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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卒斩天》


第一章 大旱

西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名叫柳家村。村子不大,仅有二百多口人,村民多以种田打猎为生。

柳家村村口有一棵老柳树,饱受岁月侵蚀,就连村里最老的老人也不知其年岁。

往年此时节,那遮天蔽日的柳条上早已抽出翠嫩的柳叶,层层叠叠,绿意盎然,清风吹过,婀娜摇摆。可今年此时,枝干上却不见半点绿色。干褐的树皮由树干上一层层翻起脱落,枯黄的柳条簌簌地往下掉,似乎这棵不知年岁的老柳树已经枯死了。

清晨五时,天边刚露鱼肚白,柳家村的村民就早早地起床,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往村口的老柳树走去。

今天是三月二十,春分,当地有祭天的习俗。意在祈求上苍庇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稻谷满仓。

是个喜庆的日子。

然而,村民的脸上并未看见喜庆日子该有的欢喜。恰恰相反,年迈者,蹒跚而行,时不时摇头哀叹;中年者,紧锁眉头,步伐沉重,一脸苦色;年轻者,握拳踢石,暴躁不安;就连活泼好动的小孩,都低着头一步一步跟在大人们的身后,没了该有的朝气活力。

沉闷与压抑笼罩着整个柳家村。

确切点说,整个南方大地都在被这种沉闷与压抑笼罩着。

自去年立春至今,一年又四十八天,整个南方大地滴雨未下。现如今江河断流、湖泊干涸,大地干裂、草木枯萎,入目尽是枯败死寂之色。地里的庄稼连着季地颗粒无收,老百姓吃尽了存粮,吃光了草根树皮,正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

旱灾,这头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已然扬起它手中的镰刀,准备收割南方大地千万人的性命。

往年春分祭天,柳家村都是猪头三牲摆在老柳树下,由老村长念完祭文,然后锣鼓齐鸣,全村老少欢欢喜喜地过节日。可今年却是不可能了,因为能吃的东西全都吃光了,哪里还有什么猪头三牲,就连摆上三碗白米饭都是奢求。

老村长名叫李德贵,今年七十有六,身子骨尚且健朗,若无大病大灾,再活几年不成问题。别看他年纪大,可脑子一点也不糊涂。现如今旱灾荼毒,各家各户都是数着米粒煎熬度日,所以今日虽是祭典大日,他并没有死板遵从,非要准备猪头三牲等祭品不可,而是吩咐村民们摆上三碗清水即可。他说若苍天有眼,自会体恤百姓疾苦,不会怪罪。

村民们照老村长的吩咐,在老柳树下的祭台上摆了三碗清水。

六时整,红日跃于东方天际,光芒喷吐,刺破苍穹。苍穹之上,万里无云,蔚蓝如洗,又是一个大晴天。

“哎——”老村长捋着雪白长须,透过老柳树的枝桠缝隙望着蔚蓝天空,长叹一声。又是一个大晴天,再不下雨,百姓何以活命啊。

苦笑着摇摇头,拄着柳木拐杖走到祭台前,整理发冠衣衫,跪伏于地。其身后二百余村民皆跟着跪下。

呼——

一阵风吹过,枯死的柳条簌簌地落下一片,打在众人的头上身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颤颤巍巍地捡起一根柳条,捧在粗糙干瘦的手里,凹陷的眼窝里噙满泪水,额头抵着柳条伏在地上,悲由心头起,禁不住呜咽道:“柳树爷爷枯死了。”

老婆子的这一声呜咽激起了所有人压在内心的凄凉与悲伤,霎时间,男女老少眼眶全都红了,抽泣声连成一片。

老柳树在柳家村人的心中,更像是一位陪伴他们成长的至亲,他们与老柳树之间的羁绊,尤其是上了年岁的老人,或许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是刻骨铭心。眼下老柳树枯死了,他们自是伤心不已。

“安静!”老村长厉声呵斥,吓得所有人立即收声。

老村长对着祭台三叩首,随之朗声道:“吾携柳家村二百六十三人,诚惶诚恐顿首告知于苍天上帝与四方神灵:自先祖立根建村于此,至今已有六百余载,历经大小旱灾、水祸、战乱,不知其数,幸得天地与四方神灵之护佑,助柳家村百姓每每渡过劫难,又有四季之神庇佑,风雨霜雪,应时而至,从而五谷丰登,六畜蕃盛,而后有柳家村百姓安居乐业,代代相传,星火不灭。此天地诸神之所赐也。今日春分祭日,本应敬献猪头三牲,报答天地诸神护佑之恩。然哉,旱灾荼毒,家家户户数米度日,艰难困顿,苟且偷生,今献三碗白水暂代,待渡过此难,必当翻倍补之。望天地诸神体恤吾等疾苦,勿要怪罪。”

“望天地诸神体恤吾等疾苦,勿要怪罪。”众人跟着喊道。

“先祖有训,春不猎,夏不伐,以养山林。奈何哉,旱灾荼毒,吾等别无生路,不得不违背先祖训诫,进山狩猎,寻一线生机。先祖在天之灵,必能体谅吾等苦处,不究破诫之罪。望天地诸神以及先祖在天之灵护佑,保我儿郎山中无险,平安归来。”

“望天地诸神以及先祖在天之灵护佑,保我儿郎山中无险,平安归来。”众人跟着祈祷道。

九叩礼毕。

老村长叩首起身,转过身,脸上缓缓地堆起了笑容,朝人群中招招手,唤道:“大娃,小卒,你二人过来。”

人群中应声走出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肤色黝黑,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名叫牛大娃,另一个少年比牛大娃矮了半个个头,肤色一样的黝黑,身材虽不是虎背熊腰,却也线条分明,匀称而又结实,相貌普通,不丑也不俊,这少年名叫张小卒。

这二人同岁,今年刚满十六岁,按照当地的风俗,当于春分祭日行成人之礼。

牛大娃和张小卒走上前,并按照老村长的吩咐跪在老柳树下,现场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沉闷压抑,人群里也响起了欢声笑语。

“今年就只有这俩小子举行成人礼吗?”

“是啊。太少了。看隔壁张家村,今年可有十三个呢。”

啪!

这人话音未落,就被一老妇抬手一巴掌抽在后脑门上,老妇拧着眉毛骂道:“臭小子,你也知道咱们村人丁不旺啊。平日里让你在你媳妇身上多使使劲,多给我生几个胖孙子,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嫌弃起儿郎少来了。”

“娘,你胡说什么呢。”那汉子被他老娘一句话说得满脸羞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媳妇更是不堪,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众人也被老妇人一句打趣的话带起了气氛,前后左右谈笑起来。

“哎,老咯老咯。这不知觉间大娃和小卒都成年了,咱们啊是真的老咯。”

“可不是嘛。俗话讲得好,比什么都不要和孩子比年龄,一比你就老。”

“老牛,这次狩猎大娃应该留在家里吧?”

“不留。老子打算让他跟着长长见识。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小子,万一真出点什么事,牛家也断不了后。”

“呸呸呸,说什么浑话呢。”

“咳咳——”老村长清咳了两声,压下众人的声音,向跪在地上的牛大娃和张小卒道:“大娃,汝今日起大名牛广茂,表字乐天,取乐天知命之意。”

当地风俗,孩子成人之前只取乳名,大名要在成人礼这天和表字一起给予,并记入族谱。若是女子,则只取大名,表字需许嫁时取。

牛大娃高兴地咧开大嘴,白灿灿的大板牙在阳光下耀眼生辉,可又使劲挠着后脑勺,他大字不识几个,不明‘乐天知命’是何意,遂一脸困惑。

“乐天知命,快乐无忧,潇洒过活。”老村长知其困惑,解释道。

牛大娃听懂了,高兴地不得了,当即叩首称谢:“谢长者赐名。”

“俺——俺家大娃成人了。”人群中大娃的母亲望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眼眶逐渐湿润。

老村长捋着白须点点头,继而看向张小卒,眼神突然变得怜惜,叹息一声,道:“孩子,你于襁褓之时被人遗弃在这老柳树下,除了‘张小卒’这个名字,再无其他东西可以表明你的身份。因你有名有姓,所以我们不能把你过继到膝下抚养,而是让你吃百家饭长大,并不是嫌弃你,而是尊重你父母对你的生育及赐名之恩。虽不知你根在何处,但至少让你知道自己姓什名什,至少知道祖宗姓氏。”

“小卒明白。”张小卒重重叩首道,又转身朝人群叩首,哽咽道:“若无各位长辈养育抚照,世间早已没有我张小卒,所以柳家村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至亲,大恩大德,小卒没齿难忘。”

“臭小子,若不是你父母给你留了姓名,老子早把你收到膝下当亲儿子养了。”

“好小子,重情重义,是个男子汉。”

“好孩子好孩子啊!”

“能看着你长大成人,我们高兴的很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多是夸赞之词,因为张小卒确实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但凡村里谁家有活他都争着抢着干,并且嘴巴甜,脑瓜子聪明,甚是讨人喜欢。

“孩子”老村长叫回张小卒,问道:“你恨你的生身父母吗?”

张小卒勾头不语,这个问题他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过自己不下百次,起初他内心的答案是恨,非常恨,恨他们既不养为何生。可虽着年龄的长大,以及柳家村长辈们的敦敦教导,他渐渐地放下了心中的恨,但也没好感,只能说是不恨不想。而如今,他内心的想法反而变得复杂起来,既恨又想。

“小卒不知,愿听村长爷爷教诲。”张小卒说不出道不明心中滋味,只得求助于长者。

长者,自有大智慧。

“给你看样东西。”老村长笑着捋捋白须,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白布,慢慢展开后递给张小卒。

第二章 抓阄

张小卒接过白布,摊于掌心,只见白布上写着三个字。他识字不多,但刚好认识这三个字,因为这三个字正是他的名字:张小卒。

字迹娟秀,想是女人所写。

不知为何,见到这三个字,张小卒的心脏猛地一抽,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握住一般,疼且窒息。他急切地抬头看向老村长,他知道,这三个字定与他生身父母有关。

老村长似知张小卒心中所想,冲他点了点头,道:“这三个字确是你亲人所留,只不过不是写在这白布上,而是以指代笔写在地上的。我觉着这是与你身份有关的唯一线索,便拓印下来,描在这块白布上。今日你成年了,便交与你亲自保管吧。”

“谢村长爷爷大恩。”张小卒重重叩首,捧着白布,忍不住鼻头发酸,眼圈泛红,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父母是真实存在的。

老村长捋捋胡须,接着道:“吾观字迹,娟秀婉软,故猜测应是你母亲所留。你且收好,莫要弄脏了。日后寻亲认祖,它是关键。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父母把你遗弃在这里,或许是出于某种无奈而被迫为之,是当时他们能为你做的最好抉择。退一步讲,即便不是,你也不要恼他们恨他们。人生在世,不过区区数十载,当畅怀行快活活,潇洒而为,不应在怨怼仇恨中苟活。你明白吗?”

“谢村长爷爷教导,小卒明白了。”张小卒使劲点点头,把老村长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把白布折起,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把白布包起来,这才揣进怀里放好。

“这是我要与你交代的第一件事,接下来是第二件事。”老村长道,“今日你成人,当取表字,可你父母尊长不在这里,我们不能为你做主,便要问你意见,是今日就取还是等你寻到父母后再取?”

“自是今日取。”张小卒毫不犹豫道,“我生身父母虽不在,但我一众至亲皆在这里,如何做不了主。还望长者赐名。”

“既如此,吾便给你取个字。”老村长点头道,“汝今日起大名张小卒,表字大用。小卒卸甲可下田种地,上阵可攻城破地、杀敌擒王,当得大用。”

“小卒大用。”张小卒嘴里轻念,不由眼前一亮,忙叩首道谢:“谢长者赐名。”

“呵呵,好。”老村长满意地点点头,这可是他苦苦思索好几个日夜才想到的,见张小卒喜欢,自是高兴不已,又道:“接下来是第三件事,你既已取了表字,理应入族谱,人生在世,当有根有家,不能如浮萍一般。按理说你当寻到亲生父母,认祖归宗。可寻亲之路漫漫无际,或一日寻得,或十年寻得,甚至可能一生都寻不得。若是一生都寻不得,当如何?你在柳家村长大成人,这里算得上你一个家。我与各位村老商议一番,皆同意你入柳家村村谱,自成一脉,开枝散叶。你觉如何?”

“真——真的吗?”张小卒难以置信地看着老村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老村长竟允许他这个外人入柳家村村谱,还是自成一脉,简直做梦一般。

可要知道,在这宗族森严的世界,无根之人就相当于石头里蹦出来的野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轻视鄙弃,即便被人抓去做奴隶,甚至是当街打死,都不会有人为你说一句话,而一个无根之人想要扎根入谱,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真的。”老村长点点头。

砰砰砰——

张小卒结结实实地磕了九个响头,激动哽咽道:“全由村长爷爷及村中族老安排。大恩大德,张大用此生不敢忘。”

“好好好,愿你早日成家,开枝散叶。”老村长给予祝福。

张小卒眼中噙泪,突地抱住跪在身侧的牛大娃,开心大叫道:“大娃,我有根啦!我有根啦!哈哈——”

“哈哈——你有根啦!有根啦!哈哈——”大娃与他一同高兴,一同大笑,一同大吼。

“我,张大用,有根啦!”张小卒仰天怒吼,似要告诉全世界。

待张小卒从兴奋中平静下来,老村长手里拿着柳条,绕着张小卒和牛大娃,柳条轻打在他们身上,边打边道:“汝二人今日成年,当谨记父母生养之恩孝字当先,当肩负责任勇于担当,当无畏困难勇于拼搏,当益人益世有所奉献,当无愧于心快活一世。不求你们日日行善,但生而为人,且务必为善。”

“谨记长者教诲!”张小卒和牛大娃叩首道。

“好了,起身吧。”老村长道。

二人起身行礼,带着成人的兴奋折回人群。

老村长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敛起笑容,恢复祭天时的严肃。大家都知道村长接下来要讲的事,不由地便肃静下来。气氛的突然转变,让尚不知烦恼的孩童不知所措地看向父母,得到的是父母禁声的手势。

“春不猎,夏不伐,养山林,育子孙。老祖宗的训诫代代相传,六百余载不敢有违,万万想不到,即将毁在咱们手中。哎——”老村长长叹一声,万分的悲伤与难过,但随即又释然一笑,道:“训诫是死的,人是活的,死遵训诫则死,变通则活,料想祖宗们会理解并原谅我们的。好了,废话少说,直入正题吧。旱灾当道,官家又不管咱们死活,想要活路只能咱们自己找。咱们柳家村世世代代以种田打猎为生,如今田种不了了,那就只剩打猎一条路。所以想要活命,咱们只有进山打猎。家家户户的粮缸都见底了,甚至已经吃完了,所以刻不容缓,今天就要选出捕猎队伍,明天便进山。”

“老村长,您就直接点名吧,大家伙谁被点到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是啊。抽签抓阄太麻烦了。”

柳家村村民皆友善团结,愈是艰难愈能抱成一团,不分彼此。

老村长摆摆手,道:“独断专行,有失公允,还是抓阄定吧。当然,有几者不能参与抓阄。家中独子者、妻有孕身者、成家尚未有子女者、未成年者、年过五旬者,以及体弱多病者。各家各户我都知根知底,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那些不符合规矩,却又暗暗打鬼主意的,顿时抱怨连天。

老村长不理会这些人,朝一人招招手,那人抱着一个木箱子走上前。箱子放在地上,正上方有个拳头大的圆孔,顺着圆孔可以看见里面盛着许多小纸团。

“我算过,符合条件的有六十三人——”

“村长爷爷,算俺了没?算俺了没?”

老村长刚开口就被牛大娃嚷嚷着打断了,他今日刚举行完成人礼,生怕老村长给忘了。

“算了,算了。”老村长没好气地瞪了牛大娃一眼,又接着道:“箱子里有六十三个纸团,有三十个纸团上写着‘一’,抽到‘一’的进狩猎队。”

“啊?老村长,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才选三十个人进山啊?”有人诧异问道,按理说应该越多越好啊。

老村长皱了皱眉,道:“灾乱之年可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心呐。若是咱们的壮劳力都进山了,万一有山贼土匪来村里抢掠怎么办?只剩一村的老弱妇孺,岂不是任人欺凌宰割。我听说南方已经乱了,全都饿红了眼到处抢吃的。若是官家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就到咱们这了。所以说,留在家里的,你们肩膀上的担子远比进山的人重啊。再者,进山体力消耗大,需顿顿饱食方有力气捕猎,而咱们的粮食不多了,不足够支持更多人进山狩猎。”

“都别瞎叨叨了,全听老村长的。”牛大娃的父亲牛耀大声喝道,说罢走到箱子前,探手进去抓出一个纸团,展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道:“哈哈,是一,老子运气就是好。”

“狗日的,谁让你先抓的?把老子的给抓去了。”一敞胸汉子叫骂道。骂罢,一脚踹翻右手边一个符合抓阄条件的,一胳膊撸倒左边一个符合抓阄条件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两个竞争对手,又以电闪雷鸣之速冲到箱子边,探手进箱子掏出三个纸团,朝那摔在地上尚且懵逼的二人道:“哥哥我帮你们两个一起抓了。”

说罢三个纸团一同拆开,第一个是零,被他丢给了其中一人,第二个也是零,被他丢给了另外一人,第三个终于开出一,顿时扬天狂笑。

这汉子名叫李大山,为人粗狂豪迈,和牛大娃的父亲牛耀,是村里中壮年人中最具打猎经验的两个。

老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拐棍狠狠地抽在李大山身上,让他把纸团放回箱子里重新抽。李大山疼地抱头鼠窜,干脆把纸团一口吞进了肚子里,让老村长无可奈何。

哄——

此例一开,顿时全乱了。叫骂连天,拳脚相加,犹如一群野蛮人。

牛大娃挨了八拳九脚,甚至还被哪个龟孙往裤裆抓了一把,疼得他脸都绿了,最终也没能靠近到箱子一步范围内,怎奈他运气好,在地上捡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竟然是个一,当即大吼一声表明身份,然后学李大山把纸团吞进了肚子里。

“好兄弟,你只管待在家里照看好村子,待俺进山抓头熊给你吃。”牛大娃一手捂着裤裆,一手拍着张小卒的肩膀安慰。

张小卒不符合抓阄条件,又不敢违背老村长定的规矩,只能站在旁边干看着。

“我要进山。”张小卒终是耐不住内心的躁动,甩开牛大娃搭在肩膀上的手,大步走到老村长面前,语气坚定道:“村长爷爷,我要进山。您是知道的,我天生力大,进山有大用。”

老村长看都不看他一眼,摇头道:“你独枝独苗,有传宗接代之任,不得进山。再者说,我刚刚才说过,留在家里抵御贼寇,更是大用。”

张小卒撇了撇嘴,他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附近有贼寇闹事,觉得老村长危言耸听。见老村长板着脸没有让步的意思,张小卒只能厚起脸皮,抱着老村长的胳膊撒娇央求道:“村长爷爷,求求您了,就让我进山吧。”

村里的孩子都知道,这是对付村长爷爷的必杀技,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总能求得老村长的宽宥。这招张小卒小时候没少用,只是这些年长大了,不好意思再用罢了。此时故技重施,虽脸颊臊得发烫,但功力不减当年。抱着胳膊没摇几下,老村长就缴械投降了。

“停停停,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再摇可就散架了。”老村长没好气地叫道,用拐棍把张小卒拨拉到一步之外,笑骂道:“臭小子,你知不知羞臊?都是要娶媳妇成家的人了,还学人家开裆娃娃的伎俩。怎么着,难不成娶了媳妇后还会让你媳妇抱着把尿?哈哈——”

张小卒老脸通红,羞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现在是抗争的关键时刻,万不能临阵脱逃,索性厚起脸皮,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讨巧道:“在您老面前,牛家大伯他都是孩子,何况是我。反正我不管,您要是不同意我进山,我就整天粘着你磨。”

老村长没搭他的茬,而是拿拐棍指了指人群,道:“看喜子那高兴的模样,准是抢到了进山的名额。他家娃刚出生不足百天,摆满月酒那天我去看了,小娃娃哭声震天,中气十足,长大了定是个力大能干的。只是听说小娃娃昨天染了风寒,咳嗽发烧,折腾了一晚。明天就要进山,娃娃病着,也不知喜子能不能安心打猎?”

“哼!做父亲就得有做父亲的责任与担当,娃子病了哪能撒手不管,我说说他去。”张小卒忍着笑,做摸做样道。

“注意分寸,别落了他的面子。”老村长小声叮嘱。只是他的叮嘱来的似乎有点慢,张口之时张小卒就已经冲进人群到了李荣喜面前,二话不说,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然后乘李荣喜懵逼状态抢过他手里的纸阄,撒腿就跑。

老村长看得直嘬牙花子,道:“现在的年轻人呐,火气就是大。”

第三章 雀儿

“草你娘的王八犊子!”李荣喜两眼含泪,捂着鼻梁跳脚大骂,实在太疼了,感觉整个鼻梁骨都被捣碎了。

“敢抢老子东西,看老子扒了你的皮!”

“嘿嘿,喜子哥,你可睁大眼睛瞧好了。”张小卒站在十步开外,炫耀地朝李荣喜晃晃手里抢到的纸阄,然后在李荣喜气急败坏地叫骂声中把纸阄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

“小王八蛋!”李荣喜瞧着张小卒那挤眉弄眼的得意样,只感觉七窍冒烟,整个人都要着了一般,怒骂道:“你他娘的脑袋被驴踢了啊,你又不符合进山的条件,抢了也白抢,尽害老子白挨一拳。”

“嘿嘿,村长爷爷已经同意我进山了。所以嘛,抢了不白抢。”张小卒朝李荣喜得意地挤吧挤吧眼。

李荣喜急切地扭头看向老村长。

老村长干咳两声,压根不和他的目光接触,冲人群喊道:“抓到名额的去刘大爷那里报个名登记一下,然后回家好好准备准备,明天一早便出发。”

李荣喜气急,撸起袖子吼道:“谁也别拦老子,老子要把张小卒的皮扒了!”

“对对,把他丫的皮扒了!”

“打一架,打一架,谁赢了谁进山!”

“让开,让块地出来!”

李荣喜想多了,非但没人拉着他,反而一群老爷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嚷嚷着让他和张小卒打一架,场地都给让出来了。

李荣喜倒也不怂,冲着张小卒就扑了过去,抓着张小卒的衣领把他摔了个大马哈,疼得张小卒跳脚大骂,奋起反击。

二人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我一脚你一脚,打得好不热闹,围观的不停地拍手叫好。

最终在张小卒的求饶声中分出胜负,可进山的名额张小卒打死不让,李荣喜无可奈何,在张小卒屁股蛋子上使劲踹了几脚,这才气呼呼地拉着婆娘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李荣喜的婆娘瞧着他满身的尘土,以及鼻青脸肿的凄惨样,心中甚是心疼,忍不住埋怨道:“小卒这孩子,下手也忒不知轻重了,看把你打得,等下肿起来都没法见人了。”

“哼哼,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李荣喜悻悻道,瞥了婆娘一眼,见其黑着脸,似乎对张小卒颇有芥蒂,叹了口气道:“你知小卒为什么偏偏抢我的,还蛮不讲理地和我干了一架?”

婆娘摇头。

“还不是因为咱们娃生病了,他知我进山后会惦记娃,可若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挑明了说,出于面子我定是不会答应把名额让给他的,所以他就想出一个既不扫我面子又能让我不得不让出进山名额的法子。你瞧他求饶时那瘪犊子样,明明就是装出来的。要是撸袖子真干,两个我加起来都不够他揍的。”

“真的假的?他这么能打?”婆娘不相信,要知道她家男人可比今儿才刚刚成年的张小卒大着三岁呐。

“呵呵,这臭小子天生力大,两只膀子一抡能把磨盘扔出两丈多,能耐大着呢。若非如此,老村长哪能同意他进山。话不多说,这份情咱承着,日后慢慢还。”

“嗯”婆娘使劲点点头,道:“你那不是还有半壶酒吗,晚上我想办法炒个菜,你提去和小卒兄弟喝一顿。今天是他成人礼,理应喝酒庆祝的。”

柳家村的人就这样,你对我好我就对你更好。大家聚在一起,互相掏心窝子,日子自然过得和和美美。

旱灾当道,家家户户存粮无几,为了节省只能一天甚至两天一顿饭,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只期望能熬过去活下去。但是今天不同,中午各家各户的锅灶都燃了起来。烟囱里冒着白烟,空气中飘着饭香。明天男人们要进山狩猎,要为他们准备足够的干粮。那些不符合条件及没能抽到名额进山的人家,无需多说,都把家中最好的全都拿了出来。

张小卒的家在村子最西边,三间泥墙茅草顶的屋,是村子里的伯伯叔叔们帮他盖的。

院子里,张小卒把家里仅剩的半袋麦子提了出来,准备磨成面做饼,带着路上吃。

麦子是他自己种的,种麦子的地是他自己开的荒地。他孑然一身,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开荒刨地那都不叫事。可惜闹旱灾,地种不了了,不然他今年是打算一口气再开三亩荒地的。

张小卒把麦子倒进木盆里,再倒上水浸泡。只有这点麦子,可不敢去皮磨成白面,而是要把麦皮一同磨进去。这样做成的饼尽管口感不好,还拉嗓子眼,但饱腹扛饿。

麦子需要泡一段时间,张小卒拖了个木凳坐在一旁等,看着木盆里不断冒起的微小气泡,不知觉间有些怔神。

今天的成人礼虽不热闹隆重,但很顺利。自今日起他张小卒,哦不,应该是自今日起他张大用就是真正男子汉是大人了。更值得高兴的是,村长爷爷及村中族老们允许他在柳家村落根。如此,他就再也不是无根浮萍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地娶妻生子了。想到娶妻生子,张小卒不由脸颊微红,脑海里浮出一位姑娘的面孔。

姑娘名叫刘雀儿,是本村的,住在村东头。姑娘命苦,父亲刘大有四年前病逝,留下她和她娘以及一个弟弟。娘仨个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张小卒得空就去帮忙干活,甚讨雀儿娘欢喜。

雀儿娘是个开放的婆娘,早就当着全村的人说了,等雀儿成年就许给张小卒当婆娘,谁家若是敢打张小卒的主意,休怪她这个寡妇堵门咒骂。村里人都可怜她们娘仨,也觉得这门亲事确实不错,张小卒是个吃苦能干的,若是娶了雀儿,以张小卒的干劲足以撑起这两个家。所以都笑着让雀儿娘把心放稳了,没人和她抢女婿,都等着喝喜酒呢。而张小卒和雀儿朝夕相处,早已互生情愫,只是没捅破窗户纸而已。

虽说雀儿的左脸蛋上有个拇指甲大小的胎记,破坏了她的相貌,但张小卒一点也不在乎,他喜欢的是雀儿的心善及能干。

今天之前,张小卒还一直心虚,觉得自己配不上雀儿,因为他是无根之人,不能给雀儿一个安稳的家。但今天他这一心病去了,犹如吐了一口积压许久的闷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明年雀儿就成年了,就可以嫁人了。也不知村里有没有打雀儿主意的野小子,不行,得找时间挨个警告一番。

想到也许有情敌在暗中觊觎着雀儿,随时可能把他的准媳妇抢走,张小卒不由地紧张起来,紧了紧拳头,准备对全村尚未结婚的小子挨个拳头警告。

张小卒东思西想,一直神游到半下午才回过神来。麦子已经浸好,捞出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桶里,提到石磨前开始研磨。带着白浆的灰色面糊从磨嘴里吐出,落进磨嘴下的桶里。

张小卒力气大,干活利索,两刻钟的时间就磨完了。正准备把磨好的面糊提到厨房里烙饼,院门被人推开了,张小卒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笑道:“婶儿,雀儿,你们来的刚好,我刚磨好面糊准备做饼,正准备过去喊你们过来帮忙呢。小慈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小慈是雀儿的弟弟,今年十二岁,是个半大小子了。

“做饭的活交给我,你去忙别的。衣服、防虫药、捕猎工具等等,深山老林里危险重重,这些准备工作马虎不得。雀儿,你去帮小卒收拾一下。”

雀儿娘刚三十出头,但家里男人去世后,担子全压在了她身上,精神以及生活的双重压力,让她比同龄女人苍老很多。还好这两三年张小卒帮她甚多,大大减轻了她肩上的担子。

雀儿今天似乎有些拘谨,一直羞答答地躲在她娘身后,听见她娘让她帮张小卒收拾东西,这才应声走到前面。

张小卒看着雀儿,一时间有些愣神。

往日里雀儿都是一身打满补丁的灰布衣裤,两根马尾辫挂在肩上,可今儿的雀儿不一样,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玉簪束着,身上红花的斜襟褂,红花的长裤,红布鞋面的硬底鞋,脸上略施粉黛。好似一夜间这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下子盛开了,美丽的耀眼。

雀儿娘看到张小卒瞧着自家闺女愣了神,噗嗤一声乐了,伸手推了雀儿一把,催促道:“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帮你小卒哥收拾去。”

“哎”雀儿忙答应着。

“小卒你一起过去,需要带啥只管让雀儿给你收拾。”

“哦。好。”张小卒脸颊泛红,知道自己失态了,眼睛闪躲不敢与雀儿娘对视,急忙跟在雀儿身后逃也似的离开。

雀儿娘乐呵呵地进了厨房,一个人忙活起来。

刘雀儿和张小卒一前一后进到屋里,刘雀儿已经放开了,不再拘谨扭捏,转身问张小卒:“小卒哥,你需要准备什么尽管说,我帮你收拾。”

张小卒挠着后脑勺,道:“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雀儿,你——你今儿真好看。”

“是——是吗?”雀儿脸颊上顿时红霞飞起,勾下头,两只手捏着衣角,手心里都是汗。

“好看,真好看。”张小卒使劲点点头。

“那——那——那——”雀儿张着嘴,脑子里想着临来前娘的叮咛,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实在是羞死人了。脸上的红霞愈盛,就像盛开的大红牡丹。

“那什么呀?”张小卒被雀儿支支吾吾“那”得心里猫挠似的,忍不住催问道。

雀儿咬了咬银牙,两眼一闭,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道:“那嫁给你做婆娘好不好?”

第四章 双龙沟

“那嫁给你做婆娘好不好?”

张小卒只感觉似有云彩拖住了双脚,身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飞上了九霄,飘飘然,如梦如幻。

雀儿本以为会立刻得到张小卒欢喜的答应,可勾着头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张小卒吱声,砰砰乱跳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鼻头一酸,眼泪噗噗地往下掉,哽咽道:“我就知道你只是可怜我们孤儿寡母才对我好的,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可娘非说你喜欢我,会娶我做婆娘。呜呜——”

雀儿的呜咽声唤醒了张小卒,他忙手忙脚乱地给雀儿擦眼泪,一边开心笑道:“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心里一百个一千个喜欢,喜欢地做梦都想娶你做婆娘。快别哭了,哭坏了妆可就变成小花猫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应声?”雀儿狐疑地问道,怀疑张小卒是为了哄她开心才佯装说喜欢她的。

张小卒尴尬地挠挠头,道:“幸福来得太突然,撞得我晕乎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傻样!”雀儿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如蜜一般甜。

少男少女捅破了朦胧的窗户纸吐露真情后,一时间陷进了蜜的漩涡,四目相视,含情脉脉,无声而胜有声。

“小卒哥——”还是雀儿先一步从甜蜜地漩涡里醒来,打破沉默,问道:“我记得你家里有一张狗皮吧?”

“有,在西屋放着呢。”张小卒道。

“你去拿来,我给你缝一双护膝。听说晚间山里寒气重,你睡觉的时候绑在腿上,免得被寒气伤了腿。”雀儿道。

“哎,好的。我去拿。”张小卒心里暖呼呼地,心说家里有个婆娘就是好。

雀儿做着针线活,张小卒坐在一旁,双手托着腮帮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雀儿看,像个傻子一样。被雀儿踢了一脚,这才收起一副憨样。

“雀儿,等你明年行了成人礼,我就请媒人带着聘礼去你家提亲。”

“恩。”

“现如今闹旱灾,日子不好过,但你不要担心,咬牙熬过去就是好日子了。”

“恩。”

“明年风调雨顺了,我打算再开垦三亩,哦不,再开五亩荒地。算上我现有的地,咱们就有十亩地了。”

“别累着。”

“嘿嘿,我你还不了解吗,要别的没有,只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我帮你。”

“我还打算等农闲的时候去山里凿石头,咱把这泥草房翻成石头的,听说县城里的有钱人全都住石头屋子,冬暖夏凉,住在里面浑身舒爽。咱们再加两间,让婶婶和小慈搬过来一起住。”

“听你的。”

“等日子好起来,咱再弄点鸡鸭养着,再圈个猪圈——”

张小卒一件一件说着他对未来日子的规划,雀儿做着针线活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说到精彩处,小俩口嘴角都高高地扬起,对未来抱有无限憧憬。

厨房里,雀儿娘一边烙饼,一边听着张小卒的未来规划,一边泪如雨下。她知道自己的闺女找了一个好归宿,不像自己,嫁给了一个短命鬼,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傍晚,雀儿娘带着雀儿走了,似乎也带走了张小卒的半个魂。

天色刚擦黑,牛大娃来了,手里提着一把猎刀送给张小卒,说是他老爹特意为张小卒量身打造的。

刀一臂多长,刀身黝黑,泛着冷光,刀刃宽薄,一看就十分锋利,刀背厚重。张小卒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整把刀竟然有六七十斤之重,这么重的刀,整个村子也只有他一人使起来顺手了,劈砍时的那种厚重感让他十分喜欢。

作为答谢,张小卒硬塞给牛大娃十张饼。

牛大娃前脚刚走,李荣喜后脚到了,手里提着酒和菜。酒只有半壶,菜只有一个,但丰盛,咸菜炒肉干,实打实的硬菜。

张小卒也没有推让矫情,和李荣喜一人一口,把半壶酒喝了个底掉。他第一次喝酒,没喝几口就晕乎了,咧着嘴巴和李荣喜吹牛逼。李荣喜也是一个不能喝的,袖子一撸和张小卒对着吹。

张小卒说他的脚是全村最臭的,李荣喜相当不服气,说自己的才是最臭的。争到最后,二人索性脱了鞋子互相闻了闻,闻完之后顿时服气了,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竖大拇指。

三月二十二。

傍晚七时,日落西山,晚霞似火,点燃了整片苍穹,映红了大地群山。

一处地势平缓的山凹里,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旁,三十个汉子围坐着,每个人都闷头啃着干粮,不言不语,神情低落。

这一伙人不是旁人,正是柳家村出来的狩猎队。

今天是他们进山的第二天,这两天他们翻了十座山头,围猎数十处,结果竟连只耗子都没见到,好似整个山林里的活物全都死绝了。一次次围猎一次次零收货,如一盆盆冷水当头浇下,把他们出发时的豪情与憧憬统统浇灭,以至于士气十分低落。

“老牛,讲两句,给大家伙提提气。”李大山打破沉默向大娃的父亲牛耀说道,他嘴角微翘,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似乎对这两天的零收货早有预料。

牛耀装了一锅子烟丝,从篝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柴,点着烟袋狠狠抽了两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讲啥?有啥好讲的?这外围的山早就被咱们和其他几个村的人掏空了,若是随便围围就能抓到东西,那大家伙还用挨饿吗?全都进山抓东西吃是了。”

“那咱这两天瞎折腾啥呢,干吃粮食白费力,应该直奔深山去才对。”牛大娃不满吐槽,觉得他老爹这个狩猎队长当的有问题。

张小卒以及很多人也和牛大娃一样,有相同的疑惑,都不解地看向牛耀。

“哼哼”牛耀吐着烟圈冷哼两声,指了指牛大娃、张小卒以及另外几个年轻一辈的,道:“让你们掏鸟窝挖田鼠,下套抓兔子逮野鸡,下河捞鱼摸虾,你们能一个顶俩。但你们知道怎么围猎吗?懂怎么配合吗?若是围到了豺狼虎豹等凶兽该怎么办吗?”

张小卒等一众年轻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天的围猎,目的根本不是猎物,而是通过实战让他们这些年轻后辈尽快地掌握围猎技巧。难怪这两天牛耀等几个老猎人火气这么大,冲他们又吼又骂,甚至还拿树条抽,原来是在传授他们狩猎经验啊。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牛耀道。抽了几口烟锅子,又接着讲道:“观今天下午最后一场围猎,你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围猎的技巧,所以明天咱们就不再演练了,明天咱们直奔双龙沟,过了双龙沟就是黑森林了,在那里咱们应该有所收获。”

“牛伯伯,听说黑森林里有比屋还高的熊瞎子,比大水缸还粗的巨蟒,比水牛大两个大的吊睛猛虎,是不是真的啊?”张小卒好奇问道。

牛耀摇了摇头,道:“只听老猎人讲起过,未曾亲眼见过。或许有吧,毕竟黑森林那么大,有成精的猛兽也不奇怪。不过即便真有此等凶兽,肯定也在黑森林的最深处,无需害怕。”

夜晚,裹着雀儿缝的护膝,张小卒感觉浑身暖和,睡得香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条比水缸还粗的花斑蟒缠住了,就快要被勒死的时候,天上突然飞来一只黑色大鸟,这黑色大鸟一只爪子展开,竟比磨盘还大,两只翅膀展开,好几丈长,遮天蔽日。黑色大鸟一爪子就把花斑大蟒的头抓烂了,然后翅膀一扇,抓着花斑大蟒飞上了天空,顺带着把他一起带上了天空。黑色大鸟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一直飞到了云彩上面,突然爪子一松,他和花斑大蟒便一起摔向了地面。

张小卒被吓醒了,发现天已经蒙蒙亮,有几人已经醒了,正在收拾东西,便不再睡了,起身和大家伙一起收拾东西。

双龙沟,又称一线天,是两座山峰间的一条沟壑。这两座山峰一座向西北蜿蜒,一座向西南蜿蜒,崖壁陡峭,直插云霄,不可攀爬。又如两条巨龙,把黑森林盘了起来,禁锢了黑森林里的凶兽不得出来为祸人间。

下午三时,牛耀带着众人赶到了双龙沟入口处,谷口的情景让这三十人不禁愣神。吵吵嚷嚷,到处都是人。看装备行头,应该和他们一样,都是要进黑森林捕猎的。倒也不难理解,旱灾荼毒,存粮吃完了,既然黑森林里有吃的,各村各镇自然要组织人手进黑森林捕猎。可是这些人却一群一群地堵在谷口,激烈争论着什么,好像前方的路堵了,无法通行。

牛耀叮嘱大家聚在一起,不可四处乱走,然后去前方找人打听消息,看究竟是什么情况。不一会牛耀就折返回来,脸上表情冷峻,似乎打听到了非常不好的消息。

“老牛,什么情况?”

“有黑心肝的人在发灾难财。”牛耀咬着牙根恨声道,“谷口被县城几个大家族联手霸占了,想要进谷必须一个人头交五斤口粮,出谷时所猎猎物必须上交一半。被堵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是咱们附近村镇的人。喏,张家村的人比咱们早到一天,还在那边等着呢。”

众人顺着牛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大群张家村的人。两村相临,大多都认识。

牛耀接着道:“他们村来了九十号人,想要进谷必须交四百五十斤口粮,可是他们每个人才带了三天的口粮,加起来还不到三百斤,哪交得出四百五十斤。”

“岂有此理,这不是明抢吗?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黑森林又不是他们家的猎场,凭什么守着入口不让进?”

“这么多人还怕区区几个家族?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淹死了。”

众人听完无不额冒青筋义愤填膺,有几个性子刚烈的,甚至撸起袖子就要前去找人理论,但都被牛耀呵斥拦了下来。

张小卒亦是瞪圆了眼珠子,怒不可遏。

柳家村民风淳朴,村民皆以谦逊和善为美得,张小卒自小到大深受熏陶,故而在老村长的敦敦教导下,他能轻松放下对生身父母的遗弃之恨。可谓是心田皆善土,不叫恶扎根。而眼下所见所听,对他“和睦友善”的思想理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故而怒不可遏。

不过,张小卒怒,但不躁。他一向谨记村长爷爷的教导,遇事切莫急躁,定要三思而后行,愈是山崩于面前愈要冷静。所以他压着心中的愤怒,冷静地看向谷口,一番观察下来,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村长爷爷曾说过一句话:别管是正理还是歪理,存在即为道理。

张小卒觉得眼下的形势正是如此。

既然几大家族霸占了谷口已成事实,那么它存在的道理是什么?答案很简单,几大家族有不惧众怒的强大实力。想要通过双龙沟进黑森林,要么乖乖地上交口粮,要么有比几大家族更强大的实力,而他们这区区三十人显然不具备这等实力。

想明白后,张小卒深锁眉头,心知想要进黑森林恐怕不得不屈服于几大家族的淫威,乖乖交上口粮。好在他们带的口粮多,足数交了之后还有不少剩余,不至于进了黑森林后要饿着肚子打猎。

除此之外,张小卒心中还有一些不安。刚才一番观察下来,他瞧见西南方向有一伙人,约有六七十人,皆是生面孔,不知道是哪个村子的。双方不相识,可这伙人却频繁地看向他们这边,同时相互间交头接耳密语着什么,且面露凶相,似有不善。

张小卒下意识地捂住悬在腰间的干粮袋,心中咯噔一跳,当即知道自己为何不安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干粮袋就是招罪的璧啊。

第五章 敢与不敢

意识到危险,张小卒本能地一手捂住干粮袋,一手握住了猎刀刀柄,眼睛盯着西南方向那伙人,呼吸不由地急促起来,紧张万分,好似下一刻那伙人就会扑杀过来。

“如果他们扑杀过来强抢怎么办?”张小卒心中自问。

“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两倍之多,若是打起来,我们没有胜算。”

“我们可以让出一部分干粮,和他们握手言和。”

“不行!若是如此,其他村的人就会认为我们软弱好欺负,全都会来抢我们的干粮。”

“若有人来抢,唯有一战!”

张小卒咕噜咽了口唾沫,只觉口干舌燥,握刀的右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在害怕,因为他发现若是真打起来,他并不敢把手中的刀砍在人身上,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小卒——小卒——你发什么愣呢?怎么,那边有你认识的人?”牛大娃唤了两声张小卒,发现张小卒正在盯着不远处一群人发愣,便推了他一把。

“啊?”张小卒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快走吧,再不走就掉队了。”牛大娃没好气地瞪了张小卒一眼,又见张小卒一脸迷糊,好似刚睡醒,完全不知道要干嘛,便抓住他的胳膊,拽着张小卒往一个方向走去,同时说道:“俺家老子和李叔商议后决定分一些干粮给张家村的人,咱们两村人搭伙,一起进黑森林。咱们才三十口人,确实是太少了,和张家村的人搭伙,这下就算遇到老虎黑瞎子那种大家伙也能搞一搞了。喂,俺说你小子赶紧打起精神,可不能被张家村那几个刚成年的小子小瞧了。”

听牛大娃这么一讲,张小卒才把刚才走神时发生的事补全,抬头往前看去,发现牛耀等人已经到了张家村那边,并且似乎已经说出了搭伙的计划,只见张家村村民脸上愁容尽去,个个欢天喜地。

两个村的人合在一起,一百二十号人,顿时成了谷口前最大的一支队伍。

张小卒不由地眼前一亮,发现他刚才担心的事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如此一来,既拉拢了张家村的人,又壮大了队伍实力,保全自身不被欺负,实是一箭双雕。

“长者果然都有大智慧!”张小卒心中对牛耀和李大山甚是钦佩,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心中石头落地,张小卒顿时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悄悄地把手心的汗在裤子上蹭了蹭,怕被牛大娃知道后笑话。可是想了想,又把刚才自己所担心的事问了出来,他想知道李大娃会怎么办。

牛大娃走在前面,听见张小卒的问题,张口就答道:“这年头粮食就是命,若有人抢咱们的粮食,便和杀咱们无异,自是死战到底。”

“你敢把手中的猎刀砍向一个大活人吗?”张小卒又问。

牛大娃突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一会后才幽幽叹道:“本是不敢的,可必须敢,否则柳家村的老少爷们就得全部饿死。或许敢与不敢,这便是成人与孩子的区别吧。成人的责任与担当,着实是重了些,突然加身,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张小卒望着牛大娃的背影,神色发怔,他从未想过牛大娃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富有哲理的话,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傻大个铁憨憨吗?

“风萧萧,雨瑟瑟,且抬头,且挺胸,大步向前莫回头。上刀山,下火海,一曲高歌作酒肴。且莫怕,且前行,吾自横刀吾自狂,不惧神来不惧魔——”牛大娃哼起调儿,大步往前走去。

受牛大娃铿锵有力的调儿感染,张小卒只觉热血上涌,手握刀柄,稳而有力,再无一丝颤抖,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笑容,心道:“来吧,属于我的责任与担当,纵有千斤之重,我也无惧矣。”

脚下一步迈出,身形似乎高大了一截,似是蜕去了十六岁前的稚嫩枷锁,真正地长大了。

当牛大娃和张小卒赶回大部队时,两村的领队都已经商量出了计划,准备把所有人的干粮归拢到一起,然后选出最差的上交,剩下的再按人头平均分配。

张家村的人都有些扭捏脸红,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占了柳家村人天大的便宜。而当两村人依次把携带的食物拿出来时,张家村人愈加羞臊,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因为他们带的都是一些难以下咽的硬饼啊硬馍之类的,甚至有些都发霉了,而柳家村人带的干物拿出来都香喷喷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做不久的。

“张家村的都给老子听好了。”张家村的领队张大强突然朝自家村的人喊了起来,“咱们占了人家多大便宜,想必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了,老子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心情,反正老子是臊得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走遍天下都没有白占便宜的道理,亏啥咱也不能亏心,所以我决定,进黑森林捕到的猎物四六分,咱们四,柳家村的兄弟六,不同意的立刻马上拿上你的东西滚蛋。”

张家村的老少爷们也都是实诚人,纷纷说占了柳家村兄弟老大的便宜,都赞同张大强的决定。

“兄弟们,见外了,见外了。”牛耀连连摆手,道:“咱们两村只隔几里地,互相知根知底,知道各位兄弟都是实诚人,这才过来和你们搭伙的。你们村村大人多,而我们村村小人少,四六分实在不合适。依我看不如这样,若是收获颇丰,那就四六分,不过是我们四你们六,若是收获一般,咱们就五五分,反正就是一个目的,咱们同心协力把这灾年熬过去。你们若是觉得欠了咱们柳家村的情,那就等熬过灾年再还。先说好了,到时候我们可就不会再推让了,你们还多少我们都照单全收。哈哈——”

“好兄弟,这份情张家村的人记下了,他日必有厚报。”张大强重重拍了拍牛耀的肩膀,他没再矫情做作,因为牛耀说的都是大实话。

“都别愣着,干粮放下的全都去外面围好,防止有人来抢。我刚才粗略看了一圈,发现有不少不认识的生面孔呢。古话说的好,做贼之心不可有,防贼之心不可无啊。”牛耀吩咐道。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不由地紧张起来。如今每一口粮食可都关乎着他们全村老小的性命,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张小卒和牛大娃匆匆放下干粮就钻出了人群,站到最外围,警惕地打量起四周,感觉看谁都像强盗。

“嘿,娃子,小卒,你们两个也来啦!”一个黑瘦小子突地从后面窜出,一手揽住张小卒的脖子,一手揽住牛大娃的脖子,高兴地和他们二人打招呼道。

“我就知道他们两个肯定会来。”

“这下热闹了。”

黑瘦小子身后还有几个年龄一般大的小子,见到张小卒和牛大娃后显得很高兴。

张小卒和牛大娃被黑瘦小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顿时咧嘴乐了。忍不住在黑瘦小子胸前捶了一拳,笑骂道:“狗日的,你们几个刚才去哪了?我俩转了一圈也没瞧见你们的影子,还以为你们没来呢。”

这几个小子都是张家村的,和张小卒二人一般年龄,都是今年刚举行成人礼的。平日里经常在一起玩耍,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的,熟的很。

“你们今儿才来,真可惜,错过一场好戏。”黑瘦小子摇头惋惜道。他名叫张得壮,与“长得壮”谐音,他老子期盼他长得雄壮威武,可这小子好似是天上派下来故意和他老子对着干的,从小到大鸡鸭鱼肉没少吃,可就是光吃不长膘,黑瘦黑瘦的,差点没把他老子气出病来。也是因此,他“瘦猴”的外号可谓响彻方圆几里。

牛大娃听见有好戏,眼睛不由一亮,催促道:“啥好戏?快讲讲。”

“啧啧,你们两个是没瞧见啊,昨天那场面,那阵仗,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瘦猴啧啧称奇,摇头摆手,故作姿态,吊张小卒二人的胃口。

“滚一边去!”牛大娃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一巴掌乎开瘦猴,朝另外一人努努嘴,道:“状元,你来讲。”

被牛大娃点名的小子名叫张楚天,人送外号“状元”,因他曾在县城一间小私塾念过一年半的书,能识二百多个字,是同龄中人最有学问的,故而得此外号。

柳、张二村,世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山沟沟里的穷百姓,没见过大世面,对做学问的读书人他们羡慕敬佩,可若让他们掏钱让家里的小子不干农活,去私塾里念书,打死他们也不干。而山沟里长大的小子,自小野惯了,哪耐得住性子咬文嚼字。所以两村的人世世代代基本都是文盲,也就能写一下自己的名字。

张小卒一直很佩服张楚天,因为他被老村长拿柳树条整整抽打了一年,受尽了苦楚煎熬,才堪堪识得一百零八个字,而张楚天竟能识得二百多字,实是厉害。

张楚天平日里也很享受“状元”这个外号,嘴里时不时地会蹦两句之乎者也出来,穿着打扮也都很心细。就拿此时来说吧,他和张小卒等人都是一身粗布麻衣,由于天气闷热,张小卒等人都解了两三个扣子,摊开胸膛,头发什么也都乱糟糟的,随便用一根麻绳扎在脑后,而他不同,他身上的衣服平平整整,连一缕折子都找不到,头发也打理地光滑顺溜,往张小卒这群野小子当中一站,确实有一股读书人的斯文模样。

“咳咳——”状元以手掩嘴,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右手虚抓,似抓了一块惊堂木,在面前虚拍一下,嘴上配了声“啪”,随即挑眉瞪目,很有酒馆里说书先生的模样。

平日里大家伙就爱听这家伙装模作样地讲故事,也甭管他是道听途说的还是胡诌八扯的,反正就是喜欢,就觉得特有味道。

只听状元清音喝道:“话说昨日午时三刻,有十余村人聚于此处,欲过谷进黑森林捕猎,奈何谷口被县城大家族人马霸拦,需每人上交五斤口粮方能进谷,出谷时还要上交一半猎物。众人被拦在谷口,敢怒而不敢言。双方僵持数时,最终有三个村子的人暴起发难,欲强闯入谷。三个村子近乎二百人,手持猎刀钢叉等武器,暴起发难,结果被大家族区区五人于片刻间杀得丢盔弃甲,哀嚎遍野。战斗几乎是刚开始就结束,三村人战死七个,余下全伤,无一人全身而退,而大家族那五人只是衣服上沾染了点灰尘而已,拿手弹了弹,仿若刚刚玩了一场游戏。”

“狗——狗日的!”牛大娃瞪着眼珠子跳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叫道:“真的假的,五个打二百,还他娘的打赢了?!打赢了不说,还他娘的赢的很轻松?”

张小卒也是难以置信。尽管他早已推测出几大家族实力很强,否则不敢犯众怒强堵谷口收过路费,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强得如此离谱,五人战二百人,还是轻松获胜,难不成是五尊战神吗?

第六章 谷口起争端

见牛大娃和张小卒不相信,瘦猴轻蔑地瞥了他们两个一眼,道:“要不然你们觉得这么多村子的人,会被几大家族的人拿捏地死死的,都像乖乖兔一样,动都不敢动?”

“我们刚才没在这里,就是去谷口那边看几大家族的人清理战场的。”

“几大家族的人霸横凶残,没准那三个村子的人把战死的那七人的尸体带走,而是用麻绳把七具尸体吊在谷口,震慑四方。只是天气太热了,他们怕尸体腐臭,就在刚刚,挖了个大坑,把尸体就地埋了。”

“我们刚刚在谷口偷偷数了一下,他们一共有二十一个人,五个打二百,他们可以打八百,所以就算我们这些村的人全部联手,也不够他们打的。”

瘦猴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让牛大娃和张小卒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怎么能这么厉害?!”张小卒喃喃惊叹。他脑海里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战斗画面,五个人打二百人,平均一个人要打四十人,四十个人一拥而上,搂胳膊抱腿,一个人如何招架得住,更何况这四十人并非赤手空拳,而是拿着钢叉猎刀等武器的。

“是武技,他们是修炼武技的修者。”状元道。

“修者?”张小卒一时困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说书先生讲的侠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状元道。

张小卒顿时明白了,“修者”他是第一次听说,但“侠客”二字没少听状元讲关于他们的传奇故事。

“哼!”牛大娃冷哼,道:“他们算哪门子侠客,侠客那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他们这些丧天良的给侠客提鞋都不配。”

“就是。他们是恶霸,是狗屎!”

“早晚被侠客一剑抹了脖子,为民除害!”

张小卒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咒骂,而是举目望向谷口方向,心里不由空落落的,没能亲眼目睹这场战斗,很可惜。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什么“侠客”、“江洋大盗”、“飞天遁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流行”等等,都是状元讲的故事里的事,都是虚构的、不真实的,可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一直距离他很近。柳家村到县城有六十里的路,他距离这一切仅仅相隔六十里路。

张小卒的心在躁动,他突然迫不及待的想去县城,不是像往常那样,跟着村里的伯伯叔叔去面馆吃一碗牛肉面就心满意足的回家,而是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去了解去接触那个六十里外完全不同的世界。

“喂,卒子,你发什么愣呢?”牛大娃愤怒了半天也不见张小卒顶他一句,扭头一看才发现后者压根没在听,不由气恼地推了他一把。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张小卒看向牛大娃和瘦猴几人,目光灼灼,最后定格在状元身上,道:“状元天天挂在嘴边的话是对的,世界这么大,不出去走走看看,枉来人间走一遭。”

“哇!”状元高兴地一下跳了起来,两步窜到张小卒跟前,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用力地捶打他的胸口,道:“知音,知音啊!好兄弟,到时候咱俩结伴而行,去瞧一瞧那怒浪大江,观一观那耸天高峰,逛一逛那神龙帝都,闯一闯那武林江湖!”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高兴,是因为平日里在一起玩的时候,他总是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可张小卒他们一点也不感兴趣,有时候甚至说他神经病,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山、河、田、村庄,顶多就是房子大一点,路宽一点,人多一点而已。哪有安安稳稳地种地、盖屋、娶妻、生子活得滋润,想想都觉得美。可现在,张小卒非但突然赞同他的人生理想,并表示也想出去看一看,可谓是寻寻觅觅终得知音,自是高兴不已。

出奇的是,这一次并没有人出声反对,所有人都沉默了。此行的这番见闻对他们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大山、河流、草木、牛羊、田地、村庄,属于他们的简单而又单纯的世界被撕裂,一道门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要跨过这道门就能见识到一个全新的大世界。

“老子陪你俩一起!”牛大娃终是抵不过大世界的诱惑,咧着嘴攀上张小卒的肩膀,笑道:“反正卒子你要去寻亲,咱就顺道看一看这个大世界。”

张小卒是孤儿的事大家都知道,所以听见牛大娃说他要去寻亲,大家并不感到意外。

“也算我一个。”瘦猴也动摇了,“状元,你不是说有水上漂那种武功吗,我要去拜师学习。”

“我——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我大哥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父母年纪也大了,我若不在家,家里的活恐怕忙不过来。”

“我也不去了。我还是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

“我去我去,我要去神龙帝都最好的酒馆大吃一顿,不,吃他三天三夜!”

“想去的都去,不要担心家里,俺留在家里,帮你们照应着。”

“我就不去了。不过,状元你可得把你们在外面见到的奇闻趣事都一一记下,待你们归来后一一讲给我们听。”

“就是就是。”

“放心,待我们游玩归来,我就在柳家村的老柳树下摆上长凳条桌,给你们讲个昏天黑地。”状元拍打胸脯保证道。

“喂,你们几个小子别聊了,赶紧去领你们的干粮,准备出发了。”干粮已经分配好了,有人喊他们去领干粮。

三块硬邦邦的玉米饼,这是张小卒领到的干粮,和他交出去六斤香喷喷的麦饼相差甚远,失望但并无怨言,因为每个人都只领到一天的口粮。而好的干粮自然是优先分给身强体壮且具有丰富捕猎经验的强手,像他和牛大娃、瘦猴这些刚成年的小崽子,能分到和大人们一样多的干粮已经是很不错了。

张小卒把玉米饼放进干粮袋,在腰间绑好,望向谷口,不由皱起了眉头。每人仅有一天的口粮,情况很严峻,只能期望黑森林里物资丰硕,让他们收获满满,若不然,他们这群人有没有力气再走出这片山林都难说。

一百二十人,每人五斤,总共六百斤,足足装了四麻袋。

牛耀吩咐四个壮汉每人扛一麻袋,又吩咐剩下的所有人亮出武器在四周护卫,防止有人发难抢夺。

“出发!”一声令下,队伍朝谷口进发。

“快看,张家村和柳家村的人准备交粮进谷了!”

“走,过去看看。”

“老大,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啊?”

“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就便宜了这帮畜生吧。走,咱们也交粮进谷。”

张家村和柳家村的人一动,其他几村的人就注意到了,有的想看看情况再做决定,有的心里发急不得不屈服于大家族的淫威,也有的盯着人群中那缓缓移动的四个大麻袋心馋眼红,生出坏心思,不过当看到张家村和柳家村百多人武器在手的架势,又不敢造次,只能干看着。

峡谷谷口是一片草地,只不过眼下草地上的草都干枯了,谷宽三十多丈,若二三十人并排通过,宽宽绰绰,可相较于峡谷两侧直入云霄的峭壁,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悠长甬道,三十多丈的宽度又显得像裂缝一样细。

几大家族的人并未在谷口设置拦路障碍,就是简单地搭了几个草棚,人坐在草地上喝茶聊天。可见他们一点也不把谷口的这些山野村民放在眼里,有足够的自信不让一个人过去。

“看见那边的土堆没有,昨天被他们打死的那七个人就埋在里面呢。瞧那边的草地上,血迹斑斑。仔细闻闻,空气里的血腥味现在还有呢。”瘦猴指着远处崖壁下一个新翻的土堆告诉牛大娃和张小卒,声音压的很低,生怕几大家族的人听见。

张小卒看着远处的土堆,心里为横死的七人默哀一声,又不禁万般感慨。乱世命贱如草,村长爷爷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啊。他又看向前方草棚下几大家族的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打扮,肌肉结实,体型匀称,虽都是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莫名地压迫感。

张小卒心里不由紧了紧,这种压迫感他只在牛耀和李大山身上感受过,但程度远不及草棚下的这些人,可见这些人真的很强。

“各位大人,我们凑齐了干粮,请大人们查收,准我们入谷。”张家村的领队张大强抱拳上前,弯着腰堆着笑脸,姿态放得很低很低,生怕惹怒了这帮天煞恶人。

“这就对了嘛,交粮入谷,合情合理,早一天进黑森林早一些收获,真不知道你们婆妈什么,也不怕进去晚了,能吃的东西都被其他村人掠夺一空。”

草棚下走出一人,伸着懒腰,慢慢悠悠地说笑道。交粮入谷,在他眼里是合情合理的事,好似黑森林是他们几个家族的私人领地。

这人名叫蒋四平,是这群人的领头人。四十岁上下,鼠眼蒜鼻八字胡,油头粉面。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人的面相打扮给人第一印象就不是忠厚善与之辈。

四个鼓囊囊的大麻袋依次放在蒋四平面前,蒋四平笑得直点头,鼠眼眯成了一条缝,道:“看你们的人数,这些干粮只多不少,很好很好。”

说着,他解开了一个麻袋,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又接着解开另外三个麻袋,脸色阴沉的可怕,抬起头,鼠眼里尽是阴霾之气,冷笑地看着张大强。

张大强以及两村的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跳,蒋四平的心情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显而易见,蒋四平非常不满意他们上交的干粮。

“不知大人为何动怒?”张大强忙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麻袋里的干粮都是品相差的,大多还都是生了霉的。

“狗胆!”蒋四平突地厉喝一声,只见他一拳砸向一个麻袋,那麻袋就像纸糊的一样,砰地一声炸了开来,装在里面的饼馍等干粮撒了一地。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都是些长了霉的腌臜物,喂狗都不吃,你们竟敢拿来混弄大爷们,找死吗?!”蒋四平勃然大怒,嘴上呵斥着,并一脚一脚碾着地上的干粮。

“大人,舍不得,舍不得啊!”张大强眼圈顿时就红了,扑在地上护着干粮,“这可都是救命的粮食啊,是两个村子千余人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啊。只是长了一点霉而已,可以吃,可以吃的啊!”

两村人的人眼珠子霎时间都爬满了血丝,瞪着蒋四平,目眦欲裂,手里的武器紧了又紧。

“大人——”牛耀一步向前,道:“如今旱灾之年,家家户户挨饿度日,眼看粮缸见底没得吃了,这才不得不违背老祖宗‘春不猎’的训诫进山打猎,只求猎得一星半点,苟且熬过这饥荒之灾。大人您脚下的霉物,对我们这些穷苦山民来说,可都是饱腹活命的山珍海味啊。大人,我等穷苦山民正忍饥挨饿苦苦挣扎,村子里还有上千张口等着吃食活命,望大人悲天悯人,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苦山民吧。”

说完,他便跪了下去,并摆手示意两村的人照做。

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跪地求饶,还要昧良心地赞美奉承,这种滋味张小卒初次品尝,仅此一次,便终身难忘。他死死地按着牛大娃,不让这货暴走犯浑。

“罢了罢了。”蒋四平摆摆手,脸色缓和了不少,道:“念你们生活不易,本大人就不为难你们了。只要你们把腰间的干粮袋打开给本大人瞧瞧,若也是发霉的干粮,那便证明你们不是故意挑拣出这些来戏弄羞辱我们,本大人便允许你们进谷。”

此话一出,张小卒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心知大事不妙。

第七章 挑战

“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戏弄大人们啊。”张大强陪着笑脸道,可他脸上的笑容非常僵硬,且目光闪躲,脑门见汗,一看就知道是心虚作祟。

蒋四平这种老油条怎会被如此拙劣的演技糊弄,一眼就瞧穿了张大强的内心,冷笑道:“少废话,赶紧打开。”

张小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连咽好几口口水,手中的猎刀紧了又紧。其他人也是如此,心惊胆颤,大气不敢喘一口。

“大人,大人,小人要揭发检举!”围观的人群里突然跑出一人,大喊着跑到蒋四平面前跪下。

蒋四平斜睨这人一眼,挑着眉梢问道:“你要揭发检举何事?”

“禀告大人,小人要揭发检举这两个村的人心术不正,他们把好的干粮全都挑拣出来留着自己吃,却把这些差的发霉的干粮上交给大人们,可见他们一点也不把大人们放在眼里,甚至心思歹毒,想用这些霉物毒害大人们。”

这人名叫何孝仁,是大桥村的领队。大桥村和张柳二村相隔甚远,平日里基本无私交往来,所以双方都互不相识。

“你胡说!”张大强急声呵斥,恨不得扑过去把何孝仁的嘴巴撕烂。

“这位兄台,不知道你是哪个村子的,与我们两村有何怨何仇,为何要这般信口雌黄,污蔑重伤我们?”牛耀铁青着一张脸,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他们交差藏好的小伎俩势必要被蒋四平揭穿,可他们依然还有一点退路,赔笑认错卖惨,把好的干粮交出去换回差的,甚至主动认罚多交一点,想必蒋四平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毕竟他们拦路的目的是抢掠干粮猎物,而不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找茬打架来的。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这人信口雌黄,给他们扣了一个心术不正,有意用霉物毒害蒋四平等人的罪名,如此一来,即便蒋四平等人不相信,可为了大人物的面子,势必要杀鸡儆猴立一立威风,而这要杀的鸡,自然是他们张柳两村。

“果真不是好人!恶毒小人!”张小卒盯着何孝仁心中恨声道,这人他面熟,先前初来之时,他曾瞧见有个村子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似乎心怀叵测,而这人正是其中一个。

“大人,您听我解释,不是他说的那样。”张大强乱了阵脚,面红耳赤,急于向蒋四平解释。

“闭嘴!”蒋四平怒喝一声打断了他,冷声道:“你们两村的人听好了,留下全部干粮,然后走人滚蛋。否则,瞧见那边的土坟没有,我不介意再多埋几座。”

“大人,万万不可啊。两个村子上千口人,就指望我们带口吃的回去,若不然都得活活饿死啊。大人,您菩萨心肠,可怜可怜我们,放我们一条活路吧。”张大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滚!”

蒋四平扬起一脚,正踢在张大强的胸口,直接把张大强踢得口吐鲜血,昂面倒飞了出去。

砰!

张大强摔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生死不明。

“老张!”

“大强!”

“强伯!”

牛耀等人飞奔上前,探查张大强的伤势。

蒋四平慢悠悠地捋着八字胡,道:“放心,死不了。本大人只是断了他几根骨头,略施小惩而已。当然,如若你们仍然不识时务,就休怪本大人心狠手辣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牛耀探查完张大强的伤势,发现他的胸骨几乎全碎了,顿时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大声怒吼,他猛地起身走向蒋四平,怒声质问道:“大人以为断几根骨头是小事?大人可知道他家里的老父老母、妻子幼儿,都在日思夜盼地盼他带猎物回家,等一口吃食活命,大人踢碎了他的胸骨,他便不能打猎,不能打猎全家人就得饿死,大人一脚踢死了一家人,大人觉得这是小事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质问本大人?想死吗?”蒋四平目光阴冷地看着牛耀。

“没人想死,都是被你们这些为富不仁、持强凌弱的混蛋逼的。黑森林又不是你们的私人领地,你们凭什么堵住谷口逼我们交粮,凭什么出谷还要上交一半猎物?凭什么?”牛耀歇斯底里,之前的小心翼翼、忍气吞声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蒋四平咄咄逼人,完全不给一点活路,他实在是被逼急眼了。

“和他们拼了!”

“与其回去饿死,不如干他娘的!”

“咱们这么多人,就不信拉不了两个垫背的!”

“干他娘的!”

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忍气吞声这么久已是不易,此时随着张大强的重伤以及牛耀的怒吼全都爆发了出来。

“哈哈,一群山野刁民,想笑死本大爷吗?”蒋四平冷笑连连,随后转身喊道:“兄弟们,又有不怕死的了,都来活动活动筋骨。”

“刚埋了七个,这都镇不住吗?”

“正好无聊的紧。”

“手上都轻着点,别一两下就把人搞废掉了,多玩一会。”

“好嘞。”

草棚下的人听见蒋四平的呼唤,全都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并毫不忌讳地商谈要怎么玩弄张柳两村的人,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实是目中无人嚣张至极。

随着这些人的靠近,张小卒只感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就好似被人用青布掩住了口鼻,需大口大口方能喘息。无需观察张小卒就已知道,其他人大概也是一样的感觉,因为四周的叫嚷声越来越小,而喘息声愈急愈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张小卒心中万分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明知道和大家族的人正面硬碰是愚蠢之举,可就是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他突然理解牛耀为何突然失去理智,因为他们已经被逼上绝路,黔驴技穷,无路可退了。

“弱小者不配讲道理,因为道理始终握在强者手中。”张小卒紧握猎刀,心中明白了一些道理。

“嘿,蒋头,我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可以给大家助兴。”一个眼角长着颗黑痣的劲装男子笑着对蒋四平说道,这人叫孙富贵。

“哦,说来听听。”蒋四平道。

“乱打一气实是无趣,不如我们摆个擂台,我们当擂主让他们来挑战,如若他们有人能击败我们当中任何一人,便可以入谷,即便免了税粮也未尝不可。如此,他们有拼劲,我们也多些乐子。”

“好。这主意好。”蒋四平拍手叫好,转而冲牛耀等人说道:“你们也都听见了,机会摆到了你们面前,就看你们自己争不争气了。本大人再多给你们一点希望,你们可以多个联手一起挑战我们一个人,上限十人,但不能车轮战,不是怕你们车轮战,而是要尽量让我们这边每一个人都有的玩。最后讲一点,擂台之上,生死勿论。是交出所有干粮滚蛋,还是选择擂台挑战,你们自己决定吧。”

二选一,可有的选吗?

交出所有干粮滚蛋?怎么有脸回村?猎物没打到,干粮还被人抢了,再觍着脸回去和大家伙分食剩下的一点粮食,那还不如死在外面得了。

牛耀看向李大山,后者冲他点了点头。二人常年合作狩猎,心有默契,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牛耀指着李大山向蒋四平道:“我二人联手挑战。”

“哦,你们想挑战我们当中哪一个?不如选我吧,我年纪最大,拳脚老迈,是最弱的一个。”蒋四平笑道。

“蒋头,不能耍赖,让他们自己选。”有人不满。

“哈哈,好,我不说话,让他们自己选。”

牛耀的目光毫不犹豫地从蒋四平身上划过,他可不会相信蒋四平的鬼话,即便他年纪最大,甚至真的拳脚没有青壮年有力,可与他的年龄相应的是,他的战斗经验一定颇为丰富,绝对不好对付。另外,就冲他踢张大强那一脚,可以看出这人绝对是心狠手辣之徒,若是敌之不过,多半要被他打残打死。所以此人绝非上上之选。

最终,牛耀的目光停在一个国字脸的男人身上,拱手道:“请这位大人赐教。”

国字脸男人迈步走出,拱手回道:“在下宋远,请赐教。”

“切。选谁不行,偏偏选个宋大憨,无趣的很。”

“可惜了两个不错的对手,搁我手里能玩半个时辰。”

“宋憨子可不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往后退一退,让出地方来。”

一块直径六丈的场地让了出来,宋远面无表情地站在场中。牛耀和李大山把身上的一些杂物都卸了下来,用布带缠紧了裤脚袖口,勒紧了腰束,这才提着猎刀走进场中。

“大人不用兵器?”牛耀见宋远空着双手便问道。

“无需兵刃。”宋远应道。

“既如此,那我二人便得罪了。”牛耀拱拱手,与李大山搭了个眼神,二人顿时动了起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以左右夹击之势攻向宋远。

牛、李二人甚是迅猛,草地被他们的脚掌扒出一个个小土坑,可见他们冲刺的速度之快,二人手上的猎刀也在不断变化着攻击角度,锁死了宋远的闪躲路线。

“来得好!”宋远大喝一声,右手虚抓呈爪,抓向牛耀,左手掌似刀,斜劈向李大山。

牛耀只觉右手一沉,发现宋远竟徒手抓住了他手中猎刀刀背,紧接着一股大力自刀身传来,把他整个人往前拉去。与此同时,李大山亦是心中大惊,他的猎刀好似被宋远的手掌黏住了,被宋远牵离了原本的方向。

“不好!”牛、李二人同时暗呼,二人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猎刀在宋远的力道施加下,竟以不同的角度错过宋远,反而朝同伴砍去。

二人虽心中大惊,但并未乱了阵脚,脚下一踏,借力抽刀,左手呈爪,一人抓向宋远左肩,一人抓向宋远右肩,又是夹击之势。宋远双手刚一松劲,二人手中的猎刀当即挣脱,没有片刻犹豫,手腕一拧,后抽变前刺,一人攻上,一人攻下,上下夹击。

“不错。”似是赞许,宋远道了声不错,只听他身上突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豆声,那被劲装包裹的肌肉瞬间暴涨凸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任由牛、李二人擒住自己的双肩。

牛、李二人擒住宋远的肩膀,可脸上并未看见攻击得手的喜悦,反而神色大惊,因为他们感觉像是抓在山岩上一般,根本撼之不动。

宋远腰部一拧,双肩一抖,牛、李二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那上下夹击的猎刀便自然而然化解了。

“这二人倒是略有几分能耐,一个照面就把宋远逼得开了力门,看他们的样子,好似还未出全力呢。”蒋四平捋着胡须,不禁对牛、李二人刮目相看。

第八章 力战

人体有三门,分别为掌心力门、脚心速门以及颚下气门,修者之初,便是修此三门。力门主强体,开之可强壮筋骨血脉,力过千斤;速门主神行,开之可腾挪纵跃随心所欲;气门主气脉,开之可气贯全身,力量蓬勃奔涌,似有无穷无尽,修至极致,可气通自然,感知天地之灵气。

宋远突然间肌肉隆起,体型暴增,便是因为他贯通了力门,筋骨肌肉瞬间增强数倍,力过千斤,所以他很轻松就把牛、李二人甩飞了出去。

牛、李二人落地稳住身体,神色空前凝重,二人再次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只听他们喉咙深处发出一道沉闷地吼声,紧接着身体突然发出一阵噼噼剥剥的爆豆声,随之肌肉高隆,青筋凸起,体型暴增了一截。

这情形很熟悉,刚才宋远打开力门时便是如此,牛、李二人也贯通了力门,一时间战力暴涨。

宋远看着牛、李二人,不由地大吃一惊,不过神色很快就回复平静,但心里已不敢小瞧这二人。

蒋四平等人也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啧啧惊奇。

“哟呵,看走眼了,竟然藏着两个修者,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蒋四平盯着牛、李二人,眼里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宋憨子不会折在这两人手里吧?”

“那你也太小瞧宋大憨了,他可是只差一步就贯通气门了。这两人虽贯通了力门,可观他们的气势,也仅仅是贯通了力门而已,还差得远呢。”

相较于蒋四平等人的惊讶与意外,张、柳两村人的反应反倒小了些,因为力门、速门、气门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没有一点概念,他们只看见牛、李二人很能打很厉害,可牛、李二人在他们的认识里本就很厉害,此时只不过更加厉害了一点而已。

牛大娃满面赤红,握着拳头上跳下窜,鼓着劲地给他老子加油。

张小卒站在那里,无喜无忧,神色迷离,竟是看痴了。他第一次知道,打架原来可以打得这般美,出招拆招,攻守之瞬间,看似简单粗暴,实则处处暗藏玄机,杀机四伏,一个不小心便万劫不复。

紧张、刺激、粗暴、缜密、无畏、勇猛,等等等等,交织纠缠在一起,令张小卒如痴如醉。

“杀!”

场中牛、李二人齐声怒喝,气势无匹,虽只有两人,却似千军万马战阵冲锋。

两把猎刀再次攻向宋远,依然是一左一右,左右夹击。宋远依如之前,原地未动,以不变应万变。只是他表情略显凝重,因为他感觉到牛、李二人并非单单是贯通力门那么简单,可是要说究竟是哪里不简单,他又说不出,仅仅是一种感觉。确切点说,这是战斗直觉,越是说不明道不清越是说明危险。

宋远从不怀疑自己的战斗直觉,所以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密切观察着牛、李二人的招式变化。

十步、五步、三步——

猎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急速朝宋远逼近。

突然,宋远目光一凝,他找到了让他心颤不安的危险因素,是牛、李二人的握刀姿势。之前第一次交锋时,这二人是单手握刀,而这一次进攻他们换成了双手握刀,其实单单是单手握刀还是双手握刀这点,宋远早就注意到了,并不奇怪。真正让他心惊的是,牛、李二人手里的猎刀刀柄不知何时竟长了一截,如此,两只手便不再束缚于普通猎刀的短小刀柄,便可尽握,而力尽发,并且牛、李二人的手并不是随意随心一握,而是很特别的一种握刀姿势,宋远恰巧见过这种握刀姿势,这是军中重甲步兵的握刀姿势。

一步。

刀刃及身。

宋远心中警铃大作,但已经来不及多想,拳掌交织,一瞬间,似是突然多长出几双手,或拳或掌或爪,层层叠叠,在他四周铺展开来。

武技,幻手。

虽是连下品都评不上的劣等武技,可在一个修炼资源匮乏的小县城,即便是再劣等的武技都让人眼热羡慕。

武技既战技,是千锤百炼后的精华,是千百实战后归纳的结晶,其威力不言而喻。

宋远敢空手对战,仰仗的正是此武技。

相较于宋远幻手的诡异炫目,牛、李二人的招式更显简单粗暴,或砍或劈,每一下都是照着宋远的要害招呼,且每一下都势大力沉,一时间竟占得上风,压得宋远疲于招架。

“宋憨子是在向我们炫耀他的幻手吗,无论怎样疾风骤雨的攻击,他都能用一双肉手接下来?”

“哈哈,依我看,多是许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技痒难耐,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两个还算凑合的对手,不舍得下狠手,想多玩一会。”

“明显如此。你看那两个麻瓜,大开大合,攻势确实凶猛,可是自身却破绽百出,足够让他们死十次不止了。”

蒋四平这边,一群人对场中的形势指点评价,谈笑间丝毫不担心宋远被压得只有招架之力,只当是宋远玩性大发,不舍得快速结束战斗。

可事实上,宋远是有苦说不出啊。

说的没错,牛、李二人确实是破绽百出,可这些破绽都是不能碰的,确切点说这些破绽都是要命的陷阱。若是他抓住牛耀的破绽予以致命一击,那么李大山手中的猎刀就能抓住机会取他性命,反之亦然。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以一人的命换宋远的命。

“好高明的配合,此二人绝非简单猎户。”宋远暗暗吃惊,“看他们的握刀姿势,莫不是在军队里呆过,是退伍老兵?”

“杀!”

牛、李二人久攻不下,突地再次怒吼一声,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宛若两尊杀神降世。猎刀破空,如山呼海啸,令人胆颤。罡风猎猎,卷起地上草叶乱舞。

宋远被牛、李二人夹击其中,只感觉像是处在狂风漩涡中一般,一股接一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闪着森森寒光的刀刃,更是让他心颤不已,感觉下一刻就要被这两柄猎刀斩碎。

“不好!”宋远蓦地惊醒,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生出了怯畏之心。要知道,战斗最大的禁忌就是气弱,气一弱则力减七分,不输都难。

“休要猖狂!”宋远怒喝一声,提气造势,拳脚生风,威力大增。

“这二人攻守相应,配合的天衣无缝,短时间无法破他们的夹攻之势,可若时间一长,又被他们消耗气力,即便我的力门强于他们,却也难敌二耗一。如此,只能开速门,以快制胜。”

宋远心念急转,当即便要贯通速门。可牛、李二人的夹攻恰巧袭来,竟把他贯通速门的气力生生逼停了。宋远只感觉似如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极其难受。

“好可怕的刀法,竟能逼迫我体内的气力。”宋远心中大惊,这一次他真正感受到了危险。

砰!

宋远一拳打在牛耀的刀背上,千斤之力把牛耀震得连退三步,当即抓住这一机会往后纵跃,同时一股气力贯向脚底速门。

“杀!”

牛、李二人似是知道宋远心中盘算,又一次怒吼,气势再涨。二人脚下一蹬,在草地上生生踏出一个大坑,身体借力,如离弦之箭,扑向宋远。猎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宋远的要害呼啸而去。

刀未至,风先到,刮得宋远脸颊生疼。

“这招很强,只可惜慢了点。”宋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见他身子一拧,竟从原地消失了,再出现时竟到了牛耀身后,一个鞭腿直接把牛耀扫得吐血倒飞,又一个闪身出现在李大山面前,一掌拍在李大山的猎刀刀身上,震得李大山双手虎口撕裂,猎刀脱手,跟上一拳,李大山只觉胸口像是被山撞了一样,一口猩红从喉咙里喷出,人飞了出去。

“老牛!”

“老李!”

柳家村的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纷纷急切地跑向牛、李二人。他们看得有点糊涂,明明是牛、李二人占尽了上风,可怎么就突然败了呢。

“没事,我没事,伤的不重。”

“我也没事。”

牛、李二人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表示自己伤的不重,让大家伙不要担心,后又蹒跚着走到宋远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宋远手下留情。

宋远受了这一礼,因为他确实手下留情了,否则牛、李二人不死也得重伤,哪能这么容易站起来。他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很厉害,只可惜修为差我一截,否则输的必然是我。”

说完便转身走回自己一方。

牛耀也带着柳家村的人离开场中。

“接下来谁来挑战?”蒋四平向张、柳两村的人问道。

“我。”

“我。”

“我。”

蒋四平话音刚落,柳家村就站出来十个人,不待蒋四平问,他们就指着蒋四平恨声道:“我们挑战你!不死不休!”

显然,他们是带着仇恨出战的,要为张大强报仇。

“不可!”牛耀闻言后急切劝阻,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意气用事。”

“牛叔,没有退路了。”其中一人一脸决然的回道,“我们是带着村里几乎全部的粮食出来的,此刻想必他们已经吃光了仅剩的那一点粮食,正饿着肚子等我们回去呢。与其两手空空地回去饿死,倒不如拿命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牛耀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闭上眼睛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希望尽快调整体内紊乱的气息,平复翻涌的气血,以求调整好状态后再次上场。张家村的人说的没错,已经没有退路了。可他又清楚的知道,张柳两村的人除了他和李大山有一线机会外,其他人上场只是白白送到人家面前挨揍而已。

第九章 心狠手辣

事实证明,牛耀的判断是准确的。蒋四平非但厉害,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张家村的十个人气势汹汹,欲把蒋四平斩而后快,可几番进攻过后却连蒋四平的衣角都没碰到,这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在他们看来,牛、李凭二人之力就和宋远战了个旗鼓相当,而他们十个人,五倍的人数,即便不是蒋四平的对手,却也能让蒋四平吃点苦头,哪怕是用猎刀在蒋四平身上拉一道口子,那也解气,也算给张大强报仇了。

只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无聊!”

蒋四平玩够了,玩腻了,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眼里寒光幽幽,一拳迎上攻来的拳头。

砰!

