也不会去的。”

“绑架事件有眉目了吗?”

“没……没有。”

又是许久的沉默,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虽然没有诗词中描写的那么优美,但在这二个人心里,却是最好的填补沉默的东西。

“宁越……我们……我们的婚事……”

“如果你那边不出意外,婚礼照样进行。”

宁越的话,一字千金,看似给了虞悦定心丸,实则暗藏着玄机,虞悦知道,宁越这话的意思,重点在前半句。

“如果你那边不出意外……”

她那边,到底会出什么意外?虞悦的心随着雨点滴落到最低点。

夜幕降临,夜色是一处最易致鱼龙混杂的烟雾弹,宁越悄悄的跟人换了一身衣服,混入其中。

雨依旧在下,下得让人心烦意乱。

车子就停在不远处,有人替宁越撑着伞,快步走向车子。

“宁越。”身后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但又愤怒。

宁越回过身,隔着迷乱的雨丝看到医院门口的台阶上,长宁正在站起来,可能是坐的太久的缘故,腿有些发软,晃了晃,这才站稳。

医院门口发晕的灯光将她的发丝染黄,而面色,却发白。

长宁冲进雨里,冲到宁越的身边,昂着头,愤怒,但又忧伤的看着他,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灌入她的脖子,一直灌入她的心里。

她朝着他大声叫着,“宁越,你这个混蛋,你不是病了么?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你知不知道我一得知你病了的消息马上就赶过来看你?而你居然这样对我?我就知道我不该这样关心你的。宁越,你这个混蛋,我恨你,恨你。”

长宁用尽全力,用手中的鲜花抽打在宁越的身上,一个恨字,说的咬牙切齿。

宁越并没有躲,长宁对这件事的反应也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个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子,居然开始跟他计较起他的态度来。

“长宁……我……”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你的解释,总之,我恨死你了。我要到警察局去告你,说你没病装病,想以此来逃避法律的制裁。”长宁任性的将手中的花杆儿甩向宁越,在一片花瓣飞舞的景象中翩然转身,恨恨的离去。

宁越从平逸的手中接过雨伞,猛追几步,擒住她的手将她掇了回来,按在伞下。

“苏长宁,你给我听着,我不见你,是因为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知道,我现在周围全部充斥着危险,你若跟着我,随时都会引火上身,会害了你的。”

长宁一直都在挣扎的手停止不动,虽说没有颤抖,但也震惊了一下,宁越给的理由,实在让她太震憾,无法无动于衷。

“你……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那……那从明天开始,我再离你远远的,好不好?”好像刚才犯了什么错误,长宁低着头,弱弱的说着。

宁越点点头,放开她的手,却又把手移到她的面颊上,轻轻的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痕。

“你哭了?”突然,他说。

“没有,哪有?”长宁慌忙在脸上糊乱抹着,冲着他甜甜的一笑,“这明明是雨水吗?还有,谁叫你帮我擦雨水来着?”

“走吧。你一定是饿晕了,才会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走吧,先去我家再说。”

“我不去。”听到家字,长宁脸上的笑,噔的一下就凝固。

“苏长宁。”他很邪气的看着她,“你看你,只穿了身裙子,而且还被雨水打湿了,就可是很容易就让人犯错误的。你若不想我犯错误,最好马上跟我走。再说,那地方,你又不是第一次住,我又没把你怎么了。干嘛这么紧张。”

长宁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

宁越将手中的伞塞到她手里,脱下西服,让她穿上,然后也不理会她到底答不答应,拉着她就走。

这是一个令人讨厌的早晨。

宁越站在落在玻璃前,透过纱缦的缝隙看到远处几具鬼鬼崽崽的人趴在一块大石后,用不知几倍的望远镜朝他的住处窥探。

新鲜的空气顿时变得恶心起来,手一松,握着的早茶杯子叭的垂直摔落,不一会儿,池晏和王妈便匆匆过来,地上,茶水开了花,叶片儿散的七零八落。

趁着王妈打扫的功夫,池晏也偷偷向外张望了一下,马上找到了诱发宁越不悦症的原因。

“这些记者,我去处理。”池晏赶忙应对。

宁越抬头,看了一眼今天晴朗的天空,这天气,还真是奇怪,昨天还是倾盆大雨,今天却已然是一个艳阳天,除了地上仍留有湿的痕迹,已找不到一点昨天下雨的证据了。

窗外的花朵上,露珠晶莹的闪烁着,戳的他眼睛生痛。

“池晏,把这些记者打发掉后,马上备车,我要去研究院……”

“白天么?那么危险,若是被警方发现你不是真的生病,恐怕……”

“没事,我去应付,你去准备吧。呆会儿,我会和苏长宁一些去。”

“少爷您要和她一起去?”池晏眸子里的光芒暗谈了一分色泽,迟疑着,才开口,“少爷不是一直怀疑苏小姐就是殊小姐么?如果您的怀疑是真的,那她就是这次和上次杀害老爷一事的雇主,研究院是这么重要的地方,若被她去,不是带了个隐患在身边么?”

“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如果她真的是殊蔺,如果她真的是雇佣四大杀手的人,那她知道的越多,暴露的也快,她离狐狸尾巴露出来的那一天不会远了,如果……她不是……”宁越顿顿,说不出的五味陈杂,“若她不是,那是最好……”

那是最好,说这话时,宁越的内心是矛盾的,何以会有这样的理由,他又不愿意承认。

池晏的一句话,又给他雪上加霜,“少爷,如果她真的是这件事的幕后主指,那她就是替殊尼家族寻仇来的,接下来,少爷打算怎么做?”

宁越从来是个有远见有打算的人,但是,却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打算,当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池晏,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

“可是,早在少爷见到苏小姐画的那幅画时,你就已然有了怀疑之心。”

“很多地方都很费解,她如果真的是殊蔺她就不会笨的画那幅画了。”

“可她如果不是殊蔺她又怎么知道那幅画?”

“还有一个解释。”天空中有一只雄鹰飞过,宁越的视线随着它起起落落了几个角度后,终于收回视线,落在池晏身上,严肃的说,“这个解释就是,她真的是殊蔺,但是她,失去了儿时的记忆。”

“照这种解释,她就不是寻仇来的,也就不是你的杀父仇人,她只是,很偶然的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然后相熟。可是,少爷,我从美国调查回来的资料显示她根本就不是殊蔺。”

“矛盾地方太多,不是你我一时半会儿就能弄明白的,若到那一天,一切的谜局也就揭晓了。”宁越在厅堂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看了一下手表,又说,“时间不早了,你去准备吧。”

“是。”宁越下定决心的事,池晏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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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爆炸

第六十三章:爆炸

医学研究院座落在墨城的效区,用汽车过去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路程,一路上,窗帘全部拉上,宁越也甚少讲话,一个动作,有时候可以维持好几分钟。

长宁觉得有点无聊,所幸的是路程并不太远。时间就在她研究宁越的神情和动作中勉强打发了,她才没至于闷死。

车子在一幢大厦的门口停下,进入的程序极其复杂,她跟在宁越的后面,又用了半个小时来通过一道一道的关卡。

到最后一道门时,长宁和宁越一道被换上了白大褂,用了最先进的指纹识别技术跟复杂的密码,才得以真正进入研究院。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宁越,这也难怪,这么英俊的一张脸只需要显摆一次,就足够人们永生记住了。

而人们,在向宁越打招呼的同时,都用一种打满问号的眼神晃过长宁,似乎极不欢迎她这位不速之客。

的确,这里从不招待外人,除了在医学界有极高造诣的人。

不过,幸好,在过道里遇到的人很少,大多数,都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埋首研究,二耳是不闻窗外事的。

“这里好静啊。”长宁不由扇了一点气氛。

“所以,你最好给我多听,少说。”宁越给了她一个警告。

不一会,就有人过来迎上宁越,来人自称是谈博士,将宁越和长宁以及四名将引进一间屋子,才进去,长宁就不由捂住了口鼻。

这里的空气成了各种药剂混杂的大染缸,实在是不适合呼吸。

“调查的怎么样了?”才落座,宁越就单刀直入,不着一点客套话。

谈博士看上去六十有余,但精神健烁,头脑敏锐,唯一的不足就是此人脑门上的头发都基本掉光,光秃秃的缺少雅观。

他站着,回道,“总裁,这剂制癌新药的研发一直被我们列入最隐蔽项目,负责这个项目的是李博士,同时,知道这剂新药配方的人也很少,除了李博士,还有同项目组的他的二个学生,小甲和小乙,我们也询问过这三人,同时也侧面做过调查,似乎都不存在泄露配方的可能,特别是李博士,他这个人你也认识,在这家研究院津津业业工作了十年,向来性格沉稳,作风踏实,若是找不到一点的证据,我是不会相信他就是泄露核心机密的人,更何况,这件事,根本就无从查起,所以总裁,我们可不可以多讨论一种可能,比方说是有外人进入,盗走了资料,将这份还没有通过临床验证的新药配方直接用在了病人身上,以谋取暴利。(..com 好看的)或者,就是想嫁祸给我们。”

宁越低着头,在思索着什么,倒是长宁连忙接上话来,“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要知道你们这里机关森严,关卡众多,有存在外人进来的可能么?”

长宁想到了自己刚刚进来时费了多长的时间才入得这里,想来这一路走来,自己的头像身影早就被摄入监视器中,是她尚且如此,如果真有外人进来,恐怕报警装置早就响彻整个研究院了。

长宁的想法谈博士该是更有体会,所以他摇了摇头,但马上,他又跟了一句,“但是,凡事也不能是百分之一百的说死,或许,它就有百分之零点零几的机率存在着,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到底是博士,知识份子,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一动一静之间,不知他所想。

长宁也跟着摇了摇头,这个世上,为什么人心就永远无法着摸,或许,话圆着说,就可以避开一些责任?

“李博士呢?我要见他。”宁越突然抬起头,要会一会这个科研院的老功臣。

“正在他的实验室,我带您去。”谈博士光秃秃的脑袋像一盏电灯泡,八十瓦的光亮,在前面带路。

一路曲线,九曲十八弯,长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转了几个身子,面又朝着何方,

前面,雪白的墙壁上,隐蔽着一扇雪白的门,谈博十停下,上前敲了敲门。[..com 超多好]

才敲了三下,便轰的一声巨响,热浪将三人迅速弹开,撞到对面墙上,又猛的摔在地上,浓烈的刺鼻烟雾让人无法抑制的流下泪来,即使捂着嘴,都有顽强的烟雾扎入肺里,咏个不停,而视线,看不到一尺距离内的东西,好像一刻间,眼耳口目鼻都处在了痛苦的顶端。

宁越先站起来,他的手,触碰到一片粘稠的东西,就和那日在断崖摸到的长相思上的血液一样让他惊呆,该死的浓烟,该死的嗅觉,该死的血液……宁越凭着直觉扶起身边的长宁,那声巨响,燃烧了电线使得周围是一片黑暗,看不清谁伤了,谁又流血了……。

“不好,大事不好了……。”淡博士紧张的叫,声音却像是从千年的枯井里冒上来,充满死气。

不用他说,宁越也知道大事不好,那浓烈的刺鼻烟味分明是实验室爆炸产生的后果,热浪灼刺着皮肤,浑身都震撼。

实验室中的报警装置不依不饶的响到现在,不一会,就在保全人员带着手电和灭火器迅速赶过来。

所幸的是,这家研究院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采用防火材质,并没有淤生出多少凶猛的火焰。

宁越是三人之中,最清醒的,他从旁人手中一把抢过手电,用脚三五下踢开那扇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门,在浓烟滚滚中摸黑着进去。

小小的实验室,一下子塞满了人。

无数束灯光中,眼前的惨象……

长宁啊的一声,晕倒在地。

李博士的死,不同寻常,这个浅显的道理,是板上定钉的事实。

休息室里的灯光暗淡,空气中,随处都充斥着血腥味,一嗅,就好像嗅到了死亡来临前的气息。

桌上摆放着黑色的郁金香,黑色,是个敏感的字眼,在众口相传中就成了死亡的代言色,宁越烦躁,拎起桌上的花瓶,一甩手愤愤的砸在墙上,碎屑落在地上,清脆有声,黑色的郁金香花瓣染杂在横流了一地的水中,就像血液图抹开来,血色中隐藏着发红的光,如无情的嘲弄一般。

床上,那个人儿仍晕睡着,却紧皱着眉,无法逃出那片惊恐。看起来,她是真的受了惊吓,冲进门去后那横流了一地的血液跟炸成好几截的尸体定格成了恐怖的画面,神经太脆弱的人,轻易就被击倒。

那张脸上,天真美丽的容颜锁住了一缕哀愁,无意识的,落入他的视线。

宁越在房间里不停的踱步,以避开那种光芒的折射,不得已的,他开始接受一种事实,或许他还年轻玩不起这样的死亡游戏,曾经说过的豪言和年少时的桀傲全然成烟,给自己造成的伤,总还有一些不紧要,然而,给他人造成的痛苦却是太过份,是真的过份。

“池晏,池晏……”空洞到极点,宁越连呼了几声池晏,却无人应。

开门,关门,走在冷清清的过道上,气氛鬼异到极点,每走一步,身后好像都有人跟着,吃不透什么。

连着出了三道门,才终于看到前面挤挤挨挨的人群,和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警方界入进来,忙碌的身影。宁越没有走过去,隔着一面落地的玻璃,镜里镜外截然不同的二个世界,镜外的那个女士抱着白色的尸袋神色悲痛,而镜内的自己,则是为漫无目的,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忧郁,还是困难太过于艰巨。似乎处在一个深奥的棋局中,走不出来。

折回房间,苏长宁仍在睡着。不一会,四名将也纷纷跟着进来。池晏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的身后,跟着那位刚才还在哭哭啼啼的中年女士。

不用问,宁越也知道,那位女士就应该是李博士的妻子李子,

李子,他倒是听说过的,因为李博士十分爱她,常常将他妻儿的名字挂在嘴边。

见到宁越,李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扑通一声就在他的面前出人意外的跪下,泪虽抹去,但又有新的泪滴下来,垂落到地上。

脸上有了些许年轮辗过的的痕迹,但也算得上美丽,话未说,泪却先流。

“总裁,你可得为我的丈夫做主啊,他是被人杀死的。”

话,斩钉截铁,一口咬定就是被谋杀的,“你说是他杀,可是,证据呢?”宁越虽然嘴上问她要着证据,但暗地里仍为这个女人的智慧吃了一惊,她什么都不说,却单单说了一个被杀,这个女人,应该知道这件看似是意外事件的真实面目。

“证据我没有,但是他跟我说过,要我这些天多留意一点,若是他死亡,一定是他杀的。”李子面目凄凉。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也是他交代的,他还说,有一样东西一定要亲手转交给你。”李子说着从身上的口袋着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宁越,“这是xx银行保险柜的钥匙,密码是xxxxxx,这东西,就在里面。”

休息室的天花板上,似乎沾满了乌云,空气中的潮湿度高的能够拧出水来,宁越接过钥匙,手心里也早已是湿漉漉的。

“池晏,置之,平逸,多漠。你们四人马上去银行把那东西取出来。”声音不高,充满湿度。宁越叹息着转身,看见李子凄迷的脸,暗淡的对谈博士道,“带她下去吧,按研究院最高规格的待遇,发放怃恤金。还有,李子说的话,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警方。”

几人鱼贯而出,宁越的目光追随他们走了一段路,才又折回房间,静下来,心里莫名就觉得充满倦意,好像身上,都是伤痕遍体,宁越勉强笑了笑,这种不良信号早已把他的心态昭然天下。二十六岁的年华,一下子苍老成了六十二岁。

或许,心里郁闷,是因为天气郁闷的缘故。

宁越给的理由,总是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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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女鬼

第六十四章:女鬼

四名将很是顺利的取得东西,从银行大厅里出来。[..com 超多好]

当时正是七月的日中,阳光分明就是一把杀人的刀,追赶着马路中央的每一个人急匆匆的跑,马路二边种满了梧桐,知了在树叶中叫。

汽车一路穿行在单薄的空气中,眼见着离研究院越来越近,四名将也开始放松警惕,除了开车的池晏,其余三个都打起了盹,谁叫这种天气闷得能够催人睡觉!

吱的一声,一下紧急煞车,车轮后扬起的滚滚风尘瞬间将整辆车淹没。

四名将被惊醒过来,无须半秒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职业的本能使他们同时拔出枪来,迅速下车,然而……

“警官,我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享受这样的待遇?”池晏率先向走过来的那个胖警官发出质询。

胖警官其实也不算太胖,只是比身后的那些杆儿胖了一点点,走在头里,肩上的星星一颤一颤,眨巴着,炫耀着。

车外,是好几辆警车停在路中央,在挡着他们去路的同时,又拥过来十几个警察,用枪口对准了他们。

“有人举报你们车上藏有dupin,我们只是奉命检查,还请协作。”胖警官垂下枪,拿出自己的证件,同时用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狠瞧着他们,这过程就像是鉴定古物的慢镜头,沉长而绝对仔细,终于,他得出四人不会反抗的结论,手一挥,下令手下搜车。

见到搜车,四名将不由心里都一紧,虽然东西不在车上,但显然那些人不会因在车上没有搜出东西来就罢手的,若是搜身,那后果……

平逸,置之和多漠同时望向池晏,担心他身上的那份东西,不过,在他们交换眼神的过程中也都明白了各自心中的疑惑,警方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骨节眼上出现?

私藏dupin,这可真是个好借口。

眼神一交换,四人已同时作出反应,池晏退后一步,倚在汽车上,而另外三人则同时朝着胖警官靠过去。

“警官,那绝对是冤枉,你知道我们不接触dupin已经好多年了,干嘛放着正正经经的生意不做,要去犯那个险?”

“警官,你一定要替我们查出那个诬蔑我们的人,不然,这种事,发生了一次,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到那时,我们可就不会这么好合作了。”

“警官,如果你在我们车上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的话,我们可是会去投诉你的,你这样,可不是影响我们一点点,而是有关声誉的严重问题。”

三人你一言我一言,分散着胖警官的注意。

不一会,检查车子的警查过来报告没有任何发现。池晏倚着车,望着胖警官灰暗而失意的脸,偷偷的,以最快的速度,将怀里的东西转移到了车上。

“这不可能。”胖警官卯上了劲,不接受这种近似于流产的想法,他眯着眼,不知为何就突然笑起来,一口黄牙就像是凋零的残花。

“搜,搜身,我就不信他们身上没有dupin。”

话毕。四人便被反推在车窗上,开始接受搜身的礼遇。

池晏率先搜完转过身来,看到胖警官脸上的笑意仍未消失,不由就扔了他一炸弹,“警官,今天你假公济私,污辱我们的人格,明天,我们四个会专程去你家拜访你跟你的家人,可要好好接待。”

话说的很客气,但就是这种客气速冻了胖警官脸上的笑意,额上好像绽着伤口,伤口处有蚂蚁在咬,痛得胖警官裂着嘴想叫又叫不出声来。

“你们……你们……你们这是恐吓警察。”

杀猪样!想装强势,至少也得装得像一点,池晏哼了一声,从心里鄙视起这种内里不一的人,像他这种人,还不值得他们四名将进他家门,只会脏了他们的鞋子。

“警官,检查过了,也没有。”那个小警察又过来汇报,这个人,长得眉清目秀,眼睛极是有神,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同样秀气得过份。

胖警官狼狈的喊着收工,目光颤抖着在四名将的身上掠过,这其中少了来时的张狂,多了一点讨好的意味,另外,还格外搭了一份笑意,一张嘴,一口黄牙。

“池晏,你不觉得他们这一出戏唱得很奇怪么?”等他们走远后,置之发出疑惑。但这种感觉,并不是只有置之才有,另外三人,也不同程度的表示出不解。

“不管是谁诬告,也不管他们唱这一出戏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没有时间了,少爷还等着我们回去。走吧,回去后再慢慢讨论。”池晏最近现实,永远是最冷静的思想者,跟着宁越的年代久了,跟他一样,从不去做什么无目的的事情,即使是废话,也懒得去说上一句。

平逸,多漠和置之不想说什么,只见池晏已经上车,也不好再就此事发表什么意见,也跟着上了汽车。

“糟了。”池晏的手在车座下摸索了一番,脸色越发的沉重起来,一句糟了,说的急促万分,看起来事态十分严重。

“发生了什么事?”其余人忙问。

“那样东西,那碟光盘……不见了……”

啊?一片寂静,只听见风狠狠的打在车玻璃上。

宁越的目光在杀人,不断的穿梭,不断的折磨,看得能够把人心挖出来,四名将在这种将近窒息的氛围下坚持了十分钟,宁越才终于从他们身上移开目光,落在某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宁躺在床上,醒过来,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宁越除了开始安慰了她几句,就没见他多说什么,四名将回来后带来的消息,让他沉默的更是厉害。

此人的思想来去如风,无法捕捉,更不可揣测,亦无法跟任何人的思想产生交集共响。

望着他,就像是望着一个陌生人。

而宁越,正在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这四人的陈述,听完后,总觉得哪儿出现了问题,一时半会,又无法给的完整,他不由闭上眼,让自己的思想一步步的走进那场虚幻的境界里。

突然,宁越眼开眼,在幻境里抓到了什么一晃而过的尾巴,而问池晏,“你说,那些人,个个长得眉清目秀?”

“是的。”池晏不知宁越突然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顿了顿,才回道。

宁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得出的结论,看似荒唐,却最现实,一时间心里一半甜的一半苦的就像是冷掉的可可……

“少爷,你是否想到了什么?”池晏问。

“唉……我已经很小心了,派了你们四个人去,没想到……”宁越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踱着的步子也有些混乱,“那些人,应该是假警察,眉清目秀,是因为,那些人是女人假扮的。”

“什么?女人?”四名将不信,不信在他们阅历无数的眼睛下有女人能逃得了,至少,那个胖警官,那一口黄牙,应该是个标准的男人。

“不是女人还能是谁?我不但知道她们是女人,而且,还知道她们是花祭门的人。”宁越在镜子前站定,望着镜子里另一个自己,虽疲倦,但仍自信。

镜子正对着床,镜子里,还有另外一个苏长宁,她对他们说的话题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尖上,他送给她的戒指,戒指的光芒在镜子里折射在他脸上,如波浪一般层层漾开。

“花祭门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置之想起来,知道这事的,应该没有几个。

“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多漠说,“除了少爷,我们,和苏小姐,以及李子跟谈博士,就没有别人了,若这件事真的是花祭门干的,那表示,我们之间,出现了叛徒?”

话落,镜子碎成一片一片,叛徒这个字眼太过于刺激宁越,以致于他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到了正对的镜子,无辜的镜子顿时成了冤魂。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说下去。”宁越的目光在四人脸上一扫而过,同时一脚踏开碍着的玻璃碎片,走到床边,揭开被子,将长宁从床上抱了起来。

“走,我送你回去。”

夜晚的风居然也是热的,吹着发,吹着衣裙飞舞,还有那张熟悉的容颜,在月光下羽化成仙,美的让人愁怅。

门口,二个人面对面站着,宁越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间滑过,清香的茉莉瞬间缠绕入心魂,宁越一颤,似是明白了某些宿命,一转身,拖着身后暗然的身影迅速上车离开,那华丽的银白色的光线,和天空中的月色一般,在长宁的眼中慢慢柔和为一点。直到那一点消失,长宁仍立在风中,耳边,似听到风在悲伤的歌唱。

开门,开灯,换鞋,叫着庞即,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许久,都没人应,房间里,不但庞即不在,就连舒亦跟董珂,也都不在。

肯定又是上哪儿去疯了,长宁想着,并没有在意,伸了个懒腰,洗了个澡,便一头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做了一梦的妖魔鬼怪,还有李博士,夹杂在中间,拎着血淋淋的脑袋一步步的向长宁走过来,他的身后,白雾黑烟自那些个妖魔鬼怪的心脏里沸腾着,慢慢的,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而她,却一直在跑,在跑,直到从梦中跑了出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

该死的庞即,该死的舒亦,该死的董珂,长宁一边擦着汗,一边诅咒起这帮没良心的家伙,她这么大个活人失踪了二天,居然没有一个人打个电话过来关心一下她的安危,看来,下一步,她最该做的事,便是把这三人从好朋友一栏中除去。

想到这,长宁才痴痴的笑了一下,从床上起来,才走二步,便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真是的,她的好朋友从头数到脚,也就这么几个,若全部除去,她的好友栏也就空缺了,以后有事,还找谁去投靠呀。

看来还没有睡醒唉,长宁摇着头,迷迷糊糊的往卫生间走。

推开卫生间的门,长宁啊的一声就尖叫起来,一百二十分贝的音流在房间里穿梭迂回,大白天的,她苏大小姐,还真的撞见鬼了。

哪顾得了什么风度,二十几级的楼梯,五步就全部搞定,到最后一级时简直就失了全部的理智,眼前尽是那个张牙舞爪的女鬼的样子,一不留神,脚下踩了个空,顿时啃了一嘴的灰尘。

“长宁,你干什么?见我兴奋成这样?再怎么兴奋也不用行这么大个礼啊?”

好熟悉的声音。

长宁慢慢的抬起头,那个带着戏谑说话的人,正是庞即,而她,锦大小姐,正葡匐在她脚边,脸上全是风尘。

身后,那个女鬼的脚步声,也一步步的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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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一种传说

第六十五章:一种传说

长宁拂了拂脸,攸的站起来,顾不上被她占去的话风,抓着庞即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抖抖缩缩的,“庞即,你家中,有个女鬼……”

“什么女鬼?”庞即一头雾水,当他抬头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那个女人时,顿时笑了,明白了长宁所说的女鬼是怎么回事了。[..com 超多好]

“长宁,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女鬼,而是我刚刚救回来的一位姑娘。”

“怎么可能?我的视力这么好。”长宁嘀咕了一句,虽然不信,但也好奇的从庞即的身后探出头来,把面前这个女鬼的身影慢慢收入眼底。

一条白色的裙子看起来有些破烂,长发打着结,干燥枯截,而她的指甲看起来已有好几个月没有修剪,脸上,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任由长发披散下来,而对于长宁的端祥的眼神,更是躲躲闪闪,无法适从。这样的造型,不由就让长宁放心下来,怎么看,一个鬼,都不可能落魄到这种地步。

可是……女鬼的典型面目——白衣,长发,长指甲,面色白的刺眼……

那个女人符合女鬼的一切特征,只不过比女鬼多了一道影子,这也难怪长宁会把她当成是从梦里跑出来的妖魔鬼怪了。

看来真是昨晚的梦做多了。

长宁又精神起来,用一贯的姿态对着庞即指手划脚,“庞即,赶快老实交代,她是谁?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家里来的?为什么把她带回来?舒亦知不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庞即叉开话题。

“嗯?十二点吧,怎么了?”

“我是今天早上五点多回来的,所以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等舒亦回来你可别乱说话。”庞即对于长宁不按常理的出牌很是头痛,所以,一早,就自己给自己来了个申辩,免得到时候连个机会儿都没有。

“和这个女人么?”长宁指着女鬼大笑,“你和他?庞即,如果你和她有什么,那就是你精神有问题了,而如果我会作如此猜想,那就是我的精神有问题,所以,庞即,你的申明完全是多余的,我还没到脑残的地步。”

庞即被呛着。

女鬼苍白的脸,更苍白。

“这位小姐,你如果认为我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话,我可以走,但是,请你别污辱这种先生的人格。”话一出,且咄咄逼人。

长宁被呛着了。

这个女鬼,居然知道维护庞即。

“庞即……”长宁叫庞即时别有用心的带了一点小小的尾巴。

庞即自知长宁的好奇心是天底下最甚的,只需给她尝到一分的味道她便能给你把什么都找出来,若不老实交代,恐怕她这张乌鸦嘴到舒亦那儿绝不会好好说话。

庞即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完全一副天底下最苦命人的模样。

“你们二个就都别生气了,有话好好说,首先,我来给你们做个介绍,然后我们坐下来,慢慢说这整件事情。”

从庞即的介绍中得知,此女鬼名叫贾明儿,昨晚下班时医院来了一个急诊,一个手术,就把庞即拖到了深夜,回来的路上,见着几个小流氓正在调戏一个女子,出于义愤,便把那个女人给救下了,谁料,就此给自己惹上了麻烦,这个女人偏偏就跟定了他,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直到跟着他回到了家。

“你看,我也不能把她硬塞在马路边吧?若再遇到坏人,那可怎么办?人家好歹也年轻轻的……”庞即开始给自己找理由,“而且,你看,她都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说,她是旧金山偷渡回的墨城,因没有钱,一直在路边乞钱渡日。我看着,听着,也怪可怜的。”

长宁眨了眨眼,旧金山?这个敏感的字眼把长宁的好奇心击到顶端,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从那个淘金的地方来的,“贾明儿,你说,你是从旧金山来的?那,你会说英语么?说来听听?”