啊——

惨叫声划破苍穹。

那人的胳膊被蒋四平一拳轰断了,断骨从肩膀倒刺了出来,鲜血喷射,白骨森森。这条胳膊完全废了。

“哈哈——”

蒋四平仰天大笑,惨叫、鲜血、白骨似乎让他无比亢奋,一脚踢出,正踢在一人的膝盖上,那人惨叫着摔出老远,小腿竟以诡异的角度反向曲折,他的膝盖被踢得粉碎,这条腿废了。

“大人,我们认输!”张家村的人怕了,一人丢下猎刀举手投降。

砰地一声。

这人倒飞了出去,满面鲜血,整个面门都凹陷了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蒋四平站在他刚才站的位置,掏出一面手绢,若无其事地擦拭粘在拳头上的鲜血,冷笑道:“是你们自己说的不死不休,现在又要认输,你们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去你娘的!”

张家村的人群里传出一道叫骂声,与此同时,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出,射向蒋四平。

“找死!”

蒋四平冷喝一声,看都不看射来的箭矢,只是抬手屈指一弹,竟把射到面前的箭矢弹得原路折回,速度反而更快了。

噗!

箭很锋利,贯穿了一人的脑袋。

他仰面跌倒,至死都想不明白,射出去的箭矢为何会反射回来。

“瘦——瘦猴!”

“猴子!”

张家村人悲呼。死的人名叫张得壮,人送外号“瘦猴”,就在刚刚不久还活蹦乱跳,和牛大娃、张小卒攀肩谈笑呢。

“胆敢破坏擂台规矩者,杀无赦!”蒋四平大喝道。

牛耀猛地站起身,喝道:“大人,他们已经认输了,非要赶尽杀绝吗?!”

“哈哈,本大人就喜欢看人绝望的表情,就喜欢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蒋四平肆意狂笑,说着扑向一人。

那人见蒋四平朝自己扑来,不禁面露绝望,别说反抗,就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没了。

“来个血染苍穹如何?”蒋四平狞笑,拳头照着那人的脑袋轰去。

张柳两村的人都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残忍一幕。

然而,就在蒋四平的拳头与那人的脑袋将触未触之际,斜侧里蓦地刺过来一把黑刀,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蒋四平的拳头,救了那人一命。

蒋四平诧异地扭头,发现竟是一个年轻小子挡下了自己这一拳,不禁冷笑着道了声:“好小子!”

他没想到自己刚宣布破坏擂台规矩者杀无赦,并杀了一人以示警告,可转眼就有人把他的警告当做耳旁风,这是完全不把他蒋四平放在眼里啊。

“小子,你救人于危难,勇气可嘉。可是你坏了本大人的规矩,不知可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蒋四平面无表情地问道,在他眼里,面前这小子已是死人一个。年纪轻轻就要死了,真是可惜。

“擂台比武,胜负已分,而大人却不依不饶,戏谑败者,未免有失大人的身份。张大用,前来挑战。不知大人可否屈尊受累,再战一场?”年轻小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场边,牛耀望着场中年轻小子的背影,只觉无比眼熟,可张大用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来回转了好几圈也没想起来是谁,不禁挠着头看向张家村那边,因为张家村的人基本都是张姓,他下意识地以为这张大用是张家村的人。

不止牛耀一个,柳家村这边几乎都是同样的反应。

可是,张家村的人也都是同样的表情看向柳家村这边。

“靠,张大用不就是小卒嘛!村长爷爷刚给他起的表字,取小卒大用之意。”牛大娃突然拍着大腿叫道,可他刚叫了两声就带了哭腔,不知所措的看向他老子牛耀,几乎是哭着叫道:“老爹,是小卒,快把他喊回来,他会被打死的。”

牛大娃这一喊让牛耀等人恍然大悟,平日里“小卒小卒”地叫惯了,一下有了表字,还真没几个人记得。

“混小子,老子还没死呢,用得着你窜出来充大头蒜。”牛耀气急地骂了声,忙朝张小卒喊道:“小卒,快回来,大人们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掺和。”又向蒋四平赔笑道:“大人,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把他当个屁放了。”

蒋四平冷笑着没有理会牛耀。

张小卒转身朝牛耀鞠了一躬,致歉道:“牛伯伯,对不起,没经您同意擅自行动,请您原谅。但,我已经长大了,眼下这担子无论我担不担得起,都得担。”

“去你娘的,什么担子不担子的,你小子当我李大山死了吗?柳家村的担子还轮不到你们小崽子担。你丫赶紧给老子乖乖地滚回来,否则老子非拿柳树条抽烂你的屁股不可。”李大山跳脚大骂道。

其他人也都跟着骂,这些长辈一直都把张小卒当自己家的孩子,眼下看到自己的孩子冲过去送死,自然是焦急万分。

“大人,可敢应战?”张小卒心知说不过牛耀等人,索性硬着头皮不予理会,转身看向蒋四平,眼里怒火喷涌,欲把蒋四平焚烧吞噬。

长这么大,张小卒是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不,确切点说是,想要杀死一个人。瘦猴的死,点燃了他的怒火。虽已经许多年过去,可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和瘦猴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午后,张小卒很饿,正在河边的沙地里挖秸秆的甜根吃,好不容易挖到一根又长又粗的,刚要往嘴里送,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个瘦小子给抢了,瘦小子反手扔给他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要和他换甜根。张小卒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美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还以为遇到个傻子。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瘦小子天天被他老子逼着吃肉,以至于看见肉就想吐,这才会用肉骨头换张小卒的草根,实是便宜了他。

张小卒依然记得,当时他一边啃着肉骨头,一边信誓旦旦地说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报,等他长大后一定会报答瘦猴。

现如今他长大了,可瘦猴却等不到他的报答了。

他想给瘦猴报仇,于是便站了出来。是一时冲动,亦不是。最能打的牛、李二人败了,张家村的十个好手在蒋四平面前只有被戏耍揉虐的份,若要从剩下的这些人中挑一个厉害的,便只有他了。

“好小子,既然你急着投胎,那本大人就成全你。”蒋四平目光冷冽,又看向柳家村方向,问道:“还有人要一起挑战本大人吗?”

“我!”牛大娃想也不想就窜了出来,却被牛耀抓着后脖颈扔了回去,提着猎刀走进场中道:“请大人赐教!”

“请大人赐教!”李大山也走了出来。

蒋四平目光在牛、李二人身上扫过,冷笑道:“我兄弟手下留情饶你二人一命,没想到你二人竟如此不知惜命,既如此,那本大人就顺你们的愿,送你们投胎去。”

“牛伯伯,李伯伯,你们——”张小卒抓挠着头发,无措地看着走到身边的牛、李二人。

牛、李二人狠狠地瞪了张小卒一眼,让他去一边呆着。

张小卒讪讪地挠挠后脑勺,见牛、李二人不容反驳的凌厉眼神,只好无奈地退到一旁,但并未完全退出场中。

“小子,睁大眼睛瞧仔细了,可别错过精彩环节哟。”蒋四平朝退到一旁的张小卒说道,“我若把他们两个杀了,你会不会发狂发疯呢?真让人期待啊!”

张小卒目光一寒,没有回答蒋四平,因为答案是肯定的,无需回答。

“杀!”

牛、李二人心知技不如人,多说只会徒惹戏谑罢了,当即不多说废话,怒吼一声杀向蒋四平。

之前与宋远对战时,他们二人的全部战力已经曝光于众,这次便没再隐藏留作杀招,一动手便用了全力。只不过,二人的气势相较于对战宋远时,却是大打折扣。宋远虽然没有下重手伤他们,但多少还是伤了,这短短的时间他们不能恢复如初。

“嗯。”甫被牛、李二人的猎刀席卷,蒋四平就诧异地嗯了一声,这才知道牛、李二人看似破绽百出的攻击,实际上并不简单。

“可不能阴沟里翻船。”蒋四平心中预警,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比宋远差许多,之前观宋远被这二人逼得开了速门,他还觉得宋远杀鸡用宰牛刀,此时身临其境才知牛、李二人的不凡,当即不敢自大,欲贯通速门,以修为绝对压制牛、李二人。

“压住,不能让他贯通速门!”牛耀突然大吼一声。

“杀!”李大山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根根爆起,手中猎刀泼水般罩向蒋四平。

场边,观战的宋远暗道一声“果然”,他之前就怀疑牛、李二人的刀法可以压制与干扰对手的气息、气机,让对手不容易开启战门,此刻听见牛耀的喊叫,顿时验证了他的猜测。

“好高明的刀法,至少是下品武技!”宋远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口水,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第十章 怒战蒋四平

“呜——”

蒋四平闷哼一声,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至极。更让他心惊的是,每当他提起一口气欲贯通速门时,牛、李二人的攻击就会当头罩下,把他提起的气击散,并且是一波接一波,如江河大浪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找死!”蒋四平接连几次没能贯通速门,不免有些气急,但手中一支精钢所铸的判官笔,点、戳、捺、挑,使得极为熟练精湛,将牛、李二人的攻击一一化解。

牛、李二人紧咬牙关不敢松一口气,他们心知肚明,只要给蒋四平一口气的喘息时间,蒋四平就会立刻贯通速门,修为压制下,他们毫无胜算。

噗——

突然,牛耀脸色蜡白,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高强度的战斗下,终是压不住体内的伤势,爆发了出来。

蒋四平大喜,判官笔一挑一捺,挑开了牛耀的猎刀,摁下了李大山的攻击,并借力后跃,拉开了距离。

“哈哈,你二人的进攻已经竭力,而我的攻击才刚刚开始,受死吧。”蒋四平张狂大笑。

然而,蒋四平笑声未落,斜侧里突地窜出一道身影,手中猎刀高高扬起,随即猛地劈砍而下,刀刃闪烁着锋利的寒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斩向蒋四平的后背。

一瞬间,蒋四平浑身汗毛根根倒竖,来不及多想,判官笔下意识地反手竖到背后,这是多年来积攒的战斗经验,于千钧一发之际做出的自保举措。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蒋四平哇的一声,嘴里咳出大口大口鲜血,同时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往前方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地,在草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

“可惜!”

蒋四平刚才站立的位置,张小卒站在那里,摇头惋惜,按照他的预想这一次偷袭能把蒋四平一劈两半。

“小卒,不能给他喘息的时间!”牛耀大吼,同时朝蒋四平栽落的位置扑过去。

李大山亦是如此。

张小卒愣了一下,随后紧跟着扑过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蒋四平一跃而起,虽蓬头垢面,嘴角还不断地往外渗血,可他脸上却堆起了笑容,冲张小卒狞声道:“小杂种,老子要捏碎你全身每一根骨头,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老匹夫,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张小卒回骂,可心里却咯噔一声,他明显感觉到蒋四平的气息和之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强更有压迫感。

牛耀已扑到蒋四平面前,怒喝一声,猎刀自上而下斜劈下来。

“滚!”蒋四平冷喝一声,身体轻盈一扭便躲过了这一击,同时一个肘击,正中牛耀肋下,只听咔嚓一声,牛耀闷哼着飞了出去,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趴在地上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

“让开!”

蒋四平又一拳轰飞了李大山,把李大山的下巴轰脱臼了,门牙碎了一嘴,满脸鲜血。

好在是他的判官笔被张小卒刚才一刀砍脱了手,他手里没了兵刃,好在是张小卒吸引了他的全部仇恨,否则牛耀和李大山就不单单是重伤这么简单了。

“小卒,他贯通了速门,速度奇快无比,以静制动,万分小心!咳咳——”牛耀强忍着断骨之痛提醒张小卒,只说了一句话就连咳几大口鲜血,可见他伤得很重。

张小卒闻言,立刻原地站住,双手握刀,刀锋冲前,眼睛死死地盯着步步逼近的蒋四平。可是蒋四平速度实在太快,他的眼睛难以捕捉蒋四平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串虚影。

砰!

张小卒闷哼着倒飞了出去,胸口挨了一拳,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在他及时把猎刀横在胸前挡了一下,否则硬挨这一拳,胸骨怕要碎裂。

“以静制动!”张小卒强压下内心的躁动与不安,努力捕捉蒋四平的身影。

砰!

张小卒再次飞了出去,这一次是后心,并且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后背近乎麻木,没了知觉。

“小子,你连力门都没通,想捕捉我的身影,痴心妄想!”蒋四平嗤鼻冷笑,他从地上捡起了判官笔,狞笑道:“我打算刺瞎你一只眼睛,你猜是左眼还是右眼?”

张小卒没有理他,他在努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以静制动,不静如何制动?

“左眼!”蒋四平叫道,可他却出现在张小卒右前方,精铁判官笔直刺向张小卒的右眼。

快、准、狠,不给张小卒丁点机会。

这下若是刺实了,别说眼珠子,就连脑壳都能刺穿。

啪!

就在判官笔的笔尖与张小卒的眼珠子差之毫厘之际,一只手掌从斜侧里拍出,拍在了判官笔笔身上,笔尖擦着张小卒的右眼角划过,留下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与此同时,张小卒手中的猎刀自下而上斜削向蒋四平,只可惜蒋四平反应极快,被他躲过了。

“竟能躲过这一击,倒是小瞧了你。那么,接下来这一击你还能躲过吗?”

“这次是右眼。”

说是右眼,可蒋四平却出现在张小卒左前侧,判官笔刺向张小卒左眼,比之前更快。

啪!

然而这次张小卒出手也更快,笔尖距他的眼睛尚差一掌之距,竟被他一把抓住了笔杆,顺势猛地一拽。蒋四平完全没料到,身体被判官笔带得失去平衡往张小卒怀里扑倒,张小卒提膝上顶,砰的一声闷响,膝盖结结实实顶在了蒋四平胸口,可惜没有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场边观战的宋远神色大惊,瞪圆两眼,看怪物一样看着张小卒。别人或许没看明白张小卒是怎么挡下蒋四平两次攻击的,可他看得真切,张小卒施展的分明是他的独门绝技《幻手》。

一时间,宋远的大脑有些跟不上思考,不知张小卒是哪里学得此门战技,亦或是依葫芦画瓢现学现卖的,若是后者,那这年轻小子的领悟能力就太恐怖了。

场中,战斗并未有片刻停顿。

张小卒得势不饶人,紧接着一个肘击顶在蒋四平的后心上,又抓住蒋四平后脑勺的头发摁住他的头,再次提膝上顶,砰地一声,蒋四平面门开花,牙齿碎了一嘴。

“啊——”蒋四平惨叫不止,判官笔横扫,张小卒躲之不及挨了这一下,闷哼着退了几大步,不过他也把蒋四平后脑勺的头发拽下来一大把,疼得蒋四平眼泪直冒。

“你要——”蒋四平杀红了眼,本想说“你要死”,哪知“死”字尚未说出口,张小卒的猎刀就夹带着破空声砍了过来。

“杀!”

张小卒气势如虹,猎刀高高扬起又急速落下,大开大合,勇猛无匹。

蒋四平匆忙扬起判官笔格挡。

当!

金铁交击,火星四溅。

蒋四平闷哼一声,连退十余步,只感觉张小卒这一刀似有万斤之力,震得他整条右臂都失去了知觉,体内更是气血逆涌,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

怎么可能?

蒋四平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能明显感觉出张小卒没有贯通力门,可为何力门没开竟有这般恐怖的力量,他实在想不明白。

如果他知道张小卒天生神力,两膀子一挥就有千斤之力,再知道张小卒手中的猎刀足有六七十斤之重,他就不会这么惊讶不解了。

“杀!”

张小卒已经吸取教训,不敢给蒋四平喘息的时间,大步欺近,手起刀落,势大力沉。

蒋四平的右臂还麻着,体内的气血还在震荡,只能强提一口气纵身闪躲。哪知,张小卒似乎早已察觉出他的闪躲路线,猎刀由砍改削,中间没有一点停顿。

当!

危急时刻,蒋四平把判官笔横在胸前挡了这一击,只不过沉重的碰撞力再次施加到他身上,把他震得倒飞出去,胸腔里震荡翻涌,张嘴连咳几大口血。

“杀!”

张小卒愈战愈勇,怒吼震震,须发皆张,一时间宛若战神下凡。

蒋四平脸色惨白,左躲右闪,仓皇逃窜,如老鼠一般。

不远处,牛耀半躺在草地上,瞪大了眼珠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忽地看向李大山,问道:“他怎么会‘三步杀’刀法,你教的?”

“扶——扶是。”刘大山摇头,门牙碎了,吐字漏风,发音不准。

“难不成是刚才我们战斗的时候他现学的,可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牛耀使劲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蹲下闻闻就知道了。”李大山道。

“蹲下闻闻?”牛耀一脸困惑,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明白过来,李大山说的是‘等下问问’,不禁气笑。

场边,大家族的人都看傻了,脑子里有点懵。在他们看来,这必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是蒋四平戏耍玩乐的游戏,可万万想不到会发展到眼前这幅场景,简直惨不忍睹啊。

另一边,张柳两村的人看见张小卒大显神威,全都挥舞着拳头呵喝助威。

“住——住手!”蒋四平躲过张小卒斜砍过来的一刀,急切大吼道。

张小卒是愈战愈勇,他是愈战愈怂,他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吓得肝胆欲裂。

蒋四平为自己的大意疏忽,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惜为时已晚。

其实,如若拼个鱼死网破,蒋四平尚有胜算,甚至可以达到九成胜算,可他享福的日子过惯了,早没了年轻时的那股拼劲狠劲,不敢或者说不愿意用他金贵的身子和张小卒这个山野贱民以命换命。

“住手!快住手!”

“老子——老子认输!”

“你他娘的听见没有,老子认输了!快住手!”

蒋四平连声怒吼,甚至不要老脸地投降认输,可张小卒就像没听到一般,攻势反而愈疾愈凶愈猛!

第十一章 贵人相救

嗤!

猎刀终是突破了蒋四平的防御,在蒋四平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四溅。

“啊——”

蒋四平吃疼惨叫,心知张小卒这是铁了心要取他性命,当即不再对张小卒做徒劳求饶,转而朝观战的己方人吼道:“狗日的,你们他娘的都瞎眼了吗,没看见老子快要被砍死了吗?赶紧帮老子干掉这小畜生!”

“蒋老大加油!”

“蒋老大,您神功盖世,一定能反败为胜!”

“哈哈,蒋头,你是最棒的!”

然而观战的人非但没有动手帮蒋四平的,反而嬉笑揶揄,差点没把蒋四平气死过去。

这些人都是利字当头的家伙,没有好处他们才不会动手。更何况他们心里巴不得蒋四平挂掉,因为蒋四平挂掉他们就有机会上位了。

“一群王八蛋!”蒋四平怒骂,他熟知这些人的秉性,清楚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只得许下好处喊道:“谁帮我干掉这小畜生,我就把‘判官三叠’传授给他。”

“判官三叠”是他的成名武技。

“蒋老大,我来助你!”蒋四平话音尚未落下,就有人纵身跃出,一柄弯刀在他手里上下翻舞,寒光闪闪。这人两个纵身就欺近到张小卒跟前,弯刀飞旋,削向张小卒咽喉要害,一出手便是要人性命的杀招。

“斩!”张小卒怒目圆睁,似要择人而噬。手中猎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狠狠地斩向削来的弯刀,以及弯刀后面的敌人。

嗤!

猎刀一斩到底,斩断了弯刀,斩断了持弯刀的人,挡在前方的尽皆一斩两段。

这弯刀客也是自己找死,以他的实力想要制住或者杀死张小卒,即便不会轻而易举却也不会太难,可他却在明知道张小卒不太好对付的情况下,依然轻视张小卒,只因张小卒没有贯通力门,结果杀人不成反被连刀带人一斩两段。

血溅三丈,染红了空气,染红了草地,染红了张小卒。

“大——大——大回旋!”

不远处,牛耀瞠目结舌,现在他可以万分肯定,张小卒的“三步杀”刀法不是李大山传授的,因为这招极具威力的“大回旋”,连李大山自己都施展不全,只能照葫芦画瓢,勉强做到三分形,而意全无。

“爽!”李大山可不管张小卒哪里学的刀法,他只觉张小卒这一刀斩出了他胸腔里的所有怨气,斩得他热血沸腾,斩得他畅快淋漓。

张柳两村的人大多和李大山一个反应,拍掌叫好,唯有胆小者转过身吐了一地。

另一边,大家族的人都看懵了,他们心里还在咒骂弯刀客抢了先机,视张小卒必死之人,可转眼间弯刀客反被张小卒一斩两段,这前后落差让他们难以接受。

“啊——”蒋四平被溅了一身血浆,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一时间视张小卒如鬼魅,连滚带爬地向远处逃去。

“老匹夫,杀人偿命!”

张小卒怒喝追了上去,一脚踩住蒋四平的后背,顺势手起刀落就要斩掉蒋四平的脑袋。

“小贼,休要猖狂!”

“吃我一剑!”

“看拳!”

“杀你如杀鸡!”

大家族那边一下窜出五六个人扑向张小卒,欲阻止张小卒斩杀蒋四平。

张小卒心中悚然,这些人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要逼到跟前,而他手中猎刀已经斩落一半,若执意杀蒋四平,那他必被杀来的这些人撕碎,可若收刀自保,便杀不了蒋四平。然而一旦蒋四平被救走,蒋四平会放过他吗?必然不会!

既然不收刀会死,收刀更得死,何不斩之而后快?

一瞬间,张小卒思绪急转,有了决断。

噗!

血溅三尺,人头滚落!

张小卒心中畅快,解恨,可又满满的失落和遗憾,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攻击淹没,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剑尖刺破了衣服,即将刺穿自己的胸腔,感觉到比石头还要坚硬的拳头碰触到了头皮,下一刻就会轰爆自己的脑袋,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张小卒不想死。

他和雀儿规划的未来是那样的美好幸福,可还没来得及实现一件事,甚至还没来得及把雀儿娶回家做婆娘。

村长爷爷以及柳家村的长辈们还没来得及孝顺。

亲爹亲娘还没来得及去寻找。

大山外面的精彩世界也不能去闯荡了。

“哎——”张小卒心中一声长叹,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啊——

啊——

张小卒已是闭上眼睛绝望等死,忽听得耳边响起几人惨叫,不禁诧异地睁开眼,竟瞧见杀他而来的几人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每个人的右手掌都被一枚银色飞镖贯穿,鲜血横流。

“好一群大人们!”

“擂台挑战,生死勿论,你们不准别人坏规矩,自己却对一个少年郎车轮战,甚至围攻,言而无信,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以多欺少,恬不知耻都不足以形容你们的卑鄙无耻!”

“也不知各位大人在欺凌弱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若有一天自己成了被欺凌的弱小,将会是怎样一番场景与感受?”

一道声音由远处传来,竟公然讥讽大家族的大人们,言语铿锵,满腔正义,但清脆悦耳,听之可辨,应是出自女人之口。

所有人都诧异地顺声望去,只见从东北方向徐徐走来五个人,三男两女,男的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女的肤如凝脂、婀娜靓丽,观五人年纪,并不大,十六七八的样子,和张小卒相仿。五人皆是一身精简劲装打扮,手握宝剑,腰悬轻弩,三男子各背一张大弓,看这行头打扮,应是要进黑森林狩猎。

两女子为首走着,一位柳叶眉瓜子脸,杏眼薄唇,黑衣劲装包裹下的身体曲线毕现,观其样貌打扮、行路姿态,略少几分女人的娇柔,颇具英姿飒爽之气质,而与她并肩而行的另一位女子恰恰相反,凤眼秋波,眉湾含情,肤色晶莹,皎洁胜雪,一袭紫衣包裹着娇小玲珑身躯,尽显女子之娇柔,惹人怜爱。

三男子尾随左右,呈拱月之势把二女护在当中。这三人着装,一黑一青一白。那白衣男子手中折扇轻摇,面带微笑,风度翩翩,给人友善随和之感。那青衣男子背负双手,下巴微扬,面露轻蔑之色,让人感觉孤傲自负。那黑衣男子虽走在最后面,却是五人当中较为醒目的存在,因为他手里拖着一柄巨剑,巨剑剑端随着他的脚步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地凹痕。这巨剑至少有一丈二尺之长,若竖起来,得有这男子两个高度,也不知他如何挥舞得动。这人面无表情,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

“姐姐,出门之时父亲特有叮嘱,不得惹是生非,我们帮了这些村民便罢,莫要多生事端。”那紫衣女子拉了拉黑衣女子的衣角,小声叮嘱道。

黑衣女子冲紫衣女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又要帮人又不想得罪人,你想得倒是挺美。”

听其声音,先前的讥讽之语应是出自这黑衣女子之口。

“一群欺软怕硬的泼皮流氓,得罪了又如何?”青衣男子冷冷道。

“哦。”紫衣女子轻轻地应了声,便不再言语。

说话间五人走到近前,人群自动让开,把五人让到场内。

张小卒心知是这五人出手相助救了自己一命,忙走过去行礼道谢:“多谢五位公子小姐救命之恩。”

他浑身是血,不敢走得太近,怕沾染了人家。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黑衣女子不在意地挥挥手。

“看呐。”柳家村里,状元一脸激动地喊道:“这就是救死扶伤、行侠仗义的大侠,苍天有眼,咱们有救了!”

“俺就知道,一定会有大侠来主持正义,惩治这帮恶霸土匪!”

“大侠,救救俺们这些穷苦人吧?”

也不知是谁悲切地喊了一声,当即,几个村的人都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齐声呼唤,祈求黑衣女子五人出手相助。

黑衣女子五人嘴角都挂起了笑容,并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很是受用“大侠”这个称呼。

“呸!几个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来学人家当大侠,当心英年早逝!”大家族这边孙富贵啐了口唾沫骂道,之前正是他出的擂台挑战的主意,他瞥了瞥黑衣女子五人,冷笑道:“虽不知你们是哪家的公子小姐,但本大人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可是替丰水县赵、王、刘三大家族办事的,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狗崽子,是谁发的飞镖偷袭老子?”一人捂着流血的手掌怒气冲冲地问道。

砰!

这人话音尚未落下,就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竟是被黑衣女子飞起一脚,踹在面门,生生踹飞的。黑皮靴的硬底在他脸上印了一个深深的印字,鼻梁塌陷,门牙稀碎,口鼻喷血,趴在地上惨叫连连。

孙富贵吓得连退三大步,面容僵硬,少了几分嚣张,多了几分忌惮,因为他完全没看清楚黑衣女子的出招动作,当真是快如闪电一般,可见其修为不一般。

“为民除害,打得好!”

“打得好!”

村民们拍手称快,吐了一口恶气。

“是本姑娘发的飞镖,有问题吗?”黑衣女子目光扫向其他几个被她飞镖贯穿手掌的人问道。

“莫要欺人太甚?”一人咬牙切齿道。

黑衣女子冷笑:“欺你又如何?很难受吗?看你们刚才欺负人的时候挺开心的呀。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吗?”

第十二章 招募扈从

“你——”

大家族的人气结,黑衣少女的讥讽正戳他们的痛处。此刻回想起来,他们不免有些恍惚,本来只是一场轻松愉快的游戏而已,一群手无寸铁的山野村民,无异于鱼腩,任他们拿捏戏耍,哪曾想偏偏窜出一个带刺的杂鱼,让蒋四平和弯刀客阴沟里翻了船,接着又冒出五个身份不明的公子小姐,咄咄逼人,让他们从拿捏鱼腩的人变成了被拿捏的鱼腩,好似演戏一般。

“心如,一帮杂碎,不值得浪费时间,抓紧解决了吧。”白衣男子开口道。

黑衣女子点点头,看向孙富贵道:“丰水县赵、王、刘三家是吧,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给这几个村每村送一千斤粮食,死的那几个一人赔偿一百两银子作安葬费,伤的一人补偿二十两医药费,如若不然,你可听好了。这位——”

黑衣女子指向白衣男子,道:“白云城段家三公子段白飞,这位——”

又指向青衣男子,道:“白云城徐家二公子徐慕容,这位——”

又指向黑衣男子,道:“白云城周家五公子周剑来。如若不然,这三位公子会亲自登门拜访你们的主子,到那时候可就不是这点赔偿这么简单了,恐怕小小丰水县的三大家族会一夜间消失也说不定。”

扑通!

孙富贵脸色惨白,浑身大汗,如水洗一般,整个人抖得如筛子,最后竟扑通一声跪到了黑衣女子面前,啪啪啪连抽自己十多个耳光,下手很重,两边腮帮子直接肿得和馒头一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几位少侠,实是该死,该死!”

孙富贵身后的人大多与他相同的反应,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都跪了下去,寥寥几个咬牙没跪的,也都是头冒汗腿打颤,大气不敢喘一口。刚刚被黑衣女子踹脸的那人,干脆趴在地上一声不吭装起死来。

可见,这都是欺软怕硬的孬种,遇见比他们硬的,立刻原形毕露,比孙子还孙子。

当然,也不能尽怪他们胆小窝囊,实是黑衣女子介绍的这三位公子哥的身份太过骇人。

白云城乃帝国南境十八座一级主城之一,其管辖境内又有九州八十一府三百五十县,丰水县只是这三百五十县中的小小一个。所以说他们所仰仗的三大家族,在这三位公子哥面前,真的连屁都不是。更可怕的是,这三位公子哥身后的段、徐、周三家,那可都是白云城的豪门世家,跺跺脚,整个白云城境内都得抖三抖。这三位公子哥若是想灭一个小县城的大家族,那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一百倍。

在孙富贵这些人眼里,这分明就是三尊菩萨啊,走到哪里都得供着,谁敢得罪啊。

或许是觉得无趣,亦或许是大度,黑衣女子并未追究孙富贵先前的冒犯,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带给你们的主子,若本小姐从黑森林出来时,听见你们没有照做,亦或是变着法子报复为难这些村子,本小姐一定会让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主子后悔来这个世界。”

“是是是,小的一定一字不漏地带到。”孙富贵忙不跌点头。

“滚!”

“是是是!”

三大家族的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村民们瞧着一个个狼狈逃窜的背影,一时间有点懵,无法想象这些人就是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把他们当猴耍的大人们,再观黑衣女子五人,只觉他们的身形在眼前无限放大,似有莲花拖脚,祥云罩顶,哪里是大侠,分明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哦——”村民们爆发出山呼海啸搬的欢呼声,若不是嫌自己身份低贱,怕沾染了五位贵公子贵小姐,他们一定会把他们抬起来抛向高空,用最热烈的方式感谢他们。

每个村一千斤粮食,想必县城里的那些老爷们不敢违抗命令,也就是说他们村即将得到一千斤粮食,彷如做梦一般,飘飘然,美滋滋。

实属因祸得福,这个灾年,终于不用那么愁了。

“早知道我也上去挑战了。”有些人心里暗恨自己胆小无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牛耀等受伤的人,甚至羡慕死的人,因为死了的可以得到一百两的安葬费,一百两足够一家老小衣食无忧一辈子,那真是死也值了。

活着的人是这么想的,死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命值这么多钱,估计也可以笑着瞑目了,恐怕也只有他们的至亲会伤心难过了,会觉得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行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你留一下。”黑衣女子挥手让村民们散去,却指了下张小卒,让他留下。

张小卒很诧异,忙应声待命。

除了张柳两村,其他村都欢天喜地,派了一两个人回去禀报好消息,剩下的人都冲进峡谷,急着进黑森林狩猎。毕竟那一千斤粮食还是口头支票,虽八九不离十,却也不能尽当真,想要在灾年活下去,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

张柳两村的人同张小卒一起留了下来,只不过他们都离得远远的,怕惹黑衣女子五人不高兴。

“你叫什么?”直待该走的人都走了,嘈杂声退去,黑衣女子这才问张小卒。

“回恩人,鄙人名叫张小卒,表字大用。”张小卒恭敬回道。

“小卒大用,名字不错。”黑衣女子顺口赞了声,随后指向张小卒手里的猎刀,问道:“你刚才战斗时施展的刀法是谁教你的?”

张小卒先是一愣,随即尴尬地挠挠头,道:“是我胡乱使的,没人教。毫无章法,让恩人见笑了。”

张小卒脸颊微烫,回想之前战斗时自己依葫芦画瓢,现学现卖的拙劣刀法,在这些武功高强的大侠眼里,肯定十分拙劣搞笑。但想到自己凭此连斩两敌,又不禁心生自豪,不由地地挺了挺腰杆。

“是那二人教你的?”黑衣女子突然收起笑容,指向不远处的牛耀和李大山,质问张小卒。

张小卒被黑衣女子突然间的语气转变吓了一跳,忙点头,可又连着摇头,急着解释道:“是牛伯伯和李伯伯战斗时,我在场外观摩偷学的。若是牛伯伯和李伯伯教导过,我定能使得更好。”

“哦,你可知道这套刀法叫什么名?”黑衣女子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不知。”张小卒心生好奇。

“此刀法名叫‘三步杀’,是战阵杀敌之技,可单人杀敌,亦可双人或多人协作,以达越阶而战,是一门看似简单粗暴,实则玄妙无比的刀法。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刀法乃南方边境赫赫有名的守边大军黑甲部队重甲步兵的杀敌秘技,唯有被选中的士兵方可修习,修习者不得私自外传,否则一经发现株连九族!”黑衣女子道。

“啊?”张小卒脸色大变,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猎刀丢掉。终于明白牛、李二人为何从未在大家面前显露刀法,并深埋于心只字不提,原是怕杀祸临身。

片刻间张小卒就额头见汗,想想若是因自己偷学刀法,而给牛、李二位伯伯带来灭门之祸,自己纵使万死也难辞其咎。

“嘻嘻,别怕,逗你玩的。”黑衣女子突地一笑,道:“事虽然是这么个事,但你属于偷师学艺,怪不得他二人。况且就算他二人真的私相授受,虽不妥,但也罪不至株连,因为他们只学了个皮毛而已,连‘三步杀’百分之一的威力都施展不出,想必是黑甲军筛选淘汰下来的,但资质尚可,便又教了一招半式,作为隐于乡村市俗的预备兵。”

“恩人明鉴。”张小卒长舒一口气,同时暗暗惊奇牛、李二位伯伯的身份,竟是什么赫赫有名的黑甲军的重甲步兵,虽然是预备兵,那也相当厉害,也不知他们年轻时有着怎样的激情岁月。

“之前那使判官笔的老头,两次用判官笔刺你的眼睛,但都被你挡下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用的手法应该是那个姓宋的施展的手法,也是你看了他的战斗后学的吗?”黑衣女子又问道。

“依葫芦画瓢,不及那位宋大人的万分之一。”张小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种偷东西被抓了现行的感觉。

“在这之前你有接触,或者修炼过武技吗?”黑衣女子问道。

张小卒摇头道:“没有,只听说书先生讲过。”

“不错。不错。不错。”黑衣女子连道三声不错,眼神明亮地上下打量张小卒,似对张小卒充满了兴趣,其他四人也都眼神怪异地盯着张小卒。

张小卒被五人盯得如浑身长刺般难受,低着头不敢与他们对视。

他哪知道,在黑衣女子五人心中,他已经被贴上了天才的标签。一门武技,只看一遍就能运用在实战中,这样的怪才不说屈指可数,但至少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如若张小卒此刻敢抬头观察黑衣女子五人,他会在五人的眼睛里看到羡慕以及忌妒的目光。

“不瞒你说,你是一个让人忌妒的天才,若有足够的修炼资源支撑,你在武道上的成就将不可限量。当然,若没有修炼资源支撑,即便是再厉害的天才也难有成就。”黑衣女子道。

“啊?”张小卒诧异、震惊,一时有点懵,自己咋就成天才了。

黑衣女子眨了眨眼,笑着将她身侧的紫衣女子往前推了一步,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白云城城主大人最最宠爱的小公主,秦如兰小姐,今年刚满十六岁,过了成人之礼,身边正缺扈从一名,不知你可愿意?”

“这——”张小卒脸色难看,支吾不应。

“怎么?你不愿意?”黑衣女子眉梢一挑,语气冷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了,极尽友善的抛给张小卒一个天大的机缘,结果他非但不立刻磕头谢恩,反而还要拒绝,不免觉得张小卒有点不识好歹。

第十三章 悲喜无常

“姐姐,他不愿那便罢了,不要为难人家。”秦如兰品性善良,听见张小卒支吾不答,便知他心中不愿,便劝姐姐不要为难张小卒。

秦如兰声音米糯,不似姐姐秦心如那般锐气逼人,反让张小卒生了几分勇气,开口道:“我张大用并非知恩不报之人,救命之恩大过天,恩人有命,莫敢不遵,可——可我真的不愿成为奴隶,失去自由。我的未婚妻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娶她,亲生父母还未寻到,养我长大的族老长辈们还未来得及孝顺。望恩人开恩,不要剥夺我的自由。”

张小卒一躬到地,深切恳求。

秦心如和秦如兰对视一眼,不禁噗嗤一声乐了,只觉张小卒憨傻憨傻的,竟然把扈从当成了奴隶。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穷山僻壤里长大的憨娃子,没见过世面实属正常。

“你来给他解释清楚吧。”姐姐秦心如道,懒得和张小卒浪费口水。

“你且起身。”秦如兰向张小卒道,“你误会了,扈从不是奴隶,扈从类似于随从,非但不会剥夺你的人身自由,反而会对你栽培教育,传你武技赠你修炼资源,教你识字教你社交礼仪等等,你每个月还会有月俸、假日。当然,有得到必然有付出,你需要做的是宣誓效忠,效忠于你的大人,为他冲锋陷阵,与他并肩作战,他之敌人即你之敌人,他之荣誉即你之荣誉。如若你为家族做出巨大贡献,或是有相当过人的实力,你还能从扈从晋升为一方管事,甚至可以成为家族的客卿长老,享受无限尊荣。”

“真、真的?”张小卒感觉有点飘,好似一下从地狱飘到了天堂。

“哼!”青衣男子不悦冷哼,道:“你一个山野村夫,有何德何能,值得堂堂城主府二小姐骗你,你可知道白云城有多少富家子弟争着抢着要成为二小姐的扈从而不得?这天大的好事砸到你面前,你反倒矫情起来,真是不知好歹。”

“慕容兄莫气。”白衣男子段白飞开口劝道,“这位小兄弟也是因为不知所以才不愿的,现在他知道了,定是十二分愿意。小兄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绝对是足以改变你一生的天大际遇,不是轻看你,以你的见知眼界,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份机缘。简单打个比方,一旦成为如兰小姐的扈从,以你的天赋,在城主府的栽培下,只要你够努力,只需半年时间你就能凭一己之力把刚才欺压你们的那些地痞无赖打得落花流水。总而言之,我给你的建议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缘。”

“多谢!”张小卒向段白飞作礼感谢。

他傻吗?

并不傻。

且恰恰相反,他心思通透,聪明的很。他的傻只是因为他见识太浅,不懂不明白,从而闹了笑话,而现在他听明白了,自不会放过这天大的机缘。

张小卒依稀记得状元曾讲过,宣誓效忠是一件严肃而又庄严的事,需要单膝跪地什么的,所以他细心地整理了番衣冠,只是战斗时沾染的血渍和泥土,让他看起来非常狼狈。

“尊贵、美丽、善良的小姐,吾,张大用,愿意成为您的扈从,为您效忠。自此跟随左右,为您冲锋陷阵,誓死守卫您的荣誉与生命,忠贞不渝。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张小卒单膝跪到秦如兰面前,字字铿锵道。

秦如兰展颜一笑,也不知是因为收了一个天才扈从而开心,还是被张小卒不伦不类的效忠礼逗笑了,徐徐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张小卒头顶,吐气如兰道:“吾,白云城,秦如兰,接受你的效——”

“等一下!”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黑衣男子周剑来突然出声打断了秦如兰,道:“不妨先看看他的资质如何。”

“糊涂糊涂,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还是小剑心细。”段白飞捶手懊恼道。

“再次警告你,不要叫我小剑。”周剑来冷冷道,很不满段白飞对他的称呼。

“好的,小剑。”

“——”周剑来眼角抽搐,好想把手里的大剑拍在段白飞嘴上,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打不过段白飞。

张小卒很迷糊,不都已经说他是天才了吗,怎么又要看他的资质如何?

“把你的手伸出来一下。”段白飞往前两步,走到张小卒面前道。

张小卒闻言伸出右手。

段白飞右手探出,如大夫诊脉一般扣住了张小卒的手腕处。

张小卒只觉一股细细地清凉之气由段白飞的手指钻进了自己的体内,清清凉凉地在体内游走,很舒服。

“这——”片刻后,段白飞脸色难看地收回手,张嘴不语。

张小卒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心知恐怕不妙。果不其然,段白飞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战门闭塞,此生怕是与修炼无缘。”段白飞苦笑摇头,看着张小卒,眼里里尽是惋惜。

“怎么会?让我看看。”秦心如诧异不信,把张小卒刚收回一半的右手扣住。

张小卒禁不住闷哼一声,与之前段白飞替他探查时不同,这次他只感觉好似一柄刀子钻进了自己体内,左冲右突,肆无忌惮,好似要绞烂他的筋骨血肉,这钻心之痛让他片刻间冷汗直流。

“果真是废的。”探查半晌,秦心如终于松开了手,声音冰冷,听得出来,她非常不悦。

“哈哈,真是有趣。”青衣男子徐慕容突然大笑,丝毫不在意张小卒的感受,嗤笑道:“弄了半天竟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浪费时间。”

“走吧,咱们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段白飞把目光从张小卒身上收回,折扇轻摇,神色平淡,好似从头到尾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走。”秦心如应声,牵起秦如兰的手,绕过张小卒往峡谷走去。

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张小卒不禁心中苦笑,这些豪门贵族的公子小姐们也真够现实的,得知他是天才时,一个个热情如火,发现他是废材后,一个个冷漠如冰。

五人已经渐行渐远,可张小卒依然单膝跪在地上,不是他深受打击忘了起,而是他起不来,轻轻动一下浑身都疼,好似有一万根银针扎在血肉里,动一下就会牵动这些银针,发出钻心之痛。他不知道秦心如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抱歉,我姐姐一时心急,伤了你的经脉。我代她向你道歉。”

张小卒正使劲挣扎着起身,一道米糯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竟是妹妹秦如兰去而复返。

“我没事,无需道歉。”张小卒咬牙硬道,他不想再在这些贵族子弟面前露出软弱一面,省得徒惹笑话。

“你先坐下。”秦如兰却没在意张小卒不悦的语气,硬扶着张小卒坐下,然后从腰间的刺绣锦囊里掏出一个白花小瓷瓶,递到张小卒手里,道:“这是疗伤的丹药,你吃一颗,坐在这里调息半个时辰,受损的经脉就能愈合。还有你那几位长辈都伤的不轻,给他们每人吃一粒,十二个时辰后再吃一粒,卧床半月应当可以痊愈。”

张小卒心里的怨气与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和每个柳家村的人一样,心性纯良,记恩不记仇,尤其是听见秦如兰还心细地观察到牛耀等人的伤势,并送来疗伤的丹药,张小卒当即就给秦如兰贴了一个大大的好人标签。

“小姐大恩,张大用此生铭记。”张小卒朝秦如兰深深一躬。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秦如兰摆手笑道,“另外,你也不要太伤心,战门闭塞也并非是绝路,依然有办法冲开阻塞的。虽然艰难,但只要不放弃,再艰难的坎也能跨过去的。历史上——若是遇到困难,可以来白云城找我!加油!再见!”

秦如兰本想多鼓励鼓励张小卒的,但前方传来姐姐不耐烦地催促声,只能冲张小卒歉意一笑,挥手告别。

一声加油,让张小卒内心暖暖的,望着秦如兰离去的背影,他默默地给自己道了一声加油。

看着手里的白瓷瓶,张小卒突然开心地笑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并不废,因为若不是这具身体的完美表现,就不会引起秦如兰五人的注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就不会出手赶走拦路的地痞。张小卒肯定他们是不会出手的,因为听他们的谈话,他们很早就来了,却眼看着牛耀、李大山以及张家村的几人受伤、致残,甚至眼看着瘦猴以及张家村另一个人被惨杀,他们都无动于衷,所以张小卒认定若不是他们觉得自己这具身体有利用价值,肯定不会出手相助。

如此一想,张小卒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自己这身体的价值大了去了,非但赶走了拦路地痞,救了张柳两村的人,省了六百斤的干粮,甚至还给在场的每个村争取到了一千斤粮食,给死的人争取到一百两安葬费,伤的人每人二十两医药费。他也受伤了,也能得到二十两银子。二十两,盖八间敞亮的砖瓦房戳戳有余,雀儿若是知道了,肯定高兴死了。

知足常乐。

老村长的生活理念在张小卒身上灌输得很透彻。

“如兰,怎么这么慢,你都与他说了什么?”秦心如问返回的秦如兰。

秦如兰回道:“我让他加油,不要放弃。”

“你——你是不是傻?”秦心如竟被秦如兰一句话气笑,道:“战门先天闭塞,需十方妖丹方有机会冲开,你让他加油别放弃,就是让他去寻十方妖丹,整个白云城卖了都不值十方妖丹,所以你是让他加油呢还是让他更加绝望?”

“没有希望的希望,不如没有。”段白飞道。

“不如杀了他。”徐慕容道。

秦如兰脸颊发红,也意识到自己给了张小卒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道:“不管如何,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哎,可惜了。”段白飞摇头惋惜,“若他不是战门闭塞,用心栽培一年,定能成为一大战力,为如兰妹妹明年的孤岛求生添不少胜算。”

“确实可惜。”秦心如亦摇头惋惜。

第十四章 野猪

秦心如五人走后,张柳两村的人急忙围了上来,关心张小卒的伤势,更好奇那五位公子小姐和张小卒说了什么。

张小卒没有着急讲述,先服用了一粒丹药,又让受伤的每人各服一粒。丹药是红褐色的,圆的,和小拇指头般大小,清香四溢,比张小卒闻过的最香的东西还要香百倍,那诱人的香气简直要把人的魂儿勾出来,馋得那些没受伤的人口水直流。牛大娃瞪着一双牛眼,一个劲地问张小卒有没有剩余。

张小卒算了一下,受伤的一共五人,按照秦如兰的叮嘱,每人需要服用两粒,算上他自己吃一粒,总共需要十一粒,而药瓶里一共有二十粒丹药,即便给重伤的五人每人多吃一粒,也还能剩下四粒。

当然,即便富余,张小卒也不会拿这么珍贵的丹药来满足众人的口舌之欲的。即便他愿意,牛耀等长辈肯定也不答应。马上就要进黑森林狩猎,危险重重,这些丹药既是底气又是安全保障。

张小卒把丹药收好,这才娓娓道来,把前因后果详细讲了一遍。

张柳两村的人听完后,无不拍腿为他惋惜。其中尤属牛耀和李大山最为痛惜,因为他们两个眼界相较宽广,深知战门闭塞意味着什么。

无知者无畏,张小卒觉得自己一定能克服艰难,贯通闭塞的战门。好在他不知道他需要克服的艰难究竟是多艰难,否则肯定会深受打击,看不到希望。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时,再过一时就天黑了,牛耀等几个年长的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不急这点时间,今天就不赶着时间进黑森林,在谷口扎营修整一夜,养足精气神明天一早进谷。正好乘晚上休息的时间选出新的领队,因为他、李大山以及张大强都身负断骨重伤,勉强留下来只能成为累赘,还不如回村卧床养伤。

李大山服用了丹药后,只两刻钟的时间就醒了过来,且气色很好,让两村的人松了一口气。

牛耀选了一处背靠崖壁的僻静之处扎营,以防夜里有野兽或者人偷袭,主要是防人。

埋锅做饭,担惊受怕了一天,每个人都饱吃了一顿。

牛耀和李大山乘吃饭的时间,简单讲述了一下他们年轻时的事迹,讲得绘声绘色,精彩绝伦,可若细细探究一番,会发现真材实料并没有多少。只是说他们年轻时应征入伍,经过层层筛选,眼看就要被选中成为帝国最优秀的重甲步兵,可惜最后一关惨遭淘汰,之后便灰头土脸地回村了,之所以只字不提,是怕大家伙笑话。

张小卒笑而不语,知道他们隐藏了很多,但没有问,他们不说,那便是不能说的,问了也白问。但后半夜他睡得正香,突然被牛耀和李大山叫醒,用硬馍馍塞了他的嘴后,悄悄地把他带到一个僻静处。

二人先后把他们所学的“三步杀”刀法,以及自己对刀法的领悟与理解,一一详细讲解给张小卒听,末了更是强忍伤势拿起猎刀演练了一番。

做完这些,二人对着树根撒了泡尿便回去睡觉了。从始至终他们没让张小卒说一个字,张小卒也聪慧地没有说一个字。

天边刚露鱼肚白,众人便早早地醒来,快速地吃过早饭,收拾好行囊装备。张家村出了十二个人,做了几个简易担架,负责把牛耀等五个受伤的,以及死的瘦猴和另外一人的尸体送回村。张小卒成了柳家村的副领队,正领队是李大山的堂弟李大河,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

“最后检查一遍,裤脚、袖口、腰束、衣扣,是否都系好、扎紧、扣好了?黑森林里蛇、蝎、虫、蚁等毒物,遍地都是,若是一不小心被钻进衣服里咬了老二,到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张家村的领队张友雄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强调,因为没人进过黑森林,里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所以必须小心谨慎。

张友雄在人群里转了几圈,确定每个人都严格遵从命令后,这才大手一挥,道了声:“出发。”

众人一阵欢呼,怀着对黑森林的无限憧憬进入峡谷。

其实这些人当中有超过大半的人来过双龙沟,也踏进过这条通往黑森林的峡谷,但穿过峡谷走到尽头的却无一人。就如张小卒,他和牛大娃不知多少次来过这里,怀着对黑森林的无限好奇踏入峡谷,想穿过峡谷一探黑森林的奥秘,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不是因为峡谷里的路荆棘崎岖,难以跋涉,而是因为峡谷太长太长了,且两侧峭壁垂直陡峭直插云霄,谷内幽暗潮湿空荡,人在里面走着走着就会生出莫名的压迫感,且越往里深入压迫感越强,最后令人窒息,再联想到关于黑森林的各种恐怖传说,胆量和勇气很快就会溃散,继而逃之夭夭。

张小卒记得,他进得最深的一次,大概是往里前进了五百步的距离,那次是和牛大娃叫上瘦猴等,一共十多个人一起的,最后如丧家之犬般逃了出来,有几个吓得哇哇大哭,还有一个都吓得尿了裤子。

想到瘦猴,张小卒不禁心痛难过,心想若是瘦猴还活着,这会肯定是高兴地上蹿下跳,吹着各种牛逼要把峡谷征服。

俗话说,人多胆壮,一点不假。

一百多人说说笑笑,互相壮胆,用了将近一时的时间,终于走出峡谷,所有人都禁不住长舒一口气,擦去额头冷汗,回头望去,那悠长深邃的峡谷,让人心有余悸。

甫一出谷,浓郁地森林气息扑面而来,目光所至之处,古树参天,枝干虬曲,遮天蔽日,老树盘根,粗藤缠绕,地上厚厚的枯枝烂叶,也不知是积攒了多少岁月。处处散发着的浓厚原始森林的气息让众人一时看得失了神。

尽管参天古树树叶泛黄,褐色树皮层层脱落,小草干枯,树藤发蔫,无不表示黑森林也深受旱灾影响,但远远不及外面那般严重,至少干燥的空气里还略带一丝湿润,枯枝树叶下还能看见翠绿的草牙。

眼前的景色让众人眼神明亮,因为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娘的,憋死俺了,等一下,俺去尿泡尿。”牛大娃突然夹着裤裆大叫着往远处跑去,打破了寂静。

“俺也去。”

“我也去。”

“哈哈,一起一起。”

一个不落,一百多老爷们一起撒尿的场面很壮观。可见即便人多胆壮,悠长深邃的峡谷依然让他们紧张与害怕,乃至恐惧。

“那几个村的人都往这几个方向去了。”李大河指着地上的脚印道。地上的枯枝落叶很厚,一脚踩上去要陷到小腿肚,那几个村的人昨天下午就进了黑森林,在地上留下了一些脚印痕迹。

“我们往这边走吧。”张友雄指着一个没有脚印的方向说道,李大河点头同意,随即吩咐道:“咱们走这个方向,两两一组散开,往前平行推进,年轻的走中间,有经验的去两侧照应着,且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在树干上留下记号,防止迷路或掉队走失。前进的时候注意留意地面,看有没有可以吃的野菜野蘑什么的,若发现猎物,随机应变,绝不放过一只猎物。出发!”

一百多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很多,可在这原始森林里散开,顿时显得非常稀少。

张小卒和牛大娃组成一组,二人收了猎刀,端起弓弩,嘴角挂笑,难掩兴奋之色。

“哈哈,老子逮到一只兔子!真他娘的肥!爽!”

“哈哈——”

刚往前走了不到三百步,就有人有了收货,逮到一只肥兔,那兴奋的大笑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愈加相信此行定能满载而归。

“切!”

“顶多两斤半!”

“一点也不肥!”

牛大娃跑去看了一眼那人抓的兔子,回来后撇着嘴对张小卒说,一脸不屑。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浓浓的酸味。

“射到啦!”

“射到一只野鸡!”

往前走了一段,又有人抓到猎物。

“娘的,小点声,猎物都被你们吓跑了!”牛大娃气急道,朝张小卒打了个手势,示意走快点,走在前头。

张小卒笑着摇摇头,他虽然和牛大娃一样眼馋,但并不心急。既然已经知道黑森林里猎物丰存,就不怕抓不到,时间早晚而已。

“老四,兔子往你那边跑了,堵住,别让它跑了!”

“快过来,这里有白蘑,一大片!”

“有个鼠洞,挖开,里面肯定有小粮仓!”

……

捷报频传,听得张小卒都急眼了,因为他和牛大娃依然两手空空,刚刚状元还提着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大鸟来酸他们两个。

正急着,走在前面的牛大娃突然停住脚步,并闪身藏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又急切地朝张小卒打手势,瞧他那亢奋充血的脸颊,一看就知道前面有猎物。

张小卒精神为之一振,弓箭上弦,悄悄地往前摸过去。

刺啦——刺啦——

还未看到猎物,张小卒先听到了声音,刺啦刺啦的,很怪异,脑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猎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待他摸到牛大娃那棵树后,探出半个脑袋,顺着牛大娃指的方向看去,脸颊瞬间充血,全身的汗毛都亢奋地竖了起来。

竟是一头黝黑的大野猪,大得有些超出张小卒的认知,保守估计至少有一千五百斤。那巨大的体型,锃亮的黑毛,以及雪白尖长的獠牙,一看就知道是一头健壮的公猪。它蹭痒的那棵树目测得有成年人的一抱粗,可竟被它蹭得枝干乱晃,可见它的力气之大。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亢奋的情绪,压低声音对牛大娃道:“你盯着,我去喊人。死也要盯住,抓到它两村人十天半个月不用挨饿!”

第十五章 捕猪

常行走于山林的老猎人都知道一句俗语:宁惹老虎,不惹野猪。意思是野猪比老虎可怕。

一般人很难理解,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老虎乃森林之王,咆哮山林,凶猛无匹,结果竟不如一头猪?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然而他们不知,虎虽凶猛,可对猎人而言,他们的猎刀、弓弩、钢叉都能穿透老虎的皮肉,所以对上一头猛虎,即便九死一生,但尚有一搏的机会。可是野猪不同,因为野猪喜欢在泥水中洗浴,又经常对着树干、岩石或者其他坚硬的物体摩擦它的身体,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层非常坚硬的保护层,以至于猎人的猎刀、弓弩、钢叉根本伤不了它,反而暴怒的野猪冲撞力极其可怕,被它的獠牙顶到,绝对是肠穿肚烂的悲惨下场。因此便有了宁惹老虎,不惹野猪的说法。

总而言之,在森林里惹怒一头野猪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若是激怒一头成年的公野猪,基本和找死无异。

所以当张友雄和李大河在张小卒的指引下看到远处正在蹭痒的巨大公野猪时,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腿肚子直打转,好不容易才按下扭头逃跑的念头。说实话,若不是被逼急了眼,打死他们也不愿招惹这头憨货。

“干他娘的!”张友雄咽了口口水,狠狠地挥了下拳头,似是给自己打气壮胆,随即吩咐道:“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悄摸的,别惊了野猪。”

“好。”张小卒几人领命。

很快一百多人就被召唤回来,一个个眼睛放光,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催促张友雄和李大河分配任务。

“所有负责铺网的听好了,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绕到对面去,然后在距野猪一百步的位置设第一道拦截网,然后每隔五十步设置一道,以此类推,把十张网都给老子铺下去,倒刺也都挂起来。一切准备好之后你们吹个口哨,我们这边立刻进行驱赶。万万记住,网铺好后全都给老子上树,找最大最粗的树。去吧。”张友雄吩咐道。

二十几个人顿时行动起来,悄摸地往野猪的对面摸去。

拦截网是为大型动物或者大面积围猎专门准备的,类似于渔网,网线是用黄麻的皮搓成的,细的有小拇指粗细,粗的比大拇指还粗,网的底端一般用木橛固定在地上,顶端一般是固定在树干上,若是没有树便用木棍撑起,网身有倒囊,猎物一头扎进去后便休想出来,网身上还可以挂钩刺,猎物一旦被钩刺挂住就休想挣脱。

“剩下的人以扇形散开,把野猪半包围起来。铜锣、钢叉、弓箭、猎刀都准备好了,待我一声令下全部出击,把它往对面驱赶。万万记住,若是野猪发狂胡乱攻击,被攻击的人千万不要跑直线,除非你有自信能跑得过野猪,或者认为自己的屁股蛋子顶得住野猪的獠牙,要绕着大树曲线跑,然后找机会上树。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各找位置,散。”张友雄又吩咐道。

两村的人都演练过围猎,所以张友雄的吩咐他们一听就明白了。按照阵型往四周散去,找到位置隐藏起来,随时待命。

“你用锣,我用弓。”牛大娃向张小卒分工道。

“你怎么不用锣?”张小卒翻白眼道。铜锣虽是驱赶猎物最好的工具,翘起来当当当,吓得猎物闷头鼠窜,可敲锣哪有用弓箭射来得过瘾,所以张小卒不太情愿。

“你敲锣敲的好听。”牛大娃随口编了个理由。

“——要不我给它敲一曲《大姑娘你最美》?”张小卒无语道。

“那它肯定会立刻狂暴,因为它是一头公猪。”牛大娃道。

“——”

约莫两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一道尖锐的口哨声响彻森林,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野猪蹭完痒正趴在树下睡觉呢,听见口哨声顿时竖起耳朵爬了起来,警惕地四下瞧了瞧,发现没有异样后,竟又趴下去要接着睡。

当!

一道震耳的铜锣声紧接着响起,这是张友雄发出的进攻信号。

嗖!

牛大娃的弓箭早已蓄势待发,听见信号,第一个射了出去。紧接着扇形包围圈里射出数十支箭矢,每支箭矢都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黑野猪,且瞄准的都是它的脑袋。

牛大娃的箭法还不错,只有一点点误差,没有命中他预先瞄准的眼睛,微微往上偏了一点,射中了眉骨。

咚的一声。

牛大娃瞪圆了眼珠子。

箭矢射中黑野猪的眉骨上方,竟然咚的一声被弹飞了,而黑野猪的皮都没破一点,这和牛大娃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黑野猪嗷唠一嗓子爬了起来,还没明白过来什么事,几十支箭矢紧跟着铺天盖地射来,但结果都一样,都被黑野猪的厚皮给弹开了。

当当当!

敲锣的人使劲敲起手里的铜锣,嘴上配以威吓的呼和声,持弓的也呼和起来,同时继续搭弓射箭,全都瞄准黑野猪的要害。

说来搞笑,黑野猪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竟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追溜一声嘶吼,往一个方向跑去,正是没有敲锣声,布下陷阱的方向。

咚咚咚——

黑野猪那庞大的身躯跑起来犹如一座移动的小山,震得地面咚咚颤抖,震得参天大树上不断的掉落枯枝树叶。

它一跑,这边围合驱赶的声势愈大,锣声敲得震天响。

牛大娃很郁闷,他的箭法虽准,可大多都射在野猪背上屁股上,对野猪造不成一点杀伤力。还好这货追不上黑野猪,否则指不定要手持钢叉去捅黑野猪的屁眼。

一百步的距离很近,黑野猪一会儿就窜到了第一道陷阱跟前,没有一点停顿,一头扎进了大网里,然而只听砰砰砰几声闷响,网绳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刚一挨到黑野猪的身子就被黑野猪挣断了,那挂在网上的刺钩根本扎不透黑野猪的皮。

“使劲敲!弓箭不要停!”张友雄大喝道,第一道网被撕碎完全在他的预料当中,不然他也不会让把十张网全铺下。

五十步,第二道陷阱。

黑野猪再一次轻而易举地破网而过。

又五十步,第三道陷阱。

网破。

又五十步,第四道陷阱。

网破。

又五十步,第五道陷阱。

网破。

……

又五十步,第八道陷阱。

网绳已经如大拇指般粗细,连破七道网的黑野猪一头扎进去,拱了好一会才破网而出,可以看得出,它的体力已经消耗巨大。

又五十步,第九道陷阱。

“快!把破网都取下来,等会它钻进网里挣扎的时候,全都盖上去!钢叉都拿出来,准备干它丫的!”张友雄急切吼道。

所有人领命行事。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等待黑野猪进网时,黑野猪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它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站在网前暴躁地低吼,两个鼻孔呼哧呼哧往外喷着热气,突然它一个甩身,竟调转了方向,紧接着撅着它尖锐的獠牙狂奔起来。

“危险!”张友雄急吼。黑野猪这一手操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好似连破了八张网后,这黑野猪突然学会思考了,不再往网里钻,反而调转方向要突围。

挡在黑野猪前进道路上的人,脸刷的一下就绿了,这黑厮的恐怖破坏力全都亲眼所见,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和这黑厮正面硬刚啊。好在张友雄事先有提醒,所以他们虽然惊但不慌,瞅准一棵树,噌噌噌三两下就窜了上去。都是山里长大的,潜水上树个个都是好手。

“娘的,它要跑了!”有人着急大吼,可却无可奈何,这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铁疙瘩,没处下手啊。

“不!它发狂了!二蛋,抱紧!”张友雄急吼,嗓子都叉音了。

众人不解,不过黑野猪下一刻就给了他们解答。

只见黑野猪一路横冲直撞,最后竟一头撞在一棵大树上。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几抱粗的树干被它撞得嗡嗡直响,树叶铺天盖地地往下落,和树叶一同落下的还有一道身影,正是张友雄喊的二蛋。

砰地一声,二蛋惊叫着摔落下去,地上厚厚的枯枝落叶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他并没有摔伤,可他还没来得及为此庆幸就被头顶一张猪脸吓得魂飞天外,黑野猪正在树下等着他,鼻孔里喷出的腥臊热气正喷在他脸上。

二蛋浑身都吓软了,瘫在那里没了思考。

黑野猪已然狂躁,张开腥臊大口,照着二蛋的脑袋就咬了过去。

第十六章 大战黑野猪

黑野猪居高临下俯视着二蛋,张开腥臊大口咬向二蛋的脑袋。这一口若是咬实了,以黑野猪的咬合力,肯定是嘎嘣脆。

“畜生!”

李大河怒喝一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处变不惊,临危不乱,飞爪甩出,正中黑野猪张开的嘴巴,一拉一拽,它的猪皮厚实,刀枪不入,可它嘴里的皮肉可都是软的,飞爪尖锐的爪子顿时就抓进了黑野猪嘴巴里的嫩肉中。

黑野猪吃疼,猛甩脑袋,想把勾在嘴里的飞爪甩开,而牵引飞爪的绳子已经被李大河拴在大树上,它这一甩非但没把飞爪甩开,反而让飞爪抓得更深更结实了。

缀——黑野猪吃疼惨叫,拔足狂奔,砰的一声,链接飞爪的绳子被它挣断了,而那飞爪依旧抓在黑野猪嘴巴里,还有一拖长的绳子连在上面,挂在黑野猪嘴角。

猩红的鲜血顺着黑野猪的嘴角咕咕流淌,黑野猪似是疯了,一边惨叫一边横冲直撞。

二蛋被人拉上了树,侥幸从黑野猪嘴下捡回一条命,只是他裤裆湿漉漉的,可见着实被吓惨了。

“狗日的,射不中眼睛!”牛大娃气急骂道,他想射黑野猪的眼睛,但黑野猪四处乱窜,根本射不中。

张小卒连发十余箭,亦是一箭未中。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情况。

轰!

黑野猪一头拱在一棵大树上,还好树上的人早有准备,用绳索把身体固定在了树干上,否则多半要步二蛋的后尘,从树上掉下来。

“老李,得想办法把这畜生引到网里。”张友雄冲李大河喊道。

“哈哈,正有此意。”李大河朗笑一声,竟从树上跃下,手持猎刀冲黑野猪跑去。

“狗日的!”张友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一看李大河的举动就明白了,这厮要以身勾引黑野猪,不禁气急怒骂,道:“不愧是堂兄弟,和李大山一个臭德性!”

张友雄气急,奈何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头皮一硬,任李大河胡搞去,但也跟着跃下树,随时准备支援李大河。

“畜生,爷爷在这里,有本事来咬我啊!”李大河在距黑野猪二十步的距离处挥舞猎刀冲黑野猪挑衅。

事实上,李大河的挑衅是多此一举,因为黑野猪已经盯上了它。黑野猪兽性大发,正无处发泄,李大河正中枪口,甩开蹄子就朝李大河奔去。

“狗日的,被抢先了,风头都被抢光了!”牛大娃咬牙不爽道,听他之意,似乎正打算以肉身勾引黑野猪,但还没来得及实施。

张小卒皱眉不语,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觉得李大河似乎小瞧了黑野猪的战斗力,恐怕要吃个大亏。当即不敢大意,向牛大娃招呼道:“咱们下去照应着李二伯,以防万一。”

“哈哈,正合我意。”牛大娃正因风头被抢而暗自不爽,听见张小卒的提议,可谓是正中下怀,当即从树上跃下。

虽然很想和黑野猪大战三百回合,好好逞一番威风,但牛大娃心里还是有轻重的,不敢胡乱冲上去乱了作战计划,只和张小卒在两侧呼应着。

“操!”

“这黑畜生聪明的紧!”李大河脸色难看,大吼大叫。刚才他一个急转弯绕过一棵大树,想让屁股后面的黑野猪一头扎在树干上,哪知黑野猪好似早知道他的如意算盘,跟他同步来了个急转弯,那庞大的身躯丝毫不显笨重。

“我怎么感觉这畜生越来越聪明了?是我幻觉了吗?”牛大娃冲张小卒问道。

“你没幻觉,它确实是在变聪明。”张小卒神色严肃道,他一直在观察黑野猪,起初这头黑野猪就像普通的野猪一般,受铜锣的惊吓奔逃,撞破了一道道陷阱网,可眼看它就要被一道道陷阱网耗尽体力时,它竟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止住了脚步,然后掉头换了个方向,之后它暴怒撞树,一开始是乱撞,可后面它会找细一点的且上面有人的树撞,好似它在慢慢开启灵智,懂得思考了。

“狗日的,完蛋!”

李大河脸色惨白,苦笑大叫,因为黑野猪已经撵到了他屁股后面,他甚至能感觉到黑野猪鼻孔里的热气喷打在后脖颈上,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老李!”张友雄急红了眼,想用刚才李大河救二蛋的法子拖延一下黑野猪,让李大河找机会脱身,可他甩了几次飞爪都没能勾住黑野猪。

“干你娘的!”李大河知道再等几个呼吸自己的后背就要被黑野猪扎几个血窟窿,当即怒吼一声,跃起转身,同时猎刀劈下。

不知为何,黑野猪怪异地叫了声,李大河很气,好似听见黑野猪在回骂他。

当!

很不走运,李大河的猎刀正砍在黑野猪的獠牙上,只在黑野猪獠牙上留下一道白印,自己反倒被黑野猪一拱头撅飞了。

张友雄舍弃了飞爪,欺到近前,猎刀狠狠砍在黑野猪身上,但只是嗤啦一声,留下一道白印。

黑野猪似是认准了李大河,看都不看张友雄一眼,撅着獠牙冲李大河撞去,李大河正飞在空中,若是落地时被黑野猪用尖长的獠牙顶住,必定肠穿肚烂。

这便是野猪的可怕之处,皮糙肉厚,耐揍抗打,又不缺速度和破坏力,集防御和攻击于一体,既难缠又可怕。这若换成一头老虎,即便有十条命,也早被这一百多人射死了。

“吃我一刀!”牛大娃终于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咆哮着冲向黑野猪,手中的猎刀自下往上斜砍,他已经见识到黑野猪的皮厚坚韧,遂瞄准了黑野猪的底腹部。

黑野猪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竟然一甩身躲过了牛大娃这一击。

牛大娃也是个横的,跃起一扑,竟薅着猪毛翻身骑上了猪背。

黑野猪哪被人骑过啊,当时就炸毛了,原地一阵上蹿下跳。猪背上滑不溜秋的,没有着力的地方,没几下牛大娃就被甩了出去。

牛大娃摔在地上,头晕目眩,腹里更是翻江倒海,趴在地上一阵干呕。

“大娃,快跑!”张小卒惊叫,因为牛大娃用他的野蛮操作,成功吸引了黑野猪的仇恨,黑野猪放弃李大河冲牛大娃顶了过去。

在张小卒的及时提醒下,牛大娃慌忙间一个驴打滚,堪堪避过了黑野猪的顶击。

黑野猪尾部一甩,那短小的猪尾巴竟如鞭子一样甩向牛大娃,牛大娃猝不及防硬挨了一下,正抽在脸颊上,一道紫红的血绺子,当时就高肿起来。

牛大娃整张脸都绿了,不是疼的,而是臊的,被猪尾巴抽脸,他感觉自尊受到了极大地摧残和践踏。

嗤啦!

张小卒的猎刀狠狠地砍在了猪背上,这一击势大力沉,用了十成的力量,完全没有留手。

缀——缀——

黑野猪吃疼惨叫,它赖以生存的猪皮盔甲竟被张小卒这一刀砍破了,虽然只砍出一道血痕,远远危及不到它的性命,但已经足以让它害怕与愤怒。

黑野猪的仇恨再次转移,从牛大娃身上转移到了张小卒身上。

“皮可真够厚的!”张小卒暗暗吃惊,他很清楚自己刚才那一刀有多大威力,若是砍在岩石上,岩石都能削成两半,然而却只在猪背上划出一道血痕,连它的皮都没破开,可见这头黑野猪的猪皮有多硬。

黑野猪彻底暴怒,鼻孔呼哧呼哧喷着热气,眼球上爬满了血丝,盯着张小卒飞奔而去。

“嘿!”

张小卒也被这黑毛畜生激起了脾气,双手握刀,一招极具威力的“大回旋”施展出来。

“小卒,不能硬碰硬!危险!”李大河大声提醒,但已然慢了一步。

当!

张小卒只感觉这一刀不是砍在黑野猪的头上,而是砍在了一座疾驰而来的小山头上,那巨大的反震力直接将他顶得倒飞出去,猎刀嗡嗡乱颤,差点脱手而飞,一双虎口又疼又麻,竟撕裂了一道血口。

再观黑野猪,也没讨到好处。獠牙断了两根,头骨上方一道血口子血肉外翻,鲜血直流。

黑野猪嘶吼,鲜血让它愈加狂躁,冲着张小卒直撞过去。

“哈哈,痛快!”

最具威力的一招和黑野猪打了个半斤八两,张小卒非但没有生出忌惮之心,反而觉得浑身血液沸腾了起来,急需一战。

“大家伙不必担心,且让我先和这黑毛畜生打一场!”张小卒先让李大河等人不要担心,随即握刀迎向横冲直来的黑野猪。

这一次他没有和黑野猪硬撼,而是利用灵活的身法躲过黑野猪的撞击,再挥刀斩向黑野猪。

昨天深夜,牛耀和李大山把他们学到的《三步杀》刀法都传授给了张小卒,正如秦心如所说,他们学到的只是《三步杀》刀法的皮毛。《三步杀》刀法一共十八式,而他们只学了前三式,且只能勉强地施展前两式,破空斩和一字刀,三式中威力最大的‘大回旋’只能照葫芦画瓢,有形无意,发挥不出其威力。

《三步杀》刀法的精髓其实就是四个字——悍不畏死,唯有如此方能发挥出此刀法的全部威力。战场上,千军万马碰撞在一起,只有前进没有退路,四面八方都是人,没有给你闪躲跳跃的时间,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刀斩过去,斩碎敌人的铠甲,斩碎敌人的身体,斩出一条生路。

破空斩,一字刀,大回旋,张小卒将三式刀法一一施展出来,边施展边回想昨夜里牛、李二人所讲述的理解和感悟,再将自己的领悟融入进去,三式一个回合,一次比一次熟练,一次比一次更具威力。

李大河等人从一开始的担心,慢慢地变成了观赏,欣赏张小卒的勇猛无匹,只感觉张小卒似乎比在峡谷口与蒋四平对战时更强了。

第十七章 噩梦

“回去后得问问俺娘,是不是小卒才是他们亲生的,俺才是在老柳树下捡的孤儿?要不然为什么牛耀只把本事传给小卒不给我?”牛大娃很郁闷地嘀咕,望着张小卒单人独斗黑野猪,耍尽了威风,脸上尽是羡慕和忌妒之色。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他也只敢自己嘀咕嘀咕,不然若是被他老子知道了,肯定要被他老子吊在屋檐下拿皮带狠抽一顿。

“嘿嘿,传给小卒不就等于传给俺吗。”牛大娃突然咧嘴一乐,冲张小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拿他老子没撤,因为他老子惯用皮带和藤条讲道理,不可理喻,但对付张小卒他很有办法。

牛大娃心情大好,突然感觉他老子会的那点全是花拳绣腿,教他他都不爱学,看看人家小卒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威猛霸气,如此刀法才配得上他牛大娃,哦不,才配得上他牛乐天。

“哎,可惜了呀。”张友雄望着正大显神威的张小卒摇头惋惜,“若是他不是那个——那个什么战门闭塞,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谁说不是呢。”李大江亦是惋惜。

张小卒一口猎刀耍得虎虎生风,三式《三步杀》刀法使得虽不能说精湛绝伦,但至少已经是得心应手。暴怒的黑野猪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他也没对黑野猪造成致命伤害,因为他一直在拿黑野猪练习刀法。此时刀法已经练得纯熟,他便动了杀心。

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黑野猪竟然扭头就跑。这可是张柳两村活命的吃食,张小卒哪能放过他,一记破空斩狠狠斩出,这一斩瞄准了之前留下的刀痕上,轻易就破开了黑野猪的厚皮,嗤的一声,血溅三尺,在黑野猪背腹处撕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黑野猪吃疼惨叫,似是祭出了全身的力量,逃跑的速度往上猛窜一截。张小卒不禁大吃一惊,当即猛扑上去,哪知就在他扑身而上的一瞬间,黑野猪猛然间一个转身,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巨大的身躯非但没有因为惯性而前冲,反而以更快的速度一头撞向张小卒。

张小卒完全没想到黑野猪竟聪明到这种地步,佯装逃跑,实则暗酿杀招,让他措手不及。石火电光之间,张小卒已来不及躲闪,索性猛喝一声,一字斩祭出。

猎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线,抹过黑野猪的两只眼睛,黑白眼浆喷了出来,喷了张小卒一脸。紧接着砰地一声,张小卒也没能躲过黑野猪这一撞,身体当即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干上,摔落地面。

张小卒只觉腹腔内翻江倒海,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随之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智商被黑野猪碾压了,这是他晕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

……

在一处氤氲缭绕的山谷里,有一汪寒潭。

寒潭四周层层冰晶堆叠,一直往外蔓延数百步,因奇寒无比,这冰晶覆盖的范围内没有一株花草树木存活,也没有动物敢靠近。

怪异的是,寒潭潭水并未结冰。潭水无波,湛蓝如墨,似有万丈之深。

更奇异的是,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山谷里的氤氲就会飘散减弱,只剩淡淡的水汽白雾,缭绕在寒潭四周。而寒潭水面上会飘起一道婀娜身影,纤足踏水,翩翩起舞。蒙蒙水雾,看不真切,不知是人还是幻影。

每到这时,寒潭四周,未被冰晶覆盖的地方,百兽集聚,暂置争端,痴痴地观赏寒潭水面上的轻盈舞姿。有那凶猛大兽,如吊睛猛虎、黑熊、巨猿、大蟒、雄鹰等,凭实力抵御寒潭之冷,踏上冰晶,只希望离寒潭近一点,看得清楚一点。

这一刻,它们兽心明净,忘记了饥饿、寒冷、惊惧、捕猎、厮杀等等苦厄,似有无穷欢乐在心里荡漾开来。

直至氤氲再次升腾,婀娜身影消失在寒潭上,百兽才会恋恋不舍地退散。这一夜,寒潭方圆千里之内,百兽和平共处,无有厮杀。

有一头黑野猪,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早早地来到山谷,占据一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静静地等待寒潭上飘起婀娜身影,翩翩起舞。

起初,它只是一只体弱瘦小,与族群走散的小野猪。

那一夜,它被一群恶狼追进了山谷,就在它跑得筋疲力尽,瘫在地上,以为自己难逃狼口时,那群狼却绕过了它,看都没看它一眼。后来它才明白过来,群狼并不是在追捕它,而是在赶往山谷。

那一夜,它第一次看见寒潭上的曼妙舞姿,当寒潭上的身影在氤氲中消失后,它许久许久才从痴迷中醒来,接着它惊奇地发现,本来饥肠辘辘的肚子非但没了饥饿感,反而身体精力充沛,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它高兴不已地跑了几圈,感觉四肢比之前有力了许多,也灵活了许多。

它思考了很久很久,最终望向氤氲,猜测是那曼妙的舞姿让它身体发生了神奇的变化。这个猜测让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看见曼妙舞姿,于是它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躲藏起来,然后直愣愣地盯着氤氲,期待氤氲散去,舞姿再现。可是一直等到天黑,再天亮,等到它肚子饿得咕咕叫,氤氲也没有散去。

迫不得已,它去寻了些吃的,填饱肚子后它又迫不及待的跑回去,又是一夜等待,依然没有等到氤氲散去。

它锲而不舍。

终于,它再次看见了。

当氤氲再次升起,婀娜身影消失后,它惊喜地发现身体又强壮灵活了许多,它的猜测是对的,氤氲里的舞姿可以强壮他的身体,难怪百兽都会集聚而来,就连最强大的猛虎、巨猿等都收起凶性,静静地匍匐在寒潭边。

两次、三次——

它终于找到了氤氲消散的规律,就是每次月圆的时候。

它很羡慕猛虎、巨猿等凶兽,不怕寒潭的刺骨之冷,可以靠寒潭那么近,看得那么清楚。而它只能隔得远远地,透过蒙蒙雾气观赏,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楚。

于是它开始拼命地寻找食物,它要变得更加强壮,拼命地打磨它的皮,如此就能不怕寒冷,靠寒潭近一点,再近一点。

如今它已经成长为一头健壮的野猪,已经可以在冰晶上往前行走一百步,但依然朦朦胧胧,看不清那翩翩起舞的身影,它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争取能再往前一段距离,至少也要赶上前面的猛虎、巨猿等凶兽。

距上次月圆之夜刚过去几天,黑野猪觉得自己又强壮了一些,尤其是尖长的獠牙,愈加的锋利,愈加具有杀伤力,它相信如今即便碰见老虎、黑熊等凶兽,也丝毫不惧。当然,山谷里同它一起欣赏寒潭起舞,并走在它前面的那几头凶兽除外,因为每次月圆之夜当这几头凶兽从它身边经过时,它都会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黑野猪非常喜欢它雪白尖锐的獠牙,时不时就会跑到小溪边,照着溪水欣赏一番。

今天早晨起来,它感觉自己的獠牙似乎又长长了一点,于是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小溪边,探着脑袋往溪水中的倒影看去。

这一看,它吓得魂飞天外,它的脑袋竟然变成了人类的脑袋。

——

“啊——”

一道惊恐的大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张小卒猛地坐起身,神色惊慌,两只手急切地摸了摸脑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并没有变成一只人头猪身的怪物,顿时长舒一口气。

“小卒,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负责照看张小卒的状元被吓了一跳,尚未睡下的人也都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查看情况。

张小卒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应道:“没事,做了个噩梦。”

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和黑野猪战斗的时候被黑野猪撞晕了,忙问道:“黑野猪抓到了吗?”

李大河在一旁坐了下来,点头笑道:“抓到了。多亏你最后一刀砍瞎了那畜生的两只眼睛,否则我们还真拿它没办法。你呢,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和张友雄已经检查过张小卒的伤势,发现他并未伤筋动骨,只是被震晕了过去。

张小卒起身试着活动了下四肢,回道:“没事,就是有点酸疼,睡一觉就好了。”

“状元,快去把吃的端来。”张友雄吩咐状元。

状元应了声,起身走向远处的篝火堆,篝火堆旁边支了一口大锅,他掀开锅盖从里面端出一个黑色大瓷碗。

“特意给你这个大功臣留的,还热乎着呢,快吃吧。”状元把黑瓷碗递到张小卒手里。

张小卒一双眼珠子顿时瞪圆了,口水直流,因为黑瓷碗里装的满满一碗肉骨头,香喷喷的肉味,直往两个鼻孔钻。

咕噜!

张小卒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眼睛艰难地从肉骨头上移开,看向张友雄等人,问道:“你们吃过了吗?”