那个女鬼,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英语,而且,带着那个地方的口音,说的非常地道,丝毫不比她这个从小在旧金山长大的人差。

长宁有点相信贾明儿那个从旧金山偷渡回来的说法。

“来,贾明儿姐,我来给你整理整理,化化妆,你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长宁望着她的脸谱,看出了些苗子,向她伸过友好的手去。

“你,相信我?”贾明儿犹豫了一下。

“是。我相信你。”长宁确认。

贾明儿这才把手放到长宁手里,跟着她上楼去。

至此,庞即才大大的舒了口气,那个,苏长宁相信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三个美女,以不同的姿态坐在沙发中,美色撩人心弦,不过,还好,现场并没有男士在场,所以也没有春光外泄的可能。

花葬一身红衣,宛若在大火尖上以生命跳舞的精灵。

花妖一身黑衣,宛若深沉的夜色里一滴死去的泪水。

而花魂,却一身紫色,像一只在风中失去了方向的蝴蝶。

不管是花葬,花妖,还是花魂,不管是什么样的个性,什么样的心态跟心情,三个杀手聚在一起,说的话题,永远不会有关时尚,有关流行,有关美丽……

她们说的,只会是……手上,又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如花美貌下藏着的,是永远无法探究的灵魂。

风把窗户吹开,外面有滚烫的空气涌进来,花妖走过去,关上窗,却望着窗外发呆。

天空中的星星,或许,每一颗,都是她美好的愿望,可是,一切,都离得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虚幻。

“花妖,你把那东西,藏在哪儿了?”花葬开门见山。

“藏在一处隐蔽之地。”花妖声音很小,显得无动于衷。

“那花舞若过来要的话……”

“直接告诉她,在我这儿就行了,她知道怎么找到我。”

“花妖。”花魂听出了花妖话里的反抗,不免有些担心,“花妖,那天的婚礼,

你会去吗?”

花妖并没有正面回答,“那是个诱惑……”

“那是个陷井。”花葬打断花妖的话,企图把花妖给打醒过来,虽然同为杀手,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深交,花葬还是想给花妖一个忠告。

那是条死路。花妖知道。

“放心好了,我不会背叛花祭门的。”话有些无耐,花妖摸着胸口,那里,隐隐的痛着。

没有人快乐。

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漂亮,但当每一次任务都完成的相当漂亮时,她们,已经没有激动的情绪,心就好像死了,随着那些一同逝去的亡灵们沉入地狱。

其实,她们只不过是一群死去的活人罢了。

从联络处出来,花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其实,那份东西,就被她随身带着,时时的掂念着。

不知道转了几条街,汽车停了下来,花妖抬头,攸的一惊,车子不前不后,正好停邮局门口。

花妖的手,在那份东西上,不停的摩娑着……。

邮局门口的路,正好有二条,该是往左?还是往右?

宁越的手里,握着几份文件,才从车上下来,便匆匆的往家走。这些天以来,他的步调里,少了以前的丛容跟优雅。

穿过花园的时候,看到花匠老a正在拔着一些玫瑰,那些枯死的玫瑰被他随手扔在身后,已是堆成了小山。

宁越居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老a将那些枯花一颗颗拔去,不动。

“少爷……”倒是老a,不知所措。

“没事。”宁越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这玫瑰拔去之后,你想种些什么?”

“醉蝶花,这种花长得像蝴蝶,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少爷喜不喜欢?”老a是个老实人,回起话来一愣一愣。

“醉蝶花么?”宁越眉头一皱,想起了苏长宁手里的那只调皮的女人蝶,虽漂亮但也沾了她的恶劣习气,自此后,他就开始讨厌蝴蝶。

“不用了,种上长相思吧,明年的夏天,应该花开得正欢了。”

老a对少爷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还没适应过来,所以回话时,话语还是哆哆嗦嗦的打着颤音,“长……长相思?那……那可是种很奇怪的花呢。”

宁越望着那一堆枯死的玫瑰,眼角的余光却晃见池晏正远远的走过来,步履迈得不快,在夏日里泛着晕光的青石板上有节奏的敲出沉重的闷响。

“为什么奇怪?”看似无心的问道。

“少爷可知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很奇怪的名字?”老a把手中的一把枯枝往边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见宁越终于把目光从池晏身上收回来,并对他的问题有了反应,才一本正经的答起话,“这种白色的长相思,还有另外一种显为人知的名字,叫……花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这么一个不好听的名字,好像是说这种花,染了血十日后便会变得很锋利,而且,这还和一个很悲伤的传说有关。”

池晏已走近身边,似有什么话要说,宁越举起一只手,阻止了池晏说话。

老a见少爷喜欢,自然又卖力了几分,把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说得异彩纷呈。

传说说,在遥远的古代,有一对青年男女,在不对的身份,不对的场合,和不对的时间里相爱了,他们处处小心的维护着爱情的嫩芽,然而,暴风雪仍是在他们意料之中出现了,在这种宿命的安排下,他们有过抵抗跟挣扎,但在一个大时代的背景和强势的权力下,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他们的眼泪,也在一次次相拥下变成了一种洁白的花朵,这种纯净,透明的花朵连绵成大片的海洋,而一朵花,便代表了一滴泪水,要将整个屋子都淹没。

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殉情,他们用雄雄的大火将自己的身体焚毁,连同那些白色的长相思,以及永恒的爱情一起埋葬。他们的怨气,围绕在废墟的上空久久不散,据说,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人们发现,在带着烟火味的泥土里,在冤魂长驻的废墟上,又开出了比往年更甚更美更加纯净的长相思来,每一个从那儿走过的人,都可以嗅到一股尘世里未曾有过的洁净的清香……

不久后,所有反对过他们在一起的人,都离奇的死去,没有一个活口。

那些人,都死在锋利的长相思花下,在他们的脖子处都有被长相思划过的痕迹,而鲜血,跟长相思花瓣,都各淌了一地,艳红艳红的,好像有无数的灵魂躺在上面。

从那以后,人们就纷纷传言,说那种花其实就是那对情人在冤魂,那些个心中有鬼的人,就是被那种花给杀了。

从那以后,花杀的名字,便流传下来,说白色的长相思若染上鲜血,便可以变得比刀还要锋利,轻易就可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从那以后,每到冬天,长相思花便需要燃烧才能重生,好像那对情侣,在以烈火,记惦他们永恒的爱情。

于是,长相思,便成了花杀,即代表眼泪和思念,又代表折磨和残酷,是永远的,永恒的,永世的纠缠不清。

只是,知道这个传说的人,很少,知道长相思便是花杀的人,更少。

老a的故事说完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好像自己也被故事感动了,不时的抹着眼睛。

宁越的视丝飘向远处,花园里,最高的那棵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停着一只乌鸦,正哇哇的叫得悲伤,古老的话里说,乌鸦叫,不祥到,若是有一天,看到乌鸦叼着长相思,所有的万恶都会来到。

黑色如乌鸦,白色如长相思,宁越心里最喜欢的二个色彩,都跟不吉利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到了现在,长相思便代表了相忘,相欺,相互纠缠和死亡,这种花,每到冬天,都需要经过彻底的焚烧,只有这样,来年才能开出洁白如雪的花朵来,越是透明的花朵,越是年代久远。”老a看不懂宁越的心思,仍在不明就里的说着。

“老a。”池晏连忙阻止老a不让他说下去,此刻,宁越的脸色已经转入风雨天气,手中的文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想起了断崖上,那些殷红的光线,他也终于知道,袭击自己的就是这种花杀。

老a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忙掌了自己一个耳光,一边还不停的道着谦,“少爷……。”

“没什么。只是一个老套的故事。”一转眼,宁越紧握的拳松开,眼前那些虚幻的红色烟雾全数消散,一切,回复如初。

“池晏,有事吗?”

池晏不得不佩服宁越自我修复的功力,就像一个有着千年道行的老妖,随时都可以死而复活一般,而且,这种道行,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替他捡起文件,“少爷,警局的秦警官来了,正在大厅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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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烦人的夏天

第六十六章:烦人的夏天

相见不是很欢。

宁越品着茶,任由菊花茶的热气扑腾在他脸上,慢慢地。又缭绕成一朵朵惹人怜爱的香菊,这景象,宁越的深沉跟菊的稚嫩一起悬浮在四空,杀入秦莫的视线。

这个人的深沉,就像千里迷雾,永远无法一眼望穿,这是秦莫对于宁越的评价。然而,在宁越看来,秦莫身上的那套警服有些刺眼,往那儿一坐,就像一只刺猬,浑身长满扎人的锐刺。

宁越抚着茶杯的边缘,在他身上,有着和宁桓一样的共同爱好,见不得身边那些长刺的人,如有之,必除之。

“宁总裁,想见你,还不是一般的容易啊。”

“现在的警官也喜欢追赶流行么,正的话,反着说,倒挺有意思的,不过,在我看来,警官目前阶段最主要的事情应该不是追赶流行,而是应多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市民,像我这种人,到处都是想要暗杀和陷害我的人,得不到警察的保护,自然只能自己多注意一点。所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说得顺口,听着却逆耳,秦莫也并不是一个只吃饭不管事儿的警官,对于宁越的话,自是听得明白,“我们警察,向来都是会保护,良好公民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是良好的公民?”

“哪里?总裁是不是良好公民,不是你我说了算,这得等调查下来,由法律说了算。”秦莫狡如狐狸,虚晃了一枪,既得脱身,又将话题引入正道。

宁越叭的一声,将茶杯丢回茶几上,顿时,茶水溅出,在茶几上泼了一幅透明山水图。

“池晏,我们回医院。”宁越不想多谈,才站起来,身边马上有人递过外套,而四名将,在他身后毫无表情的站着,令人望而生畏。

“总裁看起来气色不错,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话如芒刺,再次喷发。

宁越穿上外套,抚了下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把他的话,又塞回了他的嘴里,“我有没有病,也不是由秦警官说了算,你就算有火眼金晴,也抵不过医院一纸诊断。秦警官,你说是吗?”

“你这样是回避不了法律的。”虽说他的不合作在意料之中,但眼见今天的谈话

要泡汤,秦莫还是有些急了。

“也请警官正视法律,能够还我清白。”宁越走到门口时,轻抛下这么一句,虽说跟他针锋相对显得小气,但他却不想在气势上认输,特别是,像秦莫这种,特殊的人物。

出了门,宁越站定了一会,前方的路上,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站了十几个对手,以各种不同的姿态面对着他,他跨前了一步,一下子,这些人,又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少爷,怎么了?”池晏谨慎的问道。

“没什么。”许是太累了,他想。

上了车,才坐定,置之便将一个信封递交给了宁越,接过后,他放在手里掂了掂,东西不重,应该是属于光碟一类的东西。

光碟?宁越的脑袋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忙打开封口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果然……他问置之,“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是从邮局寄过来的,刚收到。”

宁越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回头,朝向车窗外,夏日的傍晚看起来晕黄晕黄的,带着一点不讨好的色彩,树上,晒了一天的叶子再也受不了太阳的折磨,纷纷跳下来,以致于,马路二边的落叶已是堆积如山。

好一个烦人的夏。

苍白的墙,苍白的心境,就连握着遥控的指关节也是白色的,抱着大片空洞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宁越突然就一个转身,啪的关掉电视,取出光碟,紧撮在手里。

许是真的病了,宁越在床沿上坐下,气色极是不好。身上医院里灰白色的病号服将他整个人罩得更加灰暗。

这次,没叫池晏,却叫多漠。

“我要你马上跟踪虞悦,随时向我报告她的行踪。”

“这……”多漠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少爷,虞小姐十分狡猾,有好几次,我们派去的人都被她甩掉,难缠得很。”

“我知道,所以才要你亲自去。.com []”话轻淡的,不着一丝表情。

“好的。”多漠也不再多说,很识趣的立刻退出房间,给宁越留了一个可以冷静思考的地方。

出了医院,多漠立刻给自己立了好几条跟踪的方案,他也是个谨慎的人,但算起来,他却是四人之中最不谨慎的一个。

四名将中,池晏最沉稳,置之最谨慎,平逸武功最高,多漠却是最机智的。四人放在一起取长补短,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合作愉快。

多漠在众多方案中挑选了一个最可行的开始实施,一连着几天,虞悦都十分安稳,但又于安稳之中现出几分的焦虑来,她的举动中,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那天夜里,虞悦在一家气氛别致的餐厅用完餐,独自驾着汽车回到南山的别墅,汽车熄了火,才上了几级台阶,她就马上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步子慢下,四周漫无边际的黑色林木中散发出一种她熟悉的气息。

虞悦屏住呼吸,她知道,她等待的事情,终于来了……

没有月色,四周静的只听到风在慢慢呼吸的节奏,虞悦转过身来,头顶上晕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的鬼魅。

她踱下台阶,“出来吧,姐妹们。”

话落,风动,只见婆挲的树林里闪出二条影子,并排站定,夜行的衣裳将她们绝好的溶入夜色之中,远远看去,就像二个来自地狱的黑色精灵。

“你知罪么?”昔日并肩的姐妹,残酷到没有一丝客套的话。花葬一贯就是如此,谁能指望一个杀手说出温和的话?花妖望着无边的黑色发了一会呆,她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我知道自己犯了门规,但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花魂还记挂着曾经并肩作战时的些许恩情,想一语点醒梦中人,“花妖,你别嘴硬,自你把光碟寄回给宁越后,门主就对此事很生气,她已经发下狠话,说,若你不肯活着去见她,那就让我们把死人给她带回去。花妖,你别逼我们出手,我们这些患难出生的朋友不该走到自相残杀的地步,你回头吧,门主或许还会饶你。”

虞悦一片冷笑,“那你们告诉她,我活着不会回去,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把我的尸体带回去,总之,不管是我的身,还是我的魂,都不会再回到那个阴暗的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

“你想怎样?”花魂问。

“不想怎样,你们若真的逼我,我会把这样东西喝下去。”虞悦从身上掏出一个黑黝黝的小瓶,虽然,隔着几步远,虽然夜黑风高,花魂跟花葬仍是大吃了一惊,那个小小的瓶子足可见花妖必死的绝心。

那种小瓶有些奇怪,旧的已被磨平了四周的棱角,那种水,叫五步消,每个刚刚入行的杀手,所教的杀手生崖的第一课,便是给你一瓶五步消,教会你使用的方法,从此后,那瓶五步消便会寸步不离的随身携带,不准遣弃。

不管是花魂,花葬,还是花妖,都清楚的记得,花祭门中那个曾经的女杀手,在喝下五步消后,在走五步的时间里便骨肉全无,消得不剩一片皮屑。

这一次,没有人敢说,花妖,是太愚蠢了?还是太聪明了,在爱情面前彻头彻尾的改变,宁愿付出生命,也不愿放弃爱情,或许,那还不是爱情,只不过,是清澈的单相思而已。

“花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值得,那个男人跟本不爱你,他有过妻子,还跟别的女人亲亲热热,他娶你,也只不过是在利用你,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花魂急了。

虞悦没有说什么,倒是花葬,依旧我行我素,“你有死的权力,我们不会拦你,但这么多年来,门主养育你的恩情你还没有回报,就这样死了,也未免太无情。”

“她对我的恩情?”虞悦收起五步消,死命的撮在手心里,脸上的冷笑突儿转为狂笑,“她对我有什么恩情?虽说我是个孤儿,她从小把我捡来,供我吃穿,供我读书,但说到底,她就是为了她自己,她只不过是想把我当作她生钱的工具,杀人的利器,说到这一点,花魂,花葬,你们还不是和我一样,享受过一天的快乐?有过一天高兴的回忆?亦或可以放声大笑的日子么?我们见不得天日,天天被关在地下受训,过着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日子,每天,都有过不完的关卡,每天,都有流不完的鲜血,每天,都被折磨的想要死去。这种日子,一直到我们十二岁,基本所学的东西差不多了,才被冠以新的身份,被安排进不同的家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笑声跌落在地上,被风一卷,飞得满天都是,天空中,残酷的笑声和哀怨的呼吸相互纠缠,清冷为伴。

“对门主,我没有爱过她一天,也没有想过要报恩,我现在不想斩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可是,她呢?却在我慢慢发现杀手也可以温柔,也可以在阳光下尽情的笑,也可以有自己的爱情和喜欢的人,她,却在要至我于死地,早知这样,又何必当初?或许,我会过着另一种生活,一种虽然很苦,但却可以尽情唱歌和欢笑的日子。”

虞悦似乎在控诉,脸上泪水不知不觉的滑落,精致的妆容也立时被泪水冲开,那种屈辱跟痛苦的日子,乞是泪水可以清洗得了,根扎在记忆深处,如牛皮癣般的顽固。

“话虽这么说,但是,若没有她,我们或许早就死了,不管她给我们的是什么样的生命,那也是,一条鲜活的命。”很奇怪的,这次,花魂居然没有跟花妖站在一个前沿上,反驳起花妖的话来。

倒是一向嘴硬的花葬,低着头,儿时的记忆在花妖的言语召唤下纷纷浮出水面,花妖说得对,确实,在记忆中,她找不到一点有关快乐的影子。那一段日子过得如同炼狱,痛苦不堪。

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这种锦锈的日子,也确实是门主给予的,虽然有时会痛苦得无法呼吸,却仍可以自在的存在于这片天空下。她,还是心存感激的。

“你们什么也别多说了,那改变不了我们目前的处境,还是想想,花妖的事,该是如何处理。”

“花妖,我要答案。”花魂说。

“答案早就给过你们了。”花妖说。

“不想更改了么?”花葬说。

“不了。也无须劳烦你们动手,我会自我了断。”虞悦眼里的泪光闪烁,为他做了那么多,那个对她仍是没有分文感情的人,他又知道些什么?若是知道,会对她感激涕零?还是仍会厌恶她杀手的身份?

都不会再有答案了。虞悦摊开手掌心,那黑色的瓶子一下子利箭一般刺痛了她的眼睛,曾经,看着别人死去会狂笑,而现在,别人看着她死去,也会狂笑不已吧!

打开瓶盖,慢慢的移到唇角边缘,一抹从容的笑,在死亡面前骄傲的绽放。

一抬手,本以为……突然之间,一道红光闪过,只听到叭的一声响,瓶子随声坠落在地,五步消溶入泥土中,发出滋滋的响,并有白色的烟雾散发出来,飘了五步远。

“花舞?”三人同时惊叫。

一道黑影从树后闪出来,从她们的身边一道风的刮过,又向着别墅一侧的暗色中飘过去,空气骤然凝结,刹时又一道红光刺破黑暗猛地滑翔出去,只听啊的一声,一道凄励的叫声自红光刺穿的方向传来。

墙角处!有人!而且是个男人!

二个身影缠斗在一起,树上的树叶惊了三分,纷纷往下落,不消一刻,那个受伤的男子便开始且战且退,露出败绩来。

三人在边上看着,她们知道,花舞若想杀人,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她的手掌心儿。更何况,是一个受伤的人。

果然,没下几个回合,那个男人,便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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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一意孤行

第六十七章:一意孤行

扯下蒙在他脸上的布,三人呆了呆,那个人,居然是宁越的手下——多漠。

他在这儿听了多久?为什么她们三人都无一人察觉?三人面面相觑,这可是有负于杀手的神圣职业。

“你们也太不小心了,被他偷听了这么久,若被他看清你们的面目,你们还怎么做杀手?”

“他应该看不清我们的脸,我们一直隐在黑暗中的。况且,他现在不是已经死了么!”

“他没死。不过是中了我花杀上的毒。”花舞背光站着,“花妖,你,要我杀了他么?”

“不,我做的错事,已经够多的了。”

“你已经失去了……做杀手的资格。”冰冷的语气自夜色中冒出来,定得人,脊梁发麻,“花葬。花魂,你们,把他给我丢回给宁越。”

“为什么要这样……”

“这里,还轮不到你们来问我为什么吧。”花舞的声音不悦度一百。

“是。”不一会,二个人便将多漠往汽车的后车厢中一扔,开着虞悦的车子离去。

只剩下花舞,跟虞悦。

风,在她们的脸上轻轻跳舞,远处树上的叶子沙沙的响着,附合着节奏。

“花舞……”

“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虞悦一征,她没想到人间最冷漠的花舞,居然会对她对了侧隐之心,会于绝境处放她一条生路,“你?真的要放我走?”

“是的。”依旧没有温度。

“我会走的。但是……”虞悦顿了顿,想起了那个人,“但是,却不是现在……我想做他的新娘,哪怕是一天,也行。”

“花妖,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花舞知道虞悦着了爱情的魔道,一时半会,无法把她给拉回来,她幽幽叹息了一下,“花妖,我救得了你一回,救不了你第二回。你可要考虑清楚。”

“没什么可以考虑的,你知道,还有一个星期,便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便是做他的新娘。哪怕是一天,我的愿望,也算是了了。”

黑夜里,没有谁在说话,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会改变计划了千遍万遍的轨迹。(..com )

花妖,真是的病入膏肓了。

可是,病入膏肓的,又何至她一个。

“他怎么样?”

“已经稳定下来,没有生命大碍,幸亏有人把他送回的急时,可是,奇怪的是,一般杀手的暗器上都染了巨毒,可是这枚暗器上却只是染了一点麻醉剂,而且仅仅刺穿了他的皮肤,并没有攻入心脏。”

走廊里,不时的回响着错落有致的脚步声,雪白的大褂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隐隐约约,在这里,虽是夏天,温度,却比冬天还要残酷。

宁越的手里,正拿着那片从多漠身上取出的花杀,的确,够硬。

一朵本是柔弱的小花,因为喝足了十天的鲜血,便可以轻易的,穿透人的身体,取人性命。而有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才会想要喝更多的鲜血。

一时间,思绪万千。

李博士实验室爆炸的事并没有给人们带来多大影响,实验失败,这是常有的事,只是有时候倒霉到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这里的人,都能够处世不惊,该干什么,还是照样干着什么。

谈博士在前面带路,将宁越引到一处床塌前,只是,隔着一层玻璃,无法作直接的接触。

多漠看起来脸色有些恢复,刚送进来的时候,那种苍白的鬼异着实吓着了每一个人,好像他的生命随时会溜走,呼吸若游丝。

“真没想到,一片花瓣,居然也可以取人性命。”谈博士几乎不大相信眼前的事实。

“你可别小看这枚花瓣,那个人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直接穿破心脏,多漠早就死了。”

宁越微微昂着头,走廊里的灯光将他的脸色映得分外柔和,淡化了些许严肃的神情,他双手交叉着,手指在另一条手臂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像是想到了什么。

的确,那日断崖上,花舞赐给他的三枚花杀仿佛是长相思的眼泪,在为哪个被它了结的生命哭泣。

望着手上的花杀,花瓣如冰点,将实验室的空气骤然冻结,虚幻的灯光更是把一枚花杀变成了好几十枚,如芒刺一般向四下散开,宁越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光芒扎入眼内,痛得他轻哼一声。果然,一模一样。

多漠,也太大意了。他心想。

轻移开步子,宁越率先走开去,“谈博士,请跟我来。”

休息室里,空气是冰凉的,然而谈博士的额前却渗出了密密的汗,他的视线,盯在电视屏幕上,不时的擦拭着汗。

“怎么会这样?”谈博士指着宁越让他看的录像,轻叨着,一时间,失去了再为自己解释什么的资格。

“事实就是这样。”宁越啪的关掉电视,取出碟片,在谈博士的面前扬了扬,“淡博士,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宁越绕到谈博士身后,让他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在这片光碟中,李博士的确有交代说这些事情是他干的,他说他全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说对方以他的家人性命为要挟,逼的他不得已才犯下这些罪行,但是,聪明的李博士却早就料到,即使他帮你们达成了心愿,你们也会杀死他,杀死他这个随时可能将你们出卖的人,所以,他事先做了准备,录制了这份光碟,放在保险箱内,以备不时之需,果然……”

谈博士啪的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已经没有汗水渗水,颜色,也变成惨灰色。“总裁,你饶了我吧。你就念在我是这家研究院的开创功臣,你就念在我跟随了你这么些年,念在我年老糊涂,饶了我吧,我只是,一时有些贪念,被别人的五百万收买,才做了错事。”

“他们让你做了些什么?”

“你知道的,她们就让我去绑架李博士的家人,然后要挟他该怎么做,就只有这些。”

“没有其他?”

“真的没有其他,我现在这个样,哪还敢骗你。”谈博士的身子躬起,躬成了大虾。

“那李博士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谈博士矢口否则,倒让宁越一时无法判断。

又是出卖灵魂,这个世上,看来,钱是真的能够买到一个人的灵魂。愿买愿卖者,都是心甘情愿。

宁越冷笑道,“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谈博士连忙罢着手,“我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女的,蒙着脸,我根本无法看清楚,她预付了二百万订金,告诉我该怎么做,除此之外,我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盯了他十秒,宁越才收回视线,在这只狡猾的狐狸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宁越打开门,看了看,发现池晏不在,便问道,“池晏呢?”

“哦,池晏去看望多漠去了。”置之回答。

宁越哦了一声,指了指门里的人,“把这个人,先给我关起来。注意,要多派些人看守。”

“是。”置之领了命,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道,“少爷,多漠醒了。”

“他醒了么。”宁越轻轻的叨了句,好像他的思想还处在混顿中,并没有随着置之的话清醒多少,或许,在他眼里,那个谈博士还不是如此简单而已。

“少爷。”

“哦。”宁越回过神,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去看多漠。

对于像多漠这种练武出身的人,这点小伤并不能耐何得了他,所以,即使是才醒来精神上已经恢复了不少,宁越走过去时就看到他和池晏在说着什么,竟然也让池晏这种不苟言笑的人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你好些了么?”宁越坐在床边,安慰了几句,又询问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根据多漠的描述,宁越的脸上若有所思。

宁越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舒亦。

舒亦倒是惊了一下,她想不到明天就会成为别人准新郎的宁越会自动摸上门来,他跟长宁之间似有似无的感情让旁人一直无法猜测,同样,今天他来的目的,也无法让舒亦猜测。

长宁在楼上的房间里,那只戒指被她拿在手上,正发着呆,这只戒指对于长宁来说就是个芒刺,原本一只钻戒是多么神圣的东西,代表二个人相爱相守的决心,可是现在来说,送戒指的人和收戒指的人同样都是莫名其妙,一个不知道为何要送,一个不知道为何要收,好像一切都是冥冥注定,擦肩而过。

长宁有些丧气,慢慢的由发呆改为诅咒,“宁越,我诅咒你明天的婚礼,会是史上最糟糕的婚礼。”

话的间隙,长宁听到楼下舒亦杀猪似的叫,而董珂正站在门口,挑着眉,看好戏的等待着什么。

不好,长宁的第一个反映就是宁越来了。

她不想见他,不想……长宁在心里大吼大叫。可是……该往哪儿躲呢?听脚步,宁越正在上楼了。

没办法,长宁左右看了一下,急匆匆的跑到阳台上,只好先借这个狭小的阳台先躲一躲再说了。

才藏好,宁越就在门口出现了,当他发现长宁并不在家时,董珂正准备老实回答,却偷偷瞧见长宁在暗处正冲着摆手。

“哦,这个……你来晚了,长宁刚刚出去,我也正要找她呢。”

宁越微怒的表情给他的俊逸打了几分折扣,董珂一看情势不好,一个晃身,赶忙脚底抹油溜了出来。

长宁舒了一口气,宁越见她不在,总归是得走的。此刻,她躲在阳台之上,又是在一个大纸箱里,不但闷热,而且蚊虫太多,让她快要受不了。

可是,宁越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他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一眼就看到被长宁慌乱之中丢在桌上的戒指,他像是感到长宁封在戒指中的诅咒,身体不由僵硬起来,表情似笑非笑。

宁越并没有要走的迹象,他走到床边,在长宁的床上躺下,有着要跟长宁耗下去打持久战的恒心。

长宁知道自己是遇上对手了,那个宁越还真是怪诞,什么都没有规格可以要求,现在这样,摆明了就是要挑战她的毅力么。

长宁哭丧着脸,此刻,她是进退二难,再这样下去,今天晚上不被闷死就是要喂蚊子了,若不想死得很难看,她必须好好动一动脑筋。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时间在嘀嗒声中不停的流淌,许是被闷的,薇洛居然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而房间里的宁越,大概舒服到已经安然睡着的地步,一动不动。

长宁探出头,打算冒险试一试,才想着,就探出头,将想法付诸行动,她缩着脖子,从箱子里钻出来,并且从脚上脱下鞋子,提在手里,然后蹑手蹑脚的想要穿过整个房间,偷跑出去。

“苏长宁!又想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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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大婚

第六十八章:大婚

长宁的脊梁顿时被定住,二只手也僵住,提着的鞋子啪的滑落在地。

长宁懊恼的一下子坐在地上,也不瞧他,望着那扇只离她一步远的大门叹息,“呜,又被发现了?你这人,不是在睡觉的么?怎么会看到我?难道,你一直都是睁着眼睛睡觉的?”

宁越双手抱头抑躺着,不用看他就知道现在的长宁是副什么表情,以她苏长宁的脾性,哪受得了外面这种闷热的气氛,不用多久,就会自己投案自首来的,果然,宁越以胜者的姿态笑起来,“我并没有睡,我只是在等,等你还能跟我傲慢多久。”

“你知道我在外面?你知道我在外面为什么还让我在那呆这么久?你不知道外面风很大吗?外面的空气很闷吗?外面有很多蚊虫吗?”长宁气的一下子把鞋甩到门框上。

“没有人叫你在外面,是你自己想躲着我宁愿在外面被虫咬也不愿进来。”

“没意思,每次都被你耍。是不是这样你就开心了?”

“我怎么会开心,你到现在了,居然还躲着不肯见我。”

“有什么好见的?你又没有多一个眼睛少一个鼻子,又缺少其他看点,你不知道,

二只眼睛看二只眼睛只会更加没意思。”长宁想到他明天就要结婚了,话说自然没好气。

“你说话就不能端庄一点么?”宁越也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长宁。

“你不是有一个端庄的在身边么?难道你有恋淑女情结,想把我也训练成那样?宁越,告诉你,连门儿都没有,再说了,你如果身边一烟溜都是一些言听计从的,你也会厌烦的。”

宁越晃过眼,看到床头柜上相框里的长宁,不由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还有力气跟我吵……。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不就是你大少爷结婚的日子么。”

“还有呢?”

长宁瓣着手指,像一个神算子,突然算出了什么,脸色大变,“还有?嗯……。啊?天?”

“有什么打算?”

长宁从地上负气的起来,独自在房间里打着转,“你明天都要结婚了。怎么还记得这事?连我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宁越将长宁丰富的表情收入心里,想要让它变成以后日子里的回忆,“是呀,我是太久没有提起来了,让你这一阵子,过得也太舒服了一点。”

“你难道,真的要执行?”

“我可是老老实实的等了三个月。”

一语道破天机,让所有希望破灭,长宁瞪着他,“可你明天都要结婚了,干嘛还要再搭上我?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宁越伸过手,把在眼前晃动着的长宁拉坐在床沿上,话语由开始的戏谑,变得柔和,“长宁,我没有说我要执行那份合约,我提醒你只是想要你知道,明天,如果我结婚了,你就可以自由了……”

“你……你说什么?”

宁越的话,就像宣读的审判结果,“我说你自由了,可以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想嫁什么人就嫁什么人。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你欠的债会一笔勾销,而你,也可以就此以后把我当陌生人,过你自己的生活。”

“这什么……会是这样?”

惊讶,不可置信,再到完全认命,长宁在瞬间完成了生命里一次华丽的兑变,由悲哀,到微笑,“这样多好,我终于可以脱离你的魔爪了,我担心的事,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宁越,你这个讨厌鬼,我真的会把你当陌生人,陌生人的。”

宁越也跟着笑,他的耳朵敏锐的听到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和以往不同,好像都失了常律。

宁越在床上和衣躺下,望着天花板,有些模糊,但话,却依旧骄傲,“怎么了?听起来好像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了,我明天还要买几串鞭炮来庆祝一下呢。”

长宁也跟着,在他的身边躺下,躺在床上,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迷迷糊糊的睡去,直到天亮,直到醒来,

昨天晚上奇怪的就像一个梦,醒来时宁越早已不在身边,只是,身边的位置,余留的体温,在昭示着某些事实的存在。

一直在想着天空会什么时候放晴,好不容易,在宁越结婚的那天终于晴朗起来,可奇怪的是,原本一直晴朗的心里不知怎么就落满尘埃,乌云密布起来。

情绪上出现的落差使长宁掀斯底里,一大早,便在小花园里跑满了一百圈儿,直到自己精皮力尽,才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灌了整整一瓶子水。

庞即跟舒亦勾肩搭背,站在她的身后,也不言语。

长宁用毛巾擦了擦额,一大清早的,阳光就这么毒辣,丝毫不留情面的照在她粉嫩的皮肤上。以长宁懒洋洋的性格,她是最讨厌夏天的,知了叫得人心烦,风也被阳光烤焦了,扑在脸上还可以听到滋滋的响。

如果,夏天过去,春天可以来,那该多好!她宁愿没有回国,宁愿没有遇见他,宁愿……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永远不会成全一个人心里悲哀的如果。

有一个真理,那就是地球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下来。

额上,有一滴汗,顺着长宁的脸颊,一直滴落到嘴角的边缘,长宁伸出舌,尝了尝,真咸!

即然地球不会为谁停留,那她,也得照样走下去,长宁把手中的空瓶子扔出老远,站起来,一转身。

正好就碰上庞即跟舒亦二个人略带邪意的笑。

“你说,一个人,失恋了,最好的疗伤方法是什么?”舒亦问庞即。

“我嘛!我会选择跑步,直到把自己跑累了,跑趴下了为止,这样才不会有时间去想那个人。”庞即跟舒亦,故意一唱一答。

“是啊,如果是我……”

“如果是我,我会死啦。”长宁抢过舒亦的话,紧咬着嘴唇瞪着这对夫唱妇随的宝贝,“真是的,谁告诉你们我失恋了?只不过跑二圈就非得把问题整得这么严重,好像我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以我大小姐的眼光,怎么会看上那个花花公子?”

“我们也没说你失恋啊。”舒亦掩着嘴笑,“我只是说有个人,并没有指明道姓说是你,如果,你非得自己往上贴,那我也是没有办法。”

“大嘴巴。我让你再说!”长宁斜睨了她二秒,突然就一伸手,把手中的毛巾塞到舒亦的嘴里,正赌了个严实,长宁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一挺胸,从他们身边扯高气昂的走过。

出了一身的汗,洗了个澡,以长宁的粗线条性格却给自己画了个十分精致的妆容,再怎么说,虽是别人的婚礼,也该显得十足的礼仪跟风度,

黛眉樱唇,眼眸沉星,发如天香,笑魇如花,今天,她苏长宁,以她沉鱼落雁之姿,非得把那些鱼儿比上天把雁儿比落水不可,让那个虞大美人,羞得在他身边站不住脚。

她就是存心的。长宁对着镜子笑了笑,何必如此。

等苏长宁出来时置之和平逸已是等得不耐烦,若再等一分钟,他们二个非得冲进她的房间把她绑架走不可,这样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长宁故意挽起庞即的胳膊,走到门口时,她回过身向舒亦炫耀着,“死舒亦,可要小心我把你的庞即给拐跑了,到时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哼。”

舒亦笑得花枝乱颤,站都站不稳,“拐吧,拐吧,拐走了我也好安生些!”

庞即无耐的摇着头,这二个该死的,他拿她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到达宁越家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宁越换上了礼服,正从楼梯上下来。修长的身影,帅气的脸庞,孤高的眼神,淡雅的气质,从上到下,从高到低一路逼迫过来。

长宁慌忙收了脚步,躲到一赌墙后,大口大口的喘气。幸好,宁越在想什么心事,并没有发现她,直到走到门口,看到置之,这才停下脚步,问道,“她来了?”

“她来了。”置之回道。

“嗯。”宁越点点头,“那,虞悦来了没有?”

“没有,刚问过池晏,她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而且,连电话都联系不上。”

池晏是被宁越派去接虞悦的,可是,这一次,池晏却是空车而返,虞悦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半点消息。

“我知道了。”宁越一抬眉,正好看到庞即正穿过花园走过来。

看来今天,会很热闹,伴朗伴娘都已经来了!宁越想着,迎上前去。

待他走得远了,长宁才舒了口气,刚才,躲在墙后,把他们的话偷听的一清二楚,虽然觉得奇怪,但有关虞悦的事她并不感兴趣,本打算脚底抹油溜走,却不料,才转身,就差点撞上一张干巴脸,吓得长宁,差点跳三跳。

“你干什么?”长宁抚着胸口,那颗小心脏,怎么经得起这般的惊吓!

这王妈,无声无息的,站在她身后,像个幽灵似的。

“苏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请你喝杯喜茶。”王妈不卑不亢,不紧不慢的答道,“你看,今天是我们少爷大喜的日子,每位来客,都必须先饮一杯喜茶的。”

“哦。”长宁接受了她的解释,接过茶杯,一口喝光了茶水,这才递回给王妈。王妈什么话也没说,拿着茶杯转身就走了,长宁盯着她的背影,咕噜了一声,收回目光,顺手推开边上的一个门,走进偏侧的花园。

依旧坐在台阶上,任由阳光在她身上描写着一幅快意的写生画。

这一侧的花园有点奇怪,什么花也没有,只有一片新开垦的地,地里正有好几排的嫩芽长出来,在阳光下几乎呈现半透明的色泽。

长相思?长宁一惊,连忙跑过来从地里挖了一颗出来,仔细的反复的瞧着,这东西,居然连根须都几乎是透明的,应该是长相思,没错儿。

“你这是在干什么?”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懒洋洋的穿透过来。

长宁抬起头,看着他散散的斜倚着门,皮肤在阳光下露出健康的颜色。

“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在这种地方打滚,可是有**份的事。”

这个人,有话从来就不会好好说,非得弄得跟冷嘲热讽似的,长宁被他气得,连打了二个颤。“大少爷,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干嘛放着正事不做,跑这儿来多管闲事?”

“我的新娘还没有出现。”

“哦?恭喜了,一个人结婚也是件好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我结不成婚,我们的合约……可是要继续。”

“啊?”被他唬住,手一松,手里的长相思花苗随之摔落到地上,张开的嘴巴,再也合不上。

宁越笑了笑,走过去,牵着她的手,把长宁从花地里拉了回来,她的鞋上,沾了不少的泥土,被他轻轻责怪了好几句。

呆呆的望着他的脸,简直云里雾里了,长宁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来这儿,她好像是掉进了什么阴谋里,再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好奇怪的想法,长宁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回到屋内,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长宁忍不住问他,“宁越,你没事种那么多长相思干什么?”

宁越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那可是很不吉祥的花束,它的花语是相忘,你不知道么?”

“你今天可是大婚,最好派人马上除去,不然,一定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的。”

长宁表现的像个预言家,在宁越的面前做了个残酷的预言。偏偏宁越,就是个不信邪的家伙,除了一些挑眉动作,居然没有搭理她。

长宁顿觉没趣,在宁越的身边怏怏的坐下,眼神在大厅里转了几个圈,今天来的女宾并不多,除了有二个卷发妖艳美女,也就只有她了,所以更是郁闷,只得不时的偷瞄他,侧着看,那张帅气的脸上略显疲色,眉目紧锁。

何不?借这个机会,好好整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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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婚礼中的插曲

第六十九章:婚礼中的插曲

“宁越,你嘴唇看起来有些苍白,不如,我帮你化化妆吧。[..com 超多好]保证比现在帅。”

这听似顽劣的话倒唤得宁越回头,看着长宁雷厉风行的从包包里掏出唇膏,一脸笑意的冲着他靠过来。

“别,别又把我化成了猪八戒。”他想起了那本杂志。

“小心眼儿,怎么还会记得那事件?”长宁呶着嘴,知道这个话柄被他握着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想着就丧气,不过,一会儿,长宁又恢复原态,嬉笑着凑过去,“这次不会啦,你看,你的嘴唇这么苍白,可不像是个要结婚的人,如果我帮你画一画,会显得有精神,有血色。我可是好心,别认为我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宁越看着她,没动。

“很好,就这样。”长宁想当然的拿着唇膏快速的画过去。

宁越自然别过面,“我从来不用这种东西。”

“宁越。”长宁有些生气,“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吗?干吗都要跟我斤斤计较,再怎么样,都只有今天了,过了今天,你想让我画,都找不到机会了。”

说中了软肋,宁越这一次,被说得定住,没有一点要动的迹象,长宁心里暗暗一笑,佩服自己表演的功力达到一等的高度。

一只手,控制住他的脸,另一只手,迅速的画开。

“好了。”长宁收回唇膏,把它扔回包里,然后冲着宁越炫耀,“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拿个镜子过来照照?绝对让你意想不到。看起来效果挺好的。”

宁越仍是一动不动,看着她,似要把她刻在眼膜上。

“别这样看我,我没有把你画成猪八戒。而且,也一点看不出来有画的痕迹啦。”长宁想到由此而要带来的事,。。她刻意在唇彩上加放了一些东西。待会儿可会有他好看的……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掩着口笑起来。

这一次,该是最后一次整他了吧。一下子,她又笑不出来。

远处,池晏走过来,向宁越报告,说是新娘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正在等他。

听到虞悦,宁越这才有些反应,眼神越过长宁,停留在门口那个发白的身影上。

虞悦看起来有些憔悴,全然没有了往昔的神采,好像入主心里的精神气儿全被抽走,站在那儿的,就只是一具空壳。

“我来了。”虞悦走过来,说起话来声音很小。

“我知道你会来。这是你的愿望。”

“这,一直是我的愿望,可是……现在,我的这个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

“我会尽全力的,相信我。”

一句相信我,在大红的空气里勾挑起几丝郁闷,长宁的心里,无缘故的哆嗦。

“那你……放得下她吗?”虞悦的目光锁定在长宁身上,充斥着寒气。

“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说这话的,是长宁,同时也是宁越。二个人,在同一时间,用同样的话,证明着同样的心声。

虞悦,宁越,长宁,四名将以及庞即,全部愣在那里,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飘满了这句说得清楚却听得糊涂的话儿。

虞悦也不追究,若追究,这二个人的默契只会让她更是寒心,今天,是她的大婚之日,她只想使自己的心理暖洋洋的,好好的感受这与众不同的一天。

“我的身份……”

“我知道,什么都别说了。”

宁越看了长宁一眼,向虞悦走过去,挽起她的手,向婚姻的殿堂走过去。

虞悦的手,在微微颤抖,宁越可以感觉到的,不仅如此,她的脸上还有泪水在滑落,泪水不是最纯净的那一种,带着一丝黑色,在脸上落下的一刻格外的醒目,今天的虞悦没有化妆,显得有些苍白跟无力,走起路来,也心不在焉,好像脚步上拖着沉重的负担,走一步,晃一晃。

“怎么了?”他轻问。

虞悦抹着眼泪,“宁越,我,可不可以跟你单独在一起,说几句话?”

“当然。”宁越点头。

虞悦跟宁越进了书房,门,在他们的身后重重的关上,长宁低下头,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细密的一层汗,这个时候,长宁才知道不仅是手心,她的浑身上下,都是汗水,风一吹,整个人都被寒气冻得僵住。

在这样闷热的夏天里,她居然在打冷颤,长宁不由嘲笑起自己。

书房里,空气闷到极点。

虞悦不说话,宁越也只能任由这种沉默无限度扩散,他看着时钟,在烦躁的滴嗒声中预感到些什么。

“虞悦……。”

“宁越,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明白。”虞悦正对着窗,背影有些模糊。

“好吧,你说。”

顿了顿,虞悦才下定决心,说道,“宁越,上次旧金山的事,是我接受了花舞的命令,要去监视你,由于被你派去的人反临视,我只得自编自演了一出被绑架的闹剧。”

“这我知道。”

“还有收购布森集团,我也是受了指令,不得不这么做。”

“我也知道。”

虞悦回过头,乌黑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凌乱,就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毫无根本可言。

宁越知道的东西,终究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在他知道她杀手的身份后还能够娶她,对于虞悦来说已是够有情义的了。

可是,这样的男人,却不爱她,她必须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那你也该知道,我和虞雷的关系了?”

宁越和她并肩站在一起,望着窗外的景致,眼神,飘乎不定,“是,虞雷几天前来找过我,让我放弃你,他说他跟你根本就不是亲生的父女关系,他不能没有你。”

“那,你怎么说?”

“我不能说什么,这得由你自己选择。”

虞悦沉默着,好几刻没有回神,窗外晴朗的天空在她眼里已是乌云密布。

“到这里,一切就到这里为止。”虞悦柔弱无骨的话,和她此刻颓废的神情搭着同样的色调,被风一吹,了无痕迹。

虞悦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使得宁越对自己的预感得到映证,接下来,发生的,会是件残忍的事,因为虞悦从来就未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人允许我们结婚,就算你愿意,我愿意,也无剂于事。”虞悦原本靠窗立着,苍白的脸色映衬着花窗的冷色,说这话时,仿佛用了她所有的力气,终于再也站不住,身体沿着墙慢慢的滑落。

宁越沉默了一会,虽然知道她所承受的压力,但是,若他不走进她的心里,他就无法明白她在想些什么,然而这些,他永远无法做到。无言中,他走过去,想把她挽扶到椅子上坐下。

虞悦被挽着站起来,用双手支着书桌,使劲的摇着头,头脑里那些山崩地裂的感觉主宰着她,让她一片混乱。

“虞悦,有些事……”他把手按在她肩膀上,想减轻她的痛苦,然而,一眨眼的功夫,虞悦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突然就揭斯底里的大叫起来,胳开他的手,迅速的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无情的对准了宁越。

看他的目光里,有温柔,也有残忍。

无情的枪口,泪水却充满了深情,虞悦在此刻,将内心里的真实感受无声的流露出来,不说,却说得足够透彻。

事情发生了转变,宁越明白到接下来,他所预感到的,残酷的事,将要发生。

眼泪落下来,衣服湿了一大片,虞悦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切,都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

“宁越,你别怪我。我也不想的。”哀怨的话,如鱼吐出的泡泡,一个接着一个,“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就在昨天,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再也实现不了了,我成不了你的新娘,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现在的我,只求快点解脱。我……我……我从来就是一个不合格的杀手。”

宁越知道虞悦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往前一步,是死,若拉她一把,或许还可以给她生的希望,他轻声道,“虞悦,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相信我,可以把一切都解决好的,不过,你需要给我时间。”

“没有时间了。”随着她的摇头,眼泪也在到处乱飞,说出的话,也毫无头绪可言,“我是个不合格的杀手,我不应该有感情的,可是,我却放纵自己爱上了你,而这种爱,使我背叛了花祭门,背叛了我们一同出生入死的姐妹们,背叛了我的父亲虞雷,我本来以为,用我的背叛,换与你的婚约,我是值得的,可是,就在昨天,她们绑架了虞雷,控制了盛世,要挟我若不听从她们的话,她们便会在盛世内部进行大屠杀,我不知道,花祭门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我们杀人一直都是有原则有底线的,可是现在……她们成了杀人狂魔,而我自己,也变得我不认识,宁越,你知道,虞雷把我养大,我跟他,虽然没有爱情,但也有亲情,我怎么能够看着他们一个个无辜的人,受无妄的牵连?所以……。所以……。”

虞悦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而眼眶里,更是一片朦胧水气。

“所以,你打算杀了我?”宁越替下她的话,接着说。

“她们,没有要我杀你。她们只是要我做内应。”虞悦的话,让宁越吃惊,但让他更惊讶的话,还在后面。或许,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把一个杀字,说得如此温存,“是我决定要杀你的。”

“或许,花舞跟你说过,她们要把你折磨的死去活来,才会最终让你死去,这,对于你,也是残忍的事,而我,背叛组织,里外不是人,我的痛苦无所不在,所以,宁越,与其让你活在阴谋里,让我活在痛苦中,还不如,让我们痛痛快快的死去,死后,你才会完完全全的属于我,我们的婚礼,也可以放到天堂里举行,那里,一定比这儿更漂亮。”

无声的叹息,如尘埃,飘浮在悲哀泛滥的空气里。

“如果就这样死去,你也太不负责任了,虞雷他们呢,他们怎么办?”

“我死了,他们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她们从来不会杀对于她们来说没有好处的人。”

“虞悦,你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你也没有资格,替我做出任何决定,我也知道,你想带走我,是你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你相信,死后我们可以进天堂么?那里的世界,就一定比这里美么?那里就没有权恶与势利了么?那里,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么?”一个字,一根刺,刺进虞悦本就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里,一时之间,好像血液开始倒流,头脑里一片晕炫,她的思想也在拐过一个弯再拐过一个弯后迷失了方向,宁越的责问,她无法回答。

万物静止,颤抖的,只有她黑洞洞的枪口。

“不,天堂里会有快乐的。”她坚持着,情绪如怒吼的海水一样暴发起伏起来。

宁越笑了笑,没有再做争辩。

虞悦扣着扳机的手指在摩动着,她没想到,任何时间都未曾对她展露过笑意的宁越,居然在这种时机下,对着她笑了,他嘴角的一抹微笑如春日里的微风,无法抗拒的,到达她内心里最最深处的地方,柔软到,让她忘了呼吸。

“不……”她大叫了一声,被汗水和泪水淋湿的发丝缠绕到她脸上,脖子上,她发疯一样的叫起来,摇着头,情绪失去控制。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决定了,我要带你走。”

无法更改的事实,枪响,人,接着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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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出人意料

第七十章:出人意料

软绵绵的着地的时候,凌乱的发丝覆盖到她脸上,眼睛睁着,无法冥目。

倒下的,是虞悦。

宁越跑过去,拔开发丝,她的脖子里,有一枚花杀没入皮肤深处。

花舞来了。就在虞悦向他开枪的时候花舞却率先向她索取了性命,那枚子弹,也随着那声响嵌入身后的墙壁内。

可是,这个封闭的房间,她是怎样射出那枚花杀杀了虞悦?

窗户,没开,唯一的可能……宁越抬起头,看了看空调洞口。

宁越立即以最快的动作,打开窗户,从二楼上跳了下去,下面没有一个人影,在这花园的一侧,载种着刚刚发芽的长相思,泥土有些松软,脚印明显。

除了他的,就只有苏长宁的鞋印,而长宁刚刚在花园里呆过,他也是知道的。

那花舞,是如何逃出去的呢?

穿过花园,进入一楼的厅堂里,眼前的景像,让宁越顿吸了一口冷气。

所有的人,包括四名将,长宁跟庞即,以及一些客人,都在地板上,沙发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他们的脸上,均一片红色,像熟透的螃蟹,残酷的逼入宁越的视线。

发生了什么事?一向镇定的宁越,也出现了一丝恐慌,他提起的脚步不敢向前,生怕一迈出去,就迈进了生死轮回里。

其实,他知道,他早就在别人的阴谋里。

他一个一个的试探他们的鼻息,没有呼吸,一个个,都毫无生命征状。

而长宁,正倦缩在沙发上,如同熟睡的孩子,没有痛苦,也同样没有呼吸。

宁越跑了出去,在别墅外侧守值的人,居然没有一个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面对宁越的咆哮,其中有一个战战兢兢的回道,刚才不久,王妈提着篮子出去了。(..com 好看的)

王妈?宁越多长了一个心眼,难道,王妈就是花舞?

回到别墅里,外围的保全人员也已经进来,一片喧哗,宁越走近长宁,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就像初次见面时把她圈在胸前,那一次,她满面是血,他却可以心静如水,而现在,她甜美的脸庞就像是安然入梦的睡美人,他已是无法无动于衷,面上的冷酷伪装在死亡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眼角有一颗泪水,滴落在她的唇上。

故事中,王子吻了睡美人便可使她安然的醒来。故事外,他同样在期待奇迹的发生,那些牵扯不断的恩怨情仇债,他还要向她一一讨要回来。

那滴泪水,就像某种感情,再也无法遮掩,在他的婚礼上,在她的死亡面前,突然就清晰可见。

“少爷,我们搜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王妈。”有人来禀。

宁越微抬着头,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神情看起来有些呆滞,在他眼里整个屋子忙忙碌碌的人群似与他无关。

楼上,砰的一声。

宁越一颤,这一颤却使他出窍的灵魂复归了回来,似想到了什么,把怀里的长宁轻轻的靠在沙发,忙往楼上跑去。

回到二楼,推开门,这一推,把宁越再次推入了无情的深谷里。

里面,哪有什么人?可是刚刚明明有虞悦的尸体就摆放在这儿,就在他下了一次楼发了一会呆的时间里,虞悦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

宁越被这种充满鬼迹的气氛冲击着,虞悦的死,长宁的死,突如其来的死亡色彩飘浮在空气中,几至窒息,倾刻间肝火就上来,他顺手抓过椅子,向着窗户狠狠的砸去,玻璃在地上开花,在那一刻间却听不到落地时脆生生的响,顿觉无力,仅靠双臂的力量支撑在桌面上,时间一秒一秒的过,沉默始终压抑不住内心里暴动的**,刷的一下,横扫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在书籍笔砚横飞中发泄着快要承载不住的情绪。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进来的,说话的,是池晏。他的进来,无意识间让宁越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池晏尚算生动的脸。

“你?你们?”他用手,指着随后跟进来的多漠,置之跟平逸。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们一致认同,是在喝了王妈的喜茶之后,就出现了这种晕死的现象。”池晏机灵,快速的解了宁越的疑惑。

“王妈的喜茶?又是王妈?”

“是。刚刚苏小姐在下面给我们把了脉,她说这种茶用药十分讲究,对身体无大碍,只是会造成假死的现象。”平逸接话道,“我想,有人把我们迷晕,是为了好对少爷下手,所以我们马上就赶了上来。”

“她来了,又走了。”宁越抚着额,在他的大喜之日,出现这种扑朔迷离的状况,那只幕后的推手,可真是功不可没。

宁越看了看书房,沉闷的空气里,分明有着血腥的味道,昭示着虞悦死的事实,然而,这样一具流血的尸体,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这件事的讽刺意味,可是能够致人发疯的。

“她没事吧。”突然地,他轻声地问。

“谁?”平逸愣了一下,无法跟上宁越的思想步伐,池晏推了他一下,马上接话,“哦,苏小姐没事,正在下面等着呢。”

“是吗?”宁越的脸上,露出一丝常人无法洞穿的笑意,今天,再怎么糟糕,却因为听到这个消息,突然之间就心情大好,他看了看窗外,刚才在他眼里还阴云遍布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悄然放睛。

枝头上,还站着一只报喜鸟,在一片翠绿丛中喳喳的叫的正欢。

“走。”说着,他率先出了书房,到了一楼的大厅里。

果然,长宁跟庞即,跟四名将一样,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此刻的长宁完全就跟醒过来的睡美人一样,带着玫瑰的气息,也有一点长相思的神秘味道,在人群里醒目的站着,绝美的笑容,有一刻间,即让宁越产生错觉,就像梦中,生怕一伸手,就化作万千粉尘离去。

“宁越!宁越!宁越!”她一声响过一声的叫。

依旧听到她的声音就头痛,宁越陡的收回笑意,看到她,放松的过了头,在失而复得的宝贝面前骤然又凝起了脸。这一冷一热的神情,成了一种习惯,是他与苏长宁之间,独有的习惯。

“宁越,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你的新娘呢?我们,又怎么全会晕死过去?”苏长宁说话的节奏丝毫没改。

“虞悦死了。”他道。

“虞悦死了?”她不信。

“虞悦死了,又消失了,就连王妈,也失踪了。”宁越从长宁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就像完全没有见到她这个人般。

失踪,死亡,这些个字眼近期内一连接着频繁出现,让人们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的同时,也感觉到这背后遮天的手的无法无天,打击如潮水,一波一波,力度不可小觑。

厅堂里一片沉默,墙壁上,玻璃上贴着的大红喜字,一时间,成了最强有力度的讽刺,像裂开的嘴,不断的嘲笑。

“少爷,要不要我出去宣布一下婚礼取消?”池晏是最先面对事实的人。

宁越不断的踱着步,空气在他的身后形成紧张的气流,他的沉默,足足长达十分钟,到最后,视线的落脚处,停滞在苏长宁的身上,她像是看出了他的图谋,居然后退一步躲在庞即的身后,神情有些不安。

她的不安却击起了他的愤怒,在他看来,他一直坚信自己是自己的主宰者,可是,现在,这个想法在这个女孩子的面前显然完全错误,她的不安,促使他下了决心,用一种近似于挑衅的眼光直视她,说,“不用,婚礼和宴席一切如常进行。”

“可是新娘……”池晏从宁越的眼光中看出了什么,但他不敢肯定,宁越深奥的思想在他未下定论之前随时都可能更改,着摸他的脾性,也成了池晏的一种习惯。

“这个不用你担心……”她的目光在他的目光中躲闪如一只拼命想逃逸的兔子,宁越终于笑了笑,扫了刚才不悦的阴霾,他走近她,“苏长宁,你欠我的钱,今天是不是到期了?可有还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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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自作自受

第七十一章:自作自受

话,说得,极是不怀好意,长宁嗅到了一种危机感,小心又小心的从庞即的身后探出头来,辩解着,“我哪来这么多钱?你明明知道我没钱,还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追着我要,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苏长宁,跟我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就不明白?跟我说话还有商量的余地?”