“我们早就吃过了,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啊——好困,我睡觉去了。”张友雄摆摆手道,可他说话的时候喉头明显动了两下,咽了一大口口水。

“那个,我也睡觉去了。你吃完早点睡。”

“睡觉睡觉。”

李大河等人都打哈哈走开了。

张小卒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说谎,不过他并没有点破,因为只有一碗大骨头,太少了不够分,反正现在他们干粮充足,不用长个的大人们吃干粮去吧,他们这些正长个头的小年轻,可得好好补充补充营养,所以他叫住了状元几个,不由分说,一人分了一块肉骨头,道:“瞧你们馋的,一个个眼睛放光,跟柴狗似的。看什么看,赶紧吃吧。黑森林这么多猎物,今后还怕没肉吃吗?汤我就不分你们了,实在是有点饿。”

“够兄弟。”状元朝张小卒竖起大拇指,不再多说什么,抱着大骨头大口大口撕咬起来。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心中很是感激张小卒。

这些大骨头是张友雄特意留给张小卒的,每块上面都有很厚的肉,啃起来那叫一个过瘾。

“大娃呢?死哪去了?我说怎么感觉这么安静,好像少了点东西。”张小卒突然发现大嗓门的牛大娃竟然不在。

“回村了。”状元边吃边道:“天气太热,咱们带的盐不够腌制这么肉,怕肉臭,张大伯和李二伯便指派了五十个人,让他们赶紧把肉送回村里处理。”

说完状元又指了一个方向继续说道:“那边有条小溪,还没断流,溪流边有不少猎物活动的痕迹,咱们接下来这几天就守在这条溪流边上,一边捕猎一边等他们回来。”

第十八章 再遇何孝仁

张小卒知道,之所以一次派五十这么多人回去送肉,一是人多可以壮胆,不必惧怕双龙沟峡谷,二是以防有人看见眼红,做那拦路抢劫的劫匪勾当。

牛大娃壮实能打,派他回去再合适不过,也顺便让他回家看看他老子的伤恢复的如何了,省得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地惦记着。

就着肉骨头和骨头汤,张小卒美美地吃了四张玉米饼,打了两个饱嗝,摸着鼓起来的肚皮,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吃过这么饱的饭了。

因为缺水的缘故,自进山后张小卒就没再洗过澡,包括在峡谷口激战过后,也只是用水打湿毛巾,把身上的血渍和污泥擦了擦,所以此时听说有溪流,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洗个澡,因为他身上黏糊糊的像糊了一层浆糊,并且已经发臭了。

溪边已经布了陷阱,状元几人便带着张小卒去往上游,找了一处水面比较开阔的位置,水很浅,尚不及腰,但很清澈,张小卒洗了个痛快。

淡淡的月光下,张小卒黝黑紧凑的皮肤反射着古铜色泽,匀称的肌肉线条如画师精心勾勒的一般,一块块隆起的肌肉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状元几人瞧着张小卒矫健饱满的身躯,再看看自己干瘦的像豆芽菜一样的身体,心里满满的挫败感。

张小卒挥了挥拳头,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力气长了一大截,甚至有一种澎湃不息、无穷无尽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不禁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再遇到大家族的那些拦路恶霸,他能一个打十个。

夜很静。

张小卒昏睡了一天,一时睡不着,便主动担起守夜的责任,让守夜的两人去睡觉。

往篝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又往里面撒了一把黄色的粉末,顿时一股清香在空气中散开。这粉末是老村长特别调配的,驱蚊驱虫有奇效,往火堆里撒上这么一把,方圆几十步的范围不会有蚊虫靠近,效果可以持续好几时的时间。

做完这些,张小卒爬上一棵大树,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杈上,后背依靠在树干上,枕着手,透过枝叶缝隙望着满天繁星,嘴角勾起一抹欢笑。

树下,呼噜声震天。

张小卒知道每个人都睡得香甜,因为长久以来压在他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黑森林没有让他们失望,这里有水、有野菜野果、有猎物,让他们真正地看到了生的希望。身心完全放松,再加上晚上就着肉汤美美地吃了顿饱饭,每个人都睡得很踏实。

回想这两天的经历,张小卒心里禁不住一阵恍惚,彷如做梦一般,一点也不真实,可横放在双腿上的猎刀却真切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想到昨天的生死戮战,不知为何,他心里只有一点后怕,更多的却是兴奋。

张小卒感觉到身体里似有一头凶兽,而昨日的战斗唤醒了这头野兽,并给它打开了牢笼,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牢笼。

“小卒,我守着,你去睡会吧。”后半夜李大河醒来,要和张小卒换班。

张小卒确实有点困了,轻轻应了声便要从树上下来,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打断了他的动作。他朝树下的李大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并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大河点点头,他也听见了。

声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刚刚还是若有若无的悉悉索索声,这么一会儿就变成了擦擦唰唰,像是脚步声,但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的。

“什么声音?”张友雄惊醒,不愧是老猎手,睡觉很警醒。

“不知是人还是兽,快把大家伙叫起来。”李大河应道,同时跑去把熟睡的人挨个叫醒。

这一会的功夫,声音又拉近了许多,张小卒蹲在树上听清楚了,是人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脚步声,同时还夹杂着低沉的咒骂声和隐隐的哭泣声。声音杂乱,听不清晰。

“应该是人,听脚步声大概有六七个,正在往我们这边靠近。”张小卒把自己的判断告诉树下的人。

“恩,是人,七个。”张友雄道。语气很肯定,显然他已经明确地分辨出来。

“都打起精神,小心点!这三更半夜的,不找地方休息,却在深山老林里乱窜,肯定有问题。”李大河提醒道。经过峡谷口一战,他算长了新见识,一人对十人,输的可不一定是那一个人。所以不管对方是几个人,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

李大河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警惕地拿起猎刀。

声音不一会就拉近到百步距离,虽然黑夜里看不清人影,但已经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只听一人激动地喊道:“快看,前面有火光!哈哈,有人,咱们有救了!”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

“有救了!有救了!”

“快点!快点!”

看到前面的火光,其他几人也很激动。听他们的谈话,似乎是遭遇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正在逃难。

“狗日的,是他们!”张小卒突然破口大骂。

“小卒,你看见了?对面是谁?”树下的人好奇问道,不知对面是什么人,竟然让张小卒这么生气。

“太黑,看不清,但我认得他们当中一个人的声音。”张小卒应道,“就是在峡谷口那个为了讨好拦路恶霸,跳出来检举揭发我们的那个混蛋!”

说罢,张小卒直接从树上跃了下来,提着猎刀就迎了上去。

听见是那个人,张柳两村的人,尤其是张家村的人,怒气直冲脑门。在他们看来,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恶劣局面,全是因为那人窜出来火上浇油了一把,否则就不会有人受伤,更不会有人惨死。

“狗日的,老子要砍死那个王八蛋!”状元大叫一声,提着猎刀就窜了出去,拉都拉不住。

“别冲动!”张友雄急忙跟了上去,虽然他心里也气的不行,可还是不愿看到双方持刀火拼,都是夹缝里求生的苦哈哈,何苦互相伤害。

李大河吩咐几人举着火把跟了上去,自己和剩下的人留守原地,守着装备和干粮。

张小卒确实被怒火掩盖了理智,想着见面就给那人几刀,再让他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他若敢说半个“不”字,就一刀宰了他。然而当对面七人出现在他视野内时,他不禁愣住了,满腔怒火也逐渐退了下去。

他身后跟上来的,怒气冲冲的状元等人,看到对面的七人后,也都和张小卒一样的反应。因为对面七人的情况实在太凄惨了,凄惨得让人实在提不起怒气。

大桥村以何孝仁为首的七个人,从头到脚满身的血渍泥污,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野狗撕过一般,尤为渗人的是,每个人身上大小伤口不计其数,尤其是腿和胳膊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还流着血水。

何孝仁认出张小卒和张柳两村的人后,先是愣了一下,随之直接跪到张小卒面前,哭着哀求道:“各位大人,救命啊!”

“大人们,救救俺们吧!”

“求求你们,救救俺们吧!”

“呜呜——”

其他六人也都跟着跪下,有人哀求,有人趴在地上呜呜大哭,话都说不出了。

几个大老爷们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成了泪人,让人忍不住心酸。

“你们这是怎么了?其他人呢?”张友雄问道。

“死了,都死了。”何孝仁道。

第十九章 白眼狼

“都死了?”张友雄音调一下提了起来,难以相信,他记得这个村足有六七十人,这才短短两天,就都死了?

何孝仁脸上挂着泪,神情略显麻木,喃喃道:“是的,都死了,出来六十八人,只剩我们七个了。”

“是遭到凶兽袭击了吗?”张友雄看七人身上的伤像是被野兽撕咬的。

何孝仁点了点头,道:“我们先是遭到一头大虫的袭击,那大虫简直如怪物一般,比两头大公牛加在一起还大,我们六十八人眨眼间就被那畜生咬死一半多,或许是它觉得够吃了,便没有对我们穷追不舍,可祸不单行,我们尚未缓过气来又遭到了两只黑豹的袭击,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逃,最终只剩下我们七个。我们不想再在这恐怖的地方呆下去了,一刻也不想,可是我们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峡谷出口,我们走啊走,找啊找,从昨天夜里一直找到现在,一刻都不敢休息,不敢闭眼,提心吊胆,生怕有野兽窜出来袭击。”

“哎,快都起来吧。”张友雄生了恻隐之心,上前搀扶何孝仁。

张小卒等人的怒气也都散了,六十八个人死了六十一个,实在太可怜了。

“或许这就是做坏事的报应。”张小卒心中如此想。

谁都没注意,随着何孝仁的讲述,大桥村其他六人相继停止了哭泣,似乎被何孝仁的话打断了情绪。按理说惨事重提,他们应该哭得更伤心才对,可他们并没有。

大锅里还剩下半锅骨头汤,是两村的人留着明天早晨吃的,见何孝仁七人饥肠辘辘,忍不住怜悯,便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又给了他们每人两张玉米饼。

七人一阵狼吞虎咽,眨眼间就把一碗汤和两张饼消灭干净,倒也不客气,自己跑到大锅边续了一碗,最后干脆围着大锅就地坐下,一碗接一碗,半锅汤连带里面几块肉骨头一点没剩。

这几块肉骨头可是两村人没舍得吃,留做汤底的。

“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干粮,好让我们有力气走回村子?你们知道我们村子离的远,山路又难走,若是路上没东西填肚子,肯定会饿死在山里。”吃饱喝足,何孝仁抹着嘴角的油渍,跑到张友雄面前问道,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张友雄虽然心里不太舒服,可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帮了,就干脆帮到底吧,从口粮袋里掏出十多张玉米饼,拿一个小的空布袋装了,递给何孝仁,并问道:“怎么,你们现在就要走?不好好休息一会,等天亮再走?”

“恩,现在就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我们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了。”何孝仁七人似是受惊吓过度,连连点头,迫切地想要离开黑森林。

“喂,你干什么?!”状元一巴掌拍开何孝仁的手,这人竟然伸手去掏他们的干粮袋。

“你看你们这么多干粮,多给我们一点吧,我们七个浑身都是伤,气力衰竭,身体急需补充气力,这点玉米饼哪够啊,再多给一点,多给一点。肉骨头还有没有?也顺便给几块。大家伙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孝仁腆着脸道,根本不知“羞臊”二字。

“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人多力量大,路上好有个照应。”

“对啊,一起走吧,这黑森林实在太危险了,到处都是吃人的凶兽。”

“一起走吧。”

大桥村的另外几人神色觊觎,希望张柳两村的人和他们一起走。

“呵呵,路上有个照应?用我们的干粮照应你们的肚子吗?”

“半锅肉汤,八九块肉骨头,你们问都不问一声,就给吃了个底掉。你们知不知道,那是我们不舍得吃省下来的,是我们明天的食物?吃就吃了吧,结果连个‘谢’字都没有。”

“你们村的人是不是都和你们一样不要脸啊?”

张柳两村的人终是受不了何孝仁七人的厚颜无耻,忍不住出言呵斥讥讽。

何孝仁七人难得的老脸一红,不过还是不满嘟囔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呗,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张老大,您行行好,再多给一点。这一点真不够吃的。”何孝仁依然后着脸皮哀求张友雄。

张友雄无奈叹了口气,便从干粮袋里又掏出七张玉米饼,递给何孝仁道:“没有再多了。若是嫌少,你们可以不要。慢走,不送!”

“哼!”何孝仁不悦地哼了声,朝其他几人招手道:“咱们走,省得人家看着碍眼。”

“不就是一锅肉汤十几张玉米饼吗,等过了灾年咱们加倍还给他们,不欠这个情。”

“自私自利的一帮人,明明那么多干粮,就只给咱们这么一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他们有事求着咱们的时候,咱们也甩脸色给他们看。”

七个人怀着极度不满的情绪,嘟嘟囔囔地消失在夜幕里。

“这种人,说什么好呢?”张友雄摇头苦笑。

“要不是看他们可怜兮兮的,我一定上去暴揍他们一顿。”

“恨得我牙痒痒。”

“这种人啊,就是典型的白眼狼,你把心掏给他吃,他非但不会感激你,反而还要惦记着吃你的肝。所以啊,遇到这种人,一定要离得越远越好。”

两村的人也只能无奈地抱怨两句,总不能狠下心把玉米饼夺回来,让何孝仁七人活活饿死吧。

“气人归气人,不过他们还是给我们带来非常有用的情报。黑森林深处有穷凶极恶的猛兽,所以咱们绝对不能深入。”张友雄表情严肃道。

“恩。”所有人都表情沉重地点点头,大桥村死的还剩七个人,黑森林深处实在太可怕了。

“咱们就在这外围活动就好了,外围的物资也很丰富,只要咱们不嫌弃、不浪费,省吃俭用,这些物资足够咱们两村人熬过这场旱灾了。”

“明天天亮后咱们去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比如山洞什么的,搭建一个根据地,万一遇到野兽袭击,咱们就躲进去。”

“好主意。”

……

何孝仁七人顺着张友雄指的方向去往出口,七人走的很急,时不时被树枝绊倒摔个跟头,但爬起来后还是大步快走,就好像身后有鬼追一般。

“何大伯,你怎么不告诉他们咱们是被狼群围攻了?”走出很远,七人中最年轻的少年突然好奇问道,他们明明是遭到一群狼的袭击与追捕,可何孝仁却告诉张柳两村的人,说是被老虎豹子袭击了,他想了很久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何孝仁冷冷地哼了声,道:“若是告诉他们咱们被狼群盯上了,他们还敢收留我们吗?咱们的气味带到他们那里,狼群若是追来,定要找上他们。”

“原来如此。”少年恍然大悟道,可马上又苦起一张脸,扫了一圈四周的黑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也不知道那群恶狼会不会再追上来?”

“哈哈,放心吧,不会了。狼崽子被我偷偷留在张柳两村人的营地里了,想必狼群很快就会找上他们。等狼群解决完他们,咱们早就回村了。”何孝仁开心道。

“狼崽子?什么狼崽子?”年纪稍长的何其广皱眉问道。

“哈哈,没什么。”何其广打哈哈道。

哪知何其广突然怒了,竟一扑把何孝仁扑倒在地,照着何孝仁面门就是两拳,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问道:“何孝仁,你给老子说明白点,狼崽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偷了狼崽子,所以狼群才会对我们穷追不舍?说!”

第二十章 狼群

“哎哟,疼死我了!”

“别打了!别打了!”

何孝仁被何其广两拳打得鼻孔窜血,惨叫求饶。

另外五个人起初有点懵,还以为何其广突然发疯了,可当他们听到何其广对何孝仁的拷问后,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何孝仁,那愤怒的眼神似要把何孝仁生吞活剥了。

他们都是山脚下的猎户出身,深知狼性。

狼,群居,食肉,生性凶残,睚眦必报。

猎人进山,最怕遇到狼群,也最不愿招惹狼群。若是与狼群结下仇恨,要么找个地方躲起来,让狼群找不到你,要么硬刚,把它们打怕,不敢再招惹你,否则它们会像狗皮膏杨一样跟在你附近,伺机攻击报复。

若是有人偷了狼崽,并被狼群发现了,那么恭喜,你成功吸引了狼群的全部仇恨,它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干掉你,不死不休。

若是何孝仁偷了狼崽子——

几人只觉怒火攻心,头晕目眩,实在不愿相信何孝仁会干出这么愚蠢的事,这么做不就是等于置大家伙的生命于不顾吗?他何孝仁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砰砰砰!

何其广不愿和何孝仁多说废话,连着三拳招呼在何孝仁脸上,怒吼道:“说!”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何孝仁感觉就要被何其广活生生打死了,当即认怂:“是我偷了狼王的幼崽,所以狼群才会对我们穷追不舍。可——可我也是为了咱们村着想啊,那可是一只眉心长了一撮白毛的狼幼崽,是传说中的三目天狼啊,若是拿到白云城卖掉,可以让我们全村人荣华富贵一辈子。”

“呵呵,一撮白毛?”何其广气急而笑,一拳砸在何孝仁脸上。

“三目天狼?”

“卖掉?”

“荣华富贵?”

“一辈子?”

何其广每问一句就照着何孝仁的面门狠砸一拳,每一拳下去都是鲜血溅射,直打得何孝仁鼻梁塌陷、牙碎一嘴、眼球爆裂、耳朵窜血。

何孝仁被何其广一拳接一拳,生生打死了。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冤,好惨啊!”何其广抱头痛哭,他的儿子今年刚举行完成人礼,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却惨死在狼口下。

“何孝仁,你个狗杂种!你害死了我爹!”年纪最小的少年一刀砍断了何孝仁的脖子,为其父亲报仇。

“何孝仁,你陪我哥哥命来!”一人斩断了何孝仁的双臂,他的哥哥也惨死于狼口。

一人一刀,直把何孝仁剁得稀碎,方觉心头之恨消了一点。

“要回去告诉那两村的人吗?”一人声音沙哑地问道。

“回去找死吗?!”何其广瞪了他一眼,道:“那狼崽子多半被何孝仁这王八蛋装在袋子里闷死了,否则他怎会舍得丢下。你想想,狼崽子死在那里,狼群会放过那两村人吗?他们现在多半已经被狼群包围了。咱们回去自投罗网吗?”

几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

……

“不太对劲!”张友雄正抽着烟袋,突然眉头一皱,目光扫向四周的黑暗。

“张大伯,怎么了?”张小卒困惑问道,他竖了竖耳朵,并没有听见其他什么声音。

“太安静了。连一只虫子叫都没有。”张友雄眉头皱得愈加厉害,突然他脸色大变,压着嗓子急切吼道:“快!快把大家伙叫起来!有凶兽出没,准备战斗!”

大家伙都才刚刚躺下,尚未入睡,听见张友雄的急切低吼,全都一骨碌爬了起来,猎刀、弓箭、钢叉就放在身侧,一把抄起来,瞬间全副武装。

“张大伯,是什么凶兽?我怎么没看见,也没听见?”四周黑漆漆的,静悄悄的,张小卒原地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一只野兽,同时也没听到异常的声音。

张友雄张弓搭箭,对着四周的黑暗,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但附近肯定有凶兽出没,否则不会这般安静,方圆之内连一只虫鸣都没有。是凶兽的兽威压制住了虫鸣。”

这便是一位老猎人的捕猎经验,但有风吹草动就能敏锐察觉到。

似是为了回应张友雄的推测,四周的黑暗中突然发出一道道擦擦声,不是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随之一双双幽绿的眼球出现在黑暗里。

“狗日的,是狼群!”张友雄脸色瞬间惨白。

听见“狼群”二字,其他人脸色也瞬间白了,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狼群的可怕。

“上树!上树!干粮和水,弓箭武器,全都带上树!动作快点!”张友雄压低声音急切催促道。

狼群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不知其数量,也不占据地利,就这样和狼群混战一团,绝对是愚蠢行为,最好是先上树,等到天亮观察清楚情况再说。

然而狼群似乎知道他们要逃到树上去,竟毫无征兆地发起了进攻。

一头头体型壮硕的野狼,龇起森白的獠牙,带着低沉的吼声,奔跑,加速,猛扑。

“一组二组掩护,三组四组上树!快!小卒,你先留下,掩护其他人上树!快!快!快!”张友雄临危不乱,发出一道道指令。

为了方便指挥,晚饭的时候他给众人分了组,一共四小组,张小卒被分在第四组。但张小卒的战力最强,此刻可以一个顶十个,自然要留在下面掩护。

“畜生,找死!”张小卒大喝一声,猎刀斩出,只听噗嗤一声,三头恶狼尸首分离。

他的刀斩黑野猪费力,可斩这些恶狼,轻松地如切豆腐一般。

“杀!”

《三步杀》刀法全力施展,张小卒冲入狼群,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境,或砍或劈或削,刀锋所至,血溅三尺。

张小卒独自一人便挡住了一个方向的恶狼,大大减轻了其他人的压力。

“小卒,好样的!”张友雄忍不住称赞,同时催问:“三组四组,好了没?好了没?”

“三组全部上树!”

“四组全部上树!”

三组和四组的小队长完成命令后第一时间报告。

“三组四组弓箭掩护,一组继续地面掩护,二组上树!小卒,你如何?”张友雄问张小卒。

“我最后上树,这些恶狼伤不了我。”张小卒很有信心,因为相较于皮糙肉厚又极具攻击力的黑野猪,这些恶狼对他造成的威胁性确实不大。

“二组全部上树!”二组小队长报告。

“二三四组弓箭掩护,一组回缩到我这边,准备上树!”张友雄继续指挥。

“你们都上树,我掩护你们,相信我,可以的。”张小卒猎刀一扫,逼退一群恶狼。

狼是智商很高的动物,张小卒手中的猎刀接连斩数十只恶狼,它们已经把张小卒视为极度危险的敌人,一时间只敢围着张小卒虚张声势地怒吼,不敢靠近。

“小卒,抓住绳子,背靠树!”

“弓箭压制!”

“上!”

张小卒抓住树上扔下的绳子,在张友雄的一声令下,被拽上了树。

随着最后一人安全上树,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张小卒,给他竖起大拇指,若不是他战力超群,一口猎刀逼得群狼不得寸进,恐怕树下要留几具尸体。

第二十一章 围困

“射!”

“给老子狠狠地射!”

“只有打疼它们,这群畜生才知道害怕!”

张友雄张弓搭箭,射向围在树下嘶吼的狼群,箭法很好,箭矢所至,必有一狼倒地。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张弓搭箭,瞄准树下的恶狼。

嗖嗖嗖!

一时间箭如雨下!

居高临下,距离且近,所以几乎个个都是神射手,箭无虚发,直射得狼群死伤无数,哀嚎遍野。

可是,最终先害怕的,却不是树下的狼,而是树上的人。

因为狼群似有无穷无尽一般,从四周黑暗中不断涌出新的恶狼,补充死掉的恶狼,挤在树下狼嚎阵阵,无畏无惧,似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望着树下密密麻麻的狼头,拥拥挤挤,如蚁群一般,树上每个人都禁不住头皮发麻,背脊冒凉气,这谁顶得住啊。

“停!”

李大河叫住了射箭的众人,道:“这帮畜生似乎是有意在消耗我们的箭矢!”

众人慌忙看向自己的箭袋,这才发现箭袋里只剩下寥寥几根,刚才只想着狠狠地射,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老李,不太对劲啊!”张友雄深皱眉头。

“是不对劲,这他娘的狼群都快赶上蚁群了,密密麻麻的,太恐怖了!这帮畜生若是死守树下,咱们恐怕要凶多吉少啊!”李大河道。

张友雄指着狼群道:“你看它们,宁死也不退后一步,狼生性狡猾,这不像它们的作风。自它们出现至现在,它们所表现出来的,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倒像是一支得到死命令的死士部队!”张友雄沉声道。

“死命令?什么死命令?”有人不解问道。

“杀死我们的死命令。这不是捕猎,是复仇!它们要向我们复仇,不死不休!”张友雄突然大叫道。

“复仇?”众人不解,他们没得罪过狼群,狼群为何要找他们复仇?

“难不成那头黑野猪是他们家亲戚啊?”有人苦中作乐道。

“我知道了。”张小卒突然喊道,“是大桥村的人得罪了它们,是那七个人把狼群引来的。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走的那么急,像赶着投胎一样,原来他们屁股后面跟着狼群!”

“狗娘养的!”

“不得好死!”

听完张小卒的话,所有人瞬间怒发冲冠,破口大骂,恨得牙根直痒,恨不得把大桥村的七个人生吞活剥了。

他们想不明白,明明是好心救人,结果被救的人不领情不说,反而给他们带来塌天大祸。

难道人心真有红黑之分吗?

好人不应该有好报吗?

所有人都只觉胸口含着一口闷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极其难受。

“不对。不对。不对。”张友雄连说三声不对,道:“狼这种畜生,睚眦必报,若是大桥村的人招惹了它们,它们肯定会盯着大桥村的人不放,直至把大桥村的人全部杀死。可它们却突然调转矛头,摆出与我们不死不休的架势,肯定是有原因的。”

张小卒大脑飞速旋转,边分析给众人听:“首先可以肯定一点,我们没招惹过狼群,所以狼群肯定是大桥村七人引来的;其次,大桥村的人走了,但狼群没有追杀他们,反而盯上了我们。大桥村的人一来一去,就把狼群的仇恨转嫁到我们身上,肯定是因为某种东西。”

听着张小卒的层层分析,张友雄突然猛地一拍树干,喊道:“每个人都仔细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个袋子是谁的?”很快就有人发现不明袋子,是一个土灰色的小麻袋,扎着口,沉甸甸的,里面不知装了什么。

大家分散在好几棵大树上,相距甚远,且天黑光弱,看不清楚。

“别管是谁的,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张友雄说道。

那人应了一声便扣扣索索解麻袋扣,系的很紧,解了半天才解开,撑开袋口往里一瞧,顿时一声惊叫:“啊!”

“是什么?”这一声惊叫让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

“一只狼崽子!”那人大叫道。

所有人脸色大变,瞬间明白狼群为何这般凶残了。

“草!他们竟然敢偷狼崽子,活该死了那么多人!”

“怎么办?这群畜生把我们当成他们的同伙了。”

“快把狼崽子还给它们?”

“还不了,已经死了。”那人带着哭腔道。

这若是让狼群知道狼崽子已经死了,那他们就是罪加一等啊。

“这脏水泼得我们好惨啊!”张友雄恨得猛拍树干。

“若是能逃过此劫,我必去大桥村报仇!不见血不罢休!”

“干死他们,尤其是那个领队的何孝仁!”

“大家伙先冷静一下,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脱困,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张友雄道,声音沙哑低沉,有一些无奈和绝望在里面。

所有人都沉默了。

树下的恶狼如蚂蚁一般多,他们被死死地困在了树上,除非会飞,否则根本没法脱困。

“我们可以利用飞爪绳索,一棵树一棵树之间地转移。”有人道。

“那有什么用,它们在树下盯着,咱们挪一个树,它们跟着挪一棵树。”

“哎,先躲在树上耗两天看看情况吧。”张友雄叹口气道,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其实他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便是硬杀出去,但恐怕要死很多人。

“都用绳子把身体绑在树干上,千万别摔下去。”李大河叮嘱道。

张小卒望着四周的黑暗,逐渐皱起眉头。

爬树,这是生活在大山脚下每个人都会的技能,尤其是男人,若是连树都不会爬,定要被人笑话死。

张小卒认为既然他们能想到爬树躲避狼群的攻击,那大桥村的人肯定也能想到,不,应该说必然会这么做。

可如果他们上树了,那他们至少能和狼群耗上好几天,然而从大桥村的人进入黑森林到现在,尚不足两天的时间。难道说他们没有上树?

“狗急跳墙,人急上树,我猜他们肯定上树了。”张小卒脑海里否定了大桥村人没有上树的猜测。

可若他们上树了,又为什么没在树上和狼群对峙?

除非——除非有什么原因让他们不得不从树上下来。

张小卒脸色大变,脑海里冒出的这个猜测吓得他差点没叫出来,他猛地扫向四周黑暗,只觉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沿着一棵棵大树的枝杈朝他们包围过来。

“还好咱们没有选在溪流边的草地上扎营休息,否则连上树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已经成了这群畜生的盘中餐了。”气氛很沉闷压抑,有人苦中作乐,缓解气氛。

“若是把这群畜生全杀了,何愁没吃的啊。”更有人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当然,也仅仅是想法而已。

张小卒额头渐渐冒汗,他内心深深恐惧,汗毛倒竖,浑身鸡皮疙瘩,可他又不敢说出来,怕是自己想多了,说出来反而无端给大家伙增添更大的心理压力。

他只能竖起耳朵,万分警惕。

天渐渐亮了。

光线每亮一分,众人的视野就开阔一分,视野开阔一分,他们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因为视野所及,密密麻麻,全是恶狼!

只视野内的,就有两三千只。

好似整个黑森林的狼全都聚来了。

第二十二章 三目狼王

清晨六时,天光大亮,张柳两村人的心全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已经没心情探究到底有多少只狼了,因为视野的尽头依然是密密麻麻的狼头。似乎不只是整个黑森林的野狼,而是全世界的野狼都来了。

一阵接一阵的狼嚎,如山呼海啸,不断摧垮张柳两村人的内心防线。最终他们神情麻木,内心绝望,因为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他们心里甚至开始佩服大桥村的几个人,佩服他们竟然能从这么多野狼的追捕下逃得小命。

然而,若是大桥村的几人在这里,他们肯定会大喊“菩萨保佑”,因为追捕他们的野狼数量都不及蹲在树下方的这些多。若不然就算给他们多长八条腿,他们也逃不掉。

“那布袋里装的肯定不是一般的狼崽子。”张友雄声音沙哑道。他面容憔悴,眼球上全是血丝,一夜间似乎苍老了十几岁。他深深的自责,怪自己烂好心,收留了大桥村的几人,若不然就不会给大家伙招来这塌天大祸。

拿着布袋的人解开布袋研究了一会,突然惊讶叫道:“天呐,这狼崽子眉心竟然有一撮白毛,难道是传说中的三目天狼?”

“那就难怪了。”张友雄苦笑,“三目天狼生而为王,是狼中王者,这只幼崽应该是三目天狼王的幼崽啊。也只有三目天狼王能调动这般庞大的狼群,不知方圆多少里的野狼都被召唤来了。”

“我们怎么办?”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出这个明明知道答案却又不愿相信的问题。

“树上等死,无计可施!”张友雄十指抓进头发里,深深地绝望。

“不能等死,我们必须活着出去一人,并且要快。”李大河神色焦急,“得出去一个人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们知道这里的危险,千万不能过来。”

李大河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他们这才想起这个严重的问题,若是回村送肉的人折返回来,岂不是自投狼口。

“对,不能等死,即便死,也得死的像个爷们。”张友雄捶打着树干喊道,“咱们利用飞爪和绳索,一棵树一棵树地往峡谷口转移,到了地方咱们就跳下树杀进峡谷,再顺着峡谷杀出去。从未听说黑森林的凶兽离开黑森林祸乱人间,想必这些畜生因为某种原因不敢出峡谷。大家伙不要气馁,咱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张友雄越说眼睛越亮,听的人眼睛也逐渐明亮起来,全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恐怕不行!”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出自张小卒之口,他一脸苦涩,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看那边树上。”

他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几十步外的树干上,竟然突然出现了大批野狼,它们踩着树干奔跑跳跃,比张小卒他们灵活一百倍。

狼上树了。

张小卒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大桥村的人是被狼逼下树的。

看见踩着树干快速逼近的群狼,所有人的脸色瞬间苍白,刚生希望又陷绝望。

“快——快解绳子,准备战斗!”张友雄声音颤抖,让大家把固定身体的绳子解开,否则就是群狼攻击的活靶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嘿嘿,我有一个好主意。”张小卒突然嘿嘿一笑,笑得很阴森,冲拿麻布袋的人急喊道:“李四叔,快把布袋扔给我,我有办法。”

情况十万火急,所以那人听见张小卒说他有办法,想也没想,立刻把麻布袋扔给了张小卒,跟着望着张小卒,期待他的好办法。

张小卒把狼崽子的尸体从麻布袋里掏了出来,用一根麻绳把它绑在了自己腰间。

“小卒,你要干什么?”张友雄大声呵问,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张小卒要干什么了。张小卒想要用狼崽子的尸体引开狼群。

这是张小卒想了一晚上才想出的办法,正是为眼下这种绝境准备的。

“张大伯,等下我会将狼群引开,你找机会带着大家逃命。”张小卒笑道,很淡定,甚至安慰大家道:“大家不必担心,这些畜生弄不死我。”

可他却跪在树干上朝柳家村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显然他心里很清楚,此一去恐怕是十死无生。

“畜生们,不是想要你们的狼崽子吗?来追我吧,追上就还给你们。”

为了更加彻底地吸引群狼的仇恨,张小卒用匕首在狼崽子的尸体上划了两刀,只可惜狼崽子的尸体早已经凉了,只从伤口挤出一点黑色的淤血,然而即便如此,树下树上的野狼也都瞬间疯狂起来,冲张小卒龇牙嘶吼,咆哮不止。

张小卒没敢下树,因为树下的野狼实在太多了,一旦下去,肯定会被瞬间淹没,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站起身,踩着树干奔跑起来,最后纵身一跃,在空中抓住一根树干猛地一荡,身体就飞了出去,竟如猿猴般灵活。

沿途树上的野狼纷纷嘶吼着扑向张小卒,许多都扑空了,还有许多被张小卒抽出猎刀斩碎,但也有几只碰到了张小卒,把他的衣服撕了几道口子。

“嗷——嗷——嗷——”一道嘹亮有力的狼嚎穿透云霄,回旋在黑森林上方。

“嗷——”

“嗷——”

“嗷——”

群狼同时仰天长啸,紧接着整个狼群如沸腾的水一般,树上树下的全都冲张小卒追了过去。

“状元,记得帮我看看那怒浪大江,观一观那耸天高峰,逛一逛那神龙帝都,闯一闯那武林江湖!”

张小卒的吼声淹没在一片狼嚎声中,但依然清楚地传进了状元的耳朵里。

“会的!我会的!”状元望着张小卒身影消失的方向,泪流满面。

所有人都望着张小卒消失的方向,泪水横流。他们心如刀割,但却无能为力。

很快,树下的狼群如潮水般退去,一只不剩。若不是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狼的尸体,都让人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夹着尾巴逃跑!”张友雄带着哭腔怒嚎道。说完从树上翻下,用猎刀从一具死狼身上砍下一双狼腿,扛在肩膀上往黑森林出口跑去。

可见他虽然愤怒,但大脑还剩一些清醒,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并无法挽回,那就着手眼下,并计划将来。黑森林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能多拿点吃的回去就多拿点。

其他人也都闷不吭声地照做,力气大的干脆扛起一整个死狼。

张小卒听见了那道嘹亮有力的狼嚎声,并辨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猛地一个折身改变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纵跃。他猜测这应该是狼王的嚎叫,想要完美地吸引狼群的仇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彻底激怒狼王。

一口气往前纵跃十多里地的距离,张小卒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没有树干让他纵跃了,变成了一片低矮地灌木丛地带。他很失望,没有找到狼王。

张小卒抓着树干攀上大树的最顶端,眺目望向灌木丛的尽头,想先观察一下前方的地形,然而他的目光落在一处半坡上就移不开了,那半坡上有一块大青石凸出灌木丛,青石上站着一头身形巨大的恶狼。

这恶狼通体乌黑,柔顺的毛发在阳光下反射出亮丽的光泽,矫健的四肢有力地立在大青石上,狰狞的森白獠牙时刻散发着凶狠气息,它乌黑的额头平生一撮白毛,如一只竖眼立在眉心。

它在大青石上慢慢踱步,目光凌厉而又深邃,宛如一位常胜将军在指挥他的大军。

只一眼,张小卒就万分肯定,那就是狼王,三目天狼王。

张小卒望着三目天狼王,两只眼珠子瞪得如铜铃一般,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发现自己竟然见过这头狼王,确切点说是在梦里见过,再确切点说是他噩梦里的一头黑野猪见过这头狼王,就是昨天晚上把他从昏睡中吓醒的那个噩梦。

梦境里黑野猪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就会去到一个山谷,山谷里有一寒潭,月圆之夜寒潭上会出现一个婀娜身影,在蒙蒙水雾里翩翩起舞,有很多凶兽都会前往山谷,围在寒潭边上观赏。

这头三目天狼王恰在其中,并且非常靠近寒潭,远在黑野猪的前面。

它每次从黑野猪身边路过时,黑野猪都会被它的兽威吓得匍匐在地。

若是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这头三目天狼王得比黑野猪强大多少倍?

张小卒感到胆颤。

第二十三章 初交锋

突然,张小卒感觉有一股凌厉的气息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凝目望去,正与三目天狼王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张小卒知道,三目天狼王看见他了。

他索性挥刀一斩,斩断了挡在面前的树枝,让面前变得空旷,让三目天狼王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忽然,一只野狼从下方窜出来,张着血盆大口,咬向张小卒的小腿。

“畜生,找死!”

张小卒一刀插了下去,刀尖正从恶狼张开的大口插入,并贯穿它的脖子,插入它的胸腔。张小卒一使劲,把整只狼挑了起来。野狼尚未死透,在空中拼命地挣扎。

猩红的鲜血从狼口汩汩流出,沿着胳膊,浇到了张小卒身上。

“吼——”

张小卒的挑衅,成功激怒了三目天狼王。

王者之威,不容侵犯。

它站在大青石上,直盯着张小卒,怒火在眼中奔涌,脖子上的黑毛根根竖起,冲张小卒露出狰狞獠牙。一道道浑厚有力的吼声从它喉咙里发出,宛如敲响了冲锋的战鼓。

狼群沸腾了。

确切点说是,发疯了。

所有的野狼都开始往树上爬,一只踩一只,堆堆叠叠,竟硬生生摞起来一个梯子。眨眼间就有数百只野狼踏着这个梯子爬上了树干,朝张小卒逼近。

张小卒爬得很高,上面的枝干细,野狼到底不是猎豹,做不到在树上活动自如,它们攀爬到高处,随着树干不断变细,一不小心就会摔落下去。

“干!”

张小卒咆哮怒吼,他被下方疯狂的狼群吓到了,只感觉若是失足摔下去,定会被狼群瞬间撕成碎片。

心生胆怯,腿脚发软,他只能怒吼宣泄,为自己提气壮胆。

“畜生,上来啊!”

“咬老子啊!”

“干你娘!”

张小卒咆哮连连,把一只只攀爬上来的野狼捅了下去。

突然,张小卒心中一紧,他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大青石上的三目天狼王,它突然跃下大青石,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

张小卒看向树下的狼群,狼群的疯狂依旧在持续,甚至比之前更胜,以此推断,三目天狼王肯定不是撤离了,恐怕是要亲自上阵了。

想到噩梦中黑野猪对三目天狼王的恐惧,张小卒就禁不住心惊胆颤,尽管他现在在大树上,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之势,但仍然没有一点信心敢和三目天狼王正面硬怼。

前面是灌木丛,没有大树可以攀爬,且地上密密麻麻的野狼,全都等着他下去呢,所以前面是一条死路,不能走。折返回头,把狼群引回去,更不可能。

只剩左右两条路可选。

张小卒早已选好逃跑路线,纵身一跃,又抓住树干一荡,攀上右手边的大树。之所以选这个方向逃跑,是因为他看到前方有一座高山。相较于地面平坦的树林,以及荆棘难行的灌木丛,大山里逃生的机会显然更大些。

有了先前的逃跑经验,张小卒的动作更加娴熟,或抓住树干借力,或抓住藤条借力,身体一下能荡出好几丈的距离,灵活如山中猿猴。

“怪不得说人类的祖先是猿猴,一点不假。”张小卒不禁沾沾自喜,感觉自己激活了祖先遗传的技能。

他的速度很快,已经逃出了野狼的包围圈,但地面上野狼仍在穷追不舍。

万狼奔腾,煞是壮观。

当然,相比于壮观,更多的是骇人。

张小卒正自鸣得意,忽地,一道黑影从他正前方的树冠里窜出,他的身体正处在腾空状态,没有借力之处,再加上毫无心理防备,被这黑影扑了个正着。

这树冠里窜出的黑影不是别的,正是消失在灌木丛里的三目天狼王。

一瞬间,张小卒魂飞天外。

他想过三目天狼王会突然袭击,但万万没想到三目天狼王会埋伏在他的前方,在他的意识里,三目天狼王还在他后面狂追呢,哪曾想三目天狼王早已跑到他前面去了,并算准了他的必经之路,埋伏进树冠里,甚至把出击的时间都计算的恰到好处,正抓住他身体腾空没地借力的微妙时机。

之前对战黑野猪,临昏死前,张小卒就生出智商被黑野猪碾压的感觉。此刻,他更是深切的体会到,自己的智商被三目天狼王完全碾压了,而且是摁在地上使劲摩擦的那种碾压。

三目天狼王袭击得手,两只前爪摁在张小卒的双肩上,把张小卒扑向地面。

砰砰砰——

张小卒只感觉像是被一座小山砸中,双肩肩骨似碎了一般疼,身体被三目天狼王摁在身下,往地面急速坠去,后背撞在树干上,一连撞断了好几根,最后撞在一根磨盘粗的树干上,方才止住下落之势。所幸背在身后的猎刀帮他抵挡了大部分的撞击力,否则指不定脊椎骨都撞断了。

一连串的撞击把张小卒撞了个七荤八素。

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目天狼王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张开血盆大口就往张小卒的咽喉咬去。

危机时刻,张小卒双臂反手抱住背后的树干,双脚踢在三目天狼王腹部,猛地一蹬,把三目天狼王蹬飞了出去,成功化解了三目天狼王的致命一击。只不过三目天狼王临飞出去之前,一只爪子在他胸前划过,只听嗤啦一声,他胸前的衣服被轻松撕碎,胸口留下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直流。还好是抓在胸口,若是抓在肚皮上,此刻他已经肠穿肚烂了。

绝境求生,张小卒根本顾不上胸口的伤,翻身而起,看向跌落地面的三目天狼王,希望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去,把三目天狼王摔个半死什么的。

可惜,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三目天狼王站在那里,安然无恙,甚至连柔顺的毛发都没乱一点。

四目相视,张小卒大怒,他发现三目天狼王竟然用轻蔑的眼神看他。

先是智商被碾压,现在又被轻视,张小卒气得想要吐血,从腰间摸出匕首,当做飞镖,甩向三目天狼王。

张小卒使了全力,匕首带着破空声射向三目天狼王,直指三目天狼王的一只眼睛。

啪!

三目天狼王抬起一只爪子,赶苍蝇般随意一扫,竟把激射而来的匕首给拍飞了,不费吹灰之力。

“——”张小卒只感觉大脑缺氧,思考跟不上。

他虽然没指望这一击能对三目天狼王造成大多伤害,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期待的,哪怕只是削掉三目天狼王一撮毛发,也觉得解气。然而万万想不到,三目天狼王竟然化解的如此轻松,抬起爪子随意一扫,赶苍蝇一般。

“好吧,我承认,你确实有轻视我的实力。”

张小卒冲三目天狼王苦笑,还佩服地朝它竖起大拇指,但紧接着他神色一凝,道:“或许在你看来,我已经是你砧板上的鱼肉,亦或是随意戏耍的老鼠,但你他娘的终究是头畜生,老子张大用怎会死在一头畜生手里。来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三目天狼王的轻视与狂傲,反倒激起了张小卒的斗志与求生欲,亦或是生而为人的尊严吧。

张小卒攀着树干往树上快速攀爬,直爬到树梢才停下,然后从腰间解下狼崽子的尸体,朝树下的狼王晃了晃,接着用麻绳把它栓在了树干上。

“吼——”

张小卒再一次激怒了狼王,它猛地撞击大树,轰的一声,几抱粗的大树被它撞的枝干乱摇。张小卒在顶端的树梢处,摇晃更剧,差一点被甩下树。

“它的力量竟然比黑野猪还要强!”张小卒不禁咋舌,身体借助树枝摇摆的力量荡了出去,目标依然是前方的高山。

唯有进山,方有活命的机会。

张小卒回头望了一眼,见狼王正在攀爬上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就怕狼王不管不顾狼崽子的尸体,无法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第二十四章 狼搭肩

见识过狼王的狡猾和强大,张小卒再不敢有丝毫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提起十二分警惕。

狼群被远远甩在身后,但仍然穷追不舍。狼王不见踪影,不知是还没有取到狼崽子的尸体,还是再次潜藏行踪,准备一击致命的伏击?

张小卒觉得应该是后者。

山很高,但山上树木稀疏,多是灌木荆棘,减缓了张小卒的逃跑速度。山坡很缓,没有能阻断狼群追击的险要地势,也没看见可以藏身的山洞。

不过,即便有山洞,若非走投无路,张小卒也不会轻易进去。因为狼的嗅觉敏锐,躲进山洞里它们也能轻松找到,最终逃离不了狼群的追击不说,反而容易被狼群堵死在山洞里。

行至半山腰,张小卒眺目往山下望去,一颗心不由地沉了沉,狼群的距离在逐渐拉近,大概在七十丈外,很快就能追上来。依然没有看见狼王的身影,张小卒已经百分百确定,狼王肯定就潜伏在附近,随时可能窜出来。

张小卒转过头继续狂奔。

跑!

还有生的希望。

不跑。

死路一条。

他轻轻抚摸胸口处被狼王抓出的三道伤口,伤口已经结疤了,即使这样剧烈运动,也没把伤口撕裂,就像用强力黏胶黏住一样。

张小卒内心非常感激秦如兰,感激她送的神丹妙药,若不是连吞两粒丹药,一下制住了胸口的伤口,只这三道伤口就够他喝一壶的。

“又欠人家一命。”张小卒心中记下这份恩情。

想到秦如兰五人,张小卒又禁不住羡慕起他们的超强实力,若有和他们一样的实力,何至于——嗯——张小卒仔细想了想,事实是即便有和他们一样的实力,也改变不了被狼群追得如丧家之犬的狼狈命运,因为野狼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已经多到单凭一人之力不可敌的程度。

三刻钟,张小卒攀上了山顶,身后狼群仅隔百步之距。

身体登上山顶,心却沉到了谷底,因为这一路上没有一处可以甩脱狼群追击的地形,哪怕是一座山洞也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狼群就在身后,张小卒不敢停下片刻,只能继续往前逃窜,期望翻过山头可以看到奇迹。

又往前行百余步,张小卒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可以摆脱狼群、狼王的机会摆到了他面前,只不过这个机会恐怕难把握。

摆到他面前的是一条悬崖。

张小卒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上,探头往下看去,只见崖深不见底,让他眼前一阵眩晕,且崖壁垂直陡峭,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可以借力攀爬的地方,整个崖壁就像是刀切的一般。只观察了一小会儿,张小卒就无奈苦笑,不得不放弃爬下悬崖的想法。

前路不可行,张小卒果断放弃,往悬崖左右两侧看去,想选择一个逃跑方向,结果却看见左右两侧已然被狼群封锁,他已经被狼群包围了。

“难怪有一段时间没听见这帮畜生嚎叫了,原来是悄悄地摸到我的两侧,对我进行包夹。不用想,这悬崖肯定也是它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真可笑,竟然被一群畜生围猎了。”

“厉害!佩服!”

张小卒无奈苦笑之余,又不得不感慨狼群的狡猾与机智。

“那么——”张小卒目光一凝,盯着步步逼近的狼群,缓缓抽出背后的猎刀,沉声道:“唯有一战了!无关生死,只为尊严!”

“嗷——”一道浑厚的狼嚎声响起,似是在回应张小卒的话。

“来吧,三目天狼王,来战吧!”张小卒怒吼道,他知道,这浑厚的吼声是三目天狼王发出的。

狼群在距张小卒十丈距离处停止了逼近,随之张小卒正前方的狼群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三目天狼王缓步走出,它嘴里叼着一物,赫然是狼崽子的尸体。

“嗷——”

三目天狼王将狼崽子的尸体放在地上,仰天长啸。

“嗷——”

万狼同啸,似是在祭奠它们死去的少主。

场面悲情而又悲壮。

张小卒深受感染,神情不由地肃穆,对狼王萧然起敬。朝狼王微微躬了一下身,道:“尽管知道你听不懂,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你儿子不是我杀的,是大桥村的那帮狗娘养的干的。不如,咱们联手,一起去找大桥村的那些混蛋,帮你儿子报仇?”

“吼——”

“好吧,就知道你这头畜生听不懂。”张小卒无奈摊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早干嘛去了,以你的实力,大桥村的人怎么可能在你眼皮底下偷走你儿子。显而易见,你并不是一位称职的好父亲。嗯,是父亲不错。”

张小卒歪头瞄了一眼狼王裤裆里的雄性象征,确认自己没判断错,它确实是一头公狼。

“吼——”

狼王怒了,感觉被张小卒的目光侵犯了。

“吼什么吼,你有什么脸吼?生了不管,你生它干嘛?不如出生的时候就捏死它好了。像你们这种无良父母,就压根不配为人父为人母!”张小卒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竟歇斯底里起来,他已经不是在骂狼王,而是在骂他自己的生父生母。他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狼崽子,狼崽子死了,至少它的父亲会给它报仇。而他死了,他的亲爹亲娘恐怕都不会知道。

“吼——”

狼王似乎受不了张小卒的絮叨,一跃而起,扑向张小卒。

“来得好,吃我一记大回旋!”

张小卒看似骂得失去了理智,实则手中的猎刀一直蓄势待发,见狼王发难,顿时一记“大回旋”施展开来。

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狼王,张小卒一动手就是威力最强的“大回旋”,并且是全力施为。

猎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携山岳之力,以雷霆之势,狠狠地砍向狼王。

砰!

尘土激扬,碎石纷飞,地面被张小卒一刀斩出一道深坑。

大回旋落空了!

张小卒背后生寒,想也没想,向前方扑滚出去。

经历过峡谷口和与黑野猪的战斗,张小卒已经不是刚走出柳家村的那个愣头青了,他的战斗经验和战斗直觉都有了质的提升。

他这一扑滚,恰躲过了狼王的背后袭击。

“好快的速度!”张小卒心惊。

狼王身躯庞大,头尾长度甚至比黑野猪还要长一截,但它身躯匀称矫健,线条优美,不似黑野猪那般雄壮笨重。当然,在张小卒眼里,黑野猪一点也不笨重,不然怎能做到急转弯急刹车这些高难度动作。

只不过黑野猪比之狼王,却又差得十万八千里了,因为张小卒至少能看清黑野猪的攻击动作,可他完全没看清狼王是如何躲过他的“大回旋”,又是如何绕到他身后的。

一个回合,张小卒便知道了狼王的实力,八个字:恐怖如斯,不可力敌!

张小卒重心前移,腿微屈,收回猎刀,横于胸前,摆出防御姿态。

这是牛耀和李大山传授给他的战斗经验,遇到实力远超自己的敌人,要么动手就是雷霆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么就龟缩防御,寻找敌人的破绽,伺机而动。

张小卒的雷霆杀招连狼王的毛都没碰到一根,只能选择龟缩防御。

狼王一击没有得手,站在那里顿了一下,似乎是很意外,但一顿之后立刻再次扑向张小卒。

张小卒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狼王,遂狼王甫一动,他便侧跃闪躲,同时猎刀带着抽劲往前侧削出。可是仍然慢了一拍,猎刀尚未削出竟被狼王一口咬住,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觉顺着刀身传来一股巨力,紧接着被甩飞了出去。

砰!

张小卒后背撞在一棵树上,摔了个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呜——”

一张血盆大口紧随而来,张小卒急忙翻身侧滚,只听嗤啦一声,狼王一爪子扫过他的后背,当即留下三道深深的抓痕,皮肉外翻,鲜血喷涌。

张小卒吃疼惨叫,在地上狼狈翻滚窜逃,随之闪身躲到一棵树后,忙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白瓷瓶,一并倒出两粒丹药吞下。

“呵呵——”张小卒惨笑,他根本找不到狼王的破绽,或者说狼王浑身都是破绽,可奈何狼王速度太快,即便浑身都是破绽,他也抓不住一处。

更可怕的是,狼王不但有速度,并且有超强的力量。

力量,速度,二者兼和,可破万法!

嗤啦!

木屑纷飞,张小卒背靠的树干被狼王一爪子扫出一个深坑,所幸张小卒躲了开来,否则飞溅的就不是木屑,而是他的血肉。

“干!”

张小卒怒吼一声,不再防御,主动出击。

破空斩,斩向狼王的脑袋。

可惜,狼王再次轻松躲过,顺势给了他一爪子,又给他肩膀上添了几道血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张小卒心中焦急,实在不知该怎么对付狼王,速度跟不上,空有一身蛮力。

然而狼王并不打算给他喘息思考的时间,纵身飞扑。

张小卒下意识举刀格挡,却挡了个空,狼王已然闪到了他身后,原来飞扑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目的是晃到他身后,两只狼爪直接搭在了张小卒肩膀上。

狼搭肩!

“狼搭肩,莫回头。”张小卒记得老村长是这般说的,可是此刻他内心是绝望的,以狼王的咬合力,管你回不回头,一口咬下去,保准你尸首分家。

第二十五章 斩狼王

狼搭肩!

狼王搭肩!

拥有山岳之力的狼王搭肩!

张小卒只感觉两个肩膀上各压了一座山,压着他往前扑倒,同时脑后传来一股刺鼻的腥味,无需猜测他也知道,腥味是从狼王的嘴里散发出来的。

石火电光间,张小卒手腕一抖,猎刀往他前方扑倒的地面上倒射出去,噗的一声,刀柄插进了土里,刀尖斜向上,正对他的咽喉。与此同时,张小卒猛地下扑,加快扑倒的速度。

狼王目露凶光,他锋利的牙尖已经碰触到了张小卒后脖颈的皮肤,下一刻它的獠牙就会刺入张小卒的脖颈,它要撕下张小卒的头颅,以祭奠它可怜的孩子。

突然,张小卒的脖子猛地一拧,露出一个凹口。猎刀刀尖擦着他的皮肤,从凹口里刺了出来。

噗!

狼王猝不及防,刀尖直接刺入它张开的大口里,斜向上,贯穿了它的上颚。

“嗷呜——”

狼王吃疼惨叫,连连后跃,拉开与张小卒的距离。

“干!”

张小卒抹了一把脖子上的鲜血,猎刀的刀刃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他不禁心有余悸,刚才若稍有偏差,他的气管咽喉就会被刀刃隔断。

“只差一点,真可惜!”

望向口鼻窜血的狼王,张小卒禁不住摇头惋惜,按照他的剧本,猎刀应该从狼王的嘴巴刺入,直接贯穿它的脑袋,取它性命。

事实上,张小卒计算的并无偏差,只是他没有把狼王的反应速度算进去,狼王在千钧一发之际偏了一下头,从而躲过一劫。

“不过畜生就是畜生,终究还是没有人的脑子聪明!”张小卒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把狼王狠狠算计了一次。

“吼——”

疼痛和鲜血深深地刺激了狼王,激起了它的暴虐兽性,奔跑,加速,冲向张小卒。

张小卒提着猎刀转身就跑。

以狼王的速度,张小卒自然跑不掉。只两个呼吸,狼王就追到了他身后。

止步,回身,刀斩。

一气呵成!

噗!

张小卒的猎刀狠狠地斩在狼王的肩上,鲜血溅射,骨头都露了出来。

砰!

狼王的爪子划过张小卒的胸口,结了疤的伤口被生生撕裂,鲜血喷涌,白骨可见。

“啊——”

张小卒惨叫连连,疼得快要窒息过去,可他眼里却闪烁着笑意,因为刚刚一气呵成的突然反击在他脑海里打开了一扇门。

假装逃跑,突然转身,攻击。

黑野猪就是用这一招打了张小卒一个猝不及防,把张小卒撞晕了过去。此刻张小卒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给狼王狠狠来了一下。

不过,张小卒高兴的不是学会了这一招,而是明白了这一招是怎么施展出来的。

黑野猪那庞大笨重的身躯,说转弯就转弯,说回头就回头,丝毫不受惯力的影响,如林中雨燕般轻盈灵活。

狼王同样庞大的身躯,亦是如此。

如师出同门。

不是如,而是正是。

那氤氲山谷中,月圆之夜的寒潭上,蒙蒙水雾中的婀娜身影,便是它们的师父。确切点说是,它们长久观赏婀娜身影的翩翩舞姿,竟从其中领悟出了厉害的本事。

张小卒之所以突然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刚刚依葫芦画瓢,施展黑野猪转身攻击这招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寒潭上婀娜身影的一个转身回首的舞姿,黑野猪正是从这个舞姿中领悟出的攻击招式。

“吼——”

狼王接连受创,愈加暴躁,一双眼珠子爬满了血丝,射出嗜血的光芒,怒吼着再一次冲向张小卒。

它不理解,眼前这只弱小而又愚蠢的猎物,为何突然间变得厉害了?

“来得好!”

张小卒正想验证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见狼王冲了过来,当即叫一声好,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昨夜噩梦中见到的舞姿。

只有几个模糊的舞姿,许是因为黑野猪离寒潭较远,水雾弥漫,看不清楚,再加上猪脑子健忘,记不得太多。

张小卒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一个旋身摇摆的动作,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优美的舞蹈,所以也不知道这动作叫什么,但并不重要,能学出来就行。

张小卒脚尖一点,腰腹臀一拧,身体往一个方向摆动,忽然间只觉浑身力量似活了一般,灌注到他身体施力的部位。

嗖!

快!

快到张小卒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狼王眼前突然没了张小卒的身影,突然愣住了。

张小卒自己都感觉像是被鬼魅附身了,嗖的一下,就从一个位置转移到另一个位置,速度快到他的肉眼无法捕捉,只觉眼前晃了一下,就从狼王的正面到了它的侧面。

“一字斩!”

震惊归震惊,张小卒可不会错过机会,一字斩斩出。一道冷光自狼王的腰腹处划过,嗤的一声,鲜血喷射,一拖长的刀口在狼王腰腹处赫然裂开,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好在它骨头硬,挡住了锋利的刀刃,否则张小卒这一斩定让它开膛破肚。

“嗷呜——”

狼王惨叫连连,头也不回,直接窜向狼群。

它怕了。

不想和张小卒单挑了。

“畜生,哪里跑?!”

张小卒怒喝一声,心知一旦狼王冲进狼群,就再无斩它的机会,反过来,狼王可以指挥狼群轻松虐死他。

“大回旋!”

不得不说,张小卒的领悟力是惊人的,他不仅将那舞蹈动作融入到腾挪纵跃的身法上,亦将其融入到了《三步杀》的刀法上。此刻“大回旋”甫一施展开来,张小卒只觉这招似乎有了灵魂,力量磅礴奔涌,贯通全身,似长江大河,浑厚不可阻挡。相较之前的威力,提升十倍不止。

砰!

咔嚓!

噗!

猎刀刀刃正中狼王眉心,破颅开瓢,摧枯拉朽,直将狼王庞大的身躯一劈两半。

张小卒双手握刀,站在血雨里,满目通红,如那嗜血魔主,好不骇人。

“嗷呜——”

“嗷呜——”

狼王死,狼群阵阵哀嚎,躁动不已。

张小卒转身正对狼群,慢慢退到悬崖边上,猎刀拄地,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最后一招“大回旋”威力固然强横,可消耗的力气同样惊人,直接把他所有力气抽干了。

“若是狼群一拥而上,我便跃下悬崖,死也不能让一群畜生玷污了尸体。”张小卒背靠悬崖,心中已然做好死的心理准备,因为他觉得狼群必然要给它们的王报仇。

然而,狼群却非张小卒想的那样,一拥而上为它们的王报仇,而是在一阵哀嚎声过后转身下山去了,连三目天狼王的尸体都没带走。

“呼——”

张小卒长吐一口浊气,死而复生的喜悦瞬间笼上心头,抑不住扬天大笑,但只笑了两声就眼前一黑。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让身体前倾,如此,身体就可以往前摔倒,而不是往后掉下悬崖。

“刘老,狼群散了。不知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数万只野狼群聚于此?”

山下,一棵参天大树上,立着一位身穿红裙的少女。少女望着树下往四面八方散去的狼群,又望向山顶,眼神里充斥着浓浓地好奇之色。

在她身旁的树干上站着两位老者,说老也不算太老,年岁应该在五十到六十之间,一人穿灰袍,束发,戴冠,有点像道家的打扮,但并不是道士,另一人身着灰袍,披散着头发,这人面皮赤红,就像被热水烫了一样。

红裙少女身后的一棵树上,还有四个身穿劲装的汉子,三十岁上下,每个人都长得魁梧有力,背负大弓,腰悬轻弩,手持钢刀,神色麻木,没有一点表情。

这四个劲装汉子的右额头上都有一块烙印,烙印上刻着“奴隶”二字,“奴隶”二字旁边有一个徽章模样的印记,这是奴隶主人的身份徽章。

“万狼出动,必有因由。小姐,不如上去看看?”戴冠老者说道。

“正有此意。”红裙少女点头笑道。

说罢纵身一跃,往山上奔去。

第二十六章 人性冷漠

一行五人,速度极快,只一刻钟的时间就攀上了山顶。顺着痕迹追寻到崖边,惨烈的画面让他们不由地呼吸一窒。

“那是什么?是狼吗?怎地这么大?是与那人战斗,最后被那人一刀劈成两半了吗?那人是死是活?”

红裙少女站在两丈外,拿一块丝帕掩着口鼻,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让她不喜。地面上全是血,还有狼王的肠子内脏撒了一地,让她恶心作呕,不愿靠近。

跟随她的两位老者,只是初至时流露出短暂的震惊,随后马上就恢复常态,似乎对这种场面已是司空见惯。二人听见红裙少女一连串的问题,便走上前去查看。

“竟然是三目天狼王,难怪能驱使数万头野狼!”戴冠老者查看完狼王的尸体很是惊讶。

“是个少年郎。”赤面老者把昏死趴在地上的张小卒翻了过来,看见了张小卒年轻的面庞,又查看了番张小卒的伤势,道:“伤的很重,应是脱力昏死,不过他昏死前似乎服用过灵药,伤口都在快速愈合。嗯——”

赤面老者微皱眉头,想了想,道:“应该是续骨生肌丸。”

说完,他目光扫向张小卒腰间的布袋,便解开袋口伸手进去,掏出白瓷瓶,打开瓶塞闻了闻,道:“没错,是续骨生肌丸。只是——”

“只是什么?”红裙少女急问道,相较于三目天狼王,她对张小卒更感兴趣,挥手吩咐身后的四个中年奴隶,道:“去,把他抬过来,轻着点,别伤了他。”

赤面老者让开位置,让四个奴隶抬走张小卒,同时回道:“观他穿着,应是普通出生,而续骨生肌丸至少二百两银子一粒,这与他的身份不符。”

“洪老,人不可貌相,或许他身份高贵,却故意穿了一身粗衣,也是有可能的。”红裙少女道。张小卒已被抬到她面前放下,她当即好奇地上下打量起张小卒。那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让她触目惊心,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样貌普通的少年到底经历了怎样一场残酷的战斗。

“小姐聪慧,但他肯定不是。”赤面老者摇头道,“小姐,你且看他,浑身皮肤黝黑粗糙,这是长期风吹日晒的结果,再看他双手的老茧,明显不是习武练兵磨损出来的,而是长久农作造成的。再者,他的兵器,也是很普通的精铁钢刀。所以老夫才会断定他出生一般,正常情况下应该用不起续骨生肌丸,况且这丹瓶里尚剩四粒,算上他服用的,至少千两白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小富家庭也难以负担。”

“洪老目光如炬,让人叹服。”红裙少女称赞道。

“小姐谬赞了,老朽不过是仗着年纪大经历的多罢了。以小姐之聪慧,只需红尘历练两年就能超越老夫了。”赤面老者恭维道。

红裙少女咯咯一笑,对赤面老者的夸赞很是受用,绕着张小卒转了一圈,微皱秀眉道:“莫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

“等他醒来一问便知。”赤面老者道。

“这少年郎恐怕不简单呐。”戴冠老者走了过来,皱眉看着昏迷的张小卒。

“哦,如何不简单?”红裙少女问道。

“你们看这是什么?”戴冠老者伸出右手,在面前摊开手掌,掌心托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珠子呈淡蓝色,晶莹通透,似玉非玉,呈现在光照下,似有水纹在其中荡漾。

“妖丹!”红裙少女和赤面老者异口同声,听得出,他们非常惊讶。

戴冠老者点点头,道:“那不是一头普通的三目天狼王,而是一头化妖的三目天狼王。兽化妖,又是生性好战的三目天狼,再加上那么庞大的体型,其战力最低也得是气门级别的。这少年郎能将它一刀斩成两半,可见他战力也不俗啊。观他相貌,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十六七岁就有这般战力,自是不简单。”

“是不简单。”红裙少女使劲点点头,看张小卒的眼神愈加明亮,就像在欣赏一件珍宝一般,突然语气不容辩驳道:“我要收他为扈从,带他参加明年的孤岛求生战。”

“嗯,此少年郎确实值得好好栽培一番。”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都点头同意。

“让老夫看看他的修为。”戴冠老者在张小卒身侧蹲下身,扣住张小卒的手腕脉门,片刻后,脸色古怪,张嘴支吾:“这——这——”

“怎么了?”红裙少女不解问道。

“他——他竟然战门闭塞,没有修为。”戴冠老者惊异道,接着又补充了句:“是战门先天闭塞,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人。”

“怎么可能?!”

赤面老者和红裙少女都瞪大眼睛,不相信戴冠老者的话。

“让我看看。”赤面老者道。

戴冠老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起身让开,赤面老者蹲下,扣住张小卒的脉门,不一会儿他的表情就变得和戴冠老者一样,难以置信道:“老刘说的不错,他确实是战门先天闭塞,是个不能修炼的人。可——可——可他是怎么做到的?”

赤面老者指向三目天狼王的尸体,不明白没有修为的张小卒是如何斩杀三目天狼王的,并且是一只化妖的三目天狼王。

这也是戴冠老者和红裙少女所惊讶与不解的,若单说张小卒是不能修炼的废人,他们一点也不会奇怪,因为十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是战门先天闭塞的,这很正常。可把战门先天闭塞和独斩妖兽狼王连在一起,他们就无法理解了。

“可惜啊可惜。”红裙少女很是失望地摇头,“原以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孰知偏偏是个废材。”

“呵呵,小姐也不必太失望。”戴冠老者笑着安慰,道:“等他醒来问问他,如若他真有斩杀妖狼王的战力,且又身份不特殊的话,小姐不妨收他做战奴。稍加训练后带到拳场,定能在无修为擂台大杀四方。”

戴冠老者语气平淡,似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可他说的话却是诛心之言,三两句就定了张小卒未来的命运,要把张小卒变成低贱的奴隶。

听其平淡语气,可见他平日里没有少做这种事,普通人在他眼里当真是如物件一般,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可怕的是,红裙少女非但没有丁点抵触情绪,反而高兴地拍掌称赞:“刘老所言极是。到时候定能狠狠杀一杀秦家那两个臭婆娘的威风,出一口恶气。”

显然,在红裙少女的意识里,对张小卒的生死命运是极为冷漠的,似乎不管她把张小卒怎么样,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昏睡中的张小卒哪能想到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安排了,还不如一个物件呢。

……

在一处群山环绕的盆地里,有一片大湖,湖水清澈,碧波荡漾,湖的四周长满了芦苇,此时节正直芦花绽放之际,清风吹过,一片白茫茫的芦花随风舞动,又有一些白絮飞起,在空气中飘荡,如下雪一般。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碧波、飞絮,此处风景秀丽动人,完全没有受到旱灾影响。

中午十时,湖西边的山峰上登上一群人,有男有女,皆武者打扮。这一行人在山巅站定,望向盆地,恰能把盆地里的大湖尽收眼底。

若张小卒在这里,会认得这群人中站在靠前位置的五位年轻男女,正是在峡谷口驱赶拦路恶霸的秦心如五人。

“天长老,以你之神通,不能将那青碧蟒从湖里赶出来吗?”段白飞望着盆地里的湖面,轻摇折扇,问身边的一位白须老者。

白须老者轻捋长须,笑道:“段三公子高看老夫了,老夫这点微末境界,尚做不到翻江倒海。”

“天长老过谦了。”段白飞笑了笑,他虽然从未见过城主府这位天长老的神通手段,却没少听过他的威名事迹,这位在白云城绝对是一位排得上号的恐怖存在。

“小女子的微末小事,让长老费心了。”秦如兰朝白须老者躬身作礼道。

“二姑娘客气了。”白须老者道,“俗话讲的好,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老夫既然受城主府供奉,自然要为城主府分忧。二姑娘切莫再与老夫道谢了。”

“辛苦长老了。”秦如兰欠身作揖。

白须老者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秦心如,道:“大姑娘,听说你们来的路上遇到一个非常有趣的小子?”

“是。”秦心如点头道,“那小子只看一遍别人的招式,自己就能依葫芦画瓢照着施展出来,施展两三次之后就能运用自如,甚至还能把自己对招式的理解融入进去,单论这份理解力和悟性,堪称天才。只可惜他战门先天闭塞,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人。”

“那大姑娘觉得他是天才多一点呢,还是废人多一点呢?”白须老者问道。

第二十七章 再现怪梦

“当今天下,武者为尊,强者为王,战门先天闭塞不能修炼,自然是废人一个。”徐慕容背负双手,神色傲然,对白须老者的提问不以为然,觉得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可笑。

被提问者秦心如反倒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微皱眉头,若有所思。

白须老者的目光落在徐慕容身上,捻着胡须道:“徐二公子未免太过着相了。在老夫看来,凡有一技之长者皆为人才,有一技之长且能为常人所不能者,便可称之为天才。”

“那‘天才’二字岂不是太不值钱了?”徐慕容撇撇嘴角,不以为意。

白须老者没有与他争论,而是看向秦心如,问道:“大姑娘觉得呢?”

“心如心思愚钝,恳请长老教诲。”秦心如躬身作礼道,她听得出白须老者话中有话,可又猜不透白须老者究竟要说什么,只好虚心求教。

“城主府产业宏大,衣食住行等各行各业均有涉猎,需求四方人才,大姑娘今后再遇到此类偏才,不妨赏其一份差事。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的问题而已,城主府养得起。”白须老者道。

秦心如忙躬身应道:“心如谨记长老教诲!此行回去,心如立刻派人去寻那小子,给他一份合适的差事。”

段白飞轻摇折扇,眼角余光偷瞄白须老者,心里不由感慨:“难怪城主府久盛不衰,长老供奉皆为城主府的未来殚心竭虑,只要是对城主府发展有利的,即便是再小的道理也不嫌繁琐,掰碎了讲给年轻的掌权者听。哪像我们家的供奉,各个都把架子端得高高的,平日里多说一个字都怕失了身份。都是供奉,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哎——”

“照青碧蟒的出没规律,它要后天晚上才会出来猎食,你们几个年轻人怕是耐不住性子在这里枯等,找地方玩去吧,有老夫一人守在这里即可。不要走得太远,百里之内但凡有危险,老夫可以第一时间赶到。也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以免惊到青碧蟒。去吧。”白须老者摆手道。

秦心如五人如蒙特赦,高兴地手舞足蹈,朝白须老者作礼告别后便急不可耐地下山去。自人群里分出一些人跟在他们身后下山去了,这些人是他们的扈从。

……

山谷、寒潭、水雾、翩翩舞姿。

三目天狼王站在寒潭旁的冰晶上,强忍着阵阵袭来的刺骨寒冷,心里甚是满意,因为这一次它又往前前进了一步,这表明它的实力又提升了。

它眼睛眨也不敢眨,盯着水雾里的曼妙舞姿,恨不得把每一个动作都刻进脑子里,只可惜每次离开山谷后,它就会忘掉大部分,只记得寥寥几个动作。

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动作,却也让它受益匪浅,它速度变得更快,力量变得更强,身体变得更加雄壮,它甚至发现自己比以前聪明了许多。

它知道,这些变化都是寒潭上的曼妙舞姿带来的,所以它恨不得贴到寒潭边上去看,但寒潭实在太冷了,无法靠近。

它很羡慕在前面的猛虎、巨猿、大蟒等,尤其是那只小山一般雄壮的巨猿,距寒潭最近,看得最清楚。

……

三目天狼王非常愤怒,因为不知从哪里来的三只黑豹,竟然不顾它的多次警告,再次入侵它的领地,抢掠它的猎物,似乎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地盘,所以它今天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三只黑豹,让它们知道狼王威严不容侵犯。

三目天狼王率领狼群很快寻到三只黑豹,并将其包围,为验证自身实力的增长,三目天狼王让群狼为其掠阵,它一狼独斗三豹。

战斗毫无悬念可言,三只黑豹被三目天狼王轻松咬杀,压倒性的胜利。

三目天狼王愈加向往崇拜寒潭上的舞蹈,它决定等它儿子再长大一点,就带着它一起去寒潭。

然而,当它带着胜利的喜悦回到狼巢时,竟发现在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不明物体袭击了这里,它的妻子和一众族人全都倒在血泊里,它的儿子不知踪迹。

三目天狼王狂怒不已,立刻召集黑森林所有狼群为其寻子。

最终噩耗传来,它的儿子被人类掳走了。

当它看见它的儿子没了活气,被该死的人类挂在大树上时,它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它发誓要让这个该死的人类在其爪下苦苦挣扎。

……

张小卒醒了,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一动未动,只是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夜空,以及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事实上他的目光并没有焦距,他在发呆。

这个奇怪的梦让他内心很压抑,梦中他是以三目天狼王的身份存在,当他感受到儿子没了生命气息,被“张小卒”拴在树干上时,他心都碎了。

那绝望而又愤怒的滋味,完全无法用言语表述。若非要表述,那便是绝望地想毁灭整个世界,愤怒地更想毁灭整个世界。

张小卒不禁怜悯这位绝望而又愤怒的父亲,甚至心怀歉意,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他是被迫防守反击,不得已而为之。要怪只能怪它是头畜生,不通人语,无法交流,又不辨是非,否则就可避免这场生死恶斗。

“咦,你醒啦?”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张小卒耳边响起,把张小卒从恍惚状态叫醒。

“啊?”张小卒恍惚地应了声,目无焦距地看向声音来源,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看见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和火红的身影。

“你叫什么?”红裙少女俯身看着张小卒问道。

“我叫张——”张小卒下意识地张嘴欲答,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漂亮的红裙少女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红裙少女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就好像在看一件私属物品。

直觉告诉张小卒,眼前这个红裙少女很危险。

可是张小卒感觉这不是他自己的直觉,而像是狼的直觉,来自狼对危险的敏锐嗅觉。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莫非是因为梦境太过真实,让我产生了一些狼的兽性?”张小卒心里又是一阵恍惚。

“喂,你怎么话说一半?!”红裙少女语调轻提,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我叫张大毛。是——是你们救了我吗?”张小卒选择相信他的“兽觉”,脑瓜子一动,胡乱诌了个名字,坐起身观察四周情况。

听见张小卒报出的名字,红裙少女开心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是在笑“张大毛”这个名字土,而是因为这个名字透露出张小卒身份普通,大户人家的孩子可没有起这种名字的。身份普通,她便无需顾忌,可以安心地在张小卒额头上烙上奴隶烙印。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正昏迷在悬崖边上,一个翻身就会滚落悬崖,很危险,于是我们就把你挪到这个安全位置。你伤得很重,好在你昏迷前服用了续骨生肌丸,所以伤口恢复得很快,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我们还是给你简单包扎了一下。”赤面老者说道。

张小卒发现身上果然扎了绷带,前胸、后背和肩膀的伤口都包扎得严实,搞得就像穿了件背心,忙站起身躬身致谢:“多谢诸位仗义相救!”

同时心中再次感激秦如兰赠药之恩,若非有灵药相助,以他身上的伤,只怕流血也流死了。

张小卒试着舒展了下上身,只有胸口处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肩膀和背上的伤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不得不再一次惊叹药效强大。

“少年郎是哪里人?为何要来这危险的黑森林?”戴冠老者问道。

“我是上坝村的猎户,旱灾闹得厉害,家里没了粮食,只能冒险进黑森林找吃食。”张小卒半真半假地回道。

“那狼王是你斩杀的?”赤面老者问道。

“恩,是我杀的。我差点被那畜生吃了,还好我天生力大,一刀把它劈了。对了,那畜生呢?我得扛它回去喂老娘。”张小卒心有余悸地说道,这点无需假装,因为他真的差点被狼王吃掉。

“哈哈,在那边火上烤着呢。我们只取了两条腿,剩下那些足够你带回去喂老娘的。”赤面老者指着身后不远处的篝火堆笑道。

至于张小卒说是凭天生力大杀了狼王,他是不信的,红裙少女和戴冠老者也是不信的,三目天狼本就是狼中王者,天性凶猛,更何况是化妖的三目天狼,哪是轻易能对付的。况且张小卒还是一个力门未开的人,就算他天生力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只看张小卒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就知道他和三目天狼王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地厮杀,没有一定的硬实力,只靠天生蛮力是做不到的。

不过张小卒没说,他们也不便细问,心想等会把张小卒收服了,再慢慢问也不迟。

张小卒望向篝火堆,果然看见两只硕大的狼腿正架在火上烤,并且已经烤得金黄流油,他当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噜噜地叫唤起来。

“呵呵——”张小卒干笑两声,以掩饰肚子乱叫的尴尬。

“哈哈,少年郎醒的正是时候,肉刚刚烤好,咱们去那边边吃边聊。”戴冠老者笑道。

“多谢。多谢。”张小卒急忙感谢,可他心里却咯噔一下,因为他看见了坐在篝火边烤肉的四个大汉的额头,上面烙着狰狞而又可怕的奴隶烙印。

张小卒识字不多,但刚好认识“奴隶”二字。

在张小卒的意识里,豢养奴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多是无良恶霸,因为他觉得但有一点良心也不会把人当畜生一样看待,所以奴隶烙印让他对红裙少女三人的警惕再升一级。

“少年郎,续骨生肌丸可是价格不菲的灵丹妙药,你随便卖一粒就够你一家人度过旱灾用的,干嘛还要冒生命危险进黑森林?”戴冠老者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啊?!”张小卒诧异地叫了声,“那药丸这么值钱吗?”

药丸的强大功效张小卒已见识并切身体验过,所以他知道药丸肯定很贵,但没想到会这么贵,卖一粒就足够一家人度过旱灾,那不得几十两白银一粒吗,这也太贵重了吧。

“是啊,市面上一粒续骨生肌丸卖二百两,如今闹旱灾,药材紧缺,现在恐怕要卖到三百两一粒。怎么,你不知道吗?这药不是你的?”戴冠老者问道。

他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目的就是为了问最后一个问题,不直接问是怕引起张小卒的警惕,而一旦张小卒表明丹药和他没有关系,就能彻底坐实张小卒普通人的身份,如此就能放开手脚给他烙上奴隶印记了。

“啊?!三——三百两一粒?!”张小卒大脑有点跟不上思考,他在艰难地运算,秦如兰一共给他二十粒,一粒三百两,总共就是六——六千两!

张小卒嘴巴张得足以塞进去一个拳头。

干他娘啊!

早知道就拿去卖了啊。

六千两换成粮食,两个村的人就是躺在粮食堆里吃也吃不完啊。

何苦在这里被野猪撵得跟兔子一样,被狼群追得跟孙子一样。不,还不如孙子呢。

第二十八章 臭气冲天

张小卒慌忙地把手伸进腰间的布袋里,摸到白瓷瓶后顿时松了口气,生怕和狼王战斗的时候弄丢了。掏出白瓷瓶,打开看了眼,见只剩下四粒丹药,不禁肉疼得闭上眼睛。心疼了好一会,这才把白瓷瓶放回布袋,并使劲扎紧布袋口。

张小卒的真实反应明确地告诉红裙少女三人,这续骨生肌丸不是他的。

“少年郎,快坐下,尝尝这烤肉味道如何?”戴冠老者热情地招呼张小卒在篝火旁坐下,先用匕首割了一块烤得金黄的腱子肉递给红裙少女,然后削了一大块,足有二三斤,递给张小卒,顺带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少年郎的续骨生肌丸是何来啊?”

张小卒很想假装矜持谦让一番,可肚子实在太饿了,一直在咕噜噜地打鼓抗议,以至于烤肉一入手,闻着那钻鼻入腑的肉香,根本把持不住,两手捧着,当即大口朵颐起来。

“嗯嗯——呜呜——”

张小卒嘴里一边发出对烤肉味美的赞美声,一边又被烫得呜哇乱叫,根本没功夫回答戴冠老者的问题。

红裙少女三人看傻了眼,他们第一口肉还没嚼烂呢,张小卒就已经快把一块二三斤的大肉吃完了,这是饿死鬼投胎吗?