“可你昨天还答应我,不要我还的。你说话想赖皮,是不是?”

“我是说,如果在我结婚了的情况下,可以放你自由,可是现在,我还是单身。”

长宁觉得自己够狡猾了,可跟他比起来,还是自叹不如,长宁也不由结巴起来,“那……那你……想怎么样?”

宁越环顾了一下左右,命令那些在此刻看起来算是碍眼的人都出去。

待那些人走后,宁越笑意阑珊,他当然明白,长宁突然之间的结巴并不是没有原因,这个狡猾的女人,肯定是明白他的意图,那么,他,干脆,就把牌摊开来,“做我的新娘,做我的替补新娘,我可以向你立下三条保证,第一,在婚后,你随时都可以向我提出解除婚约,第二,你所欠我的所有债务一笔勾销,第三,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夫妻间该做的事。”

言简意骇,直接明了,把长宁心里那百分之一的不确定变成了十分的肯定,一时间,她的本性又出来,跳起来,“宁越,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尽开我的玩笑,结婚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被你这么一高调,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她自然流露的本性可跟她身上优雅知性的小礼服极不搭调,她有十分的自然美,却没有一分的优雅感,看来,嫁过来后,得好好****,宁越抚摸着下巴,摇了摇头,“看来,你是不打算还钱也不打算接受我的建议了?那好,按照合约第一条,到今天晚上你就应该成为我的情人了,不过,我还真想不通,成为我的情人难道就比成为我的妻子好吗?还是苏小姐想要尽快的以身相许呢?”

“宁越,你这个无赖,不就是欠你点钱么?你是不是打算把我逼死?”她蹿到他面前,昂着首,想用杀人的目光先杀了他再说,这个没良心,把她的难堪事说得这么露骨。

“那取决于你的决定。”他居高临下,口气里的优雅感一如既往。

长宁在对峙中败下阵来,想她这么大个骄傲的美女,居然见到帅哥也会脸红,以前,是没有脸红的经验,现在,在他面前,脸红成了常事,成了一种病了。

真是,怎么好端端的,就会得这种怪病呢?

只是,剧情的变化让长宁有些措手不及,今天早上,她还在为他要娶别人而发神经,现在,却在为自己要不要嫁他而苦恼了,内心里天使和魔鬼吵成了一团,长宁抿着唇,看来一时半会儿,天使和魔鬼是分不出胜负来的。

“苏长宁,马上给我答案,我没有耐性,也没有时间等下去。”

当头一盆冷水泼下,长宁把无辜的嘴唇咬出血痕来,天杀的,居然不给她吵架的时间,居然……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左边是死路,右边又是死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得已,她弱弱的问,“你是不是可以保证你刚才说的,都可以做到?”

“如果不出现意外,应该可以。”

“什么叫应该?”

“你最好尽快给我答案,若一分钟之内,你再不做出选择,我就视为你接受成为我的新娘。”

长宁低着头,今天的礼服,穿着浑身都不舒服,就像接下来的生活,这种改变,她又是否能够接受,可是,她终究抵不过内心里真实的意愿,沉默着,无语。

“平逸……”宁越唤进四名将……

“平逸,去,去那家影楼把苏小姐最喜欢的那件婚纱取过来,另外,把沙漠之心的项链一起带来。”宁越当机立断,不给她一点反悔的余地。

“沙漠之心?”平逸一惊。

“是,沙漠之心。”

宁越的确定里有些不悦,平逸连忙退下,照话执行。

“长宁,长宁……”庞即在后面,轻轻的推了推长宁的肩膀。

“哦。”长宁醒了过来,一回首,看到一张阴暗的脸。

庞即这是怎么了?

脸色不好的,好像不止庞即一个人哦。

其实到教堂的路并不远,原本十分钟的车途,十分钟后,才只开了一半。

阳光有些刺眼,那一个一个的圆点在长宁看来就像是冬天的雪花,一朵一朵飘进来,她缩了一下头,闭上了眼。

她知道,人和人之间的交集是一种缘分,是天定的命,谁也无法跨过,或者无视它的存在,可是,长宁却把这种缘,定义为一种劫,有着美丽伪装却可以随时要人性命的劫,二个本不该在同一轨迹上行走的人,一旦偏离预设的轨道,便是劫。

一切,都脱离了控制,这种决定,不知道,对不对?

长宁轻抚着婚纱,边上的他,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安,抛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所有的彷徨跟犹豫,都在这个笑容里统统见鬼,长宁也还给他,一个微笑。

手指上的戒指,份量,真的很沉重。

教堂,终于还是到了。

和电视中的一样,手挽着手,进入婚姻的殿堂。在这种神圣的地方,长宁顽劣的性格一点不听使唤,在洁白婚纱的映衬下,倒是多了几多优雅。

一屋子的客人,长宁冲着他们笑,好像自己也在电视剧中,在人们讶异新娘另作他人的奇怪眼神中,安然的和他并肩,一步步走过去。

牧师的衣服有些奇怪,说的话,也有些奇怪,似乎现在的牧师也在张扬个性,耐心的听他说了一大堆的话,为的,只是想听最后一句,你们,已经结为夫妻。

牧师开始问他们百年经典的话。

“你是否愿意这个女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不愿意。”

“宁越!”不知是谁在喊。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虽然我不愿意,但我爸爸妈妈一定要我回答愿意,不然他们又会吵架了,所以……我愿意。”

头脑中,有些片断云淡风轻的飘过,熟悉的景致,勾起了熟悉的回忆,长宁捂着额头晃动着,对于那些突然闯进头脑的片断痛苦不已。

“怎么了?”在牧师问长宁是否愿意的时候,她居然在不断摇头,宁越不知出了什么事,看她的神情,又不似在出什么鬼点子的样子,不由,轻声问道。

“没,没什么。”长宁掩饰,未作正面回答,她扭过头,看到一教堂的人,都屏住呼吸,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再次出现。

为了缓和大家静候她答案的紧张气氛,长宁闪着如水般清澄的眸子,故意道,“我不愿意。”

“苏长宁。”

“是不可能的……我不愿意,是不可能的。”

耍他一耍,也挺过瘾的,长宁不由笑的本性尽露。

整人也会上瘾,这个苏长宁看来是整他整得上瘾了,要怪起来,也只能是怪他对她太过于仁慈了,一味的迁就,婚后,该是好好给她上上思想课了。

宁越任由她笑,接下来,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一次,长宁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牧师说……说什么来着?长宁头脑一片混乱,只看到他邪笑着,向她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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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众目睽睽

第七十二章:众目睽睽

他的唇,眨着水晶色,那是她给他画的唇彩,长宁知道若被他得逞意味着什么,刚才还得意的笑转而呈现出痛苦,一分颤,一分退,急急的撂起婚纱的裙摆,逃跑了。

“别怪我,我也不想的。”长宁才不想陷进自己挖的陷井里,成为明天报纸的头条,若是这样,她苏长宁就真的跳进污水缸里,再也洗不清了。

宁越抓了个空,指尖的空气还红通通的,听得见来自心脏的有力嘲笑,他当然不甘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大婚之日,新娘把新郎甩掉了,这样的故事,他当然不会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旦他下了决心,那么这只金丝雀再怎么想从他身边飞走,已是门儿都没有了。

看来,这个苏长宁,还在她邪恶的幻想里还没醒过来呢!

所以,教堂里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洁白的婚纱被风轻轻吹动,从教堂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就如同雪白的长相思迎风招展,独舞着一曲新婚的茫然,而他在后面追,紧紧挨着,黑色的礼服就像是长相思上系着的黑色丝带,黑白的绝色,是随缘而生牵连不清的柔和劫点,一个点,一分情,微妙深奥。(..com )

教堂外的阳光,斑斓的如同鱼儿吐出的泡泡,一碰即碎,长宁踩着一地的阳光碎沫,才跑了几步,便啊的一声,又折回来,一不小心就自动地投入了紧随在后的宁越的怀里,把头深埋起来。

“记……记者……”

宁越紧拥着她,对她这个自主投怀送抱的行为颇感满意,或许是爱屋及乌,当他看到马路对面站着的大堆记者时也没有显出厌恶的神色来,一向颇受媒体关注的宁越,当然是他们追逐的焦点,这块大蛋糕,谁都想着要分享。

宁越笑了笑,他打算抛块更大的蛋糕,让这些媒体尝尝鲜。

“这些记者,与我们有关系吗?”

长宁抬头,有些错谔宁越的反应,她实在想不通一向痛恨媒体的宁越,今天会对记者如此宽容,莫非……。她皱着眉,在他脸上搜搜阴谋的印记。

“记……记者,这么多记者。”她用一只手比指着,刻意提醒她。

“我知道。”烁如繁星的眸子近在眼前,带着笑意,显而易见的,“苏长宁,鉴于你刚才在婚礼上的表现,你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什……”

话未完,她就已经知道他的惩罚是什么。

他的吻,温度一百度,热烈而狂妄,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跟**,在迷离的,玫瑰的清香中带给彼此震憾,心,也飘浮在了海上,随着一个一个的浪跳跃在浪花尖上。

她开始发神经,居然在他灼热的温度里回应他,笑容满满,甜蜜满满,她开始怀念起曾经那个对男人不屑一顾的苏长宁来。

直到他放开她,她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一个无法更改,让她懊恼的错。

他的唇上,被她涂了一种奇特的迷幻药,本来只是想捉弄一下宁越跟虞悦的,到头来,倒是捉弄了自己,长宁已无羞涩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将要出现的情景,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招。

身后,是闪个不停的灯光,和无数张看热闹的陌生脸庞。

“宁越,带我走。”她哀求他。

“可是,婚礼还没有完……这些客人……”

“带我走,求你,不然,我会后悔,你也会后悔的。”长宁带了哭意,药效的猛力上来,她捂着头,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长宁一把掇住了他的衣领,紧紧拧着,脸上有汗水渗出来,玫瑰的嘴唇也被她咬出了血痕。

奇怪话的后面,还有更奇怪的动作。今天的长宁算是让宁越大开了眼界,这个看似活泼清澈的女子也可以有隐约的热情,她的臂,环上他的脖子,将他勾低下,而她的手在他的皮肤上一寸一寸的爬行。从后,一直爬到前面,直到,将他胸前的衣扣,解开了二粒。

“苏长宁,你在干什么?”宁越又气又恼,哭笑不得,不远处的灯光闪烁个不停,他们,居然又免费主动的送了个超级特大号的新闻给媒体,等明天,恐怕这等暖昧的照片就要大肆流传了。

“救……救我……”她的声音弱小,是从牙逢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来的,在她满脸绯红的霞色挤兑下,说了,几乎没说。

但宁越,还是从她的霞彩里意识到了什么,在愣了片刻后,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在想这个傻丫头怎么会用如此损招想来整他,原来,内中还有如此玄机。

宁越不由摇头,“你呀你……”

他一把抱起长宁,快步向停靠在一边的车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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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如引勾引

第七十三章:如引勾引

该死的苏长宁,居然在勾引她。(..com )

当他把她放到床上时,她一下子勾住了他的脖子,身体轻轻抬起,用温软的唇挑逗着他,这一刻,雪白的臂,清甜的吻,和敞开着的凌乱的衣服,让最冰冷的男人,都在瞬间溶化。

他是无罪的,而她,却罪过深重,她要承担如此勾引的后果。

吻在她的颈上停留了片刻,某一点上,一片冰冷,宁越收拾迷乱的情绪,抬起头,看到了那颗墨绿色的沙漠之心。

冰冷的触觉,让他清醒过来。

宁越为她煮了清醒茶,喂她喝过后,看着她安然的入睡,这才站在窗前,陷入沉思。

这就是他的大婚之日,最糟糕的一天,却也是最幸福的一天,早在二十年前的愿望,终于在这一天得到实现,不管,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至少,那是法律所承认的一种自愿式的捆绑,她想松开,可不就那么容易了。

窗外,起风了,有许多花瓣随风飘舞着,起起落落间,倒也自在。而他,却在落花的悲剧中感叹起来,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连飘零的勇气都没有?表面的光鲜下,他却是个连自由权力都没有的人。在无形的枷锁里,他一直疲于应对,拆了一招又一招,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又有什么样的阴谋在等待着他。

床上的长宁嗯了一声,宁越回头,她脸上的安然神情让人嫉妒,只是,从此后,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得起她这样安然的神情,平静的入梦,或许会是奢侈。

娶她,到底对不对?

没有答案。宁越的叹息,在落日的余辉中冗冗的散开。

洗了个澡,踱回厅中,陷进沙发的温柔中,听着四名将述说着这个没有新郎和新娘的婚礼,好在,一切都算是顺利。[..com 超多好]

问题的焦点,很快又回到王妈的身上。

“派了很多兄弟,四面八方的去找,都没有任何消息,王妈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这个问题有些尖锐,池晏也是颇感无耐。

“王妈来了多久?”

“大概有一年了。”

“这么长时间了?”宁越回味着,窗户上的大红喜字多少冲掉了一些他的冰冷,“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么?难道连她一点点的行为怪异之处都没有么?”

四名将谁也无声,这一阵,他们都有一种难堪的沉默,积沉在心,若不早日破案,恐怕,四名将的一世英名也会毁于此的。

“王妈当初,是谁介绍进来的?”他又问。

“她是自己来应征的,通过了我们重重考核,在做过一段时间后才确定下来的。”

宁越并不满意这种回答,“你们,都来说说,对于今天的事,有什么看法?”

“依我看……”平逸出列,回道,“今天的事,绝不是王妈一人所为,她所做的只不过是为某些人做掩护,把我们迷倒,以利于他们行动。所以,今天所有进入这里的宾客们,每个人都有嫌疑。”

“如果我们可以确定这一切,都是花祭门所为,那么,目标又可以缩小,应该为女人。”置之道。

“难道还不能确定么?我就是伤在花祭门的女杀手手下的,的确是花祭门,没错的。”多漠肯定置之的说法。“而且那个花舞神出鬼没,我与她有过交手,武功的确不错,绝对在你我之上。”

“可她没有杀你,这很奇怪。”

置之的一句话,差点让多漠跳起来,“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是说我是奸细,是花祭门的傀儡?在帮她们做事?所以她们才让我演了一苦肉计,想瞒天过海?”

“我没有这么说。.com []你别误会,我只是认为这一点很值得推敲。”置之否认。

“好了,你们别歪题了。”平逸摆手,表示息事,然后又面向宁越,“少爷,如果说,今天的女宾客中,真的有花祭门的人,那么,是很好排查的,今天进入这里的女宾客并不多。除了苏小姐,虞小姐,王妈,就只有您的二个表妹,阿季跟阿秋了。

“谁在说我们呢?”未见影,先闻声,门口,进来二个妖艳的女子,声音也充满浓郁的香水味道。

宁越头痛欲裂。

进来的,就是阿季跟阿秋,二人毫不客气的在宁越的身边坐下,紧贴着他,丝毫不忌讳如此多双讶异的眼睛。

“表哥,表哥……”花香袭人,动作撩人。

宁越攸的站起来,发话道,“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我晚上还有安排,得去应酬……”

身影走得有些绝情冷漠,二个女子对视着,知道自己又再次落入失意消沉境地。这个完美男人,或许,对每一个女人都是公平的,即使不会心动,那就对谁都不要心动,那个苏长宁,也绝不会是配得上他,能够走进他心里的人。

结婚,就能证明他爱她么?

自我安慰,实在是众多女人的悲哀。

走了几步,宁越在门口停下,吩咐道,“池晏,安排她们。”

长宁有些熟悉这个房间的味道,有一种迷离的香盛开在空气中,在含着露水的早晨,一醒来,便看到那二幅浪漫色调的画,以及花瓶中雪白昂张的长相思。

那花,肯定是池晏送来的,长宁想。

披上衣,踱过去,她用手轻轻抚摸着画像的边缘,她知道,在这二幅看似平静的画面下一定隐藏着什么未知的秘密,上次,他说要带她去一处地方,可惜至今都未能成行,否则,那个秘密,对于她来说,可能会离真相更近一点儿。

长宁无力的垂下手,会有机会的,她告诉自己。

踱出门,思绪才清醒了些,长宁猛然停步,昨天是她的新婚日,那个……

瞧,自己干的好事,长宁狠捶着头,想起昨天的事,不知后续…………长宁小心翼翼的踮着脚,猫着腰,走到楼梯口,偷偷的向下面的一楼张望。

下面,一切平静,甚至没有人走动的声音。

长宁窃笑了二声,又猫着腰踮着脚偷偷的把自己挪移到宁越的房间口,小心的打开一条缝,闭上一只眼朝里张望,

房间里洁净高雅,只是,窗帘是拉上的,再加上装饰又以暗色调居多,随处都散发着一种冰凉和寂寞的味道,如同他的性格,隐忍,却又含蓄深奥。

长宁偷偷的走进去,虚掩上门,仔细的打量着他的房间。

精雕的花架,木质的靠椅,墨黑色的茶几,就连那张黑白条线简单交织的床单,都是看起来冰冷冷的,如果硬要找一点暖色,那就只能算桌上酒杯中残留的红色液体了,看来,他昨晚,喝酒了,一只空酒瓶子竖在桌上,无声的抗议着。

长宁收回视线,她可不是来参观的,小心使得万年船,小声的提醒后,已是快速的把桌子上他搁置的手提电脑打开,熟练的进入系统,密码也很快被她破译。

她可以肯定,像他这样一个大家族,每一个房间里,必定会安装监视系统,一般的系统都会连接到下面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保全人员的电子屏幕上,而安装在卧室里的就会例外,因为有关私密,会直接连接到宁越的电脑系统里,要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就只能到这儿来找答案了。

二十分钟后,她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暧昧的画面,暧昧的房间里,她,居然在……

长宁张着嘴,眉宇间的英气拧成结,她的手,她的唇,都在干些什么?迷离的外表和陶醉,和他肆意的回应,双方就像有着配戏的默契,任由灵魂出窍。

长宁懊恼的跺手跺脚,而手更甚,拍得就连桌子都疯起来,红酒洒到桌面上,污染了几份随意摆放的文件。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史上最悲凉的整人下场就该是她了。

“你在干什么?”门被推开,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正挡在门口,望着不解风情的长宁。

“啊?”从门**进来的光有些凶,有些囧,有些光怪陆离,而这,却和长宁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

电脑屏幕上,她的衣服正凌乱不堪,他的吻,也正徐徐滑下。

二人同时意识到什么,宁越突然就三二步大跨过来,而长宁正手忙脚乱的关闭一个个窗口,当他到达跟前时,最后一个窗口,正好关闭。

长宁像个胜利者,昂着首,冲着宁越露出充满打击性的笑容,完美的肤色即使在怪异的光线下也柔滑透亮,嫩生生的,像刚剥壳的鸡蛋,写上诱惑二字。

“你在干什么?”他盯着她。

“没,没什么。”长宁却不敢看他,笑容在脸上昙花一现,就匆匆消失,最后一刻屏幕上那扰人的画面定格在她脑海,隔在二人中间,挥之不去。

在眼前,他就是诱因,看到他,所有的画面都成了严重的后果,烦乱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逃窜的念头。

就在昨天晚上,她真的成了他的……那画面,固执的向长宁提供一种已成事实,且无法更改的讯息。

以后,他们该怎么相处?

长宁捂着脸颊,逃逸的时候,把桌上的高脚杯碰落在地,一声碎裂,尖锐分明。

宁越笑了笑,在她的影像上和狼狈逃窜的迹象上洞悉了她的心迹。

这一次,他可没打算再作什么解释。让她误以为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就不会提什么该死的离婚。

想到离婚,他,想起了殊蔺来……

回忆里,有温暖,也有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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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针锋相对

第七十四章:针锋相对

一步步的从楼梯上下来,步履充满沉重的尖叫,同时,长宁自己心里也是载满了一百个懊恼,步子放得再慢,心却跳得越快。(..com 好看的)

一抬头,楼梯口,二个碍眼的黑色身影,在大片明媚的阳光里仿若被放大的灰尘,一抹嘲笑,大刹光景。

她们站在那儿,嘴角那丝不怀好意的笑明显就是冲着长宁来的,虽然,她们跟宁越的关系是一表三千里的兄妹,但也难挡他的魅力百分百,也难怪,小心眼作崇,一旦表嫂真的出现,首先就会把她自动定位为仇人。当然,长宁也不能例外。

那眼光,似曾相识,长宁想起跟宁越在一起时,那种眼光就会在她身上频繁出现。只一会,长宁就吃透了这二个女孩子的用意。

她故作无事,仍旧以灌了心事的步履频率走过去,眼角的余光,早就偷偷瞧见了她们伸出的脚以及内心里的企图。(..com )

倒下去时,长宁反而笑了笑,笑容里露出魔鬼式刺骨的邪气,手指上的戒指,在玻璃上漾出一圈斑斓的光晕。

啊的一声,叫的却不是长宁。

阿季被扯掉了裙子,露出雪白的腿跟腥红的内裤,正准备开骂之际,就瞧见宁越正用手撑着二楼雕花的栏杆,俯身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阿季脸上红白色泽交替出现,慌忙拉起超短的裙子,一回头,才知身后无数道目光正以各种不同的姿态盯着她。顿时,脸色由红到白,再由白转为黑色。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长宁胡乱的揉着膝关节,一眨眼,魔鬼的笑化为天使的美丽笑容,指着自己并不明显的痛处,弱弱的说,“你看,我自己也摔伤了。”

阿季一甩手,快速的跑离苏长宁丢给她的痛苦现场,她知道,还未战,她就输了,尴尬的一蹋糊涂,唯有跑开,才是上上之选。

阿秋咬着牙,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阿季也太没用了,居然连伸个脚绊个人的事都做不好,恐怕这个被扯掉裙子的笑话在迷园里会成为千古美谈了。

阿秋打算亲自出马。

“表嫂,昨天晚上,过得可好?”阿秋蹲下身,笑着,心里却咒骂起眼前这该死的美色。

“啊?”长宁被擢到痛处,电脑上的那一幕如同流星在眼前划过,不经意的,目光就在二楼处那个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个……还好吧……”

“还好吗?表嫂的脸色好像很差啊。没有睡好吗?还是……因为和表哥分开睡的缘故?”

“这个……”

“我可是很好奇呢!新婚之夜,新娘和新郎分房睡,可真是天下奇谈呀,表嫂不会是缺少魅力,吸引不了表哥吧,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遗憾了,表嫂年轻轻的,从结婚第一夜起,就成为活寡妇,以后这漫漫长夜,可如何熬过去呢?”

话,还真够损的。字字如寒光,长宁盯着阿秋的脸,猛瞧着她脸上高强度的粉底遮掩不了的细小麻雀,“一只,二只,三只……。”

“呀?三十一只?天?你脸上居然停了三十一只麻雀,这可如何是好?年轻轻的,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多可惜,多好的姑娘呀,还未结婚,就成了活寡妇,以后这漫漫长夜,可如何熬过去呢?”

宁越冷眼瞧着,苏长宁在口才方面,从来就是强者,说话干净利索,比起出口成脏的话更带有攻击性,她的笑容,同时也是一道最美丽出众的伪装,就像孔雀,在开屏的刹那吸引你,趁你不注意,羽毛会化作利箭,在你身上穿心而过。

“我怎么会嫁不出去?表嫂你也太多虑了,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你是已定的事实,表哥不喜欢你。”当然,阿秋也不弱。

“宁越,你不喜欢我吗?”魔鬼的笑,向阳的花朵一般朝向宁越。

这一招,还真有用,长宁窃喜,看着宁越从楼梯上下来,欢呼自己的魔性多少还是溶化了一点他的冰冷。不过,对于这场赌,她却没有必胜的把握,他的桀傲不逊从来就不是别人能够把握,万一,他说,不喜欢,她该怎么办?

“怎么会……不喜欢?”他轻轻抬起她的脸,在她的脸上洛下一吻,然后伸过手把她从冰冷的地上抱起,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赢了。”

长宁昂首,脸上红晕未消,她仍旧是那只骄傲美丽的孔雀,用剑羽轻声在他耳畔还击,“你当然得说喜欢,否则,我会马上跟你提出离婚。我们亲爱的大少爷,在婚姻上一而再的失败,传出去,可不好听哦。”

“魔鬼。”宁越在心里,暗暗骂她。

这个人,让他明白,这个世上,最不好惹的,便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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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金丝鸟难做

第七十五章:金丝鸟难做

从吃早餐起,手机就响个不停,接过一个,长宁就不打算再接第二个,于是,打手机便变成了狂发短信,足足撑了二十多条,这三个,白眼狼,发得她连吃早餐的胃口都没有。(..com 好看的)

一抬头,看到宁越正盯着她,不由就撇了撇嘴,探过头去,柔声道,“宁越,你放心好了,发这么多短信的,是女的啦,可不是什么小白脸呦!所以,收起你的好奇心,认真的吃你的早餐,你如果再这样乱盯着我瞧的话,我可是会向你提离婚的。”

“苏长宁。”宁越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显得不急也是不躁,“你一早上提了几个离婚?你看你还像是新婚的样子吗?可要知道即然嫁人了,就得一切以我为主,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该上哪儿度蜜月,而不是在这儿干惹我生气。”

“什么新婚?什么度蜜月?你明明知道这是假的,提这些干什么?你可没有权力干涉我的生活。”长宁有些好气,但是又不敢太申张,那种欲语还休的娇羞落入宁越的眼里,心也一下子跳快了一个节拍。

“什么假的?我听的不是很明白,昨天晚上我们还洞房花烛夜来着,怎么过了一夜,你就……”

“宁越。”长宁一下子捂了他的嘴,从桌子的对面绕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你说话声音就不能小点么?还有?不准你提昨晚的事,别把你的梦当成是现实,只要我不承认,那始终都只是一场梦?懂不懂?”

“我可以不提昨天晚上的事,但是……”宁越移开她的手。

“我也可以不再提离婚二个字。”长宁当然聪明,无耐之下只得作出让步,这种交易怎么算,还是自己吃亏,长宁有些郁闷了。[..com 超多好]

宁越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很好,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别忘了,想想我们该上哪儿度蜜月。”

“啊?”长宁愣在那里,眼前这个人,明显是把这场婚姻当真了么?可是,说好了的,这是假的呀,在这个假的前提下,度蜜月有什么意思?长宁想着,就想反驳,可是,宁越早就料到长宁不是太顺从,早就套了外套,人影都消失在门口了。

屋子里,就只有长宁在跺手跺脚的哇哇叫了。

算了,还是见朋友重要。长宁想着。

处在高墙里,长宁明白过来那些金丝鸟还不是一般的难做,就连逛个街,还得请示,好像她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错误,最好,要戴着面具,才算是安全。

走二步,一回头,置之,平逸,永远甩不掉的二个影子跟在身后,气得长宁哇哇叫。

回到庞即家中时已是十点多,推开门,清一色阴沉的面孔一字排开,舒亦更是翘起二朗腿,一副等着堂下小鬼过审的阎罗面目。

只是,这些人中,独独,少了庞即。

“他人呢?”她问。

“不知道,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舒亦的回答大跌眼镜。

“那你们……”

“过堂,不懂么?”

居然连董珂也张牙舞爪起来,可恨。

“交代吧。”

“交代什么?”长宁打起了马虎。

“苏长宁,你想气死我们吗?”舒亦火脾气上来,二朗腿移开,“还能交代什么?当然是交代你的罪行。你居然在我们全体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出嫁了,现在,不征得我们全票通过也就算了,倒好,连个喜酒都没有让我们喝上。连我们的庞即自喝酒回来后就连魂儿都丢了,大概是被你气的,苏长宁,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亏我们对你这么好,我看,你今天回来,就该把你扔大街上去。”

多快乐的阳光加多丧气的话啊,长宁撇撇嘴,天字头一回,没有回嘴。

舒亦怪叫着,冲过来一把抱起这朵带刺玫瑰,腾的一下,把她甩了出去。

不过,不是甩到大街上,而是甩到沙发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居然不招,苏长宁,你就等着我跟你绝交吧。”

“嗯,该写个……绝交书,口头说的,不算,那时候你抵赖,还要跟我做朋友,怎么办?”长宁一把拉下她,拉进柔软的沙发中,弹了弹,面色被弹回原样。

“你呀你。”舒亦被她逗笑了,用左手的食指擢了一下她的脑门,“可该如何说你才好,这么大的事,几分钟之内便糊涂的做了决定,还是那个什么虞悦的替补新娘,天!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前几天还说不爱他,现在又闪电的嫁给他,苏长宁,你能不能,不发神经?”

“我是发着神经长大的。”长宁散慢的升了个懒腰,“所以你们不必祝福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婚的。结婚快,离婚也会快,这就是我们新鲜人类。你们,可别学我啊,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心理准备。”

“天,才结婚第一天,就发表这种不吉祥的言论,还真是毫不忌讳。”舒亦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女人会说出的话,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幸福啊,好像长宁,早就知道结果似的,把一切都看得透明化,且张扬化。

“我是没救了,你呢,还不结婚,可别让庞即等的太急啦,他可是追你追得都穷光蛋了,你就赶紧把自己贡献了吧。董珂,你说是不是?”长宁拉了拉董珂的衣角,董珂嗯了一声,手却没有停止撕花的动作,“你们俩,都是爱情大丰收啊。剩下我怎么办?孤苦伶仃的,怎么着,也得帮我介绍一个吧。”

“你?大美人,你是不是糊涂了。”舒亦走过去摸了摸董珂的脑额,“嗯,没发烧呀?怎么?你也想在墨城安家落户了?”

“嗯,有这个打算,爸爸打算在这儿投资办厂,我可能会留下来,”董珂边说边把一片花瓣放到嘴里,长相思的滋味,还真的没有尝过。

“啊?那我办喜酒的时候,不又得多一副碗筷?”舒亦嘴狠。

“什么呀?小气鬼。”董珂嚼着花瓣,一片苦味自唇齿间逸出来,害得她在前后一分钟内表情完全不同,前面明显是对舒亦的话不满,后面马上就呲牙裂嘴,淑女相,顿时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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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你个傻瓜

第七十六章:你个傻瓜

“啊?董珂,你也不用这个样子吧,舒亦又没说不给你喝喜酒,你也不用饿成这个样子吧。”长宁损人利已,一损二个,以致于舒亦同时跟董珂联起手来对着长宁张牙舞爪,长宁被逼到角落,惨昔昔的,死不认错,“我有说错吗?说错什么了?”

“没说错什么,就是皮痒痒了,我们给你挠挠。”

阳光真好,在四季的轮回中懒洋洋的勾勒出一张张精致的笑脸,一朵二朵三朵,把整个青春都描绘得过份美丽了。

闹归闹,三个人,逛起街来可毫不含糊,东街到西街,城北到城南,只见三条鲜活活的鱼儿,游来游去,自由自在。

直到天黑,舒亦被一个莫名的电话唤走,而董珂,大概在墨城也有了爱慕者,当长宁追出餐厅时,只看见一辆呼啸而过的车子,载着董珂扬长而去。

“真无聊。”长宁赌气似的,踢飞了一个小石子儿,看着它跌跌撞撞,从马路的这边,跑向马路的中央。

宁越的电话来了,可长宁不想回去,所以也没有接他的电话,本来,她还打算在庞即家蹭一晚上,现在,可倒好,舒亦不知上哪儿疯了,董珂又忙着约会,庞即呢,干脆玩起了失踪,没有一个好东西。

霓红初上,长宁不由裹紧了外衣,无聊的数着大街上到底有多少和她一样无聊的人。

手机又叫个不停,长宁以为还是宁越的电话,正下意识的要去掐,眼神瞥过那个号码的时候长宁的眉宇一皱,那不是宁越的电话,来的,是庞即的号码。

“是我,我是贾明儿。”居然是一个女声,并且声音急促。

贾明儿?长宁想起来,就是那天,在庞即家中遇到的那个女鬼吧。她怎么会有庞即的手机?难道,是和庞即在一起?完了,要出事了,长宁下意识的想。

贾明儿三个字,瞬间就让长宁想起了一大堆的问题和隐忧,她如此不顾一切的给她打电话,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贾明儿,你别急,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小姐,你过来,尊皇酒吧,来了再说,我,和庞即,都会等你。”

“好的。”挂了电话,长宁就往后瞧了眼二大名将,盘算着如何甩掉这二个人。.com []

以长宁的智力,甩掉他们,还是挺容易的,不一会,她就火急火燎的往尊皇酒吧赶,或许是庞即出了什么事,才会由贾明儿出面来解决问题吧。

尊皇酒吧,长什么样子,长宁都不知道,她是用一种横冲直撞的速度往里冲,推开一个一个或暧昧或酒醉的身影,不停的搜索目标。

终于目标锁定,越过重叠迷离的光,看清楚了二个相互依靠在一起的人,正是庞即和贾明儿,二人从背影看起来绝对像是如假包换的情侣,若是长宁,换作是舒亦,恐怕要气得鼻子朝天,闹得鸡犬不宁了。

“庞即,你疯了吗?”长宁跑过去,紧握的拳正准备狠狠的落下去,这时,一声很轻的,很温柔的“长宁,长宁……”,让长宁的动作僵硬在半空。

“苏长宁,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的,正是庞即,声音轻柔,却充满幽怨。

贾明儿发现了愣在那儿的长宁,她把食指放在嘴边作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长宁明白,静静的在庞即的身边坐下,然后,二个人,聆听着庞即酒后吐的真言。

庞即,是真的喝醉了,若不是听到庞即的一连串真心话儿,长宁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一向不好酒的庞即,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变成了酒鬼。

听舒亦说,庞即,昨天的喜宴上,也是喝醉了被送回家的。

长宁眼里蒙上尘埃,酒吧的空气浑浊,潮湿,湿到连自己的眼角都流下泪来,她,苏长宁,向来都是不轻易流眼泪的,只是面对一份真情,她却只能以眼泪面对。

“苏长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么?”

“苏长宁,你这个骗子,你说你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你说你会和我做一辈子的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宁愿,跟你保持这种朋友的关系,想保持这种平衡,可是,你……你……”

“苏长宁,那个宁越,有什么好,像他这样漂亮的男人,是最不可靠的,这话,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而你现在都亲手推翻了你的定论,骗子,骗子……。”

“我觉得,我一直是个傻瓜,以为对你好,就能住进你心的里面,甚至,对你好到,对你言听计从,你让我跟舒亦交往,我就绝没有二话的答应。可是你自己……却要装作不认识她,这些,我都替你瞒着,可是瞒到最后……”

庞即喋喋不休的说着,他,是真的醉了,把一份深埋在心中多年的爱慕露骨的说出来,长宁愣着,就连贾明儿冲着长宁挥手,都丝毫没有注意。

迷离的灯光,朦胧的视线,闪烁不定的心迹,连同长宁微微卷起的发,坠入沉思中。

不是长宁傻,她只是在一直伪装,她早就在他们初识时从他若即若离的眼神中读懂一切,她只是在利用他,利用他作为逃避一切的工具。

这个男人,也只有在醉酒后,才能把自己剖白的如此清晰。

长宁的手,从他的肩头滑落,“我知道,你迟早会有一天,会受不了的……对不起……”

“正如你所说,我也想一直保持这种平衡,可是……我……有我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我不能顾全全部……早晚有一天,我会……伤了所有的人……”

“庞即,别把我当天使……我,从来……都是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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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误会重生

第七十七章:误会重生

长宁别过脸,让洁净的泪在灯光下变幻着颜色,许久,当她再回头时,她已然又是那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可爱的不能再可爱的,苏长宁。

庞即醉的已是毫无意识,刚才长宁说的,对于他,就如一阵风吹过,他趴在桌上,拿着酒杯不停的要酒喝。

长宁拿过他的酒杯,冲着边上的贾明儿,苦笑了一下。

“今天,还多谢你,不然,这庞即,恐怕是要睡在大街上了。”她说。

“你别谢我。我们,也只是偶遇。”

“你也来……这儿……喝酒吗?”

“不是,我在这儿唱歌,我现在是这家酒吧的驻唱歌手,这,还是庞即介绍的呢。他说我的歌,唱得很好听。”

“嗯,庞即,经常来这儿吗?”

“也不是,偶尔,但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晚上,他就一直泡在这儿……你看看,昨天的酒,还没醒呢,今天又喝。”

“让你看笑话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很幸福……”说这话时,贾明儿的眼神,不自觉的,在庞即深度酒醉的脸上晃荡过去。

“你也会有自己的幸福的。”长宁的眼神尖锐,自是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她的话,又没显露山水。“嗯,贾明儿,我,能不能,求你,别把今天的事,告诉舒亦。”

“我又不认识舒亦,放心吧,这是你我,和庞即的秘密,我想等庞即酒醒了,也自然不想把这件事扩大到人人皆知的。过一阵,他就会好的。”

“嗯,贾明儿,你人真好。”

贾明儿并不是属于特别漂亮的那种,但是,就是看着极其舒服,顺眼,按理说,像这种适应了飘泊的女孩子,身上应该有一点风尘的味道,可是,长宁在她身上,看到的全是自信,跟热情……

打扮起来的她,脱胎换骨,变得很有女人的味道。就连长宁,都忍不住赞叹。

“苏小姐,今天晚上,打算,怎么办?”她问。

长宁在幽光中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说,“今天晚上,他自己的家是回不去了,否则舒亦一定会误会的。嗯,你那儿,也去不了,看来,我只能把他带回宁越那边了。”

“可是……。”

“别想那么多了,你想庞即趴在这酒吧台上一晚上?”

长宁说干就干,扶着庞即出了酒吧的门。

在台阶上,庞即踉跄了几步,这动作直接连累了边上的人,跟着一起直愣愣的跌下去。

还好,没有摔到鼻青脸肿的地步。长宁摸摸鼻子,暗自庆幸。

边上的庞即,并没有因这一跤而清醒,看起来好像更糊涂,一把抱住长宁,紧得长宁无法呼息。

“我爱你。”毫无意识的表达,一个爱字,由着自己的心支配张扬。

庞即的一个拥抱,让长宁感觉到了危险,不远处,有灯光不断魅烁……而近处————抬头!惊讶!宁越!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霓红灯下,长宁一把推开酒醉的庞即,同时脸色涨成了苹果。

天上,有无数的寒星挂在天池中央,宁越的眼睛,同样冷如寒星,一个拥抱,一句我爱你,再冷漠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可以找到吃醋的正当理由。

“别以为你甩了他们,我就会找不到你。不然……我又怎么能看到如此动人的一幕……”

远处,有人在放烟火,一下子窜到城市的最高点,怒放的颜色,看了有些难过。宁越别过脸,对着池晏说,“那边的事情,你去解决。”

池晏点着头,离开,不一会儿,又回来,他的手中,多了几条黑色的东西,“少爷,都解决了,这帮记者,还真是讨厌。”

“记者?”长宁停下拍灰尘的手,想起来,确实,在摔下去时有闪光灯闪个不停呢,看来,还真险,否则明天的报纸头条又会是些八卦的新闻了。

头顶上,有烟火绚丽的绽放。和万千的霓红灯一起闪烁交织,把这个城市打扮到最靓,宛如白昼。

“宁越,我想把庞即带回去,他,喝醉了,尽说些胡话,又没有地方可去。你看……”长宁说得吞吞吐吐。

他的影子低低的,投在地上,在喧闹的人流中显得孤傲,而庞即,趴浮在地上,看起来仍是醉得不浅,不停的“长宁……长宁……”的叫。

“上车。”

宁越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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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愤怒的玫瑰

第七十八章:愤怒的玫瑰

第二天,宁越的书房。.com []

“宁越,你看,昨天喝醉了酒,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啊。”

“不会,我还没有时间跟你计较这些。”

“那……长宁……”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不必多管。”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慢着。”宁越终于转过身,正面对着庞即,看他时的眼神有些挑衅,“你,很喜欢苏长宁?”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埋,确实是这样的,我从认识她的第一眼起就爱她,可是,也是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她,不会属于我。所以我才一直不愿打破跟她的朋友关系,至少这样,我还能看着她,在她心里留有一席之地。”庞即苦笑着,这些话说出来,很是残忍,残忍的贱踏了心里最后的防线。

“其实这件事中,最残忍的人,是苏长宁,她从来不会爱上任何人。”

以为是了解,其实最不了解,宁越说着自以为聪明的话,却被,庞即一语道破,“不,长宁她有爱的人,她爱的人,是你。”

“是吗?”

清晨的空气中,有长相思的味道,二个男人,因为一个女子,居然都爱上了这种不祥的白色花束。

宁越想起了那个传说。

庞即,也同样想起了那个传说,那个燃着满腔火焰的传说。

“是。你知道,我,爱她,所以她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会直接落在我的心里,她在说起你的名字时,她的眼睛会放光,而且,我了解苏长宁,像她这样一个女神,不会轻易说嫁,若她答应嫁,就一定代表了已经在心里接受了你。若是她无法接受的话,你,即使用刀抵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委屈自己的。所以,在某一点上,她的原则性很强。”

宁越无法认同,对于苏长宁,总觉得二个人的距离很遥远,中间隔了些什么,无法体会,又无法言说,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二个人之间的爱情游戏,只会有过程,无法有结果。

庞即走时,宁越没有送他,他正想着,昨天晚上,他的梦里,依旧出现的是殊蔺。

“从来就没有苏长宁。”他轻轻的说。

拉开窗帘,有大片的阳光,隔着玻璃送进温暖来。那个梦,不知道还要做多久,做的他有点心力憔悴了。

“苏长宁,你出来。”他突然大声的冲着暗处嚷道。

果然,长宁从躲藏的门背后,不甘心的走出来,一大早,因为害怕庞即会吃亏,她早早的就在这儿潜伏着,如果一有三长二短,她好逮也可以阻挠一下。

如果,没有长耳朵,该是多好,那就不用听到庞即跟宁越之间的对话了,这些话,这些字,都如小石块儿,在她的心湖里投下,漾满了涟漪。

那是不可能的事,我,苏长宁,心里绝对不可能走进任何男人,特别是,像眼前这种过份招蜂引蝶的男人。

长宁在心里大声咆哮着,

他向她走过来。

长宁后退着。

他抬起她的下额,把她精致的脸尽收在眼睛里,“你……在这件事上,不想表明一些态度吗?”

她微卷的发还未作出打理,半睡半醒的,缠绕在她颈项,如同枝缦衬托出一朵粉红的蔷薇。

“这……我……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长宁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真是大嘴巴,居然会那么容易就顺从了他的意思。

“很好,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要的,只是这句话。”宁越直起身,顺手抓过外套,穿上,系上领带,然后,傲慢的离开。

长宁瞪着眼,好一会,回过神来,慌忙追上去,拉着他的胳膊不停的晃,“宁越,我要上班,我要和你一起去上班。”

“为什么?”

“呆在这里会闷死我的,你不会想我闷死,对不对?”

宁越想了一会,终于答应说,“好吧。”

黑色,代表压抑,代表恐惧,代表一种无法明说的心境。

大白天的,密室里,却暗如黑夜,嚣张的黑色侵蚀着内心慢慢的成为它的天下。

远处,有沉重的脚步,一声声漫过来。

花舞在门口,停了停,才下了很大决心,去敲门。

走进密室地时候,一时不习惯这种黑色的抑郁,她用手挥开了几缕灰尘,咳了一声。

“你,是在阳光下呆的时间太久了,才会不习惯黑暗。”门主没好气的声音响起,在密室里到处乱扑乱撞,“花舞,你我本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门主。”花舞道,“门主,不知这次,召唤我来,有什么事?”

一片安静,有黑气,和凉意,侵入肌肤。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近来,你办事也变得磨磨蹭蹭,没有以前干净利落了,这件事,你可拖了很长时间,我没有这么大的耐性再等下去,我要看到你的下一步行动。”门主道。

“我知道,我会尽力的。”

花舞的话很轻,其实,在她心里,她什么都知道,只是知道,并不代表执行,她的意识确实如门主所说,每一步,都磨磨蹭蹭的。

“花妖她……”

“花妖她死了。我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死了。”

花舞开始对自己丧失信心,花妖是她杀死的,她出手时并没有想置她于死地,可是……事实是,她真的死了,花舞望着自己的双手,颤抖,她的手上沾着自己姐妹的鲜血,那不是她的本意,绝不是。

“门主,为什么要我死了花妖?”花舞无法明白,当时事发的情形仍历历在目,花妖那空洞的手枪在眼前不断的晃动着,晃动着。门主让她去杀花妖,她本来是犹豫的,若不是花妖她……花舞的下手也不会如此绝然。

“哈哈……”门主笑了二声,“花妖只不过是颗棋子,我若早杀了她,就不会有那一场婚礼,所以,为了擒帅,我必须在那一天牺牲她,我就是要让她死在宁越面前,逼迫宁越就范,然后让他箭在弦,不得不发,一切照着我们的计划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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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认命的刀

第七十九章:认命的刀

“门主……”花舞也悲哀的一笑,“我们也只不过是门主手中的棋子,你把我摆放在如今的位置,为的不就是便于你的行动么?等我们没有了利用价值,也会和花妖一样,得到如此的下场?”

“花舞,你什么时候学会顶撞我了?”门主手握成拳,脸色凝固,一拳下去,桌子在她的手下被击了一个大洞,一时间木屑飞满了本就停滞的距离。

花舞不再言语。

“你做的很好。”门主一改刚才的气焰,拍了拍花舞的肩膀,绕过花舞刚才的问题,“你看,宁越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都如我们的愿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要让他消沉,不再顾及到他的公司,等我把他所有的资产控制在我手心时,便可以杀了他,然后我们花祭门,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幸幸福福的生活在阳光下,花舞,你得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都没有人会阻止你。(..com 好看的)”

花舞仍然没有声音……

或许,是因为花妖死亡的原因,一个冷酷的杀手,也会变得多愁善感,花妖说的确实没错,一个杀手,所有的冷酷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在她的压抑的感情下隐藏着最热烈的情感,就如干柴,碰上烈火,就会燃烧。

她觉得自己心里,正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无法冷酷,也无法息灭。

而花妖,就是被这种烈火燃烧了吧。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被燃烧至死。

花舞闭上眼睛,门主在说些什么,似乎与她无关,那些教训来教训去的话她从小听到了大,早就会倒背如流,说得难听一点,她,只不过是门主手中的一把刀,早已认命的一把刀。

那条走廊一如既往的黑暗,偶尔有几处灯火,也显得鬼魅,明明灭灭的,就如恶魔偷窥的眼睛。

脚步声,比来时更加沉重。

这里是地下室,共有三间密室,刚才门主的密室在最左边的一间,当花舞往回走时,必须经过另外二间密室的门口,当她走到最右边的那间时,突然,就传出一阵有节奏的击打声。

花舞在门口停住,仔细的倾听着击打的声音,脸色也随之趋于严肃,

有人在向她传达一种,求救的信号。

夜深人静。

今夜的风,有些大。

花舞第二次回到这处密室时,是偷偷摸摸的,她蒙着脸,熟练的按动密码,通过一道一道关口,才在右边第一间密室停住。

这间密室看起来和另外二间无异,所不同的是这里面关押着一个人,肯定会有人看守,若自己强行闯入,肯定会被当场击毕,而花祭门中那些跟随门主的其他杀手根本就没有见过她的面,若明说,也无剂无事,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花舞退后了一步,从怀里掏出二枚花杀,唰的一下甩出,花杀划了一道笔直的线,双双没入苍白的铁门板里。

花杀,便是一道通行证,代表着花舞。门里的人,看到花杀,就会知道出来见她。

果然,不一会,门便吱的一声打开,花舞迎上去,不动声色,就把二个看起来还年轻的女杀手打晕过去。

一个在黑暗里行走怪了的人,轻易就绕开二具横躺的身体,走几步,到了床边,熟练的替床上的人松了绑。

“我就知道是你,花舞。”床上的人说。

“你那是赌博,如果你发求救信号时听到的是门主,你非死不可。”

“没什么了,反正我是个快死的人。”

“什么都别说了。快跟我走。我已经约了那个人,在断崖等你。”花舞才扶起她来,就听到她啊哟的叫声,看来,是伤的不轻。

花舞二话没说,背起她来,就往外跑。

那一段走廊,实在太长,黑暗里到处都长满了眼睛。

最后一道关口……

门,攸的一声打开……

脚步嘎然而止,停下,大口的喘着气,而门外边,数十位杀手,一字排开,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双肃杀的眼睛。

“你们让开。”同样,花舞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杀气。

“门主让你跟我们回去。”

“那不可能。”

“那,可别怪我们动手了。”话落,一抹身影就已经飘过来,花舞侧身让过,快速的把背上的人儿往墙边一靠,这才开始正面迎敌。

花舞的武功决不是虚传,那些杀手还都算不上杀手,甚至于,还算不上对手,花舞即使不使枪,不耍花杀,她还是照样可以招招至人死地。

可此刻,她还是手下留情了,杀手间自相残杀,是件血腥的事。至少,在花舞的眼里,她们都还稚嫩,甚至于还不知道生命的美好。

花舞是极少杀人的,若不是无耐,她决不会用别人美好生命的血液来涂沫自己的生命……

所以,这一次,她不希望她枪下的梅花,再次违心的盛开。

她选择了速战速决。

花舞的动作干脆,精练,潇洒,带着狠猛的杀气,她的招式变幻无常,拳影如流星,掌势如风,指道又如坚不可催的弯勾,每一个步子,都像是一个幌子,虚实难辩,往往只是一阵风过后,对手就会死亡。

这一次,却是例外,没有谁死亡,那些人只不过全倒在地上哼叫着起不来。

“你是花舞?”人群中,终于有人醒悟过来。

“如果可以,趁早放手,今天你们杀我,明天,就是别人杀你了。”花舞没有承认,只是丢下话,又重新背上那人,往茫茫夜色中奔跑。

断崖山上,一如即往的冷,那里好像与世隔绝,与夏隔绝,气温,到达零下一度。

花舞背手站在崖上,而花妖,苍白的,背在树上,不远处,已被释放的虞雷谨小慎微的站着,没有过来打扰二个人的说话。

花舞救的人,是花妖,花妖向花舞发出求救信号时,用的是一种只有四大杀手和门主之间才懂的暗号,当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就开始打一场赌博,结果是,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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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已死的人

第八十章:已死的人

从上次花舞打发走花葬和花魂时,花妖就知道花舞在对她手下留情,而在宁越的书房中,凭着花舞的本事,完全可以将她一下击毕,然则她没有,只是将她击晕了过去,所以她敢肯定花舞是与众不同的,花舞一定会来救她,花舞果然救了她。(..com 无弹窗广告)

只是,她一直找不到,花舞救她的理由,甚至,她为了救她,回去面对门主时,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花妖要花舞一起跟她走,可是花舞不肯。所以她知道,这里,肯定有什么,是她所放不下的,就如同她自己,放不下宁越一样,可是,这一次,是真的得放下了。

“自你把我击晕后,我就被门主掳回了密室里,一直被关押着,被她对外宣称,花妖已经死了。所以,我是个已经死了的人,今后也绝不会再有花妖……”花妖睁着眼,看那些配合着风的节奏随风而舞的花瓣,它们并不寂寞,它们并没有感情,所以寂寞的,都是些有感情的人。

“花妖,不,虞悦,祝你幸福。”花舞真心的说,好像祝福她,就是祝福自己一样。

虞悦点点头,的确,花妖已经死了,“花舞,在我走之前,可以回答我二个问题吗?”

“问题?我,尽力吧。”

虞悦望着花舞的背影,这个无数次在黑暗里出现,熟悉黑暗,溶入黑暗的背影。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比我勇敢。”

“勇敢?这是什么答案?”

“我已经回答你了,问第二个问题吧!”

虞悦想了想,突然就踉跄着走过去,在花舞的面前站定,“花舞,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么?”

那块布,隔的距离,是万水千山,若扯下,便意味着允许她,跨过来,仰望她的神秘,而她的神秘,会在她面前,完全消失。

这个要求,有些过份,虞悦知道,她不会肯。

“好。”她在愣过片刻之后,居然气定神闲的,拉下了那块碍眼的面纱。

“你……你是……”虞悦惊的,有些不知所措,好像面前的这张脸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崩断了每一个细微的神经。

“知道了就好。”花舞重新蒙上面纱,望了虞悦一眼,又望了在不远处的虞雷一眼,飘然离去。

“因为……你比我勇敢。”

耳边响起话来,虞悦突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是如此的深遂和痛苦。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虞雷,从树后,走了出来。

虞雷也是被花舞放出来的,虞雷的价值,是依附着花妖存在的,如今,花妖不在了,他对于花祭门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门主自然也不会多加追究。

不过,门主对于虎帮的财产,仍是虎视眈眈的,绝不会轻易放弃,最多,换一条路,再重新走,虞悦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只是,下一个倒霉的,又会是谁?

“虞悦,我们走吧……”

“嗯……”虞悦把头靠在虞雷的胸前,抹了抹眼泪,望着断崖上吹来的残风,深情的说,“虞雷,我让你失去了你的盛世企业,你,不恨我吗?”

盛世企业是虞雷一手创办的,失去它,的确可惜,不过,如果能用它换来虞悦的爱情,也算是值得的,可是盛世从此落入花祭门的手里,不知道会论入哪个魔道,虞雷摇了摇头,轻抚着她的头发,叹息,“我怎么会恨你,如果恨你,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想要带着你,一起离开。”

“虞雷……”虞悦的声音温和了不少,“谢谢你,还能这样爱着我,可是……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天下这么大,哪儿是我们不能去的?”

是啊,天下这么大,哪儿是他们不能去的?

虞悦笑了笑,终于对爱情,有了新的理解。

这些天,长宁的心情大好。

在公司,从mm一号到n号mm,都自动给长宁冠以尊贵女王的称号,她的办公室,也早已换作了单独一间,早上上班,茶已经沏好,报纸备好,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闲闲的坐着,在电脑前消耗自己的美好时光。

自嫁给宁越后,好处倒是捞了不少,就连歌埙这种头痛的人物,也因她总裁夫人的名号而府首称臣,有时候,长宁也会偷偷傻笑,笑那些人的内心里,都会不约而同的,把她列为头号憎恨的对象。

宁越很少过来,他仍在忙实验室的事,虽然有李博士那盘光碟作为证据,但仍是不能排除全部嫌疑,警方对他的调查仍在继续。

以宁越有限的精力来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做的很好,说实话,长宁还真是佩服。

晚上,本来和宁越说好,要一起出去吃晚餐的,可是,临时一个电话,就把宁越赶忙赶紧的就给催走了,看起来,该是件很重要的事。

宁越一改往日高调,只带了池晏一人,从宾馆的后门进入,到达8109号房,

宁越进去时,里面正在说话的二个人停止说话,站起身,把他迎了进来。

宁越的脸色绝不是温和如玉,但也不是冷如十二月的气候,一个新婚的人,看起来应该神彩飞扬,然而,没有,他只是淡淡的敷衍了几声,如同白开水。

他显得很累,倦意深重,然而,他仍是那个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别人神经的人,他的话,哪怕一个字,也被奉为格言。

刀疤是少数几个见到宁越没有惧意的人,他脸上的刀疤本来就有故事,面孔死了,灵魂死了,留有惧意还有什么意义?

刀疤是被宁越派到最前线的人,那次围剿刀爷时他就给了大家一个已经死亡的假象,然后暗地里,执行着宁越派给他的指令。

这次回来,就是向宁越交代他调查得到的结果。

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是易号。

“刀疤,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再是一贯的开门见山,话里,也居然带了一丝客套。

刀疤捂着断手处,苦笑,“没什么了,做我们这一行,早就做好思想准备了。”

房间的窗,并没有关好,有风吹进来,吹动纱缦飞舞,池晏走过去,轻轻的合上窗帘。

宁越不再客套,“说说吧,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刀疤推了推易号,让易号先说,易号又反推了刀疤一把,让刀疤先说,到最后,还是刀疤一五一十的,开始说话。

“老大,你让我们办的事,我们基本上都有了眉目,只是信息还不全,有待补充,首先,你让我们调查的布森集团,我们查出,它最早是属于龙帮,龙吟名下的企业,因为事关龙帮,所以我们查了一下龙帮在被灭亡前相关的名下企业,发现有很多家,现在不是在盛世的名下,。公司的名下,而巧合的是,。公司,又是盛世企业的一个大股东,这二家相关联的企业,近几年都偏向于收购原先龙帮的产业,不能不说是让人怀疑。”

“。企业?”。企业的,就在最近,还听子戒说起过,。公司要在墨城投入大量资金,全权委派他的女儿出任新公司的经理,因此这一阵,跟墨城市政府的那些领导,关系正打的火热。

“哦,。企业老总的女儿,现在也在墨城呢。”易号补充上一句。

“她叫董珂。”刀疤说。

“董珂?”董珂的名字,好像听着耳熟,应该是……宁越略微想了一下,便有了结果,那个苏长宁上次逃跑时候的避难所,就是董珂家,而在机场,还跟她有过一面之缘。

确实,听苏长宁说起过,董珂在墨城,正准备投资呢,该是一个人对了。

为什么,。这二家大公司,都要不约而同的,收购原先的龙帮产业呢。

宁越隐隐的觉的,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可能幕后,都跟花祭门有关。

盛世,。花祭门,真是复杂又错乱。

“赤印呢?赤印有消息没有?”