他们又哪里能体会得到张小卒的饥饿。

想想这三天张小卒的经历。

先和拦路的蒋四平恶战一场,几乎耗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最后只吃了玉米饼补充力气。紧接着第二天又和黑野猪恶战一场,又一次耗干力气,醒来虽有肉骨头吃,但大半肉骨头都被他分给状元几人了,他只吃了两三块外加几张玉米饼。尚未到第三天,狼群找上门来,一通没命逃窜再加一场生死恶战,彻底抽干了他的力气。

可想而知张小卒究竟有多饿了。

“多吃点,多吃点,两只狼腿都是你的。”红裙少女笑眯眯地看着张小卒,还把匕首递给张小卒,让他自己从狼腿上割肉吃,心道:“能吃好啊,吃的越多力气越大,力气越大就越能打,越能打就越能帮我赚钱。”

“小姐,你也多吃点。三目天狼肉质鲜美,是难得的美味。化妖的三目天狼更是难得,对修者大有益处。”赤面老者说道。

张小卒只听见说好吃了,忙里偷闲附和道:“恩,好吃,非常好吃。”

一刻钟,张小卒消灭了一整只狼腿。

红裙少女三人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全都半张着嘴,瞪圆眼珠子直盯着张小卒的肚子看,满脸地不可思议。可要知道这只狼腿足有二百多斤重,而张小卒吃下了一整只狼腿不说,他的肚皮竟然一点也没隆起,甚至看起来还有点瘪,好似没吃饱。

二百多斤的肉去哪里了?三人无法理解。

“可——可以吃吗?”张小卒很羞涩,盯着另一只狼腿小声问道。

“可——可以。”红裙少女咽了口唾沫,替张小卒撑得慌。尽管不相信张小卒还能再吃下一只狼腿,可她还是以防万一地给自己削了一块,又削下四块大的扔给四个奴隶大汉。

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也给自己削了一大块。

所有人都看着张小卒大快朵颐,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事实上张小卒自己心里也是如此。

他只感觉肚子里像是装了一个无底洞,怎么吃都填不饱,甚至是越吃越饿,饿得他自己都害怕,感觉身体出了问题。因为起初没开吃之前,他只是感觉肚子饿,可几口肉下肚后,他开始感觉从头发稍到脚指甲,身体的每一个细小微粒都在喊饿。而一口肉下肚,还没落底呢,就好似变成了一股热流,顺着血管流向身体每个部位,最终填充进嗷嗷待哺的微粒中。

每当一个饥饿的微粒被填饱,就会传递出舒爽的满足感,数不清道舒爽的满足感汇聚在一起,传递进张小卒的大脑,张小卒只感觉舒服地要飞起来一般,飘飘欲仙都不足以形容这种美妙的感觉。

所以,此时此刻,张小卒可谓是冰火两重天,一边是饿得发昏,一边是爽得想飞。

一只比自己还重的狼腿下肚,肚子只是半瘪不饱的,张小卒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出问题了,可他也不敢多想,因为想也想不出原因,不就是饿吗,那就使劲吃呗。

“嗝——”

又一刻钟过后,第二只狼腿只剩下了骨头。张小卒抱着鼓胀的肚子,美美地打了个饱嗝,终于吃饱了。

红裙少女三人直愣愣地看着张小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生怕张小卒鼓胀的肚皮嘭的一声炸开。同时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切了块烤肉留着,否则现在只能瞪着地上的骨头挨饿。

就连一直麻木没有表情的四个奴隶大汉,也都望着张小卒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甚至觉得他们的主人会放弃收这个奴隶的打算,因为这家伙实在太能吃了,怕是养不起。

“少年郎,你这肚子可——可真神奇啊!”戴冠老者说道,除了神奇,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哎——哎哟——”张小卒突然抱着肚子叫起来。

红裙少女吓得站了起来,连退好几步,和张小卒拉开距离。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说:干哟,这厮的肚皮要被撑炸了,赶紧躲远点,别被溅一身屎。

“肚子——肚子疼!”张小卒难过地叫道,腹中绞痛,好似脏腑肠子都拧到了一起。

所有人都翻白眼,心说,吃那么多,疼死你都是轻的。

“抱——抱歉,我去那边方便一下。哎哟——”张小卒艰难地站起身,道了声歉,夹着裤裆就往一个方向跑去。感觉有一股洪荒之力即将失去控制喷薄而出。

砰砰——噗噗——

咚咚——轰轰——

只一会儿,就听见张小卒消失的那个方向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声音。

呼——

一阵山风吹过,红裙少女等人的脸当即就绿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臭,太臭了,奇臭无比!

多呼吸一口都感觉自己会被毒死!

“少——少年郎,你能不能去下风口,你——你他娘的拉的是人屎吗?”赤面老者被张小卒的屎臭得爆了粗口。

“等——等一下。啊——啊啊——臭死我了!哦——哦哦——舒服!”

砰砰砰——咚咚咚——

张小卒放炮一般,一边被自己的屎臭得喘不过气,感觉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一边又荡气回肠,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红裙少女三人听见这一连串声音,脸色顿时由绿转紫,撒腿就跑。

三人一口气跑出很远才停下来。

“呕——”红裙少女扶着树干直接吐了,直把昨天晚上吃的都吐了个干净,这才舒服了一点。

戴冠老者忙递上水袋,给红裙少女漱口。

“回去我要把他放粪坑里浸十天!”红裙少女咬牙切齿道。

“这小子身上有古怪。”赤面老者压低声音道。

戴冠老者点点头,道:“正常人怎么可能吃得下那么大两只狼腿,可他偏偏吃下了。依我看,他可能有某种诡异的功法,能把吃进肚子里的食物立刻分解转化为能量,并且快速地吸收掉。”

“如果真有这种功法,那可太逆天了。”赤面老者惊道。

“为什么?”红裙少女没听明白。

赤面老者讲解道:“小姐,你想想,那么大两只狼腿,加起来四五百斤,结果呢,吃到他肚子里最后剩下的估计连四十斤都不到,也就是说另外那些都被转化成能量吸收了,这是多么惊人的吸收率。可要知道,我们平时借助丹药修炼时,也仅仅能吸收丹药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六十的能量而已。”

“我明白了!”红裙少女激动地脸颊泛红,眼睛亮得如黑夜里的星星。

“喂,你们都去哪里了?”张小卒的呼喊声远远传来。

“在这边。你——解决了吗?”戴冠老者应道。

“没,还差一点。只是听见突然安静,以为你们不告而别了呢。你——你们——啊——再等一下,我——我——马上就好。哦——”张小卒回道。他声音刚落,这边就听到了一针急促的砰砰乓乓声,还夹带着他舒服地呻吟声。

“呕——”红裙少女再次扶着树干呕吐起来。

张小卒躬身垫脚,悄摸地回到篝火边,拿起他的猎刀,然后悄摸地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十九章 屎遁

张小卒借着漫天的恶臭逃遁了,并在心中给自己这泡威力无穷的屎点了个赞。

本来他对红裙少女三人的警惕与防备已经逐渐放松,因为除了红裙少女看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还有那四个大汉额头上刺眼的奴隶印记,让他感觉不舒服外,红裙少女三人在其他方面都尽显友善与热情。

萍水相逢,不仅给他包扎伤口,还一直守在身边等他醒来,怕他昏迷时遭到野兽袭击,醒来后又对他嘘寒问暖,并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吃烤肉,这对生性纯良的张小卒来说,已经足够为他们自己赢得一张好人卡。

然而,坏就坏在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并被张小卒清楚地听在耳朵里。他们以为隔得远,并压低了声音,张小卒肯定听不见,却不知张小卒的听觉极其敏锐,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听觉,张小卒非常惊奇,他也不理解为何自己的听觉突然间变得这么敏锐,就像换了一双狗耳朵一样,除了听觉,嗅觉和视力也都提升了好几倍,而这些变化都是在他彻底填饱肚子后发生的。

那感觉就像吃了三目天狼肉,自己就得到了三目天狼的本领。

红裙少女三人的对话让张小卒异常惊悚,突然变得这么能吃,像个怪物一样,他自己都稀里糊涂并感到害怕,又哪里有什么诡异的功法,但这话说出来红裙少女三人肯定是不信的,若是被他们三个控制住,又说不出他们想要的功法,最后指不定会被他们活体解剖研究。

张小卒哪敢不逃。

月光很淡,夜很黑,但一点不影响他的速度,因为三十步之内,他的视野清晰如昼。

他真切的感觉到,力量和速度再一次攀升,相较和狼王战斗之前,提升了一倍之多。除此之外,身体的灵敏和柔韧性也都有了十足的提升。

在山林中奔跑,腾挪纵跃,张小卒竟有一种如鱼得水的快活感。

“少年郎,你好了吗?”

“少年郎?”

“喂,少年郎,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少年郎?!”

赤面老者叫了很多声,张小卒却无一声应答。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脑子里第一反应竟不是张小卒跑掉了,而是怀疑张小卒是不是被自己拉的屎臭死了。

“过去看看。”红裙少女挥手吩咐四个奴隶大汉。

“主人,人不见了。”

直到奴隶回来禀报,三人这才变了脸色,只是他们不明白张小卒为什么要跑,他们尚未在张小卒面前露出恶意啊?

“混蛋!混蛋!混蛋!”

红裙少女异常愤怒,张小卒的一招屎遁让她感到智商和尊严都被玩弄了,精神上更是遭受严重摧残,估计要被恶心得几天吃不下饭。她怒气勃发,手往腰间一拍一抽,刷,一条丈长的火红色鞭子出现在她手里。鞭身很细,只有小拇指粗,应是一直藏缠在她腰上的。

啪!

红裙少女抖鞭一甩,爆出一道清脆的鞭响,只见鞭身上突然弹起一根根锋利的倒刺。她挥舞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四个奴隶身上,并骂道:“废物!都是废物!回去就把你们四个卖到犬市去!”

啪啪啪——

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四个奴隶身上,锋利的倒刺轻松撕碎他们身上的麻布衣,并钩进皮肉里,鞭子一抽便将皮肉翻起,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四个奴隶跪伏在地上,咬牙强忍着皮肉之苦,哼都不敢哼一声,因为他们知道惨叫和求饶只会引来红裙少女更加恶毒的鞭策。他们更怕惹怒红裙少女,真把他们卖到犬市去。

犬市并不是进行犬类交易的市场,而是一个供有钱人娱乐玩耍的场所,以满足他们残忍而又变态的癖好。

犬市里有很多个大笼子,奴隶和野兽会被赶进笼子里,让他们在笼子里互相厮杀。可怜的奴隶们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和野兽厮杀,若他们表现的英勇,或许会有人把他们买下来,如若不然,等待他们的只会是被野兽活活撕食,引得观众席上有钱的老爷和富婆们的尖叫和谩骂。

所以,犬市是奴隶们最恐惧的地方,他们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进犬市。

“也不怪他们,实在是那小子太狡猾了。”赤面老者难得为四个奴隶说了一句话。

“哼!”红裙少女冷哼一声,鞭子在空中空甩两下,只听啪啪两声脆响,黏在鞭身上的血渍和肉沫都被震飞了,在空气中爆起一团血雾,再观鞭身,干净得如水洗一般。又见她右手拇指按下鞭柄上一个凸起的按钮,遍布鞭身的锋利倒刺竟刷的一声全都缩了回去。

用过后无需清洗,只需轻甩两下就能干净如初,可见这红鞭的材质绝非凡品,倒刺收放自如,亦是巧夺天工的设计。二者合为一体,这丈长的红鞭岂能是凡品。

凤舞鞭,是它的名字。

是红裙少女十六岁成人礼,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爱不释手。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跑?莫不是我们刚才的谈话被他听到了?”戴冠老者困惑道。

红裙少女想也不想就摇头道:“这么远的距离,除非他长了一双狗耳朵。”

“定然是他心中有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戴冠老者语气肯定道。

三人的眼睛一下亮了,愈加肯定张小卒一定藏有神秘功法。

“呵呵,想跑?哪有那么容易。”赤面老者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白玉瓶,鸡蛋大小,瓶身有细孔,可以看见瓶内有亮光一闪一闪。

他拔开瓶塞,一只头小屁股大,一闪一闪闪着白光,形似萤火虫,但个头比萤火虫大几倍的蓝色昆虫飞了出来,它扇着翅膀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朝一个方向飞去。

这蓝色飞虫名叫恋子萤虫,是一种非常稀少的昆虫品种。它之所以被起名叫恋子萤虫,是因为它产卵后就会一直守在卵子身旁,直至死去。若因某些意外和卵子分开,只要不超出百里的距离,它都能凭借它的天性找回卵子身旁。

因为恋子萤虫能精确的找到卵子,便有人利用它这点特性将之制成路引。取恋子萤虫卵将其培育成恋子萤虫,待其进入产卵期便利用药剂将其催眠,当需要使用时,再用药剂将其从休眠状态唤醒,让其产卵。如此,即可在百里内定位一件物品,或者定位一个地点。

就比如赤面老者这只恋子萤虫,赤面老者让它在张小卒身上产了卵,如此,只要张小卒逃不出百里之外,恋子萤虫就能精确的找到它产的卵子,顺便也就带着赤面老者找到了张小卒。

这些城里人玩的高科技,张小卒哪能想得到。此刻他正站在一座小山头上沾沾自喜,并冲红裙少女三人所在的方向竖中指呢。

恋子萤虫飞的很快,眨眼间就飞出十数步,红裙少女纵身跟上,道:“无需二老出手,我要亲手驯服他。”

“且看小姐神威。”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笑着点点头。

在他们二人看来,张小卒虽然拥有斩杀化妖三目天狼王的实力,不容小觑,但他毕竟受制于战门先天闭塞,实力再强也不可强过气门圆满境的红裙少女,更何况红裙少女还有中品武技和凤舞鞭傍身,所以他们非常放心让红裙少女独战张小卒。不,确切点说是驯服,就像驯服一匹不听话的野马。

当然,放心归放心,他们还是会紧随左右,以防万一。

第三十章 紧追不舍

张小卒气喘吁吁,背靠树干瘫坐在一根树杈上,他已经在山林里连续跑了将近四时的时间,热汗早已浸湿他的头发和衣服,全身上下水洗一般,胸口、肩膀和后背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似有崩裂的危险,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

甫一停下,张小卒顿时感觉热得如浑身烤火一般,热汗更是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往外冒,要命的是,他喉咙如炭烤,干得要冒烟了,而悬在腰间的水袋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狼肉性热,他一口气吃了那么多,再加上流了很多汗,此时一停下来才发现口渴难耐。

张小卒舔着干裂的嘴唇,好想一头扎进水里。

“这黑灯瞎火的,短时间肯定追不过来。容我喘两口气再跑,顺道找水。”张小卒看着逃来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实在是累的厉害,一动也不想动,他随手摘了两片树叶扔进嘴里,嚼起来又涩又苦,但好在汁液挺多,可以润一润嘴唇和冒烟的嗓子。

“奶奶的,这小子是属猴子的吗,跑得这么快?”跟在恋子萤虫屁股后面连翻两座山头,仍不见张小卒的身影,赤面老者有些郁闷。

夜里不比白天,他们虽然修为高眼力好,可荆棘藤蔓、树枝蛛网的,又是跟在恋子萤虫后面,不能随心所欲捡宽敞的路走,所以难免碰到刮到。这一路追下来,几人已是灰头土脸。尤其是红裙少女,一身红裙已经沾染得不成样了,裙摆还被荆棘藤条刮了几道口子。其实进山本就不该穿裙子,拖里拖拉,极不方便。穿裙带花的,不过是爱美的虚荣心作怪罢了。

戴冠老者摘掉粘在额角的一缕蛛网,苦笑道:“他是猎户出生,自小跟山林打交道,在这深山老林里逃窜,可以说是如鱼得水,跑得快很正常。小姐,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有他们四个紧追下去,不怕那小子跑掉。”

戴冠老者示意红裙少女大可停下来休息一会,把追捕任务交给四个奴隶即可。

“不!”红裙少女回答的斩钉截铁,似乎已经铁了心要亲手捉拿张小卒。

她粉嫩红白的脸蛋,已经被香汗和着灰尘染成了花脸,靓丽夺目的红裙也变得肮脏破乱,失了光彩,青丝长发上粘了许多蛛丝灰尘,整个人从头到脚显得狼狈不堪。

她抿着嘴,寒着脸,咬碎了银牙,无需照镜子她也知道此刻自己是多么狼狈,她理所当然地把一切都归咎于张小卒,并暗暗发誓,当张小卒没有利用价值后,一定会把张小卒卖到犬市去。

她不曾想,亦不会想,造成这一切的其实不是旁人,而是她自己,是她毫无道理的恶意与贪婪造成的,在她的认知里她做的并想做的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不是她思想病态,而是当今社会就是如此。

强者为尊,弱者为奴,有钱有权的强者就该受万人敬仰、享无上尊荣,没钱没权的弱者活该受奴役。强者赞世间美好,弱者叹世事不公。然而当有一天弱者有幸晋升为强者,他们往往只会看到世间美好,而不去瞥一眼不公的世界。

可悲的是,如若有人站出来大喊,要改变这个病态的世界,所有人,包括受奴役的弱者,反而会认为这人是个疯子。

所以,病的不是一个人,或一群人,而是这个世界。

……

张小卒很幸运,顺着山凹只用了小半时时间就找到一条河流,河水清澈,流水潺潺,河面很宽,足有十丈的距离。

哗啦啦——

张小卒蹲在河滩上,捧起清澈的喝水,大口大口贪婪地吞咽。河水甘甜沁凉,顺着咽喉一路流淌,沁入肺腑,恰解浑身燥热。直喝得肚子发胀,方才停下。

张小卒正准备跳进河里洗个痛快,突觉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冷不丁吓了个机灵,猛一转头并大声呵斥道:“谁?!”

夜很静,只有虫鸣和潺潺流水声。

张小卒挠了挠头,觉得是自己幻觉了。他的目光落在河岸边一株茅草上,细长挺翘的茅草叶上落了一只萤火虫,好大个一只,一闪一闪的,跟个小灯笼似的,抑不住嘀咕道:“野猪比外面的大,狼比外面的大,就连萤火虫都比外面的大好几个个头,黑森林里是不是啥都比外面的大?”

若是搁在闲时,他一定会把这只大个萤火虫捉来玩玩,可眼下浑身黏糊糊的像黏了一层厚厚的浆糊,外加热辣辣的难受,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便没心思理会这只大个的萤火虫。

张小卒转身跃向河中,身体尚未触到水面,却似乎已经感受到河水浸入皮肤的清凉感,甚至忍不住舒服地呻吟出声。

呜——

一道急促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听见身后炸裂的破空声,张小卒的头皮当时就炸了,尾椎骨冒寒气,浑身汗毛根根炸竖,有心想躲,奈何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好在他猎刀一直握在手里,此刻手腕急急一抖,将猎刀斜背于身后,以求护住致命要害。

啪!

嗤啦!

突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急追而来的红裙少女。

张小卒的猎刀刀身挡住了凤舞鞭,奈何鞭软可曲折,前稍部分担着刀身抽在了张小卒的左胳膊上,七八根倒刺直接钩入皮肉,红裙少女猛地一拉,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哗啦!

张小卒吃疼惨叫,身子被鞭子拉拽失去平衡,跌落在河沿上,溅起一片水花。

“跑啊,继续跑啊!”红裙少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讥讽中透着冰冷。

张小卒遍体生寒,想不到对方竟如此紧追不舍,看都没看红裙少女一眼,一头扎进河水里,借流水之力往下流淌去。

“咯咯——”红裙少女看着张小卒狼狈逃窜模样,胸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笑得花枝招颤,没急着追,而是冲水花荡漾的水面喊道:“张大毛,我定要把你驯服,让你乖乖做我的战奴。”

河边茅草叶子上的“大个萤火虫”飘了起来,顺着河岸往下游飞去。

张小卒躲在河水里,隐隐听见了红裙少女的喊声,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再也顾不得胳膊上的伤,使出吃奶地力气往前游去。他暗暗庆幸自己水性很好,否则被堵在河边死路一条。

“你们接着追,我洗漱一下。”

到底是爱美的女人,此时遇见清澈的河流,再也忍不住身上的肮脏,想在河边洗漱一番。

四个奴隶紧追而去,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让红裙少女安心洗漱,他们去一旁守着。相较于追张小卒,他们二人更重视红裙少女的安危。尽管红裙少女只是一个庶出的小姐,不太受家族重视,但也正是因此,他二人才求得这么一份肥水差事,想那嫡出的小姐,以他们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侍奉。所以红裙少女的安危和他们的利益挂钩,自然不敢有差池。

河流中间足有两丈多深,张小卒藏在水下游得很是畅快,嘴里咬着猎刀,手脚并用,外加借助水流的力量,一口气的时间竟往下游游出两百多步的距离。直到实在憋不住,这才昂着头把口鼻悄悄浮出水面,迅速地换了一口气就重新潜入水下,都没来得及观察一下河两岸的情况,继续往下游游去。

一连换了几十口气,也不知到底游了多远,直至感受到河流在变浅,张小卒才停下来,不敢再往下游去,怕河流变成浅滩,失去深水的掩护,必然会留下逃跑的痕迹,难免又要被红裙少女几人顺着痕迹追上。

他非常忌惮红裙少女几人的追踪能力,因为他压根没想到红裙少女几人能这么快追上来,要知道现在可是黑夜,他又在深山老林里七拐八弯翻了好几座山头,即便让他自己按照原路返回,他都不确定自己能找回去,可结果却是他前脚刚停下不久,红裙少女几人后脚就追来了,他们的追踪能力实在太恐怖了。所以这一路游过来,张小卒都是在河流中央的最深处潜游,借助深水的掩护,不留任何痕迹。

张小卒悄悄地游进河边的芦苇丛中,整个身体浸在水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悄悄地观察河两岸的情况,待确定暂时没人追上来后,他轻轻挥动猎刀劈砍芦苇,砍出一条往下游逃路的痕迹,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不留痕迹地潜回河流中央的深水出,一潜到底,用猎刀扒着河底的沙子,逆流而上。

在河流边上一片厚厚的水草丛里,一根芦苇管从水底悄悄冒出,把一片翠绿的草叶顶起一寸高,然后便没了动静。

水流悄悄带走了河底泛起的泥浆,一切归于平静。

第三十一章 苟活不得

张小卒微昂着头,嘴里叼着一根芦苇管,芦苇管另一端伸出水面一寸高,藏在一片大水草叶子的底下,呼出的气体和水面上新鲜的空气以芦苇管为通道交替循环。

他整个身体藏在水草下面的水里,猎刀深插在河底的沙子里,两腿盘着猎刀刀柄,以此固定住身体,一动不动。

张小卒抑不住沾沾自喜,为自己聪明的脑瓜子点了个赞,觉得任谁看到他留在芦苇丛的痕迹,都会顺着痕迹往下游追去,谁能想到他会潜水逆流而上,所以他断定红裙少女几人这次不可能寻到他。

况且这一次他非但没有留下逃跑的痕迹,连气味都被水掩盖了,所以就算他们带着最优秀的猎犬,也是无用。

除非他们当中有人有透视眼,能在黑夜里穿透水面上厚厚的水草看到潜藏在水里的他,但这显然是不肯能的。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只大个的“萤火虫”落在了张小卒头顶上方一片伸出水面的水草草叶上,蜷缩在水里的张小卒全然不知。但张小卒的心却咯噔一声悬了起来,因为他听见岸边有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他听得清楚,有两道脚步声就停在他藏身的岸边。

“一定是找不到我的踪迹,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了。”张小卒心中告诉自己,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而,让他不解与紧张的是,脚步就停在岸边不动了,从头到尾一句交谈也没有,他有心想偷瞄岸上什么情况,可又不敢,怕暴露了行踪。

岸上无动静,张小卒也不敢有动静,如此僵持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岸上终于有了动静。又有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张小卒根据脚步声推断来的应该是三个人,可让他心悬的是脚步声和之前的一样,停在了他藏身的岸边。

“主人,人藏在水里。”

“哦。藏了多久了?”

“奴才们追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躲在水下了,到现在又过去一刻钟的时间。”

“一动未动?”

“没。”

“咯咯,很厉害嘛!”

听着岸上的对话,张小卒一颗心当即凉了,显然第一次脚步声停下时他就被发现了,可笑的是他还一直信心满满,认定别人没有发现他,就好像自己蒙着自己的眼睛站在人家眼皮底下,掩耳盗铃,像足了傻逼。不是像,压根就是。

岸上不是旁人,正是红裙少女一行七人。

张小卒听到的第一批脚步声是紧随恋子萤虫追来的四个奴隶,他们一路尾随恋子萤虫精确地找到了张小卒的藏身地,他们的主人说要亲手驯服张小卒,所以他们就没有“打扰”张小卒,而是站在岸边等他们的主人过来。

第二批脚步声便是洗漱一番后才追上来的红裙少女、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他们三人得知张小卒竟然在四个奴隶的眼皮底下藏了一刻钟的时间,全都忍不住放声大笑。

“咯咯,张大毛,出来吧,别躲了,本小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红裙少女对着张小卒藏身的位置讥笑道。

张小卒臊得脸颊发烫,不过他可不会乖乖听话,除非他真是个傻憨憨,他拔出猎刀,身子一拧,在水底翻了个水花,就往河中央的深水区扎去,想故技重施,水遁。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红裙少女冷哼一声,冲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欠身道:“劳烦二老请他上岸。”

“我来。”赤面老者应声道。

说罢,纵身一跃,如大鹏展翅,掠向河面。他低呵一声,一脚踩在水面上,只见流动的水面竟以他的脚底为中心整个凹了下去,感觉就像一个重物压在张开的薄膜上,薄膜不堪负重陷了下去。

赤面老者就这样面带微笑,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立在水面上,也不说话。

咕咕——咕咕——

只见凹陷的水面突然冒起大量水泡。

张小卒魂飞天外,只感觉背上突然压了一座山,把他死死地压在河底,任他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山岳一般的重量把他胸腔里的气都挤了出来,河水咕噜噜地往他嘴里直灌。

肚皮快速地胀了起来,胸腔窒息似要爆炸了一般,眼珠子外凸,耳道胀疼,四肢扒着河底的沙石,逐渐没了力气,眼前阵阵发黑,张小卒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淹死了。

张小卒好难过,因为他死也想不明白红裙少女几人是怎么追上他的,难道是有专门追人的神奇功夫么?就像此刻把他定在河底动弹不得的神奇功夫,简直如变戏法一般神奇。

然而,赤面老者就像掐指算好一般,就在张小卒快要淹死时收了脚,凹陷的水面瞬间恢复正常。

张小卒只觉背上压力忽然消失,忙手脚并用往水面扒拉,咕噜噜,水还在不停地往嘴里灌,但身体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向水面。

哗啦!

张小卒如鱼跃龙门般窜出水面,张大嘴巴,恨不得全世界的空气都灌进他的嘴巴里,可还未等空气灌进嘴里,就听砰地一声,被河水撑得鼓胀的肚皮狠狠挨了一下,把肚子里的水全都捣了出来,他张着嘴巴,喷着水柱摔向岸边。

砰!

张小卒如死鱼一般摔在岸边的草地上,连滚十余步方才停下,蜷缩着身体如大虾一般,他好想好想喘一口气,可肚子里的水一股劲一股劲的往外喷,让他喘不上气。

“呜——”

过了好大一会儿,张小卒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生怕少喘一口气就憋死过去。

张小卒双手撑着草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鼻涕眼泪糊满了脸。有些是呛出来憋出来的,有些是他哭出来的,他在为捡回一条狗命而痛哭。

“张大毛,把你的秘密说出来,然后做我的奴隶,否则——死!”

红裙少女淡漠的声音响起,听在张小卒耳朵里是那样冰冷无情。

“咳咳——”

张小卒一阵急咳,咳出许多鲜血,也不知是咽喉还是肺腑受伤了,咳完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赤红双目看向红裙少女,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没有秘密,也不愿做你的奴隶!”

说话间他的目光突然被一只大个的“萤火虫”所吸引,这“萤火虫”嗡嗡地绕着他飞,似乎想落在他背上。

盯着“萤火虫”,张小卒目光猛地一颤,他想起来了,之前在河边他见过这只大个的“萤火虫”,当时他以为背后有人所以猛地转身,而这只大个的“萤火虫”正趴在他身后的一片草叶上。

“难道当时这只大个‘萤火虫’并不是在草叶上,而是趴在我的背上,因为我猛地转身才把它惊飞到草叶上的?刚才这只大个‘萤火虫’在哪里,是不是也在我的背上?难道——”

张小卒目光盯着飞舞的萤火虫,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亮,似乎抓到了问题所在。他猛地把手背到身后,抓了抓,可是什么也没抓到。

张小卒不由地困惑,拧着头看向后背,想知道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缠裹的绷带上,心中猛然一惊,这绷带可不是他的,而是红裙少女一行的。

嗤啦!

张小卒也顾不得伤口有没有愈合,刀尖一挑把绷带挑断,又咬着牙三两下把绷带从身上扯下来。他这一路又是流汗又是泡在水里的,伤口早已和绷带黏在了一起,这一扯直接把几处伤口都扯开了,好在续骨生肌丸药效强大,伤口深处已经愈合,只剩表层较浅的疤口,但还是把他疼得直抽冷气。

啪!

张小卒把血赤糊拉的绷带摔在地上,只见那飞舞的“萤火虫”径直飞向地上的绷带,最后落在上面一动不动。

霎时间,张小卒都明白了,同时内心阵阵发寒。

是这只奇怪该死的‘萤火虫’带着红裙少女一行人找到他的,而红裙少女一行人给他伤口缠绷带的时候就没安好心,也就是说打一开始红裙少女一行人就对他心怀恶念。

张小卒想不通,人究竟得坏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对刚见一面的陌生人心怀恶念?这样的人不早该被老天爷一个雷劈死吗?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活着?还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骗人的屁话?

这一刻,怒气在张小卒的心里奔涌升腾,老村长教给他的“与人为善”的思想理念正在被一点一点侵蚀。

“这是什么?!”张小卒指着落在绷带上的“萤火虫”问道。

“咯咯,发现了么,也不算太笨,只可惜晚了点。”红裙少女倒也没急着逼张小卒就范,倒给他讲解起来,道:“它叫恋子萤虫,它能在百里之内找到它产的卵,无需视觉无需嗅觉,凭的是天性本能。”

“好神奇的虫子。”张小卒抑不住惊奇,他不怪恋子萤虫,只怪自己见识太短,目光从恋子萤虫身上离开,又看向红裙少女问道:“刚才如何把我定在水底,让我动弹不得?”

“小子,你可看好了,让你开开眼界。”赤面老者呵道,随之右掌对着河面虚空一拍。

张小卒诧异,不明白他在干什么,隔那么远对着河面拍什么?但紧接着他就张着嘴巴呆立当场。

只听轰隆一声,似有一座无形山岳落进了河流,竟将流淌的河水生生截断了,随即断为两截的河水哗啦作响,窜向空中数丈高。

张小卒唇舌发干,内心震惊无比,同时惊悸后怕,若刚才赤面老者也是这么一下,他多半会和流动的河水一样被一斩两截了。

“做我的奴隶,生,反之——死!”红裙少女再次说道。

“死便死,又何妨?”张小卒无惧,他不愿做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死也不愿。

为了苟活,张小卒可以做任何让步,但绝对不可能是出卖自己的自由和灵魂。

“哟呵,还挺有骨气。你不怕死吗?”红裙少女讥笑问道。

“怕死,但不是不敢死!”张小卒道。

“呵呵,你敢死,不知你家中老娘敢不敢死?不知大坝村的乡里乡亲敢不敢死?”红裙少女问道。她还记得张小卒说他是大坝村的村民。

“你敢?!”张小卒赤目如血。虽然大坝村是他胡诌的一个村子,可听在他耳朵里就像是在说柳家村。

“一群贱民,蝼蚁不如,想杀便杀,有何不敢?”红裙少女冷声道。

第三十二章 反制

天边已经泛白,要天亮了。

这一夜对张小卒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可是黎明并没有给他带来光明,反而让他身陷绝望,看不到一点逃命的机会。黑夜尚且不能逃脱,白天那就更没希望了。更何况看了赤面老者的神通本领后,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可能找到第二次逃跑的机会。

“一群贱民,蝼蚁不如,想杀便杀,有何不敢?”

张小卒听得出红裙少女说的不是狂话也不是气话,因为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与淡漠,就好像是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般正常不过,张小卒禁不住惊悚与胆寒,感觉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像他想象得那样和平与美好,而是无比的混乱与残酷,他们这些山沟沟里的穷苦人在大城市的富贵人家眼里竟如蝼蚁一般低贱,生杀予夺,高兴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张小卒不由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暴露真名和住址,否则就会被红裙少女拿捏的死死的。他再怎么渴望自由,再怎么有尊严有骨气,也不可能拿柳家村父老乡亲的性命为赌注,柳家村是他心中永远不能触碰的底线。

张小卒瞥了眼四个奴隶大汉,说实话,起初他是打心底瞧不起这四人,觉得他们活得没有尊严与灵魂,不如死了算了,但现在他不得不收起自己的轻视之心,因为或许他们不是不想死,而是背负了太多太多,不能死,也不敢死。

就比如,现在有人拿柳家村二百余口人的性命威胁他,而他又无力反抗,那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惟命是从,什么尊严与灵魂,全都一文不值。

“真是该死啊!”张小卒愈想愈气,咬着后槽牙,眼中怒火喷涌,朝红裙少女扬起了猎刀,似乎也是向上层社会麻木不仁的统治者们说不。

“勇气可嘉!”红裙少女看着张小卒,轻轻挑眉,手中凤舞鞭啪地一甩,锋利地倒刺根根立起,含笑冲张小卒说道:“我说过要亲手驯服你,便给你一战的机会。男人爱征服烈马,女人也同样喜欢。来吧,让我体验一番驯服烈马的快感,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我的脚下,做我的战奴!”

“痴人说梦!”张小卒冷笑。

说罢,双手持刀,如离弦之箭,冲向红裙少女。

在张小卒眼里,红裙少女不足为惧,进山还穿裙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时心血来潮跑山林里来找乐趣的,若不是旁边有两个神通大能的老家伙护着,他保证自己能揍得红裙少女跪在地上喊爷爷。

“太慢了!”红裙少女凤舞鞭甩出,还不忘讥讽张小卒一句。

张小卒速度虽快,却快不过凤舞鞭,一片火红的鞭影在他前方铺展开来,封住了他所有的进攻路线。他已经尝过凤舞鞭的狠辣,心中自不敢大意。

鞭影层层叠叠,张小卒分不出真假,索性一刀劈出。

三步杀之破空斩。

相较于和狼王战斗时,张小卒的力量再次增长,此时的他双臂一振足有万斤之力,磅礴的力量连他自己都禁不住咋舌。

破空斩,势大力沉,斩向前方漫天鞭影。

轰!

斩空了。

猎刀在草地上斩出一道半人深的沟壑,掀起一片草屑和沙土。

“竟有如此蛮力,难怪能斩化妖狼王!”戴冠老者看见张小卒一刀之威,禁不住惊叹。

赤面老者点点头,语气惋惜道:“只可惜战门先天闭塞,不然真是一棵练武的好苗子。”

“真是野蛮,不过我喜欢!”

红裙少女后跃,躲开漫天的草屑和沙土,目光贪婪,极具侵略性地扫量张小卒,似是欣赏一件难得的宝贝。

张小卒闭嘴不语,扬起猎刀再次冲锋,冲刺的速度相较之前更快了些。

“单凭蛮力,你如何胜我?”红裙少女冷笑,凤舞鞭甩出,娇喝道:“蛇舞!”

随着红裙少女的一声娇喝,凤舞鞭在空中突然盘起,唯有鞭稍昂起,如毒蛇吐信。红裙少女腰身扭动,如水蛇漫舞,盘于空中的凤舞鞭随着她的舞动突然活了起来,鞭稍嗖的一声射向张小卒。

张小卒看得清楚,那鞭稍可不是软的,而是藏了一个扁棱形的镖头在里面,若是被这鞭稍射中身体,定要被扎个血窟窿,若是扎得稍微深一点,再配合鞭身上的倒刺,一扎一拉,定是血肉横飞,想想都恐怖。

“破!”张小卒怒喝一声,又是一记破空斩,直斩向射来的鞭稍。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

巨大的撞击力让张小卒的双脚生生定在原地,不得寸进。张小卒双手虎口震得发麻,万万没想到看似柔软的鞭子竟然暗藏着不弱于他一刀之威的巨力,并且猎刀的刀刃还被藏在鞭稍里的镖头给崩了一个豁口。

更让张小卒吃惊的是,如此猛烈的撞击竟没把鞭子震开,那火红的鞭子似黏在了刀身上一样,并顺着刀身缠了上来,好似一条随棍而上的毒蛇。

张小卒急忙一记一字斩斩出,把盘在刀身上的鞭子甩了出去。

“怎么会有这么大力?!”

“好高明的鞭法!”

张小卒心里震惊连连,忍不住怀疑红裙少女的烈焰红裙下是不是藏着一个肌肉虬髯的壮硕身躯。

“哼!”红裙少女看出了张小卒心中的震惊,冷哼道:“我已修至气门圆满,气贯全身,感通自然,力可顺发,举手投足间万斤之力挥洒自如,你一个战门闭塞的废物自是无法理解。不过,既然你自诩天生神力,并以之为傲,那我便以力降你,击溃你的自傲。”

“神龙摆尾!”红裙少女大喝一声,抡臂一甩,凤舞鞭破空而出。

呜——

刺耳的破空声震得草叶颤抖,地面震颤,可见这一鞭蕴含了怎样庞大的力量。

“斩!”

三步杀,有进无退,张小卒瞠目怒喝,迎着当头劈下的鞭子冲了上去,同时一记大回旋斩出。

当!

刀鞭交击,如山岳相撞,震耳欲聋。

张小卒脚下连退十余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手中的猎刀只剩半截,而红裙少女站在原地轻挑嘴角,完好无埙的凤舞鞭再次破空而出。

显然,这一次碰撞张小卒输得彻底,连猎刀都折了一半。

砰!

凤舞鞭携带山岳之力抽打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一道深长的沟壑。

张小卒狼狈翻滚,堪堪躲过这一鞭。

然而张小卒尚未喘匀一口气,红裙少女的下一鞭就紧接而至。

鞭子擦着张小卒的后背抽在地上,锋利的倒刺在张小卒背上撕下一块皮肉,鲜血直流。

呜——

呜——

呜——

一鞭快过一鞭,一鞭强过一鞭,红裙少女似有无穷之力,用之不竭,一鞭鞭抽得张小卒毫无还手之力。

张小卒被逼得节节败退,上蹿下跳、前翻后滚地闪躲,像个可笑地猴子。他拼尽全力地闪躲,却不能完全躲过鞭子的攻击,仅十余鞭子过后,他的前胸后背、胳膊大腿上就添了好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呵呵,小姐的鞭法又有长进,已经能发挥出《纤舞》鞭法一半的威力了。”戴冠老者捋须笑道。

“小姐聪慧,修炼资质上佳,只可惜是庶出,若是嫡出之女,早已在同辈中闪耀光芒。”赤面老者道。

戴冠老者道:“你我二人当尽心尽力,助小姐在明年的孤岛求生中夺得一个好名次,如此小姐在家族中的地位才能提升,就能获得更多的权利与资源,以小姐的资质必能一鸣惊人。”

“是啊!”赤面老者点头道,随即又皱眉道:“听说城主府二小姐也是资质过人之辈,最近正随城主府的大供奉在黑森林里寻机缘,恐怕是要跨入海之境了,小姐想要赢过她怕是难啊。”

“呵呵,白家正摩拳擦掌准备报仇呢,这位二小姐能不能活着出岛都难说。咱们小姐也无需争那第一第二,躲着一点便是。”戴冠老者道。

“正是。正是。”赤面老者连连点头。

轰!

凤舞鞭又一次抽在地上,溅起的沙土把躲之不及的张小卒掩埋了。他露在外面的双腿倒腾了几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最终没能成功,似乎已经力竭。

“终于没力气了吗?不能气贯全身,力气终归有限,不一会便耗干了。”红裙少女望着半截身子埋在沙土里的张小卒冷笑道,手腕一抖欲把凤舞鞭收回,可凤舞鞭并没有飞回,而是嗖的一下崩直了。

红裙少女不自主地愣了一下,可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瞬间,只见沙土中暴起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朝她扑来。

这身影还能是谁,正是张小卒。

张小卒手抓鞭稍,被倒刺钩进掌心肉也不觉疼,径直扑向红裙少女。

红裙少女刚要反应,却惊恐地发现张小卒的速度竟然快如鬼魅,几乎一瞬间就逼到近前,在她做出反应前右手腕已被张小卒大力擒住,想要挣脱,竟撼之不动,紧接着咔嚓一声闷响,钻心之痛自手腕传来,随之右手失去了知觉。

“啊——”红裙少女吃疼惨叫,心生恐惧,感觉右手腕被张小卒生生抓断了。

第三十三章 斗智斗狠

红裙少女右手腕被张小卒生生捏断,凄厉惨叫,然而却激不起张小卒半点怜悯之心。

张小卒浑身上下挨了凤舞鞭数十下,大小伤口无不血肉外翻,触目惊心,他只恨手中无刀,不能一刀剁了这毒妇,此刻只是捏断她一直手腕,解恨尚且不能,又怎会怜悯她。

红裙少女的右手失去知觉,凤舞鞭脱手落下,张小卒一把抓住,另一只抓住鞭稍的手在红裙少女身上连绕几下,最后一圈绕过红裙少女颀长白皙的脖颈,再搭着肩膀绕到背后。

张小卒绕到红裙少女身后,一手抓着鞭柄,一手抓着鞭稍,把凤舞鞭当做了麻绳用,将红裙少女捆绑起来。

这一连串的惊变看似很长时间,实则是石火电光间就完成了。

“站住!别动!”张小卒擒住红裙少女,将其挡在身前,冲已经往这边扑将过来的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怒吼,同时双手用力,凤舞鞭上的锋利倒刺轻松刺破红裙少女的衣服,扎进了她的血肉中。尤其是绕在红裙少女脖颈上的那一圈,锋利倒刺扎破白嫩的皮肉,鲜血顺着颀长的脖颈流淌下来,只需再用一点力,倒刺就会齐根没入脖颈,刺透咽喉气管、血管。

“啊——”红裙少女凄厉惨叫,疼得涕泪横流。

她深知凤舞鞭的恐怖,倒刺扎进肉里越是挣扎就会扎得越深,伤口会撕得更开,鲜血流得更快,这些她都在奴隶身上试验过,比谁都清楚,所以即便疼得撕心裂肺,她也不敢挣扎。

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听见张小卒的怒吼,也都瞬间停住脚步。因为张小卒双目赤红,目眦欲裂,似要择人而噬,一眼就能看出他正处在暴走边缘,只要他手上轻轻用力就能取红裙少女性命,他二人怎敢拿自家小姐的性命冒险。

此时此刻他们方才明白过来,战斗一开始张小卒就在故意示弱,让他们以为他远不是他们家小姐的对手,让他们放松警惕,麻痹大意,而张小卒却在不着痕迹地拉远战场,只待距离足够远时就暴起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他们家小姐,而麻痹大意的他们根本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即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做不到瞬间跨越那么远的距离跑到近前护小姐周全。

心机深沉,好算计!

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凝目盯着张小卒,再也不敢把他当做没有见识的傻小子看待。

此时细细想来,他们才恍然发现,张小卒虽为鱼腩,可并没有任他们拿捏,恰恰相反,他反而一直处在主动的一方牵着他们走。若不是他没见识,不知道恋子萤虫这种追捕神器,此时恐怕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少年郎,你不要自误!”戴冠老者呵道。

“滚你娘的!”张小卒丝毫无惧,张嘴就是粗口怒骂,同时手上用力。

“啊——”红裙少女顿时痛苦惨叫。

对红裙少女,张小卒根本不会怜香惜玉。若不是他计谋得逞,此刻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已经被红裙少女玩弄得如何凄惨,怕是额头上已经烙下奴隶烙印。

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投鼠忌器,心知张小卒此刻正处在暴走边缘,一句话,甚至可能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会刺激到张小卒,让他做出疯狂的事。

一时间,二人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一句,憋屈至极。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我可是白云城齐家三小姐,你若敢杀我——啊——”红裙少女强忍着疼痛,本想出言威吓张小卒一番,哪知话没说完就被张小卒一脚踹在膝盖窝里,当即跪了下去,可张小卒硬拽着凤舞鞭没让她跪下,这一拽直将倒刺深深地钩进她的血肉里,有几处甚至已经钩到了骨头上。

“啊——”红裙少女疼得几近昏厥。

张小卒啐了口唾沫道:“你现在是阶下囚,还敢威胁老子?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子刮了你的脸?”

张小卒捏着鞭稍上的扁棱形镖头,锋刃抵在红裙少女粉嫩的脸蛋上,上下摩挲。

红裙少女顿时花容失色,一时间竟忘了浑身的疼痛,颤着音惊恐道:“你——你——你千万不要乱来,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对她来说,刮花她的脸蛋,绝对比杀了她还残忍。

这个残酷的世界,女人的地位远不如男人,可以说除了那寥寥几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剩下的女人几乎全都是男人的附属品,地位低下自不必说,若再没有一张好面皮,便连成为附属品的资格都没有了。

红裙少女非常清楚她自身的处境,她是庶出之女,暂且凭借还算漂亮的容貌和优秀的修炼资质,略受家族重视与栽培,若不出意外她会像大家族出生的所有女子一样,作为家族利益联姻嫁出去,她自身条件好,无需他自己多说,家族也会把她高嫁一些,给她选一个不错的夫家。可若她容貌尽毁,一切都会改变。不能联姻给家族带来利益,又是庶出之女,家族必会立刻舍弃栽培,到时候她那两个嫡出的姐姐定会狠狠地把她踩在脚下蹂躏。

所以听见张小卒威胁要刮花她的脸,红裙少女当场吓得魂飞天外,一动不敢动。

张小卒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折磨你的。”

“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红裙少女急声道。

张小卒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张大毛,要么活,要么死,绝不可能做你们的奴隶。你们也不要说什么‘现在收手放你一条生路’之类的蠢话,像你们这种好事不做坏事做尽、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多屁眼、禽兽不如的人渣,说话就和放屁一样,没人会信。”

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被张小卒一通骂骂得险些背过气去,咬牙切齿道:“只要你不伤害我们家小姐,你想怎样就怎样。”

嘴上这么说,可在他们心里张小卒已经是死人一个,并且会死得非常凄惨。

“看见前面那座山没有?”张小卒指着左前方很远处的一座山,说道:“山头上有一棵歪脖子树,就是树杈上蹲着一只黑鸟的那棵。”

此刻恰逢日出东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在铺撒在山头上,让山头上的景色清晰地呈现在视野里。

“你——你的眼睛能看这么远?!”赤面老者震惊问道。

张小卒能看到歪脖子树他不奇怪,那歪脖子树独立一处,长得高大,再加上光线好,视力好的人都能看见,可张小卒能看到树杈上的黑鸟就让他很不可思议了,他自觉比张小卒的视力强几十倍不止,但却是在张小卒的提醒下才勉强看到那只黑鸟的,也就是说张小卒的眼力远强于他,这让他如何不震惊。

戴冠老者也是一脸震惊的看向张小卒。

“小爷天生眼力好,不服吗?信不信我刮花她的脸?!”张小卒手上用力,锋利的镖尖刺破了红裙少女脸颊上白嫩的皮肤,只需用力一划,红裙少女的脸蛋就得破相。

“啊——啊——”红裙少女吓得惊魂尖叫,叫声震得张小卒耳朵嗡嗡响。

“冷静。别冲动。天生的牛逼。我服气。”赤面老者忙安抚张小卒,差点被张小卒气得吐血,不明白张小卒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简直莫名其妙。

戴冠老者也是气得直翻白眼。

张小卒故意的,他就是要让那二人知道他的情绪极不稳定,随时随刻都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让他们忌惮,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张小卒深深地惧怕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因为之前赤面老者在他面前展示的神通本领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在他原有的认知里,这种隔空击物的神通应是天上神仙才有的本领,可赤面老者却轻松施展出来,以至于赤面老者在他心里就差不多和天上神仙一样厉害,不知还有怎样的神通本领,所以尽管他擒住红裙少女这个人质,可被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盯着,心里依然直突突,没有一点安全感。他不得不耍一点小心思,尽可能地钳制住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如此方能安心一些。

“你们六个去往那棵歪脖子树下,我在这里等着,当我看到你们一个不少地出现在歪脖子树下时,我就放了她。咱们欢欢喜喜,一拍两散。另外,去的时候一下都不能回头,回一下头我就在她脸上划一刀子。再给你们提个醒,不要想着玩心眼耍花样,小爷我天生眼力好,爬到那棵大树上能全程目送你们去歪脖子树下。”张小卒指向河对岸一棵非常高大的乔木。

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听完张小卒的话,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因为张小卒算计的非常好,让他们找不到可乘之机。

他们本以为张小卒会让他们站在这里别动,然后擒着他们家小姐逃命去。若是这样,他们完全可以凭借远超张小卒的修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吊在张小卒后面,然后再找机会救下他们家小姐。

可万万没想到张小卒不按常理出牌,反而自己不动让他们动,如此一来他们就非常被动。他们不能保证照张小卒说的做后,张小卒会不会真的放了他们家小姐。

从这里到那座山,看似距离不远,可望山跑死马呀,目测至少有三十里的路程,这还不算从山脚到山顶的距离。如此远的距离,若他们到了那歪脖子树下,张小卒却出尔反尔,他们将无计可施。

没人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张小卒不愿意,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更不愿意。

第三十四章 踏水而驰

“啊——”红裙少女的喉咙里再次发出惊悚尖叫,因为张小卒的左手正在缓慢滑动,她能清楚地听见利刃割破她脸皮的嗤嗤声。

“呜呜,不要,不要啊!求求你,快住手,什么我都听你的。啊——”红裙少女涕泪横流,苦苦哀求。泪水滑过伤口,混着鲜血沿着脸颊流下。

张小卒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盯着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

既然没人喜欢被牵着鼻子走,那么就必须有一方屈服,张小卒在用行动告诉对面的两个老头,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想要他们家主子活命,那就照他的话乖乖去做,否则大家鱼死网破。

“住手!”

“我们照你说的做!”

“但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出尔反尔,我二人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必将你挫骨扬灰!”

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很快就屈服了,因为张小卒拿住了他们的死穴。

“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要你们遵守游戏规则,我保证你们的主子性命无忧。”张小卒保证道,亦是在安抚他们,他也不敢把这两人逼得太狠。

“小姐,你且委屈一会,我们很快就回来救你。”赤面老者安抚红裙少女道。

“哎,我们走。”戴冠老者长长叹了口气,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里,并且输得体无完肤,深深的挫败感不由地在他心中升起。

“别忘了,不能回头。”张小卒冲远去的六人大声喊道,提醒并警告他们。

目送赤面老者六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张小卒不禁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往回放一放。与赤面老者二人对峙的短短时间里,他尽管处处占得上风,可精神上承受的压力远超肉体上的伤痛。所以此刻甫一松一口气,压力的瞬间释放让他不禁生出阵阵眩晕感。

“不能放松,想要活命,还早得很。”张小卒只松了一口气,就立马又绷紧了神经。

他右手擒住红裙少女,不让她乱动,左手解开系在腰间的布袋袋口,之前与红裙少女战斗时,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布袋,因为布袋里装着价值连城且功效强大的药瓶,他掏出药瓶往嘴里倒了一粒续骨生肌丸。

一口吃了三百两银子,心疼的要命。

“张嘴。”张小卒内心中挣扎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强忍不舍,决定给红裙少女吃一粒续骨生肌丸,他需要红裙少女活着,可以为他争取很多逃命时间。

红裙少女虽然一直背对着张小卒,可她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张小卒的动作,因为她心中无限恐惧,生怕张小卒突然对她下毒手,所以张小卒掏药吃药她都看在眼里。张小卒昏迷的时候,他们翻过张小卒的布袋,所以她知道张小卒吃的是续骨生肌丸。她好想讨一粒吃,可又不敢开口,怕惹怒张小卒。

孰料,张小卒沉默半晌后,竟然又倒出一粒丹药,再听见张小卒让她张嘴,红裙少女当即知道这粒丹药是要给她吃。她飞快地张开嘴,同时泪水横流,她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否则张小卒怎么会给她吃续骨生肌丸。

“记住,欠我三百两。”张小卒喂红裙少女吃下续骨生肌丸,忍不住抽着嘴角说道,心里肉疼啊,因为他知道这三百两是不可能讨回来的。

“我——我会还你的。”红裙少女怯怯道。

“最好是别还了,我可不敢再见到你。”张小卒撇嘴道。

红裙少女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张小卒的意思是说再见面她会找他报仇,忙说道:“我保证,只要你不杀我,不刮花我的脸,我绝不找你报仇。我保证。”

“鬼才信!”张小卒冷笑。随之望向戴冠老者消失的方向,问红裙少女道:“你说他们现在到哪里了?希望他们遵守游戏规则。你知道我是不想杀你的,否则不会给你丹药吃,可若他们不遵守游戏规则,我就只能拉着你共赴黄泉。”

“放心,他们一定不会乱来的。”红裙少女说道,只不过她心里也是打鼓的,只能期望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否则反而会令她陷入危险境地。

“上树一看便知。”张小卒道。说罢,擒住红裙少女的肩膀,脚点地面,纵身飞跃。

哒哒哒——

张小卒脚尖点在水面上,竟如蜻蜓点水,又如雨燕过隙,竟然踩着水面过了河。

双脚落在河对面,转身望着缓缓流淌的水面,张小卒半张着嘴,震惊地说不出话,一时失了神。

此刻若是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突然杀出,定能轻松救走红裙少女,还好他们不在附近。

踏水而驰,张小卒只是怀着侥幸心理试一试的,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成功了,他感觉如做梦一般不真实。

他很快从震惊中醒来,心中猛地一凝,迫切的想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僻静之地,仔仔细细地理一理接连两次的怪异梦境,把梦境里所有关于寒潭起舞的舞姿一点不漏地整理出来,并学会它们。他刚才正是心血来潮,学着寒潭舞姿踏波而驰,结果踏着水面轻轻松松过了河。

躲避狼王的攻击是借用了寒潭舞姿的力量。

斩杀狼王是借用了寒潭舞姿的力量。

擒拿红裙少女是借用了寒潭舞姿的力量。

踏波而驰又是借用了寒潭舞姿的力量。

若再不知道寒潭舞姿的强大,张小卒就是个傻子。

张小卒震惊,然而红裙少女比他更震惊,因为她气门圆满境的修为都做不到踏波而驰,更何况手里还擒着一个人。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张小卒还是一个战门先天闭塞的人。

“这——”红裙少女的大脑跟不上思考。

“你——你不是战门先天闭塞,是你用某种方法制造出的假象,对不对?!”红裙少女愣了半天,忽然感觉抓到了问题关键,冲张小卒大叫问道。

张小卒耸了耸肩,做出一副被你猜中了的表情。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而这些秘密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为避免被人当成妖怪看,还是把自己变得正常一点好,就当自己确实有制造战门闭塞的假象的办法好了。

“呜呜——”红裙少女哭了,非常委屈,呜咽道:“你为什么要做出战门闭塞的假象?若不然哪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她确实感觉委屈,因为她本是打算把张小卒收为扈从的,若张小卒不做出战门闭塞的假象,让她认为他没资格成为她的扈从,她又怎会退而求其次要收张小卒为战奴,不收张小卒为战奴,张小卒就不会极力反抗,不极力反抗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她不曾想过,事情的根源并不在张小卒到底是不是战门闭塞,而是因为她生了恶念。

张小卒对红裙少女的委屈哭诉不明所以,抓着她的肩膀纵身跃起,噌噌噌,三两下就跃上了河岸边那棵参天乔木的顶端。

张小卒眺目远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没有看到戴冠老者六人的身影。又在茫茫的灌木丛中仔细寻找了一番,仍然没有搜寻到六人身影。张小卒当即暗道一声不好,心知两个狡猾的老家伙恐怕是不愿遵循游戏规则了,此时恐怕已经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亦或是正在潜伏过来的路上。

“看来你的两个老仆并不想你活啊。”张小卒声音冰冷到了极点,身体里每根神经都绷紧了,目光巡视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藏人的位置。

“你——你别激动。”红裙少女吓得脸色煞白,急忙安抚道:“或许他们进了林子,或是被高大的灌木挡住了,你再仔细找找。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来了,我也会让他们再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因为我已经知道你不会杀我了,我没有必要再冒不必要的风险,不是吗?”

“希望如此。”张小卒沉声道,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左手抓住了鞭稍,只要戴冠老者或者赤面老者敢突袭,他保证第一时间拉动凤舞鞭割断红裙少女的喉咙。

不就是死吗?

拉个千金小姐作伴,赚大了。

“你看!”红裙少女突然惊喜大叫,朝一个方向努嘴,高兴道:“他们到那里了。啊!那是什么?!”

红裙少女最后一声大叫,带着震惊与害怕的情绪,因为她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正追在戴冠老者几人的身后。

顺着红裙少女努嘴的方向,张小卒看到了戴冠老者几人的身影,他们是从一片小树林里窜出来的,但只有四道身影,少了两个奴隶的身影,不知道去哪里了。四人身后一个庞然大物紧追着出了树林。

张小卒盯着那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不禁唇舌发干,一颗心脏砰砰猛跳。他认识这个庞然大物,确切点说是在梦境里见过,是那山谷里靠寒潭最近的那头巨猿。

第三十五章 凶残巨猿

张小卒盯着巨猿,唇舌发干,心脏砰砰猛跳。

他不是害怕,而是抑制不住地惊喜与亢奋,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并快速地放大,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他想冲过去,干掉这只黑巨猿。因为黑巨猿距寒潭最近,只差几步之遥,它一定看得真切,记下了寒潭水面上的每一个舞蹈动作,干掉它或许能像干掉黑野猪和狼王后一样,得到关于它的梦境,得到它对寒潭舞姿的记忆。

若能得到完整的寒潭舞姿,张小卒相信自己一定会变得非常强大。变强大后就不会走到哪里都被人霸凌,被人支配。这些时日的经历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清楚的认识,友善和平只存在于他们的山沟沟里,外面的世界是残酷无情的,弱小者行走于这个世界,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变强大是他迫切渴求的,近乎着魔的渴求。

然而,张小卒这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仅在脑海里持续了一瞬间,下一刻就忙不迭收起了这个愚蠢的念头,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只见黑壮巨猿身躯近乎五丈高,那可真如小山丘一样,可它动作一点也不笨重,甚至可以说身轻如燕,因为它一个纵身竟跃出十多丈的距离,两个纵身就追上了一个奴隶,它蒲扇一样的大手对着那个奴隶随意一捞,就像捞鸡崽子一样把那个奴隶抓进了手里。

嗤啦!

张小卒没有听见声音,可胜于听见声音,因为他眼力好,看得非常清晰,脑子里自动配音。

那可怜的奴隶在黑巨猿手里还没来得及挣扎,竟被黑巨猿一手抓着一条腿活撕了。鲜血染红了空气,脏腑肠子洒落一地。

黑巨猿的强悍与凶残,吓得张小卒心肝乱颤,哪还敢对它有非分之想。

然而,黑巨猿的凶残远不如此。只见它一手抓着一半鲜血淋漓的尸体,竟扔进嘴里啃鸡腿一样撕食起来,三两口就啃光了半具尸体,又三两口将另一半也撕食了。

“呕——”张小卒直接扶着树干吐了起来,脸色煞白如纸。

“呕——”红裙少女更加不堪,跪在树干上张着嘴往外直倒,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嗤啦!

几个呼吸过后,另一个奴隶也惨遭毒手,成了黑巨猿的腹中餐。

张小卒的目光落在黑巨猿的肚子上,心想另外两个奴隶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另外让张小卒震惊的是,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竟然完全不顾奴隶的生死,只顾自己闷头逃窜,这说明他们两个不是黑巨猿的对手。

想想赤面老者的神通本领,再看他现在孙子一样的逃窜,张小卒半张着嘴,感觉自己的脑容量不足,想象不出黑巨猿到底是多厉害。

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的修为远高于两个奴隶,逃跑的速度自然不在话下,在黑巨猿吃掉两个奴隶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个已经和黑巨猿拉开三百多丈的距离。

“它——它——它在干什么?跳舞吗?”把胆汁都吐完了的红裙少女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她抬头望向黑巨猿,竟发现它正垫着脚尖扭屁股,蒲扇大的双手竟然还捏起了莲花指,整得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咕噜——”张小卒使劲咽了口唾沫,道:“好像是的。”

其实他心里的答案是确定的,心中无限震惊道:“这黑畜生竟然在模仿寒潭舞姿,它现在跳舞想干什么?”

张小卒心中的疑问刚起,黑巨猿就给了他答案,只见黑巨猿跳着跳着,小山一般庞大的身躯突然化作一道黑影,两只磨盘大脚竟垫着脚尖踩着灌木丛细弱的枝叶飘了出去。

黑巨猿速度极快,张小卒瞪圆了眼珠子也只能看到一道飘动的黑影。

几个呼吸的时间,它就跨越了三百多丈的距离,追到了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的屁股后面。

“啊!”红裙少女吓得尖叫,显然,她非常担心戴冠老者二人的生命安全。

张小卒也非常紧张,不受控制地攥起了拳头。不过,他不是在担心戴冠老者二人的安危,而是在默默地给黑巨猿加油助威。只要黑巨猿干掉这二人,他就安全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张小卒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视野里,戴冠老者冲赤面老者吼了句什么,隔得太远,张小卒听不见。不过张小卒猜测,应该是拼命之类的话,因为他们两个突然转头扑向身后的黑巨猿。

赤面老者身体跃在空中,身体表面竟浮起一层红芒,就像燃烧的烈焰一般。尤其是他抡起的拳头上,更是红芒耀眼,宛如一颗赤红的小太阳。

戴冠老者也不甘示弱,手里多了一把三尺短剑,短剑在他手里嗡嗡作响,周身精光流转,似有精灵附于剑上。他手持三尺短剑,身影飘忽不定,突然出现在黑巨猿的身后,三尺短剑刺出,霎时间光芒绽放,剑尖吞吐出五尺剑芒,似能斩却一切。

虽远隔十多里地,但张小卒能清楚地感觉到赤面老者的烈焰拳头和戴冠老者三尺青锋所蕴含的无穷力量,心里不禁为黑巨猿捏一把冷汗,但马上他就知道他太小瞧黑巨猿了。

只见黑巨猿面对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的夹击,一点也不慌张,一拳砸向赤面老者,这一拳无光无色,朴素无华,与赤面老者光芒耀眼的拳头形成鲜明对比。

砰!

一声巨响,两个拳头轰在一起,光芒破碎,鲜血溅射。

黑巨猿朴素无华的拳头击碎了赤面老者的耀眼神拳,连带轰爆了赤面老者的身体。就这么简简单单一拳,就把在张小卒心中如神一般存在的赤面老者给轰杀了。

赤面老者死不瞑目,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与此同时,戴冠老者也遭受了黑巨猿毁灭性的打击。

面对他的三尺宝剑,黑巨猿只是左手往后一捞,直接就把三尺宝剑给抓在了手里,那吞吐的剑芒和流转的精光当即暗淡了下去。黑巨猿捏着三尺宝剑顺势一扫,戴冠老者闪躲不及,确切点说是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剑劈成了两半。

眨眼间,黑巨猿不费吹灰之力,连灭二人。

张小卒震惊地张大嘴巴,足以塞下拳头,这场短暂而又血腥的战斗让他感到深深地震撼。任你光芒蔽日,气势如虹,我一拳灭之。任你宝剑在手,可斩天地,我一抓破之。只要我速度足够快,力量足够大,任你招式华丽,手握神兵利器,我只需一拳即可灭你。

张小卒紧握双拳,身体在颤抖,黑巨猿简单而又粗暴的战斗方式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让他找到了自己的成长路程。

“呜——”红裙少女瘫坐在树干上悲痛大哭,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虽然一直以仆人自居,可在她心里早已把他们当亲人一般看待,此刻目睹两位亲人丧命畜生之手,自是悲痛欲绝。

张小卒缓缓勾起嘴角,若不是出于人道主义,不愿过度刺激正在伤心痛哭的红裙少女,他一定会放声大笑。

什么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便是。

远方,黑巨猿轻松杀了赤面老者二人,竟手舞足蹈地跳起来,似乎非常高兴。也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嫌弃赤面老者二人的肉不合胃口,它并没有撕食他们的尸体。它在灌木丛中兴高采烈地玩了一会后,朝一个方向缓缓离去。

张小卒不由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黑巨猿没往这个方向溜达过来,不然又得接着逃命去了。不过他也不想再在黑森林里待下去了,这里实在太危险,鬼知道黑森林里有多少和黑巨猿一样凶残的凶兽。

想着快点离开黑森林,张小卒又不免担心起张柳两村的狩猎队,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脱狼群的追击?现在还在不在黑森林里?若是在的话,必须得尽快找到他们,让他们离开黑森林。

张小卒感觉自己需要找一个僻静之处,把这些天的所见、所学、所悟、所得都好好地梳理、钻研一番,把自身实力再往上提一截。

“山谷,寒潭,等我力量再强一些就去寻它。”张小卒心中打定主意。

“这下你安全了,很高兴吧?”红裙少女突然停了哭泣,昂头冲张小卒说道。她眼睛红肿,哭成了核桃,嗓子也哭哑了,只是她语气冰冷,听得出其中压抑着强烈的愤怒和恨意。

张小卒的思绪被红裙少女的话打断,他不禁皱眉,听得出红裙少女把那些人的死怪到了他头上,心中不由愤懑,气道:“那巨猿又不是我养的,与我何干?”

“是你让他们去那边的,他们要是不去那边,怎么会碰到巨猿?碰不到巨猿,他们会死吗?”张小卒一句‘与我何干’似乎激怒了红裙少女,她冲张小卒怒吼起来。

“呵呵——”张小卒被她气笑了,怒道:“要不是你们心肠恶毒,对我心怀恶念并穷追不舍,能变成这样吗?我告诉你,这就叫恶有恶报,他们就该死,死的好,死的大快人心。”

第三十六章 幼稚无比

“你——你——”红裙少女有心反驳,可嘴张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张小卒说的都是事实,一时间气火攻心,竟晕了过去,还好张小卒及时伸手抓了一把,不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非得摔断几根骨头不可。

张小卒皱眉看着红裙少女,这女人心肠恶毒,他不愿与她多有纠缠,可若就这么丢下不管,又觉得有失仁道,万一自己离去后有野兽经过,将其撕食,实在残忍。

“哎——”张小卒突然苦笑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太贱,眼前这恶妇明明是敌人,就在刚刚不久前还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可眼下竟然担心起她的生命安全,自己真是贱骨头。

最终张小卒还是没能过得了良心这一关,做不到丢下昏死的红裙少女离去,并以偿还红裙少女的崖边守护和一饭之恩为由自我安慰,心中顿时顺畅很多,不再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贱骨头。

张小卒抱着红裙少女跃下参天大树,将其放在地上,想了想,觉得应该先把捆绑她的鞭子解开,不然在续骨生肌丸的强大药效作用下,鞭身上的倒刺很容易长进肉里,到时候再想解开鞭子恐怕要多受十倍之苦。

想要解开鞭子就要把根根倒刺从红裙少女的血肉里拔出来,张小卒瞪着眼看了好一会也不忍下手,那锋利的倒刺硬拔出来定要带出血肉,想想都觉得残忍。

“世间怎会有如此歹毒的兵器?也不知是谁设计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张小卒嘀咕道,同时狠下心,捏住一根倒刺的末端慢慢拔起。

倒刺钩出一撮碎肉,鲜血咕咕流淌出来。

“啊——”红裙少女生生疼醒,痛苦大叫。

“你——你干什么?!”红裙少女惊恐地看向张小卒,同时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身,奈何身体被凤舞鞭捆得结实,无处使力,一时挣扎不起,反而使得凤舞鞭上的倒刺扎得更深,只得慌忙停下无谓的挣扎。

张小卒没想到红裙少女一下就被疼醒,面对她惊慌而又质问的目光,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好似自己正在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然后被抓了个现行似的。

“我想把你身上的鞭子解开,以免这些倒刺长进血肉里,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张小卒问道。

红裙少女顿时明白后背上为何钻心之痛,原来是倒刺生生从血肉里拔出的缘故,想到凤舞鞭的恐怖,不禁面色惨白,打了个冷颤,颤音道:“没,没有,除了硬拔别无他法。”

“你平日里使完此鞭,如何将倒刺收回,断不可能一根根摁回去吧?”张小卒好奇问道。

红裙少女闻言当即惊叫道:“万万不能,若强行收回倒刺,我会死的。”

凤舞鞭在她身上缠绕了三四圈,后背、前胸以及腰腹都有倒刺扎入,加起来足有二三十根之多,且每一根都是扎进血肉深处,若是按下鞭柄上的按钮强行收回倒刺,无异于把她活撕了。

“柄——柄上有个按钮,你千万不要碰。”红裙少女万分恐慌地提醒张小卒,她既怕张小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碰按钮,又怕张小卒知道后故意按下按钮。

张小卒绕到红裙少女身后,果然在鞭柄上寻到一个小拇指头大小的按钮,按钮微凹于鞭柄,若不有意触动是碰不到的。心里抑不住赞叹道:“好高明的设计!”

思及凤舞鞭的强大杀伤力,张小卒不禁忽略了它的歹毒,对其眼热起来,只可惜《三步杀》刀法与之不匹配,否则他说不定会当一回强盗,夺了此鞭。

“你——你在干什么?”红裙少女见张小卒绕到自己背后就没了动静,不由地紧张不安起来,生怕张小卒对她痛下杀手。

“没干什么。”张小卒随口回道,接着道:“既然没有好法子,只能帮你一根根硬拔了,你且忍着点,忍不住就喊出来,不丢人。准备好了吗?”

“嗯。”红裙少女点头应声。

张小卒一手摁住倒刺周围的皮肉,一手捏住倒刺的端部,慢慢地往外倒拔,尽量不再扩大创伤面,让倒刺顺着刺入的伤口出来。

对红裙少女来说,这无疑是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张小卒摁住她皮肉的手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因剧烈疼痛而颤抖,可她嘴里竟哼都没哼一声,硬是咬着两排银牙忍了下来。

噗!

一根倒刺拔出。

比之先前,张小卒的手法熟练了许多,倒刺没有带出碎肉,可仍然有鲜血汩汩流出,但这是不可避免的。

张小卒不禁皱眉,心说这样下去,待几十根倒刺全部拔出,红裙少女恐怕会流血而亡。

红裙少女虽看不到背上的伤口状况,可能感觉到鲜血的流淌,开口道:“我腰间的囊袋里有止血药粉,你取出来往伤口上撒一点即可止血。”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张小卒惊喜道。寻向红裙少女的腰间,果然看到她束腰上挂着一个绣有红花的囊袋,葫芦大小,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张小卒将囊袋解下来,松开袋口发现里面着实装了不少东西,当中有好几个小玉瓶,不知哪一个玉瓶里装的止血药粉,索性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地上。

“青色的那瓶。”红裙少女道,脸颊抑不住微红,因为她的囊袋里装了许多女儿家用的物什,全都暴露在了张小卒面前。

张小卒并无异样知觉,扒扒捡捡找到青色玉瓶,拔开瓶塞,一股轻微的刺鼻气味飘散出来,像烂番茄的味道,不怎么好闻。他依红裙少女之言,往流血的伤口轻轻撒了些药粉,药粉呈红色晶莹状。

说也神奇,流淌的鲜血甫一碰到药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来,不一会儿伤口就止住血凝固了。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药!”张小卒瞪圆眼珠子,心中无限惊奇,不过想到秦如兰赠与他的续骨生肌丸,同样是药效神奇地让他们这些没见识的土老百姓如见仙丹,想想也就释然了,或许对大城市里的权贵人家来说,这都是平常之物罢了。

有了止血药粉的帮助,张小卒便没了担忧,连拔四根倒刺。自始至终,红裙少女硬是没吭一声,只是她的额头、脸颊和脖颈早已被汗水浸湿,甚至鬓角的发梢都开始往下滴汗,贴身的衣服恐怕也已经被汗水浸透,可见她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只不过硬咬牙撑着而已。

张小卒不禁收起对红裙少女的轻视之心,高看她一眼,这等顽强与坚韧让他抑不住心生敬佩。感受到她的身体因剧烈疼痛而不受控制的颤抖,张小卒再次开口道:“疼就喊出来,并不丢人。”

岂料红裙少女声音淡漠道:“比这疼痛十倍的痛苦我都承受过,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是吗?”张小卒撇了下嘴角,不置可否,他脑海里可还回荡着先前红裙少女被擒住时的惨叫声。

“哼!”红裙少女似是知道张小卒心中所想,冷哼了声,道:“你以为大家族家的富贵子弟都是含着蜜儿长大的吗?”

“若不然呢?难不成和我们土老百姓一样,天不亮就扛着锄头下地刨食,天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旦逢天灾就食不果腹,挖草根吃树皮,饿急了连土都吃。”张小卒反问道。

他手上动作未停,是故意挑起话题来分散红裙少女的注意力,让她少受些痛苦。

“呵呵,若是单比生活条件,穷苦百姓自是望尘莫及,可若比心酸苦楚,穷苦百姓同样是——唔——”

张小卒拔出一根倒刺,疼痛让红裙少女闷哼一声,不过她马上就顺过气接着说道:“同样是远远不及。大家族的基业需要繁衍传承,新一代接班人若只知吃喝玩乐,何以担住传承重担?他们自咿呀学语时就要开始读万卷书,增学识开眼界;自蹒跚学步起就要学礼仪社交。但有错误,戒尺加身。三更起五更睡,几乎没有玩乐时间。更可怕的是武修学业,每一个月一次的药浴,如遭万蚁噬骨,每半年一次的洗髓伐脉,其苦痛堪比遭受无间地狱十万酷刑。你可知道大家族的子弟未及成年便有半数或疯魔或夭折,多是被残酷的武修课业所害。哼,你见到的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不过是不入流的暴发户而已,真正的传承世家的子弟,岂是那么好当的?”

“啊?!”张小卒甚是诧异。

“呵呵,是不是感觉难以理解?都已经有那么多钱财富贵,为何还要对自己如此苛刻残忍?”红裙少女凄笑问道,不待张小卒回答她便接着讲道:“因为你不对自己苛刻残忍,你就会退步,就会被那些对自己苛刻残忍的家伙赶超,他们赶超你后就会转头把你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便是如此吧。”

“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残酷。”张小卒感慨道,也说出了他这些天的体悟。

许是为了给自己转移注意力,亦或是打开了话匣子,红裙少女脸上挤出一抹微笑,问道:“你想象中的世界是何种某样?”

“互爱互助,与人为善,和和美美——”

“哈哈——唔——”张小卒话一出口就把红裙少女逗乐了,笑声牵动伤口,疼得她直抽冷气。

“是不是很幼稚?”张小卒难掩尴尬地问道。

“是。幼稚无比!”红裙少女肯定地答道,然而她沉默了一会后又说了句:“但非常美好,希望有一天世界可以变得和你想象的一样!”

张小卒没有应声,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挪身来到红裙少女的前面,指着红裙少女小腹处的倒刺,脸颊不由地红了一些,支吾道:“失——失礼,得——得罪了!”

他是顺着鞭柄往上挨着拔的,背后的已经拔完,绕到了红裙少女身前的小腹处。此处是女儿家的私密部位,他自是不好意思。而红裙少女两只手还被仅仅捆着,做不到自己动手拔除,所以他不得不告一声罪。

红裙少女反应过来后,不禁羞得脸颊绯红,低头轻“嗯”了声。

第三十七章 女子不易

手指隔着衣服摁在红裙少女的小腹上,从指尖传来的柔软而又不失弹性的触觉,在张小卒心田里荡起一圈圈异样的涟漪,呼吸和心跳都不由地快了一拍。

他虽然和雀儿互生情愫,可最多就是偷偷地拉拉小手,从未有过更加亲密的接触,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和异性这般亲密接触,既尴尬又羞臊,中间还夹带着一丝丝异样的躁动。

触及异性话题,张小卒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出雀儿的身影,心中荡起的异样涟漪刹那间归于平静,躁动变成了不安,好似偷腥的猫,生怕被雀儿抓到。

想到雀儿,想到可人儿正在家中翘首以盼等待他归家,张小卒顿时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跨回柳家村。

他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僻静地方,只有他和雀儿两个人,看着天上的月儿和星星,把这些天的惊奇经历一一地讲给她听,让她也体验一番外面世界的精彩。当然,他会淡化危险的部分,省得惊吓到雀儿,让她担忧。

他要把这些天获得的强大本领一一施展给雀儿看,让她知道她的男人已经变得如何强大威武,他的臂弯和肩膀是坚固可靠的,可以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他甚至可以抱着雀儿疾驰如风,让雀儿真正体验到雀儿的飞翔感。

当然,这要避开村里的人,否则被那群长舌的老娘们看到他和雀儿亲密地抱在一起,非得笑话死他们两个不可。

一时间,张小卒的脑海和心田全都塞满了雀儿,以至于手上的动作有了疏忽,拔出的倒刺带出一撮碎肉,伤口创面扩大,鲜血直流。

“唔——”红裙少女实是忍不住,咬着牙根闷哼了声。

张小卒吓了一跳,忙往伤口上撒止血药粉,同时道歉:“抱歉,抱歉,弄疼你了。”

“没关系。”红裙少女道。她能感觉出张小卒走神了,不过并没有追究,而是转移话题说道:“你可知道,我原本应该有两个同胞的哥哥和一个姐姐,可他们全都未成年就夭折了。”

也不知是受伤后暴露了脆弱的一面,还是觉得张小卒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红裙少女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反正就是想说话,想到什么说什么。

“啊?!”张小卒诧异,问道:“他们难道都死于你们家族的武修课业吗?也太残酷了些吧?”

“不尽是。”红裙少女摇头道,“我同胞大哥三岁时第一次承受洗髓伐脉,因经脉脆弱,未能承受得住冲击,当场暴毙而亡。但我同胞二哥天资过人,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学识和修为都远超长房嫡子,然而十三岁那年却横遭意外,在大街上被人刺杀身亡。我父亲说二哥是被仇家派人刺杀的,可我娘亲却说是大娘子妒才,怕二哥长大成才后夺了她长房嫡子的家权,便派人把我二哥扼杀了。我姐姐是去年在闺阁里挥剑自刎而死的,原因是家族决定把她嫁给周家的二公子做妾,以拉近两家的关系。那周家二公子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年刚二十八,却已纳了三十多房小妾。坊间传言,他经常让他的小妾接待侍奉他的狐朋狗友。姐姐性子刚烈,不甘受辱,却又无力改变家族决议,唯有一死明志。”

张小卒半张着嘴,整个人都愣住了,连手上的活都忘记了,感觉像是在听故事一般,可红裙女子凄凉的表情以及悲凉的声音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

“这也太——太——太——”张小卒张嘴支吾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些悲剧。

“你不要停,我说你听就行了,就当听了一个故事。”红裙少女提醒张小卒。

“哦哦。抱歉。你接着讲。”张小卒忙道,同时手上的活儿继续,只不过他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与小心翼翼,似乎是怜悯起红裙少女的遭遇。

一个讲一个听,倒也化解了亲密接触的尴尬。

“我娘生我的时候坏了身子,不能再生了,可怜她膝下无子,百年之后恐无人为她守灵送终。”红裙少女接着讲道,“好在这两年她似乎看开了一些,活得不再像以前那么压抑低沉,倒是天天给我做思想工作,生怕我步姐姐的后尘。我向她保证不会像姐姐那么傻,好死不如赖活着,还说等她百年之后没儿子给她送终,我回娘家给她送终,就是怕婆家的人不答应。”

“哎,大家族的女子想要嫁一个自己满意的如意郎君,谈何容易啊!她们生来就是家族联姻用的物品!”红裙少女哀叹道,“不过,命运是注定的,但结果还是有商量余地的。只要我足够优秀,我就能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至少不会像姐姐那样被扔给一个流氓。只要我足够优秀,即便我不开口提要求,家族也会主动给我挑选一个年轻俊杰,因为但凡是物品,他们总会想办法做到利益最大化。所以——”

红裙少女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道:“我需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加优秀!”

“或许你也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掌握你自己的命运!”张小卒说道。

红裙少女抬头瞅了张小卒一眼,道:“足够优秀的无需逃,不够优秀的逃离家族的庇护,一个流落异地的弱女子,先不说她会不会被人牙子盯上,即便任她拼,又能拼出怎样一个人生?女人不像你们男人,离开家的庇护基本就等于进了地狱。”

张小卒感觉红裙少女生活的世界既复杂又残酷,暂时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便不再说话,就像红裙少女之前说的那样,她说自己听着就好。

小腹上的倒刺已全部拔出,张小卒又绕到了红裙少女的身后。

红裙少女接着说道:“男人之优秀只需修为足够强,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而女人之优秀却要集容貌、才艺和修为于一身,三者缺一不可,方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你说这个世界对我们女人是不是太不公?”

张小卒没有答话,因为他觉得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心地善良、吃苦耐劳、勤俭持家,便是优秀的。就比如他的雀儿,相貌普通,才艺没有,修为更别提了,可她心地善良、能吃苦、知勤俭,还懂得照顾人,在他心里便是天下间最优秀的婆娘。

红裙少女也没追问张小卒答案,接着道:“我有幸继承了娘亲的姿容,虽不及倾城倾国之美,却也颇有自信,单论容貌,我不输于白云城任何一个女人。”

张小卒不做评价,因为从始至终他也没仔细欣赏过红裙女子的容貌。

“论才艺,我琴棋书画皆有所学,不敢说精湛绝伦,但至少熟稔于心,表现优秀。另外,算经、国史、地理、天文、丹道药学等等学问,我均有涉猎,甚至连怪志杂说我都请过老师,所以论才艺,我也有信心是同龄人中出类拔萃的。”

“论修为,我十六岁气门圆满境,谈不上天赋异禀,但在同龄人中,包括同龄的男子,也是耀眼夺目的佼佼者。”

“容貌、才艺、修为,我兼具矣,可我还输一手,也是我最致命的缺陷和弱点。”

“啊,是什么?!”张小卒诧异问道,听着红裙少女的讲述,他不由地自惭形秽,感觉自己除了种地打猎外一无是处,可红裙少女已经如此优秀了却还说自己有缺陷,让他觉得红裙少女对自身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我是庶女,自出生那天就已注定低人一等,这是我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的。”红裙少女无奈苦笑道。

“何为庶女?”张小卒不解问道。

红裙少女哑然失笑,道:“真不知道你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竟然不知嫡庶?嫡出是指正妻生的子女,庶出便是妾室生的子女,庶出的子女在家中的地位都不及正妻房里的大丫鬟,可笑吧?自古尊卑有别,庶出难登大雅之堂,大户人家的嫡子从不会娶庶女为妻,因为有失颜面。也就是说我最好的归宿就是嫁给同样为庶出的男子为妻,亦或是屈身下嫁。而我那些什么都不如我的姐姐,只因她们是嫡出,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美满姻缘,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还可回娘家诉苦,让娘家出面为她做主,可像我这样的庶女,嫁出门后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家族断不会为一个庶女出面的。”

“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还真是多!”张小卒不得不感慨,像他们柳家村就没这些糟心的事。

“知道我最气不过谁吗?”红裙少女问道。

“谁?”