“没有,至今都没有露面,像是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那天晚上有人特意将他救走,看来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来头不小啊。”

“老大,你觉不觉得,赤印背后的人,跟刀爷背后的人,会是同一个组织?”刀疤发表自己的意见。

易号并不认同,“如果说是同一个组织,为什么要杀刀爷而救赤印?这无法解释呀。”

“以我对刀爷的认识,可能,他知道的事情太多,遭人灭口了。”

“有这个可能。”宁越表示赞同刀疤的话,“而赤印,之所以不杀他,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至此,话又说回来,他们,会利用他,做些什么呢?”

“这很难说。”易号说,“刀爷背后的组织真是花祭门的话,那么赤印,也就会是花祭门的人了,从近阶段花祭门频繁的出现,可以看出,他们的一切行动都是针对老大您的,您可要小心呐。可能赤印,也会出现在刺杀您的行列。”

茶的清香掩不住心里的苦味,宁越放下茶杯,淡然道,“赤印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工具,就和刀爷一样,我们目前最主要做的事,便是找出这只幕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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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宴席

第八十一章:宴席

“嗯”易号点点头,“对了,老大,上次您特意交代的苏长宁一事,我们也查出了些什么,我们在她家里发现了一个暗门,暗门打开后有一段楼梯直通一个密室,大概有五十个平方左右,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但是,奇怪的是,它的墙面上,却是很多洞眼,像是曾经安装了什么东西之后被拆除后留下的痕迹。所以我们猜想,这间密室,曾经一定是一个重要的所在。”

宁越没有说话,闭上眼睛……。。

眼前,好像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朝他走过来,天使的脸上挂着魔鬼的笑,她的手上,捧着一束长相思,一朵花,被她掂在手心里,走过来的时候,花成了妩媚妖娆的利器,一甩手,一条命,花瓣嵌入他的身体里,有血,喷射出来,落在地上,如同被染了鲜血的长相思。

“长相思,是一种很奇怪的花,这种花只需泡在鲜血中十天,便会变得锋利无比,这时候,它便不再叫长相思,而是叫——花杀。”宁越想起花农的话,突然睁开眼,眼神烁烁的看着自己的思绪随着长相思一同逝去。

“密室里,到处都是灰尘,积了好几层,看来是很久没有人进入其中了,在屋子的一角,我们发现了一束被风干的花束,花瓣应该是红的,边缘却仍是锋利无比,就像刀片一样。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花,居然会是这样的。”易号仍在说着。

一片沉默……

没有人知道宁越的沉默代表了什么……

他只是想起,在宁桓死亡的现场,也曾经见到过这种花杀,只是当初,谁也没有意识到什么。

“池晏,花妖虞悦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宁越突然调开话题,向着池晏挥了挥手。

池晏回话的语调,千年不变,“虞悦并没有死,她跟虞雷二个人彻底放下了纷争仇敌恨,要去过新生活了。(..com )”

“哦,还有……”池晏又加道,“刚才在来这前,虞雷发了一封信涵过来,大体是些道谦的话,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是盛世企业的老总,任何与布森集团的战争都与它无关了,而且也不会再以我们为对手,所以,少爷,布森集团,可是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了。”

“是吗?”宁越却不这样想,如果真的有人,在有意收购以前龙帮的一切产业,那么布森,绝对是一块必争的肥肉,乞会如此容易,就拱手相让?

一时间,疑问堆积如山,殊蔺的事,苏长宁的事,花妖的事,刀爷的,赤印的,宁桓的事,王妈的事,布森与花祭门的事……

真是重重阴云。

答案,有时候,就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至死时,或许,就会有答案了。

头痛,宁越想。

下一个死亡的人,又会是谁?

董珂的父母,董容跟夫人明艳特地从旧金山飞过来,到了墨城,通过子戒的关系,由墨城市的市长七腾出面接待,地点就定在墨城的最高级酒店,

三杯酒下肚,席间的气氛就热闹起来,酒这东西,就是奇怪,就像一条交际的线,一头系着权利,一头系着金钱,当交际的线越拉越紧时,二头的距离也就越来越小,酒瓶见底时,大家几乎已是零距离。

一边是市长,一边是大企业家,投资家,说起全球的金融气候跟墨城今后的规划来,倒也骑虎相当。

董珂跟七子戒也聊得热络,头靠着头,说着悄悄话。明艳看在心里,轻推了董容一下,什么话都不说,董容倒也马上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这俩孩子。”董容笑着打趣。

董珂抬起头,娇声道,“我们只不过在聊今后的人生,像你们这些人生轨迹已定的人,是不会懂的。”

“是啊,我们的人生轨迹已定,而你们呢,还是一张白纸,说说将来,打算怎样画这张画呀?”七腾也开起玩笑话。

子戒插嘴,“这个打算,不说也罢,说了你们也不懂,跟你们这些年代的人,存在代沟。”

“呵呵,听听,一张桌子上的人,都自动分成两派了。”七腾笑笑,呷了口酒,继续,“你们这些孩子,知不知道自己的站得有多高,不用画什么,已然是令别人羡慕的了。还谈什么理想。”

“就因为站得高,所以你们不知道我们的压力有多大,干什么,都会顶着你们的光环,好像我们所有的劳动成果,都白白给了你们。”子戒不服。

“好了,子戒,我们就别谈什么理想与代沟了。”董珂善解人意的终止争论,拿起酒杯,给自己满上酒,又给七腾满上,“七市长,我敬您一杯……”

气氛一度推向**,当身份跟地位到达一定的高位,他们,已然要的不是酒足饭饱,而是看,合不合拍。

七腾跟董容,子戒跟董珂,正是合拍之人

席宴散后,七腾钻进车里,却见子戒仍站着没动,问,“你不上车跟我一起回去吗?”

“不了,我还有事。”子戒看着董珂,头也不回。

那边的董容也在同样的喊,当然,董珂的回答和神色,也跟子戒一样。

当二辆车扬长而去后,子戒跟董珂,拉起了手。

二人相对而笑。

从一楼到二楼,一共二十五级楼梯,贾明儿数着数,按响了庞即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正是庞即。

“是你啊。”见是贾明儿,庞即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不用了,我还是不进去了。”贾明儿不想进去跟舒亦照面,虽然一直听说过舒亦,但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况且自己这样打扰也不想对方误会些什么。

“那,你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也就是想把你的衣服还给你。”贾明儿拿出洗得干净且被折叠的很好的衣服外套,递给庞即,“这是你上次喝醉了,忘在酒吧里的,今天路过这儿,所以送上来了。”

“你看,你这么细心,而我还让你看了个笑话。”庞即想起那几次,等于是着了魔,次次都醉的不轻,他的心思,也在他的无意识情态下展露出来,这些,都是他所不想的,不想给苏长宁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眼前的贾明儿,应该不是个会多嘴的人。他只想,生活尽快恢复原样,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他接过贾明名递过来的衣服,说了声谢谢。

贾明儿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这些年的风霜已经把她煅炼成了火眼金晴,庞即眉宇之间锁着的想法,已猜透了几分,所以,她轻轻的告辞,下楼。

哎呀一声!

庞即的门还没关上,就听到楼道里那声惨痛的叫。

他跑过去时,就看到贾明儿捂着脚裸,痛得渗汗。

庞即是个医生,自然在行,只一眼,便知道贾明儿的脚崴了,他用手按了按,说,“你现在不能走路,还是到我家去吧,我给你接骨。”

庞即不容分说,背起贾明儿就往家里走,把她轻放在沙发上。

好一阵忙碌。

贾明儿看着这个为自己忙碌的男人,心里暖暖的,或许是飘泊的时候太长了,突然她就有一种想安顿下来的感觉,找个心爱的人,过下半辈子。

贾明儿的眼里,有一丝异样的神彩划过,当庞即抬起头时,正好抓了一点尾巴,“嗯,你在干什么?”

“看你接骨啊,还能干什么?”

“刚才你没觉得痛吗?庞即有些惊讶,“接骨可是很痛的,而你居然还在笑,你可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

“是吗?我是个奇怪的人吗?”贾明儿在内心里,多少有些顺应了庞即的话。把自己归入稀奇古怪一类的人物中。

庞即点点头,算是回答,他一边收拾起东西,一边说道,“看来你这些天不能到酒吧去唱歌了,就住在这里吧,反正,苏长宁出嫁后,房间就多出来了。你如果不介意,就先住在这儿,我可以住到我朋友家。”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在这儿又没有亲人,就把我当你的亲人好了。”庞即笑笑,打算拔一个电话给舒亦,跟她说一下。

“你打给谁呢?”贾明儿问。

“打给舒亦,跟她介绍一下你。”

“你打算把谁,介绍给我呢?”这话,不是贾明儿说的,也不是庞即说的,而是……

庞即回过头,看到舒亦正靠着大门边的墙,目光轻屑的瞧着他们二个。

刚才,贾明儿笑眯眯的有所企图的目光,可是一直盯着庞即,女人敏锐的感觉让她预知到危险的来临。

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听到乌鸦叫。

“舒亦,你可回来了,好几天不见你的踪影,一回来,你看你……”庞即觉察出了舒亦面色的不对。

“我怎么了?打扰到你们了吗?”

“舒亦姐,对不起,我只是脚崴了,庞即大哥帮我接了骨,正打算回去呢。”贾明儿识趣,当然也不会看不到舒亦脸上的阴云,马上接口,并且起身告辞。

“喂,贾明儿,这样不行。”庞即一把拉住她,“你这样怎么走回去?再说,你舒亦姐,也没说什么呀。”

“可是……”贾明儿偷偷望着舒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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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会幸福吗?

第八十二章:会幸福吗?

舒亦突然就笑起来,笑声里藏了些什么,“贾明儿?贾明儿,你的脚崴了,我如果不答应你住下来,庞即可是会怪我的,而且,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就住下吧。反正长宁不在,我也会闷得慌。”

“而且,我在……庞即也不用住到朋友家去了。”舒亦走过去,把胳膊搁在庞即肩上,依着他,“庞即,你说,是吗?”

“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当然最好,我就怕你又不明不白的跑了,连个电话都不通。”

“我那是忙吗,可能忽略你了,咯咯,我会补偿你的。”舒亦说着,在庞即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然后,斜着眼,看着贾明儿。

“舒亦姐,那……那我……我去睡觉了。”贾明儿看不下去,舒亦明明就是一头阴晴不定的怪兽,她在这种眼神的逼视下溃败了下来。

“好的,我送你上楼。”舒亦忙过去,热心的扶住贾明儿。

一步三摇。这几级楼梯,走了好几分钟。

庞即在后面看着,想过去扶一把,但才走了几步,便被舒亦拦住,“喂喂喂,女人的事,你们男人少管。”

一句话,便将庞即拦在了房间之外,他吃不准,以舒亦的个性,会跟贾明儿说些什么。

“贾明儿,你这明显就是在勾引庞即,你知不知道?”果然,舒亦开始发难。

“舒亦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懂,我哪儿勾引庞即大哥了?”贾明儿撂了撂刘海,在床沿上坐下。

“同为女人,从眼神中,总是能看出些端倪来的。”舒亦凑过去,盯着她一顿猛瞧,“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只是来送一件衣服。”

“送衣服?呵呵,你都说了,只是来送一件衣服,那送衣服这样的小事为什么白天不能来,非等晚上,是为了等一场浪漫吗?”

“舒亦姐,你这样说,可是在污辱我。我也是有人格的。”

“嗯,”舒亦点了点头,没有了刚才异样的表情,恢复常态,直起身,“嗯,我希望能够看到你的人格,受人尊敬的人格。”

舒亦走了几步,顺手从长宁原先放着的花瓶里拿起一支长相思,嗅了嗅,叭的一声折断。她把它抛进垃圾桶的动作干净俐落,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贾明儿一眼,走出了这间屋子。

花舞被绑着,房间里,除了她,便是门主。

“为什么要放了她?”门主的话,冰冷刺骨,

花舞像是被抽了主心骨,并没有辩驳,从小,她便没有辩驳的习惯,小时候若稍稍回一下嘴,便会有棍棒加身,小小的身躯时常弄的青紫斑驳,渐渐的,她便习惯了沉默,在门主身边沉默,然后用行动,来证明自身存在对于花祭门的价值。

“为什么不说话?”责问泰山压顶一般压过来。

花舞倔强的抬起头,迎着灯光盛放着粉嫩容颜,“门主,这根本就不存在为什么,我们四个一直就如同是你的孩子,我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母亲会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可能我的疑问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门主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作你的孩子来看待,所以,今天你问什么经过都是多余的,我只想要结果。”

“花舞,你这是,在逼我杀你。”

“我没有违背门规,没有违背门主的意思,没有做错任何事,门主若想杀我,我也不会有怨言,就像小时候,我们早就习惯了挨骂挨打一样,门主的话就是圣指,不会有半点违意。”如此的话,说的如此平静,花舞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平静的跟门主说话,不用老是心虚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门主脸上的表情在错愕之下越发显得模糊。

灯光前,有一只飞蛾,围着火光打转,花舞听说过飞蛾扑火,从来都是义无反顾,那团火焰,就是飞蛾心里神圣的理想,即使会粉身碎骨,灰烬全无,也会毫不犹豫的坚持自己的信仰。

花舞叹息,自己这么大个人,二十多年下来,活的,仅然不如一只飞蛾,它可以如此洒脱的,追求自我,而她,却活的如此战战兢兢,像一个陀椤,被别人抽鞑着不断旋转。

“算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出人意料的,门主如此说,宽宏的心态不像以往的冷酷,花舞愣了愣,但旋即被门主走过来替她松绑的动作感动,毕竟,二十多年了,相处即使是痛苦的,也是亲近的。

“门主……”

“什么都别说,执行下一个任务。”

花舞闭上眼,片刻的感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下一个任务的迷茫,这一阵子,好像越来越迷茫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原先那个冷漠,俐落,干脆的她,都跑哪儿去了?

年纪大了,性格也会改吧。她想。

花舞站起来,让眼睛刻意闪烁一种冷寞的光芒,那种可以把任何情绪隐藏的光芒。她,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学会了二种表情,一种是笑,迷惑的笑,另一种,便是冷,冷酷的冷。

第二天的早晨,是个不同寻常的早晨。

长宁记的,她爬起来时,便呼吸到一种奇怪的空气,但哪儿奇怪,她又不得而知。

从楼梯上下来,原本宁越和池晏在说着什么,也因她的到来,而突然终止。

长宁生气,也不跟他们说话,打招呼,只是闷闷的吃着早餐。看窗外那些养眼的绿色。

吃完早餐,见宁越仍没有要去上班的意思,不由无聊的向老a要了个小桶,替那些长相思的小苗浇水去了。

老a当然不敢要这位夫人亲自动手的,于是什么事,也由他一手包办了,长宁只得无聊的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像童年的自己一样,荡着秋千。

“夫人也喜欢长相思吗?”老a好奇问道。

“喜欢。”长宁边荡着秋千边回到。

“嗯?为什么都要喜欢长相思呢?这花这么不吉利,还有个不吉利的传说。”老a替花苗浇了一瓢水,自言自语,但仍是,被长宁听到了,“传说?你是说,花杀杀人的传说么?”

“夫人也听说过花杀?”

何止听过,从小便听过,长宁抬起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又是谁,向她讲起过花杀的传说?

没有丁点映象,头脑里,一片空白,有关小小时候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却固执的留下了有关花杀的传说记忆。

好像喜欢长相思,也是从那片空白的记忆里,便开始了。

“那个传说一点都不美。”长宁说。

“是啊,那个传说奇怪,那花也奇怪,除了长相思,便没有什么花,需要经过彻底焚烧才能重新存活。”

“我倒觉得不奇怪,这种简单的花,向我们传达了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什么道理?”

阳光已经开始刺眼,长宁停止晃动,神情严肃,一字一顿的说,“置之死地,而后重生……”

“置之死地,而后重生……”门口,有谁,在重复长宁的话。

长宁和老a同时看到,说这话的,正是站在门口,紧盯着这边,又若有所思的池晏。

“你跟宁越的秘密会议已经开完了吗?”她问。

她荡着秋千,一会儿耸入云层中的飘渺身影,顷刻之间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在池晏的视网膜上留下印记。

“哪是什么秘密会议,只不过是谈些私事。”他回道。

“那宁越人呢?”

“去公司了。”

“那你为什么没去?”

“少爷让我保护你。”

“哼。”长宁不屑的哼了一声,从千秋上溜了下来,“一定是那二个人被我甩怕了,所以宁越那家伙才派你来的,是不是?明为保护,实为跟踪,真是讨厌。池晏,你不会做这种讨厌的事,对吗?”

不做这种讨厌的事,便意味着不会跟着苏长宁,池晏当然明白她狡猾的话里的意思,不过,她那种千古以来难得一见的温和的话,想让人拒绝,还真有一定的难度。

池晏叹息,“夫人,很对不起,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长宁一用力,把空的秋千推入云层里,任由其欢快的晃动着,她的视线,也由着秋千的起落,而起落。

“池晏,你,很久都没有跟我说话了,是不是?”她突然说。

“怎么会?只是因为这一阵太忙了。”

“池晏……”话语柔软。

“池晏到现在都没有祝贺夫人新婚快乐,现在补上,希望夫人永远能像现在这样快乐的生活,没有忧愁。”

没有忧愁,那只是骗人的鬼话,这个世上忧愁永远多于快乐,即使是最洒脱的人都只是强掩忧愁强作笑罢了,所以,快乐,并不是祝福出来的。

池晏的话,池晏明白,长宁也明白。

“池晏,你认为,我跟宁越在一起,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幸福对于每个人来说定义都不相同,我所知道的,比如说少爷,比如说夫人,都为对方改变了很多,虽然说有伤害,但也有回报,这些,池晏看在眼里,烙在心里,所以说,池晏是幸福的,少爷跟夫人,也是幸福的。”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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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我们离婚吧

第八十三章:我们离婚吧

“是的,池晏是真的这样认为。[..com 超多好]”

阳光沉默了,连着风,也沉默了,长宁也有好一会,没有说话,宁越对于她,真的会是幸福吗?

“池晏,我想知道殊蔺的事。”

“殊蔺?”

“是,殊蔺,讲给我听,我想知道,宁越,你,和殊蔺之间的故事。”

“夫人……”

“你知道,我只能问你。”

冷寞的池晏,更是冷寞,他脸上的刚毅之色,变成一种浓郁的踌躇,越来越浓,逐渐转为黑色。

终于,他点了点头。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

池晏开始讲三个人小时候的故事。自殊蔺五岁嫁给宁越,由于池晏自小便跟着宁越的缘故,三人很小时便成了欢喜冤家,特别是殊蔺,像极了现在的苏长宁,不管是举手投足之间,还是言语情态方面,都如同翻版。

从认识,到结束,池晏源源本本的讲给长宁听。

长宁失了活泼,不断的用左手在右手的手心里,画着问号。

这个故事,浪漫,但是悲哀,却又说不清是谁的悲哀。

长宁站起来,没有说什么,脚步,走的很慢,到楼梯口时,身影还摇了一摇。

“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长宁回过头,脸色如同被雨打后的落花,“池晏,我到现在才知道,表面上,我是虞悦的替代品,而实际,在他的心里,我是殊蔺的替代品……”

“你的恭喜,真的是个讽刺。”

长宁的话,遗落在风中。

“宁越,我们离婚吧。”

长宁站在夕阳晚照的迷园里,倚着那棵树,默寞着,好像自己也是一棵独树一帜的树,在山雨欲来的时候越发显得挺直。

她说这句话时,宁越正走过来,乍听这话,跨出的步子停住,在几米远的地方,目光仿佛要杀了她。

今天的苏长宁,好像不是以前的那个苏长宁了,变得深沉了不少。她身后的那抹夕阳,分明就是她嘴角的嘲笑,她在嘲笑什么?

“为什么要离婚?”他不想问,却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什么原因。”答案如同他的料想,“你说过的,我已经不欠你钱了,只要我厌烦了,随时可以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婚……”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你又何必……”

树上有几片树叶落下,像在唱着悲歌,在二人之间旋转着,旋转着……

长宁取下手指上的戒指,递过去……

夕阳透过枝叶如同雨点滴落,落进心里,宁越慢慢的伸出手,接过……他的嘴角轻轻上扬,表情上盖着另一层表情,一转身,将那只戒指用力的抛了出去。

“不要……”

但是,已经晚了,那只戒指,在迷园的树林里,落入深处。

“苏长宁,你以为,离婚是这么好离的么?我记的我说过,若是你,把这只戒指弄丢了,你得负责赔偿,你应该问过这只戒指的价格吧,让你赔个100万,应该不为过。所以,苏长宁,在你还清这笔钱之前,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谈离婚的事。”

他的话,和他的背影一样绝情,宁越并没有看他,他的视线比羽毛还要轻浮,浮在没有落点的黄昏。

“宁越……”

“还有什么事吗?”

口气如常冰冷,符合他宁越一贯的作风,长宁知道,他有他的法律,他宁越的法律说她欠了钱,就是欠了钱,没有可以申冤的地方。

长宁低下头,放弃了想要说的话。

余辉下,倒也一片安静,二个相背的身影,身心都有些疲惫,深秋了,黄昏了,看着倦鸟归巢,思绪却不知去了哪里……

只是,这种安静,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喧闹声打破了。[..com 超多好]

发生了什么事?

池晏很快就找到这儿,气息尚未理顺,就急着报告,“少爷,不好了,警局的列警官,正拿着搜查证,说要搜查这儿。”

“搜查?”宁越原本不痛快的脸,变得更加不痛快。他一转身,绕过池晏急速离去。

长宁跟池晏,紧紧跟上。

那个列警官,一副傲慢,仰着头的时候警服显得前面短,后面长,他的脸,也拉成驴脸,本来,虽说只是胖,倒也不丑,只是被他自己拉长的脸而显得格外刺眼,好像哪儿少了一块,总是不顺眼。

他的手里,拿着搜查证,见到宁越说着官腔十足的话,“我们警方接到举报,说你们迷园里藏了dupin,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请配合接受捡查。”

列警官,本名叫列库,和宁越有过照面,那时候的他见到宁越是死皮赖脸的往他的身边蹭,一开口,一说话,都是拍马之言。

可是现在,他宁越一连着陷入几起墨城重点事件中,并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这个人的态度,也就随之改变。

宁越崩着脸,不屑于跟他说话。

列库把手一挥,命令手下进去检查。

池晏看不下去,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宁越一把拦下。

“少爷,这怎么能够忍?”

“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或许他们正希望我们这样做,将我们击毙,可是名正言顺的很。再说,我不希望把我父亲的这一套,再拿出来用。”

说着,他一晃眼,就瞧见长宁站在他的身后,正偷偷的探过头来,这样的场面,似是没见过,好奇心,正写在她的脸上。

这个才是苏长宁。宁越笑了笑。

“少爷,我觉得他很面熟。”平逸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对。”池晏一拍脑袋,“我也觉得他很面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在半道上拦截我们说要检查的那位警察。”

“嗯?”宁越似有所悟,“池晏,盯着他,他很可能跟这整个阴谋有关。”

池晏点了点头,向列库靠过去。

宁越并没有在原地多呆,他拉起长宁,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喝着茶,慢慢的等他们检查的结果。

不一会,就有人跑到列库的跟前,低首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了些白色的东西。

见到那些白色的东西,四名将的脸色在同一时间都严峻起来,手,都不约而同的放到腰际,并在一瞬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宁越的表现却与四名将截然不同,他冷静的气质在这紧要的关头越是淋漓的散发出来,他喝着茶,对那些dupin,视而不见。

而长宁,却腾的站起来,她是最沉不住气的,dupin,她见过,可不就是那些白花花的玩意儿?

“宁越,你真的在贩买dupin?”

宁越斜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倒是列库,喜滋滋的拿着那包白色dupin,掂了掂份量,好重,该是可以判到无期或是死刑了。

嘿嘿,风光整个墨城的宁越居然会栽在他手里,这份功劳若上报,可不又要受夸将或是升职了。列库的想法逸于言表,他拿着那个白色塑料袋子故意在宁越的眼前晃了晃。“宁越,能够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宁越望了望窗外,像在等着什么表演结束,然后,又似若有所思,目光划过长宁,在列库脸上停留,“列警官,别多说什么废话,我跟你走就是了。”

宁越站起来的时候,四名将却都蹭的挡在他的面前,用枪对准了列库,以及他手下的警员,一时间,气氛极是紧张,各方的人马都持枪以对。

“少爷,今天拼了我们的命,也不会让你受这些窝囊气。”池晏说。

“就是,一旦被他们带走,能不能出来都很难说。”置之说。

“这一切都明显着,是有人要陷害少爷。”多漠说。

“若被我找出这个陷害少爷的人来,我非宰了他不可。”平逸道。

宁越轻笑了一下,伸过手,把他们的枪口推开,“你们听着,不可轻举妄动。若我有事,去找子戒。”

“可是……”

“没什么可是。”

说完,他整了整衣服,抬头时,看见愣在那里的长宁,走过去,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算作告别。

宁越走出这间屋子的动作很潇洒,看的让人痛心。特别是长宁,在他迈出这间屋子的时候,叫住他。

“宁越……”她的声音,很轻。

“会想我吗?”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回过头,送给她一个笑容。

“我会等你回来。”

这意外的一招,打了一屋子的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对于四名将,更是打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少爷出事了,而他们,却都安然无样,这实在是所有行径中最耻辱的一种。

急的,都成了热窝上的蚂蚁,一个个,额上渗出汗,搓着手,不断的穿插行走。

所有人中,唯有一个例外,那便是长宁,自宁越走出这幢别墅的第一步,长宁便开始沉思,一直到现在,都是沉思状,那张沙发将她整个身躯包裹着,任由她掩藏什么心情。

什么安慰,对于她,都没有用,什么笑容,对于她,也全部消失,以往的苏长宁灿烂的笑脸跟清纯的话语在这样一个夏季里被埋葬了。

嚣张到到处惹事生非,喜欢整人,喜欢骗人,喜欢钱财的苏长宁,好像离得她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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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迷失的笑

第八十四章:迷失的笑

可是,长宁又有着不甘心,想努力把以往的自己找回来。纵有千张脸,她也独爱这一张,或许,宁越,也是这么想的吧。

宁越一直太忙了,上次,他说他要带她到殊园去的,可到现在都没有机会。

或许以后,都不会有了……

殊园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殊蔺,苏长宁,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

而最重要的,宁越,到底,会不会有事?

所有的的问题纠结着,乱如麻。

“该死的宁越,等你出来了,看我怎么惩罚你。”长宁掐着手指,就差一点要大叫起来。

“夫人……”

“我没事,发泄一下,不好吗?”长宁冲着池晏挤了个笑,“再说了,你们家少爷,是罪有应得。”

“夫人,你相信少爷会贩毒么?”

长宁愣住,池晏的话并不深奥,但却能够让人深思。

子戒匆匆的赶过来,到迷园时已是深夜。长宁窝在沙发中,受不了磕睡的招唤,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脱去外衣,夏季的子夜依然热度不减。窗外的花园,暗香不断的浮动。

子戒,墨城市市长的儿子,特殊的身份,再加上是法律专业的高材生,和宁越的关系,又是非常的不一般,这一次,挑这样的重任,自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而,子戒也是一筹莫展,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缺少应对的能力,他的致命点是他的浮躁个性,没有宁越冷静。

询问过具体的细节,依照他法律学专业的角度来看,这事难办。

“这事没有别的办法,你们只能找出事情的幕后真凶,才能帮宁越摆脱嫌嫌疑,但是,堆积了这么长时间的问题,怎么能够在这一时半会解决掉。”子戒从烟盒里拿出烟,熟悉的点燃,吸着,在吞吞吐吐中,看不清他的脸色。(..com 无弹窗广告)

“这样吧,明天我先替他办一下保释手续,不过,恐怕做到这一点,也很难。”

连保释的机会都没有,这事的严重性,大大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这事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多漠上前一步,问道。

“也不是,还是等明天我去了再说吧,具体的细节,还得等见了宁越,我才能知道有没有把握。今天就这样吧,大家也累了,先休息,明天等我的消息。”

子戒走后,屋子里的气氛又变得清冷,但是,又不仅仅是清冷,黑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借着某种力量,在燃烧着。

沙发上的长宁,肩膀轻轻耸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第二天,子戒去了警局,一起去的还有多漠,置之和平逸,池晏留下来保护长宁,这是宁越的交代,

长宁没有跟子戒一起去,她对那个地方十分敏感,再说,去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虽说顶着一个夫人的名字,但那也只是虚的,她没有应该关心宁越的理由。

她在房间里,不断的踱着步,从床到窗口,从窗口到阳台,从阳台到床边,一步步的仗量着距离。

从来就没有如此烦燥过,从来就没有二种矛盾的心情并存过,自从认识宁越,好像什么都在悄悄的改变着,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

终于无法忍受等待消息的时间,长宁步出迷园,她要出去走走。

池晏使始在后面跟着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和谁的距离,都保持的刚刚好。

左拐了一条街,右拐了一条街,池晏不知道她还要拐多少个弯儿,在何处停留。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在一片绿荫环绕的树木从中,一个锈迹斑驳的暗红色大铁门半遮半掩着。他看到长宁熟练的推开铁门,径过一条种满各式花的小径,到了里面几间小平房里。

这里是孤儿院,池晏是从门口的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牌牌上知道的。

长宁趴在窗口,隔着锈迹班班窗棱,听着里面传来的读书声,听的有些入神。讲台上的苏院长,年轻的时候也应该很漂亮,举手投足间有着一份从容和知性的美感,岁月在脸的脸上留了些苍桑,在纹里间,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应该有着故事,不愿与人分享。

她教的,都是些孤儿,那些个孩子的脸朝向她,就像一朵朵向日葵朝向太阳,一张脸,就是一个希望。

终于有调皮的孩子发现了她,冲着她直笑,长宁向她们招了招手,退到一边,她不想打扰任何人。

下课了,孩子们赶紧跑过来,围着她,这会儿,长宁也成了孩子们心中的太阳。

长宁喜欢这群孩子,孩子们也喜欢她,彼此之间就像一条双生的链,互相依赖着。特别是小黎雨,粘着长宁,贴在她的胸前不肯离去,惹得其他小朋友大叫着妒忌不已。

池晏在远处,看着,看到了一团快乐的氛围。那种笑,在城市里遗失了很久,原来,都跑这儿来了。

苏院长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长宁,冲着她笑。长宁也走过去,“苏院长,你看,你生活在一群快乐之中,真羡慕你啊。”

苏院长抱着一本书,抱在胸前,二个人一起慢慢的朝前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就像苏小姐你,有很多人都羡慕你还来不及呢,你怎么会羡慕我这种清汤寡水似的生活?”

“羡慕我?没有人会羡慕我。”长宁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听说苏小姐结婚了,是吗?”苏院长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新闻,她在初看到这则新闻时,一半的脸在笑,一半的脸在哭,没有人可以懂她脸上的表情。

这次,她特地注意了一下长宁的手指,她的指尖,什么都没有戴,这预示了什么?

“是。”长宁想了一下,才回答。

“快乐吗?”

“不知道。”

“那他对你好吗?”

“我也不知道。”长宁摇摇头,糊涂的婚姻,注定她对于外界的一切问题,只能用不知道来掩饰。

“今天我看到报纸了,说他,被抓了。所以你才不快乐,才会想到我这儿来,躲避一下自己的心情?”

苏院长眼尖的厉害,长宁仿装的快乐被她识破,如今的消息都是散布的快,昨天的事儿,一转眼,连这么僻静的地方,都散播了进来,真是无孔不入。

长宁的目光越过隐约的风,随着云朵一起飘扬,偶尔天空中飞过几只小鸟,也会跟着划过几条抛物线状的痕迹。

长宁叹息,“是的。我想到这儿来寻找快乐。”

“悲痛的根源在你心里,现在,即使有再多的快乐堆在这儿,也只能使你短暂的忘记疼痛,治不得根本,想除去悲痛,得在你的心里寻找原因,对症下药。这样才能得到长久的快乐。”

苏院长见长宁没有说话,继续道,“为他担心就得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在心里为他祈祷,也是你为他所做的。别顾虑这些顾虑那些,有时候跟着感觉走比左思右想来的更为有效,有些东西,再顾虑,再逃避,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苏院长,你为什么能够知道我的想法?”长宁疑惑的看着这位品读了生活五味的苏院长。

“孩子,你的内心,写在你的脸上。”苏院长拍了拍长宁的肩膀,鼓励她要坚强。

长宁捂着脸,她的脸上,真的写着东西么?哎,人,真是复杂的东西,活着真累。

长宁盯着她,细细的看着这位慈爱慈善的院长,她抚了抚发,一道刺眼的疤痕随着头发的拔开而显露出来,苏院长的左耳根处有疤痕,长宁看到时,吃了一惊。

长宁知道,她猜的没错,苏院长的身上,一定有着故事,所以才会逃避世事,来到这儿,而她善懂人意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在记忆里,她搜寻不到。

苏院长在拍过她的肩后,笑着走开了,她的背影,定在长宁的眼睛里,久久抹不去。

长宁在孤儿院里,和孩子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

池晏没有催促长宁,任由她嘻闹着,玩耍着,像个孩子一个的疯。他只是站在角落,看着长宁,看着苏院长,看着孩子们,脸上,有着一种若有所思的深沉。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池晏终于接到子戒的电话,说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列库,他不同意保释。

居然,连子戒出面,也没有用,可见警局对这次案件的重视。仅仅才一天,报纸上五花八门的报道就纷纷冒出来,毒犯宁越,这个敏感的字眼,一再的出现。

池晏接过电话后,并没有马上去告诉长宁,他并不想用这个不好的消息,来打断长宁的快乐。

池晏的视线越过花园,他突然发现,这个花园的最里层,居然也载种着长相思,那种白到几乎透明的花束,似乎在墨城特别受欢迎。

“长相思。”思想划过他的脑海,有点乱。

回去时,即使长宁有过追问,但池晏仍是没有说出这个消息,直到到了迷园,子戒和其余三位名将成员都在,这个消息才无法掩饰的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长宁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又似乎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只是朝着子戒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说话,一个人,一个身影形单影子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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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难走的路

第八十五章:难走的路

子戒和四名将在不断的商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池晏去找长宁时,长宁正坐在后园的荷塘边,看着荷花,身影寂寞的倒映在水中,她的安静,就连池晏走过去时的脚步都未曾听见,沉静在一种无法言说的世界里。

“你,爱上他了?”池晏的话,软软的,如同栖息在荷叶上的晴蜓,突然展开翅膀一个点水,轻轻的,点起一层水波。

月色看起来,也有些寂寞。

“没有。”长宁道。

“那你,就是后悔了?”

她的身影,寞莫的如同雕像。

“没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不是否认,就能否定某些东西的到来。”

“池晏……”长宁终于回过头。

“夫人,池晏明白,明白接下来我该怎么做了。”

淡淡的抛下一句,池晏转身离开,长宁望着他,叹息声越发显得沉重,这样的月色,这样的荷塘,这样的清香,都无法不让人动容。

深沉的夜。

黑的深沉。

一条黑影串过大街,影子一晃,轻易就翻上了二楼,撬开了铁栏,跃进屋子里。

屋子的主人也并不是吃素的,他听到了客厅里的动静,一摸枪,就蹿了出去,然而,黝黑的空气中突然就冒出一枝冷枪,顶住了他的脑门,一步步的,将他逼到角落。

“你是四名将之一?”列库准确的作出判断,能有如此伸手,动作快过于他这个专业警察的人,应该是些更专业的人。

“正是。”来人也不否认。

“你是……池晏?”

“正是。”

池晏一下子扯掉遮脸布,拿下对方的枪,然后打开了屋子里的灯,切断了电话线,用枪将从里屋出来的列库的妻儿逼回屋子里,锁上了门。

寂静中,只有二个人的对峙。

“你想干什么?”列库声音里有几丝慌。.com []

“为什么不准保释我家少爷?”

“是国家的法律不允许。我也没有特权临架于法律之上。”

“在屋子里找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我们家少爷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的?”

“你就这样来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犯罪么?那好……”池晏阴狠的一笑,看向列库的眼神中杀意浓厚,说着,他从怀里抛出一包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白粉,我可以把它放在你的屋子里,然后打一个报警电话,不用几分钟,就会有警察来搜查这间屋子,到时候,列警官你,可是会和我们家少爷一个样呢。”

“你……你……你真狠……”库列指向池晏的手在拌。

池晏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是最行之有效的,他即使不府首,也得避让几分,至少不会像那天锋芒毕露。

“我不狠,如果我狠的话,今天,我会杀了你。”

“那你来的目的……”

“我想知道,你在为谁做事?”

话里充斥着火药味,在黑夜里燃起一团熊熊的火,列库这一刻像是被火烫伤了,刻薄的嘴唇动了几次,都没有发出声来。

“为……为警局办事。”

“是吗?那天……”池晏凑过头去,靠近他,“那天你的那些手下,都是些女人吧。”

“啊?”列库脸色大变。

“她们是谁,也就不用我多说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要你帮我家少爷办妥保释手绪。其他的我可以一概不过问。”

池晏的眉毛轻展,自然的飞舞着形同一个随时可以杀人的符号,每一动,都牵动着列库的神经。

“好。”他擦着额头的汗。

池晏在步出列库家时舒了一口气,若少爷出来了,接下来的事会好办好多。(..com 无弹窗广告)

头顶上,一片繁星,迸发着热情的光点。

为什么没有流星,那样就可以许一个愿望,把一切的好梦都成真。

池晏笑了笑,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变得这般的幼稚!

一天,二天,三天……。

外面下雨了,好大的雨,长宁站在窗前,数着雨的滴嗒声,看着它们落在窗外的长相思的嫩叶上,一片怅然。

农花老a进来,朝着花瓶里插了一大把的长相思,然后把已经枯萎的花束抱了出去,透过玻璃,长宁发现老a把那些枯萎的长相思花束捆扎在一起,用一把火,将他们焚烧个干净。

长相思这东西,就是奇怪,凡是裸露在外的部分,被火烧后,居然什么也不会留下,即使是一点儿灰屑都没有。反而是留在地底下的根,会随着大火的焚烧而越扎越深,来年才能发芽生长开出洁白如雪的花朵来。

长宁的视线,在跳动的火苗上停留,一眨不眨。

“苏小姐在干什么?”刚刚为宁越的事周旋回来的子戒从她的身后,慢条斯理的走过来。

子戒的本质,是属于温文尔雅型的。

顺着长宁的眼神,他马上发现了在某个角落里焚烧花束的老a和那燃的正旺的火焰。

“他在干什么?”他问。

“在焚花。”

“焚花?我只听说过葬花,没听说过焚花。”子戒笑着,无法理解长相思于长宁的感情。

“你不必叫我苏小姐,叫我长宁就行了。”

“嗯,那好。”子戒伸过手,和长宁握了一下手,“好奇怪,经常听到你的名字,董珂,宁越,嗯,提起你来最多的,可不是宁越,而是董珂,你们这二个美女,关系好的真让人妒忌。”

“可是……董珂说你很天真,很爱笑,可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你苏长宁型的笑是什么样子的。”

“你以为我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吗?”长宁反盯着他。

“的确是。”子戒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宁越那家伙,应该很快能出来了。那个列库警官突然自动请辞,现在负责这个案子的,是秦警官,他这个人,还是很公私分明的。”

长宁只是朝着子戒轻淡的一笑,没有说什么。

是与不是,得等宁越出来,才能最后确定,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长宁不愿说话,子戒也不好说什么,看向窗外时,发现那团火焰已经没有了,而地上却什么灰烬都没有。

奇怪,难道是被风吹走了?

“这可怎么办。”有人小声嚷着,推开大厅的门,直闯进来。

长宁跟子戒同时回首,视线落定。

从门口进来的,是四名将,神情肃静,见到长宁,刚才还分明在讨论着什么,现在都马上安静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长宁也锐利的盯着他们。

“这……。”置之吱吱唔唔。

“告诉我。”长宁大叫。

“是虎帮内部出现了问题。虎帮在墨城的十个分部的老大,也即是宁氏企业的股东,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人杀死在不同的场合。”置之虽然在回着话,但仍是把一样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长宁的脸色极不好看,身体也晃了晃,但她仍是准确的一把夺过置之身后的东西,那是一份报纸,报纸上对于虎帮的一日消亡做了祥尽的报道,才短短几天,宁越便声名狼藉,身败名裂,而诺大的虎帮也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具空壳。乱成一团。

“一日之间?全被杀死?”子戒拍着额头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难道你们虎帮平日里的威风都只是摆出来吓唬吓唬那些胆小的人么?江湖之中,传说中的神奇人物,哈哈,居然一夜之间全被人杀死?你们叫我怎么相信?”

一份报纸飘落在地上,长宁的手臂垂下来,面如死灰,报纸就落在她脚边,如一只死去的蝴蝶。

“你们有没有做过调查。”子戒问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长宁什么也没有听到,突然就一脚踢开报纸,猛地冲进雨里。

“夫人。”池晏叫着,马上就要去追。但被子戒一把拦住,“算了,长宁的心情,不是你我可以理解,让她发泄发泄情绪也好,否则闷在心里,会闷坏的。”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长宁奔跑在雨中,穿过花园,一转眼,便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调查的怎么样了?”子戒转过身来。

“据初步调查,十名死者有的死在家中,有的死在路上,有死在宾馆,也有死在赌场的,这些人生前全部与女人有过接触,从他们身体中取出的子弹来看,与杀死老爷与想谋杀少爷的人应该是同一伙人干的,子弹上有个h字样,应该是花祭门干的。”池晏回道。

“你们虎帮与花祭门有仇吗?为什么她们一心想要灭掉你们虎帮?”

“这……”池晏顿了顿,“花祭门只是个杀手集团,一般都受雇于雇主,所以说,目前还不明确是谁在指使花祭门。”

“报警了没有?”

“这么大的事,想不报警,警察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子戒搓着手,一时显得无措,他只是个律师,对于这些江湖帮派的你仇我恨并不是十分了解,就算是十分了解,他也没有能力在这些谜团之中找出线索来。

“看来,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宁越,尽快把他弄出来。”

“嗯,那边就麻烦子戒少爷多费心了,而这边帮内的事,我会负责调查,警察是指望不上的。”池晏用手指敲了敲额头,头痛的厉害。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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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离奇一夜

第五十二章:离奇一夜

这个墨子府格子村这些年颓废的厉害.村中一些年老之辈说是这地方风水被人为破坏了.早些年总是莫名其妙的死人.而且死的还是那些精壮的男人.以致于村里剩余的男子便都逃了出去或是当了兵.这里也就越來越是沒有人气.

苏长宁牵着那匹马走在格子街上.其实也不算街就只是小巷子.四通八达的却又是荒凉凉的让人心生寒气.那些一格一格的房子是用土块累成的.还多少带着点潮气与霉湿.一片一片的青苔攀爬着倒也使这格子村从远处看碧油油的.

这康丰本就是富饶之地.是欢歌燕语之所.这个格子村却象是那完好美玉之上的一个斑点.巷子里充满了死气.长宁不敢大意.每拐一个弯都标了记号.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也看不到一个人.直到墨鬼在一处低矮的住宅前停下.那嘴呶呶.示意长宁便是这儿了.

苏长宁沒有进去只是朝着像是一个洞的窗子朝里张了张.但窗户上糊着一张纸.什么也是沒有瞧见反是让墙上簌簌而落的灰尘迷了眼.但里面是有说话声的虽然不大但长宁是听得真切.长宁定了定身.毫无预兆的就转过身朝着墨鬼头上猛击上去.待他晕死过去才将他拖到一处僻静地将他全身绑在树上.嘴着塞了块布.又替他做了一些掩饰方才急急离去.这里离康丰西大门虽然也是远了但也是最近可以得到援兵的地方.她必须尽快带兵过來.趁那匈奴女不备扫了她的老巢.

天气却是极好.月色更是皎洁.还能见得到空气中细微飞扬的尘土.夜里还有谁家里飘來一点二胡的声音.近听极为悲凉.长宁却是沒有心思去听.她急着往回走找那进村之时做的记号.然而.那记号却是全然沒有了.

长宁大是一惊身上不由出了一层冷汗.这格子村实在是太鬼异了.这村子里到底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跟在她的身后.长宁往身后瞧了瞧却是全然沒有人影.可是.在沒有人影的时候却能让人觉得有几百双眼睛正盯着她.那才是最可怖的.长宁知道自己太贸然了犯下了一个大错.正如墨鬼所说‘你会后悔的’.的确.长宁在后悔了.

长宁拉回视线投向远处.却惊觉不远处有一个女子还是从头到脚都为一身灰蒙蒙土渣渣的衣饰.罩住身子缩在一间格子屋门口的阴影里看着自己.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似乎还在喂乳.看起來也沒有那么恶意.这村子若然凭借自己的能力想毕也要等到天明才能走出去.所以长宁下定决心要去找那个女子问问.

离得那个灰衣女子越來越是近了.那女人的身体仪态给人的感觉不知怎么总是这么荒诞.她身上有点挺拔的气质.像是大家闺秀.那衣饰虽然土气但绝非像是乡野之人.长宁不由提高了警惕.她向四下里望望.仍是一片清静除了她们之外再沒有一个人影.长宁打算先下手为强制服这个女人再说.

然而……

当长宁醒过來之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土洞里.只稍一动壁上的土便扑簌簌全往下掉.那土洞极小.都不够一个人直起身子.长宁将自己蜷着连呼吸都不是那么顺畅了.

“哪个王八糕子在动.灰尘都迷了爷的眼睛.”黑暗中有人大呼一声.极为不悦.长宁却听着有些耳熟.忙问:“这位爷.敢问是不是池壁池大将军.”

“你也认识我.”池壁一惊.怎么來的人个个都认识他.难不成又一个军中部将.但是听声音又是个女的.池壁反应过來.“你难道是郎中令殊蔺.”

“你怎么也进來了.”

“我怎么进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要这里么.”

“哎呀.大家都在啊.”黑暗中有几个声音附合.虽然都是不太情愿特别是在这个尴尬的场合.作为军人一世的威名都扫地了呀.

“你们可知是谁抓了你们.”

“还能是谁.是滚胩那小子啊.是他打着邀我们喝酒或是聚聚的幌子将我们擒了.然后就不知怎么到了这里了.”那几个声音又说.但池壁却是不同.他忍受着这黑暗中的霉腐之气.虽与苏长宁并非同道.但至少此刻是难友.他的性子爽朗也就沒有什么恩仇之分了.道:“我是中了那沣良老儿的着了.那日得知宣王殡天急忙入宫.那沣良将我拉至一边说有要事相商.然后……哎.都怪我太轻率.还连累了成客卿.”

“将军不要自责.我们为今之计是想着如何出去.绝不能自暴自弃.”成师承一直未曾说话.直至如今才幽幽然说了一句.

“对.我绝对要活着出去.用手撕了那沣良.”池壁怒道.

“滚胩已经死了.沣良也已经被关入了死牢.所以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沣良.而是阙连安.依着预算.阙连安这几天就要动手了.康丰又将是一番腥风血雨啊.”苏长宁将这段日子康丰城中的事情简略地跟大家说了一下.最后又道.“我们若不能自救.怕是也活不过这几天了.”

黑暗中再也沒人再声.大家都是经过军旅磨练的与凡人自是不同沒有那种慌乱.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拷问.为何康丰现在会成了这个样子.池壁叹息了一声.那声音有些苍老但是又有点倔强.“我听闻太子已死这心中本是沒有什么指望了.但是也不能便宜了阙连安这逆贼.所以我一定要活着.活着……大家都给我活着……”

这些人中成师承最是冷静.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出其人模样.但那话是冷静而且有条理的.“我们试过好几种逃跑的办法.都沒有成功.这个洞应该是个废弃的地窖.一边不通.另一边打人看守.而且那些人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不是临时拉來凑人数的溃军.据我观察.这些人一日三班.分工严明.口风也紧.什么也探不出來.”

苏长宁只來得及说了一声咱们长从计议.就惊觉有异响睨向一侧.那边只有大半人高的门被打开射进來几许光线.许是清晨了.她能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至少还是不小.应该是五六十匹.相较于这地窖里的静默也就格外的刮噪了.那马蹄声渐行渐远听起來沒心沒肺的但却隐有生杀气息.他们这是要出动了又是要去哪里.

然而长宁并沒有时间去想这些.门边上的几个兵卒恶狠狠的手一推.又一个人滚了进來.惊得地上的灰尘在地窖里弥散.一时咏嗽之声此起彼伏.长宁是在最外边的.借着尚未关上的门看清了那人灰扑扑的脸.惊得差不多连下巴也是要掉了.

“须臾公子.是你么.”

“你是.”那人顿了顿.语气里倒有几分惊喜.“你是苏……不对.你是纳鸾.”

“果真是你.沒想到我们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里啊.”长宁坐在地上里面又恢复了黑暗.她只觉得这人生真是可笑好像处处都是恍如虚妄沒有一点真实的.她与这须臾见过三次面.每一次都是不正常的.第一次她劫持了他.第二次也莫名其妙.第三次更是荒诞直接都成了阶下囚了.

不过眼下连须臾也是遭了毒手.看來这阙连安在宫中还真是只手遭天了.池壁的反应有些过激.直接骂骂咧咧起來.他刚才是听殊蔺说过现在是须臾监国.现在这国监着监着连自己都监成了阶下囚.他自然也是心有愤怒.现在太子死了.他自然要攀附一棵树的.这须臾眼下里便是他的树.

“你不是在阴山么.怎么跑來了这里.”须臾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的情报不会有错.

“哎.一言难尽.我是被人擒去了阴山迷宫猎场里.可逃出來了.本來想深入虎穴的.沒想到这虎穴如此之深.进來了就出不去了.”苏长宁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承认自己这回失策了.

“那公子你呢.这皇宫守卫如此深严怎么也会.”池壁问.

须臾半闭着眼睛.这宫内阴谋与污垢相错.朝政之局根基已乱.他自认具有泱泱之气也是稳持不住.到最后连自己都落了如此地步.他猛然睁眼想努力瞧见这暗色中的一切.可是事实告诉他: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你什么都是看不穿的.

不过有一点他却以自己的亲身经验才是知道.如父皇是如何失踪的.这阙连安谋划此举并非一日二日.怕是有些年了.居然挖了一条通道直通英武殿的龙榻之下.阙连安进來之时就喝退了他的侍卫.有些盛气凌人.直到他被人挟着进入地道他才知阙连安的盛气凌人是有资本的.

须臾在说这些话时只觉得这康丰宫中阴气之重已非他可负担.

宁越到了阴山其实有几个时辰了.直到凌晨庞即和他的骑兵也是到了.只是那匈奴女尚未出现.他抬头看了看刚刚露出脸來的太阳.心里莫名升出一股不安.他一时还不清楚这感觉何由而來.但已能清醒的感觉到一张针对他而设的网已层层紧密地向他身上缠了來.

第五十四章:逃跑方案

第五十四章:逃跑方案

“也算是.我喂那颜苓吃了几斤辣椒.这几日嘴唇肿得是沒法说话了.然后又将他与那匹马捆绑一处.在马腹上捆绑了白石灰.就在你们去追那紫衣人的时候.我就在石灰袋子上剪了一个小口子.”

“大哥.原來你早有防范啊.”池晏说了这么一句便沒有开口.他心中暗暗有些猜测此去一行的目的.怕是这一二日就该有个结果了.

宁越却是淡淡道.“我这防范又算得了什么.与阙连安的防范比起得怕是小巫见大巫啊.他必是料到了我们要对他动手.所以才会借神算子的口让太后改道.这会儿该是他在半道上某处设了伏兵.要将送殡的百官殡妃公子们一网捉尽了.”

一言即出.大家的心头都凉了下來.本來要在雨花亭布了局的现在却要走入别人设好的局里.一时就觉得连五月的空气都是冰冷冷的凉入心骨.但在这冰凉冷漠的尽处觉得一切似乎都穿了、破了……如此也好.要等的结果就要出來再也不必挂着念着不安着了……

一行人往前追去.几乎都过了晌午了谁也沒有要填肚子的想法.池晏跑得最快却突然勒马停住.“大哥.白线到此沒有了……大概是被他们发现了.”

池晏指着地上.他们一路紧赶紧的.也不知过了几个村过了几个城.只知道线到这儿断了也就意味着又陷入绝境.

“这里不说远的.光是这方圆十里.就有十多个村城郡府.若然一个个去找这时间可就耽误了.”庞即也道.

宁越沉默了片刻.问池晏道:“按着改变后的路线.这里有几个地方是去往皇山皇陵的必经之地.”

“大概有三个.陀螺郡.佩镇.墨子府.”

“如果是你.要选一个地方设伏.你会选择哪个地方.”

池晏低头略作沉思.他本就是行军打仗之人.对周围的地形都极为熟悉.不由道.“墨子府.这墨子府又称格子村.是个迷宫般易守难攻之地.当年七王攻打天祁王朝之时.在这里可是损耗了大量的兵力.而且这些年來村子里青壮年又日益减少.是个可以轻易占据之地.”

“好.我们就去墨子府.”宁越看了池晏一眼两人似是心意相通.当此危局问題只有具体该怎么做而非做与不做.所以站在这里说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去上一趟方能定论.

格子村的地容里空气沉闷隐隐还有股腥臭味.但内里都是心系大局的人.当然这些也就全不以为意.这些日子以來他们想了好几套逃跑的方案但都被敌方一一窥破.所以这会儿都沉默着.

须臾坐在苏长宁的旁边.他的口角却微微含笑.他看了看苏长宁虽然在暗色里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她是一个有着太多心事的女子.可这一刻她却似终于回归了平静.那表面的平静之下该是掩盖了多少内心里的百转千回.

许久苏长宁动了动低声道.“大家想了那么多办法又都一一否决了.如此下去时间上就來不及了.我看不如由我先出去.然后再搬援兵过來.”

“你怎么出去.有办法了.”池壁问道.苏长宁似乎摇了摇头.“要走出这地窖还不简单.难的是从这格子村里出去.但是我们对格子村都不太熟悉.所以就算有了什么计划都会因实际情况的改变而得不到完美的实施.也就是说计划在这里根本行不通.只能先出了这地窖再看情况而行.”

“好.就这么办.我陪你一起出去.”人群中有人附合.细听之下原是须臾.长宁置于腿上的手被他轻轻握住.似是在这黑暗之中给予她勇气.然而长宁却是懦弱得多了想要抽出手來却是抽不出來.场中空气一时凝静下來再沒有一个人说话.

“好.反正事情也到如此地步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池壁咬着牙说.“不过我也要陪着一起.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不行.人多扎眼.”苏长宁表示反对.几个争合之下她去敲响了那隔着的厚重门板.吱啦一声门开了有一缕阳光照进來几乎让她睁不开眼.长宁理了理服饰.将一头长发倾泄下來轻轻拔弄了几下.又扫了眼四周重重的敌影.低柔一笑道:“这位大哥.我想上个厕所.能麻烦带个路么.”

“这.不行啊……自己在里面解决.”那个士兵看起來有些木讷不善言辞.一般这样的人也是不太懂得风情的.长宁心想自己虽然沒有长安与长平倾国倾城的美色.但好歹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啊.她就不信了连个小小的士兵都拿不住了.一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平素里她总喜欢在身上放一个薄荷香囊.以致现在总散发着淡淡的清然自然的薄荷香.

长宁向那士兵身上靠了靠.声音柔得都掐出水來了.“大哥.我是个女子.这里面都是一帮大老爷们.你让我怎么……解决.”

“这……”那士兵正在为难之际.从旁边走过來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个子出奇的矮约摸只有一米五的样子.但看起來.官位应该在这些人之上.在那士兵解释了几句之后.这小个子男人目光在长宁身上停留了几分钟.长宁冲着他一笑.那人几乎眼珠子要掉下來口水都流出來.

“这人交给我.我负责把她还回來.”虽然侍卫有些不太情愿.但小个子男人还是无视了他们的意见朝着长宁招招手.长宁转身朝地窖里笑了笑.须臾在她的身后声音不咸不淡的來了一句.“你这是出卖色相.”