“城主府嫡二小姐,秦如兰。”红裙少女咬牙切齿道,似乎非常恨秦如兰。

“啊?她?为什么?!她人很好啊!”张小卒听见红裙少女嘴里吐出秦如兰的名字,甚是诧异。

“咦?你认识她?”红裙少女更加诧异,想不到张小卒竟然认识城主府的二小姐。

“秦二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的续骨生肌丸就是她送的。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我看得出,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张小卒不吝言词的夸赞道。对秦如兰,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恩。

“呵呵”红裙少女一声冷笑,语调酸溜溜地说道:“她救你一命,还赠你续骨生肌丸,而我见到你却要收你为奴,还穷追你一夜,若不是你机智过人,修为过人,你的额头上恐怕已经烙下我的奴隶印记。如此一比,在你心中,我与她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张小卒很识趣地没有答话,因为他心中的答案却是如此。虽然经过此番倾心诉说,他对红裙少女的印象略有改观,但依然无法消除红裙少女对他造成的恐惧和伤害。互不相识,见面就要剥夺别人的人身自由,收为奴隶,这样一个女人,张小卒实在无法揭下贴在她身上的“毒妇”标签。

第三十八章 妖丹

“在你心中我怕已是贴上蛇蝎恶妇的标签,倒也贴切,谁让我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恶行呢,尽管并没有成功,反倒成了你的阶下囚,可做过就是做过,没什么好辩解的。”红裙少女幽幽叹道。她并没有解释什么来洗白自己。

心中想法被红裙少女当面点破,张小卒只觉尴尬无比,更不愿搭话了。

“我气不过秦如兰是因为我与她同岁,皆是今年行成人礼,论容貌我不输于她,论才艺我们各有所长,论修为我们亦是旗鼓相当,可提到她秦如兰,白云城内无人不对其赞美有加,而提到我齐蓉儿,却鲜有人知,便是知道的,也多是一句‘一个庶女难登大雅’。凭什么两个同样优秀的人,一个就要被捧在云端,一个就要被踩在脚底?就是因为她是嫡女我是庶女么?我不服!”齐蓉儿咬着牙根,语气里多了些戾气。

“你名字很好听。”张小卒道,其他不予评价。

“与秦如兰相比呢?”齐蓉儿显然对秦如兰的执念颇深,连名字都要比个高低。

“同样好听。”张小卒圆滑地应道,随之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为何都来黑森林?”

“寻机缘。”齐蓉儿答道。

“什么机缘?”张小卒好奇。

“突破气门圆满境的机缘。”齐蓉儿道。

“能——能详细讲一讲吗?我不太懂修炼方面的知识。若是不方便讲,也没关系。”张小卒不太好意思地问道。

牛、李二人只给他讲了一点皮毛,因为他们二人也只知道点皮毛,所以他听得稀里糊涂,只知道人体藏有力、速、气三门,武者修炼就是修这三门,三门之后还有更高深的境界,至于是什么境界就不知道了。

“你——不懂?开什么玩笑?”齐蓉儿翻白眼道,觉得张小卒在逗她玩。在她看来,张小卒已经是海之境的修为,怎么会不懂突破气门圆满境的契机。

“我——我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和你们正统的修炼方法不相同,而我师父从不给我讲正统的修炼方法,所以我对正统修炼的知识几乎是零。”张小卒信口胡诌道,不过也不算全是谎话,因为他的修炼确实特殊。

齐蓉儿闻言,顿时对张小卒提起了兴趣,小声问道:“难道你是妖修?”

“啊?”张小卒愣神。

“不是妖修,难道——难道是魔修?!”齐蓉儿脸色不太自然,好似魔修非常可怕。

“啊?”张小卒脑子里拌起了浆糊。

齐蓉儿倒吸一口冷气,使劲压低声音问道:“难不成你是鬼——鬼修?!”

“什么乱七八糟的,妖魔鬼的,我从来没听说过。”张小卒摇头道,“我的功法特殊,不能为外人道。但肯定不是你说的妖魔鬼怪。”

“呼。吓我一跳。”齐蓉儿吐了口气道。

张小卒顺着鞭身再次绕到齐蓉儿面前,准备拔除腹部的倒刺,相较于小腹部位,腹部显得不那么隐秘,可同样是不能被异性碰触的。

“失礼了。”张小卒告罪道。

“嗯。”齐蓉儿点头轻嗯了声,往胸前扫了一眼,突然脸上红霞密布,那脸蛋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轻轻一掐就会滴出水来。因为她看到了捆在胸前的最后一道鞭子,横跨了她的双胸,有四五根倒刺扎进了柔软的部位,那么等下岂不是要被眼前这个男人触摸自己的双峰?

“啊——”齐蓉儿一时失神,没能忍住拔刺之痛,失声叫了出来。

她从头到尾都没叫一声,突然这么一声,倒把张小卒吓了一跳,忙致歉道:“抱歉,弄疼你了。”

齐蓉儿深吸一口气,忍住疼痛,道:“没关系,你继续。你——你尽量快点,我怕是——怕是快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开始沙哑,整个身体早已被汗水浸透,如水洗一般,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虚脱了。

“好!”张小卒忙收摄心神,加快手上的动作。

齐蓉儿操着沙哑的嗓音,给张小卒讲解了起来:“人体有三门,分别为掌心力门,脚心速门和颚下气门,修者之初便是修此三门。待三门修炼圆满,就能突破至下一境界,海之境。

跨入海之境,修者便可感通自然,吸纳天地之灵气,将其转为自身之真元。吸纳天气灵气的速度决定了修炼的速度,而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取决于人与自然的亲和力,亲和力越高,则吸纳的速度越快,反之则越慢。

这个亲和力一是取决于个人天生的资质,二是取决于气门圆满突破至海之境这一过程中人与自然所达成的亲和度,而这个亲和度是可以借助外物来提升的。

比如说丹药和妖丹,或是奇珍异宝,亦或是经受天雷地火等淬炼,等等等等。

对修者来说,亲和度自然是越高越好,所以突破至海之境时都会尽最大能力准备,丹药、妖丹、奇珍异宝、天雷地火等等越多越好。

我和秦如兰来黑森林便是寻找最契合我们体质的妖丹,待突破海之境时使用。”

说到这里,齐蓉儿不禁苦涩一笑,道:“确切点说,秦如兰是来游玩的,我才是来寻找的。

秦如兰是城主府嫡女,又得城主大人宠溺,她的修炼资源自然是最好的。听说为了给她寻找最好的妖丹,他们的大供奉都出动了。而我这个庶女,家族只不过是扔给我一颗勉强凑合的妖丹,至于其他修炼资源,虽说不差,却也不是最好的,最好的他们全都留给了嫡子嫡女。

他们不给我最好的,可我自己不能凑合用,所以就来黑森林寻找更好的妖丹。呵呵,洪老和刘老都没了,现在怕是寻不到了。原本打算在明年的孤岛求生中争取一个好名次,从家族手中获取更多的修炼资源,现在也得改一改计划,只求能活着离开孤岛。”

“抱歉,我不是有意害他们的,那黑巨猿纯属意外。”张小卒歉意道。

若刨除心性好坏不提,张小卒慢慢地佩服起齐蓉儿,通过齐蓉儿的自述,他逐渐了解到这是一个非常顽强的女子,她不甘于上天给她安排的命运,正在竭尽全力地尝试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这样一个女子,让人如何不敬佩?

齐蓉儿似是想开了,摇摇头道:“你是被逼反击,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亦或许是命运之神在警告我,不要妄图改变命运,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感觉到齐蓉儿的消沉与难过,张小卒忙转移话题问道:“妖丹是什么?”

“——”齐蓉儿眼珠子一蹬,有种吐血的冲动,自己讲了半天妖丹的事,感情是在对牛弹琴啊,只能无奈苦笑道:“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想的,竟连这些基本常识都不讲给你听?”

张小卒只能干笑,他哪里有什么师父啊。

齐蓉儿却也不嫌烦,给张小卒讲道:“人可以修炼,妖也可以修炼。像黑森林里的这些野兽,若得机缘,获得感通自然的能力,就能慢慢地懂得吸收天地灵气,再将天地灵气转化为可以使用的妖力,类似于修者的真元力,与此同时它们体内会形成一颗存放妖力的内丹,这颗内丹就是妖丹。妖丹可入药炼丹,也可以直接助修者修炼。”

“谢谢,明白了。”张小卒感谢道。

“还——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帮你师父讲给你听。”齐蓉儿笑道。只是她的声音已经非常沙哑和虚弱,身体也开始大幅度摆动起来,好似随时会虚脱倒地。

张小卒忙道:“你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我——我可不可以眯一会儿?”齐蓉儿问道,声音突然间微若蚊蝇。

张小卒应道:“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结束了。”

可是他话音刚落,齐蓉儿就仰面栽倒,张小卒眼疾手快扶住她,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已经昏了过去。

“真够要强的。都说了,疼就喊出来,没什么可丢人的,偏不听,你看憋出内伤了吧。”张小卒忍不住吐槽道。

好在齐蓉儿背上的倒刺只剩下三根,张小卒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熟练而又快速地拔掉剩下的三根倒刺,撒上止血粉止住血,然后让齐蓉儿平躺在地上。

剩下的就是齐蓉儿胸前的几根倒刺。

张小卒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望着齐蓉儿一双挺翘的酥胸不知所措。

“男女有别,不可逾越!”老村长的训诫盘旋于脑海。

张小卒一时难住了。

踌躇半天,张小卒偷偷瞄了一眼齐蓉儿的眼睛,见她双目闭合,依然处在昏迷状态,终是做出决定帮齐蓉儿拔除剩下的倒刺。

然而他没有发现,齐蓉儿的脸颊很红,双目闭得很紧,呼吸也略显急促,这并不像一个深度昏迷的人。

齐蓉儿很无奈,其实她刚刚就被疼醒了,可不得不继续装昏,以避免接下来的尴尬局面。她想自己动手,奈何身体已经虚脱无力,动一下手指头都难。

“哼!便宜你了!”齐蓉儿心中嗔怒道。

咚!

便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张小卒的手指落在她半边酥胸上时,齐蓉儿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咚咚咚!

与齐蓉儿不同,张小卒的心跳快了三拍,擂鼓一般。

第三十九章 嘴馋的长老

呼!

随着最后一根倒刺拔除,张小卒和装昏的齐蓉儿无不长舒一口气,后者脑中一阵眩晕感来袭,再次昏了过去。

张小卒心虚地瞄了眼齐蓉儿的眼睛,见其仍然双目紧闭昏迷中,不由地再次长舒一口气。不然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摸人家的胸,那得多尴尬。

他做贼般地扫了眼自己的左手,刚才就是这只手在那两片柔软的地带摸来摸去,此刻细细想来,好似除了柔软就再无其他感觉了。

想想也是,一来血呼啦的,除了渗人别无美感;二来他心无旁骛,一心想着快点拔除倒刺,无其他杂念。二者结合,自然不会有其他感觉。

只不过,那柔软糯糯的触觉,好似有魔力一般,一直缭绕指尖不退,还一个劲地往心窝里钻,让张小卒局促不安。

望了眼齐蓉儿,张小卒不由地皱起眉头。他原本的计划是帮齐蓉儿拔除倒刺后便告辞离去,自此江湖路远再不相见,以防齐蓉儿报复。可现在听完齐蓉儿的自述后,他既佩服她的顽强与坚韧,又不禁同情她的身世遭遇,这让他无法狠下心来丢下齐蓉儿不管,一走了之。

“至少应该等她醒来后再走,否则万一有野兽经过这里,她昏睡不知,可就危险了。”张小卒喃喃自语道,他是沐浴着柳家村的风气长大的,善良已经深入骨髓,不是一两件事就能改变的。

“这里是那只黑巨猿的活动领域,极度危险,所以不能在这里久待。”

想到黑巨猿可能会折返回来,张小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当即决定带着齐蓉儿离开这危险地带,寻一处安全的地方。

他把地上齐蓉儿的物什收回布囊,又去到河对岸和齐蓉儿战斗的位置捡回他的两截断刀,打算回村后让牛耀再给续接上。收拾凤舞鞭的时候,他又开了一回眼界,只是轻甩了下,黏在鞭身上的灰尘和血渍就全部脱离,比水洗的还干净,按钮一按,倒刺就刷的一声缩进了鞭身,甚是巧妙。

啪!

啪!

啪!

张小卒甩动凤舞鞭,在空气中甩出一声声清脆的鞭响,很是眼热,禁不住自语道:“我若有一件这般的神兵利器该多好,战力肯定能提升很多。嗯——”

正说着,他突然眉头一皱,转身望向一个方向,黑巨猿虐杀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的方向。

“那柄三尺短剑定非凡品!”

他想到了戴冠老者使用的那柄三尺宝剑,目光突地火热起来。

“弃之荒野,令宝物蒙尘,实是不该!”

“我帮他们收尸,此剑为酬劳,不过分吧?”

“想是不过分。”

“若不行,等你醒来,再还给你便是。”张小卒回头看着身后的齐蓉儿说道。

说罢,他抱起齐蓉儿跃上高树,把她放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以凤舞鞭固定身体,以防摔下来。他不敢带着齐蓉儿一起过去,怕万一遇上黑巨猿,跑都没得跑。又怕自己离开后有野兽经过,只好先把她放到树上。

他站在树上往远处的灌木丛观察了一会,确定视野之内没有黑巨猿的身影,这才跃下树驰过河面,往黑巨猿战斗的地方奔去。即便已经观察过没有黑巨猿的身影,他仍然很小心,一路猫着腰潜行。

战斗场地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血腥。

鲜血铺撒满地,就连四周的灌木都染红,断臂残肢、血肠脏腑,散落四处,惨不忍睹。

张小卒强忍腹中翻涌,在一簇染血的灌木丛下找到了戴冠老者的三尺短剑。握住剑柄的一刻,他不禁惊奇一声,因为这短剑竟不像他想象的轻盈,非但不轻,反而很重,重得超出他的想象。他握在手里掂了一下,保守估计,此剑至少百斤重,比他的猎刀重多了。

他挥舞短剑,剑锋所至之处,灌木顺势倾倒,没有一丁点声音,可见剑之锋利。这份厚重感和锋利度让他爱不释手,美中不足的是剑太短,剑柄太窄,施展起来不能尽兴。

提到宽大与厚重,他不禁想到周剑来手里拖的那柄巨剑,此刻想来,那剑怕有千斤之重,即使没有,恐怕也相差不多。此剑若是挥舞起来,定是惊天动地,所向披靡。

张小卒眼馋,也只能眼馋。

“终有一天我会拥有一件属于我自己的兵器!”他对未来抱有热切的希望和憧憬。

收拾心思,张小卒用三尺短剑挖了一个大坑,把断臂残肢全都扔进里面,然后填上土,堆了一个坟头。

“都投胎去吧,早投胎早转世,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张小卒朝坟头拱拱手,然后捡起地上的两个囊袋和一个布包转身离去。

他依稀记得,这两个囊袋是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的,用途应该和齐蓉儿那个囊袋差不多,装了些可用的小物件和丹药之类的,大布包是一个奴隶背着的,他打开看了眼,里面全是衣物。

都是好东西,他舍不得丢。

折回树下,齐蓉儿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从昏迷中醒来。

张小卒打开灰布包,挑了一件合身的青袍,看款式应该是戴冠老者的衣服,有些老气,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身上几乎已经衣不蔽体,有的穿就不错了。

他去到河边,好好洗漱了一番,身上的伤口都在续骨生肌丸的作用下结了疤,只是胸口部位连续受伤多次,疤落疤,很是渗人,恐怕会留下很大的伤疤。

“伤疤是成长的见证,是男人的象征,威风霸气!”张小卒嘿嘿一笑,也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的高兴。

把身上的破布烂衣扯掉,换上柔和清凉的锦缎青袍,望着水中的倒影,张小卒不由地一阵恍惚,也不知是青袍的原因,还是一时的错觉,他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许多,尤其那嘴唇上方和下巴上冒起的青色绒毛,更使他添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嘿嘿,长胡子了!大娃见到,定要羡慕死。”张小卒高兴地摩挲着下巴,动作轻柔,如抚摸少女秀发一般,生怕弄掉或弄折了一根。

张小卒找了块布,在河里沾湿,给齐蓉儿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收拾好东西,背起齐蓉儿奔向黑森林外围。深处妖兽出没,实是危险,还是去外围待着比较安全。

……

烈日西斜,黄昏已至。

芦苇湖西侧的山巅上架起了五堆篝火,每堆篝火上都架着一副简易木制烤架,烤架上串着一块块硕大的精瘦肉。高温烘烤下,大滴大滴的油脂从肉上滑落,滴进下方的火焰中,发出一连串滋滋的响声。

肉尚未烤熟,可空气中已经弥漫开诱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旁边一棵高大的乔木树下,十余人合力撑开了一张巨大的兽皮,其毛发柔顺稠密,色泽斑斓透亮,那一道道黑黄相间的条纹,好似彩绘的绸缎,那粗长的尾巴上,一圈圈黑色环纹,好似一把钢鞭,那斑白的额间大大的“王”字斑纹,赫然昭示这是一张猛虎的皮囊。

“慢点,慢点。左边撑紧,右边松一点。往上,往上,继续。”一人在树下指挥着其他人把巨大的虎皮悬挂到树干上,好将其风干。

“下个月就是城主大人的寿诞,以这张虎皮作寿礼最合适不过了。”段白飞站在树下不远处,手中折扇轻摇,欣赏着悬挂起来的巨大虎皮,说道。

“须尾足有五丈之长,白家那张三丈的虎皮在它面前如小儿一般,到时候在寿宴上展开,定能惊艳四方!”徐慕容不由地翘起嘴角,杀虎剥皮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到时候定能在寿宴上夺得风头。

“多谢三位公子的心意与大礼,小女子先在此替家父向三位道谢!”秦心如朝段白飞、徐慕容和周剑来三人一一躬身作揖道。

“谢谢三位哥哥!”妹妹秦如兰也跟着道谢作礼。

段白飞还礼笑道:“呵呵,咱们四家同气连枝,都是一家人,长辈寿诞,咱们这些小辈自当尽心尽力,千万不要再言‘谢’字。再者说,这张虎皮可不是我们三个人的,而是我们五个人共同的功劳。”

“段兄所言极是。”徐慕容道。

“哼,不痛快!”周剑来闷声哼道。

“哈哈——”段白飞闻言大笑,道:“此巨虎百年难得一见,一张这般巨大的完整虎皮何其珍贵,自然不能让你挥剑乱砍。”

先前与巨虎搏斗时,为保证虎皮的完整,周剑来被逼得不能用他的巨剑,只能用一双手与巨虎搏斗,这对嗜剑如狂的他来说,自是憋屈至极。

其他三人也都被逗笑了,秦如兰笑着宽慰道:“剑来哥哥不要气闷,等明日那青碧蟒从湖里出来,我们都不动手,让你一人战个痛快。”

“行!”周剑来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此虎皮作寿礼,可惜了,可惜了。”白须老者踱步近前,望着悬挂起的巨大虎皮摇头惋惜道。

秦心如五人闻言不禁愣神,心说,寿礼自然是越贵重越好,况且过寿的还是一城之主,怎么能说可惜了呢?这不是说城主大人配不上这张虎皮吗?这话要是被城主大人听到,那还了得?

“哈哈——”白须老者知五人心中所想,捋须大笑,道:“此般巨大的虎皮实属难得,虎之一类本就稀少,以至妖虎极为稀有,《妖异志》有云:虎之化妖,其型可达两丈;入小境,其型可达四丈;入大境,其型可达十丈;入王境,其型可至百丈,心窍大开,可通人言;入帝境,逆天改命。你们擒的这头妖虎,五丈有余,其境界理说初入大境,但以你们五人的实力,若真遇到大境的虎妖,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可见此虎妖并未达到大境,依老夫所见,此虎妖应是有特殊机缘,比如吃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类的灵果,才让体型变得如此巨大,若真如此,那此妖的肉当是大补之物,所以等会肉烤熟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可得让着点我这位老人家,我多吃两口说不定能多活两天。哎,年纪大了,反倒越来越怕死了。”

“——”秦心如五人听得面面相觑,心里不禁腹诽:“您老人家是有多馋啊,叽里呱啦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说您想多吃点肉吗?”

“长老,您是不是跑题了?”秦心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提醒白须老者,同时心里嘀咕道:“早就听父亲大人吐槽大长老嘴馋能吃,看来是真的啊。”

“啊,哈哈。年纪大了,记性差,讲着讲着就偏了。”白须老者打哈哈笑道,“这张虎皮五丈有余,为大境虎妖所能有,而大境虎妖百年难得一见,可想而知你们的这张虎皮有多珍贵。拿这么珍贵的宝贝作寿礼,实在是太浪费了。老夫给你们一个建议,不如把它卖给城主大人,换取对你们有用的修炼资源。夸奖和赞美不过是满足一下虚荣心罢了,哪有修为提升来得实在。”

“咳咳——”一个“卖”字让徐慕容猝不及防,被口水呛到了。

其他四人也都瞪大了眼珠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须老者,若不是他仙风道骨的模样还在,他们都要以为眼前这位是个唯利是图的糟老头子。

第四十章 天下已乱

赠送,可以讨得长辈欢喜与夸赞,虽得不到实质的好处,但可以在长辈心中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可以看做一笔隐形的财富。

售卖,可以换取丰厚的修炼资源,虽得到了实质的好处,可是却在长辈心中留下一个市侩的印象。

为眼前利益而放弃长久利益,可谓是杀鸡取卵,绝非明智之举。

“这老头子坏得很呐,不会是敌人派来的吧?”徐慕容心中嘀咕,目光瞟向秦心如姐妹,猜测这俩姐妹是不是不受这位大长老的待见,所以想着法子破坏她们在城主大人心中的形象。

段白飞缓缓合起折扇,轻皱眉头,心中揣测大长老的用意,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通。

周剑来拖着大剑走向篝火,他饿了,想吃肉,懒得想。

“周家小子,挑那最好的腱子肉,给老夫削一盘。”白须老者追在周剑来的身后喊道。

秦心如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想向大长老问个明白,可大长老心系烤肉,懒得再搭理他们,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长老前脚刚走,徐慕容后脚就压低声音向秦心如俩姐妹问道:“是不是你们姐妹两个太得城主大人的宠爱,这位天长老怕你们过多地侵占两位哥哥的利益,所以想破坏一下你们在城主大人心中的形象?”

“嘘!”秦心如忙做禁声,道:“别胡说,大长老不是那样的人。”

“我想——”一直没说话的秦如兰小声说道,“大长老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因为他的人生经历吧。大长老出生贫寒,从一个无所依靠的穷小子,一步步攀到强者巅峰,所有的修炼资源都是靠他自己拼搏努力换取的,其中艰难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所以在他老人家眼里,咱们拥有这么珍贵的物件却不用来换取修炼资源,确实是浪费。”

“原来如此。”段白飞展眉笑道,“老人家勤俭节约的精神值得咱们年轻人学习,但行事方法咱们还得根据自身的情况因地制宜,俗话说得好,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言下之意是咱们不是穷小子,不需斤斤计算。

远处,白须老者解下悬在腰间的酒葫芦,走到一块干净的大青石上盘膝坐下,周剑来两手捧着一张干荷叶,荷叶上堆叠着一片片烤得焦黄的精瘦肉,足有十多斤,恭恭敬敬地放到白须老者面前。

“不错。不错。你也吃去吧。”白须老者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周剑来自己玩去,也不知是怕周剑来和他抢肉吃,还是吃饭的时候不想人打扰。

“好酒!好肉!”白须老者左手一口肉,右手一口酒,吃得畅快淋漓,满嘴流油,把他仙风道骨的形象破坏殆尽。

秦心如五人下午与虎妖大战一场,此时闻着钻鼻的肉香,肚里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每人挑烤熟的精肉削了几斤,围坐在一张皮毡上大快朵颐起来。

扈从们也都各自取了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吃喝畅谈起来。不同于奴隶,他们不需要候在一旁伺候秦心如五人吃喝,也不需要得到秦心如五人的允许才敢吃饭,他们拥有足够的权利与自由。

“周家小子,再来十斤肉。”白须老者十多斤肉下肚,尚不觉饱,又喊周剑来给他添十斤。

“剑来哥哥,你接着吃,我吃好了,我来。”秦如兰起身说道,接过周剑来的活。

“嗯。”周剑来也不客气,只管闷头吃肉。

段白飞冲秦心如笑道:“早就听说你们家这位大长老能吃,今日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啊?都已经这么出名了吗?”秦心如脸蛋微红,觉得有点丢人,不过想到父亲大人对此的解释,她脸上不由地浮出一抹哀伤之色,看向大青石上老者的身影,只觉夕阳下他的身影分外的孤寂。

秦心如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目光从白须老者身上收回,压低声音道:“听父亲大人说,大长老的亲人都是在灾年活活饿死的,一家七口独活了他一个,大长老年轻时曾发誓,这辈子要把全家人的饭一起吃了,绝不让他们再挨一口饿。你们看,他老人家的身影在夕阳下多么孤寂。”

“哎,天灾人祸,人力不可抗也。”段白飞叹道。

“是个可怜之人。”徐慕容道。

秦心如幽幽叹道:“眼下又是一个灾年,不知又要饿死多少人?据说岭南以南,旱灾胜我们这边三倍,眼下已是饿殍遍野。”

“帝都依然没有下达指示吗?”段白飞问道。

秦心如摇头道:“没有。不过父亲大人说,最多半个月,无论帝都有没有指示,他都会下达放粮赈灾的命令,绝不会让白云城管辖境内出现饿殍遍野的惨状。”

徐慕容咬着牙根道:“也不知帝都是怎么想的,难道想天下大乱,江山改姓吗?!”

“收声!休要胡说!”段白飞当即呵斥道。

徐慕容悻悻地哼了声不再说话。

秦心如压低声音道:“最南方已经乱了,百姓没了吃食不得不被迫造反,据说已经攻破三座一级主城,还有七八座一级主城被围困,岌岌可危。更可怕的是,不只是咱们南方大地在闹灾,东海、北疆、西域三个方向都有各种各样的天灾,非常可怕。”

“嗯。我们家的情报部门也在不断地传来相关的讯息。若帝都再不下达赈灾指令,这天下恐怕真要乱了。”段白飞道。

秦如兰以干荷叶拖着烤肉送去给大长老,在大长老面前放下后没有告退,而是捏着衣角,几番轻启红唇,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二姑娘有话要说?”大长老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秦如兰心中有事。

“大长老,您说,您说天下真的要乱了吗?”秦如兰鼓起勇气问道,刚才削肉的时候她听到了秦如兰几人的谈话。

大长老喝了口酒,转头看向南方天际,道:“已经乱了。”

“啊!”

……

日出东方,骄阳似火,映红了大地万物。

咕噜咕噜咕噜——

芦苇湖的湖水像是被烈日烤沸了一般,整个湖面不停地冒起大量气泡,并且愈演愈烈。

哗啦!哗啦!哗啦!

湖中的鱼儿似是非常不安,一个劲地跃出水面,有些大鱼甚至慌不择路窜上了岸边。有腿的老鳖、河蟹、龙虾成群地爬上岸边,逃命般钻进芦苇荡里。

“不好!”山巅上,秦心如一群人惊奇地观看着这一异景,突然段白飞折扇拍手,惊叫道:“湖沸不止,鱼群躁动,动物迁徙,此乃地龙翻身之征兆,要地震了!”

一旁的大长老摇头道:“不是地龙翻身,好似是湖中有异物作怪!”

“难不成是那青碧蟒突破桎梏,要蜕变化蛟了?”徐慕容猜测道。

“也不是。”大长老再次摇头,“这条小蟒的妖力初入妖之小境,距妖之大境尚差十万里,更何谈王境化蛟。”

“快看,青碧蟒出来了。”秦心如指着湖面喊道。

只见湖心的水面上,一条比磨盘还粗的大蟒盘旋游曳,头尾之长足有十丈,那青碧色的蛇鳞在阳光下明亮如镜,好似穿了一件刀枪不入的铠甲,一对碧绿眼珠大如拳头,明亮深邃的线形瞳孔摄人神魂,那吞吐的蛇信如钢鞭一般。

秦心如等人见到青碧蟒的面目,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哭笑不得地扭头看向大长老,似乎在问:“这就是您说的小蟒?您这描述可真够含蓄的。”

啪!

啪!

啪!

青碧蟒在湖面上盘旋游曳,似是非常急躁,不停地甩动它粗壮的尾巴拍打湖面,溅起一簇簇丈高的水花,好不壮观。又昂起舌头,对着湖面吞吐蛇信,发出刺耳的嘶嘶声,似在向湖里某种东西发出警告。

然而让众人惊讶的是,青碧蟒只在湖面上暴躁了一小会,之后竟朝湖岸游去。就好似狂吠的土狗,叫得又凶又狠,可最终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一般。

青碧蟒的逃走让秦心如等人更加惊奇,抑不住猜测湖里到底是何种凶物,竟能把青碧蟒这头庞然大物吓得逃之夭夭。

“孽畜,休逃!”周剑来怒喝一声,拖着大剑就冲下山巅,向那逃走的青碧蟒追去。

秦心如几人暮地惊醒,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顾不得继续惊奇,跟在周剑来身后追了出去。

“这只畜生不好对付,小心着点!”大长老出言提醒道,他的目光停在湖面上,未曾挪移片刻,因为湖里的东西突然让他感到不安和心悸,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湖里必有恐怖之物!”

大长老背负双手,临风而立,一股无形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如一张大网,笼向那“沸腾”的湖面。

“孽畜,受死!”

周剑来拖着大剑追上了青碧蟒,大剑扬起,携千钧之力劈向青碧蟒。

此剑名山岳,乃是引天雷淬炼所铸,剑长一丈二尺七寸,宽一尺三寸,重一千七百四十斤,锋钝无刃。

重剑虽无锋,可势大力沉,摧石断金不在话下。

周剑来修为已入海之境,真元加持,一剑斩出,可达几万斤之力,恐怖如斯。

第四十一章 大战青碧蟒

青碧蟒反应极快,几乎是周剑来扬剑的瞬间,它就有了动作。它没有闪躲,而是扬起尾巴直接抽向周剑来。

紧随而至的秦心如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停下了脚步,面露讥笑,觉得青碧蟒自寻死路,竟以肉身和周剑来的山岳剑硬刚,简直是自寻死路。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只见青碧蟒的尾巴和山岳剑狠狠交击在一处,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周剑来握着山岳剑倒飞了出去,而青碧蟒竟原地未动,身后那条秦心如等人想象中会被山岳剑砍成肉泥的尾巴,连一片鳞片都未脱落。

周剑来完败!

嘶!嘶!嘶!

青碧蟒的脑袋昂起两丈多高,冲着倒飞出去的周剑来猛吐蛇信,似乎非常不满一尾巴没把周剑来拍成肉泥。

“这畜生的尾巴好生了得,大家务必小心!”段白飞表情凝重地提醒众人。

周剑来那一剑的威力他最清楚不过,他自问不敢硬接,然而却被青碧蟒正面硬碰给击败了,可见青碧蟒的尾部力量之大,鳞片防御之强。

经过周剑来一剑之试探,再观眼前这只庞然大物,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鼓,从头到尾铁桶一般,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都别动,让我战个痛快!”

周剑来大剑横扫,稳住倒飞的身体,怒喝间,脚蹬地面,以更快的速度冲向青碧蟒。

“看来昨天真是憋坏了!”徐慕容玩笑道,可嘴上开着玩笑,他手中的利剑却已出鞘三寸,显然是放心不下,随时准备出击支援周剑来。

段白飞也将折扇收起,从悬在腰间的布囊里拿出一副丝白的手套,手套不知是何种材质,晶莹剔透,薄如蝉翼,戴在一双手上紧贴着皮肤,没有一点折起。

秦心如也是剑出三寸,并叮嘱身旁的秦如兰,道:“此蟒妖实力非同小可,你修为太浅,无真元护体,恐怕连它一蹭之力都扛不住,所以等会打起来切莫靠近。”

“嗯,姐姐放心,我不会添乱的。”秦如兰乖巧答道。

“落雷剑第一式:大风起,剑随风!”场中,周剑来持山岳剑发动了攻势。

呜——

平地起风,卷起漫天枯草落叶,沙石激扬,蔽日遮目。

周剑来隐于风中,山岳剑每挥一下,风就愈大愈急一些,到最后已经看不清他身影,也不知是他在随风动,还是风在随他动。

当!当!当!

剑一剑接一剑,每一剑都携千钧之力,或劈或砍,落在青碧蟒身上,发出一道道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嘶嘶!

青碧蟒大怒,蟒尾横扫,摧木裂石,瞬间就把战场扫成一片平地。

然而周剑来身影随风而动,虽手持千斤巨剑,但灵活自如,每每能轻易躲开青碧蟒的攻击。

场外,秦心如四人和扈从们为免波及,连退十余丈,依稀看见沙石飞扬的场中,周剑来以快制敌,耍得青碧蟒团团转,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觉得青碧蟒身型庞大,只有力量和防御力,但行动臃肿笨重,不足为惧。

可他们一口气还未松到底,就见青碧蟒突然放弃尾巴攻击,庞大的身躯竟平地弹起,只留丈长的尾巴触地支撑,随之它的身躯一缩,缩成了一圈圈地螺旋状,就像压缩的弹簧,随即蟒头猛地弹射出去。

秦心如等人想要提醒周剑来危险,却已来不及。

只听砰的一声,周剑来再一次倒飞出去。这次不同刚才,他是口吐鲜血飞出去的,被青碧蟒伤到了。但是未等身体落地,周剑来就以巨剑撑地,并借力反扑,再次杀向青碧蟒。

“落雷剑第二式:乌云至,惊雷起!”

咔!

周剑来呼喝之声刚落,就听平地一声惊雷,也不知是从哪里响起的,与此同时,青碧蟒头顶上空隐有乌云罩顶。

嘶嘶!

青碧蟒似是非常惧怕惊雷,雷声一响,庞大的身躯顿时缩成一团,蟒头深深地埋到腹中。

咔嚓嚓!

山岳剑上闪光缭绕,似携万道惊雷从天而降,狠狠地斩在青碧蟒身上。

刺啦!刺啦!刺啦!

火花四溅。

青碧蟒的鳞甲就像那坚不可摧的战甲,任周剑来如何劈砍也未能破开,只在光洁的鳞片上留下几道淡淡的白痕。

“落雷剑第三式:大雨降,雷动八方!”

周剑来话音刚落,当真有雨天降,不,确切点说是从笼罩青碧蟒上方的乌云中落下,且是瓢泼大雨。

轰隆!

雷声阵阵,如山岳擂鼓,响彻四方。

一道道实质的闪电从乌云中划落,劈在青碧蟒的身上。

周剑来脸色煞白,但表情刚毅凝重,山岳剑高高扬起,刹那间,劈向青碧蟒的闪电全都调转方向朝山岳剑涌来。

滋滋!滋滋!

一道道闪电缠绕上山岳剑,另一端却依旧连接着乌云。滋滋滋滋,空气中暴起一片摄人心魂的电流声。

“斩!”周剑来额头青筋暴起,怒喝着斩出山岳剑。

轰隆!

惊雷炸响,如在耳畔,刹那间,天地失聪!

青碧蟒似是感应到了这一剑的无穷威力,不敢再龟缩硬扛,它庞大的身躯再次平地弹起,丈长的尾巴在地上急速摆动,随之它的身躯也跟着舞动起来。

十丈长的巨蟒在雨中漫舞,好不诡异。

轰隆隆!

山岳剑携万雷之姿狂斩而下,沙石四溅,一道深深地沟壑出现在周剑来面前,沟壑里躺着数十片巴掌大的鳞片,以及一滩猩红的鲜血。

“仅仅如此吗?”望着沟壑里的鳞片和鲜血,周剑来一脸失望之色,显然对自己的最强一斩很不满意,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斩出一剑,因为刚才那一剑已经抽干他所有的力气,他的身体在颤抖,眼前阵阵发晕,若不是靠山岳剑撑住身体,他已经瘫倒在地。

青碧蟒已经消失在视野内,周剑来知道它没有跑,而是绕到了他身后,并且它的攻击即将降临,因为他的后脖颈已经感觉到袭来的刺骨罡风。

他不怕,因为他相信秦心如他们不会看着他死。

“孽畜,找死!”段白飞的声音最先响起。

他竟以一双肉手生生拽住了青碧蟒的尾巴,任青碧蟒如何挣扎也不能寸进,而青碧蟒的腥臭大口距周剑来的脑袋只差一寸。若是他慢片刻,周剑来的脑袋怕是要被青碧蟒爆掉。

其实看见青碧蟒雨中漫舞的那一刻,段白飞心里就警铃大作,想也没想便冲进战场。因为昨天和虎妖战斗时,相似的一幕也曾上演,那虎妖好似在跳舞,随之战力大增,杀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造成六个扈从重伤,好在他们人多,最终将虎妖捕杀。所以看到青碧蟒突然起舞,他立即想到了昨天的虎妖,心中便知不妙。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若是晚上一步,周剑来的小命可就呜呼哀哉了。

“快点,我要撑不住了!”只片息间,段白飞便已面颊充血,青筋暴起,急切大喊。

“段三公子,吾家公子已安全!”周剑来的扈从第一时间把他从青碧蟒的嘴边救走。

段白飞闻言条件性地松了口气,手上力道不由弱了一分,此消彼长,青碧蟒的蛮力顿时将他凝聚的真元击溃,他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甩飞了出去。

“孽畜,受死!”徐慕容持剑来援,他已知青碧蟒鳞甲刀枪不入,自知手中利剑破不开它,便不再枉费工夫试探,遂直取青碧蟒腰腹处的伤口。这伤口是周剑来最后那一剑破开的。

秦心如丝毫无惧,勇胜男儿,直扑青碧蟒的脑袋,挥剑刺其眼瞳。

扈从们也都一拥而上,各显神通,齐战青碧蟒。

噗!

徐慕容的利剑齐根没入青碧蟒的体内,想要撕开更大的创口,却不得存进。

嘶嘶!

青碧蟒吃疼暴起,蟒身一甩,七八个扈从躲闪不及直接被抽飞,无不口吐鲜血。

秦心如想要刺青碧蟒的眼睛,却不及青碧蟒的速度,几刺不中。反被青碧蟒蛇信抽中腰腹,直摔出十余丈远,撞断了一根环抱粗的大树,才堪堪停下。

段白飞骑到了青碧蟒的头上,一双手对着青碧蟒的头骨或抓或点或戳,每一下下去都让青碧蟒嘶叫翻滚。若是细看可以发现,他的手指每一次触及到青碧蟒的鳞片,就有一根银针似的东西从他指尖冒出,然后没入青碧蟒的体内。

段白飞似是黏在青碧蟒身上一样,任青碧蟒如何翻腾也甩之不掉。他在青碧蟒头上击打了一会,顺势往下游去,如摸骨一般抚摸青碧蟒每一寸脊骨。

山巅之上,大长老将一撇目光从战场收回,知道青碧蟒已不是秦心如等人的对手,便放下心来,专注于沸腾的湖面。

湖面上的气泡愈加急促和密集,似有东西马上破水而出。

第四十二章 大牙人

“好一个刀枪不入的妖畜!”段白飞冷喝道,脚蹬蟒身借力后跃,接连两个纵身拉开与青碧蟒的距离,他止身驻足盯着青碧蟒,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凝声道:“只可惜你命不好,遇到我了,我无需破开你的鳞甲亦能取你性命!”

“千丝手:绞杀!”

段白飞大喝一声,双手虚抓呈爪,只见空气中突然冒出一根根细而晶莹的丝线,密密麻麻,足有数千根,这些丝线一端连着他的十指指尖,一端没入青碧蟒的体内,应是刚才他在青碧蟒身上时种进青碧蟒体内的。

青碧蟒似是感受到了危险,竟不顾他人的攻击,调转蟒头扑向段白飞。

段白飞一声冷笑,虚张的十指猛地一抓,只听青碧蟒体内噼噼啪啪,爆豆一般,响个不停。

嘭!

青碧蟒庞大的身躯像是瞬间瘫痪了,飞在空中的蟒头摔落在地,溅起漫天尘土。

呜!

烟尘中黑黝黝的蟒尾如钢鞭般,破空横扫。

段白飞显然是低估了青碧蟒的实力,没想到它还有反击之力,猝不及防下被青碧蟒一尾巴抽了个结实,所幸他紧急关头用双手挡在了身前,可仍然身受重创,双臂骨裂,口吐鲜血,身体更是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公子!”段白飞的扈从吓得魂飞天外,扑过去查探他的伤势。

“妖畜,找死!”秦心如大怒,手中利剑暴起一丈青芒,再一次扑向青碧蟒的头,并厉声喝道:“月影剑:追命!”

青碧蟒想躲,但被段白飞重创,只能艰难地挪动蟒头。

噗!

秦心如手中的剑齐根没入青碧蟒的左眼,黑白色的眼浆喷了秦心如一身,可秦心如也没能躲过青碧蟒的蛇信攻击,腰腹处爆出一团血雾,要不是她及时扭了下腰,恐怕要被蛇信把肚子捅个血窟窿。

“君子剑:笔点山河!”

同伴先后受创,徐慕容怒不可遏,使剑如笔,点向青碧蟒另一只眼睛。

青碧蟒似乎感知到徐慕容这一件的威力,庞大的身躯嗖的一下盘了起来,脑袋藏到了腹下。

当!

徐慕容的剑点在了青碧蟒的鳞甲上,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声。只见他急抖手腕,沉声喝道:“泼墨!”

吱——

剑尖划在青碧蟒光洁的鳞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

“笔走龙蛇!”

徐慕容手中的宝剑竟是一柄软剑,突地如蛇一般蠕动起来,薄而锋利的剑刃钻进了青碧蟒鳞片间的锋利中,只听“嗤”的一声,一片鳞片被徐慕容的剑挑飞了,并在青碧蟒身上带起一团血雾。

徐慕容一击得手,乘胜追击,从青碧蟒身上削下一片又一片鳞片。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并未逮着一个地方下手,而是沿着一条线一片一片地剥。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他就能在青碧蟒身上破开一条没有鳞甲防御的地带。

嗖!

似是感受到生命危险,青碧蟒不再做缩头乌龟,展开身躯朝一个方向逃去,扈从们试图拦住他的去路,全被它扫飞了。

“只差一点我就能将它开膛破肚!”徐慕容躲开青碧蟒的一记扫尾,心中愤恨不甘道。

“落雷剑第四式:雨过天晴,雷卷残云!”

不知何时,脱力的周剑来重新握起山岳剑,并且挡在了青碧蟒逃跑的路上。

“斩它两丈处,那里的鳞甲被我破开六尺多!”徐慕容急切喊道。

轰隆隆!

剑起,雷声响!

周剑来握着山岳剑腾空跃起,周身缭绕着银色闪电,仿若雷神下凡。

轰!

重剑无锋,可断金石。

这一次,青碧蟒没能躲开周剑来的山岳剑,被山岳剑开膛破肚,腥风血雨染红了天空。

周剑来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他目前的修为并不能施展落雷剑第四式,强行施展,伤敌亦伤己。

山巅上大长老扫了眼战场,微微皱眉,战斗结果比他预想的糟糕很多。但略微一想就释然了,年轻人太缺战斗经验,还需大量战斗磨炼。想必这一场恶战,能让他们成长许多。

“伤的如何?”战斗结束,秦心如不顾自身的伤,第一时间跑去询问段白飞的伤势,因为全场属段白飞伤的最重。

“双臂骨折,怕是要休息十天半个月。”段白飞脸颊发烫,心里羞臊,因为他的伤全是他大意所致,这是低级而又愚蠢的错误,他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你太大意了,今后务必小心。”秦心如提醒了句,又去询问周剑来的伤势。

周剑来强行施展剑招,被抽干了真元,元气大伤,保守估计要昏睡个一两天,而且一个月内恐怕不能再动用真元,否则会伤上加伤,甚至可能留下不能治愈的隐疾。

秦心如又关心了下扈从们的伤势,得知有七人伤了骨头或脏腑,所幸没有人员战亡,让她松了一口气。做完这些,她才在秦如兰的帮助下,把她腰腹处的伤口包扎起来。

徐慕容静看秦如兰做完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微笑,目光投向段白飞,段白飞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开膛破腹,找出妖丹。”

“蛇筋蛇胆蛇鳞,有价值的东西全都不要放过。”

“尤其是蛇鳞,一片也不能漏掉,回去给你们每人制一件护身衣。”

“受伤的就地疗伤,没受伤的开始干活。”

秦心如向扈从们发号施令。扈从们亲眼见识了青碧蟒的防御力,听秦心如要用青碧蟒的鳞片给他们每人制一件护身衣,当时就高兴地合不拢嘴,麻利地干起活来。

“不行,我要去湖边洗洗,这一身快要把我熏死了。”秦心如苦着脸道,她被青碧蟒喷了一身黑白眼浆,腥臊腥臊的。

“一起去。”徐慕容道,他身上溅了许多蛇血,“顺便近距离看看湖里什么东西在作怪。”

秦心如和徐慕容并肩来到湖边,只见原本清澈的湖水已经变得浑浊,湖底的水不停地的上涌,顶起一片片水花,就像水沸腾了一样。

徐慕容蹲下身子,抄了把水试了试,随之皱眉疑惑道:“非但不热,反而凉的很,比深井里的水还凉。”

“莫非是湖底连了地下河,亦或是有泉眼,底下的水泛了上来,所以水很凉?”秦心如猜测道。

“管它呢,洗了再说。”徐慕容道。

说完就伸出双手,欲捧水洗脸,孰料他的手刚触到水面,水面突然咕噜一声,泛起一个大水花,紧接着一团金黄哗啦一声破水而出。

“娘的!”徐慕容差点没吓得魂魄离体,一屁股坐到地上,踢着脚往后退。

秦心如隔得很近,也被吓了个半死,起身连退两步,同时仓啷一声利剑出鞘。

“哇!”

“呼——呼——呼——呼——”

那一团金黄从水底冒出来,并没有理会秦心如和徐慕容,而是上半身趴在岸上大口大口喘粗气。

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大活人。这人面颊充血,嘴唇发紫,应是在水底憋了很久很久。

可是,当秦心如和徐慕容稳住心神,看清水里冒出来的不是怪物,而是一个大活人后,脸色反而愈加难看。

嗖!

秦心如的剑直接刺了过去。

仓啷!

徐慕容亦利剑出鞘。

因为水里冒出来的人是黄发碧眼,而大禹国的人都是黑发黑眼,只有大禹国南邻的大牙国人才是黄发碧眼,而大禹国的人对大牙国人都有着发自灵魂的恨,因为大牙国曾侵略过大禹国,屠村屠镇屠城,足足屠戮了南方大地一千二百多万人。

这仇是国之仇,是民族之仇,深深种进了大禹国人的灵魂里,尤其是深受迫害的南方大地上的禹国子民,恨不得吃大牙国人的肉,喝他们的血。

秦心如和徐慕容并没有经历这场噩梦,因为那是发生在前朝,发生在六十八年前的战争,但他们自小接受的国史教育,向他们原原本本阐述了这场残酷的战争,目的就是让他们勿忘家仇国恨。

噗!

秦心如的剑很容易就贯穿了大牙人的脑袋,因为这个大牙人只顾着喘气,没有一点反抗,或许他压根还没意识到危险。

哗啦!

不远处的湖面上又有一颗脑袋冒出,黄发碧眼,同是大牙人。

秦心如和徐慕容尚未来得及震惊,紧接着哗啦之声连成一片,一颗颗黄发碧眼的脑袋冒出湖面,和先前那个大牙人一样,甫一冒出水面就大口大口喘息,并拼命地游向岸边。

“看他们的衣着!”秦心如惊叫。

“他们是大牙军人!”徐慕容看出了端倪。

“杀!”徐慕容大吼,手中利剑疾刺,趴在岸边喘气的大牙人毫无抵抗之力,接连被刺死,可前面的刚死,后面就有新的大牙人爬过来。

“太多了,杀不完。走,快走!眼下之急是把情报送回去!”秦心如拉住徐慕容道。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直取秦心如脑门,但被秦心如一剑扫开。

“别走了,把命留下吧!”湖面上一个国字脸的中年大牙人踏水而驰,直奔秦心如和徐慕容,同时手中轻弩连射。

看到这个中年大牙人,秦心如和徐慕容心脏皆咯噔一跳,知道是个高手,当即再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跑,去与段白飞等人会和。

“吾刀何在?”

一道喝声仿若来自九重天,在芦苇湖上空炸响。

一柄寒刀带着龙吟之声由虚空而来,飞掠芦苇湖上空。

湖面上踏水而驰的中年人突然咽喉窜血,一头栽进湖中。那些趴在岸边喘息的和还在水里的,全都在无声无息间失去了生命气息。

湖水,红了。

“速回,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城主大人!”大长老的声音自山巅飘下。

第四十三章 孤岛求生

日悬于顶,如炭盆烤火。

张小卒顶着高温烘烤,背着齐蓉儿翻过又一座山头,已是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日头正毒,寻个阴凉处歇一歇吧?”趴在张小卒背上的齐蓉儿出声提议道。

“嗯。”张小卒点头应道,他是又累又热、又渴又饿,实在跑不动了。

寻了处大树下的阴凉地,张小卒把齐蓉儿放下,自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刚才跑的时候尽管热,可好歹还能感觉到一丝丝风,而此刻甫一停下,丝风没有,就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如着火了一般,热气顶着皮儿往外窜,汗水更如泉涌一般,瞬间就把他浑身湿了个通透。

嗤啦!嗤啦!

张小卒实在是热急了,虽美人当前,却也顾不得形象,左手抓右膀,右手抓左膀,嗤啦两声,把两只袍袖给齐根扯了下来。又把脚上的靴子蹬掉,让两只被汗水泡的白发的脚丫子露出来透气,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齐蓉儿噗嗤一乐,捂着鼻子往旁边挪了挪,倒不是有意嫌弃,而是张小卒脚上的味儿实在太呛。

她拿出水囊,又从囊袋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绿色药丸,再将绿色药丸放进水囊里,顿时一股清凉气息透出水囊传到齐蓉儿的手掌。

齐蓉儿喝了几口,解了口中干渴,便把水囊扔给张小卒,道:“快喝些水,别中暑了。”

张小卒的手甫一碰到水囊,塌拉着的眼皮顿时睁圆了,一把抓起水囊,拔开囊塞,仰起头咕噜咕噜一通猛灌。

水沁凉香甜,瞬间充满他的口腔,然后顺着食道一路流淌进腹中,只感觉丝丝清凉在腹腔中散开,沁入肺腑,火热的身体顿时被浇灭一半,好不舒服。

“哈哈,爽!”张小卒一口气把五斤的水囊喝了个底掉,感觉连呼出的气都是清凉的,舒服地不能自已。

“怎么做到的?”张小卒拿着水囊向齐蓉儿好奇问道。

齐蓉儿抿嘴一笑,冲张小卒晃了晃手里的小瓷瓶,道:“消暑丸,溶到水里可以让水变得沁凉甘甜,是夏日出行的必备良药。送你了。”

说罢,齐蓉儿便把小瓷瓶扔给张小卒。

张小卒慌忙伸手接住,生怕掉地上摔碎了,嘴上道:“你已经送我很多东西了,这怎么好意思?”

昨天傍晚齐蓉儿从昏迷中醒来,得知张小卒把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安葬后,她对张小卒很是感激。她心思玲珑,瞧见张小卒对戴冠老者的三尺宝剑爱不释手,知道张小卒喜欢此剑,便做顺水人情,把宝剑送给了张小卒。又从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的囊袋里翻出一些张小卒能用到的丹药,一并送给张小卒,说是当作报答张小卒的收尸安葬之恩。

张小卒推却不掉,只好全部收下。对齐蓉儿,他第一次生出感激之情。因为他知道这些丹药非常珍贵,他决定回去后就去县城把这些丹药兑换成银两,再把银两换成粮食,以助柳家村度过旱灾。

对齐蓉儿来说,她只是送出一些丹药,可对张小卒来说,她给予的是救柳家村二百多口人性命的饱腹口粮,张小卒如何能不感激。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不必在意。”齐蓉儿不在意地笑道,想了想又道:“你能不计前嫌,我甚是感激,待出了黑森林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说句实话,除去亲人,你是我长这么大遇到的第一个真心关心我的人。你是个好人。”

张小卒摇头苦笑,道:“我杀过人的,所以谈不上好人。对你,我只不过是顺意而为,不让良心难安罢了。”

“是不是好人和杀没杀过人有什么关系?”齐蓉儿非但一点也不惊讶张小卒杀过人,并且非常不赞同张小卒的观点,道:“照你这么说,英雄们都不配称英雄,因为他们都杀过人,有一些甚至称之为屠夫都不为过。”

“我一介凡夫,怎敢和英雄相比?”张小卒道。

“如何比不得?英雄在成为英雄之前不都是一介凡夫吗?”齐蓉儿反驳道。

“说不过你。”张小卒无奈道。

“咯咯——”齐蓉儿突然开心地笑起来。

“笑什么?”张小卒问。

“我在想——”齐蓉儿应道,“指不定哪一天你也成了英雄,那人们都得喊你英雄张大毛,你的名字好像和‘英雄’二字不太搭啊。呵呵,开个玩笑,不要往心里去。话说,看你样貌,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你师父应该给你取表字了吧?你的表字是什么?”

“师父说名字有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作甚。”张小卒胡说道。可见在他心里还是对齐蓉儿抱有防备之心。

“也是。”齐蓉儿点点头,“若有大本领,即使没有名字也能名扬千里,若一事无成,即便再好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你师父定是一位拥有大智慧的高人,等出去后我一定会找时间登门拜访他老人家。”

“家师已经驾鹤西去。”张小卒道。

“啊,那太遗憾了。”齐蓉儿失望道。

张小卒持三尺短剑站起身,又把喝干的水囊系在腰间,冲齐蓉儿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找些吃的和水,小心点野兽。”

“嗯。你也小心。”齐蓉儿应道,然后目送张小卒离去,待张小卒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她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伸腰蹬腿,还原地跳了几下来,畅快地活动了一番筋骨。

若是张小卒看到这一幕,定要气结,因为齐蓉儿骗他说浑身酸软无力不能行走,所以他才会背着她赶路的。

显然,齐蓉儿在撒谎。

不过她之所以撒谎骗张小卒,并不是心存阴谋想对张小卒怎样,而是因为舍不得被背着的那种安全而又温暖的感觉,想让张小卒多背她一会儿。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被人背在背上,而这一幕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只不过背她的人是她父亲。这是她梦中的奢求,可惜从未在现实中实现过,只因她是庶女。至今她也清楚地记得,五岁那年,她在花园里见到父亲背着长房的弟弟,她羡慕得不得了,跑过去让父亲背背她,结果被父亲一脚踢飞,摔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当场就昏了过去。

以前她对父亲还抱有一丝幻想,可现在就只剩下畏惧和憎恨。

也可以说,齐蓉儿是在借张小卒的后背,实现她长久以来梦中的幻想。

很快张小卒就折返回来,没有打到猎物,但寻到一些浆果,清香甘甜,口感极佳,勉强可以果腹。

齐蓉儿依然装体弱,张小卒不疑有他。

“我看你好像很着急出去。”齐蓉儿边吃浆果边说道。

“我进山好些天了,也不知家中老娘安好否?怕是已经断粮了。”张小卒担忧道。他在担心柳家村留守的人是否安好,更担心狩猎队是否安好。

“等出去后,你不如带着你娘亲来白云城吧,我给你找份正经差事做,可以养活你们娘俩度过旱灾。”齐蓉儿道,“其实我原本是想邀请你做我扈从的,可明年的孤岛求生实在太危险,就不拉你一起冒险了。”

“扈从?”听到这两个字张小卒有些诧异,脱口问道:“为什么你们都在找扈从?是因为你说的那什么,孤岛求生吗?”

“你们?”齐蓉儿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投给张小卒一个询问的目光。

“秦二小姐也找过我,但因我战门先天闭塞,便又放弃了。”张小卒没在这件事上瞒齐蓉儿。

“你不是挺稀罕她的么,怎么不告诉她你是装的?”齐蓉儿嘟着嘴,语气有点酸。

“我确实是战门先天闭塞。”张小卒道。

“那你——”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胡猜的。”张小卒打断齐蓉儿的话。

齐蓉儿仔细回想,果然发现张小卒从头到尾也没明确表态过,是她自己臆测张小卒施展特殊功法制造了战门闭塞的假象。

“切!看来你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嘛,耍起心眼来比谁都厉害。”齐蓉儿不悦道,不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回答张小卒刚才问的问题,道:“你说的没错,我和她寻找扈从都是在为明年的孤岛求生做准备。”

“孤岛求生,是字面的意思吗?”张小卒好奇问道。

“是,也不是。”齐蓉儿道,“因为在孤岛上要对抗的不只是自然环境,更需要对抗不同势力阵营的偷袭和猎杀。”

“这么危险!不可以不参加吗?”张小卒不理解。

“不可以,因为这是白云城各方势力共同制定的规则,违背规则者会遭到其他所有势力共同制裁,包括城主府在内。”齐蓉儿道,见张小卒一脑门的问号,似是想不明白,她又接着讲解道:“白云城有四方势力,这四方势力互相竞争互相制衡,同在一座城瓜分同一块蛋糕,摩擦和械斗在所难免,可是不间断的争斗让各方势力都损失惨重,吃一口蛋糕却硌掉两颗牙,得不偿失啊。于是就有人想出一个主意,封禁一座孤岛,每年由四方势力派出家族里刚成人的子弟入岛厮杀,生死勿论。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交给上岛的年轻子弟解决,没有规则的暴力搏杀,简单而又直接。被选中上岛的家族子弟有一年的准备时间,就像我和秦如兰,将会在明年春分那天上岛,每人允许带五名扈从,扈从年龄不得超过十八。”

“那每年都会死很多人吗?”张小卒担忧问道。

“放心,秦如兰是城主府嫡女,没人敢动她。这也算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吧,几方势力除非有不死不休的恩怨,一般都不会动对方的嫡子嫡女,所以每年死在岛上的都是像我这样的庶出子女。说白了,我们这些庶出子女,就是他们宣泄怨气的玩物罢了。我杀你一个庶女,我心里顺气多了。反过来我也杀了你一个庶子,我也顺气多了。大概就这样。听明白了吗?”齐蓉儿摊了摊手,可以看见她眼里充满了哀怨和愤怒。

第四十四章 修炼之法

听完齐蓉儿的阐述,张小卒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他看着齐蓉儿,吸一口冷气道:“你们大家族的行事作风实在是残酷无情,比恶魔还要可怕。”

“哎,纯洁的少年郎啊,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若是让你看到他们的全部面目,你会发现原来恶魔是那样的可爱。”齐蓉儿冷笑道。

“你,危险吗?”张小卒盯着齐蓉儿问道,禁不住为她担忧。或许是因为齐蓉儿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对待,不知觉间他也把齐蓉儿当成了朋友。

“你关心我?”齐蓉儿不答反问,显得很高兴。

张小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若我做你的扈从,同你一起上岛,能帮到你吗?”

“你呀?”齐蓉儿上下扫量张小卒一眼,撇了撇嘴角,道:“你战门先天闭塞,还是别给我添乱了。”

“明白了。”张小卒点了点头。

“——”齐蓉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见识过张小卒的战力,远超她家里的那些扈从,若张小卒愿意做她的扈从,便是得到一个超强战力,至少能让她在孤岛上的存活率提升百分之十。若是昨天以前,她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可此刻不知为何,她不愿这个刚结交到的朋友陪她一同涉险。或许是因为张小卒是她第一个交心的朋友吧。

“明年春分之前我会去白云城找你,到时候你若依然觉得我是拖累,我便不同你上岛。”张小卒沉默一会后突然打破沉默说道。

“好,好!”齐蓉儿只感觉有一股热流堵住了她的嗓子眼,鼻头也酸酸的,眼圈也有点湿润,忙把头别到一边,不想让张小卒看到。

“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就继续赶路。”张小卒问道。

“吃饱了。又得让你受累了。”齐蓉儿应道,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心虚,可她真的舍不得被人背着的那种安全而又温暖的感觉,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张小卒把三尺短剑在腰间绑好,开玩笑道:“你还没有这把三尺剑重,背着你根本感觉不到重量。”

说罢,在齐蓉儿面前蹲下身子,把她搀到背上。

张小卒背着齐蓉儿翻山越岭,一路风驰电掣,朝东北方向狂奔。他对自己辨别方向的本事有十分的把握,因为他自小混迹山林从未迷过路,所以万分确定双龙沟就在这个方向。

然而,直到日斜西山,张小卒也没看到双龙沟的影子。

他翻上一座山巅,眺目往前方望去,只见山峦起伏,望不到尽头。又望向左右两侧,亦是茫茫群山没有尽头。他眼前不禁一阵恍惚,感觉好像非但没远离黑森林的深处,反而更加深入了。

“是不是跑错方向了?”张小卒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迷失了方向。

“你放我下来。”齐蓉儿道。

齐蓉儿下地,没有继续装虚弱,先舒展了下关节四肢,然后抿嘴含笑朝张小卒盈盈一拜,道:“多谢公子悉心照料,小女子身子康复了。大德大恩,不敢相忘,日后必有重谢。”

“你康复了就好,不必言谢。”张小卒摆手道。

齐蓉儿点了点头,然后望了眼西斜的太阳,又伸手比划了一番,似是在辨别方向,最后开口道:“咱们的方向没错,或许是因为背着我耽误了行进速度,所以差了些距离。天色将暗,不如咱们先寻一处地方歇脚过夜,待明天天亮后再继续赶路?而且你是出来找吃食的,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吧?明天天亮后我帮你一起打些猎物,给你带回家孝敬老娘。”

“好吧。”张小卒点头同意,他确实需要打些猎物回去,道:“距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咱们继续往前走一段距离,下了这座山去山谷里找歇脚地,若是能找一处有水的地方便最好不过。顺路找些吃食,最好能抓几只猎物,两天没吃肉了,嘴巴都淡出水来了。”

“嗯,就照你说的。”齐蓉儿欣然同意。

其实两天没吃肉,不是他们抓不到猎物,而是他们在有意回避吃肉这件事,因为黑巨猿口撕人肉的画面对他们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想到吃肉就忍不住腹中翻涌。如今缓了两天稍微缓过劲来,再加上连续奔波实在太累,光吃野果实在是无法补充体力,急需吃肉补充能量。

二人运气不错,下山的路上捉到一只山羊,很肥,差不多有二百斤重。好似真如张小卒说的,黑森林里什么都比外面大,这只山羊也是如此。

山脚下一条清澈的溪流涓涓流淌,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溪流两岸花草树木旺盛,完全看不到旱灾的影响。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得到,山的外面已经江河断流,大地都快烤成焦土了,而山的里面依然是山清水秀,温润宜人。可谓是奇景诡异。

生火烤肉,张小卒本以为齐蓉儿这位两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小姐帮不上什么忙,孰料齐蓉儿比他这个经常混迹山野的野小子还要熟练,捡柴、劈柴,生火、架火,制作简易烤架等等,无一不能。这让他不得不相信齐蓉儿说的,大家族子弟确实是多才多艺。

一只肥羊,齐蓉儿吃了约莫二斤多,剩下的全都进了张小卒的肚子。

齐蓉儿时不时瞥一眼张小卒的肚子,忍了又忍,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盯着张小卒那吃下一整只羊却只是微微隆起的肚子问道:“你把肉吃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只感觉肉进了肚子就没了,好像肚子里有个深坑,怎么填也填不满。不是你们猜想的那样,我没有什么特殊功法。你见多识广,有见过或者听说过我这种情况吗?”张小卒如实回道,并反问齐蓉儿,虽然身体没有不好的反应,可一次吃这么多也吃不饱,很让他苦恼。

齐蓉儿脸颊不由一红,想到那天晚上,原来张小卒之所以突然逃跑,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此时提及,实是尴尬。

“闻所未闻。”齐蓉儿摇头道,又问:“你从小就这样吗?”

张小卒不由一乐,道:“呵呵,要是从小就这么能吃,怕是要把整个村子都吃穷咯。是最近突然出现的异变,就是杀掉狼王遇到你们的那天晚上。”

“具体有什么感觉?”齐蓉儿问道。

“就感觉浑身上下,从发梢到脚指头尖都饿,一口东西下肚瞬间就化作一团热流,热流会流向身体各部位,去填饱那些嗷嗷待哺的部位。我这么形容你能理解吗?”张小卒道。

“非常生动。”齐蓉儿翘起大拇指,皱眉想了一会儿后道:“若你身体没有出现其他不适反应,想来不是件坏事。你不妨按照我们突破战门的修炼方法修炼一下试试。哦,忘记了,你的修炼方法和我们不一样,想必也不知道我们是如何突破战门的,没关系,且听我细细讲来。”

“多谢!”张小卒抱拳感激道,这两天的相处,齐蓉儿教了他许多许多知识,即便喊她一声“师父”也是不为过的。

夜幕降临,天上渐露繁星,齐蓉儿枕着双手,躺在草地上,边欣赏着夜空里的繁星边给张小卒讲解道:“修炼其实就是一个突破人体极限的过程。力门,顾名思义,力量之门。想打开力量之门,你的身体必须先拥有足够的强度,否则力门一开,力量磅礴而出,却先把自己的身体撑爆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而想要增强身体强度,就需要通过不断的艰苦修炼来实现。修炼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不停地进行体能训练,待力气消耗殆尽后辅以丹药快速的恢复体力,然后再训练消耗掉,周而复始,体魄就会越来越强健,待达到一定的极限,力门便能水到渠成地打开。”

“突破力门这么简单?”张小卒有些诧异,感觉只要不是像他一样,战门先天闭塞,谁能都做到。

“也可以说简单吧,前提是你得拥有足够的修炼资源。”齐蓉儿道,“若是没有修炼资源辅助,这样高强度的锻炼连续进行十天,就能把一个体魄强健的人炼废掉。”

“也是。”张小卒道。

“你身体每个部位感到饿,其实是在渴求能量的补充,你吃进肚子里的食物瞬间变成热流,就是被瞬间分解消化了,变成了能量去填补身体各部位的需求。我的意思是你不妨学我们突破力门的训练方法,每天都进行高强度训练来掏空你的身体,再通过进食或者辅以丹药补充身体的消耗,然后再训练,如此周而复始,你的身体强度肯定会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境界。就是——就是以你这种消耗程度,恐怕得需要庞大的修炼资源支撑。没关系,我帮你。”齐蓉儿说道。

“你还是把所有的精力和资源都放在明年的孤岛求生上吧。”张小卒道。

“行。等我活着从孤岛上下来,我再帮你。”齐蓉儿笑道。

齐蓉儿话音刚落,张小卒突地平地跃起,手持三尺短剑,目光警惕地看向一个方向。

齐蓉儿吓了一跳,忙跟着爬起身,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有凶兽靠近吗?”

“不是凶兽,我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张小卒低声应道,“听声音好像是个女子。”

第四十五章 围困之险

“救命!”

“救命!”

“救命!”

秦如兰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可是她的每一声呼唤,都没有唤来英雄登场,反而惹得敌人一次又一次哄堂大笑。

“哈哈,喊吧,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不如省点力气,等会在小爷胯下承欢的时候再喊!”

“啧啧,一直听说大禹国的女人个个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小爷我阅女无数,一看就知道这俩妞还是个雏!”

“先说好,我喜欢那个胸大的,你别和我抢。”

“哈哈,放心,兄弟我好那一口你还不清楚吗?我喜欢那个清纯的。”

“你们这些个瘪犊子也别眼红,等我们俩玩完了就赏给你们,每个人都尝尝大禹国女人的味道。”

“队长英明!”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是负隅顽抗还是放下武器投降?负隅顽抗者死,投降者活!”

“好好想想,你们都还年轻,大好人生正等着你们去享受,就这么死了,我都替你们不值。”

一片树林里,二十多个金发碧眼的大牙人手持兵刃,围住了九个黑发黑眼的大禹人,言语极尽羞辱。

被围的大禹人是秦心如和秦如兰姐妹,以及她们的扈从。

本来她们是和段白飞、徐慕容及周剑来三人一起的,听大长老的吩咐,速回白帝城告知大牙人入侵的情报,孰料刚走没多远就有大牙人追杀过来,几番恶斗后他们被冲散了。她们两姐妹带着扈从一路奔逃,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大牙人的追杀,被围困在这片树林里,眼看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死路一条。

“如兰,别喊了,大长老怕是不能来救我们了!”秦心如叫住秦如兰徒劳的呼救,心中已然绝望。

她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期望大长老会赶来救她们,可都一天的时间过去了也不见大长老的身影,恐怕大长老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呐。其实大牙人刚追杀上来的那一刻,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以大长老的通天修为,是肯定不会放大牙人来追杀他们的,可见是有同等的高手缠住了大长老。

“都怪我!全都怪我!”秦如兰眼中噙泪,满腹的自责与懊悔:“要不是帮我猎取妖丹,大家就不会来黑森林,就不会有危险了!要不是帮我猎杀青碧蟒,你们就不会战力耗损,更不会身负重伤,又怎会被这群跳梁小丑追杀而无还手之力?呜呜,全是因为我,是我害的你们!”

说着说着,秦如兰内心奔溃,大哭起来。

秦心如抓着秦如兰的手猛地一握,力道很大,差点没把秦如兰的骨头抓断,只听她寒着脸厉声呵斥道:“闭嘴,不许哭!”

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重,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在任何场合哭,但绝不可以在大牙杂碎面前哭!对这群杂碎,我们只有血和恨!”

“嗯!”秦如兰咬着嘴唇使劲点点头。

秦心如欣慰一笑,没有理会大牙人的污言秽语,而是扬起手中的利剑,凝声喝道:“兄弟们,准备好赴死了吗?”

“利剑所指,吾躯所向!”扈从们齐声喝道,明知战必死,但无所畏惧。

当他们宣誓效忠成为扈从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做好了为主人赴死的准备。更何况秦心如姐妹待他们向来不错,从没有把他们视作仆人,而是以朋友相待,这样的主子值得他们以命效忠。

“当战鼓擂起之时,吾将拿起武器,去往那染血的战场。亲爱的朋友们啊,请拿起你们的武器与我同行——”

这是六十八年前,大牙人的铁骑在南方大地上肆虐屠戮时,响起在南方大地上的一首歌谣,可吟可唱,正是它让南方大地尚且苟活的大禹人拿起了武器,从那阴暗的藏身处勇敢地站了出来,用他们的鲜血与生命守卫脚下的家园。

此时秦心如铿锵有力地喊出来,不禁让人热血沸腾,尤其他们面前的敌人还是大牙人,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个个怒发冲冠,恨不得择人而噬。

“——驱赶那入侵的豺狼。挚爱的亲人们啊,请为我自豪。若我的残躯埋在那染血的黄土下,请不要伤心,请在门前点燃一堆柴火,照亮我回家的路——”扈从们随着秦心如齐声怒吼,手里的兵器已经握的咯吱响,只等秦心如一声令下。

“该死的大禹人,冥顽不灵!除了两个小娘们,其他人统统给老子杀死!”大牙领队人怒不可遏,扬起利剑,下达攻击的命令。

秦心如从袖口里抠出一颗黄豆粒大小的蜡丸,放进嘴巴压在舌头底下,同时下达进攻的命令:“杀!”

秦如兰也从袖口里抠出同样一颗蜡丸,放进嘴巴压在舌头底下。

这蜡丸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剧毒的毒药,只要咬碎蜡壳,人就会立刻中毒,并当场毙命,而且神仙难救。

这蜡丸叫忠烈丸,多是死士或者搞情报工作的探子和斥候使用,取忠烈不屈之意。后来有人叫它贞烈丸,专给女子所用。

显然,她们姐妹俩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否则若是被活捉,下场之悲惨将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九对二十四,人数悬殊,又是疲惫姿态,战斗过程只能用凄惨来形容。秦心如和秦如兰被大牙两个领队人给纠缠住,七个扈从被二十二个大牙人分割围殴,最终全被乱刀砍死。

可敬的是,明知必死也没有一人放下武器投降,并且还拉了三个大牙人垫背。

“如兰,对不起,姐姐没能保护好你。”秦如兰和秦心如背靠背,秦如兰心怀愧疚道。

“不,你是天下最好的姐姐,来世我还做你妹妹。”秦心如道。

“好,咱们来世还做姐妹。”秦如兰心里暖暖地,接着问道:“怕死吗?”

“怕!”秦如兰想也不想就答道,不过马上又接着说道:“但不是不敢死!”

“咦,这话听着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秦如兰微皱眉头,记忆里搜索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是双龙沟谷口那个天才少年说的。”秦如兰提醒道。

“哦,对。当时我还笑话他呢,怕死就怕死呗,还硬要打肿脸充胖子。现在想来,可笑的不是他,是我啊。”秦心如感叹道。

大牙人只把她们两个团团围住,并没有急着进攻,见她们两个大难临头竟然聊起闲天,大牙领队人不禁哑然失笑,道:“嘿,这俩娘们,心可真够大的,手下都死光了,竟然还有心情聊闲天。”

另一个领队人坏笑道:“两位小娘子,听哥哥一句劝,放下武器乖乖投降,免得动起手来伤了皮相,那多可惜。我保证,只要你们两个把咱爷们们都伺候舒服了,保你们性命无忧!”

“啐!不知廉耻的狗杂碎!”秦心如啐了口唾沫怒骂道,随之握住秦如兰的手,脸上浮起凄凉的笑容,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父亲大人会在门前点燃柴火,照亮我们回家的路,抓紧姐姐的手,姐姐带你回家。”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别怕,我送你们回家。”

“谁?!出来!”大牙人吓了一跳,厉声呵问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夜很黑,说话之人隔得又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看不清相貌。

“送你们下地狱的人!”黑暗中的人应道。

“呸!装神弄鬼!”大牙领队人愤怒地吐了口唾沫,朝几名属下招招手,寒声道:“你们五个,去把这个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家伙请出来,无需客气!”

说完,大牙领队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尽管黑暗中的人掩饰了他原本的声音,但依然被他捕捉到了声音里的稚嫩,因此他判断隐藏在黑暗里的家伙是个年轻人,并且实力一般,不然他怎会躲在黑暗里装神弄鬼。

那五人应了声“喏”,带着残忍的笑容向黑暗中的身影逼近。

“快跑!不要管我们!不要以卵击石做无谓的牺牲!把大牙人入侵的情报带出黑森林才是你该做的!”秦心如也听出了黑暗中人声音的猫腻,她的想法和大牙领队人一样,并且怀疑黑暗中人是段白飞等人当中的一个。

孰料秦心如话音未落,就听黑暗中传来怒喝声:“闭嘴,做好你该做的事!”

“哈哈——”大牙领队人仰头大笑,看向秦心如问道:“英雄救美,来人可是你的小情郎?”

秦心如没有理会大牙领队人,她的大脑在快速运转,思考黑暗中人话里的意思,眼下什么是她该做的事?可惜她一时找不到答案,心中暗自着急。

藏在黑暗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听见求救声后寻过来的张小卒。

其实他和齐蓉儿来了有一会了,刚才战斗时他忍不住要冲出来帮忙,但被齐蓉儿拉住了。齐蓉儿告诉他正面冲出去就是去送死,想要就秦心如姐妹只能智取。

望着渐渐逼近的五个大牙人,张小卒的手心不禁冒出了细汗,营救计划能不能成功,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如何了。

第四十六章 剑在此

“你听好了,那些大头兵的实力都一般,也就比我强一点点。以你的实力,若隐藏在暗处出其不意地偷袭,应该能瞬间杀死三到五个大头兵。”

“等会你隔远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切记,千万千万不要靠近,要勾引他们过来找你,如此你才有机会偷袭。”

“你把声音放低沉点,故作老成,让他们感觉到你心虚,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如此他们就会小瞧于你,从而放松对你的警惕,极可能随便派三五人击杀你。”

“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地解决掉第一波敌人,制造神秘氛围让他们猜疑与害怕。每个人对黑暗都存在或多或少的恐惧,所以在无法确定黑暗中是何种程度的危险时,没人愿意以身试险,大牙领队人也不例外,于是大牙领队人就会派出第二波大头兵去杀你,人数肯定比第一波多很多。这一次你必须战力全开,并且要且战且退拉远战场,保全自己的同时,能杀几个杀几个。切记,切记,一定要保留体力,留着逃命用。”

“当你吸引了全部大牙人的注意力时,我会出其不意地上前营救秦家二女。至于接下来的逃跑,嗯,就交给运气吧。记住,出去后你要对秦心如说一句话,你就说‘做你该做的事’,希望这个蠢女人的脑子能聪明一回。”

“说实话,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营救计划,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若不是你这个愣头青非要救人,我才懒得管呢。记住,欠我一个人情。”

“若是能营救成功,我一定要让秦如兰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不然就太亏了。”

“去吧。城主府未来的傻女婿!”

张小卒隐在树上,击杀三目天狼王后他的视力变得极好,三十步的距离如视白昼,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见步步逼近的大牙士兵。一切都在按照齐蓉儿计划的剧情进展,让他对齐蓉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树下,齐蓉儿临时赶制的粗劣假人正靠在树干上,故意露出半截衣袖,吸引大牙人的注意,让他们误以为人躲在树后。

果然,大牙人上当了。

五个人互相打了个手势,然后悄悄地包向假人藏身的大树。

张小卒躲在树上,看着五个大牙人小心翼翼地包向一个假人,心里忍不住发笑,觉得大牙人太好骗了。其实有心算无心,再加上晚上视线差,被骗实属正常,又不是每个人的视力都像他那般敏锐。

五步——四步——三步——

大牙人一步步逼近假人,跨出最后一步时猛地跃出,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手中长刀狠狠地砍向假人,并封住了所有的逃跑路线。

“不好!是陷阱!”

他们从树后跃出的瞬间,刀砍了出去,同时视线也落在了假人身上,这才发现是个树枝撑起的假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嗖!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抹寒光在夜幕里一闪而过。

三步杀之一字斩!

噗噗噗——

五颗人头滚落地面。

快!

太快了!

剑快,斩人头颅如切豆腐!

人快,一闪而过,如鬼如魅!

张小卒眼前一黑,脑袋里突然一阵一阵眩晕,且四肢乏力,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忙急走两步,扶着树干稳住身体。

这一记一字斩是他融入了寒潭舞姿倾尽全力的一击,其展现出的威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可以说把他自己都吓到了。只不过施展这一记一字斩所消耗的气力,同样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几乎是抽干了他体内所有力气。

突然,恐怖的饥饿感紧随而至,遍布张小卒周身各处,在这恐怖饥饿感的驱使下,他甚至几乎丧失理智,竟然生出啃食地上尸体的冲动。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瞬间就被他的理智吞没,但还是惊出他一身冷汗,因为这种念头实在太荒唐太可怕,这是魔鬼才会有的想法。

咕噜!

张小卒慌忙从囊袋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吞服下去。这瓶丹药是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的,叫灵元丹,可助修炼者快速恢复真元力。

丹药入腹,瞬间化作激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张小卒的饥饿感顿时消除大半,心中大喜,忙又服下一粒。

若是被齐蓉儿看见,恐怕再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帮助张小卒修炼的话。要知道这灵元丹市场上可是卖一千五百两一颗,张小卒吃它跟吃糖豆一样,纵是坐拥金山银山也经不住他这样吃啊。

两粒灵元丹入肚,饥饿感尽数消除,并且精神抖擞,气血澎湃,似有无穷之力,张小卒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心说:“难怪之前两次饿的时候,就算肚皮吃鼓了也还觉得差点什么,原来是吃的东西不对,只是这灵元丹怕是价格不菲,得务必省着点用。”

张小卒看向地上的死尸和人头,抑不住心潮澎湃,暗道:“这就是寒潭舞姿的威力!融入步法,可使速度快如鬼魅,融入招式,可让招式威力成倍提升。残缺的舞姿尚且有这般威力,不敢想象完整的舞姿当有何威。只可惜以我目前的能力,连这残缺的舞姿都不能完全驾驭。齐蓉儿说的没错,我该刻苦修炼提升体魄,从而更好的驾驭寒潭舞姿。”

“丁大?”

“丁大,你耳朵聋了吗?!”大牙领队人听见树林里突然没了声音,等了一小会还是没有声音,便忍不住呼喊其中一人,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丁二?”

“张飞?”

“马大强?”

“吕胜旺?”

“都他娘的死了吗?没死的话立刻给老子吭一声!”大牙领队人怒吼道。

嗖嗖嗖——

似是回应大牙领队人的怒吼,五颗血淋淋的脑袋从树林的黑暗中抛了出来,落在大牙人的面前。

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齐蓉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给张小卒点了个赞,计划执行的太完美了。同时也暗暗吃惊张小卒的战力,远比她想象的强。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五个人,转眼间变成了五颗血淋淋的人头,还摆在了他们面前,大牙人无不心底冒寒气打了个冷颤,再看昏暗的树林,目光就不似先前那般镇定,不由自主地多了一抹恐惧在里面。

大牙领队人怒不可遏,冲着黑暗处怒吼道:“休要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一战,看本大爷不把你看成十八块!滚出来!”

“狗日的,滚出来!”

“孬种!”

“滚出来!”

任大牙领队人如何辱骂,张小卒始终不应一声。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十个去把这狗娘养的给老子抓出来!”大牙领队人终是忍不住,依次点了十个人,这十人的战力要比刚才那五个人高一个等级。

被点名的十个人尽管心里是拒绝的,但不敢违抗上峰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摸进黑暗中。

张小卒依旧躲在树上,想依法炮制刚才的偷袭。然而这十个人的警觉性远高于刚才那五个人,且有前车之鉴,十人的站位很讲究,相互照应,不露破绽。

十人小心翼翼地前进,最终来到先前五人躺尸的树下。张小卒早已蓄势待发,见十人注意力齐聚在无头尸体上,当即抓住机会要发动袭击,可是树下的大牙人却先他一步。

嗖嗖嗖——

一根根弩箭从大牙人的袖口射出,直取树上的张小卒。他们袖里藏着军中常用的微型袖里弩,这种微型弩近距离杀伤力极强。

显然,他们早就发现了张小卒的藏身处,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揭破,是为了杀张小卒一个出其不意。这十人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言语交流,全靠眼神交流,可见他们之间默契十足。

张小卒偷袭不成反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所幸他反应够快,第一时间闪躲,并挥剑挡下了大部分弩箭。想到齐蓉儿的吩咐,让他且战且退拉远战场,他转身就逃。

“追!”大牙人见到张小卒碰面就逃,胆子一下就壮了起来,呼喝着追了上去。

嗖嗖嗖——

十人不停地朝张小卒发射弩箭,可这种袖里箭因为体型小,只能填装五支箭矢,所以不一会就射完了,可惜并没有伤到张小卒。

张小卒有意放慢了速度,因为他的任务是且战且退勾引大牙人,听着身后逐渐追上的脚步声计算着距离,他猛然间转身回扑,脚下步法融入了寒潭舞姿,速度瞬间提升两倍有余。

“斩!”张小卒怒喝。

紧追其后的两个大牙人首当其冲,但这二人乃久经沙场的老兵,战斗经验何其丰富,见张小卒回身反攻一点也不慌,镇定地挥刀抵挡张小卒的攻击。

刀剑相交,却听咔嚓两声,两个大牙人手中的战刀断成了两截,二人似乎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不由地微微愣神。

张小卒已经不是刚出柳家村的那个稚嫩青年,凭借这段时间积累的一些战斗经验,精准地抓住二人微微愣神的破绽反手回斩,三尺短剑之锋利,斩人如切豆腐,一剑斩掉了二人脑袋。

同伴惨死在面前,剩下的八个大牙人却像是没看见,全都眼睛放光地盯着张小卒手里的三尺短剑,垂涎三尺。

“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小子,交出宝剑,留你全尸!”

张小卒挽了个剑花,冷笑道:“剑在此,想要,来取便是!”

第四十七章 水桶

“狂妄小儿,受死!”

八个大牙人对张小卒手里的三尺短剑极其眼热,当即怒骂着扑向张小卒。

张小卒且战且退,不敢让八人围合,因为出发前齐蓉儿曾特别叮嘱他,军队都有合战技,多是几人配合施展就能以弱击强的特殊战技,所以千万不能被围。齐蓉儿一说张小卒就表示明白,因为他修炼的《三步杀》刀法正是此类战技,其威力如何他自是深有体会。

“兄弟们,紧着点,这小子滑溜的很。”大牙人久攻不下,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欲加紧攻势。

这几人是擅长阵地战的步兵,并不熟悉丛林作战,而张小卒自小混迹山林,灵活地如猴子一般,再加上几个大牙人的速度确实慢了张小卒一点,又畏惧张小卒手中三尺短剑的锋利,攻守间畏首畏尾,施展不开拳脚,以至于一时间被张小卒耍得团团转。

大牙人几次围合均已失败告终,反被张小卒寻到破绽,一记破空斩结果了一人的性命。

“狗日的,他施展的是大禹黑甲军重甲步兵的《三步杀》刀法,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大禹黑甲军!”一个大牙人认出了张小卒的刀法,大声惊叫起来,听他不由自主颤栗的声调,似乎是非常畏惧黑甲军。

“管他娘的黑甲军还是白甲军,今天必须死!杀!”

“杀!”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杀才,两声怒喝瞬间将气势提升了一个等阶,一个个杀气滔天。

张小卒纵跃闪躲,巧妙地利用一棵棵大树作掩护,忽而东忽而西,忽而左忽而右,一次又一次破坏大牙人的包围之势。

三步杀之破空斩!

张小卒又抓住一个破绽,猛然间折身回扑,向紧追在身后的大牙人祭出一记破空斩。

确切点说这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破绽,是他通过不停地东奔西躲,看似狼狈逃窜,实则在不知觉间拉扯大牙人的阵型,使得其中一人脱离了可以与同伴攻守呼应的距离。

嗤!

三尺短剑划过大牙人的胸膛,鲜血溅射。

他到死也没明白,为何应该与他攻守呼应的两个同伴,一个还在十步开外,另一个甚至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死不瞑目,觉得不是张小卒杀了他,而是他的同伴杀了他,因为若不是相信他们能牵制住张小卒的攻击,他就不会和张小卒正面硬刚,不硬刚也就不会死了。

十人已斩其四。

张小卒丝毫不恋战,杀了一人掉头就跑,只是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体力在流失,可若不借助寒潭舞姿的威力,他的速度将毫无优势,很快就会被大牙人追上并围合。

“哎,要是能开启战门就好了。”张小卒心中哀叹道,“战门修炼至圆满境,气力就可源源再生,用之不竭。哎,人家那是深井是泉眼,除非遇到大灾难,否则水怎么取也取不尽。我这充其量是个小水桶,水用完了不能再生不说,容量还小。”

嗖!

一支弩箭擦着张小卒的脸颊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张小卒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冒起一层白毛汗,心知只差一点自己的脑袋就要被弩箭贯穿,急忙收起杂念,再不敢片刻分心。

“既然不能打持久战,那就只能速战速决了!”张小卒心中打定主意,乘着闪躲的空当,从囊袋里掏出装灵元丹的玉瓶,往嘴里倒了两粒,也是最后两粒,他把灵元丹压在舌下没有吞服,这是为了防止等会战斗时出现脱力的情况。

“只要力量够强,什么都能碾碎!”

“只要速度够快,再多的敌人也可各个击破!”

“力量和速度,二者兼和,可破万法!”

张小卒心中默念,同时脑海里闪现出黑巨猿击杀戴冠老者和赤面老者的场面,面对威猛无匹的前后夹击,它所仰仗的就是力量和速度。

回身,斩!

这一招张小卒百用不爽!

接连四个大牙人都是死在张小卒这一招之下,余下的六个大牙人早有防备,可当张小卒再次施展时,首当其冲的大牙人依旧没能躲过这一招,因为这一次张小卒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利刃划破了他的喉咙,带走了他的生命。

一柄寒刀自身后袭来,张小卒回身一抓,宋远的幻手被他施展出来,稳稳地抓住了刀背,并顺势往斜侧里一带,那人顿时失去重心,身体往斜侧里倾倒,张小卒三尺短剑刺出,贯穿了这人的心脏。

十人已斩其六,只剩四人。

张小卒得势不饶人,扑向迎面冲来的两个人,三尺短剑硬是被他当成战刀使用,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

三步杀之大回旋!

噗!

两个大牙人连刀带人皆成两半,血染树林。

十人已斩其八,只剩二人。

剩下的这两人本来是扑向张小卒的,可行至半途突然像见鬼一般,急速后退,拉开与张小卒的距离。

张小卒展现的战力让他们心生畏惧!

嗡!

张小卒双耳突然响起嗡鸣声,眼前阵阵眩晕,急忙把压在舌底的灵元丹吞服。

“照这个情况,今后出门得随身携带灵元丹啊。”张小卒心中苦笑不已,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娘们,稍微出点力气就瘫软了。

他也不想想面对的都是怎样的对手,每一个都是战场上的杀才,修为不俗且战斗经验丰富,想杀他们谈何容易,若没有寒潭舞步相助,单凭他那三式《三步杀》刀法和一身蛮力,恐怕连半个大牙人也杀不掉。就拿秦心如的扈从们来说,他们个个修为高过这些杀才,可被这些杀才围起来就如杀鸡一般简单。

“队长,速来相助,弟兄们都折了!”

“这小子手里有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全仗此宝剑之利!”

剩下的两个大牙人怕了,一边盯着张小卒一边呼求支援。

张小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只要大牙领队人被吸引过来,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一群废物!”

“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剑?哈哈,宝剑是老子的了。”

大牙领队听见属下说人都折了,当即气得暴跳如雷,可当听见“宝剑”二字,顿时又喜笑颜开,朝副领队吩咐道:“看好这两个娘们,老子去杀人夺宝!”

副领队低头应了声“喏”,可他眼底深处却露出阴毒之色,心里诅咒道:“最好你也死在里面,那么你的位置和宝剑就全归老子了。”

看见大牙人一波一波地一去不复返,就连实力最强的一人也被树林深处的人吸引走了,秦心如的眼神已经由刚开始的求生无望的死灰色变成充满求生欲的明亮眼神。

秦心如低着头,不敢抬头,怕大牙人从她眼神里看出端倪。她在暗暗积蓄力量,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于此同时,她和秦如兰牵在一起的手,她不引人注意的曲起了小拇指,用指尖在秦如兰掌心写起字。

不一会儿,秦如兰也低下了头,她的掌心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细汗,她非常紧张,怕完不成姐姐交代的任务。姐姐让她一剑杀掉正对她的三个大牙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让她感觉压力山大。

秦心如眼角余光瞄向四周的树林,心里默念道:“我已经做好我该做的事,你呢?”

做好你该做的事,这句话秦心如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她该做的事是什么,不就是逃命嘛,做好该做的事,不就是让她做好逃命的准备嘛。

大牙人被一波波引走,秦心如知道逃命的契机就要来了。

呜——

一道火红的鞭子自黑暗中甩出,抽向大牙副领队。

啪!

大牙副领队原地动都没动,甚至都没扬起他手中的寒刀抵挡,因为他左手随意一抓就把袭来的红鞭抓在了手里,冷笑道:“这点微末本领也敢偷袭老子?给老子出来!”

说罢,他拽着鞭子猛地一拽,黑暗里一道火红的身影被拽了出来,同时带着一声尖叫。

大牙副领队定睛一瞧,两只眼睛顿时看直了,落在齐蓉儿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不怪他,只怪齐蓉儿穿的太妖娆。

只见她一身红纱披在身上,粉红的肚兜和修长皙白的大腿藏在红纱下若隐若现,赤着脚裸和玉足,踩在柔软的枯叶上。

大晚上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尤物,并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尤物,让大牙副领队如何不激动。

“你——你——你放手!”齐蓉儿呵斥道,说是呵斥,可声音却是酥酥糯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听得人浑身酥酥麻麻的。差点没把大牙人的魂儿勾出来。

“嘿嘿,小娘子,本大爷抓住的东西可从来不会放手哟!”大牙副领队嘿笑道,他左臂一挽把鞭子往胳膊上缠了一道,同时把齐蓉儿往近前拽了一步,吓得齐蓉儿大声尖叫。

“哈哈——”大牙副领队被齐蓉儿花容失色的样子逗得开怀大笑。

“你放手!你放手!”齐蓉儿跺脚娇嗔,欲拒还迎。可她心里却在恶狠狠的怒骂:“秦心如,我干你全家!干你祖宗十八代!老娘出卖色相帮你吸引全部大牙人的注意力,你他娘的还不乘机动手?竟然跟着大牙人一起欣赏老娘被戏耍,你他娘的脑袋里装的是屎啊!”

“狗娘养的秦心如!”

“你不会是等着老娘被那啥时再动手吧?”

齐蓉儿被突然冒出的念头惊出一声冷汗,就在她忍不住要对秦心如破口大骂时,秦心如终于动了。

第四十八章 殊死一搏

女人,往往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危险性。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尤其是像秦心如这么漂亮的女人。

明明一路追杀过来,死在秦心如剑下不下十人,可大牙人依然忽视了她的危险性。

当然,也可能是齐蓉儿太过妖娆妩媚,把大牙人的魂都勾走了。

秦心如动了,剑出如电!

赌上性命的一剑!

月影剑之斩仙!

剑气化形,一剑化九,如苍龙出海,裹挟着肆虐剑气从九个方向斩向大牙副领队。

秦家的武道传记有记载,此剑招修炼至极致,可操控九剑结阵屠魔斩仙,威力无穷!

大牙副领队正调戏着齐蓉儿,突觉身后寒芒刺背杀气凛冽,当即知道是秦如兰发难偷袭,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不屑冷笑,右手寒刀回身怒斩,喝道:“你找死!”

只见他手中寒刀暴起三尺青芒,卷着罡风砍向秦心如。若把秦心如的剑比作苍龙出海,那他的寒刀就是屠龙之刃。二者甫一碰触在一起,秦心如剑气所化的剑就被摧毁五柄,且剑气暗淡,瞬间就要被刀气吞没。

他之所以敢如此随意地背对秦心如,一方面却是因为他一定程度上忽略了秦心如的危险性,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有压制秦心如的实力。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苍白的!

秦心如脸色苍白,嘴角有鲜血流出,可她还在苦苦支撑,因为这是赌上性命的一剑,输了,命便没了。

“咯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蓉儿开心地笑了,拇指在鞭柄的按钮上狠狠摁了下去。

刷的一声,凤舞鞭上的倒刺根根竖起,随之传来大牙副领队的惨叫声。

原本齐蓉儿的计划是勾引大牙副领队抓住凤舞鞭,她出其不意地启动机关,使倒刺扎进他的手掌,妨碍他的行动,给秦心如创造斩杀的机会。孰料大牙副领队不但非常配合,而且还傻不愣登的自寻死路,竟把凤舞鞭往胳膊上缠。那一刻,齐蓉儿差点没乐得笑出声来。

高手对决,生死一瞬间。

“杀!”秦心如自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一柄利剑突破了大牙副领队的防御,从他的咽喉划过,鲜血喷了出来。

呜——

大牙副领队惊恐地使劲捂着自己的喉咙,不让鲜血流出来,可猩红的血液还是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流淌出来。他喉咙里发出呜噜噜的声音,不知道临死前想说什么。

从秦心如发动偷袭到大牙副领队身亡,看似过去很长时间,实际上前后只有短短几个呼吸而已,以至于有两个大牙人才刚反应过来。

“找死!”大牙副领队身侧的两个大牙人扬起战刀,恶狠狠地扑向秦心如。

秦心如刚要举剑招架,可脚下突然一个趔趄,这才发现体内真元已被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击抽干,眼看刀刃即将及身,齐蓉儿的凤舞鞭带着破空声扫来,帮她挡下了大牙人的攻击。

另一边秦如兰也陷入了苦战,正被两个大牙人左右夹击,胳膊上还挂了彩。刚刚秦心如发动袭击时,她也同时发动突袭,只可惜她修为终是差了一点,没能完成秦心如交给她的任务,只把正对她的三个大牙人杀了一个,剩下两个立刻对她展开围攻。

齐蓉儿替秦心如挡下两个大牙人的攻击,并上前将秦心如护在身后,凤舞鞭甩得虎虎生风,逼得两个大牙人左闪右避不能靠近,可是想要更进一步干掉两个大牙人,一时也做不到。

“秦心如,你他娘的躺地上睡觉呢?!”

“还不快想办法脱身,等那个大牙人回来,咱们三个都得死。”

“狗日的,你倒是应一声啊!”

齐蓉儿粗口连连,因为她心里已经着急地起火了,最强的那个大牙人去找张小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怕张小卒扛不住。

“不准骂我姐姐!啊——”秦如兰听见齐蓉儿肆意辱骂她姐姐,当即生气地对齐蓉儿呵斥道,却因分心露了破绽被大牙人抓住机会一刀砍在胸口,当场血溅三尺。

大牙人再不会怜香惜玉,又一刀砍在秦如兰背上,秦如兰扑倒在地,挣扎两下昏死了过去。

两个大牙人解决掉秦如兰,立刻扑向齐蓉儿。一对四,齐蓉儿还要护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秦如兰,顿时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我就说这是非常愚蠢的营救,果不其然!”齐蓉儿心中悲戚,下意识地望向张小卒所在的方向,苦笑着摇摇头,她感觉自己的智商似乎被傻憨憨的张小卒给拉低了,不然怎么会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他进行这场愚蠢的营救计划呢。

“完了!”身后劲风袭来,齐蓉儿却抽不出手抵挡,只来得及在心里绝望地喊一声,她再次看向张小卒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张大毛,快跑!”

她希望张小卒还活着,然后听见她声音后转头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擦擦擦——

突然,黑夜里,齐蓉儿的视线尽头,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这个身影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就像喝醉了一样,脚踩在枯叶上发出擦擦的声音。

“是谁?”齐蓉儿盯着模糊的身影,想看清他的相貌。

齐蓉儿确信自己没有眨眼,可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眨眼了,因为她正盯着那模糊的身影看,下一刻那身影竟然跨越几十步的距离,突然就来到了她面前。

她依然没看清身影的相貌,因为身影的速度太快,像幽灵一般,她只看见一抹寒光在眼前闪过,紧接着围攻她的四个大牙人全都被抹了脖子。

齐蓉儿半张着嘴,感觉像做梦一般。

嘭!

身影突然在齐蓉儿面前摔倒,溅起几片落叶。

齐蓉儿定睛瞧去,泪水顿时夺眶而出。眼前这残破不堪的身体,让她不敢想象他究竟经历了怎样一场残酷的战斗。那纵横交错的伤口,密密麻麻,如蛛网般刻在身上,血水从伤口不停地流出,早已把人染成了血人。

“张大毛,你——你还好吧?”齐蓉儿跪倒在张小卒身旁,两手捧着张小卒的脸颊哽咽问道,可张小卒双目闭合,明显已经没了意识,且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流血。齐蓉儿手足无措,想探查张小卒的伤势,却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因为张小卒身上的致命伤实在太多了。

“快,看看我妹妹怎么样了?!”秦心如心急如焚,可苦在不能动弹。

“滚!”齐蓉儿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没时间!”

“我求求你,去救救她,不然她会死的。”秦心如含泪哀求道。

“救我妹妹,条件任你提,什么条件我都能满足你。”

“求求你!”

任秦心如千般哀求,齐蓉儿也没再搭理她一句,因为她所有心思都在张小卒身上,救人可以,但得等她给张小卒处理完伤口再说。

止血粉、续骨生肌丸、培元丹、护心丸等等,齐蓉儿一股脑全翻了出来。内服的丹药,不论是治病疗伤的还是辅助修炼的,只要是对身体有益无害的,她都给张小卒喂了一粒,想到张小卒不同于常人的体魄,她又多喂了一粒。然后又把张小卒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全部撕掉,也不顾上什么男女有别,从头到脚扒了个干净,挨处伤口撒上止血粉。再把自己身上披着的红纱撕成一条条绷带,把张小卒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包扎好。

做完能做的一切后,齐蓉儿探查了下张小卒的脉搏,发现他仍然脉搏微弱气息游离,不禁幽幽叹了口气,道:“张大毛,能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活过来看你自己的了。”

“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妹妹!”秦心如见齐蓉儿闲下来,立刻开口哀求。

齐蓉儿目光落在秦心如身上,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她到底还是那个利益为先的齐蓉儿,并没有因为张小卒而改变以往的行事作风,她的改变只对张小卒一人而已。

“算数。算数。”秦心如忙不迭道,“只要你救我妹妹,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希望你说话算数。”齐蓉儿道,说完走向趴在不远处生死不明的秦如兰。

看到秦如兰背上斜跨整个后背,深可见骨的刀伤,齐蓉儿不禁咋舌道:“这大牙人真够狠辣的,对娇滴滴的美人儿都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我妹妹伤势如何?”秦心如焦急问道。

“救了死不了,不救必死无疑。”齐蓉儿应道。

“麻烦你救救她,大恩大德,我们姐妹必当铭记于心!”秦心如道。

齐蓉儿给秦如兰喂了一粒续骨生肌丸,给她胸前背后的伤口撒上止血粉,又从她衣服上撕下几段布条给她包扎了伤口。

望着包扎好的伤口,齐蓉儿不由地笑了,勾着嘴角道:“秦如兰啊秦如兰,你这两道宽深的伤口八成要留下疤痕,可惜没在脸上,要是在脸上可就精彩了。不过疤痕留在胸上也够难看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可别把新郎官吓得退婚哟。咯咯——”

她向来看秦如兰不对付,此时逮到机会就狠狠地奚落嘲笑,十足一个小心眼的坏女人。

第四十九章 避难

以防有新的大牙士兵追杀过来,齐蓉儿寻了一处非常隐蔽的藏身地,然后把张小卒和秦家姐妹转移了过来,这三个人两个昏迷不醒,一个没昏迷但是全身瘫痪,没一个能自己动的,可把她累了个半死。

这是一座断崖下的凹形溶洞,洞口被茂盛的灌木遮挡,不容易发现。溶洞不深,但里面的空间很宽阔,且空气干爽清凉,通风很好,待在里面一点也不觉得闷。

能在夜里找到这么一处隐蔽的藏身处,不得不说齐蓉儿的运气非常好,是一只野兔把她引到洞口处的,可怜那只兔子并没有得到齐蓉儿的垂怜,已经被扒皮去肠串到了烤架上。

齐蓉儿不顾秦心如的反对点了一小堆篝火,因为夜里溶洞里寒凉,她怕张小卒寒气侵体,所以给他烤着火。张小卒的伤势略有好转,脉搏虽然微弱,但已经稳了下来,让她悬着的心稍微往回放了放。

秦心如被追杀了一天,再加上真元耗干,身心极其疲惫,此时放松下来,躺在地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秦如兰的伤看似很重,可在续骨生肌丸的强大药效下,她的伤恢复的很快,只是由于受伤后没有及时止血,她失血太多,脸色很苍白。

半夜时分秦如兰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空洞地望着上方,愣了好一会目光才逐渐有了焦距,回想起昏迷前的凶险境地,她不由地惊叫一声,边起身边观察四周的情况。

“啊!”

动作牵扯到前胸后背的伤口,秦如兰猝不及防,疼得大叫一声,幸好续骨生肌丸药效强大,再加上齐蓉儿包扎的好,伤口并没有裂开。

齐蓉儿坐在火堆旁,守在张小卒身边,听见秦如兰的叫声,只是扭头扫了一眼,然后便不再理会。她心里厌恶秦如兰,不想和她说话。

秦如兰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快速地观察了一遍身处的环境,然后目光落在姐姐秦心如身上,忙担忧地上前查探,确认姐姐生命无忧后不禁松了口气,而后目光落在齐蓉儿身上。

“多谢齐姑娘救命大恩,待回白云城后我一定携重礼登门拜谢!”秦如兰蹒跚地走到齐蓉儿跟前,忍着伤口的痛对齐蓉儿深鞠一躬,她认得齐蓉儿。

齐蓉儿抬起眼皮扫了秦如兰一眼,冷笑道:“难得你还认识我这种身份低贱的人,不像你姐姐,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

“我代姐姐向姑娘道歉。姐姐她年长几岁,交际圈与咱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没有交集,所以才不认得姑娘,万望姑娘见谅。”秦如兰作礼解释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如兰把姿态摆得这么低,齐蓉儿也不好再尖酸刻薄地说些什么,指了指地面,不耐烦道:“乱动什么?赶紧坐下。若是伤口崩开,我可不会再给你上药包扎。”

“多谢姑娘关心。”秦如兰笑着道谢,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坐下,而是把目光转移到躺在齐蓉儿身旁的张小卒身上,关心问道:“不知这位救命恩公伤得如何?”

她所站的位置恰巧被齐蓉儿遮挡了视线,看不到张小卒的脸庞。她只能看见张小卒脖子以下的身体,那纵横交错包扎的绷带让她看得心惊,无法想象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道伤口。她的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但很快就触电般收了回去,因为张小卒赤着身子,只有胯部盖了块青布,青布下面好像什么也没穿。

“魂儿正在鬼门关前徘徊,能不能活过来,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了。”齐蓉儿叹了口气答道。

“敢问这位恩公高姓大名?”秦如兰问道。

齐蓉儿让了让身子,让秦如兰能看见张小卒的脸庞,同时答道:“张大毛,你认识的,他说你救过他的命,你还送了他一瓶续骨生肌丸。”

“啊!”秦如兰听着齐蓉儿的介绍,同时目光落在张小卒脸上,顿时掩嘴惊呼,难以置信道:“张——小卒?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那么厉害?是不是还有别人?”

“你什么意思?!”齐蓉儿闻言噌地站起身,瞪着秦如兰,面如寒霜道:“他为了救你们俩姐妹,豁出性命和大牙人厮杀,以致身负重伤,至今生死未卜。怎么着,你三言两语就想不承认?”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如兰连忙摆手,急切解释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虽然也很厉害,可他战门天生闭塞,连速门境的人都打不过,这前后才过去短短几天,他就变得这么厉害,实在让我不敢相信。”

齐蓉儿回头看了张小卒一眼,只不过眼里全是怨气,咬着牙根心中怒道:“好你个张大毛,看样子瞒了我不少事情嘛,等你醒来在跟你算账。”

“是吗?”齐蓉儿目光回道秦如兰身上,笑道:“坐下来慢慢说,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家伙有什么能耐,能让你对他生出招募之心?这家伙跟我说起初你是想收他为扈从的,不过后来又放弃了。”

“恩,却是如此。”秦如兰点点头,随即讲述起和张小卒是如何认识的。

听完秦如兰的讲述,齐蓉儿抱着双膝低着头,神色黯然。她心里非常难过,因为她这才知道原来张小卒连名字都瞒着她,什么张大毛,什么大坝村,全是信口胡诌的谎话。

“哎,我视你如真心朋友,而你却视我为蛇蝎,处处提防着我。想交一个朋友就这么难吗?”齐蓉儿心中落寞道。

不过想到这两天与张小卒相处的情景,齐蓉儿难过的心情又渐渐好转起来,至少张小卒背了她两天也没丢下她,至少张小卒明知孤岛求生危险却还想陪她一起上岛,这说明张小卒虽提防着她,但也在逐渐把她当朋友对待。要怪也只能怪她先有不良居心,吓到了这个山沟里出来的纯洁少年。

想通了,齐蓉儿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再看张小卒,就觉得他那张脸也不是那么惹人憎。

“你的救命恩人该换药了,喏,这是内服的,这是外敷的,你报恩的时候到了。我出去探探情况,顺便找些吃食。”齐蓉儿突然起身将两份药强塞进秦如兰的手中,不等秦如兰说话她就以最快的速度闪身出了溶洞,把这件尴尬而又棘手的事丢给了秦如兰。

齐蓉儿出了溶洞,只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想想等会秦如兰给张小卒换药的尴尬场面就忍不住想笑。显然,只要秦如兰不快乐,她就快乐了。

秦如兰两手捧着药,背对着张小卒,脸蛋红了又红,到最后就如那熟透的水蜜桃,轻轻一掐就会滴出汁来。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他豁出性命救我和姐姐性命,我为他做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

“疾不避医,医不避忌。”

事实证明,秦如兰要比齐蓉儿想象的坦荡勇敢,她给自己鼓了鼓劲,躁动的情绪就平复了下去,转身走到张小卒身旁跪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身上缠裹的纱布。

有些伤口严重的地方,纱布已经和血肉黏在了一起,揭开纱布会黏下一大块皮肉。每揭开一块纱布,秦如兰的心就纠一下,她不敢想象眼前这个男孩为了救她们,究竟经历了怎样一场残酷的战斗。

秦如兰小心翼翼地处理每一道伤口,生怕弄疼了张小卒,而事实上即便她弄疼了,张小卒也感觉不到。

“大大小小一共一百七十六道伤口,活剐也不过如此吧!”秦如兰给张小卒处理完所有伤口,顺便也记下了伤口总数,只觉背脊发凉,身上冒出一层白毛汗。

一个时辰后齐蓉儿返了回来,并带回来许多东西,干粮、水袋、衣物和极为重要的药和绷带。她回那片树林了,这些东西是从死去的大牙人身上撸下来的。

她在树林里找到了那个大牙领队人的尸体,观察了一番后甚是震惊,因为他身上只有一处伤,一个拳头粗的血窟窿贯穿了他的心口,应该是被张小卒一拳轰穿的。也就是说在他死之前,张小卒一直在被他蹂躏,但最终被张小卒找到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反杀了他。齐蓉儿想象不出张小卒是如何做到的。

“干得不错!”齐蓉儿进了溶洞,第一时间看向张小卒,发现他身上的绷带已经重新包扎过,并且比她之前匆忙包扎的整齐干净好几倍,就知秦如兰是真的用心了,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夸赞,只不过那一眨一眨的暧昧眼神让秦如兰羞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大牙人个个都是穷光蛋,干粮全都发霉了,药也都是一些劣质货,好在那个领头人没让本姑娘失望,从他身上搜到两粒聚灵丹,效果虽比灵元丹差许多,可聊胜于无嘛。”齐蓉儿一边翻捡着带回来的东西一边不满意地说道。

听见“聚灵丹”三个字,秦如兰眼睛明显一亮,捏着衣角满怀希望地问道:“齐姑娘,我姐姐她真元耗尽,急需丹药助她恢复真元,你看这聚灵丹能不能先给她服用?咱们修为都不到海之境,用不上聚灵丹。”

“可以,但只能给一粒,另外一粒我要给张小卒服用,就当用灵力给他滋补身体了。”齐蓉儿应道,其实她一粒都不想给,但是他们当中就属秦心如修为最高,万一大牙人找到这里,还需秦心如打头阵,所以这一粒聚灵丹是必须给的。

齐蓉儿给张小卒服下聚灵丹,心里攥着劲道:“小卒,加油啊,你可一定要挺过来!阎王爷家里不好玩,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白云城最高档的青花楼玩,据说那里是你们男人的天堂!”

第五十章 自断生路

齐蓉儿很后悔把一粒聚灵丹分给了秦心如,因为张小卒服下聚灵丹后,脉搏和气息都有明显增强,她觉得若是两粒都给张小卒服用,说不定他很快就能醒过来。

聚灵丹的起效提醒了齐蓉儿,这才想起来张小卒的身体异于常人,故猜测其身体眼下正处在嗷嗷待哺的状态,急需能量的补充,可齐蓉儿翻遍了囊袋也没找到一粒有此类功效的丹药,她记得张小卒的囊袋里明明有四粒灵元丹,而现在没有了,想必是在和大牙人战斗时服用了。

齐蓉儿心里发急,却也一筹莫展,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一颗蓝色鸽蛋大小似玉非玉的物体上,眼神不由地亮了起来。那是三目天狼王的妖丹,一直装在她的囊袋里,此时被她翻了出来。

齐蓉儿一把拿起三目天狼王的妖丹,可皱了一会眉头后又放了回去,想了想又拿了起来,瞥了眼秦心如姐妹,见二人都没有看这边,忙偷偷地把妖丹藏进怀里。

妖丹里封存着妖力,可以助修炼者修炼,是秦心如眼下正需要的,她怕秦心如看见后讨要,所以便藏了起来,因为她想把这颗妖丹留给张小卒。之所以不立刻给张小卒服用,是因为妖丹不能内服,否则浓郁的妖力在体内爆发出来,会对修炼者自身的真元造成极大的冲击,还会在修炼者体内残留妖毒。当然,也是因为这么大颗妖丹,别说张小卒昏迷不醒无法吞咽,即便是醒着,想要吞服恐怕也得拿棍子往里捅。

齐蓉儿是个小气又自私的小女人,她觉得妖丹可能对张小卒有帮助,尽管想不出使用的办法,那也不愿意送给秦心如,即使秦心如拿到手里就能立刻吸收妖力修炼。

秦心如服用了聚灵丹,又盘膝调息了一个时辰,徐徐睁开眼。

“姐姐,好些了吗?”秦如兰急忙关切问道。

秦心如点头道:“恢复了些力气,但短时间内恐怕不能动用真元。”

和周剑来斩杀青碧蟒时一般,她也是强行施展高阶剑招抽干了真元,损了元气,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也不知他们几个逃出去没有?哪怕逃出去一个也是好的,能把大牙人入侵的情报带出去,否则待大牙人躲在黑森林里集结完毕,那将是一场无法想象的浩劫。”秦心如忧心忡忡道。

秦如兰的神色也暗淡了下来,她一直不敢去想段白飞几人,因为他们几人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段白飞双臂骨折失去战力,周剑来昏迷不醒,徐慕容和青碧蟒大战损失的真元尚未来得及恢复,可谓是一群老弱病残,想逃离大牙人的追杀实在太难了。

秦如兰内心极度自责,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喂,你干什么?!”齐蓉儿从地上一窜而起,怒气冲冲地瞪着秦心如呵问道,因为秦心如走过来二话不说,用剑把地上的火堆挑散了。火堆上正烤着兔肉,她专门为张小卒烤的,希望张小卒一醒来就有肉吃。

秦心如迎着齐蓉儿愤怒的目光,昨晚齐蓉儿架火堆时她就不同意,但齐蓉儿不听劝阻,而她当时浑身瘫软没有行动能力,所以阻止不了,此时有了力气恢复行动能力,且见火堆依然燃着,便急忙过来把火堆熄灭。

“天已经亮了,烟会把大牙人引来。”秦心如道。

“引来又如何,反正也快活不成了。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还不如救两条狗。”齐蓉儿又气又怒道,其实精明如她又怎会想不到秦心如担心的问题,她只是想快点把兔肉烤熟,然后再熄灭篝火。外面才刚有一点点光亮而已,距天亮至少还有两刻钟时间,足够她把兔肉烤熟。再者,秦心如都没和她打一声招呼就挑散篝火,让她感觉欺人太甚。

“姐姐,别这样。”

“齐姑娘,姐姐她太过心急,一时冲动,所以才——你消消气,消消气。”

秦如兰忙上前劝解。

秦心如皱眉,实是齐蓉儿说的话太难听,但还是压住心中的不悦,向齐蓉儿作礼道:“多谢齐姑娘救命大恩,他日必会厚报。”

先前服用聚灵丹时,秦如兰已经给她介绍过齐蓉儿。

秦心如说完便不再理会齐蓉儿,她懒得和这个蛮不讲理,嘴巴还恶毒的女人废唇舌。她走到张小卒身旁蹲下身子,伸手扣住张小卒的脉门,探查张小卒的伤势。

看见秦心如的动作,齐蓉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满怀期待地看着秦心如给张小卒把脉,希望秦心如精通岐黄之术,有办法救治张小卒。

对张小卒,秦心如心里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震惊。

几天之前这个来自山沟里的男孩才刚接触武道,依葫芦画瓢地偷学别人的武技,展现出他超强的领悟力,只可惜他战门先天阻塞无缘修炼,秦心如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是多么失望,甚至还和段白飞几人一同笑话妹妹,笑话她给了张小卒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希望,然而却是这个被她宣判武道无望的少年,在危急关头以一己之力力斩大牙人救了她和妹妹。

说实话,即便此时此刻,秦心如依然无法相信是张小卒救了她,因为那个大牙领队人的实力她是亲身领教过的,感觉自己即便是全盛状态下也没把握必赢。

可是,即使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她也不得不信,因为眼前这个少年用他残喘的生命诉说着一切,不容反驳。

手指搭在张小卒的脉搏上,秦心如的神色暗淡了下去,艰难地开口说道:“他的生机正在快速流失,怕是——”

怕是什么她没说出口,但齐蓉儿和秦如兰都听明白了,她想说的是怕是没救了。

“你胡说!他的脉搏气息虽然微弱,但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是体力消耗过度,加上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过度虚弱,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你到底懂不懂医理,不懂就哪凉快哪待着去。”齐蓉儿怒道。

“姐姐,快想办法救救他!”秦如兰急切道,她相信姐姐的诊断。

秦心如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没办法。他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大罗神仙难救。”

“秦心如!”齐蓉儿怒火滔天,眼神冰冷地盯着秦心如,一字一句道:“你可以不感激他对你的救命之恩,也可以矢口否认,毕竟对你们这些高贵的千金小姐来说,被身份低贱的平民救命是不光彩的,但请你不要再说一句风凉话,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如此昧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若不是为了救你们——罢了,不说了,就当他还了你们的救命之恩吧。现在,请你们离他远一点,省得脏了你们漂亮的衣服。”

“齐姑娘——”

“滚!”

秦如兰想缓解气氛,却被齐蓉儿不由分说地堵了回去。

“如兰,别理她,简直蛮不讲理。”秦心如拉着秦如兰往一边走去。

对齐蓉儿她本就没有好印象,若不是齐蓉儿对她有救命之恩,以她的暴脾气肯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一想起昨天晚上任她如何苦苦哀求,甚至放下尊严像个乞丐一样,齐蓉儿都不去看秦如兰一眼,她心里就来气。好在秦如兰福大命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里甚至隐有一丝不道德的畅快感,你拼命相救的人结果没救活,而你不愿意救的人却好好活着,是不是很气?

“姐姐,你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应该。”秦如兰贴着秦心如的耳朵小声说道,语气中有一点不满。

秦心如转头瞪了秦如兰一眼,道:“他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力,难道不是自己断自己的生路吗?我有说错吗?”

“啊!”秦如兰惊呼一声,道:“你是说他燃烧自己的生命力战斗?可是——可是燃烧生命力那是禁术,连我们都不能修炼,他一个山野猎户怎么会呢?”

“那我怎么知道?”秦心如没好气道,“要不是燃烧生命力,以他的实力怎么可能打得过大牙人?更别说那个实力强悍的领队人。要不是燃烧生命力,他的生命力会那么快的流失吗?除非有传说中那些可以强行提升人寿命的奇珍异果给他服用,否则必死无疑。”

“我们欠他恩情。”秦如兰难过道,“虽然说我们也救过他,可我们那是带有私人目的的,并且是顺手而为,而他救我们,明知十死无生,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了,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哎——”秦心如叹了口气,拍拍秦如兰的后背以示安慰,道:“替他照顾好他的亲人和村庄吧,若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护好他在乎的人,想必九泉之下他会安心的。”

齐蓉儿听见了秦心如的话,当即冷笑道:“他的亲人和村庄由我来保护,不需要你们惺惺作态。”

说完转过身,望着张小卒的脸庞,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她刚刚给张小卒重新把了一次脉,事实证明秦心如没有信口胡说,张小卒的生命力确实正在快速流失。

齐蓉儿抹了抹糊住眼睛的泪水,心中难过道:“你是我有生以来交的第一个朋友,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你就——你就——都怪我,若是当时劝住你,不救那两个白眼狼,你也就不会有事了,都怪我。”

“或许——”齐蓉儿的手无意碰触到前怀,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忙从怀里掏出三目天狼王的妖丹,望着张小卒,咬牙道:“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五十一章 重新认识

齐蓉儿拿剑削了根小拇指粗细的木棍,拿清水洗干净,有用柔软的纱布裹着前端,准备用它把鸽子蛋大小的妖丹硬捅进张小卒肚子里。

“张小卒,你他娘的争口气啊!”齐蓉儿对着张小卒吼道,然后用手捏开他的嘴,把三目天狼王的妖丹放了进去,再小心翼翼地用木棍往食道里面捅。

秦心如和秦如兰听见齐蓉儿歇斯底里的怒吼,不约而同地看向齐蓉儿的方向,因为齐蓉儿正背对着她们,她们看不见具体情况,以为是张小卒要快不行了刺激了齐蓉儿,心里都抑不住地难过,毕竟张小卒是为救她们而死的。

秦如兰想过去看看,但被秦心如拉住了,后者对她摇摇头,指了指齐蓉儿,轻声道:“她现在情绪奔溃,几乎没有理智,咱们现在过去只会挨她骂,指不定会刺激她做出更疯狂的事。等等吧。”

“可是——”秦如兰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想到齐蓉儿的脾气,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如兰,今晚我就要离开这里,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大牙人入侵的情报告知父亲。”秦心如坐下来说道。

她不敢把希望都寄托在段白飞他们身上,因为她很担心段白飞他们能不能把情报带回白云城,残酷点说,她感觉段白飞他们极可能逃不过大牙人的追杀,因为他们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所以她要亲自把情报带回去才能安心。

再者,大牙人从黑森林出去就是白云城的领地,也就是说战火马上就要在白云城的领地燃起,到时候他父亲、大哥、二哥说不定都要领兵出征,她必需尽快回去帮他们。

别人或许不明白大牙人这时候入侵代表着什么,但是她清楚,整个南方大地哀鸿遍野,甚至最南方旱灾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暴乱,大牙人在这时候入侵,就是往这场灾难头顶压一座山,战争压垮百姓,百姓暴乱,大牙人借势在后面推波助澜,这场战争加暴乱简直不敢想象怎么去收场。

难道六十八年前那段残酷地让人不愿提起的黑暗历史又将再次上演?

“嗯,我和你一起。”秦如兰闻言点头道。

“不,你和她继续躲在这里。”秦心如道,“外面现在肯定很多大牙人,一个人行动反而不容易暴露目标,我一回到白云城就让父亲派人来救你们出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是姐姐,你必须听我的。”秦心如强势打断秦如兰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一直没人来救你们,一个月后你们再离开,那时候无论大牙人的阴谋有没有得逞,黑森林里应该也没什么人了。”

她没有说一个月后如果没人来救她们,就表明她逃走失败了,说出来怕秦如兰担心。不过她觉得以秦如兰的聪明,不说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秦心如看了眼不远处的齐蓉儿,见其双肩颤抖,似是在伤心哭泣,收回目光接着对秦如兰叮嘱道:“你尽量和她搞好关系,这个女人虽说嘴毒了点,可心应该还是善良的,不然她也不会冒生命危险救我们。你们两个互帮互助,以你们的才智与优秀,躲在这溶洞里活下去不成问题。”

“我知道了。姐姐,你一定要小心。”秦如兰含泪说道。

齐蓉儿的肩膀确实在抖,但不是抽泣的颤抖,而是激动的颤抖,因为张小卒的脉搏瞬息增强了好几倍,生机非但不再流失,反而蓬勃有力起来,一切都好了起来。

刚才她把妖丹塞进张小卒的嘴巴,本想用棍子硬捅进去,哪想到刚捅到喉咙眼,张小卒就像知道这是救命药似的,竟咕噜一下自己吞了下去。确切点说,不是吞的,而是一股大力吸进去的,因为那速度实在太快了,嗖地一下就进去了。

齐蓉儿给张小卒反复把了几次脉,确认自己没有幻觉,感觉以张小卒此时的状态,估计再好好地睡一觉就能醒来,她悬着的心终于放回去了。

张小卒大难不死,活过来了。

齐蓉儿心情大好,于是她决定把自己的好心情和秦家姐妹分享一下。

“秦心如,你说的话可还算数?”齐蓉儿转身看向秦心如问道,她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嘴角微翘一抹弧度,眼睛里精光闪烁,像极了一个正在打坏主意的女骗子。

秦心如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想了起来,道:“算。我说过,只要你救如兰,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好。”齐蓉儿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秦如兰,同样问道:“秦如兰,你说的话可也算数?”

秦如兰同样点头道:“自然算数。”

“你说什么了?”秦心如小声问道。

“我向她讨要聚灵丹的时候说的,无论她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秦如兰道。

“真是个好妹妹。”秦心如轻抓着秦如兰的手,心里暖暖的。

齐蓉儿的目光再次回到秦心如身上,道:“听说聚贤酒楼和聚宝赌坊是城主大人许给你的嫁妆?”

“是。”秦心如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点头承认。

“好,我就要它们,你可答应?”齐蓉儿嘴角含笑道。

秦心如沉默了,因为这两处产业是她私人产业里最盈利的,并且在白云城所有店铺里都是排得上号的,失去这两处财源,无异于砍她一条胳膊,难割舍。

“你吃不下它们。”沉默一会后秦心如开口道,不待齐蓉儿发飙她接着说道:“你选这两处产业,想必对它们多少有些了解。白云城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盯着它们,你想想,如果它们到了你手里,你的家族会允许你把他们划为自己的私产吗?若是充公给家族,你作为庶女又能得到多少好处?”

啪啪啪!

齐蓉儿鼓掌道:“不愧是城主府的大小姐,心思就是通透,一下就能想到关键处。既然你如此替我着想,我怎能却你好意,这样吧,我让一大步,我要这两处产业每年的一半盈利。听好了,不是一年也不是两三年,而是每年。当然,这两处产业依旧由你经营。”

相较于全部都要,只要一半确实是退了一大步。

说实话,即便齐蓉儿退了大步,秦心如还是如割心头肉,每年赚一半的钱都要白白给别人,换谁心里也不好受。

“可——可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这点魄力秦心如还是有的,她点头答应。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佩服佩服。”齐蓉儿无比开心道,随即目光看向秦如兰,吓得秦如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别怕,你我是同龄人,看在咱们年龄相同的情分上,我不会为难你的。”齐蓉儿安慰道,然后对秦如兰伸出三根手指,道:“百年寒心木,百年霜叶草,再加一颗混元丹。”

“可以。”秦如兰尚未答话,秦心如就替她爽快的应下。

齐蓉儿索取的这三样东西虽然都是价值连城的天材地宝,但都是可以花钱买到的,可以一次结清两不相欠,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不像对她那样,永远结不清,除非聚贤酒楼和聚宝赌坊不再是她的产业。当然,她也可以把这两处产业卖掉,但那等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哎——”齐蓉儿幽幽叹了口气,道:“真羡慕你们这些高贵的嫡女,各种修炼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拿两三件宝贝出来一点也不心疼。”

秦心如眼角直抽抽,好想掌齐蓉儿几个嘴巴子。

“秦心如,做个买卖怎么样?”齐蓉儿目光回到秦心如身上。

“什么买卖?”秦心如问道。

“我用聚贤酒楼和聚宝赌坊每年一半的盈利买两样东西?”齐蓉儿笑眯眯说道。

秦心如当即心里骂了声“干”,她知道自己着了齐蓉儿的道。气就气在明知道是着了道,心里还喜滋滋的,因为这样就可以和齐蓉儿一刀两清。

“千年朱果和听海丹,对不对?”秦心如问道。

“厉害厉害,我还没说就被你猜到了。那,卖吗?”齐蓉儿翘起大拇指夸赞道。

“卖,自然卖。”秦心如撇了撇嘴,道:“你向如兰讨要的都是晋升海之境需要的灵丹妙药,又要向我买两样东西,我若再猜不到是什么,岂不是蠢死了。你叫齐蓉儿对吧,我想我该重新认识你一遍。你好,白云城,秦家秦心如。”

秦心如整理衣冠,朝齐蓉儿行了一个正规的礼节。

她真的很佩服齐蓉儿的心机,如果齐蓉儿一开始就和她讨要千年朱果和听海丹,她真不保证自己会答应,因为这两件东西无一不是无价无市的宝贝,聚贤酒楼和聚宝赌坊五年的盈利都不一定能买到,可齐蓉儿一步一步,从讨要聚贤酒楼和聚宝赌坊,到只要每年一半的盈利,再到可以一刀两清的物件,从不可能答应到爽快的答应,且答应的时候心里还美滋滋的,可以说,她完全被齐蓉儿操控了情绪。

这个嘴巴恶毒的女人,心机深沉得很,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秦心如对齐蓉儿如是评价。

“你好,白云城,齐家庶女齐蓉儿。”齐蓉儿会以同样的礼节。

啪啪啪!

就在此时,溶洞外面突然响起一串掌声,紧接着响起一个男子磁性的嗓音,道:“真是好心机好谋划,让苏某也自叹不如,确实值得好好认识一下。只不过你一个庶女,有资格使用千年朱果和听海丹吗?若是被你家族知道你有此两件宝贝,你猜他们会不会向你讨要?哦不,不应该用‘讨要’二字,应该用‘强行没收’才对。”

“是苏家二哥哥!”听见洞外男人的声音,秦如兰当即高兴地大叫道。

秦心如亦是一脸激动之情,甚至眼角隐有泪花。

只有齐蓉儿的脸色阴沉了下去,她知道洞外的男人是谁,当然,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话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第五十二章 苏谋

男子手执宝剑,白衣胜雪,披着初升的朝霞走进溶洞。其剑眉心目,面貌俊朗,身材高挑匀称,脸上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眼里含着默默柔情。若单论相貌,此男子实乃万千怀春少女梦中的俊情郎。

苏谋,镇南王府二公子,丰姿英俊,才智卓绝,天赋异禀,修为高深,有白云城百年奇才之美誉。

望着缓步进来的苏谋,齐蓉儿心中的阴郁不知为何全都一扫而空,脸颊上甚至不争气地飘起两朵红云,忙羞臊地低下脑袋,正值花季的她和白云城万千怀春少女一般,也把苏谋视作梦中情人。此刻这般近距离地看着苏谋,她只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魂儿好似也要被勾走了。

“苏二哥,你怎么来了?”秦心如迈步迎了上去,语气里充斥着惊喜与娇羞,还有几分委屈与埋怨。简单一句话,却包含着她内心所有的情感。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苏谋在秦心如面前停下脚步,怜惜又自责道。他伸手将秦心如耳边几缕乱发撩到耳后,又轻抚她的头,柔声安慰道:“放心,我来了,便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委屈!”

秦心如下意识地想躲开苏谋的亲密动作,但最终没有躲。她和苏谋早有婚约在身,举止亲密些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苏家二哥哥,你眼里只有你的未婚妻吗?瞧你俩那亲密劲,也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秦如兰朝苏谋做了个鬼脸,打趣道。

苏谋的到来让她的内心瞬间无比踏实,就好似飘零的轻舟驶进了避风的港湾,心情自然而然好了起来。

“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秦心如转头狠狠瞪了秦如兰一眼,不过还是被秦如兰逗得脸颊通红,往后小退一步和苏谋拉开了距离。

“哈哈——”苏谋爽朗一笑,道:“忘了谁也不敢忘了咱们的小公主啊。放心,有二哥哥在,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哼,这才差不多。”秦如兰嗔道。

苏谋看向秦心如,皱眉道:“如儿,我感觉你的气息很微弱,是不是伤得很严重?还有如兰,你的伤好像也很严重?该死的大牙人,我苏谋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强行施展月影剑斩仙式,被抽干真元,元气受损。”秦心如答道。

秦如兰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因为她伤的部位比较敏感,道:“我的伤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秦心如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来了?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苏谋道:“我刚从南方历练回来就去城主府找——拜访秦伯伯——”

“哼。明明是朝思暮想急着见姐姐,却拿拜访作幌子。”秦如兰再次打趣道。

“你个死丫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秦心如嗔怒道,不过她心里甜滋滋的,苏谋刚历练回来就去找她,这说明苏谋心里有她。

苏谋接着说道:“我听秦伯伯说你们来黑森林了,闲来无事就决定来黑森林找你们玩,结果刚进黑森林没走多远,就看见段白飞几人和他们的扈从正在被大牙人围杀。”

“啊,他们几个都没事吧?!”秦心如急切而又担忧地问道。

苏谋叹了口气道:“扈从基本都战死了,段白飞被一剑穿胸,所幸没伤及要害,徐慕容脸上挨了一刀,一只眼睛怕是保不住了,周剑来他——他丢了右臂。”

秦心如听完后眼前一黑,差点没瘫坐在地上,幸好苏谋眼疾手快搀扶住她,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呜呜——”秦如兰直接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呜咽自责道:“都怪我,是我害的他们,若不是帮我寻妖丹,咱们谁都不会来黑森林,不来黑森林就什么事都没有。呜呜——”

“如兰,不怪你,没人会怪你,谁能想到大牙人会从黑森林的湖底冒出来?”秦心如忙安慰道。

苏谋也跟着安慰道:“段白飞几人料想你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所以特别叮嘱让我给你带句话,他们说不怪你。而且,你非但无错反而有功,整个白云城的人,不,整个南境的人都要感谢你,若不是你,谁会知道大牙人从黑森林里冒了出来,若是等他们集结完毕冲杀出去,而咱们却毫无防备,到时候他们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把南境撕开一道裂口,再配合国内大军进攻边境,来个两面夹击,南境百座城池至少会被他们占领一半,到时候人间炼狱的惨剧必定会在南方大地重新上演。所以说,是你发现并阻止了大牙人的阴谋,你救了南方大地数千万人的性命。”

“可是我心里难受。”秦如兰抽泣道。

“难受是应该的,因为他们是我们最好的朋友。”秦心如抚摸着秦如兰的头安慰道,同时示意苏谋接着讲。

苏谋道:“我听段白飞他们说你们两个被冲散了,我就顺着他们指的方向一路狂奔找寻,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让你们受伤了。好在上天垂怜,你们两个都性命无忧。”

“我们藏得这么隐蔽,你是怎么找到的?”秦心如好奇问道。

苏谋四下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齐蓉儿身旁已经熄灭的火堆上,皱眉道:“你们之前生火了吧?我是顺着火堆飘起的白烟找过来的。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怎么可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若是找来的不是我而是大牙人,你们被堵在这里面只有死路一条。”

“还不是因为某人一意孤行不听劝阻。”秦心如不悦地扫了齐蓉儿一眼,苏谋的批评让她很不舒服。她一直以来都非常严格地要求自己,任何事情都尽量做得完美,因为苏谋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作为他的女人也当完美。

“他们是?”苏谋问道。

“一位是白云城齐家的一个庶女,一个是山野猎户。”秦心如简单介绍了一下。

秦如兰皱眉,对姐姐这般介绍不满意,站起身补充道:“那位姑娘是齐家的齐蓉儿小姐,那位昏迷不醒的公子是柳家村的张小卒公子,是他们救了我们,若不是他们仗义相助,恐怕我们两个已经咬碎贞烈丸自杀了。”

苏谋的视线只在齐蓉儿和张小卒身上短暂地停留,随即收回目光道:“救命之恩确实该大礼拜谢,但这并不能成为她狮子大开口勒索你们的理由。你们两个江湖阅历太浅,对付这种贪得无厌的人,绝对不能一味退让,因为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你愈是退让她愈是得寸进尺,今天和你要这个明天和你要那个,无止无休。明白吗?”

“可是——”秦如兰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苏谋的话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和她的思想理念有冲突,可她又觉得苏谋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

“再者说,大牙人人人得而诛之,他们杀大牙人救你们,也是我辈习武之人应有的觉悟和责任。当然,回去后你们一定要携重礼酬谢,并且要把这份恩情铭记于心。既要懂得感恩,也要懂得拒绝,这两件事并不冲突,懂吗?”苏谋对秦如兰说道,好似在教导初出茅庐的孩子,谆谆善诱。

“嗯。”秦如兰点点头。

齐蓉儿的怀春梦破碎了,碎得很彻底,万万没想到令万千少女魂牵梦绕的梦中情郎,竟是这样一个厚颜无耻之徒。

可不得不说,她着实佩服这个白云城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因为他能把那么不要脸的话说得条理分明,让人听了后还感觉受益匪浅。

狮子大开口吗?

齐蓉儿觉得确实有那么一点,可你丫凭什么说老娘是贪得无厌的小人呢?你丫是老娘肚子里的屎吗?

大牙人确实是人人得而诛之,可凭什么豁出性命救秦心如和秦如兰就是觉悟和责任了?有救她们的时间,我们快点离开黑森林,把大牙人入侵的情报传播出去,岂不是更高的觉悟和责任?

齐蓉儿好想找一坨屎塞进苏谋的嘴里,看他是不是也能把屎说成香的。

齐蓉儿自始至终一声没吭,不是不敢,而是没功夫搭理他们,她在忙着给张小卒穿衣服。因为她知道等会苏谋会带着秦家姐妹离开黑森林,这是离开黑森林最安全的机会,她必须带着张小卒跟上,她总不能背着一个光溜溜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到处跑吧。

“庶女就是庶女,不知羞臊,不知廉耻。”秦心如的目光无意瞟到齐蓉儿正在给张小卒穿衣服,顿时红着脸把头转到一边,又急忙把秦如兰的头扭向一旁,生怕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泥人尚有三分火,更何况是脾气向来不好的齐蓉儿,听见秦心如的讥讽她当即火冒三丈,反讥讽道:“总比某些人忘恩负义的强。若不是张小卒瞎了狗眼救了你们,你们以为服毒自尽大牙人就会放过你们的身体吗?不过放不放过也没什么紧要的了,因为你们已经死了,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呗,谁还管他礼义廉耻啊。”

“齐蓉儿,你找死!”秦心如眼神如刀,似要杀齐蓉儿而后快。

“秦心如,你骂我不知羞臊,不知廉耻,你可知道——”齐蓉儿的目光落在秦如兰身上,本想说秦如兰也看了张小卒的身子,不但看了还摸了,可是话到嘴边心里不由地一软,便又咽了回去。

虽然她一直看秦如兰不顺眼,却又不得不承认,秦如兰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只不过她过于单纯了些,性子太软,没有一点主见,三观正在被她的好姐姐一点点带歪。

齐蓉儿深知女人不易,毁了名节那便是毁了人生,她心儿一软就放过了秦如兰。

秦如兰抿着嘴,脸色苍白,她知道齐蓉儿要说什么,她心中无限恐惧,然而齐蓉儿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不往下说了,她不由地长舒一口气,心里甚是感激齐蓉儿。

第五十三章 谋杀

苏谋轻拍拍秦心如的胳膊,劝道:“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我去和她说。”

“嗯。”秦心如点点头,苏谋的温柔与体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她深深地感谢苍天庇佑,让她逢凶化吉,否则这么好的男人就得让给别的女人了。

咚!

咚!

咚!

齐蓉儿好难受,因为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握住了,苏谋每往她这边走一步,她的心脏就会被猛地压缩一下,好似苏谋的每一脚都踩在了她的心脏上,有一种要窒息爆炸的痛苦感。

豆大的汗水从齐蓉儿额头滑落,她艰难地挪动双脚,往斜前侧跨了一步,刚好挡在苏谋前进的路上,把张小卒护在身后。

终于,苏谋在五步外停下脚步,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朝齐蓉儿施了一礼,道:“再下苏谋,替心如和如兰谢姑娘救命大恩,待回到白云城后,我们必携重礼登门拜谢。”

齐蓉儿的双腿在颤抖,因为有一个无形的力量正在压迫她的身体,似乎想要把她压倒在地上,想让她跪服,可她偏不,咬着银牙苦苦支撑。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已经汗如雨下,浑身如水洗一般。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压迫感,尤其是对脏腑的挤压力,让她感觉比死都难受。

齐蓉儿知道这是苏谋暗地里使的阴招,仗着修为高深对她气势压迫,再看苏谋脸上那和煦的笑容,只感觉比恶魔的鬼脸还要可怕百倍。她冷冷地盯着苏谋的一双明亮又迷人的眼睛,想从这双眼睛的最深处找到他的真面目。

“除了感谢之外,我还有两件事要说。”苏谋笑着伸出两根指头,道:“第一件事,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永远烂在肚子里,尤其是在这溶洞里的事,因为若是传扬出去,会影响心如、如兰和你的名节,对大家都无益处。”

“第二件事,等会我会带心如和如兰离开,你若带着他和我们一起走,就表示你默认我救了你们二人的性命,如此,就和心如、如兰欠你们的救命之恩相抵消。当然,该有的谢礼我们依然会送到府上,而我们不需要你们的谢礼。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跟着我们一起走,不过我要好心提醒你一句,现在黑森林非常多的大牙人,以你二人这状态怕是躲不过大牙人的追捕。”苏谋说出第二件事。

“你不说话,那便表示同意了,既然同意了,那就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要再生事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苏谋沉声说道。

齐蓉儿好想一口浓痰吐在苏谋脸上,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在从小到大类似的屈辱与委屈没少受,所以已经习惯了,自我安慰一下也就过去了。

再者,即便她想开口反驳,那也得有机会啊。苏谋的气势压迫一直没撤去,压得她根本张不开嘴。确切点说,苏谋本就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苏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并收回压在齐蓉儿身上的压迫,同时留下一句话:“这是对你刚才侮辱心如和如兰的惩罚,若敢再犯取你小命。”

“哇——”齐蓉儿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只感觉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难受异常。

齐蓉儿艰难地移动双腿,可双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身子直接瘫坐在地上。她凄苦一笑,擦掉嘴角的鲜血,看向张小卒,笑得更凄凉,她觉得和张小卒这几天相处下来,她竟然差点被张小卒的美好世界观给同化了,忘记了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残酷世界。

苏谋的霸道与强势,让秦心如眼里都是崇拜的小星星,这就是她秦心如的男人,温柔而又不失霸道。

一刻钟后,苏谋背起秦心如带着秦如兰走出溶洞。

齐蓉儿背着张小卒紧跟在后面,她怕苏谋使坏甩开他们,所以尽可能的轻装上阵,把张小卒的三尺短剑、断刀和一些没用的东西全都丢在了溶洞里。

时至中午,太阳高悬,一天中最酷热的时段到来。

苏谋在一处树荫下停了下来,放下秦心如,道:“酷暑难捱,你们两个身子弱,怕是受不住酷热蒸烤,此处阴凉,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再走。”

“嗯,都听你的。”秦心如高兴道,她着实很开心,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被苏谋背着,很温暖很安心。

齐蓉儿背着张小卒停在旁边一处树荫下,放下张小卒先给他把了下脉,一切安好,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齐蓉儿解下腰间的水袋,消暑丸已经不知道弄哪里去了,也不需要消暑丸,拔开塞子仰头就往嘴里灌,可咕噜噜灌了半袋子水,肚子都胀起来,也不觉得管用,只能作罢。她用水湿透了纱布,给张小卒擦了擦脸,又给他喂了几口水。

另一边,苏谋三个人有说有笑,喝着苏谋水袋里装的饮品,清香扑鼻,齐蓉儿隔老远就闻到了,但闻不出是什么东西,她没喝过这种味道的饮品。

过了一会儿,似是良心难安,秦如兰不顾姐姐的阻拦去到了齐蓉儿和张小卒所在的树荫下,摊开掌心将两粒丹药送到齐蓉儿面前,道:“百香丸,吃一粒可抵一天饥饿,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你和他都吃一粒补充一下体能吧。他,怎么样了?好起来了吗?”

齐蓉儿接过百香丸,自己吃一粒,喂给张小卒一粒,也不说谢也不应话,就当秦如兰如空气一般。

秦如兰讨了个尴尬离去。

“怎样,我说的没错吧?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过去只会自讨没趣。”秦如兰刚回到树下,秦心如就冷笑奚落道。

秦如兰没有搭姐姐的话,抱膝而坐,下巴担在膝盖上,眼睛看着地面发呆。此时此刻,她脑海里两个声音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斗,一个声音骂她和姐姐狼心狗肺,不知感恩报恩,另一个声音却严厉地告诉她,说错的不是她和姐姐,而是齐蓉儿,对待齐蓉儿这种人就得用姐姐和未来姐夫的方法。两方势均力敌,争斗不休,短时间怕是分不出胜负。

嗖!

突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打破了晌午的宁静,紧接着嗖嗖之声连成一片。

“敌袭!”秦心如惊叫。

苏谋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道:“你且做着看着心安着,即便是大牙人的将军来了,我也会送他见阎王爷去。”

仓啷!

苏谋手中利剑出鞘,带着悠扬的龙吟声。只见他手腕急抖,剑影连成了一片,像个防御罩一般,把他们三人罩在当中,破空而来的箭矢全都叮叮当当弹了开来。

与此同时,齐蓉儿反应也不慢,凤舞鞭挥舞得密不透风,同样把铺天盖地的箭矢挡了下来,但她心里清楚明白,如此密集的箭雨她挡不了多久,想要活命必须尽快去苏谋那边寻求庇护。

想到就做,与保住小命相比,齐蓉儿才不会在乎面子问题,一手挥舞凤舞鞭,一手将张小卒夹在胳膊下,往苏谋三人所在的位置慢慢靠近。可是她刚挪动不到两步的距离,背后突然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她毫无防备被推得往前扑倒。

“啊!”齐蓉儿失声惊叫,因为身体失衡让凤舞鞭失了形,露出一大块空当,箭雨顺着空当就射了下来。

噗!

一根箭矢贯穿了齐蓉儿的左臂,张小卒的腹部也中了一箭。

“兰儿,你干什么?!”秦心如大声厉呵,拽住要往外跑的秦如兰。

秦如兰猛地一甩,甩开了秦心如的胳膊,应道:“我不能看着他们被大牙人杀死,就像他们明知必死也不愿看着我们被大牙人杀死一样。”

说完就毅然决然地往外冲去,可她的身体像是撞在一张无形的墙上,被弹了回去。

“苏家二哥哥,你做什么?!”秦如兰急切问道,她知道是苏谋干的,只有他有这样的手段。

“危险,不要乱跑。”苏谋语气平淡地应了声。

“可是他们,苏家二哥哥,你快救救他们。”秦如兰求道。

“太远,我照顾不到。”苏谋道,看也没看齐蓉儿和张小卒一眼。

秦如兰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望着苏谋,一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苏谋一般。她非常清楚苏谋的本领,他完全有能力救齐蓉儿和张小卒,可是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也就是说他不愿意救齐蓉儿和张小卒,他想让他们两个死。

如此一想,秦如兰身上不禁起了一身白毛汗。她突然想起刚刚齐蓉儿明明在稳步朝这边移动,可她突然就往前扑倒,以至于防御出了破绽被箭雨突破。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扑倒?因为有人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可是她后面没有人,所以应该说有一股力量在她身后推了一下,谁有这个能耐,只有苏谋一人。

苏谋想借大牙人的手杀齐蓉儿和张小卒!

秦如兰单纯,可并不傻,一下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她猛摇头,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断,因为那实在太恐怖了,她的苏家二哥哥,未来的姐夫,是个温文雅尔、疾恶好善的翩翩君子,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姐姐,你快让二哥哥救救他们!”秦如兰抓着秦心如的袖子急切喊道,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知道姐姐说话苏谋肯定会听。

秦心如却对她摇摇头,道:“你二哥哥不是战神,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能顾得到?你安静点,不要胡闹。”

秦如兰愣了一下,随即猛地甩开秦心如的胳膊,朝她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为什么?!”

秦心如被秦如兰突然间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忙问道:“什么为什么?”

“他们明明是你和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心存感激、知恩报恩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你们想借大牙人的手杀了他们,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恶魔吗?”秦心如泪如雨下,她好失望,感觉脑海里有东西在崩塌。

第五十四章 醒来

啪!

秦心如的巴掌狠狠地甩在秦如兰的脸上,直把秦如兰抽得跌倒在地,白嫩的脸颊上当时就浮起血红的巴掌印,嘴角有血流出。

这一巴掌刚打下去秦心如就后悔了,瞧着秦如兰那迅速肿起的脸颊她心如刀割,这个妹妹她一直是捧在手心里疼爱的,长这么大别说打,就连骂都没骂过一句,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动手打妹妹,更想不到第一次动手就这么重,可是妹妹那一声“恶魔”真是把她气坏了。

秦心如强压住上前搀扶疼惜秦如兰的冲动,沉着脸吼道:“是,你说的没错,我是想借大牙人的手杀了他们,也是我阻止你二哥哥救他们的,我恩将仇报,我是恶魔。”

说着说着,秦心如突然哽咽难以自控,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哎——”苏谋叹了口气,道:“如兰,你不应该这样说你姐姐,自小到大她对你最是疼爱,你这么说她无异于拿刀子扎她的心啊。快给你姐姐道歉。”

“可是她——”秦如兰也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伤了姐姐的心,不然姐姐不会这么生气,可她不愿意道歉,因为她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姐姐。

“其实你姐姐这么说是为了你好。”苏谋道。

“为我好?”秦如兰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了,杀齐蓉儿和张小卒是为了她好?这简直是最好笑的笑话,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了,看向秦心如问道:“我给他换药的时候你看见了?”

秦心如转过头抹掉脸上的泪水,微昂脑袋,凝声傲然道:“你是谁?你是白云城城主府二小姐,是那云端的凤凰,高贵而又圣洁。而他们呢?一个是缺少教养的庶女,一个是低贱的山野猎户,卑微而又渺小。你的名节清誉要比他们的小命高贵百倍千倍,怎允许他们玷污?!”

“姐姐,你胡说什么呢?!”秦如兰哭笑不得,喝道:“他以命相搏救我,身负重伤生死难料,我给他换药包扎伤口是理所当然,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何来玷污之说?”

“我知道,可总归是好说不好听。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歪曲事实传扬开来,你将百口莫辩。”秦心如道。

“别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姐姐,快救救他们吧。”秦如兰道。

“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但,今天他们必须死!便是背负天下骂名,我也不会让伤害你的潜在威胁存在。”秦心如毅然决然道,扭过头,不去看秦如兰。

秦如兰见一时劝不住姐姐,忙看向苏谋,道:“二哥哥,姐姐她一时着相,难道你也分不清对错吗?你看,在那箭雨下苦苦支撑的是咱们大禹同胞,而那射箭的人是大牙人,是那曾经用铁骑践踏南方大地,屠戮我大禹千万同胞的仇人,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胞死在敌人的箭下吗?良心能安吗?”

“我觉得你姐姐做的没错。”苏谋淡淡地应道,不过还是皱了皱眉头,道:“我顶多不再为难他们。是生是死,看他们自己的能耐吧。”

“原来这就是你们成年人的世界。”秦如兰瘫坐在地上,哆嗦着嘴唇喃喃道。

嗖!

似是知道普通的箭雨对苏谋这等高手无效,箭雨大部分火力慢慢转向齐蓉儿。

齐蓉儿的四周已经插满密密麻麻地箭矢,可是继续有更多的箭矢雨点般落下,她挥舞着凤舞鞭苦苦抵挡,脸上的表情是绝望的,因为她已经达到极限,而极限是持久不了的,否则还叫什么极限,可箭雨是持久的,只等她坚持不住卸力的那一刻,她和张小卒就会被铺天盖地的箭矢射成刺猬。

噗!

终于,一根箭矢突破了齐蓉儿的防御,射中并贯穿了她的右肩。她吃疼闷哼,凤舞鞭差点脱手。

“对不起,我能力有限,保护不了你了。”齐蓉儿低头冲张小卒凄然一笑,随即猛地扭头看向苏谋三人的方向,脸上竟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随之朱唇轻启,悠扬婉转的歌声从她嘴里飘出。

“当战鼓擂起之时,吾将拿起武器,去往那染血的战场。

亲爱的朋友们啊,请拿起你们的武器与我同行,驱赶那入侵的豺狼。挚爱的亲人们啊,请为我骄傲。

若我的残躯埋在那染血的黄土下,请不要伤心,请在门前点燃一堆柴火,照亮我回家的路——”

她挥舞着凤舞鞭,腰肢扭动摇摆,看上去好似跳舞一般,为她的歌儿起舞。

昨天夜里和大牙人战斗时,秦心如和她的扈从们也念了这首战歌,只不过他们是呼喝出来的,让人气血澎湃,勇武无惧,而齐蓉儿此刻是唱出来的,那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嗓音,更让人生出一种慷慨赴死、黄土埋尸的凄凉之感。

苏谋三人脸色都很难看,因为齐蓉儿每一句歌声都好似在敲打他们的心门,在拷问他们的灵魂。

“呔!”苏谋突然大喝一声,这一喝好似山岳击鼓,浑厚悠扬,盘旋在头顶上方久久不散,把齐蓉儿的歌声压了下去。

“好歹毒的女人,临死在即还想着害人,竟妄想在我们心里种下心魔。”苏谋阴沉着脸道。

噗——

齐蓉儿张嘴喷出一道血箭,可她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张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冲着苏谋三人咯咯地笑,傻了一般。

凤舞鞭从空中落了下来,齐蓉儿实在是舞不动了。箭矢随之落了下来,她张开双臂,等待着万箭穿心。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万箭穿心的疼痛,她疑惑地睁开眼,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挡在她面前,把那铺天盖地的箭矢一根不落的挡了下来。

泪水如决堤的大坝夺眶而出,齐蓉儿笑着哭着,心坎里似有千万根丝线缠在一起,讲不明道不清这一刻的心酸苦楚与喜悦。

“你挡着,我休息一会。”齐蓉儿抹掉脸上的泪水,拧了拧鼻涕,然后把沾着泪水和鼻涕的手狠狠地蹭在张小卒后背的衣服上。

挡在齐蓉儿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从昏迷中醒来的张小卒。

“嗯。我在这里,这些箭伤不到你。”张小卒应道,语气平淡,却包含着强大的自信。

“小心偷袭!”齐蓉儿压低声音提醒道,“不是大牙人,是那边那个男人,他修为高深莫测,能御气攻击,无声无息、无形无色,防不胜防。”

“很厉害,我不是对手。”张小卒说道。

噗嗤。

齐蓉儿一下被他逗乐了,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不知。”张小卒道。

“苏谋,镇南王府二公子,有白云城百年一遇的奇才之称,修为高深莫测,怕是比洪、刘二老都厉害呢,你能是他的对手吗?”齐蓉儿介绍道。

似是怕打击到张小卒,齐蓉儿又接着道:“不过你好像也变厉害了。你看你一条胳膊晃来晃去就把铺天盖地的箭雨挡下了,轻松的就像小孩子玩游戏。”

“是比之前厉害了一点,领悟了一些东西。”张小卒道。

张小卒手里拿着一根箭矢,这支箭是射中他腹部的那支,他醒来后直接抓着箭尾硬拔了出来,又顺手当成了武器。只见他就如齐蓉儿说的一般,拿着一根箭矢随意拨弄,就把射来的箭矢全部拨开了。那些被他拨开的箭矢并没有立刻落在地上,而是转了个方向继续飞行,射到四周的树干草丛里。

“以慢打快,四两拨千斤,这少年——真的是山野猎户?”苏谋语气里带着一丝震惊,向秦心如姐妹问道。

“嗯。”秦如兰使劲点点头,看见张小卒从昏迷中醒来,并且好像不怕大牙人的箭雨攻击,她非常开心,给苏谋介绍道:“他是一个天才!你知道吗,我们刚见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懂,可他只看一遍就能把别人施展的招式依葫芦画瓢地施展出来,自己施展几遍后还能把自己的一些领悟添加进去,真的很厉害。”

“再厉害也无用。”秦心如冷笑道,“他战门天生闭塞,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她嘴上讥诮,可心里却是震惊不已。她不明白为何张小卒能活过来,他明明动用了禁术燃烧生命,以至于被禁术反噬,生机流失,大罗神仙也难救。她更想不通,张小卒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一个战门先天闭塞的人竟然能轻松自如地挡下铺天盖地的箭雨。

“那真是太可惜了。”苏谋听了秦心如的话后摇头惋惜道。

箭雨忽地停了,也不知是没了箭支了,还是大牙人知道射箭伤不到眼前的这些大禹人,所以不再做无用功。

“杀!”

“女的留下,男的砍碎!”

大牙首领发起进攻的命令,和昨晚那两个大牙领队人一个尿性,好似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一般。

“杀呀!”

大牙人从四周的隐蔽处出冲了出来,一眼望去足有三四百人。

“别离开我十步远,我护你们周全。”苏谋从容淡定道。

有苏谋在,秦心如和秦如兰自是安心,不过她们还是执剑摆出战斗的姿态。

齐蓉儿已经把身上的箭拔除,简单处理了伤口,握着凤舞鞭站起身,与张小卒背靠大树并肩而站,并问道:“杀出去还是怎么办?”

“敌人太多,怕是冲不出去。”张小卒道。

齐蓉儿瞥了苏谋那边一眼,低声道:“实在不行我们就厚着脸皮,跑过去寻求庇护?”

“虽然不愿意,但确实是个保命的好法子。只不过你觉得他会让我们靠近吗?”张小卒点头道。

齐蓉儿撇撇嘴,道:“肯定不会,他们可眼巴巴地等着看我们死呢。”

“那咱们就凭自己本事,看能不能杀出一条生路。”张小卒道。

“好!”齐蓉儿就喜欢和张小卒聊天,简单直接,不用费心神。

第五十五章 心境

相比于昨天追杀秦心如的那些大牙人,这一队大牙人要军事化的多。统一的制式锁子甲,统一的阔刀,统一的头巾和军靴,他们五人一组,十人一小队,三十人一方阵,即便是在障碍繁多的树林里,他们进攻起来也没有乱了阵型。

看人数编制,这应该是一个三百五十人编制的校尉团。

秦心如望着从隐蔽处冲杀出来的大牙军人,眉头不由地紧皱起来,道:“昨天早晨第一批从湖底出来的大牙人,全都是薄衫赤脚,没有武器装备,应该是探路的先锋队。你们看这队人的装备,基本已经达到军队的标准配备,显然他们已经在湖边建立根据地,正源源不断地把人和装备运送过来。”

“不必太担心。”苏谋劝慰道,“段白飞他们已经把情报送去白云城,秦伯伯得到情报后定会第一时间做出应对。黑森林虽然隐蔽,可每一条进出通道都是天险,到时候大兵围堵各条通道,大牙人即便把国内全部军队都运送过来也无用。”

“哎,希望如你所言。”秦心如叹了口气。

百步的距离,大牙军眨眼间就杀到跟前。

“愚蠢的大牙人,本公子说过要让你们血债血偿,想不到你们这么着急地送死。”苏谋执剑冷笑。

“小崽子休要猖狂,吃爷爷一枪!”一个大胡子男人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怒喝着扑向苏谋。他手持一杆黑柄银头的长枪,只见他手腕极抖,长枪顿时化作一片枪影,分不出真假,一并刺向苏谋。

“哼!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死去!”苏谋一剑斩出,快的只能看见一抹寒光。

血溅三尺,大胡子胸口喷着血倒飞了出去,手中的长枪只剩下半截枪杆。

“逞利器之凶,我不服!”大胡子躺在地上,用他最后的力气怒吼道,随后逆涌的鲜血堵塞了他的喉咙,从他嘴里流淌出来。他睁着眼睛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无知!”苏谋的目光从大胡子的尸体上一扫而过,然后看向手中的利剑,左手拿出一块手帕,将剑刃上的鲜血擦拭干净,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剑刃上一个极其微小的豁口上,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自语道:“还是差了一点。”

苏谋手里拿的并不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不过是铁匠铺里一两银子一把的普通长剑而已。这正是他眼下所修炼的,以意御剑,修至极致,即便手执木剑也能削铁如泥。

“百夫长大人!”大牙人惊叫着冲上去把大胡子的尸体拖了回去。

这大胡子竟然是一位百夫长,想必是有些能耐的,只可惜他选错了对手,以至于死得毫无排面。还好他不知道苏谋手中的只是一柄普通长剑,否则恐怕会死得更憋屈。

“杀!”

“替百夫长大人报仇!”

大胡子的死激怒了大牙人,他们咆哮怒吼,一拥而上,欲把苏谋乱刀砍死。

苏谋脚踏七星步,剑出如电,十步之内剑光笼罩,这是他的剑之领域,领域之内无所不至无所不斩。

大牙人但凡冲进苏谋的剑之领域内无不血溅而亡,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二十多个大牙人死在苏谋的剑下,看上去更像一个人命收割机。

苏谋的恐怖战力让后面的大牙人胆战心惊,不禁停下进攻的步伐,围而不攻,不敢靠近。

“后退者,斩!”

“怯战者,斩!”

“杀!”

“大牙军人无所畏惧!”

大牙人的指挥官叱喝道,他肩膀的徽章上刻着三颗狼牙的图案,这是大牙校尉一职的徽章。

“懦夫,可敢近前一战?”苏谋剑指大牙校尉,挑衅问道。

但大牙校尉并不理他,他是军人不是江湖侠客,他的职责是纵观全局指挥战场,而不是比勇斗狠。

……

张小卒手执一支箭矢,三尺短剑和断刀都被齐蓉儿仍在了溶洞里,所以眼下他没有其他兵器可用。他望着冲杀而来的大牙人,或许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所以心里并不怎么害怕,他只是有些感慨,在几天之前他还在为一人独战几十人而感到不可思议,脑海里完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战斗画面,而短短几天后的此时,他却要面对一支军队的冲锋。难以相信的是,他竟然心中无惧,甚至有信心杀出一条生路。

张小卒感觉一切都好不真实,就像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张小卒无惧,可一旁的齐蓉儿已经紧张地手心都冒汗了,面对军阵的冲锋,那迎面冲撞来的磅礴气势和杀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浓郁的萧杀之气在她心里蔓延开来,让她禁不住颤抖。想到以前经历的场场战斗,再与即将到来的战斗想比,她突然想笑,觉得以前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小气的很。

“杀!”

大牙人冲到近前,狰狞着面孔,扬起手中的阔刀,扑向张小卒和齐蓉儿。

“蛇舞!”齐蓉儿挥动凤舞鞭,火红的鞭身在空中盘了起来,那藏着镖头的鞭稍如蛇头一样高昂着,随即射向扑过来的大牙人。

当当当——

可惜她的攻击并未造成击杀,全被大牙人用阔刀挡了下来,都是久经沙场的杀才,相互间攻守呼应,轻松化解了齐蓉儿的招式。当然,也是因为刚才的箭雨消耗了齐蓉儿大量的气力,再加上她双臂都有负伤,尤其是右肩膀,被箭矢给贯穿了,此刻舞动凤舞鞭威力自是大打折扣。

张小卒动了,可就像是在庭院里散步,拿着一支箭矢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死吧!”一个大牙人从斜侧里杀出,阔刀力劈而下,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嘲笑。

“危险!”齐蓉儿大惊失色,想挥鞭去救,却被几个大牙人死死纠缠住。

噗!

刀一劈到地,然而却没有劈到张小卒,反而张小卒用手中的箭矢刺穿了大牙人的喉咙,箭尖从他的后脖颈穿透出来。

张小卒抽手拔回箭矢,大牙人捂着咽喉摔倒在地,他后脖颈上的血窟窿不停地往外冒血。

张小卒甫一抽回箭矢,紧接着又刺了出去,从一个大牙人的肋下穿入,扎透了他的心脏。

噗!噗!噗!