长宁恨恨的几乎想朝着他龇牙咧嘴.自己出卖色相还不是为了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啊.但一想到自己与须臾的第一次见面自己好像也在出卖色相.就不由有些脸红.须臾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个点上也是一笑.趁着长宁脸红之机一脚冲了出去.朝那小个子男人道.“喂.这位大哥.我也想去方便方便.可否同样给个方便.”

小个子男人咬着嘴唇狠狠地看着须臾似是不愿.但他也无法明着拒绝否则意味就太明显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叫两个士兵带须臾前去.自己则拉着苏长宁递过來的手往着另一边去了.

空气里兵弥散着烟味呛得长宁连着咳了好几声.她用袖子捂着鼻子冲着小个子男人唠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烟.”小个子男人拉着长宁的手油腻腻的长宁也沒法甩.相反还冲着他笑了笑.若是这一笑能换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也算值了.

“你听说过獾子么.我们便是那洞中的獾子.”小个子男人看似答非所问内中却大有文章.獾子这种动物长宁是听说过的.它们喜欢钻洞喜欢群居也是极其聪明.因为喜欢啃食庄稼与那农夫便成了死敌.农夫对付这种动物的办法之一便是用烟熏.小个子男人的话无疑是在指明这格子村外有“农夫”.这农夫会是谁呢.

“干嘛说自己是獾子.那外面的北燕军不就是农夫了么.你也太不会说话了.尽想着长别人威风.这话若被你们管事儿的听到.你肯定要挨责罚.”长宁挨着他.她的声音一改以往悍气.柔柔的有一种女孩家特有的娇软.

“也是.也是啊……”小个子男人以为长宁为他说话喜上眉梢.早将长宁的身份抛到后身云里去了.握着的手也不规矩起來.

看來宁越是真的來了.而他却沒有攻进來.应该是兵力不够在待援军了.然而这格子村里看似无人实则藏了多少人她都毫无预算.他也确实不该贸然攻进來.不过自己该是如何给他一个内应來分担点他的负担呢.

“你怎么这样.这里到处都是眼睛.就不怕别人瞧见.”长宁趁机甩了他的手.

“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他们都……”小个子男人终于觉察出自己失了言.道.“反正.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这不该是你管的事.”小个子男人一边开门一边答道.说完就一把拉着长宁进了格子间.或许是太过于饥渴连衣服都脱得不利索了.长宁很是轻松的解决了他.翻了他的一件干净衣裳穿上可还是太小.也只能将就着了.她又将头发盘起戴上了头盔.这才有闲心去打量了一下这里的格局.当真就如是一个盒子分为里外二间.人就住在这个盒子里.格子村格子间.果然名符其实.

所幸小个子男人离得并不远要摸回去还是方便的.來时长宁便在脑子里作了记号.这是白天走起來还容易一些.长宁方才摸出去一条巷子便看到两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走过來.手里捧着几身新衣.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话.

“你的房间整理好了么.马上公主就要到了.”高个子侍女说道.

“当然好了.公主的脾气我可不敢惹.稍有不顺可能会剁了我的手.”矮个子女拍了拍胸口.似是心有余悸的道.

第四章:二十年前的婚礼

(女生文学 )

第四章:二十年前的婚礼

那是一场玫瑰的盛宴。

那是一场声势浩荡的婚礼。

婚礼现场的红地毯铺了半条街,身穿黑衣黑裤黑领带戴着黑色墨镜的保全人员封锁了整条街,玫瑰如雨般丝丝下着,迎接着一张张或妖艳或肥腻的脸,来宾无数,上至政府要员,下至三教九流,均以杨柳轻风玫瑰飘香的沐人礼仪接待。

狮帮和虎帮联姻,自是体面排场不可少的。

结婚的,是六岁的宁越和五岁的殊蔺。

二个人的脸均显得稚气,但却都是天造的完人,从小看大,就知道这个世上若干年以后必会多二个惹人追逐惹人相思的祸精,红粉英气佳颜,不由就让来宾抱怨起上帝的不公。

手携手走红地毯,。殊蔺身上的白色的小婚纱,衬上他的深黑色的小礼服,站在一起恍然让人生出如梦的倚思来,这般绝配和美丽,媒体记者是绝对不会吝啬胶卷的。

宁越后退了一步,把头靠向殊蔺,并用手抚玩着她的头发,昂着头,微笑迷人,似乎在宣扬着什么。

殊蔺却突然收起笑,跳起来,毫不客气的嚷道,“宁越,你干什么踩我这么漂亮的婚纱?”

宁越低下头看了看,确实,雪白的婚纱的下摆被他踩了二个脚印,虽不好意思,但他却不愿承认,咕噜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的。”她紧咬着不放。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你……你才蛔虫呢!我看你比蛔虫还可恶!”

二个人开始变脸,居然在自己的婚礼上吵起架来。二个粉嘟嘟的孩子吵起架来非但没有人拉,反而看戏一般笑的深沉。

“不跟你玩了,没意思。”宁越把婚礼当成了玩耍,僵起性子来,一下子甩下新娘开溜了。

“宁越,你不准跑,咱们还没说清楚呢。”殊蔺提着裙子,也开始丢弃形象,开始追着他满场跑着讨说法。

好不容易把二个人拉回来,却都回不了原位,嘴劂的老高,似是赌气似的谁也不理谁。

牧师开始为二个人证婚。

“你是否愿意这个女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不愿意。。”宁越崩着俊脸朝着牧师大声抗议。

“宁越!”宁桓铁着脸拎着拳在边上大喝。宁越瞧了他一眼气焰顿消,低下头弱弱的极是不情愿的改口,“我愿意。”

牧师又问,“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殊蔺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了看宁越,然后放下了刚才赌气的神色,一本正经道,“虽然我不愿意,但我爸爸妈妈一定要我回答愿意,不然他们又会吵架了,所以……。”

众人大笑。

牧师又说,“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新郎可以亲吻亲娘。”

换过戒指,宁越重重的在殊蔺的粉脸上吻了一下,似是占着小便宜,刚才的气也消了不少。

不料殊蔺极是不配合,她捂着自己的被他偷吻成功的脸,满脸红晕却又很是愤怒的指责他,“你这个大色狼,谁允许你吻我的?”

宁越一愣,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不配合,小嘴不由也嘟起来,申辩道,“我冤枉,是牧师让我这么做的。”

“你胡说,我妈妈说这结婚只是做戏,不能当真。”

“你才胡说,我爸爸说这结婚是真的,你不但可以吻你,而且还必须跟你睡在一个房间。”

“不,不是真的。

第五十五章:李代桃僵

第五十五章:李代桃僵

长宁躲在拐角处听她们说话.什么样的公主会令下人谈之色变.难道.就是那个匈奴女.长宁借着自己的装扮大着胆子突然蹿出來站在拐角处冲她们招手.又故意粗着嗓子用男声喝道.“喂.你们.过來……”

“这位兵哥.有什么事.”见是个俊哥哥.两人低着头推推搡搡着过來.空气中也多了一份盎然的春意.

“骆大人说这些日子可能有北燕人混进來.令人严查各处.你们的腰牌呢.”长宁已经套出那个小个子男人姓骆.便拿他挡在前面.看那两个女子掏出腰牌來的样子便心知这牌子举对了.

“春花.秋月……这名字不错.喏.还你们……”长宁将那腰牌给了她们.又说.“你们可是要到公主的房间.正好我也要去确定她房间的安全.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好.”两个女子自然巴不得如此.这里男人虽多.但这里的男人都是一身汗骚气儿闻着就反味.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俊还带着点薄荷气息的男人.自然是争着跟他并排走.

过去的时候经过关押着人的地窖.也不知须臾有沒有回去.直至走到一处隐蔽的树丛后.须臾从树后冲着长宁挥了挥手.长宁看他也穿着一身士兵服.已然沒有了平时的气派.特别是那挥手的动作显出一点拙稚來.长宁笑笑也冲他招了招手.须臾倒是意会从树后蹭了过來.见有外人在场也仅仅是打了声招呼.只是那俊美的脸上有笑意满满的流出來.两侍女似是命犯了桃花.时不时的朝须臾张望.须臾倒也镇定.有时看着一路上在墙角边挣扎顽强生存的小草.有时又抬起头來让天上的云彩映在他的眼里.以致他看长宁时眼里就有一种别样的温柔了.

几人走至一处比周遭看起來气派一些大上一圈的房子.内里却是极为气派奢华.长宁也不再磨蹭出手制服了两个侍女.并命她们为她按着公主平素的样子梳妆打扮.

长宁极赋女人味的样子须臾倒不是第一次见了.这次洗过脸后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妆容.原本殊璃清丽的脸上褪怯了战场上的勇悍也显现出了丝丝妩媚.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也有嫡仙般的风姿.不过她向來不是自知.硬是将那勾魂慑魄的资本藏于一身戎装之下.整天混在男儿堆里蓬头污面的.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须臾向來爽朗风流.他这般看一个女子的热切眼神应是极为娴熟了.但安在长宁的身上还是让她不自在.特别是那抹邪魅的笑又让她感到一点点困惑.可正因为困惑反而更觉得温柔了.

“纳鸾……纳鸾……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会恨你……”两人本來默然无语.须臾却偏偏突然大笑起來本性又起.一个恨字也说得极有风流韵味.只见他忽把自己的指尖用牙一咬溅出一点血來.拉过长宁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大红的“祸”字.道:“我们出來时间也太久.那帮士兵也该起疑心了.走吧.”说完理理衣摆.出了这间豪华的格子间.然后在门口一站四周忽似就沒有风.但烟气反而更重.已如是白茫茫一片雾海了.

“公子你这是何意.”苏长宁大跨步追上去晃着那只写有祸字的手.问.须臾却是替她理了理衣饰.又替她把面纱遮上.笑道:“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公主.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哪还是你这般大方大咧的.要婉约一些.婉约你懂么.”

长宁似是记起自己的身份.直了直腰.换上一点柔婉的微笑.话却依旧尖锐.“我看那匈奴女也沒有婉约.你就别替我急了.对了.你是怎么摆脱那俩看着你的士兵的.”

“就许你有办法就不允我有办法.反正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呗.”须臾正跨开一步.就瞧见街街巷巷里就有几队几队的人马似在翻找着什么.因为隔着烟气也看不真切只见那身影一闪一闪的.不由低了头.对苏长宁道.“不好.出事了.我怕地窖里也早已乱了.”

地窖里的确也乱了.门口又增设了两排岗哨.原來阙连安已经到了这墨子府.想要亲自來看看他的猎物们顺带着嘲笑一下.哪料才到便发觉苏长宁与须臾不见了.一时气涌杀了那守卫的士兵又命整个格子村严行搜索.

苏长宁与须臾幸好发现的及时才避免了与阙连安打照面的危机.待阙连安带着满心火气离开之后.苏长宁才学着那匈奴女的样子.带着两个劫來的侍女大大方方气气派派的出现在地窖门口了.须臾是个极为警醒之人.虽然在來时用他鄙薄的“色相”诱惑了那两侍女.承诺得救之后带他们离开.但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心大到天上的地步.一直紧盯着生怕她们横生什么枝节.

“给我开门.”苏长宁摆出公主的架势.

“你是……”

“放肆.连公主都不认得么.给我掌嘴.”须臾往自己脸上抹了点乌灰.再加上灰蒙蒙的烟气.看起來就更是虚虚幻幻的.

“原來是颜夕公主.恕我等冒昧.实为刚才出了点事.不敢大意.”那士兵连忙跪下.

“别在这儿给我碍着道了.都给我滚开.”长宁一脚踢开那士兵.径自就往地窖里走去.她是情知这公主皮儿好使.身势拉得越大.那些士兵妄为的机率也就越小.等到了地窖口子长宁往那里一站也不下去了.只用手指对着身边一位士兵晃了晃.道.“你.去把他们都带出來.”

“可是刚才阙大人有令.谁也……”那个士兵刚露出一点违意.就被苏长宁按奈下了.

“怎么.这个谁……也包括我么.”苏长宁声音凌厉眼神也犀利起來.“还有这里.到底是听他阙连安的还是听我的.”

刚才被苏长宁一脚踹开的士兵爬了起來.连忙将那士兵推搡开.陪着笑脸道.“公主听您的.一切都听您的……那小子不懂事……”说着一刻不敢耽搁就去开门.对着里面嚷嚷道.“出來.都给老子出來.”

虽然外面有点烟雾.但好歹还是有阳光投射下來的.池壁使命呼吸了一下带有烟雾的空气.然后又眯着眼一瞧.就见殊蔺着一身华丽装束站在面前朝着他眨了眨眼.再一看须臾穿着对方兵服似笑非笑的也算有点威风.一下子就意会过來.

“你这匈奴女人.少在这里装腔作势.马上我北燕的部队一來.你就要沦为那马下鬼了.”池壁干脆把戏唱足.

“侯爷何必与女人说话.折煞身份.”成师承也自是看出了乾坤.这世上鲜有令他折服之人.但宁越是一个.这殊蔺也算一个.

苏长宁也干脆什么不说.只是从香囊里取出几颗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往池壁嘴里一塞.“老家伙.看你还逞什么能.”然后也不理会池壁的怒火.命了手下将手中的类似药丸的东西喂给这帮老家伙们吃.

“好了.你们已经吃下了我们匈奴秘制的碎心丸.如果十二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你们就都死定了.所以.从现在起.都给我乖乖闭嘴.乖乖听话.否则.就让你们血溅当场.”苏长宁发了狠话.“來人.将他们统统带往格子村外.我要他们给我做人肉盾牌.”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言语.刚才阙连安有过交代谁也不能带走这牢里的人.这公主如此可是给他们出了难題啊.人群中被苏长宁踹了一脚的士兵跟边上的人耳语了几句又走出來.“公主.我來带他们去.先不说他们吃了公主您这碎心丸.就光凭这些老东西的脚力劲.也是万万跑不动的.这些老东西若是真能跑.早就跟刚才那俩家伙一快儿跑了.还怕他们作啥.”

苏长宁的视线盯着那个从人群中挤退出來的士兵.又跟着他跑去了一段距离.方才说了一个好字.这时须臾也正在看她.想必他也是看清了用意.这人必是给阙连安通风报信去了.

“怎么还不走.想留着挨刀啊.”长宁大喝一声.大家伙忙跟着那士兵往前七拐八弯的挪着步子.须臾跟苏长宁走在最后.须臾笑着问道:“你刚才真给他们吃了什么碎心丸.”

“什么碎心丸辗心丸夺命丸的.哪有这样的药丸子.那就是我刚才从地上搓起來的烂泥巴.”苏长宁压低着声音说.“我不这样的话.非得给他们上什么脚链手铐刑具的.这速度能快么.还能有战斗力么.”.

“还是你机灵.”须臾夸了句.然后看看四周情形又说.“我们真要出村.”

长宁却是摇摇头.“这村子怕是暂时出不了啊.你也知道有人通风报信去了.阙连安一定会马上追上來.这村子周围都伏了重兵力.我们沒有把握一定能出去.但也正因为兵力都安排到了外围.所以这中心的人才显得少.才被我们有机可图.”

第五章:出院

第五章:出院

小黎雨康复的很快,不愧是大师出山,一个星期之后便重见了天日,让大家不得不叹服神奇的医术和奇迹的发生,可是,都到了小黎雨出院的日子,都不见舒亦在医院里出现一次,整整一个礼拜都不知上哪儿疯去了,就连庞即都无法跟她联系上,现在,他边是皱着眉头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打电话,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走吧。不等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了。”长宁说着,就开始动手给小黎雨从里到外换上新衣,小黎雨十分听话,但却不时的用脸蛋磨噌着长宁的脸,还不时的用手抚摸一下,嘴里还称赞着,“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天使。”

长宁被庞即抢了话,他故意装作十分生气,“你这马屁精,就知道冲着你姐姐说好话,她哪儿像天使了,十足是个魔鬼投胎,倒是我这个真正的天使站在你面前,替你跑前跑后的,还被你有眼无珠的视而不见……真是气死我了……”

“哥哥像天使吗?可我没看到哥哥有翅膀呀?”

“你姐姐身后就有翅膀吗?”

“有,姐姐身后有隐形的翅膀,我能看见。”

“黎雨,别跟他说话。他整个一大灰狼,我们别理他。”苏长宁给小黎雨穿上外套,一拍她的肩膀,“好了,现在姐姐就带你上公园玩,看看这个美丽的花花世界。”

“嗯,好啊,不过……姐姐。”小黎雨笑着,又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那位救我的大哥哥在哪儿呢?”

“别提他。”长宁当然明白所谓的大哥哥是谁?那个冤大头,或许称他为前世冤家更贴切一点,这种人,最是碰不得,一碰就是一屁股债,哪里还得完!长宁撇撇嘴,才不愿意提起他来,“黎雨,以后不许提他,要不是他姐姐我也不会进警局,若不是他我们小黎雨也不会划破动脉了。若不是他……”

长宁没有再说下去,若不是他,小黎雨恐的现在还生活在黑暗中呢,不管怎么样,那个冤大头还算是间接的做了一件好事。

“是吗?”小黎雨沉默了一下,似是想通了,终于又笑起来,拉起长宁的手,“那,我们去公园玩吧。”

小黎雨很快活,自从出院那刻起她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不时的亲吻着花朵,亲近着阳光,亲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孩童天真的本性因光明而更加灿烂的表现了出来。

长宁跟在小黎雨的身后,和她一样感受着快乐的氛围,虽然身上有沉重如山的50万债务,但她是个乐天派,她信奉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鬼话,所以该快活时就得快活,这是她苏长宁为人处世的宗旨。

这时,长宁的手机响起来,掏出一看居然是舒亦打来的,长宁嘴一撇,好像找到了出气筒,哗啦啦的就叫起来,“好你个死舒亦,这些天都死啊儿去了?是西天佛祖有请还是南海观音有请成了他们的座上宾了……在你大吃大喝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正在喝西北风的人啊……”

“好啦,好啦。”舒亦慌忙阻止,让这个丫头说下去肯定是没完没了,赶紧用好话赌住她的嘴,“知道你辛苦了,回来后好好补偿补偿你,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保证你喜欢,告诉我,现在你们在哪儿,我马上就去找你们,先向你们赔个礼道个谦先?”

长宁又罗嗦了她二句,才告诉她公园的地址,半个小时后,舒亦果然乘车赶过来了。自然,又是好一阵狂轰乱炸,这一回,连庞即都不再和舒亦站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帮着长宁数落起她的不是。

舒亦瞪大着眼,猛盯着苏长宁,一会儿又盯着庞即,看得他们二个都不再敢吱声,好像脸上长了肉瘤,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由的就摸着脸,心慌慌的。

“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是不是好上了?怎么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就像是对情侣似的?”舒亦猛的一声怒喝,喝的两人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没,没有的事。”长宁举起双手,“我苏长宁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看上了庞即,那他就会不得好死,来世变成一只大乌龟。”

庞即瞪了她一眼,也举起一只手,“我庞即也对天发誓,如果我看上了苏长宁,那她也不得好死,来世变成一只癞蛤蟆。”

“喂……”长宁一下子打落他的手,“庞即,你什么意思?我哪儿得罪你了?我说你变成一只乌龟好歹也是祝你长寿的意思,可你竟然咒我变成癞蛤蟆,明明是想把我气死,好让我一命乌呼是不是?”

“小姐,你可真会联想,我怎么就……”

“好了,好了。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舒亦又是一声响雷,把二个人炸得愣在那里,不一会,舒亦转怒为喜,一把拉过长宁,阴阴的笑着,“长宁,我还真希望你把他抢走,这样,我就可以再找一个,目标我也已经选好了……”

“什么?”这回长宁和庞即是真的愣在那里,哪儿有这种人嘛。

“舒亦。”庞即双手叉腰,一字一顿的叫嚣起来。

“长宁,救命。”舒亦紧跑了二步,后面的庞即已然窜了过去,一个追,一个跑,剩下苏长宁只是摇头,这二个人呀。

“姐姐,什么叫大乌龟?什么叫癞蛤蟆?”小黎雨在旁边好奇的问着。

“这……这……”长宁收起笑,偏着头想了想,“嗯,这个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黎雨的好奇心,舒亦和庞即的战争也结束了,长宁不由挽起舒亦的手臂,拷问起她这些天的行踪。

“回了趟老家,那儿信号不好,所以和你们联系不上。你看,我刚打开手机,就和你们联系了不是?”舒亦说的话句句在理,很快就塞住了长宁和庞即脑袋里的问号。

“回来了就好。”长宁嘻嘻一笑,“回来了,是不是可以给我解决点实际困难呀,你看,我那50万债务还有二个月多点时间,我上哪儿筹那么多钱?”

“喂,你可别看我。”舒亦用手捏住长宁的脸,把它扭向另一边,“我是月光族,我可没有油水可敲的。”

“哼,你也不害臊,什么破白领。”长宁扭头看向庞即,柔柔道,“庞即……”

“别,我也没钱,我要有钱早借给你了,还用你和舒亦去执行什么M计划。”庞即连忙划清界限,

“二个人一唱一和,同一副嘴脸,还真是绝配。”长宁也不恼,指着他们打趣。

“长宁,我倒可以给你想个办法。”舒亦一拍脑袋,生生的挤出一个方案来,“你不是懂什么电脑么?扮回黑客呀,攻入别人帐户,盗它个百万千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馊主意?”苏长宁也在舒亦的脑门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你还想我坐牢是不是?”

“要不?找个大款嫁了,条件是要他帮你还清债务。这样多好。”庞即插话。

“拜托,我还不想嫁人,还想再潇洒自在几年。”一枪否决。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看,你也只能去夜总会当三陪小姐了,那来钱快。”舒亦冷不嗖的冒出一句。

“什么?你们这些个大尾巴狼,没一个好东西,就等着看我的好戏是不是?”长宁差不多跳起来。

“别急,长宁,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庞即反倒一本正经起来,“不过,我们不是去当三陪小姐,夜总会不是有种专门推销酒水的小姐么,听说提成大的很,凭我们苏小姐的美色和口才,应该能混得不错。”

“是吗?”长宁不吱声了……看来这事,她得好好着摸着摸。

第五章:出院

小黎雨康复的很快,不愧是大师出山,一个星期之后便重见了天日,让大家不得不叹服神奇的医术和奇迹的发生,可是,都到了小黎雨出院的日子,都不见舒亦在医院里出现一次,整整一个礼拜都不知上哪儿疯去了,就连庞即都无法跟她联系上,现在,他边是皱着眉头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打电话,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走吧。不等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了。”长宁说着,就开始动手给小黎雨从里到外换上新衣,小黎雨十分听话,但却不时的用脸蛋磨噌着长宁的脸,还不时的用手抚摸一下,嘴里还称赞着,“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天使。”

长宁被庞即抢了话,他故意装作十分生气,“你这马屁精,就知道冲着你姐姐说好话,她哪儿像天使了,十足是个魔鬼投胎,倒是我这个真正的天使站在你面前,替你跑前跑后的,还被你有眼无珠的视而不见……真是气死我了……”

“哥哥像天使吗?可我没看到哥哥有翅膀呀?”

“你姐姐身后就有翅膀吗?”

“有,姐姐身后有隐形的翅膀,我能看见。”

“黎雨,别跟他说话。他整个一大灰狼,我们别理他。”苏长宁给小黎雨穿上外套,一拍她的肩膀,“好了,现在姐姐就带你上公园玩,看看这个美丽的花花世界。”

“嗯,好啊,不过……姐姐。”小黎雨笑着,又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那位救我的大哥哥在哪儿呢?”

“别提他。”长宁当然明白所谓的大哥哥是谁?那个冤大头,或许称他为前世冤家更贴切一点,这种人,最是碰不得,一碰就是一屁股债,哪里还得完!长宁撇撇嘴,才不愿意提起他来,“黎雨,以后不许提他,要不是他姐姐我也不会进警局,若不是他我们小黎雨也不会划破动脉了。若不是他……”

长宁没有再说下去,若不是他,小黎雨恐的现在还生活在黑暗中呢,不管怎么样,那个冤大头还算是间接的做了一件好事。

“是吗?”小黎雨沉默了一下,似是想通了,终于又笑起来,拉起长宁的手,“那,我们去公园玩吧。”

小黎雨很快活,自从出院那刻起她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不时的亲吻着花朵,亲近着阳光,亲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孩童天真的本性因光明而更加灿烂的表现了出来。

长宁跟在小黎雨的身后,和她一样感受着快乐的氛围,虽然身上有沉重如山的50万债务,但她是个乐天派,她信奉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鬼话,所以该快活时就得快活,这是她苏长宁为人处世的宗旨。

这时,长宁的手机响起来,掏出一看居然是舒亦打来的,长宁嘴一撇,好像找到了出气筒,哗啦啦的就叫起来,“好你个死舒亦,这些天都死啊儿去了?是西天佛祖有请还是南海观音有请成了他们的座上宾了……在你大吃大喝的同时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正在喝西北风的人啊……”

“好啦,好啦。”舒亦慌忙阻止,让这个丫头说下去肯定是没完没了,赶紧用好话赌住她的嘴,“知道你辛苦了,回来后好好补偿补偿你,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保证你喜欢,告诉我,现在你们在哪儿,我马上就去找你们,先向你们赔个礼道个谦先?”

长宁又罗嗦了她二句,才告诉她公园的地址,半个小时后,舒亦果然乘车赶过来了。自然,又是好一阵狂轰乱炸,这一回,连庞即都不再和舒亦站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帮着长宁数落起她的不是。

舒亦瞪大着眼,猛盯着苏长宁,一会儿又盯着庞即,看得他们二个都不再敢吱声,好像脸上长了肉瘤,又或者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由的就摸着脸,心慌慌的。

“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是不是好上了?怎么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就像是对情侣似的?”舒亦猛的一声怒喝,喝的两人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没,没有的事。”长宁举起双手,“我苏长宁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看上了庞即,那他就会不得好死,来世变成一只大乌龟。”

庞即瞪了她一眼,也举起一只手,“我庞即也对天发誓,如果我看上了苏长宁,那她也不得好死,来世变成一只癞蛤蟆。”

“喂……”长宁一下子打落他的手,“庞即,你什么意思?我哪儿得罪你了?我说你变成一只乌龟好歹也是祝你长寿的意思,可你竟然咒我变成癞蛤蟆,明明是想把我气死,好让我一命乌呼是不是?”

“小姐,你可真会联想,我怎么就……”

“好了,好了。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舒亦又是一声响雷,把二个人炸得愣在那里,不一会,舒亦转怒为喜,一把拉过长宁,阴阴的笑着,“长宁,我还真希望你把他抢走,这样,我就可以再找一个,目标我也已经选好了……”

“什么?”这回长宁和庞即是真的愣在那里,哪儿有这种人嘛。

“舒亦。”庞即双手叉腰,一字一顿的叫嚣起来。

“长宁,救命。”舒亦紧跑了二步,后面的庞即已然窜了过去,一个追,一个跑,剩下苏长宁只是摇头,这二个人呀。

“姐姐,什么叫大乌龟?什么叫癞蛤蟆?”小黎雨在旁边好奇的问着。

“这……这……”长宁收起笑,偏着头想了想,“嗯,这个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黎雨的好奇心,舒亦和庞即的战争也结束了,长宁不由挽起舒亦的手臂,拷问起她这些天的行踪。

“回了趟老家,那儿信号不好,所以和你们联系不上。你看,我刚打开手机,就和你们联系了不是?”舒亦说的话句句在理,很快就塞住了长宁和庞即脑袋里的问号。

“回来了就好。”长宁嘻嘻一笑,“回来了,是不是可以给我解决点实际困难呀,你看,我那50万债务还有二个月多点时间,我上哪儿筹那么多钱?”

“喂,你可别看我。”舒亦用手捏住长宁的脸,把它扭向另一边,“我是月光族,我可没有油水可敲的。”

“哼,你也不害臊,什么破白领。”长宁扭头看向庞即,柔柔道,“庞即……”

“别,我也没钱,我要有钱早借给你了,还用你和舒亦去执行什么M计划。”庞即连忙划清界限,

“二个人一唱一和,同一副嘴脸,还真是绝配。”长宁也不恼,指着他们打趣。

“长宁,我倒可以给你想个办法。”舒亦一拍脑袋,生生的挤出一个方案来,“你不是懂什么电脑么?扮回黑客呀,攻入别人帐户,盗它个百万千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馊主意?”苏长宁也在舒亦的脑门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你还想我坐牢是不是?”

“要不?找个大款嫁了,条件是要他帮你还清债务。这样多好。”庞即插话。

“拜托,我还不想嫁人,还想再潇洒自在几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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