扎稻草人一样,一个接一个大牙人死在张小卒的箭矢下,都是一击致命,干净利落。

齐蓉儿看傻了眼,甚至凤舞鞭也不挥了,因为张小卒就挡在她的前面,甫一有大牙人冲上来就被他一箭扎死,根本不用她动手了。

“这——这——这是入微境!”齐蓉儿观察了一会儿,突然瞪圆了眼珠子,嘴巴张得足以塞下拳头,难以置信地自语自问道:“他连战门都未开启,怎么能参悟出入微境?不是说只有修为达到海之境才能参悟出心境吗?谁能告诉我,是我幻觉了吗?”

入微境,不是修为等级,而是一种心境,就像苏谋施展的剑域,也是一种心境。

武道在历史长河中演变传承了数百万年,各种宗派传承、武技宝典、家传绝学等等多不甚数,唯有心境种类寥寥可数,一来是心境实在难感悟,二来是心境不可传承。

修为等级可以靠个人努力,或是灵丹妙药,或是天材地宝,或是高人传功来提升,可心境只能靠自己感悟。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境界,感悟到了你就会发现原来这般简单,感悟不出就会感觉像隔了十万大山般困难。

心境极难,难于上青天。

齐蓉儿没有幻觉,因为张小卒此刻施展出来的确实是入微境,不过张小卒自己并不知道,他知识匮乏,连最基本的修为等级都没知全,又哪会知道更高深存在的心境。

张小卒只感觉自己有一种奇妙的感知力,能精准地判断出各种移动物体的速度、力道以及接下来的行动轨迹,就像刚才抵抗箭雨时,每一支射来的箭矢他都看得真真切切,它们速度有多快,力量有多强,会射往哪个方向等等,他都看得出来,于是他就用最小的力气、最短的距离、最快的速度把这些箭矢一一挑开。

此刻与大牙人杀在一处,他能看见四面八方所有物体,即便是最刁钻角度袭来的攻击,他也能轻易躲开。他甚至能通过大牙人身体各部位的摆动幅度和肌肉微小的抖动,判断出大牙人接下来的动作,从而提前避开大牙人的攻击。

这是一种极其美妙的感觉,张小卒难以用言语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的感觉是时间被缓慢了数十倍,比如说迎面砍来的一刀,转瞬即至,而他却有一盏茶,甚至是一顿饭的时间来做出动作闪躲这一刀。

“苏二哥,你看,他那是入微境吗?!”秦心如瞪圆了眼珠子,像见鬼一般望着张小卒。

苏谋一直在留意张小卒那边的战斗,听见秦心如的问话,当即答道:“是入微境,我至今也没参悟透其中的奥妙。这少年,不简单!你确定他战门天生闭塞?”

“确定。我亲自查探的,段白飞也查探过。”秦心如应道。

苏谋点点头,道:“他身上确实没有灵力波动,是在用最基础的蛮力战斗。心如,你似乎得转变一下对他的态度,这样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

“可——”秦心如两只拳头紧了又紧,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松开了,苦笑道:“罢了。等会我当面和他道歉。大战将至,正是用人的关键时刻,城主府需要这样的人才。”

“嗯。等下我也去和他当面道歉。”最开心的莫属秦如兰了,不过想到姐姐和苏谋的所作所为,她高兴的表情立刻暗淡了下去,道:“就怕他不会原谅我们。”

“天大的笑话。”秦心如冷笑道:“你我二人何等身份,降贵纡尊,给他一介平民道歉,这是何等的荣耀,他能不接受?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五十六章 良禽择木而栖

入之极微,可窥万物。

张小卒沉浸在奇妙的入微境中无法自拔,于大牙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闲庭信步,手里那支最普通不过的箭矢,就好似是阎王爷那杆断人生死的判官笔,每一下刺出去都要带走一个人的生命。

“入微境?非常贴切的名字。”

张小卒听见了齐蓉儿和苏谋三人说的话,对自己感悟出的东西有了初步了解,很喜欢这个名字。同时心里也沾沾自喜,因为齐蓉儿等人难以置信的语气告诉他,这个入微境是一种非常了不得的境界。

张小卒要感谢昨夜那个实力强悍的大牙领队人,因为若不是他的戏谑与蹂躏,一刀一刀要把他活剐杀死,他就没有置身死地而明悟的契机。

回想昨夜那场战斗,张小卒至今仍有余悸,这场战斗在他心里留下的恐惧阴影短时间怕是无法消除。那个大牙领队人的战力实是恐怖,在他面前张小卒感觉自己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他所仰仗的速度和力量,全都被大牙领队人完爆。

其实大牙领队人完全有能力一刀结果了张小卒,可他并没有迅速结束战斗,而是不停地戏谑蹂躏张小卒,说要给他的将士报仇,要把张小卒活剐了,让他尝尽苦头再死。

张小卒被蹂躏的很惨,若不是心系齐蓉儿三人的安危,知道自己必须缠住大牙领队人,给她们三人争取逃跑的时间,他早就不堪受辱挥剑自刎了。

最终是黑巨猿的战斗方式给了他灵感,他想到黑巨猿那简洁而又有效的战斗手段,心中不禁有所明悟,速度并不是越快而越快,而是快得恰到好处才叫快,力量并不是越大而越大,而是每一分力气都用在刀刃上才叫大,否则过犹不及。

明悟的那一刻,张小卒感觉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停了下来,他清楚地看见大牙领队人的刀路走势,简单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刀,紧接着一拳击出,正中大牙领队人的心口,拳头爆发出磅礴力量,直接贯穿了大牙领队人的胸膛。

张小卒昏迷的这段时间,他的意识一直沉浸在那最后一击的奇妙感觉中,脑海里不停地回放那最后一击的战斗情景,终是被他感悟出了其中的奥妙。

“校尉大人,这两个青年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恐怕不是咱们这支普通校尉团能撼动的。”大牙人的一个百夫长向他们的校尉禀报道,言下之意就是打不过,不要做无谓的争斗,让战士们白白牺牲。

“嗯。”这名大牙校尉倒是个果决之人,一个校尉团的兵力打不过两个少年郎,他并不觉得丢人,硬要做那打肿脸充胖子的蠢事,当即就下令道:“撤退!”

大牙士兵听见撤退的号角,顿时如潮水般退去,留下近百具尸体,以及一个百夫长的性命,可谓是损失惨重。

苏谋没有去追,他需要照顾秦家姐妹的安全,并且也不敢冒然追击,怕中了大牙人的圈套。

张小卒和齐蓉儿自然也不会追,对他们两个来说,能活着就是满天神佛保佑了,哪还敢追上去自寻死路。

张小卒扔掉箭矢,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渍,转过身向齐蓉儿关心道:“有没有受伤?”

齐蓉儿摇了摇头,一脸崇拜地看着张小卒,道:“我要郑重收回先前对你的轻视,我相信有一天你真的能和苏谋一较高下。张小卒,你是个天才你知道吗?”

“我战门先天闭塞,算哪门子天才,充其量是运气好一点罢了。”张小卒自谦道,可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很受用齐蓉儿的夸赞。

齐蓉儿道:“战门先天闭塞又不是绝症,只不过是难打通而已,但并不是没办法打通。”

“你说什么?!”张小卒闻言声调当时就提升了几个高度。

齐蓉儿忙压了压手示意他别激动,道:“先前一直没跟你说,是因为其难度实在太大,不想给你希望又让你绝望。想要打通先天闭塞的战门需要十方妖丹,而且品级最低要求为大境妖丹,再去药王谷找药仙孙思仲,他便能帮你贯通战门。”

张小卒听闻后如遭冷水浇头,激动的情绪顿时萎靡下去,苦笑道:“一颗妖丹只有鸽子蛋大那么一点,十方妖丹那得多少颗?杀了黑森林的全部妖兽够吗?”

“应该——差不多——也许够了吧。”齐蓉儿不确定道,十方妖丹实在是一个恐怖无比的数字,即使她见多识广也无法想象那究竟是多少颗妖丹。怕打击到张小卒,她又立刻鼓舞道:“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十方妖丹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穷之一生也难以触及的恐怖数字,可是对那些传承了千年甚至是万年,底蕴、财力、势力浑厚的超级大宗门或是家族等强大势力来说,十方妖丹不过是个小数目而已。所以只要你不放弃,努力拼搏奋斗,争取把你的潜力和悟性统统发掘出来,让那些大宗门大家族发现你有无穷潜力,值得他们耗费修炼资源栽培,到时候十方妖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说得对,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张小卒一向乐观,听了齐蓉儿的讲述后,心里当即给自己打气,叮咛自己要刻苦要努力。

秦心如三人走了过来,恰好听见齐蓉儿的讲述,秦心如抑不住噗嗤一声乐了,轻蔑地扫了齐蓉儿一眼,道:“见识短浅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告诉你,即使是超级宗门,想要一下拿出十方妖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者,在这些超级宗门里,天才如天上繁星一般多,每个人都需要大量修炼资源栽培,凭什么就要在你身上花费十方妖丹,而这十方妖丹的作用仅仅是打通最基础的战门,未免太过得不偿失。除非你是前五百年不见后五百年不遇的惊世之才。”

“你怎知他就不是惊世之才?”齐蓉儿不悦反驳道,“几天之前他在你眼里不过是个战门闭塞的废人,几天之后他却以天才之姿站在你面前,难道对你来说,承认别人强就这么难吗?”

见秦心如和齐蓉儿见面就掐在一起,秦如兰忙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朝张小卒盈盈一拜,道:“多谢张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于心,待得回城闲暇时,必当携重礼登门拜谢。”

张小卒忙拱手回礼道:“姑娘客气了。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见姑娘落难而袖手旁观,岂不成了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小人?”

张小卒这番话说出口,反倒让秦如兰感到脸红,因为听在耳朵里好像是含沙射影地骂她们姐妹俩。尤其是秦心如听了后,脸刷的一下就拉了下去,她感觉张小卒分明就是拐弯抹角地骂她。

“张小卒,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他日必有重谢。”秦心如不像秦如兰那般走心,冷着脸,语气生硬,朝张小卒随便拱拱手。

张小卒拱手回礼,道“姑娘救我一命,我救姑娘一命,二者相抵互不相欠。姑娘该谢的人应该是齐姑娘才对,昨日夜里若非齐姑娘算无遗策,想出一个百密无疏的营救计划,就凭我这点微末本领哪能救出二位。”

“别别别,千万别谢我,我可受不起。”齐蓉儿连连摆手,做出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道:“在溶洞里她们已经很好地谢过我了,把我感动地气血逆涌,瘫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若是再感谢一次,我不得感动地断支胳膊少条腿什么的啊。所以还是别感谢的好。”

齐蓉儿心里给张小卒狂点一万个赞,知道张小卒在给她抱不平。

“齐姑娘是在怪苏某吗?”苏谋突然开口道。

“哪敢。”齐蓉儿撇撇嘴,却也不敢再说讥讽的话,怕把苏谋给激怒了。

“既然已经谢过,那咱们便就此别过吧。”张小卒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就走。

张小卒走的太突然,以至于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诸位再见啦!”齐蓉儿最先反应过来,乐呵呵地朝黑脸的秦心如摆手道别。

瞅着秦心如吃瘪的表情,齐蓉儿心中暗爽不已。她本以为张小卒会碍于秦心如三人尊贵的身份,委曲求全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万万想不到张小卒这么耿直,一点也不给秦心如三人面子。

“这小子有古怪,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事,否则对秦家姐妹的态度不会转变这么大。”齐蓉儿跟在张小卒身后,瞅着他的背影暗自琢磨着。

“张小卒,等一下,我有事和你说。”秦心如从愣神中醒来,忙黑着脸叫住张小卒。

“抱歉,我已经宣誓效忠齐姑娘,成了她的扈从,所以不会加入你们城主府的。”张小卒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应道。

秦心如一愣,脸色愈加冰冷,咬着牙道:“你都听见了?”

张小卒停住了脚步,但并未回头,道:“我耳力向来不错,该听的和不该听的都听见了。在我看来,高高在上施舍下来的感谢,并不是你说的荣誉,而是赤裸裸的侮辱,对人人格的侮辱,所以这样的感谢不要也罢。另外,其实我的意识比我的身体先一步醒来,所以发生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说实话,秦大姑娘的行事作风恕在下不敢苟同。”

张小卒此言一出,秦心如顿感尴尬难堪,就好似自己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全被张小卒窥视了一般,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她火冒三丈,冲着张小卒冷喝道:“放肆!本小姐何等身份,行事作风也是你一个山野猎户敢评论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张小卒道。

“所以你要效忠齐家与城主府做对?”秦心如语气凛冽,“你可听说过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

“我无意与城主府做对,可也不觉得城主府是个好的栖身地。”张小卒道。

秦心如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已然冷到极点,甚至已经带着杀气,道:“那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今天你怕是走不出黑森林了。能为我所用者生,不能为我所用者死!像你这样的人才,怎敢放任你在敌人家茁壮成长,还是早早扼杀的好。”

第五十七章 摧毁信念

听见秦心如的威胁,张小卒不禁皱起眉头,因为他确实感受到了秦心如的杀意,转过身来,神色无惧地迎上秦心如的目光,道:“几天前你杀我如杀鸡,但现在你想杀我怕是不容易,你所仰仗的无非是他,白云城第一天才,苏谋。”

“无知!猖狂!”秦心如气急而笑,道:“若不是我伤了元气,不能动用真元,我杀你依旧如杀鸡!哼,不要以为领悟了个入微境就天下无敌了,战门不通你终究是个废物。”

“我若贯通战门,杀你亦如杀鸡!”张小卒寸步不让道。

“苏二哥,杀了他!”秦心如气急败坏,她可是自诩云端的凤凰,竟被张小卒说成鸡,实是不能忍。

“不可!”秦如兰挡在了苏谋面前,看向秦心如,极其不满道:“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姐姐吗?张小卒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三番两次地想要杀他?你的自信和骄傲都哪去了?张小卒即便是个天才又能如何?我们城主府难道已经没落到连一个还没成长起来的天才都要害怕了吗?放他成长起来又如何?这样的天才即便再来十个,我城主府也无惧!”

噌!

苏谋剑出三分,并不理会秦如兰的阻拦,他若要杀张小卒,十个秦如兰也拦不住。他眼中带笑,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道:“要扼杀一个天才并非只有杀人一种方法,也有不需要杀人的方法。”

他话音甫落,只听空气中突然嗡的一声,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压力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所有人都不禁呼吸一滞,感觉好似身上压了一座小山。

张小卒反应最为剧烈,闷哼一声往后连退三大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只觉胸口挨了一闷拳,震得他五脏六腑翻腾,一口鲜血涌到嗓子眼差点吐出来。

张小卒凝目盯着苏谋,抬脚迈步,往前走了六步。

苏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手中利剑噌的一声,出鞘七寸!

轰!

张小卒只感觉似江河决堤,山岳倒翻,齐往他身上压了过来。

噔噔噔——

他脚下连退十余步方才止住身体,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地脚印,张嘴哇地喷出一口血箭,只听浑身骨头都发出吱吱的响声,好似马上支撑不住要被压碎掉。

“不错!”苏谋轻语了声,嘴上说着赞许的话,可他手里的利剑又往外出了两寸,剑出七寸!

砰!

张小卒双膝一屈直接跪倒在地,半截身子都陷进了地面,眼耳口鼻都有鲜血流出。他咬着牙根想要站起来,可施加在身上的压力实在太强,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无论他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突然,张小卒的视线里,苏谋的身影突然变得高大起来,四周的花草树木越来越模糊,到最后他的视野里只剩一个苏谋。苏谋的身影已经高大的如万丈高山,他努力地抬头仰望,只能勉强看到苏谋的脸庞。

张小卒感觉自己非常渺小,连蚂蚁都不如,苏谋山岳般的身影横在他面前,他感觉自己这辈子也无法翻越过去。他感觉前路漫漫,漆黑的道路上没有一点亮光,眼里渐渐失去色彩。

仓啷!

山岳般的苏谋突然抽出宝剑,那剑亦如山岳般巨大,他挥动巨剑砍了下来。

张小卒神色恐慌,这是他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剑,他脑子里百念回转也想不到该如何闪躲这一剑,最终不得不放弃,露出绝望的表情,等着巨剑把自己砍成两半。

“住手!快住手!”

“他愿意,他愿意加入城主府,替城主府卖命!”

“求求你,快住手!”

齐蓉儿声嘶力竭,不断地哀求,乞求苏谋收手,她知道苏谋在做什么,苏谋在摧毁张小卒的信念,若张小卒扛不住,信念奔溃,那他这辈子的成就也就止步眼前了。

这确实要不了张小卒的命,可这比一剑斩了张小卒还要残忍千倍万倍。

显然,张小卒是扛不住的。

齐蓉儿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色彩在一点一点退去,正在被充满死气的黑白色取代。齐蓉儿想动,想撞开张小卒,替他挡下苏谋的精神攻击,可是她被苏谋释放的压力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小卒被摧毁。

巨剑及身,张小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他即将闭合眼皮的最后一刻,一道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那黑影在极高的高空上,比山岳般的苏谋还要高,他在极速下坠,身影越来越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

张小卒猛地睁开眼睛,因为压力、巨剑以及苏谋庞大的身躯全都一瞬间消失不见,他的眼睛逐渐恢复神采,四周的花草树木逐渐出现在视野里,齐蓉儿泪眼滂沱的脸颊,苏谋、秦心如和秦如兰的身影也都出现在他视野里,他方才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精神上产生的幻觉,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表情惊讶或惊恐地望着他身后,难道他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他急忙转头往身后看去,只见一头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

轰!

地动山摇,尘土飞扬,断木碎石掀上了天空。一只毛发铮亮的黑巨猿出现在风暴的正中心,它正用他蒲扇大手使劲挠着后脑勺,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小卒甫一看清身后的黑毛怪物,只感觉心脏漏了一拍,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脸上浮出的惊恐表情远胜秦如兰几人,因为在场的人中只有他和齐蓉儿知道这头黑毛畜生有多恐怖。

“快——快跑!”齐蓉儿慌忙两步窜到张小卒跟前,把张小卒半截身子从土里拽出来,哆嗦着嘴唇喊道。

可是嘴上这么喊着,脚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两道刀子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感觉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咽喉,只要她敢妄动,匕首就会扎穿她的喉咙。

不只是齐蓉儿,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感觉。

“呵!好一头黑毛畜生,本公子要驯服你当坐骑!”苏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仰头望着高大的黑巨猿目光炯炯,犹如看见宝贝一般。

“祝你好运!”齐蓉儿默默地给苏谋道了一声祝福,嘴角都扯到耳朵根上了,肩膀一耸一耸的,都快被心里的笑意憋出内伤了。

“祝你好运!”张小卒心里也摸摸地送上祝福。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谋的敌意,黑巨猿的目光嗖的落在苏谋身上,朝他龇了龇大黄牙。

张小卒和齐蓉儿乘机躲到一棵大树后,其实他们是打算乘机溜走的,那知没跑两步就被黑巨猿重新盯上,只能放弃逃跑的念头,躲到树后等着看好戏。

“怎么办?这畜生好像没打算放过我们任何一人。”齐蓉儿压低声音焦急道。

“可能是饿坏了。”张小卒应道。

“呕——”齐蓉儿顿时腹中翻涌,好在肚子里没东西,不然非吐一地不可。

“你说苏谋能打得过这头畜生吗?”张小卒好奇问道。

“打个屁!等着给黑毛畜生打牙祭吧。”齐蓉儿对苏谋不抱一点希望。

“那等会他们打起来时,咱们找机会开溜。”张小卒道。

“好。”齐蓉儿点头道。

仓啷!

苏谋长剑出鞘,白色长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剑指黑猿,朗声喝道:“遇见我是你的幸运,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在山林里当畜生,你将成为我苏谋的胯下坐骑。”

吼!

咚咚咚——

黑巨猿朝苏谋龇牙怒吼,双手捶打胸膛,声大如擂鼓。

“哈哈,好一头桀骜畜生,看本公子如何降服你!剑,斩!”苏谋朗声大笑,脚踏地面,身体冲天而起,如利箭般射向黑巨猿,手中长剑光芒绽放,卷着漫天剑气斩出。

嚯嚯嚯——

黑巨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在大笑。只见他展开右臂在空气中轮了两圈,然后一巴掌拍向苏谋。

啪!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直了,嘴巴张得足以塞下拳头。谁能想到白云城的第一天才竟然像只皮球,被黑巨猿一巴掌拍飞了。

苏谋冲出去的快,飞回来的更快。

轰的一声,尘土激扬,地上出现一个人形大坑。

“苏谋!”秦心如惊叫着跑到坑边,往坑里看了一眼后,急忙趴下身子伸手往坑里捞,结果捞了两下也没捞着苏谋。

“噗嗤——哇哈哈——”

齐蓉儿瞅着秦心如趴在地上伸手捞人的动作,再也忍不住笑意,乐得哈哈大笑,口水喷了张小卒一脸。

张小卒也是哭笑不得。

“老娘裤子都脱了,结果就给老娘看这个?哇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哟,不行不行,笑得肚皮抽筋了。哈哈——”齐蓉儿花枝招颤,只感觉心里所有的郁闷气都发泄了出来。

可是没笑几声她就闭上了嘴巴,因为黑巨猿突然调转脑袋,目光落在了她和张小卒身上,并迈步走了过来。

“快跑!”齐蓉儿拽着张小卒就要跑。

“跑不掉!”张小卒反而拉住齐蓉儿,因为他想到了赤面老者和戴冠老者逃跑的画面。

“那怎么办?”齐蓉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办法,最后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不如咱们也冲上去被它一巴掌拍死吧,总好过被它塞进嘴里活撕了。”

第五十八章 幸福生活

“我或许有办法把它引开。”张小卒沉吟道。

“用身体勾引?”齐蓉儿问道。

“嗯。”张小卒点头。

齐蓉儿闻言顿时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严词否决道:“不行,绝对不行。那三个人都是白眼狼,你拿命救他们,他们也不会记你一点好。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咱们两个身份低贱的人拉着他们三个陪葬,死也值了。”

砰!砰!砰!

黑巨猿庞大的身躯每往前迈一步,地面就会颤抖一下,两三步就走到了张小卒和齐蓉儿藏身的大树前,随之拳头高高扬起,似要连树带人一起轰成渣。

齐蓉儿额头见汗,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因为见识过黑巨猿的恐怖战力,以至于连跑的念头都没有。不过绝望之余她反而有点小庆幸,觉得被黑巨猿一拳轰成渣总好过变成它的腹中餐。

然而,黑巨猿的拳头将落未落之际,张小卒从树后跳了出来,同时朝齐蓉儿说道:“我不是救她们,我是救你,也是救我自己。好好活下去,明年春分之前我一定会去白云城找你。”

说罢,他冲着黑巨猿“嘿”了一声,吸引到黑巨猿的目光,然后竟原地跳起舞来。黑巨猿甫一看到他的舞姿,注意力瞬间就被他吸引,扬起的拳头放了下去。

齐蓉儿本是焦急、伤心、难过、感动的,可看到张小卒竟然在那里捏起兰花指,扭腰提臀、摆臂撩腿,认真而又深情地跳起舞来,一时间站在原地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张小卒说的用身体勾引是这个意思,心说:“咋地,你这是要色诱啊?瞧你这小体格,怕是扛不住黑巨猿的攻伐啊。”

“记住,我叫张小卒,表字大用,取小卒大用之意。”张小卒的喊声在齐蓉儿耳边响起,把她从短暂的震惊中唤醒,目光去寻张小卒却已经瞧不见张小卒的身影,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黑巨猿。

齐蓉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心里空落落的,喃喃自语道:“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不是怀里抱着一个半人半猿的奶娃娃。”

她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往坏处想,所以情愿相信张小卒把黑巨猿色诱走了,今后的日子里一人一猿在黑森林里过上了没羞没臊,哦不,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苏二哥!”

“苏家二哥哥!”

另一边,秦心如和秦如兰还趴在人形坑口焦急呼唤呢。也不知是怪黑森林的地面松软,还是怪黑巨猿太用力,苏谋竟摔进地面一丈深,趴在地面上看里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影。秦心如和秦如兰也不敢挖,因为土地太松软,一挖土就会塌进去把苏谋埋了,所以只能趴在坑口喊。

秦心如二人的呼唤声没得到苏谋的回应,却把呆愣状态的齐蓉儿喊醒了,齐蓉儿看到二人趴在坑口喊人的场景,顿时就乐了,道:“别喊了,多半已经死了,赶紧就地埋了吧。哎,可惜了,白云城百年第一奇才,竟然被一头猿妖一巴掌拍死了。你们还记不记得猿妖拍人前的动作,就像这样,先把胳膊抡圆了转两圈,然后一巴掌拍出去,像极了拍皮球。”

齐蓉儿抡着胳膊学黑巨猿拍苏谋的动作,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可是笑着笑着她却哭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因为她再怎么奚落嘲笑苏谋,张小卒也不会回来了。

齐蓉儿哭了一会哭累了,见秦心如二女还在趴在坑口喊,不由地狐疑起来,心说苏谋不会真被黑巨猿一巴掌拍死了吧,若真是这样,那可成白云城千古笑话了。

“第一天才,别装死了,黑巨猿已经被张小卒引走了,安全了,赶快出来吧。”明知嘲笑苏谋得不到什么好处,可齐蓉儿就是气不过,逮着机会就想刻毒两句,尤其是她觉得若不是苏谋三人拖住张小卒不许他走,张小卒和她早就远离这个地方了,哪还会碰到黑巨猿,所以她觉得是苏谋三人杀了张小卒。

嘭!

也不知是听见齐蓉儿说黑巨猿走了,还是刚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苏谋突然从土坑里窜了出来,溅起的泥土枯叶把趴在坑边的秦心如姐妹弄了个灰头土脸。

“死!”苏谋甫一从土里窜出来,就咬着牙根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随之杀气腾腾地扑向齐蓉儿。

他乃白云城百年第一奇才,享誉各种各样的美名,他身上没有任何缺点,更没有任何污点,可今天这事要是在白云城传开,那他这个第一奇才今后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他还如何做人,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必须死。

齐蓉儿脸色大变,其实她刚才嘲讽完那句话她就转身准备离开,因为她知道苏谋假如没死,出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杀她,以防止这件丑事外扬,所以她想在苏谋醒来之前离开,可万万想不到话音刚落苏谋就窜出来了。

齐蓉儿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边跑边气急败坏地叫骂道:“原来被我说中了,你这第一天才真的趴在洞里当缩头乌龟呢,听见我说黑巨猿走了你就立刻窜了出来。”

“噗——”身后,苏谋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内伤外加被齐蓉儿气的。

齐蓉儿见状心中大喜,知道苏谋受伤严重,否则以他的修为两三个呼吸就能追上自己,当即骂得更欢,想让苏谋多吐两口血,最好来个气火攻心,伤上加伤。

“孽畜,我白云城第一天才要收你当坐骑,看剑——哎,我去,我怎么到地底下了?哈哈哈——”

“第一天才,你肯定不知道你大战黑巨猿时是如何的潇洒神武,不过没关系,等我回白云城,我就把当时的精彩画面全都画下来,然后去印刷纺印他几十几百万份,争取白云城人手一张,让大家好好欣赏一下你的潇洒神武。哈哈哈——”

“第一天才,黑巨猿拍你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它手指丫子里有臭味,是不是抠过脚没洗手?”

“第一天才,你觉得是皮球弹性大一点还是你的弹性大一点?我感觉皮球的弹性大,不过你比皮球敦实,不然怎么能在地上砸出那么深一个坑呢。秦姑娘趴在那里喊,我隔老远都能听见坑里传出来的回声。”

齐蓉儿的话可谓是句句诛心,别说苏谋这个当事人受不了,就连秦心如都被气得吐了口鲜血。

“齐蓉儿,我要把你剥皮抽筋!”秦心如气急败坏怒吼道。

秦如兰看着完全失去理智的两个人,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不过也觉齐蓉儿实在过分,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这既打脸又揭短的,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吗?

“哇——”苏谋气急攻心,张口一道血箭,喷了好几尺远,脸色苍白如纸。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珠子,那嗜血的眼神彷如地狱里的恶魔。

突然,苏谋勾起嘴角笑了,道:“贱婢,你一个气门圆满境的小爬虫,也想在我眼皮底下逃走,简直是痴人说梦。给我躺下!”

说罢,他脚下猛然加速,瞬间拉近了和齐蓉儿的距离,两三个呼吸齐蓉儿就进入到他的攻击范围,他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扬起。他没打算一剑斩了齐蓉儿,他要让齐蓉儿为她的恶毒言语付出惨痛代价,他要在齐蓉儿脸上烙下奴隶烙印,让她尝遍世间之极刑。

苏谋的剑斩出一道剑气,剑气扫向齐蓉儿双腿。

齐蓉儿心知今日难逃此劫,不禁怒骂道:“苏谋,你个胆小鬼,趴在坑里装王八的孬种,我齐蓉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骂罢,她凤舞鞭一甩,倒刺刷地冒出来,她捏着其中一根倒刺划向自己的喉咙,她知道落在苏谋手里定要惨遭凌辱,不如一死百了。

“姑娘正是风华月貌好年纪,干嘛想不开自杀呢?”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齐蓉儿耳边响起,同时她捏着倒刺的手被一张有力的大手握住了。

齐蓉儿惊诧,扭头看向无声无息出现在身边的男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明晃晃的大光头,接着才是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浓眉大眼的,要是脑袋上有头发的话应该还蛮好看的。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齐蓉儿脚下未停,边跑边问道。她是个精明的,此男子非但阻止她自杀,并且还帮她挡下了苏谋的攻击,这让她看到了救星。

“区区在下,姓苏名德,法号戒色。”光头男子边跟着齐蓉儿跑边答道。

“啊,你真是个和尚?你还姓苏,你和后面那个无耻之徒是什么关系?”齐蓉儿诧异问道。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哦,后面那位和我同姓吗?那我们五百年前应该是一家吧。敢问姑娘芳龄,年芳几许,是否婚配?”苏德大和尚一一答道,又反问齐蓉儿。

齐蓉儿只觉这和尚有趣,当即答道:“齐蓉儿,年芳十六,尚未婚配。”

“妙极!”苏德大和尚很是高兴,又道:“区区在下,今年二十,和姑娘一样尚未婚配,不知姑娘可否嫁给在下做婆娘?”

“啐!”齐蓉儿羞怒,啐了一口,骂道:“你这和尚好不要脸,还法号戒色,就不怕佛祖降下神雷灭了你这个不守戒律的色和尚吗?”

“姑娘,在下刚刚明明说过,在下以前是和尚现在不是了。”苏德大和尚提醒道。

齐蓉儿眼珠子一转,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道:“嫁给你做婆娘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帮我解决身后这个跟屁虫再说。”

“没问题。”苏德大和尚一口答应。

第五十九章 打情骂俏

苏德大和尚拽着齐蓉儿的手停了下来,然后转身横跨一步,挡在了齐蓉儿面前。

“哪里来的和尚?本公子劝你最好少管闲事!”苏谋隔着十步远停了下来,冲苏德大和尚呵道。

若不是被黑巨猿一巴掌拍得内伤严重,他才懒得费口舌,早就执剑杀上去了。

“阿弥陀佛!”苏德大和尚双手合十冲苏谋道了声佛号,道:“贫僧法号色戒,是大王寺的和尚。”

“大王寺?没听说过。”苏谋眼里闪过一抹不屑,他从未听过南境有大王寺这么一座寺庙,想必是那种搭了几间简陋庙堂,专门骗香火钱的小庙,当即冷着脸道:“野和尚,快点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阿弥陀佛!”苏德大和尚一脸悲悯,道:“施主杀性过重,有伤天和,不如随小僧回寺里念五年经,忘却凡尘苦恼,抛却恩怨情仇,洗涤心灵,做一个善良的人。”

噗嗤。齐蓉儿闻言不禁乐了,道:“色和尚,你疯了吗?竟然让白云城第一奇才跟你去庙里念经,就算他老子镇南王不派兵拆了你的和尚庙,白云城的花季少女们也得去拆了你的和尚庙。”

“真的吗?!”苏德大和尚闻言顿时眼放精光,猛地转头看向齐蓉儿问道。

齐蓉儿看着苏德大和尚那激动而又迫切的眼神,好似巴不得白云城的花季少女去用口水淹他,不禁翻了个白眼,啐道:“果真是个色和尚!不过,本姑娘向你保证,如果你今天能保我平安,我就把白云城最靓的妞介绍给你认识。”

“阿弥陀佛。姑娘,你先前可是说在下若能帮你解决麻烦,你就嫁给在下做婆娘的。”苏德大和尚一脸幽怨的表情。

“可我不认识你啊。”齐蓉儿头大道。

“不是已经认识了吗?”苏德大和尚道,又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道:“在下向佛祖起誓,对姑娘是真心的,并此生不负姑娘,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受恶火焚心之刑!”

“你是认真的?”齐蓉儿诧异问道。

“向佛祖保证!”苏德大和尚一脸严肃道。

“可是——可是——我怎么能嫁给一个和尚呢?”齐蓉儿哭笑不得道。

“在下说过两次了,在下已经还俗。”苏德大和尚道。

“可是我对你没——没感觉啊。”齐蓉儿又道。

“没关系,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苏德大和尚道。

“你们两个找死!”一声怒吼打断了齐蓉儿和苏德大和尚的对话,苏谋感觉他快要气爆炸了,因为眼前这两个人竟然无视他的存在,当着他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情骂俏起来。

苏谋很生气,可他手中的剑一点也不乱,十步之距刚好是他剑域所笼罩,剑之所向无所不及,剑之所指无所不斩!

“阿弥陀佛!”苏德大和尚轻道一声佛号,双脚定在原地动也未动,只把一只白净的手朝苏谋拍了过去。

“小心!”齐蓉儿大惊失色,她见识过苏谋手中剑的锋利,轻松一下就斩断了那个大牙百夫长的长枪,所以此刻见苏德大和尚竟然用肉掌去迎苏谋的剑,心咯噔一下就窜到了嗓子眼。

齐蓉儿伸手想拽苏德大和尚闪躲,可已经来不及,苏谋的剑很快,瞬间就斩到眼前,斩在了苏德大和尚白净的手掌上。

齐蓉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苏德大和尚的手快要没了,可惜了一只白净的手,再也不能用来翻经书了。

当!

一声巨响在齐蓉儿耳边炸响,她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急忙睁开眼睛,随之惊讶地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所想象的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发生,苏德大和尚安然无恙,反倒苏谋正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

齐蓉儿炸了眨眼,感觉有点难以置信。

苏谋竟然被苏德大和尚一巴掌拍吐血了?

苏谋今天点背啊,和巴掌犯冲。

齐蓉儿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巴掌,很想上去拍苏谋一巴掌试试,看他是不是真的和巴掌犯冲。

“苏二哥,你——你怎么样?!”秦心如急忙上前搀扶起苏谋,并关切地问道。

秦如兰关心之余倒也松了一口气,有这个横空窜出来的大和尚保护,齐蓉儿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苏谋擦掉嘴角的血,没有回答秦心如,而是盯着苏德大和尚,问道:“你这是什么掌?”

刚才他的剑劈在苏德大和尚的肉掌上,苏德大和尚白净的肉掌竟瞬间金光大放,似有佛光加持,他隐约看到一个十丈方圆的巨大金掌横空拍下,仿若那名山大寺里百丈高佛祖金身的佛掌。

这绝对是佛门大神通。

眼前这和尚不简单。

苏谋不得不认真审量眼前这个和他年岁相仿的和尚。

“雕虫小技,不足为外人道也。”苏德大和尚道。

苏谋不禁皱起眉头,对方不愿意告知,他也不好一再追问,否则就是犯了修者的忌讳,有觊觎他人武技之嫌,他沉吟道:“今日之事大师非管不可吗?大师若喜欢窈窕女子,在下可为大师引荐白云城三千佳丽,无一不是美貌如花才艺双绝的大家闺秀,大师何必为了一个没有教养的庶女与在下为敌呢?”

实力为尊这一点在苏谋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刚刚他还野和尚地叫着,还动辄喊打喊杀,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苏德大和尚,可见识到苏德大和尚的神通本领后,他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野和尚变成了大师,俯视之姿变成了平等交谈。

“阿弥陀佛!”苏德大和尚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齐蓉儿,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里尽是柔情,直看得齐蓉儿浑身冒鸡皮疙瘩,后转过头来对苏谋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在下对齐蓉儿姑娘一见钟情,此生不渝!”

齐蓉儿忍不住拿手指头戳了戳苏德大和尚的脊梁,轻声道:“大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听得我背脊直冒寒气,受不了啦。”

苏德大和尚转过头来,一脸真诚地对齐蓉儿说道:“一日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个女子。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路过。为了姑娘,我亦愿意化身石桥!”

齐蓉儿拿眼角挑着苏德大和尚,一脸狐疑地问道:“大师,你确定你在寺里读的是佛经,而不是教人如何讨得女子欢心的情经?”

“阿弥陀佛!大道至简,殊途同归,诗经也好,情经也罢,都是一样的。”苏德大和尚答道。

“——”齐蓉儿连翻白眼,心中已经认定,眼前这光头绝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苏谋头冒青筋,拳头握得咯吱响,可是畏惧大和尚的神通本领,敢怒不敢言,只能站在那里听着苏德大和尚呵齐蓉儿打情骂俏。

“苏二哥,这和尚怪异的很,你又身负重伤,不如今日便罢了,待回白云城后再从长计议。齐蓉儿是个聪明的,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所以她也就敢在这里逞口舌之快,等回白云城后,今天的事她半字也不敢提的,除非她真的不想活了。”秦心如踮着脚尖,在苏谋耳边小声说道。

“嗯。”苏谋轻应了声,不过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看向苏德大和尚道:“在下镇南王之子苏谋,有时间一定会去贵宝寺好好拜访一番。”

他着重强调了‘好好拜访’四个字,听其语气显然不是真的想去拜访,而是亮出尊贵的身份恐吓威胁苏德大和尚。

“阿弥陀佛!”苏的大和尚道:“在下有时间也一定会去贵府拜望镇南王。”

他语气真诚,可听在苏谋耳朵里可就变了味道。

“好好好,好一个和尚,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希望下一次见面时大师还能这般洒脱自若。哼!”苏谋撂下一句狠话甩袖就走。

苏德大和尚望着苏谋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迫不及待地转身看向齐蓉儿,道:“姑娘说的麻烦在下已经给姑娘解决了,不知蓉儿姑娘答应在下的事可还作数?”

齐蓉儿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和尚心可真大,都大祸临头了还在贪恋美色,你没听他说他是镇南王之子,要去拜访你的寺庙吗?他随便带个两三千亲卫,就把你的小寺庙给拆了。”

说着,齐蓉儿神色一暗,歉意道:“抱歉,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招惹此祸事。”

“镇南王府行事一向如此飞扬跋扈吗?”苏德大和尚问道。

“那倒也不是。”齐蓉儿摇头道,“其实镇南王府的名声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年迈的老王爷,经常拄着拐杖走街串巷,体恤百姓疾苦,可谓是爱民如子。今年闹旱灾,只有镇南王府天天施粥施粮救济穷苦百姓,老王爷在穷苦百姓心中就是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阿弥陀佛。老王爷以厚德载物,在世之活佛,按理说他儿子的品性应该不会太差啊,怎么会对你这个弱女子喊打喊杀?”苏德大和尚好奇问道。

“哼!”齐蓉儿撇嘴哼了声,道:“俗话说得好,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老王爷品德兼优,但是并不代表他儿子就是好的。哼,整个白云城的人都被他虚伪的外表欺骗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道貌岸然的白云城第一奇才,其实是个内心丑陋的恶毒小人。”

“你还没说他为什么对你喊打喊杀呢。”苏德大和尚提醒道。

“还不是因为我撞见了他的糗事,他怕我宣扬出去坏他形象,于是就要杀我灭口。你说他的心眼是不是又小有恶毒?”齐蓉儿恨恨地道。

苏德大和尚刚要答话,却听齐蓉儿“啊”的一声尖叫,抓着他的胳膊焦急的恳求道:“高僧,您大慈大悲,快救救我朋友。”

第六十章 与猿共舞

张小卒本以为寒潭舞步配合刚领悟的入微境,全力施为的话,至少能在黑巨猿手底下逃出几十里地,然而事实是他还没跑出一百步,就被黑巨猿一把抓在了手里。

他这才知道,原来入微境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强大,遇到实力绝对强横的对手,根本就捕捉不到对方的攻击动作。就如黑巨猿伸手抓他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脚下一空到了黑巨猿的手里。

不过想想也好理解,心境虽然玄妙奇特,但归根结底就是一门特殊而又强大的武技,而这门武技究竟能有多大威力,自然是要看掌握这门武技的修炼者的本领如何。

被黑巨猿抓进手里,张小卒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知道是黑巨猿正把他往血盆大口里送,因为相同的一幕他见过,齐蓉儿的那两个奴隶就是被黑巨猿抓在手里撕吃的。想到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要成为一头畜生的腹中餐,禁不住悲从心头起,心里道了声“我命休矣”后,便闭上眼睛等死。

然而张小卒想象中的恐怖事情并未发生,黑巨猿只是把他抓在手里,并未对他做进一步伤害。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他才见识到眼前这头黑巨猿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第一次目睹黑巨猿时,因为隔得远,他并未真切感受到黑巨猿的雄壮与庞大,此时被黑巨猿抓在手里,近距离观看,他才知道距离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那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就跟两个山洞似的,张小卒觉得他稍微缩一下身子甚至都能钻进去。

那一根根黄灿灿的大板牙,每一根都跟小石墩似的,估计钢铁扔进它嘴巴里,它也能嚼得嘎嘣脆。

还有这蒲扇大手,张小卒被抓在当中,感觉就像他在田地里抓青蛙一样,此刻他就是那青蛙,渺小而又羸弱,黑巨猿只需紧紧手指,就能把他挤出屎来。

最后是这五丈多高的庞大身躯,远距离看时还不觉得大,此时近距离观瞧才知道是多么震撼,张小卒觉得它若是站起来并举高双臂,至少得有七丈高,得差不多十三个他摞在一起那么高。

让张小卒感觉最为恐怖的是,这个身躯五丈多高,体重不知道多少万斤的庞然大物,竟然是踩着草木枝叶一路疾驰,那脆嫩的树叶,细细的枝条,被它的大脚丫子踩踏后,就像被微风轻拂过一样,只是轻轻地摇摆,未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两座山峰,相隔百丈乃至更远,黑巨猿仅仅是一个深蹲,接着庞大的身躯就如炮弹一样弹射出去,精准地落在前方的山头上,身体在青石地面上砸出一个超级大坑它也不觉得疼。

张小卒感觉他的想象力被黑巨猿强行拓宽了,就比如几天之前被数万头野狼追击时,他觉得换成谁也会被狼群撵得跟孙子一样,可现在他肯定不会这么想了,若是换成这头黑巨猿,指不定谁被撵得跟孙子一样呢。

听着耳边呼呼地风声,望着两侧快速倒退的群山,张小卒心里苦闷地叹了口气,不知道黑巨猿要把他带去哪里?为什么不杀他?留着他的命想要对他做什么?

时间飞逝,一直到傍晚时分黑巨猿才停下来,张小卒彻底绝望了,因为黑巨猿这一整下午跑的距离估计够他跑好几个月的,这恐怕已经是黑森林的最深处,想逃出去怕是难如登天啊。

黑巨猿停下的地方是一处流水潺潺的山谷,山谷呈椭圆形,长百余丈,最宽的地方有七八十丈,一条清澈的河流自山谷正中穿过,谷里花草树木青翠旺盛,生机勃然。

张小卒甫一入谷就感觉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口竟如饮甘泉,浑身每一根毛孔都舒张开来,贪婪地呼吸清新空气。

“这山谷应该是一处灵力旺盛所在,是这猿妖修炼的场地。”张小卒打量着山谷里的风景,心里推断着,这是齐蓉儿告诉他的,妖兽很会找灵力充沛的地方修炼。

“可惜我不能吸收灵力修炼。”张小卒心中怅然若失道。

然而黑巨猿并不是邀请他来欣赏谷中景色的,只见黑巨猿把张小卒放在草地上后就蹲在一旁看着张小卒,见张小卒一个劲地东张西望,它顿时生气地龇龇牙,曲起右手食指朝张小卒弹了过去。

张小卒察觉到了黑巨猿的动作,可还是没有闪躲开来,因为他的身体跟不上他的大脑,他虽然第一时间察觉到黑巨猿的动作,也知道该如何闪躲,可身体接收和执行命令的速度太慢,所以在他身体做出闪躲动作之前黑巨猿的指头就已经弹在了身上。

当然,也可以说是黑巨猿速度太快。

黑巨猿只是轻轻一弹,但力量已经足够张小卒喝一壶,他如滚地葫芦般在草地上滚了五丈多远才停下来。

“娘的,这黑厮不会是要把老子当宠物圈养起来,供它玩耍取乐吧?”张小卒吐掉嘴里的碎草叶爬起身,同时心里惊恐地猜测道,想想今后的每一天都会被黑巨猿当玩具一样玩弄,死的心都有了。

黑巨猿见张小卒昂头望着自己,又是生气地曲指弹了张小卒一下,这一下用的力气稍微大一点,张小卒趴在草地上咳了好几口鲜血。

“狗日的,士可杀不可辱,有种就杀了老子!”张小卒冲黑巨猿吼道。

黑巨猿也不和他客气,一巴掌把他扇飞。

砰!

张小卒后背狠狠地撞在山谷一侧的峭壁上,他清楚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身体摔在地上嘴里大口地咳血,伤得极重。

黑巨猿冲他低吼并捶打胸口,似乎在问他过不过瘾。

张小卒乖乖地闭嘴,他只是叫叫而已,其实并不想死。

啪!

一个婴儿拳头大小,黑乎乎皱巴巴的东西扔到了张小卒面前。

张小卒看了看,像是什么水果风干了的样子。

喽喽——

黑巨猿以手掩嘴,冲张小卒做出一个吃的动作。

张小卒艰难地伸手捡起不知是啥的东西,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眼睛不禁一亮,这东西看着难看,可闻起来清香钻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他试着咬了一口,顿时眼睛更亮了,这东西嚼起来软糯糯的,清香四溢,比他吃过的任何野果都好吃。

两三口下肚后,张小卒只觉肚子里暖洋洋地,可他还没来得及舒服,暖洋洋的感觉突然变成了火辣辣,还没来得及惊恐,火辣辣地感觉又变成了滚烫烫,就好像有一团火焰在肚子里烧了起来,紧接着就感觉这团火焰突然爆开了,炸裂的火苗往四肢百骸窜去。

“啊——”张小卒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疼得直打滚。

疼痛感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慢慢缓和下来,张小卒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了,他表情凄惨却又惊奇,因为他发现身体充满了力量,且刚才撞断的骨头好像也都痊愈了。

为了印证心里的感觉,他试着爬起身,果然后背骨头断裂的位置一点也不疼,挥了挥拳头,感觉体力充沛。

“好东西啊,不知道这黑厮还有没有?”张小卒咋着嘴巴暗自眼馋,

嚯——嚯嚯——

黑巨猿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小卒,嘴里不断发出嚯嚯声,好似很高兴的样子。

张小卒望着黑巨猿那灼灼的眼神,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黑巨猿一边盯着张小卒看,一边来回踱步,好一会儿后才停下脚步,伸出一只手冲张小卒做了个手势。拇指捏中指,捏了一个兰花指,然后摆了摆粗壮的手臂,然后指指张小卒。

张小卒读懂了黑巨猿的手势,它让他跳舞。他突然明白黑巨猿为何弹他又拍他了,原来这黑厮是嫌他不跳舞。

“娘的,你早打手势,老子至于白挨两下吗?”张小卒摸着被弹的胸口以及被撞的后背不满嘟囔道。

跳舞,张小卒并不拒绝。

一来是因为惧怕黑巨猿的淫威,不敢拒绝;二来是他一直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在梦境中得到的断断续续的寒潭舞姿好好地梳理一遍,可是一直没机会,而眼下恰是好时机。

张小卒的悟性很高,模仿武技像模像样,模仿舞蹈也有几分神韵。

黑巨猿一会儿眼睛放光,一会儿又皱起眉头,因为张小卒跳的舞蹈断断续续的,和它知道的相差很多,所以观看起来很难受。

当张小卒跳完最后一个动作,黑巨猿的总体表情是失望的,因为张小卒的舞蹈动作没有一个是它不会的,并且只是它会的当中极小的一部分。

而张小卒自己也是失望的,他回味着刚才的每一个舞蹈动作,不停地摇头,因为动作实在太杂太乱,几乎都接不上,只有两三个连续的动作值得钻研一番。

嚯——

黑巨猿冲张小卒低吼了声,然后竟然捏着兰花指跳起舞来。

张小卒先是一愣,随即马上集中全部注意力,可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因为他根本看不明白黑巨猿在跳什么,他唯一的感触只有两个字——恶心!

想想,一个五丈高,腚大腰圆,浑身黑毛抖擞的黑巨猿,捏着兰花指,又是扭腚又是撩腿的,那是怎样一副画面。

张小卒至少能照葫芦画瓢,它能照葫芦画个圈就不错了。

黑巨猿跳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冲张小卒连连比划。

张小卒看懂了,它的意思是让他学它刚才跳的舞蹈。

张小卒顿时头大如斗,可是黑巨猿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顿时对他捶胸咆哮,他只好硬着头皮模仿起来。

然而他两个动作还没跳完,就被黑巨猿一巴掌拍飞了。飞出去的时候他看见,黑巨猿正趴在地上吐。

“——”张小卒好想一脚踹死这个王八蛋。

第六十一章 打熬身体

夜幕降临,大地归于宁静。

“狗娘养的王八蛋,老子干你十八代祖宗!”

张小卒瘫倒在草地上,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想想从黄昏到天黑这小半个时辰的遭遇,他不禁鼻子发酸,眼角落下两行屈辱的泪水。

这小半个时辰黑巨猿根本不顾张小卒的感受,不停地跳舞然后让他学,那辣眼睛的舞姿一遍又一遍地摧残他的灵魂,每一下都是暴击。可怜的是,张小卒学也不是,不学也不是。

学了,立刻会遭到黑巨猿毫不掩饰的鄙视,嫌他跳的难看,还要不讲道理地暴揍一顿。

不学,直接暴揍一顿。

可恨的是,那黑乎乎皱巴巴的果干甚是奇效,一颗下肚,大伤小伤不一会儿就能痊愈,以致于张小卒连装死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的夜很黑,因为天上没有月亮。

张小卒翻了下身,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的繁星,心里头不禁一阵恍惚。

从进山到现在仅仅过去八天而已,回想这八天的经历,简直像做梦一样,不,做梦都梦不到这一连串曲折而又离奇、凶险而又刺激的事情。短短八天的经历,却感觉像经历了八年那么久。

八天前他还仅仅是个刚成年的懵懂少年,而八天后的此时,他变成了一个被黑巨猿蹂躏的懵逼少年,好像也没多大差别。

“天生命苦,怨不得谁。”想到这短短八天,自己已不知在鬼门关门前徘徊了多少次,张小卒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躺在地上缓过劲来,张小卒起身去到小河边,打算好好洗一洗。他身上缠满了绷带,本来已经干涸的血渍被刚才流出汗水浸湿,顿时散发出一股股腥臭味,刺鼻难忍。

他把绷带一条条揭去,伤口结的痂一块块脱落,像是在蜕壳,画面有点渗人。

那些浅而小的伤口,痂脱落后留下一块块粉嫩的皮肤,应该不会留下疤痕,而那些深且大的伤口,则是留下一道道如蚯蚓般难看的疤痕。尤其是胸前,又添了好几道疤痕,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了。

对于疤痕,他并不在意,这几天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多少次,能活着他已经很知足了。

不过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再次让他回想起昨夜的战斗,仍让他心有余悸。他庆幸自己在生死关头领悟出入微境,更庆幸那个大牙人狂傲自大,若非如此,即便他领悟了入微境,恐怕也杀不死那个大牙人。

不远处的五丈高空,黑巨猿那两只比拳头还大的眼珠子,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绿光,就像两团飘在空中的妖火,甚是吓人。

夜幕降临后它没再逼迫张小卒,但也没有走开,而是蹲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盯着张小卒,看它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张小卒满腔怒气和怨气,理都不理它,当然,确切点说是不敢理,因为这黑厮脾气异常暴躁,说动手就动手,张小卒被揍怕了。

他也猜测不出黑巨猿究竟想干什么,起初他还高兴地以为黑巨猿要传授他寒潭舞姿,可被黑巨猿暴揍了几次,完全不把他当人对待后,他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而且是想太多了,因为就算黑巨猿有意教他,以那辣眼睛的舞姿,他纵是悟性再高也学不会啊。

黑夜里黑巨猿的眼睛猛然一亮,拍着巴掌嚯嚯大笑,随后一把抓向张小卒。

黑巨猿甫一出声,张小卒心里就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黑巨猿的右手上,严防它抓人这一招,可是依然被抓了个正着,根本反应不过来。

张小卒咬牙切齿,恨不得抽自己几鞭子,觉得身体太不争气,明明知道怎么闪躲,可动作就是跟不上。他暗暗发誓,如果能从黑巨猿手里逃走,他一定要刻苦地打熬身体,争取让身体跟得上大脑的反应速度。

“哎,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丫想做什么哟?”张小卒不满嘟囔道。

黑巨猿一只手抓着张小卒,另一只手往草地里一抓,抓起一条干枯的藤蔓,它把藤蔓往肩膀上一甩,随之脚蹬地面,砰地一声,带着张小卒纵身飞跃。

张小卒好奇地观察黑巨猿甩在肩膀上的藤蔓,不看不知道一看魂儿差点没吓掉,只见干枯的藤蔓上挂着一颗颗黑乎乎干瘪瘪的东西,正是黑巨猿给他吃的那种果干。

张小卒盯着那一颗颗果干,尾椎骨直往上冒寒气,因为他脑子里冒出一个非常恐怖的猜测,只见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眼眶泛红地悲呼道:“狗日的,你这是打算把老子往死里虐啊!”

黑巨猿攀上了一座陡峭的岩壁,并顺着岩壁往上快速攀爬,他身躯庞大可动作轻灵,腾挪纵跃好不灵活。

呼——

一阵山风吹过,张小卒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冷的。不是心里发冷,而是正常的身体发冷,因为黑巨猿已经带着他不知道攀爬到怎样一个高度,陡峭的岩壁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绿色,四周呼呼的山风冷得刺骨。

突然,一抹雪白出现在张小卒视野里,张小卒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是雪!

张小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使劲揉了几遍眼睛,睁开眼来依旧看到皑皑白雪。

长这么大,他只见过一次雪,确切点说是微小的雪沫。他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大年初三的早晨天灰蒙蒙的,突然天空飘起了白色的雪沫,虽然只飘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可依然把全村人高兴坏了。

张小卒记得当时村长爷爷说,在很高很高,比天上的云朵还高的高山上,覆盖着一年四季都不会融化的白雪。他一直向往着,没想到今天竟见着了,震惊之余抑不住地激动。

可是很快他就激动不起来了,因为风越来越大,且越来越冷,那呼呼的冷风就跟小刀子似的,刮得他皮肤生疼,并且一个劲地往骨头里钻。

得得得得——

不一会儿,张小卒就冷得上牙碰下牙,直打哆嗦。

然而,峭壁仍未见顶,黑巨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又过了足足一刻钟,就在张小卒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冻死时,黑巨猿猛地一个腾跃,嘭地一声落地,溅起漫天白雪。

噗!

张小卒被黑巨猿扔了出去,落在地上陷进雪里。

和每个南方人一样,张小卒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象北方的冬天到底有多冷,他感觉自己已经想得足够冷了,可此刻趴在雪地里感受着那刺骨寒冷,他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美好。

可怜的是,他还光着腚,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

嗖!

张小卒爬起身就扑向黑巨猿,黑巨猿挂在肩膀上的果干吃了后体内如烈火焚烧,可以驱除寒气。

黑巨猿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等他扑过来就摘下一颗果干扔给他。

张小卒一把抓在手里,三两口咽下肚,顿时身子暖和多了,可是外面冷里面热,冰火两重天,反而比刚才更难受。

砰砰砰——

黑巨猿突然原地又蹦又跳,并朝张小卒打手势。

张小卒看懂了黑巨猿的意思,它让他动起来,运动产生热量,以此抵御寒气。

张小卒没得选择,当即跑起来跳起来。这处峰顶还算平坦,倒是挺适合运动的。

嚯嚯——

黑巨猿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块巨石,单手托在头顶朝张小卒叫了两声,然后扔给张小卒。

张小卒接过手里,两腿一颤,差点没跪在地上。这块巨石看似不太大,可是出奇的重。他双臂一托足有万斤之力,可竟有点托不住这块巨石的感觉。

举着这块巨石,张小卒走路都费劲,更别提跑啊跳的。但是非常管用,他颤颤巍巍地走了不到百步,浑身就冒起了白毛汗。

张小卒的目光落在黑巨猿身上,心里似乎明白黑巨猿想干什么了,它好像是想让他打熬身体。

这可正中张小卒下怀,所以他很快沉淀心中杂乱的情绪,把精力都投入到当前的训练中。

第一次张小卒只坚持了一千步,随后大汗淋漓地摔倒在雪地上,嘴里呼啦呼啦地喘粗气,和破风箱似的。

黑巨猿似乎非常不满意张小卒的成绩,冲他挥拳怒吼了几声,扔给张小卒一颗果干,催促张小卒吃下恢复体力接着训练。

当一轮红日跃出东方天际,张小卒第十三次倒下,这一次他走了足足两千步,比第一次摔倒时多了一倍。

似乎知道张小卒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黑巨猿没有让他继续,而是抓起他下峰去。

天亮了,视野开阔了,张小卒这才感受到这座山峰的高。平日里遥不可及的云朵,此时依然遥不可及,只不过位置从头顶换到了脚下。

黑巨猿每一次纵跃,张小卒的心脏就会咯噔一声,生怕黑巨猿失足。若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想也不用想,肯定会摔成肉泥。

可是怕也没用,张小卒索性闭上眼睛,如此心里还能稍微安稳些。不过眼皮闭合后,不一会儿他就熟睡了过去,因为这一夜实在太累了。

第六十二章 妖兽大战

时至中午,张小卒从睡梦中醒来,不是自然睡醒的,而是被飘荡在空气中的诱人香气引出腹中馋虫,嘴角流着哈喇子馋醒的。

他睁开眼,坐起身,目光环顾,很快就在谷中找到了黑巨猿的身影。

黑巨猿正忙碌着。

不知它从哪里弄来一鼎大炉,炉高一丈,底有三脚,肚大口小,看形状像是一鼎丹炉。炉盖和炉身上刻了许多瑞兽图腾,只不过丹炉表面铜锈斑斑,瑞兽图腾皆失去了神采。

这鼎丹炉应该被闲弃许多年了,也不知黑巨猿从哪个角落疙瘩里掏出来的。

黑巨猿正站在丹炉旁往里面扔一些东西,有红彤彤的果子,翠绿欲滴的草株,黑乎乎的根茎,亮莹莹的晶体,黄灿灿的种子,还有血呼啦呲的动物内脏,以及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些东西,张小卒一样也叫不出名字。

炉底有火在燃烧,火焰旺盛,只不过火苗是淡紫色的,颇显诡异。

炉内似乎已经烧得很热,炉口不断地冒出水汽,水汽夹带着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钻进张小卒的鼻子里,馋得他口水直流。

“这黑厮在熬汤?”张小卒审视着黑巨猿的动作,不禁狐疑地嘀咕了声。

黑巨猿确实像在熬汤,它一会儿往炉子里扔一两样东西,还用一根长棍来回地搅拌。

咕噜噜——

张小卒干瘪的肚皮咕噜噜直叫唤,眼巴巴地望着黑巨猿,渴望它赏自己一口汤喝,因为实在太香了,馋得他魂儿都要飞去炉子里了。

黑巨猿看都没看张小卒一眼,它伸手从地上抓起一只大鸟,那鸟通体雪白,五尺多长,喙细而尖,尾上有长羽,爪锋利,只看外形就知道其极具攻击力。

白色大鸟尚且活着,在黑巨猿手里乱扑棱,并发出啾啾啾啾的叫声,急促而又惊恐。

黑巨猿不理它的挣扎与叫声,把它连毛带皮地整个扔进了炉子,并用手里的长棍把它摁进了沸腾的汤液里。

可是白色大鸟生命力极其顽强,整个身体浸在沸腾的汤液里也没死,不停地剧烈挣扎,弄得炉子里哗啦啦作响。

喋!

喋!

喋!

突然,山谷的上空响起尖锐刺耳的鸣叫声。

张小卒只觉视线一暗,好似头顶有乌云挡住了光线,抬头望去,不禁张大了嘴巴。

只见两只巨大的白鸟正在山谷上方盘旋,它们庞大的身躯几乎遮挡了半个天空,双翅一振足有十丈宽,那长而尖锐的喙,看上去就像一杆锋利的长枪,那尾上的长羽好似天边垂落的白霞,那锋利的爪子每一根都如钩刺一样,闪着森森寒光。

见到这两只大鸟,张小卒这才知道被黑巨猿扔进炉子里的不过是只幼鸟。这两只大鸟应该是幼鸟的双亲,是被幼鸟的叫声引来的。

嗖!

两只大鸟似乎知道幼鸟生命危在旦夕,突地俯冲而下,速度极快,张小卒只能勉强看见两道白光射向黑巨猿。

吼!

黑巨猿仰天咆哮,庞大的身躯弹地而起,主动迎上了两只大鸟的进攻。

呖——

其中一只大鸟被黑巨猿一巴掌拍中,带着凄厉的惨叫声摔向一旁的山峰。但另一鸟乘机绕开了黑巨猿的攻击,锋利地爪子狠狠地抓在黑巨猿后脑勺上,顿时有鲜血从空中洒下,黑巨猿抱着后脑勺摔落回地面,鲜血顺着它的指缝咕咕流淌出来。

张小卒震惊不已,他压根没想过两只大鸟能对黑巨猿造成威胁,更别提造成伤害了,可一个交锋黑巨猿就负伤了,并且伤的还不轻。

喋——

那只被拍飞的大鸟又飞了回来,只是雪白的羽毛上沾了些灰尘,并无其他外伤。

张小卒愈加震惊,心说这白色大鸟非但攻击力极强,连抗击打能力也是极强的。若是换成他被黑巨猿那么用力地拍一巴掌,他感觉自己会被直接拍成肉饼。

咚咚咚——

黑巨猿怒了,双拳猛地捶打胸口,对着两只大鸟咆哮怒吼。它身体的愈合力极强,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后脑勺上数道血肉外翻的伤口就已经长合了。

两只大鸟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再次俯冲而下,比刚才的速度更快,张小卒的眼睛已经完全捕捉不到它们的身影。

张小卒捕捉不到白色大鸟的身影,忙把注意力集中在黑巨猿身上,他要看黑巨猿如何对付这快如闪电的攻击。

黑巨猿似乎知道跳起来攻击是很愚蠢的行为,所以这次它就站在地上等待两只大鸟攻过来,只见它嗖嗖两巴掌拍出,一巴掌拍向前方,一巴掌拍向后方,正好封住了两只大鸟的进攻路线。

大鸟甚是灵活,转了个弯躲开黑巨猿的攻击,黑巨猿掌变拳,朝两个方向砸去。可是它的速度似乎差了两只大鸟一点,攻击总是击不中两只大鸟。

刺啦!

黑巨猿的肩膀爆起一团血雾,被一只大鸟的利爪划开两道血肉外翻的伤口,鲜血咕咕流淌出来。

黑巨猿伸手去捂伤口,又被大鸟乘机攻击,刺啦一声,背上又挨了一爪子。

紧着,黑巨猿身上爆起一团又一团血雾,完全不是两只大鸟的对手,只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它庞大的身躯就已经没法看了,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张小卒哑然,压根没想到黑巨猿竟然会输,而且还输得这么惨。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果真如此!”黑巨猿的惨败倒是印证了张小卒心里的想法,他越来越觉得唯有速度和力量是修炼所追求的,这二者兼和,可破万法。

呖——

然而就在张小卒以为黑巨猿会被两只大鸟活活虐死时,皮开肉绽浑身是血的黑巨猿突然平地窜起,双臂一张一拢,竟把一只大鸟抱了个满怀。

嗤啦!

暴怒的黑巨猿一手抓着大鸟一只翅膀,直接将大鸟活撕成两半。

张小卒的眼睛不禁一亮,心中道:“速度、力量以及智慧!”

显然,黑巨猿是聪明的,它自知速度不及两只大鸟,奈何不得它们,于是就故意示弱卖惨,让两只大鸟麻痹大意,最终寻得一击必杀的机会,猛然出击。

另一只大鸟似乎受到了惊吓,扑棱着翅膀往高空急飞,黑巨猿四肢着地往谷边的一座高峰纵跃而去。

二者的速度都极快,超出了张小卒肉眼的捕捉速度,所以这一瞬间张小卒失去了二者的踪影。

但就在三个呼吸后,高空上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鸟叫,随之一个拳头大的黑点出现在张小卒视野里,黑点急速下坠,身影越来越大。

很快张小卒就看清了,原来是黑巨猿抱着大白鸟从天上坠了下来。他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黑巨猿应该是攀上山峰纵身一跃,借此腾空之力擒住了逃离的大白鸟。

嘭!

黑巨猿的身体在草地上砸出一个超级大坑,但它好像一点也不疼,爬起身拍拍屁股,另一只手提着半死不活的大鸟往丹炉走去。

来到丹炉边,黑巨猿充分展现出它残忍而又暴力的兽性,抓着大白鸟的头直接把它脑袋揪了下来,鲜血顿时从腔子里喷射出来,黑巨猿忙把它对准丹炉,直到最后一滴血落进丹炉,它才把大鸟尸体扔到一旁。

黑巨猿的残忍让张小卒遍体生寒,正提醒自己千万要远离这黑毛畜生,就见黑巨猿突然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嗖——

张小卒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他分明瞧见,黑巨猿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只可惜他速度太慢了,黑巨猿一个纵身就到了他前面,然后伸手抓过去。

张小卒就防着黑巨猿这一招呢,但依然没躲开,可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体在那一瞬间做出了一丁点反应,或许幅度还不及头发丝的十分之一大,但总归是做出了反应,这说明昨天晚上的训练是有成效的。

自然是有成效的,否则昨天晚上的那些果干就白吃了。

若他知道自己一晚上吃的果干,其总价值超过了齐蓉儿从小到大消耗的所有修炼资源的价值,不知会有何感想?

“放开我!放开我!”

“狗娘养的,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

张小卒被黑巨猿攥在手里,他两只拳头捶打着黑巨猿的指结,怒骂连连,可他所有的挣扎与反抗都是徒劳无力的,黑巨猿甚至都不鸟他一眼。

瞅着越来越近的丹炉,张小卒吓得脸色惨白,他心里冒出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心中惊悚猜测道:“这黑厮不会是想把我的血也排放到炉子里熬汤吧?”

在张小卒的无限恐惧中,黑巨猿终于在丹炉边上停下脚步,张小卒探出脑袋,终于看清了炉子里的状况。

或许是因为刚添加了大白鸟的鲜血进去,炉子里的汤液温度降了下去,炉口不再冒白烟,但仍然飘出诱人的香味。汤液不知原本就是红色的,还是被大白鸟的血液染红的,血红的汤液缓慢流动,底下冒出一些微小的气泡,表明汤液的温度正在缓慢提升。

黑巨猿手臂一伸,把张小卒悬到了炉口正上方。

张小卒吓得脸色惨白,两手护着脑袋使劲缩脖子,生怕黑巨猿揪掉他的脑袋。

咕咚!

像一颗石子一样,张小卒被黑巨猿掷进了炉子里,摔进浓稠的红色汤液里,溅起一朵红色浪花。

咣!

紧接着炉子里光线一暗,黑巨猿把炉盖盖上了。

张小卒飘在汤液里,幸好会游泳,否则淹都淹死了。他使出吃奶的力气踢打炉壁,然而炉壁坚韧牢固,他脚踢麻了,手捶破了皮,也没能砸穿炉壁。

咕噜——咕噜——

与此同时,汤液的温度在逐步升高,拳头大的气泡一颗接一颗地从炉底冒起来。

第六十三章 红皮猪

“黑毛畜生,有种放我出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黑毛畜生,你生儿子没屁眼!”

“黑毛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黑毛畜生,你——”

张小卒的骂声渐渐衰竭,一是因为实在没了力气,二是因为词穷,骂黑巨猿全家都是畜生,差点没把自己气笑咯,黑巨猿全家不是畜生难不成还是人啊。

咕噜——咕噜——咕噜——

炉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红色的汤液翻滚,冒起大量气泡。

张小卒有想过自己会被黑巨猿吃掉,可他万万想不到黑巨猿对待他的规格竟然这么高,调了色香味俱佳的大汤,要把他煮熟了吃。

可是被活活煮熟,还不如一下活撕了呢,至少后者的痛苦是短暂的。

炉壁光滑,张小卒找不到一处着力点,只能在汤液里不停地浮游。越来越高的温度烫得他浑身肌肉开始抽搐,蒸腾的水汽堵塞了他的鼻孔,每呼吸一口气就像吸进去两道火龙,沿着鼻腔一路灼烧进胸腔里。

张小卒的意识开始模糊,他难过地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就要被烫死,然后被煮得香喷喷的,再被黑巨猿从汤里捞出去美美地享用。

他的手不再划动,脚也不再踢腾,身体渐渐沉了下去。

恍恍惚惚间,他的肚皮鼓动了一下,突然感觉肚子里好饿,他的手恰巧抓到一个圆圆的东西,下意识地往嘴里送,可甫一张口滚烫的汤液就灌进了口腔,疼得他在汤液里连连打滚。

然而钻心的疼痛唤醒了一点他模糊的意识,他急忙手脚齐动把头从汤液里浮出来,腹中的饥饿让他想起一句俗语:宁做撑死汉,不做饿死鬼。

张小卒两只手随手一捞,一只手抓了一块根茎一样的东西,一只手抓到一块不软不硬的东西,摸起来好像是煮的半熟的地瓜,炉子里没有一点光线,根本看不清手里抓的是什么,也没心思管抓的是什么,好不好吃吃了再说。

“宁做撑死汉,不做饿死鬼。等老子吃饱了,就往汤里撒泡尿拉泡屎,给你这头黑毛畜生慢慢享用。”张小卒恶狠狠地叫道,同时把手里的东西胡乱塞进嘴里猛嚼起来。

咯吱咯吱——

根茎一样的东西入口清脆,香甜四溢,更奇特的是它明明在热汤里煮了这么久,可吃在嘴里竟有一股清凉的感觉,那感觉就像炎热的夏天吃到一口井水冰镇的西瓜,简直不要太爽!

根茎只有两个巴掌那么长,张小卒几口就吃进了肚子,感受着腹腔里散发开的清凉感,舒服得他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嘎吱——

意外惊喜让张小卒突然对汤里煮的东西充满了期待,忙把另一只手里像地瓜一样的东西送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后略感失望,口感很差,像泡软了的木头一样,并且被煮得发烫,没有让人惊喜的清凉感。

但是张小卒不挑食,囫囵吞枣,几口就把这东西吃进肚子。

手在热汤里一划拉,抓到一株草,草叶已经被煮烂,黏糊糊的。张小卒不在意,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口就吞了下去。

又抓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很大很软,张小卒一把抓下去五根手指头都插了进去,不挑食的他直接将其送到嘴边,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钻进鼻腔。

滑溜溜、软糯糯,入口即化,虽然很烫,但那沁人心脾的香味让张小卒欲罢不能,差点没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随之张小卒又捞了好几种东西,可都是些不抗饿的东西,非但没吃饱,反而感觉越来越饿,于是他就使劲捞拼命捞,就连那只小白鸟都被他连皮带毛的吃了个干净。捞到最后捞不着东西,干脆张开嘴大口大口喝汤。

咕噜——咕噜——

别说,汤的味道非常鲜美,是张小卒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汤。

“让你煮老子,老子让你汤都没得喝!”张小卒一边大口喝汤一边恶狠狠地想。

咕噜——咕噜——

“等下汤喝完了,老子把自己也撕了吃了,就留一肚子屎尿给你。”张小卒咬牙切齿道。

咕噜——咕噜——

咕噜——

张小卒再次展露出他惊人的食量,那么大一炉汤竟然被他一口一口喝得见底了,只不过他的肚子也高高地鼓起来了,晃一晃里面咣当咣当响,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水袋。

嗝——

张小卒瘫坐在炉底,不停地打着饱嗝。

丹炉里没了汤液,炉底一会就被火烧红了,而张小卒坐在红烫的炉底,屁股竟然感觉不到热。

张小卒不是感受不到热,是感受不到体表外的热度,而他体内正热得让他不得不怀疑内脏、肌肉、骨头什么的正在剧烈燃烧。手摸在滚烫的炉壁上,甚至感受到一丝丝清凉。

“这是要蒸一个外脆里嫩吗?”张小卒苦中作乐道。

张小卒很难受,体内如炭火灼烧,体表皮肤越绷越紧,感觉像是身体水分被烤干了,表皮开始褶皱抽紧,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得到是怎样的画面,因为他经常烤麻雀,烤到七分熟的时候麻雀的皮就会这样绷紧起来,黄灿灿的,色香俱全。

咔!

炉盖突然打开,正午的阳光照进炉子里,不过很快就被遮挡,是黑巨猿的脑袋挡住了炉口,它正探着脑袋往炉子里瞧。

张小卒抬头上望,发现炉口不知为何变小了,视野受限,只能看到黑巨猿一半的脸庞。

他清楚地瞧见黑巨猿瞪圆了眼珠子,眼神里充斥着震惊和不能理解的表情。

“哈哈,黑毛畜生,想不到老子还活着吧?”张小卒得意大笑,投给黑巨猿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的汤料都变成老子的屎和尿了,想吃的话老子赏你一泡。”

“黑毛畜生,吃屎去吧。”

张小卒肆意谩骂,发泄心中的怨气。

黑巨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丹炉里的张小卒,围着丹炉来回转圈,两只手不停地挠后脑勺,困惑的表情清楚地写在脸上,只是不知道它因何困惑?

是不理解张小卒为什么没死?

还是不明白大半炉子的汤料去哪里了?

亦或是两者兼具。

邦——

突然,黑巨猿两只手拍在炉壁上,把炉子端了起来,然后手腕一扭让炉口朝下。

炉子里的张小卒顿时天旋地转,如葫芦般滚向炉口。

感受到黑巨猿想把自己从炉子里倒出去,张小卒不禁长舒一口气,叹道:“娘的,又捡回一条命!”

可就在他即将滚出炉口时,突然咚的一声,整个身体撞在了炉壁上,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滚出炉子摔在草地上。

张小卒诧异地张大嘴巴,他发现之前炉盖打开时他抬头上望,感觉炉口变小了,这并不是错觉,而是炉口真的变小了,不然他的身体为什么会卡在炉子里出不去?

“竟然能变大变小,真是一个神奇的丹炉!”张小卒抑不住惊叹。

铛咚咚——

黑巨猿两手捧着丹炉,使劲摇晃甩动,想把张小卒从丹炉里弄出来,可张小卒的身体每到炉口就会卡住。黑巨猿一通操作下来非但没把张小卒从丹炉里弄出来,反而差点把张小卒撞死在丹炉里。

张小卒像个球一样,被黑巨猿晃来晃去,头撞在坚硬的炉壁上起了一头大包,额头鼻子脸也都撞得不忍直视。

黑巨猿的手太大,伸不进炉口,不过它也聪明的紧,倒置丹炉,让张小卒落在炉口处,然后伸进去两指,捏住张小卒一条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拽。

张小卒在丹炉里撞得头晕脑胀,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黑巨猿捏住一条胳膊,生生拽出丹炉。

啵——

张小卒的大肚子卡住炉口,被拽出来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就像拔皮塞似的。

黑巨猿并没有把张小卒怎样,而是把他往地上一扔,然后两只手朝张小卒一阵比划,嘴里还嚯嚯有声,好像很着急。

张小卒瞧着黑巨猿一手指着他,另一只手掌心朝上,五指并拢再迅速张开,如此往复循环,以为黑巨猿在震惊他为什么能吃这么多,为什么肚子没有撑爆,于是拍着鼓胀的肚皮得意道:“老子就是这么——”

他本想说“老子就是这么能吃”,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拍不到自己的肚皮了。他忙低头去瞧,这一瞧差点没把心脏吓得从嗓子眼窜出来。

他瞧见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竟肿胀起来,被烫得通红的皮肤全都高高鼓起,就像充了气一样。胳膊变得比他的大腿还粗,大腿变得比腰还粗,肚皮更是胀得像大鼓,手指头根本够不着肚皮。

整个身体的皮肤已经肿胀得近乎透明,眼瞅着就要炸开来。

他这才知道,原来先前在丹炉里感觉到皮肤越来越紧绷,不是因为身体被烤干了水分,而是因为皮肤在肿胀。

也明白了为什么炉口变小了,只能看到黑巨猿半张脸,原来并不是炉口变小遮挡了他的视线,而是他的上下眼皮肿胀遮挡了他的眼睛,是他的身体膨胀变大,所以才会卡在炉口出不去。

同时还明白了黑巨猿在比划什么,它在告诉他,他的身体快要爆炸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张小卒欲哭无泪,满脑门的问号。

第六十四章 下场凄惨

啪!啪!啪!

黄昏,霞光洒落大地,给山林镀上一层灿灿的金沙,使得沧桑而又神秘的原始黑森林多了几分庄严厚重感。

山谷里时不时响起几道清脆的鞭声,不是有人在驱赶牛羊,而是黑巨猿在驱赶张小卒。

黑巨猿盘腿坐在草地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藤条,清脆的鞭声正是它抽打藤条发出的。

它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丹炉,眉头微微皱着,目光里充斥着困惑、不解与苦恼,似乎正在思考一个复杂难懂的问题。

不过它并没有忘记抽打手中的藤条。

啪!啪!啪!

藤条抽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可听在张小卒耳朵里,却是那催命的魔音。

他正拖着他那臃肿的,如圆球一样的身躯,头顶举着一块不知几万斤重的巨石,绕着山谷边缘狂奔。他已经保持这个狂奔的状态整整一下午了。

他的速度极快,因为他每一步都是踩着寒潭舞姿的步伐,这是他最快的速度,极耗体力。他之前是非常惧怕这种消耗速度的,因为他的体力有限,会被快速抽干,从而失去战斗能力。

可是现在,他恨不得把体内的能量一下子全部倾泻出来,因为只有如此方能解除他眼下所面临的生命危险。

他的身体之所以会快速膨胀,像充了气一样,是因为他一口气把丹炉里的东西全吃了,而那些东西无不是富含灵力的天材地宝,这么多的天材地宝被他消化分解,庞大的灵力能量如风暴一般在他体内席卷开来,若不能快速地消耗掉这些失控的能量,他必定会爆体而亡。

张小卒要感谢黑巨猿,因为若不是黑巨猿第一时间发现他的问题,把他从丹炉里弄出来,并不厌其烦地比划来比划去,让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他已经负重狂奔一下午,可是收效甚微,身体依然臃肿,连一寸都没消下去。照这个消耗速度,他觉得自己得一刻不停地跑一个月。

邦——

当啷——

拖着下巴沉思了一下午的黑巨猿,毫无征兆地暴走,起身一巴掌将丹炉扇飞几十丈远,然后几个纵身跃到张小卒跟前,抓起张小卒攀上崖壁。

呼——

九霄之上的峰顶,刺骨寒风仍然呼呼地吹着,时不时刮过一个小旋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漫天飞舞。

张小卒再次登顶,却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被冻得瑟瑟发抖,那呼呼吹着的刺骨寒风恰好抚平他皮肤的灼烧疼痛,反而让他感觉到凉快舒爽。

比起负重奔跑,张小卒有更好更快的方法消耗能量,比如说施展融合了寒潭舞姿的《三步杀》刀法,可是不知为何,黑巨猿不准他这么做,只让他负重奔跑。

不用黑巨猿催促,张小卒自觉地捡起昨天晚上使用的那块巨石,举过头顶。

巨石过顶时,张小卒微微诧异,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巨石轻了许多,哦不,确切点说是他的力量增强了,从而生出巨石变轻的错觉。

身体虽然臃肿,但张小卒感觉脚底更加稳健,他试了一下,竟然能够小跑起来,可要知道今天早晨结束训练时,他还是只能举着巨石慢慢走的。

张小卒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觉头顶巨石猛地一沉,压得他差点一头栽倒。

“狗日的!”张小卒气得叫骂,因为是黑巨猿跃上了他头顶的巨石上,看样子是要坐在上面把他当驴马使唤了。

张小卒奈何不得黑巨猿,也只能悻悻地骂两句。头顶多了一个黑巨猿的重量,他脚下的速度又回到了昨天的龟速。

但不同的是,今天他不需要在吃那黑乎乎皱巴巴的果干,也不用停下来休息,因为他体内正有倾泻不完的能量等着他消耗。

日出东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张小卒身上,他仍然在负重行走,步伐相较于昨晚刚开始时稳了许多,也快了许多。

黑巨猿躺在巨石上呼呼大睡,擂鼓般的呼噜声时不时震落崖壁上的几块积雪。

张小卒臃肿的身躯缩小了三分之一,使他动作灵活了许多。他的皮肤依旧是充血的红色,这是烫伤留下的,短时间内怕是消不掉。

日落西山,一天的时间眨眼即逝。

不过对张小卒来说,这一天是枯燥漫长的,他第一次感受到齐蓉儿说的修炼之枯燥乏味,同时也明白了齐蓉儿说的那句话:大毅力者,不一定能修身证大道;但非大毅力者,绝对不能修身证大道。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

张小卒耐住了寂寞与枯燥,一刻不停、一刻不歇,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停地重复运作一个指令。他不记得过去几天了,好像是五天,又好像是六天,只知道自己的脚步踏平了方圆百丈的积雪,只知道脚下的步伐越来越稳。

在无尽的寂寞与枯燥中,他竟寻到了修炼的快感。每每黑巨猿往他头顶增加重量时,他总有一种征服感,感觉自己又跨过了一个难度。

当太阳再一次在东方升起时,张小卒臃肿的身躯终于恢复原样,不,是变得比原先更加匀称健壮,那一道道优美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感。

但是让张小卒不爽的是,他的皮肤依然是红色,看上去就像被烧熟了一样。更要命的是,自从丹炉里出来后,他的身体就一直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使得他更像是烧熟的烤肉。

咕噜——

张小卒的肚子饿得叫了起来,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感觉到饿,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咚!

黑巨猿从崖下翻身跃了上来,落到张小卒面前,庞大的身躯震得地面乱颤。

它手里拿着一根两丈多长的粗棍,粗壮的腰上缠着黑色的绳子,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轰!

张小卒把巨石扔到一旁,冲黑巨猿指指自己干瘪的肚子,又指了指嘴巴,意思是告诉黑巨猿他饿了,要吃东西。

黑巨猿笑着点点头。

是的,没错,它笑了。

张小卒顿时毛骨悚然,想也不想就纵身后跃。上一次黑巨猿不过是不怀好意地瞅了他一眼,就把他扔进丹炉里煮了,现在竟然冲他笑,他都不敢想这黑厮肚子里憋了什么坏屁。

黑巨猿一步向前,伸手抓向张小卒。

张小卒早已凝神静气,等的就是这一招。他脚下一拧,身子打了个旋,后背贴着地面倒飞出去。黑巨猿的指尖擦着他的身体而过,这一次,它抓空了。

黑巨猿一把抓空,明显地愣了一下,却没有急着跟进,而是饶有兴趣的上下扫量张小卒。忽地,它一拳轰出,自上而下砸向张小卒。

张小卒一个侧身飞纵,再一次躲开它的攻击。动作干净利索,给人一种非常轻松的感觉,是因为他完全捕捉到了黑巨猿的攻击线路,并且身体跟上了大脑的反应速度。

“哈哈——”张小卒心情愉悦,抑不住仰天大笑,指着黑巨猿挑衅道:“黑毛畜生,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再也抓不到——”

张小卒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指着黑巨猿的那条胳膊被黑巨猿抓住了,而他连黑巨猿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楚。

砰砰砰——

装逼不成的下场往往都会很凄惨。

张小卒就像个破布袋,被黑巨猿抓着一条胳膊,对着地面一顿狂轰乱砸。

一个又一个人形大坑出现在坚硬又光滑的地面上,附带着张小卒凄惨的叫声。

张小卒好想对黑巨猿说一声:“大哥,放过我吧,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只可惜黑巨猿不给他机会,直把他砸得头破血流,连捣腾一下腿的力气都没有后,黑巨猿这才放开他。

张小卒出气多进气少,瘫在地上像一滩肉泥。

黑巨猿从腰上解下黑色的绳子,绳子小拇指粗细,有三丈多长。它把张小卒的手脚捆在一起,又把一块几十斤的长条石头捆在张小卒身上,再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它手里的粗棍上,然后棍子一甩把张小卒挑了起来。

黑巨猿肩膀担着木棍,张小卒晃晃悠悠地挂在上面,朝一个方向跃去。翻过两座小山头,它停了下来。

张小卒荡在空中,只感觉空气中的温度突然间下降了许多,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好奇黑巨猿为何停下,抬头往前看去,当目光落在一汪清冷湛蓝的湖面上时,他顿时明白黑巨猿要干什么了呢。

“黑毛畜生,老子此生定和你不死不休!”张小卒怒吼咆哮。

嗖!

黑巨猿双手抱着粗棍,把棍子往前甩,张小卒直接飞了出去。

咕咚!

张小卒身上绑着几十斤重的条石,重量很足,所以入水声很清脆。

黑巨猿在湖边蹲下,聚精会神地盯着绳子。

没错,它在钓鱼,而张小卒就是那钓鱼的饵。

张小卒泪流满面,他没想过自己会被放进丹炉里煮,可是更没想过会被当成鱼饵沉进湖里啊。心里不甚凄凉,只觉得黑毛畜生完全不把他当人看。

怎么办?

张小卒的脑子一时有点懵,因为他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怪他,因为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有被栓在绳子上当鱼饵的经验。

可怜他刚被黑巨猿狠狠虐了一顿,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身体被长条石头拽着往湖里沉去。

湖水极冷,像针一样往骨头里钻。张小卒只坚持了片刻,随即冷得直打哆嗦。

就在他猜测自己是先引来鱼,还是先被冻死,亦或是淹死时,一条白灿灿的大鱼忽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第六十五章 渔夫与饵

张小卒的身体一直散发出香喷喷的气味,按理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鱼饵,而事实也恰是如此。他刚沉到水里没多久,就有白灿灿的大鱼从深水里游了出来,并直冲他而去。

鱼很大很肥,头尾约莫一臂长,身子圆滚滚的,像草鱼,嘴巴扁而长,牙齿细短且密,像鲶鱼,通体雪白,小细鳞。

如果不张开嘴巴露出它细密又尖锐的牙齿,这鱼外表看上去白白净净的,还挺漂亮。

可是一旦张开嘴巴,那可就凶性毕露了。

这条从深水游出来的大白鱼似乎对张小卒身体散发出的香味毫无抵抗力,也不警惕地查探是否安全,就一头扎向张小卒,张开它那扁长的大嘴一口咬在了张小卒的屁股上。

呜——

张小卒吃疼惨叫,可是一张嘴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冰冷的湖水灌了回去。他只感觉两个屁股蛋子上好似扎了数百根大钢针,疼得他两块屁股蛋子直抽搐。

紧接着张小卒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自绳子上传来,然后他就被绳子拉拽甩出水面。大白鱼紧咬着他的屁股蛋子不放,硬是被一同甩了出来。

啪!

张小卒和大白鱼一同摔在岸上,大白鱼这才反应过来不对,急忙松口往湖里蹦,却被黑巨猿一巴掌拍晕。

“干你——”

咕咚!

张小卒气急败坏,想骂,可刚张口就再次被黑巨猿甩进水里。

黑巨猿抽竿甩竿的动作极其娴熟,显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钓手。

这一次比刚才更快,张小卒还没沉到底,鱼线就绷直了,黑巨猿漂亮地一个甩竿,就把一条大白鱼甩上了岸,它左手把大白鱼拍晕,同时右手甩竿,张小卒再一次入水。

可怜的张小卒,黑巨猿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三条、四条、五条——

一直钓到正午,没了鱼口,黑巨猿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垂钓。它身后的地上堆了一大堆大白鱼,少说得有二百条。

说也奇怪,偌大的湖里好像只有这一种鱼。当然,也有可能是张小卒这个鱼饵专对这一种鱼有诱性。反正黑巨猿钓了一上午,只钓到这一种鱼,张小卒在水里也没见过第二种鱼。

张小卒像只死鱼一样趴在鱼堆里,身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好皮,密密麻麻的全是细密的小洞,都是被一条条大白鱼咬的。

黑巨猿解开张小卒身上的绳子,便不再理他,搓着手流着哈喇子看向大白鱼,看起来这种大白鱼对它来说是极品的美味。

咔嚓!

黑巨猿抓起一条大白鱼,捏碎了它的脑袋,用指甲尖从里面挑出一粒樱桃大小的乳白色圆珠,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咯嘣一声嚼碎,随后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无比享用的表情。

它回味片刻,扔掉手里的大白鱼,急不可耐地抓起另一条大白鱼,捏碎它的脑袋,用指甲从里面挑出一粒和刚才一样的乳白色圆珠,放进嘴里咯嘣一声嚼碎。

原来,偌大的一条鱼,它只挑它们脑壳里的乳白色圆珠吃,可谓是口味刁钻。

张小卒望着黑巨猿一系列动作,不禁瞪圆眼珠子,心说:“奶奶个腿哟,那么大一条鱼只挑那么一丁点东西吃,以你的大体格,怕是把这湖里所有的鱼都抓上来也吃不饱啊。”

不过他也不是傻的,见黑巨猿只挑那么一点东西,并且还吃出飘飘欲仙的感觉,就知这樱桃大的乳白色圆珠定是极品美味,正好他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上生不生熟不熟、腥不腥臭不臭了,抓过一条大白鱼,两手抱着鱼头,大拇指摁在鱼脑门上,猛地用力。

然而,鱼脑碎裂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张小卒愣了一下,只感觉手上的力气好似施加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捏都捏不动,更别提捏碎了。不,贴切点形容应该是像一块坚硬的钢铁,因为以他目前的力气,捏碎一块石头轻而易举。

咔嚓!

黑巨猿又捏碎了一条大白鱼的脑壳,轻松地就像剥花生一样,还甩给张小卒一个鄙夷的目光。

张小卒大怒,抓起鱼头朝着一块青石狠狠砸去。

咔嚓!

坚硬的青石碎成了粉末,而鱼头只是磕破了一点皮。

张小卒瞠目结舌,瞪着手中的鱼头,这才知道它原来这么坚硬。

“我就不信了!”张小卒恨恨咬牙,提着一条大白鱼走向一块很大的岩石,跃上岩石把鱼甩在上面,照着鱼头一拳轰下去。

咔嚓——

鱼头终于碎了,岩石表面被它硌出一个坑。

张小卒再次震惊于鱼头的坚硬,因为他这一拳用了近八成力,按照他的预想鱼头会爆裂而开,可结果只是刚刚裂开一条缝。

张小卒目光扫向黑巨猿,见黑巨猿轻轻一掰就把鱼头掰成两半,不禁骇然黑巨猿的力气,同时也再次认清自己与黑巨猿之间的实力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心里不由地气馁,感觉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变强,也逃不出黑巨猿的五指山。不过想到白云城百年第一奇才苏谋,被这黑厮随手一巴掌拍进地面,他心里顿时好受许多。

苏谋若是知道他成了张小卒的慰藉品,不知会有何感想?以他的虚荣与高傲,怕是要气得吐血。

腹中饥饿唤醒张小卒,他摇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感慨,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还得看黑爷爷高不高兴,想那么多干什么,哪有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咔——

张小卒手指插进鱼骨裂缝,把鱼脑壳掰开,从白色的脑浆里挑出一颗樱桃大小的乳白色圆珠,放在眼前观瞧,看不出特别之处,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除了淡淡的腥味并未其他特殊味道。

咯嘣——

张小卒持怀疑态度把圆珠扔进嘴里嚼碎,顿时一股奇异的幽香在他嘴里绽放开来,丝丝凉凉,偏偏又有一股柔柔的暖意,充斥整个口腔,又顺着食道一路流往腹中,然后在腹腔里扩散开来,又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喔——”

张小卒闭着眼神,深深地陶醉其中,甚至舒服地呻吟出声。只觉吃了这颗圆珠后,自此世间再无美味。

回味良久,张小卒猛地睁开眼来,望向满地的大白鱼,目光灼热,两步窜过去,扑进鱼堆里两手一搂,抱了十多条大白鱼走回岩石。

咔嚓——

咯嘣——

一时间只有鱼头碎裂和嚼碎圆珠的声音。

可怜张小卒开鱼头的速度远不及黑巨猿,二百多条大白鱼他只吃了不到四十条,其他全被黑巨猿吃掉了。期间黑巨猿还嫌他吃的多,一巴掌把他拍飞好几百步远,疼得他躺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来。

得得得得——

突然,一串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张小卒耳边响起。

张小卒顺声望去,看见黑巨猿正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地,好像是在捂着嘴大笑,以为黑巨猿是在为吃了大部分鱼而沾沾自喜,想想刚才吃鱼的时候被黑巨猿一巴掌甩飞几百步远,受尽了侮辱和压迫,不禁悲从心头起,可是怒不敢生啊。

嘶——

张小卒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感觉小腹处突然冒起一股寒气,这股寒气甫一生出就往上直窜,刹那间就侵占整个腹腔,然后往头顶以及四肢百骸窜去。

得得得——

张小卒顿时冷得直打哆嗦,上下牙打颤,发出得得得的碰撞声。

再看黑巨猿,这才反应过来,这黑厮不是在偷笑,而是和他一样冻得打哆嗦。

无需猜测,张小卒也知道体内莫名窜起的寒气肯定和刚才吃的东西有关。

他一边抱着膀子打哆嗦,一边眨也不眨地盯着黑巨猿,他知道黑巨猿以前吃过这东西,肯定有办法消除体内寒气,哪知黑巨猿就那样坐在地上一直打哆嗦,似乎想要硬挨过去。

张小卒望着黑巨猿,发现短短一会儿它黝黑发亮的毛发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一层白色的东西,细细观察一番后,抑不住心中惊恐,白色的东西竟然是冰晶。

黑巨猿要结冰了!

张小卒大惊失色,哪还敢坐在地上任由体内寒气肆虐,急忙要窜起身运动,哪知一动之下悚然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不只是下半身,双臂双手全都失去了知觉。

咔咔咔咔咔——

一层细密的冰晶在身体表面迅速地形成,张小卒清楚地听见冰晶结起时发出的细小声音。

呼——

山风吹过,在湛蓝的湖面上荡起层层波浪。

湖岸上,一个巨大的冰雕矗立着。

如若靠近细瞧,会赫然发现这不是冰雕,而是一头巨猿被冻在了厚厚的冰层里。

不远处,有一个相同模样的小冰雕,这也不是冰雕,而是一个赤裸的人冻在厚厚的冰层里。

山风吹卷,云聚云散。

峰顶积雪常年不化,冰层自也不会融化。

三天后的午时,太阳高悬,万里无云,可峰顶竟飘起了雪花。

咔——

雪花落在冰层上,越积越厚,突然冰层似乎不堪负重,发出一道清脆的破裂声。

咔——

又是一道碎裂声,比刚刚声音大了许多,只见覆盖住黑巨猿的冰层上炸裂出一道小拇指出的裂纹,紧接着无数道裂纹如蛛网般往四面发放延伸。

咔嚓——哗啦——

冰层大面积皲裂,大片大片地掉在地上。

突然,黑巨猿蜷缩着的身体猛地展开,剩余的冰层瞬间碎成冰渣,震飞在空气中。

嚯——嚯——嚯——

黑巨猿人立而起,双拳猛地捶打胸口,对着湛蓝的湖面嚯嚯有声,听不出是怒还是笑。

随后它扫了一眼仍封在冰层里的张小卒,走上前去用鼻子嗅了嗅,发现张小卒身上的香味消失了,脸上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把鱼竿扔进湖里,然后踱步离去。

第六十六章 火鸟

飘雪卷风,舞白纱万里;

临湖而立,观碧波涛涛。

有风有雪,有湖有水,若再有一袭白衣,一把宝剑,当有大侠之风姿。

张小卒叹了口气,白衣宝剑他都没有,所以他没有大侠之风姿。当然,即便他有白衣宝剑,他依然不会有大侠之风姿,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大侠。

大侠怎么会饿肚子?

大侠就算会饿肚子,也不会光着屁股饿肚子。

大侠就算光着屁股饿肚子,也不会站在大风大雪里光着屁股饿肚子。

大侠就算站在——

所以说他肯定不是大侠,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一个被黑毛畜生揉虐得体无完肤的无名小卒。

光屁股就光屁股吧,反正是深山老林没人看得见。

站在大风大雪里就站在大风大雪里吧,反正身体抗寒能力强,一点也不觉得冷。

但是饿肚子是万万不能的。

张小卒找了一块棱角锋锐的石块,抓过一条大白鱼,试着切割它的身体。结果让张小卒很意外,相较于它钢铁一般坚硬的脑壳它的皮一点也不坚韧,微微用力就割开了。

说也奇怪,这么低的温度,按理说这些大白鱼早该冻成硬邦邦的冰鱼了,然而并没有,它们的身体依然是柔软的。

张小卒从大白鱼的背脊上切下一小片鱼肉,放进嘴里试着嚼了嚼,眼前不禁一亮。肉质软滑细嫩,口感极佳;味微腥,但有一股淡淡的甘甜与清香。对张小卒来说,这鱼肉足以称得上美味。

有前车之鉴,张小卒没敢一次吃太多,只吃了约莫一斤鱼肉,吃完后坐在原地等反应,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确定没有不良反应后这才敞开肚子吃。

边吃着鱼肉,张小卒边回想起这三天的离奇遭遇。

这三天他的身体虽然被冰冻了,可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着的,而且很忙,忙着和体内肆虐的寒气做斗争。

身体冰冻之初,他的意识是逐渐模糊的,可就在意识即将溃散时,他忽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同时一股极大的吸扯力传来,拽着他往下方急速坠落,像跌落万丈深渊的感觉。

很快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吸扯力也消失,也没有了坠落感,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进到了一个雾蒙蒙的空间。奇怪的是,他竟然清楚地知道,此刻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而是他的意识根据他的真身幻化出的意识形体。

他的面前是一片白茫茫雾蒙蒙的空间,他的身后是一条又浅又窄的溪流,确切点说应该是一道细细的水流,因为两根指头并排竖起来就能将其隔断,所以远不足以称溪流。

这道水流自远方蜿蜒而来,经过他的脚下,流入雾蒙蒙的空间,不知去往哪里。

他听见雾蒙蒙的空间里时不时有呼呼的风声,以及哗哗的水声,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海,可不知为何他极为肯定,这呼呼声是海风的声音,这哗哗的水声是海浪的声音。

然而,海是什么样子的,他脑子里根本没有概念,但他就是一万个肯定这就是海风和海浪的声音。

突然一阵细碎的咔嚓声传进了他的耳朵,他顺声望去,不禁大惊失色,只见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流自远处奔涌而来,那细细的水流正被快速地冻结。

他暮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感觉如果让寒流一路奔涌前进,侵入到雾蒙蒙的空间里,把藏在雾蒙蒙空间里的大海冻结,那他就会真正死去。

他无路可退,迎着寒流冲了上去。

说也奇怪,寒流似乎变成了实体,竟被他用双手挡了下来,感觉双手就像推在一面柔软但又强劲的气墙上。

他使劲地推,拼命地推,却不能把寒流逼退一步,反而寒流的冲劲越来越强,把他一步一步地逼退。

他苦苦支撑,可最终还是被寒流逼退到雾气边缘,只差一步他就会退进雾气中,寒流也会顺势侵入雾气,可是不知为何,就在胜利即将来临之际,寒流突然卸力了。

张小卒绝处逢生,乘势把寒流一步一步推回去,寒流每退后一步就会溃散一些,到最后完全溃散消失。

细小的水流逐渐融化,恢复涓涓流淌。

张小卒想要回头看白茫茫的雾气空间,却发现回头看见的是现实世界,他的意识苏醒并且空前清明,冻僵的身体也恢复了知觉,于是就用力挣碎了覆盖体表的冰层。

“也不知黑毛畜生那一巴掌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张小卒嘀咕猜疑道。

他要感谢黑巨猿的那一巴掌,如果不是那一巴掌让他少吃了许多颗鱼珠,那侵入白茫茫雾气空间的寒流肯定要更加凶猛,那他必定挡不住。也就是说黑巨猿一巴掌救了他一命。

“希望是有意的。”张小卒如是想。因为如果黑巨猿是有意为之,就说明黑巨猿不想让他死。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讯息。

雪停了,张小卒也吃饱了。

他发誓,今后但凡有一口其他吃的,绝不再吃一口生鱼片。

呼——

刺骨的寒风从身上扫过,张小卒只感觉到一阵清凉吹拂,完全没感受到一点冷意。他目光发亮,知道肯定是食用鱼珠的功效,因为在吃鱼珠之前他的身体虽然具备了一定的抗寒能力,可山风吹过时依然能感受到非常寒冷,而现在非但完全感受不到寒冷,反而还有清风拂面的舒爽感。

“这鱼珠定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哎,可惜了!”张小卒摇头惋惜,觉得黑巨猿吃那么多,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如留几颗给他,让他带出黑森林拿去卖钱,然后买很多很多粮食给村里人吃。

“求人不如求己,我下去抓几条便是。”张小卒目光闪烁道。

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这可是他的拿手本领。

想到就做,张小卒咕咚一声扎进湖水,游向深水里。湖水清澈,潜在水底能看几十步远。他游到一个差不多的深度,然后停下来静静等待,按照他之前做鱼饵的经验,大白鱼很快就会寻来,可是他一口气憋到尽头也没见到大白鱼。

张小卒浮到水面换了口气,再次潜入水中,可结果还是一样,就好似整个湖里的大白鱼都被黑巨猿钓光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张小卒最终两手空空上岸,极是失望。

“可能怪我身上的香味消失了,对大白鱼没了诱惑力。”张小卒猜测道。

“湖的那一边是哪里?”张小卒的目光望向湖的对面。

他前几天的训练都是在那块地面比较平整的百丈方圆的区域,若不是黑巨猿带他来湖这边,他都不知道峰顶的面积竟然有这么大,有山峦还有湖。

张小卒怀着一颗好奇的心,沿着岸边绕到了湖的对面,结果让他很失望,对面什么都没有,百步之外就是悬崖峭壁。

探头望着悬崖下方无尽深渊里的朵朵白云,张小卒只觉头晕目眩,小腿打颤,实在太高,让他连攀爬的念头都没有。

可眼下明显是一个逃离黑巨猿魔爪的绝佳机会。

张小卒坐在悬崖边上,一时间陷入两难之间。是冒着摔死的危险逃亡,还是继续忍受黑巨猿的欺辱揉虐,寻找更好的逃跑机会?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悬崖下方的白云突然轰的一声,升起一朵巨大的红色蘑菇云,紧接着成片的云朵全都映红了,并以极快的速度往远处蔓延,彷如大火燎原。

张小卒被这突如其来的异景吓了一跳,探头往崖下望去,只觉有热风自崖下吹鼓上来。

啾——

突然一道清脆而又刺耳的鸟鸣声自崖下传来。

张小卒定睛观瞧,并未看见有大鸟飞过。正狐疑时,只见一大片红云突然直冲而起。

啾——

又是一道刺耳的鸟鸣。

张小卒听得真切,是从那冲起的红云里传出来的。他不禁细细观瞧,想找到藏在云红里的大鸟,可一番观瞧下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哪里是什么红云,分明就是一只满身火焰的超级大鸟。

崖下的千里云红,正是被这只巨鸟身上烈烈燃烧的火焰映红的。

只见这只巨大的火鸟,其身披烈烈火焰,喙似烈焰之枪,羽冠若火之流彩,其双翅展开足有三十丈宽,其背足有五十丈长,其其尾部飘荡着七彩翎羽,就好似那垂在天际的彩霞,其双翅一振,往上直冲百余丈。

“火凤——凤凰?!”张小卒瞠目结舌,身披烈焰,浴火重生,可不就是传说中的神兽火凤凰吗?

眨眼间,火鸟就从深渊里冲了上来。

张小卒只觉热浪袭面,空气中的温度噌噌噌地急速上升,当下哪还敢在崖边继续呆着,急忙纵身后跃,最后咕咚一声钻进湖水里,只把脑袋露出水面,静静等待。

啾——

嗷——嗷——嗷——

怪异的是,伴随着火鸟的鸣叫声,还有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

张小卒听觉敏锐,第一时间捕捉到异样的声音,抑不住往水面外伸了伸脖子,想知道是什么在惨叫。

轰!

火鸟庞大的身躯自崖边冲天而起,烈焰吞吐,覆盖方圆百步。

山巅上的积雪瞬间融化,就连湖水似乎都瞬间暖和了不少。

张小卒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躲进湖水里,否则若是傻呵呵地站在崖边,现在怕是已经被烤熟了。

嗷——嗷——

嚯——

怪异的叫声再次响起,张小卒忙抬头望去,只见火鸟的两只爪子上挂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定睛观瞧,张小卒的眼珠子差点没滋出眼眶,那黑乎乎的大家伙竟然是不见踪影的黑巨猿。

不好,黑巨猿被火鸟擒住了,黑巨猿要嗝屁了。这是张小卒的第一反应。

但很快他就发现并非如此,不是火鸟擒住了黑巨猿,而是黑巨猿紧抓着火鸟的爪子不放,这黑厮是想对火鸟图谋不轨,从而被硬生生带到这九天云霄上的。

张小卒发现了黑巨猿,黑巨猿好像也发现了张小卒,只见它冲张小卒大吼一声,接着右臂一甩,甩出一张大弓飞向张小卒。

啪!

大弓恰好落在张小卒面前,溅起一片水花。

“哇哈哈——”张小卒从愣神中醒过来,顿时乐得开怀大笑,因为他发现黑巨猿黝黑锃亮的毛发已被火鸟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看上去甚是滑稽。

当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畅快感。

第六十七章 击杀火鸟

啾——

火鸟奋力振翅,直冲九霄。同时踢腾双爪,想要挣脱黑巨猿的钳制。又有滔天烈焰,层层叠叠涌向黑巨猿。

但,黑巨猿凶悍无匹,任凭火鸟如何反抗挣扎,它的手始终不松分毫。那汹涌奔腾的火海烈焰,将它一次又一次吞没,可除了把它浑身黑毛烧秃了外,似乎并不能对它造成致命伤害。

只不过空气里越来越浓的烤肉味,告诉张小卒,黑巨猿的实际情况并不乐观。

吼——

火鸟振翅百丈远,眼看就要消失在张小卒视野尽头,孰料黑巨猿凶性大发,抓着它的双爪猛地拉拽翻腾。

呖——呖——

火鸟凄厉惨叫,身体失去平衡,在空中翻腾坠落,眨眼间又坠回崖顶上方。

呼——呼——

火鸟挣扎翻滚间,有大片大片火焰从它身上剥落,飞向四面八方。霎时间,天空中火流四射,烈焰激荡,仿佛要点燃整片天空。

滋滋滋——

一片火焰落在湖边的岩石上,一阵滋滋声过后,那巨大的岩石在烈火中化成了白色粉末。

张小卒看见后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心说能把石头眨眼间烧成渣的火焰,要是落在他身上,还不得把他烧得渣都不剩,于是忙抓着黑巨猿扔下来的大弓往湖中央游去,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哪知正在和火鸟激烈缠斗的黑巨猿,瞥眼瞧见张小卒正在逃跑,顿时冲他叽里呱啦一通怒吼。

张小卒虽然听不明白黑巨猿的语言,但他大概猜到黑巨猿是什么意思,黑巨猿想让他用弓箭射火鸟,不然它为什么要扔一张大弓过来。

张小卒不禁气急而笑,怒骂道:“干!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啊?只给老子弓不给老子箭,老子拿什么射,难不成拔根腿毛当箭用?”

事实上,他心里是拒绝帮助黑巨猿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淡定的观战。

对他来说,黑巨猿是敌非友,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讲道理他即便是帮也应该帮火鸟才对。若是黑巨猿被火鸟干掉,那么他不就自由了嘛。

只可惜他的感性大过理性,回想这些天的相处,黑巨猿虽然对他凶残无情,可是也帮助他大幅度提升了实力。如此一想,他又忍不住对黑巨猿心怀感激。尤其是吃鱼珠的时候,他越想越觉得黑巨猿那一巴掌是故意的,是在救他,只是方式简单粗暴了点。

黑巨猿的吼声越来越急,空气中的烤肉味也越来越浓。

张小卒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黑巨猿的身体已经被火焰烧得开始冒白烟,感觉马上就要烧透了,而黑巨猿的力气似乎也小了些,正被火鸟一截一截往高空拽。

“干!”张小卒怒骂一声,感性战胜了理性,停下游泳转过身,冲黑巨猿大声吼道:“狗日的,老子没有箭!”

黑巨猿似乎听得懂张小卒吼什么,大吼一声,它的双腿曲起,做出一个拉弓的动作。

“你让老子拉空弓?”张小卒困惑问道,并做出一个拉弓的动作。

黑巨猿冲他猛点头。

“咦?”张小卒突然惊咦一声,他做了一个拉弓的动作,虽然没用多大力气,但多少还是有些力气的,可弓弦竟然纹丝未动。

张小卒这才打量起手中这张大弓。

这是一张半月大弓,弓身乌黑中透着红光,不知是何种材料,一半弓臂上刻有巨龙图腾,龙头昂立于弓稍部位,另一半弓臂上刻有猛虎图腾,虎头昂立于另一侧弓稍部位。二者相合,有虎啸龙吟之寓意。

弓弦长五尺有余,比张小卒的个头还要长一点,芦苇管粗细,是一种蓝色半透明材料,手指摸上去能感觉到强劲的韧性。

“好弓!”

一番观察下来,张小卒不禁目光炽热,手指轻抚弓身,感受着其传来的丝丝凉意。

“让我试试你有多大力。”张小卒嘴角勾起,左手握住弓把,右手二指并拢勾住弓弦,对自己的力气,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然而当他双臂使出七成力,依旧不见大弓丝毫动弹时,他的信心禁不住开始动摇起来。

八成力,大弓依旧纹丝未动。

九成力——

终于,大弓轻颤,发出一道轻微的嗡鸣声,弓身有了微小的弯曲。

“我还就不信了!”张小卒钢牙一咬,双臂灌力,十成力施展出来。

嗡!

大弓猛颤,发出一道清脆的嗡鸣声,弓身往里弯曲了三寸。

张小卒呼吸一滞,只觉弓身与弓弦之间的空当处突然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一瞬间四周的空气全都往大弓涌来。奔涌的气浪堵在他鼻前,压迫地他无法呼吸。

下一刻,张小卒瞪圆了眼珠子,因为他的视线里竟然凭空冒出一支银白色的箭矢,正搭在弓弦与弓身上。箭矢身上波光流转,好似有灵性一般。

张小卒禁不住尾椎骨冒寒气,因为他在这支凭空冒出的银色箭矢身上感受到了极为恐怖的力量,给他一种箭矢所指一切都将被摧毁的感觉。

嗖!

张小卒的短暂惊恐失神使他手上卸了力,银色箭矢嗖得一声射了出去。

轰隆——

箭矢射在了岸边,霎时间尘土飞扬,碎石四射,随之一道丈宽的深沟赫然出现在张小卒视野里,深沟一直延伸到悬崖边上,湖里的水顿时顺着深沟往外流淌,最终落下悬崖,形成一道垂挂在天上的银河瀑布。

“好——好强!”张小卒张着嘴巴,大脑近乎无法思考。

吼——

黑巨猿的吼声唤醒了张小卒,他抬头望去,只见黑巨猿身上竟然烧了起来,似乎火鸟的火焰已经突破了它的防御,性命危在旦夕。

张小卒已经明白黑巨猿为何只扔弓不扔箭给他了,因为这是一张宝弓,根本不需要箭,当即抓着大弓朝岸边游去。在岸上双脚着地,他的力量才能十成十地发挥出来。

张小卒手持大弓跃上一块大青石,脚踏弓步,左手握弓,右手拉弦,直指高空中的火鸟。

嗡——

弓身震颤,脆声嗡鸣。

一寸——两寸——三寸——

“给我开!”张小卒怒吼一声,额头、脖子上青筋暴起,浑身之力猛灌双臂,弓身猛地下弯,六寸有余。

呜——

风声阵阵,打着旋地往大弓奔涌,一支波光流转的银白色箭矢出现在弓上,比刚才那支粗了一点,也长了一点。

呖——

火鸟似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急声鸣叫,火红的羽毛根根竖起,那本就覆盖方圆百步的火舌又瞬间暴增几十丈,更有一道火龙自火海中腾空而起,直扑张小卒。

吼——

黑巨猿亦是怒吼连连,它双目死死地盯着张小卒手中的大弓,眼里露出了恐惧之色,显然它和火鸟一样,都极其惧怕这张弓。

“去死!”

张小卒手指一松,银色的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射出。

那奔涌而来的巨大火龙,被银色箭矢穿堂而过,瞬间崩碎,化作火雨四散而落。银色箭矢去势不减,直奔火鸟。

火鸟巨翅猛煽,瞬间往高空窜起百丈。

张小卒见状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感觉这一箭落空了。岂料银色箭矢猛地抬头,化作一道银色流光,直追火鸟而去。

“这——这——这——”张小卒始料不及,张着嘴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因为这一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轰!

百丈高空中突然炸起一团巨大的火云,随之传来火鸟凄厉的叫声。

不一会儿,火鸟庞大的身躯打着旋儿坠落下来,它右侧的翅膀折断了,垂挂在身侧,另一只翅膀拼命扑腾着,但已经是徒劳地挣扎,它身上的火焰也都暗淡了下去。

黑巨猿正骑在火鸟的脖子上,一边控制着火鸟坠落的方向,一边用拳头猛击火鸟的头颅,每一拳下去都是鲜血四溅。

嘭!

火鸟跌落在崖顶的雪地上,厚厚的积雪瞬间融化成水,它的身体停止了挣扎,因为黑巨猿的拳头已经轰碎它的脑袋。

黑巨猿一把抓进火鸟破碎的脑壳里,从里面抓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红色晶体。随即人立而起,捶打胸口,嚯嚯大笑。

火鸟的凄惨下场让张小卒不忍直视,可是也让他再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强者生,弱者亡。

鸟兽如此,人类亦如此。

张小卒抓着大弓,想去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只浑身冒火的奇异大鸟,可一脚抬起脚下不禁一个趔趄,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他这才发现浑身力气都被刚才那一箭抽干了。

“应是如此。”张小卒心中释然,因为这张大弓的威力实在令他震撼,所以一箭抽干所有力气他反而不奇怪。

“若是拉一个满弓,那一箭当有何等威力?怕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也不敢硬接吧?”张小卒心中猜测道。

远处黑巨猿坐在火鸟的尸体上,看着手中的红色晶体发呆。这红色的晶体不是别的,正是火鸟的妖丹。

它眉头紧皱,眼里目光游离不定,似乎脑子里正在为某件事情犹豫不决。

突然它大吼一声站起身,目光坚定,有了决断。把火鸟的妖丹扔进了嘴里,也不嚼碎,咕噜一声整颗吞入腹中。

张小卒躺在岩石上,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奇,猜测黑巨猿是在吞服火鸟的妖丹来提升自身实力。

嗷——

妖丹入腹,黑巨猿突然张嘴发出一道凄厉嚎叫。紧接着它浑身上下噌的一下窜出数丈长的火焰,火苗吞吐,旺烈燃烧。

黑巨猿惨嚎不止,双手对着胸口又抓又挠,似乎想把胸膛撕开,把体内燃烧的火焰扯出来。

黑巨猿眨眼间变成了火巨猿,空气里弥漫起浓郁的焦臭味,它的肉真的烧熟了。

轰——轰——轰——

黑巨猿似乎失去理智疯狂了,着火的拳头轰碎一切它看到的东西。一拳下去,尘土飞扬,碎石乱飞,张小卒感觉整个山巅都在颤抖。

望着疼得满地打滚,甚至开始丧失理智,从身上一把一把往下撕肉的黑巨猿,张小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无法想象此时此刻黑巨猿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同时他也深受震撼,他知道黑巨猿吞服妖丹前就已经清楚其中的凶险,否则它在得到火鸟妖丹后不会犹豫不决,吞服前也不会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可它还是吞服了,只因为一件事,它想变得更强大。

它明明已经非常强大了,可为了变得更强,它仍然不惜冒生命危险。

张小卒知道,它在与天斗,它要挣脱桎梏,从老天爷手里夺回命运的决定权。

“一头畜生尚且如此,我张大用,堂堂七尺男儿,尚不及一头畜生尔?”张小卒紧握双拳,一时间热血沸腾、豪情万丈,欲与天公争高下。

可是很快就有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黑巨猿突然仰面栽倒,四肢抽搐几下后便不再动弹,好像被烧死了。

那依然在黑巨猿身上跳跃燃烧的火焰,像极了一张大脸,正咧着大嘴嘲笑道:“看,这就是与天斗的下场。”

张小卒不禁悚然。

第六十八章 救巨猿

熊熊烈火,不息不灭,似要把黑巨猿的身躯烧成灰才肯罢休。

黑巨猿躺在地上,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不会再有动静了。”张小卒如是想,因为他想不到黑巨猿还活着的可能。

他知道黑巨猿体魄强悍不怕火烧,与火鸟大战三百回合被烧得浑身冒白烟,但仍然生龙活虎捶爆火鸟的脑袋,便很好地说明一切。可是这次不同,这一次火焰不是从外往里烧,而是从里往外烧起来的。

张小卒瞧得真切,那赤色火焰是从黑巨猿的体内喷发出来的,五脏六腑何其脆弱,没有血肉皮囊的保护,直接暴露在火焰中,怕是眨眼的时间就被烧成灰了。

望着黑巨猿挺尸火中,张小卒心里抑不住地悲伤难过,同时还有对命运不可抗拒的愤怒与恐惧。

恢复了些力气,张小卒爬起身,走到近处观察一番后,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觉得黑巨猿断没有生还的可能。

烈火中黑巨猿庞大的身躯已经烧成了灰白色,比大拇指还粗的裂缝如蛛网般遍布全身,就像木柴燃烧到最后寸寸龟裂。它已经被彻底烧透了。

咕噜——

张小卒干瘪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唤起来,尽管空气里弥漫着的是焦糊的烤肉味,可依然勾出了他肚子里的馋虫。一来是他真的太饿了,二来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熟肉了,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啪!

张小卒苦恼地拍了巴掌肚皮,自从击杀三目天狼王后,他就越来越惧怕饥饿感,因为他的饥饿感已经不同以往,已经让他感觉到不可控制。

就如那夜在树林里伏击大牙人,第一次袭击过后他被抽干了体力,那一刹那席卷全身的强烈饥饿感,甚至让他生出撕食人肉的恐怖念头。

又如此刻,饥饿感席卷全身,闻着黑巨猿被烧焦的味道,他竟抑制不住地生出吃掉黑巨猿的念头,尽管他极力控制,可嘴巴里不停冒出的口水出卖了他身体的真实反应。

好在黑巨猿是人形动物,对吃它有严重的心里障碍,否则张小卒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心中的欲望。

“不行,受不了了!”张小卒一手使劲摁着肚皮,尽量让空空如也的肚子好受些,一手不停地擦拭嘴角滴里搭拉流出的口水。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火鸟残缺的尸体上,随后就再也移不开。

“愈是高级妖兽,其血肉对修者愈是大补。另外,其血肉也愈加美味,因为它们的血肉饱受天地灵力滋养。”

脑子里突然冒出齐蓉儿介绍妖兽时说的一句话,张小卒的目光就更移不开了。

说也奇怪,这火鸟一命呜呼后,它身上的火焰也跟着消失了,并没有把它的残躯烧成灰烬。

张小卒两眼饿得通红,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三两步窜上火鸟庞大的身躯,跑到那只射断的翅膀处,翅膀的断口还在往外汩汩流血,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趴在上面咕噜咕噜一顿喝,然后顺着伤口直接撕吃里面的精瘦肉。

血,腥甜腥甜的。

肉,瘦而不柴,坚韧有嚼劲。

只不过,腥味呛鼻,一点也不美味。

张小卒想割几块大肉下来,拿去黑巨猿身上燃烧的火焰上烤,可想到会沾染到黑巨猿肉的味道,腹中顿时一阵翻涌,忙打消了念头。

生吃就生吃吧,人类祖先一开始不也是饮毛茹血嘛。

有一点齐蓉儿说得没错,妖兽的血肉对修者确实是大补之物,张小卒只吃了几十斤就吃饱了。惹得他眼睛放光,打算把火鸟的肉风干做成腊肉,将会是不错的口粮。

天黑了。

张小卒托着下巴侧躺在火鸟柔软的羽毛上,两只眼睛愣愣地盯着不远处跳跃的火焰看。感觉黑巨猿的尸体是不是太耐烧了,这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火势竟然一点也没减,火头还在呼呼地窜着。

火鸟的羽毛又滑溜又软绵,裸着身子躺在上面极其舒服,张小卒在不知觉间睡着了,等他睁眼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

他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黑巨猿,一眼望过去不禁诧异地张开嘴巴,因为火焰仍然在燃烧,并且火势未减。这一情景让他不禁皱起眉头,隐隐感觉不对劲,纵身从火鸟的身体上跃下,走到近前细细观瞧。

可是绕着黑巨猿前后转了好几圈,张小卒也没能瞧出哪地方不对劲,只能困惑地挠挠头,嘀咕猜疑道:“这黑厮难道还没死?”

好像是在回应张小卒的猜测,又或是纯粹的巧合,张小卒嘀咕声刚落,黑巨猿身上的火焰忽地一闪,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张小卒看得真切,火焰缩小不是因为它在衰弱,即将熄灭,而是正在一点一点地往黑巨猿体内回缩。

“它还活着!它还在和命运争斗!”张小卒惊喜莫名。

“我如何能够帮到它?”

张小卒来回踱步,大脑急速运转,很想帮到黑巨猿,奈何他见知有限,对妖兽仅有的一点了解还是齐蓉儿给他讲的三言两语,根本不明白黑巨猿此时是怎样一种状态,所以纵使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想不出办法帮助黑巨猿。

他有想过把黑巨猿拖进冰冷的湖水里给它降温,可又怕黑巨猿炽热的身体遇到冰冷的湖水,冷热相激,搞不好整个身体会直接炸裂。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火焰完全没入黑巨猿的体内。

它庞大的身躯就像一块烧了一半的木炭,体表已经烧成灰黑色,并有一道道裂缝纵横交错,而表层下面却烧得正旺,通红透亮。

黑巨猿的身体内部已经红得透明,透过体表炸裂的缝隙,张小卒可以清楚地看见埋在血肉里的血管、骨头,以及腹腔里的五脏六腑。

咚!

咚!

咚!

它的心脏正在跳动,很慢,但很有力,血管里的血液也在缓慢流淌,只不过看上去更像是流淌的岩浆,其他脏腑也都完好无缺。

“黑毛畜生,加油啊!”张小卒抑不住攥紧拳头给黑巨猿加油打气。

张小卒绕着黑巨猿庞大的身躯踱步,最后在黑巨猿头顶上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它头脑中一颗拳头大的黑色椭圆形晶体上。

“这应该是它的妖丹。”张小卒望着椭圆形晶体推断道,想到被黑巨猿吞服的火鸟妖丹,他明白地点点头,道:“越是强大的妖兽,其妖丹也越大。”

突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顶着炙热烘烤往前走了两步,凝目观察黑巨猿的妖丹,片刻后确定不是他眼花,而是黑巨猿的妖丹确实皲裂出细密的裂缝。裂缝极小极细,若不是他眼力好,很难发现。

这一发现顿时让张小卒的心半悬起来,妖丹对妖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妖丹碎裂,必死无疑。

“不对。不对。”张小卒盯着黑巨猿的妖丹,连连摇头,道:“它的妖丹不是黑色的,是因为火焰没有侵蚀进去,而四周一片火红,所以才会显得黑。啊——”

新的发现让张小卒抑不住惊呼出声,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在雾气空间对抗寒流的情景,守住最后一片净土即生,否则便死。

黑巨猿整个身体都被火焰占领了,而最后一片净土即是它的妖丹,若火焰侵蚀进去,便会灭杀了它最后的生机。

咔——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进张小卒的耳朵,使他半悬的心脏直接窜到了嗓子眼,因为黑巨猿的妖丹突然裂开一道大的裂缝,足有指甲盖那么宽。

噔噔噔——

张小卒迈步急跑到黑巨猿的右身侧,看向黑巨猿的心脏,发现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黑巨猿的心脏跳动力量明显减弱了很多。

“怎么办?!”张小卒焦急万分。

冷静。

愈是山崩于面前愈要冷静。

脑子里想着村长爷爷的教导,张小卒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想自己对抗寒流时的情景,感觉当时若是有谁能在背后推自己一把,自己就能挡住寒流的进攻。

“对,推它一把!”张小卒眼神一亮,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

“怎么推?”

“能量,给它能量。”

“哪里有能量?”

张小卒猛转头,看向火鸟的尸体,他想到了火鸟的肉。他已经品尝过火鸟肉,肉里富含大量能量,他只吃了几十斤就把身体亏空的气力补全了。

“可是怎么让它吃进肚子里呢?”张小卒犯难了,黑巨猿深度昏迷,显然不能自主吞咽。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吧。”

他想不到办法让黑巨猿把肉吃进肚子里,只能退而求其次,决定把肉扔到黑巨猿厚厚的嘴唇上,如此一来烤出的肉汁就能顺着唇缝流进它的嘴里,吃不了肉那就喝点汁吧。

只可惜火鸟的尸体已经冰凉,血液都凝固了,不然就可以采集火鸟的血液,直接灌进黑巨猿的嘴巴里。

想到就做,张小卒寻了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块,在火鸟身上割下两大块肉,拿起就往黑巨猿跑去,可刚跑两步他就急停下来,因为他这才发现黑巨猿的脑袋太大太高了,他站在地上还没有黑巨猿耳朵高,根本够不着黑巨猿的嘴巴。

张小卒回头看了眼火鸟折断的翅膀,顿时有了主意,放下肉块,抱起火鸟巨大的翅膀,将其搭在黑巨猿的脸上。

“狗日的,老子真是个天才!”望着搭好的梯子,张小卒狠狠地赞了自己一下。

火鸟的翅膀刚好搭在黑巨猿的鼻尖上,一身胳膊就能把肉扔到黑巨猿嘴巴上,让张小卒更为惊喜的是,火鸟的羽毛遇到火并没有烧起来,并且似乎有隔热的功效,他站在上面几乎感受不到烘烤。

滋滋滋——

张小卒把一大块肉扔到黑巨猿两片嘴唇的中间,瞬间就被高温烘烤得滋滋响,不停地往外冒肉汁。和张小卒计划好的一样,肉汁全都顺着唇缝流进了黑巨猿的嘴巴里。

咕噜——

张小卒抑不住咽了口口水,因为烤肉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想到昨天自己生吃的味道,再闻闻空气里的香气,不禁泪流满面。

张小卒正准备扔第二块肉,黑巨猿的嘴巴突然咔地一声张开了,那块刚烤得半熟的肉直接落进了它的嘴巴里。

张小卒看得真切,那块大肉甫一落进黑巨猿的嘴巴里,就瞬间化作一团热流,而这团热流并没有进黑巨猿的腹中,而是直接往黑巨猿的头顶涌去。

虽然由于火鸟翅膀的遮挡,张小卒并不能看到热流的最终去向,但他一百一千个肯定,一定是被妖丹吸收了,因为他居高临下清楚地看见黑巨猿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第六十九章 骨刀

悍卒斩天第六十九章骨刀咚!

咚!

咚!

几百斤火鸟肉进嘴,黑巨猿的心跳越来越有力,已经能看见它的胸口随着心跳而起伏。

此消彼长,黑巨猿体内的火红色正在逐步消退。

看见黑巨猿状态好转,张小卒的心情也抑不住跟着愉悦起来。他又割了几百斤大肉,一大块一大块堆摞在身旁右手侧,隔一会就往黑巨猿张开的嘴巴里扔一块。

同时他左手也没闲着,拿着一根玉米杆粗细,约莫丈长的一根白骨,这根骨头是从火鸟身上拆下来的,骨头前端串了好几块精瘦肉,都是从火鸟翅膀上挑出来的最有嚼劲的腱子肉,正放在黑巨猿身上烤。

确定黑巨猿死不了后,张小卒心情舒畅,心里莫名少了许多顾忌,竟然把黑巨猿当成了炭火,在他身上做起了烧烤。

张小卒的烤肉技术还是很有一手的,不一会就把一串精瘦肉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明明烫得嗷嗷直叫,可就是忍不住大口撕食,因为实在太美味了。

张小卒当即做出决定,一定要把火鸟肉风干带回去,让全村人都尝尝这一世间美味。

很快张小卒的肚皮就鼓胀起来,事实表明当他身体不缺能量时,他的食量也不是太吓人。

张小卒又从火鸟身上割了几百斤大肉摞在身侧,给黑巨猿喂食的同时左手也不闲着,还在继续烤肉,打算烤一些留着晚上吃。因为黑巨猿体内的红光越来越暗淡,它体表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张小卒估摸着再过小半个时辰,它体表的温度就不足以烤肉了,所以得抓紧时间多烤一些。

事实证明,张小卒很有先见之明,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黑巨猿炽热的体温快速消退,体内的红光也都消失不见。随后它的嘴巴闭上了,似乎已经不需要再补充能量。

张小卒甩了甩投食投得发酸的右臂,然后抱起烤熟的肉块从黑巨猿身上跃下,不再担心黑巨猿的安危,因为黑巨猿强有力的心跳声告诉他,它目前的状态非常好。

咔咔咔——

张小卒刚从黑巨猿身上跃下,黑巨猿的身体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声音清脆响亮,且渐响渐急,到最后连成一片。就像冰面不堪负重,即将崩碎时发出的急促响声。

张小卒急忙跃开,站远了观瞧。

吼——

猛然间,一道吼声从黑巨猿的喉咙深处迸发,那低沉而又厚重的声音,仿若上古战场的号角,又似从无尽深渊里冲出的凶兽,渐响渐亮,最终冲出他的嘴巴,震耳欲聋,震彻九霄。

砰!

黑巨猿庞大的身躯平地而起,窜上数丈高空。只见它双手握拳,挺胸抬头,猛地展开身躯。

咔嚓——咔嚓——

那烧焦的体表迅速剥落,大块大块地掉在地上,好似在蜕壳。

当最后一块焦皮脱落,黑巨猿黝黑的身躯展现在天空中,它的毛发愈加黑亮,棱体线条愈加优美,肌肉虬髯愈加充满爆炸力。

它猛然睁开双眼,两道烈焰在他眼中一闪而没。它眼瞳深处,有火焰在跳跃。

咚咚咚——

它仰天长啸,重重地捶打胸口,似乎再告诉苍天,它又拼赢了一次。

张小卒张着嘴望着落回地面的黑巨猿,连揉了好几遍眼睛,最后一脑门的问号。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黑巨猿明明变强了,可——可个头为什么会矮了两丈?不应该是越强个头越大吗?

他的眼睛没有问题,黑巨猿的个头确实变矮了。

原本五丈高,如小山丘一般的庞大身躯,现在只剩三丈高,由小山丘变成了小土丘。

嚯嚯嚯——

可是黑巨猿反而打量着崭新的身躯,一个劲地咧嘴大笑,很明显它非但不在意自己变小了,反而非常喜欢。

然后在张小卒的目光注视下,它捏起兰花指,踮起脚尖,提了提它那又红又黑的大屁股,扭起了它的水桶腰。

“干!”

张小卒当即大骂一声,慌忙地转移视线,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恶心得把肚子里的美味烤肉全都吐出来。同时他也明白黑巨猿为何咧嘴大笑了,原来这黑厮是觉得身体变小就可以更好的演绎寒潭舞姿。

张小卒好想提着黑巨猿的耳朵大声告诉它:“大兄弟,快醒醒,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然后再找一面巨大的铜镜送给黑巨猿,让它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优美”舞姿,看会不会把它自己“美”哭了?

黑巨猿一曲跳罢,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应该是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万个赞。接着目光看向张小卒,朝他勾勾手指,又点了点地面。

“不行!我不行!我哪行啊!黑爷爷,您大人大量,放过小的吧!”张小卒急忙摇头加摆手,黑巨猿这手势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让他跳一遍。

那日被虐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张小卒可不敢在它面前“献丑”。

可是黑巨猿眉头一挑,扬起巴掌。这是告诉张小卒,不跳就挨揍。

“狗日的!”

“没良心的黑毛畜生!”

“要不是老子帮你,你现在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你丫倒好,不感恩也就罢了,一醒来就找老子麻烦!畜生,禽兽,猪狗不如!”

张小卒指着黑巨猿跳脚大骂,可是看见黑巨猿的巴掌迎面扇过来,立刻捏指、垫脚、提臀、扭腰,只不过黑巨猿的巴掌仍然落了下来。

黑巨猿对着飞出几百步远的张小卒,又是跺脚又是拍巴掌,嘴里还呜哩哇啦说个不停,非常气愤。似乎在怒张小卒不争气,觉得自己明明跳得那么优美,可这个愚蠢的人类怎么就是学不会呢?学不会就学不会吧,偏偏还学得那么恶心。难道是想把它恶心死,好继承它的领地吗?

张小卒若是知道黑巨猿心中所想,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尺。

“你奶奶个大黑鬼啊,那是老子的烤肉!”

“好歹给老子留一块啊!”

“你个死没良心的!”

张小卒撇着嘴想哭,莫名挨了一顿揍不说,烤肉还被鼻子尖的黑巨猿嗅到了,都不和他打一声招呼就闷头大吃起来,可敢怒敢言却不敢上啊,只觉心口堵得慌,有说不尽的憋屈。

黑巨猿风卷残云,片刻间就把张小卒辛辛苦苦烤的几十斤烤肉吃了个干净,然后抹了抹嘴角的油渍,走向火鸟的残躯。

咔嚓——嘶啦——

黑巨猿脚踩手撕,把火鸟的残躯大卸八块。

张小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这黑厮记仇的很,竟然还要鞭尸泄愤,千万不能招惹它。”

正对着火鸟残躯泄愤的黑巨猿,嘴里突然嚯的一声笑,抓起一块残肢,另一只手插进肉里,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根白骨。它随后一抛,把白骨扔到张小卒面前。

白骨落地,噗嗤一声,整根没入地面。

张小卒盯着面前脚下的窟窿,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露出神采。他脚下可是一块坚硬的大青石,可白骨就像扎豆腐一样扎了进去,这根骨头得有多锋利啊?

他这才明白过来,黑巨猿不是在对火鸟的残躯泄愤,而是为了找这根宝贝骨头。而且看黑巨猿的动作,这根宝贝骨头是要送他的。

“嘿嘿,这才对嘛。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张小卒搓着手嘿笑道,随后蹲下身子一拳砸开大青石,把白骨拔了出来。

张小卒打量起手里的白骨。

白骨约莫五尺长,五寸宽,一面两寸厚,一面薄如刀刃,一端尖锐,一端有个月牙形的凹柄,可一手握亦可两手尽握。

“这是一根骨头?我怎么感觉更像是一把刀?”张小卒手握月牙形凹柄,试着朝脚下的岩石砍去,刷刷刷,彷如剔骨刀切豆腐,锋利的让他感觉不到一点阻碍。

“这分明就是一把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张小卒盯着这个形状特殊的白骨,眼里精光闪烁。

“可这明明是一根骨头!我亲眼看见黑毛畜生从火鸟肉里拔出来的。”

“管他呢,好用就行。”

张小卒甩了甩头,不再纠结它到底是一根骨头,还是一把刀。

“既然你既是骨头又像刀,那今后就叫你骨刀吧。”张小卒对这把骨刀爱不释手,并给它取了名字。

黑巨猿怔怔地望着张小卒手中的骨刀,它几次张嘴,好像有话要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它心里在想些什么。它目光从骨刀上移开,然后四下搜寻,很快就找到张小卒搁在湖边大岩石上的大弓,便跳过去拿起来挂在脖子上。

“靠!忘记藏起来了!”张小卒看见黑巨猿把大弓收走,顿时肠子都悔青了。不过他也早有心理准备,早料到黑巨猿不会把这张神弓给他,可是看见黑巨猿真的拿走,心脏还是抑不住地抽疼。

张小卒很想知道,这张神弓拉满后有何等神威。

嘭!

黑巨猿一个纵跃,落在张小卒面前,随之探手抓出。

张小卒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他捕捉到了黑巨猿的动作,脚下一拧闪身回转,躲开了黑巨猿的抓击。

“嚯。”

黑巨猿嘴里发出一道声音,也不知是惊讶,还是赞许,亦或是轻蔑。

它再次抓向张小卒,但又一次被张小卒躲开。

张小卒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强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以及身体的强度和韧性,尤其是身体与大脑的协调力,相较于刚被黑巨猿抓到时强了不知多少倍。

另外,他感觉入微境也有所提升,只不过提升的不太明显。

“斩!”

第一次,张小卒向黑巨猿主动发起进攻。

三步杀刀法之破空斩!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赤面老者被黑巨猿一拳轰杀时的绝望感,黑巨猿磨盘大的拳头迎面轰来,速度之快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只瞧见黑巨猿出拳,然后拳头就到了面前。

砰!

张小卒像一颗流星倒飞了出去。

幸运的是黑巨猿并没有对他下重手,只让他咳了好几口血。

“干!”

“太强了!”

“恐怖的家伙!”

“还好骨刀刀刃没崩!”

张小卒被黑巨猿的强大打击的想哭,明明是自己拿着刀去砍人家,可砍完之后自己竟然抱着刀暗暗庆幸刀刃没崩,这是什么鬼道理啊。

黑巨猿似乎不想再和张小卒玩闹,嗯,在它眼里张小卒的全力闪躲与反击或许就是小孩子的玩闹,它纵身追上张小卒一把抓住他,然后几个纵身往崖下攀爬。

这次没有走之前那面崖壁,而是从它和火鸟大战的那面峭壁往下去。

一口气下到云彩下面,黑巨猿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身子一荡跃进了崖壁里。原来垂直的崖壁上有一个极其开阔的岩洞,它身子一荡飞进了岩洞里。

啾——

一道清脆的鸣叫声从岩洞深处传出。

张小卒的脸当场就绿了,这鸟叫声他熟悉啊,不就是那火鸟的叫声嘛。

这他娘的!

这他娘的,怪不得给老子一把刀,原来是要攻打火鸟的老巢!

黑爷爷,能先把我送回上面去吗?

第七十章 朱果

洞扁圆,极宽,极高,洞壁及地面尽是白灰粉末,看上去像是长期受烈焰烘烤形成的。

地上有许多巨大的爪印,和火鸟的爪子很像。

洞内时而有热风吹鼓出来,又有“啾啾”的鸟鸣声传出。

种种迹象表明,此洞必是那火鸟的巢穴所在,并且洞里还有其同类,听叫声似乎还不止一只。

张小卒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心说在这么狭窄的空间和火鸟斗,火鸟喷一口火,躲都没地方躲,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可黑巨猿根本不和他啰里啰嗦,也不允许他啰里啰嗦,伸手在他背上一拍,他当即如滚地葫芦般往洞里滚去。

洞蜿蜒向下,并且坡度很陡,黑巨猿嚯嚯有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往下滑,张小卒滚在它前面,想停都停不下来。

张小卒本以为很快就能到达岩洞尽头,看见火鸟的巢穴,哪知一路往下滑落,小半个时辰后仍然没到尽头,但是空气的温度在不断提升,迎面扑来的热气已经让他感觉难以呼吸。

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只有黑巨猿嚯嚯地叫声,这黑厮好像玩得很高兴。

又转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一抹光亮,张小卒的神经瞬间绷紧,握紧骨刀挡在面前,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前方的光亮不是正午太阳发出的那种白炽亮,而是像炭火燃烧的火红亮,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火鸟的火焰发出的光亮,所以说前方就是火鸟的巢穴,并且他也清晰地听见火鸟的叫声由光亮处传来。

眼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张小卒只祈求黑毛畜生不要坑他。

随着距离的拉近,光亮越来越强,同时温度也越来越高,张小卒已是满身大汗,热得快要窒息了,可是温度仍然在极速提升,这不禁让他苦闷无语,感觉或许根本不需要火鸟出手,光热就把他热死了。

“干!快停下!快停下!”

张小卒突然止住脚步惊叫起来,因为他发现前面的路断了,再往前是一个大坑。视线原因,他暂时看不到坑有多深,更看不到坑里面是什么,这要是火鸟张着嘴巴在下面候着,他们两个一头栽进人家嘴巴里,来一个千里送口粮,那可就搞笑了。

“嚯嚯——”

黑巨猿玩得正高兴,哪会管张小卒的大吼大叫,拿大脚板子怼着张小卒往前跑。

“大黑鬼,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张小卒气急败坏地叫骂,但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叫,他被黑巨猿硬生生推下大坑,双脚悬空,身体往下方坠去。

张小卒慌忙往下看去,并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万丈深渊,更不要是火鸟的火盆大口,他的祈祷很有效,下面既不是万丈深渊也不是火鸟的火盆大口,而是赤红滚烫,咕噜咕噜翻滚着的赤色岩浆。

“狗日的!”

张小卒脸色惨白,满腹苦水,心说落进这地底岩浆里,还不如跌落万丈深渊,亦或是落进火鸟的火盆大口里呢。

说时迟那时快,张小卒发现坑底并不是尽被岩浆所覆盖,岩浆暴露的区域只在大坑正中间,直径约莫三四丈长的一个圆形池子,而池子四周皆有很大的落脚空地,当即拧身横纵,朝一块凸起的光滑岩石跃去。

呼——

呼——

孰料张小卒前脚刚落地,后脚就有两道火龙迎面袭来,冷不丁地吓了他一跳,同时听见两道鸟鸣声。吓归吓,可他一点也不慌张,轻松一个纵跃就躲开了两道火龙的攻击。

其实他心里一直提防着呢,坠下大坑时他第一时间寻找的就是火鸟的身影,因为在他心里火鸟是最危险的存在,可是目光扫过整个大坑并未找到火鸟身影,所以他不得不警惕并防备着。

原本他理所当然的以为火鸟藏身岩浆中,于是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岩浆池上,孰料火鸟并没有藏在岩浆里,而是躲在坑边岩壁上的石洞里,这也是他为何会被下一跳的原因。

啾——

啾啾——

两只火鸟从石洞里走出,敌视地冲张小卒和落在岩浆池另一侧的黑巨猿大声鸣叫,像是在质问他们为何乱闯它们巢穴。

张小卒目光落在两只火鸟身上,不由地微微愣神,因为这两只火鸟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地,像鸭子一样。它们身上光秃秃地,只有稀疏细软的绒毛,没有一根大翎,也没有赤色的火焰,且叫声稚嫩,这显然是两只幼鸟。

不过,虽是幼鸟,可体型还是巨大的,比成年的大雕还大。

张小卒禁不住扶额,心说难怪黑毛畜生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就知道巢穴里只有两只幼鸟,根本不足为惧。

呼——

呼——

又两道火龙袭来,不过比刚才那两道火龙弱了太多,甚至都没喷到张小卒身上就自行溃散了。显然,这两只幼鸟的道行甚浅。

啾——啾啾——

两只幼鸟似乎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玩火的功夫尚浅,对付不了张小卒,于是撅着脑袋冲向张小卒,看架势是要用嘴啄他。

张小卒骨刀一扬,对准蹒跚冲来的两只幼鸟,但马上又把骨刀收了起来。因为骨刀是从大火鸟身上拆下的骨头,用大火鸟的骨头斩杀它的幼儿,未免太过残忍。

嘭!

黑巨猿纵身越过岩浆池,落在张小卒和两只火鸟中间,落地时巨大的冲撞力把两只蹒跚的幼鸟震倒在地,它伸手一抓,两只幼鸟落入掌中,然后转身走向岩浆池。

张小卒头皮发麻,知道两只幼鸟落在黑巨猿手里断无活命的可能,觉得黑巨猿赶尽杀绝未免太毒辣,可转念一想,自己以前逮兔子掏鸟窝挖田鼠,不也都是一窝端么,甚至若是认真比较起来,他和小伙伴们对付猎物的手段要比黑巨猿残忍狠辣的多。

弱肉强食,无可厚非。

黑巨猿抓着两只幼鸟走到岩浆池边,一把揪掉了它们的脑袋,鲜血顿时从腔子里喷出,它手对着虚空一引,喷射出来的鲜血似活了一般,在空中汇聚成一道血流,朝着它指引的方向落去。

滋滋滋——

鲜血落在岩浆池里,顿时发出滋滋的响声。

张小卒扛着令人窒息的炙热,走到黑巨猿身旁,他忍不住佩服自己,感觉自己这具身躯已经炼得冷热不侵了,身体结冰冻不死他,直面岩浆也只不过是让他呼吸困难,外加皮肤炙烤得生疼,完全在他承受范围内。

他觉得自己真应该好好感谢黑巨猿,若不是黑巨猿残忍的摧残与蹂躏,他怎能在这短短几天内连就这冷热不惧的强悍体魄。

张小卒在黑巨猿身边站定,目光好奇地看向血流溅落的位置,看清后不由地惊咦一声,他发现黑巨猿正在用火鸟的血浇注一棵通体火红的植株。

这棵小小株苗竟然无惧炙热高温,直接扎根于赤红岩浆里生长,实在让张小卒感觉不可思议,顿时惊奇打量上下。

植株通体火红,和岩浆一个颜色,若不细细观瞧,根本发现不了。约莫一尺高,茎上只有五片叶子,每片叶子约莫两寸长,呈两头尖中间宽的梭子形,茎的最顶端生长着一个花骨朵,花骨朵要开未开,含苞待放。

只看一眼,无需任何猜测,张小卒就万分肯定此植株绝非凡物。能生长在岩浆里的植株,用屁股想也知道不是凡物。

张小卒看见火鸟的血热浇注在火红植株上,它的茎、叶和花骨朵像是得到了养料的灌溉,变得越来越鲜艳,尤其是花骨朵,竟然张开了些许。

随着血液的不断浇灌,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开,最后完全绽放开来。

奇怪的是并没有张小卒想象中的芬芳花香,而且只有三片花瓣,更奇怪的是花骨朵中间竟然不是花蕊,而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圆形果子,果子表皮光滑,但不是通体红色,而是有一道螺旋的黑色条纹,从底下一直盘旋到顶端。

咕噜——咕噜——

花朵盛开,露出藏在里面的果实,岩浆突然剧烈沸腾,而且无风起浪,炽热的浆水掀起一道道波浪,从池边涌向池中心,最后狠狠拍打在火红植株上。

霎时间,火红植株就像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上飘摇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波涛吞噬。

黑巨猿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火红植株被暴躁的岩浆吞噬,竟在池边坐了下来,抓着一只火鸟的双腿,把火鸟身子伸到岩浆上方,悠哉悠哉地烧烤起来。

这次它倒没有贪心地独吞两只火鸟,而是把另一只扔给了张小卒。

黑巨猿不担心,可张小卒却紧张万分,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火红植株顶端的朱果,生怕它被波涛拍落掉在岩浆里。盯了半天,盯得两个眼珠子都酸了,也不见朱果出问题,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抓起地上的火鸟,学着黑巨猿的样子放在岩浆上烤起来。

两只火鸟先后烤熟,一猿一人吃得满嘴流油,差点没连舌头一起吞进肚子里,这幼鸟的肉比那成年的鲜美一百倍。

张小卒本以为会在两只幼鸟身上再寻得两把骨刀,却不料寻遍两只幼鸟的每一根骨头,也没找到一根和骨刀相似的骨头,心里禁不住失望,猜测可能是幼鸟太幼小,体内尚未长出此骨。

张小卒又围着大坑转了几圈,一寸一寸土地仔细搜寻,期望能找到一些其他宝贝,结果除了鸟毛和鸟粪,以及一堆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白骨,啥东西也没找到。只能回到池边坐下,望着池子中央的火红植株发呆。

他知道黑巨猿在等,等那鸡蛋大小的果子成熟。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三四天,也可能是五六天,洞里无日月,辨不清时间,张小卒只知道他睡了好几大觉,也不知是第几觉醒来后突然发现岩浆池不知何时平静了下来,浪涛没了,气泡也不冒了,甚至连涌动也不涌了。

那朱果胀大了几分,整体变得通透了些,颜色也由之前的亮红色变成了深红色,半透明的表皮下似有莹光流转,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突然间,火红植株的茎、叶和花朵开始褪色,红色全都往顶端的果子涌去,使得朱果的颜色愈加深红。

当茎叶和花朵的红色尽数褪去,整株植株迅速枯萎,与此同时奇异的香味自朱果身上散发开来,沁人心脾的甘甜果香,馋得张小卒口水如瀑布一样从嘴角哗啦哗啦直流。

黑巨猿亦是垂涎三尺,对着朱果虚空一抓,将其连根拔起。

张小卒眼巴巴地望着朱果连根带叶地飞进黑巨猿手中,渴望它大发慈悲分自己一口吃,让自己尝尝朱果的味道,否则必将抱憾心中,夜不能寐。

第七十一章 石门

黑巨猿动作极尽温柔,如慈母轻抚幼儿,小心翼翼地把朱果从枯茎上摘下,眼珠子眨也不眨,眼里尽是贪婪之色。可最终它却没有一口吃下朱果,反而眼一闭牙一咬,把朱果递到张小卒面前。

“给——给我了?”

“真的给我了?”

张小卒接过沁香扑鼻的朱果,好似做梦一般,万万想不到黑巨猿竟然舍得把整颗朱果都给了他,昂头看见黑巨猿心如刀割、泪眼滂沱的脸庞,他不禁铭感五内,潸然泪下,对黑巨猿大礼拜谢。

“猿兄忍痛割爱,让小弟既感且佩。”

“日后但有差遣,无不竭心尽力。”

“小弟定细细品尝,将此果美妙滋味铭记于心,不负猿兄赠果之情。”

张小卒被黑巨猿的大方大气大度深深感动,尽管他猜测黑巨猿此举是在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高看黑巨猿一眼,觉得它虽为畜生,但恩怨分明,知恩知报,比某些心胸狭隘的人强多了。

朱果汁多肉嫩,入口即化,清香四溢,瞬间塞满整个口腔,侵入腹腔脏腑,令人心旷神怡,美妙不能自已。

张小卒本想留一口给黑巨猿尝尝味道的,可一口下去就停不下来了,咔咔几口就吃了个精光,然后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回味美妙滋味。

黑巨猿把头扭向一旁,不去看张小卒欠揍的表情。

“哎哟——”

张小卒正回味着朱果的美妙滋味,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好似五脏六腑突然拧在一起,疼得他忍不住捧腹大叫,紧接着一股洪荒之力往下直冲,不可阻挡。

“干!”

张小卒夹着屁股朝一角跑去,急躁躁地在光线昏暗的角落蹲下,拉开闸门,让腹中汹涌澎湃的洪荒之力一泻千里。

嘭嘭噗噗——

啊——

小半个时辰后,张小卒脸色蜡黄,泪流满面,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虚脱而死。他的双腿在剧烈的颤抖,已经挪不动窝了,可腹中仍有洪荒之力在冲撞闸门,不得不拼尽吃奶的力气往前挪了两步。

噗噗砰砰——

“猿兄,救命啊!”

黑巨猿捏着鼻子尽可能地远离张小卒,见张小卒往它这边挪动,当即大怒,抓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过去。

“啊——”

“黑毛畜生,你害我好苦啊!”

“狗日的,你吃什么呢?”

“你——你——你——”

“欺人太甚!”

张小卒远远瞧见黑巨猿正在啃食东西,细细观瞧,发现是一块像红薯样的东西,皮红肉白,那么大一点给它塞牙缝都不够,可它明显是不舍得吃,正拿门牙一点点地往下刮,甚至还恶心地用舌头舔。

张小卒脑子里略一搜索,就想到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是朱果的根茎,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朱果身上,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地瓜一样的根茎,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此刻看到黑巨猿对朱果根茎的稀罕模样,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黑巨猿算计了。

什么心如刀割、泪眼滂沱,狗臭屁,全都是装出来给他看的,它是在用朱果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惦记朱果的根茎。

事实上,色香味俱全,无比诱人的朱果,是此植株迷惑人的毒物,而它真正的好东西却是隐藏在枯茎下,躲在岩浆里皮红肉白的根茎。

“欺人太甚!啊——”

“拉死我了!”

张小卒提腿迈步,挪了一个窝,暗暗咬牙发誓,若有一天打得过黑毛畜生,一定弄一麻袋巴豆给它灌下去,让它也体验一下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小卒腹中绞痛终于散去,闸门终于可以安心闭合,他艰难地捡起一块石头清理了下闸门口,然后手脚并用往前爬了几步,虚脱地趴在地上,感觉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了。

嗡!

突然一道嗡鸣声在张小卒耳边响起,与此同时他浑身汗毛根根倒竖,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感觉就像被人用利剑抵住了喉咙。一瞬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手拍地面借力翻滚、起身、后跃,同时看向危机感传来的方向。

一眼望去,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只见黑巨猿不知何时把挂在脖子上的神弓取了下来,并握弓拉弦,而瞄准的目标正是他。

被神弓锁定,张小卒只感觉整个世界刹那间失去色彩,变成了没有生机的灰白色,阵阵死气压迫而来,让他禁不住生出无力反抗的颓败感,心想不如就站在原地不动,等着被一箭射死好了。

嗖!

没有给张小卒过多反应时间,黑巨猿手指一松,银色箭矢破空而出。

“呔!”

张小卒怒喝一声,稳住心神,骨刀扬起,幸而他拉了一路屎也没把骨刀丢下,否则此刻手里连把武器都没有。

当!

骨刀砍在银色箭矢上发出一道震耳的撞击声。

张小卒没有和银色箭矢硬刚,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力气改变了银色箭矢的轨迹,因为他身后很近处就是岩壁,银色箭矢来不及调转方向继续追踪目标,射在了墙壁上。

轰!

碎石纷飞,岩壁被银色箭矢炸出一个几丈深的大坑,整个坑洞都震动起来,似乎不堪撞击即将坍塌。

张小卒冷汗直流,他感觉得出,黑巨猿不是和他开玩笑,而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黑巨猿双膝一屈一蹬,身子平地而起,跃上坑洞上方的入口,随后面色冷酷,盯着张小卒再次拉动神弓。

嗡!

整个坑洞里的空气都震动起来,它竟把神弓拉动了十寸,一根耀眼夺目的银色箭矢出现,带着摧毁一切的爆炸性力量。

张小卒拉动六寸,射断火鸟翅膀,黑巨猿竟拉动了十寸,这一箭之威可想而知。

刚才那一箭只是让张小卒生出无力反抗的颓败感,而这一箭是真正地让他无力反抗。他感觉四周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他的四肢躯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捆缚,哪怕动一下指头都做不到。

张小卒双目突然龇圆,脸上露出无限惊恐的表情,因为他看到了极为恐怖的画面。确切点说,画面是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的。

数不尽的断肢残臂、枯骨头颅堆叠在一起,铸成一座矗立云霄的尸山,无数怨魂漂浮在尸山周围,嘶吼着、哭嚎着。尸山下方是一片红色汪洋,是鲜血汇聚而成的血海,一只只厉鬼伸着双手想从血海里爬出来,却被一个又一个浪头拍进海底。

骤然间,张小卒看见尸山倾倒,血海倒灌,齐齐往他奔涌过来。他吓得拔腿逃跑,但惊恐地发现双腿动弹不得,原来是被数不清的厉鬼擒住了双腿。他急忙挥剑斩断厉鬼的手臂爪子,然后拔足狂奔。

然而尸山倾倒、血海倒灌,波及范围何其之广,奔涌速度何其之快,任他跑得飞快,可还是眨眼间就被追上。

眼看就要被尸山血海吞噬,张小卒深感绝望之际,视野的尽头突然出现一片白茫茫雾蒙蒙的区域,他禁不住大喜,这白茫茫雾蒙蒙的空间他之前来过,那雾蒙蒙的空间里藏着大海,躲到雾里去潜到海里面,说不定就能躲过此劫。

张小卒也顾不得雾蒙蒙的空间会不会被尸山血海侵蚀了,因为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像上次抵抗寒流一样,抵挡得住身后的尸山血海,停下脚步转身抵抗必死无疑,雾蒙蒙空间被侵蚀也是死,那还不如躲进雾蒙蒙的空间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眼看差几十步就能冲进雾气里,张小卒却突然停下脚步,不是他想停,而是不得不停,因为前面有一扇巨大的石门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张小卒抬头仰望,石门高不见顶,又往两侧观望,宽亦不知几许。

他没有去寻其他路,虽然不知为何,似乎冥冥中他早就知道,想进入雾气空间只此一条道路。

想进去,那就推开石门。

张小卒凝目皱眉走到近前,双手按在两扇石门上,使尽吃奶的力气,可是石门纹丝未动。

高不见顶,宽不见边,巨大的石门让张小卒颓然无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妄图挪动两座大山,当真愚昧可笑。

“不!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雀儿还在家里等着我!”

“乡亲们还在受旱灾荼毒!”

“亲生父母还未寻到!”

“我不能死!”

“力量,我的力量呢?我不是有万斤之力的吗?为何如此羸弱,我的力量呢?”

张小卒不屈怒吼,于绝境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似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乳白色光柱,倾泻在他身上。

“啊——”

张小卒振臂咆哮,感受到磅礴的力量正灌入身体,他感觉得到这不是别人的力量,这力量本就是他的,是他从小到大一天天锻炼积累的力量,是他进入黑森林后不断在死亡边缘挣扎努力拼搏得到的力量。

轰!

力量的灌注让张小卒的身躯突然膨胀长大,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快速增长,肌肉血管都在扩张延伸。

随着身高的快速拔升,他的视野逐渐开阔,他看到了石门两侧的门轴,昂头看到了门顶。回身望去,哪有什么尸山血海,不过是几块烂肉,几根枯骨,一滩血渍而已,统统一脚踢飞。

张小卒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并不是他变成了巨人,而是方才不知为何他变得只有蚂蚁那么点大,此时不过是恢复正常身躯而已。他伸出双手,按在两扇石门上,缓缓用力。

石门依然沉重,但已不是不可撼动。

咔咔咔——

门扇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石门大开,门后并无奇景异色,就是张小卒先前来过的那个雾蒙蒙空间,风声依旧,涛声依旧。

张小卒知道,那里面有大海,无际无边、波涛汹涌的大海。终有一天雾气会散去,大海会露出她的面目。

哗啦——哗啦——

地上两指宽的水流竟然拓宽了,变成了丈宽的溪流,清澈的流水哗啦作响。

张小卒看见,溪流的源头变了,是从被他推开的石门外流淌而来,举目望去,似乎从遥远的天际而来,望不到初始的源头。

突然,张小卒眼前一阵恍惚,视野交错,坑洞的景色逐渐出现在他眼前。短暂的失神过后不禁悚然一惊,想起自己正身处险境,急忙看向黑巨猿所在,却发现黑巨猿不知何时已经收起神弓,正躺在面前不远处呼呼大睡。

张小卒不由地长舒一口气,同时摇头苦笑,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这头黑毛畜生戏耍了。显然黑巨猿并无杀他之意,否则他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不过看到黑巨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张小卒又禁不住疑惑,难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吗?可是他感觉只有一小会儿而已,顶多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若是让他知道黑巨猿已经睡了两大觉,不知心里会有何感想。

第七十二章 开力门

黑巨猿呼噜声震天,看似睡得深沉,实则警醒得很,张小卒甫一挪脚,它就睁眼醒来。

“啊,哈哈,猿兄,你睡醒啦?”张小卒神情尴尬,挠着后脑勺干笑道。

他心里正盘算坏主意呢,想偷偷摸过去,对着黑巨猿的鼻梁狠狠踹一脚,以报拉稀之仇,哪想到黑巨猿睡得这么警醒,刚迈脚就把它惊醒了。望着黑巨猿投来的目光,慌忙转移目光,不敢与之对视,有做贼心虚之嫌。

黑巨猿上下扫了张小卒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忽然,它起身一拳轰向张小卒。

“干!”

张小卒心里正为拉稀之仇憋着气呢,又见黑巨猿一睡醒就动手虐他,简直把他当沙包一样玩虐,不禁怒从心头起恶由胆边生,怒骂一声,一拳迎了上去。

两拳相撞,砰地一声,巨大的撞击力激得空气震荡,卷起地上一摊尘土。

噔噔噔——

张小卒连退十大步,稳住身体,表情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右拳。

其实刚才拳头甫一出击,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力量竟然超出他预计施展的一倍之多。简单点说,他这一拳失控了,他本打算施展十成力,结果拳头挥出去时却是二十成力。

也就是说他的力量暴增一倍,可他自己并不知道。他自是震惊不已。

但最让他震惊的却是和黑巨猿对拳之后体能的波动,在这之前他体能虽强悍蛮横,可储存体能的身体就像一个容量有限的水桶,消耗一点少一点,需要进食饱含能量的食物,亦或是极其缓慢地自行恢复,但是刚才一拳碰撞之后,他清楚地感觉到消耗的体能开始快速回补,双掌掌心里似是生了两处源泉,不停地往外喷涌力量。

“这是——”张小卒双掌摊在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掌心,心中大胆猜想让他激动地身体颤抖,“这是——力门吗?”

“我——我贯通力门了吗?!”

张小卒心里不敢确认,他战门先天闭塞,想要开启战门需要十方妖丹,哪这么容易就贯通战门。可是双掌掌心源源不绝的力量,又让他不得不怀疑。

“再来!”张小卒突然看向黑巨猿大喝道,把左手中的骨刀掷于地上,捏了捏双拳骨结,欲与黑巨猿来一场力量的碰撞。

咚咚咚——

黑巨猿似是被张小卒的战意点燃,人立而起,双拳捶打胸口,随即朝张小卒勾勾小拇指。

张小卒为了印证体能是否可以自行恢复,力量是否源源不绝,自己是否真的贯通了战门,所以一动手就是全力施为。寒潭舞姿展于脚下,速度快如闪电,扭腰拧身,摆臂挥拳,这一拳看似扭捏娇柔,可却是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吼——

黑巨猿同样一拳轰出,同样的扭腰拧身,摆臂挥拳,二人竟如师出同门。

砰!

两拳相撞,震耳欲聋。激荡的空气以二人为圆心,卷着地上尘土往四周涌动。震得坑顶碎石簌簌落下。

张小卒身体暴退十余丈,黑巨猿亦往后退了三大步。

“多谢!”张小卒朝黑巨猿拱手致谢,显然黑巨猿控制了力量,有意陪他练拳,否则以黑巨猿一拳之威,他怕是要爆体而亡。

“再来!”张小卒大喊一声,再次冲向黑巨猿,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大开大合,不闪不躲,就是要和黑巨猿进行简单粗暴的力量碰撞。

砰!

砰!

砰!

一连对了四五十拳,每一拳都是全力施为,张小卒终于耗尽了力气,被黑巨猿一拳轰飞,撞在洞壁上摔落地面。

张小卒死鱼一样趴在地上,细细感受着双拳掌心泉涌一般的力量,消耗的体能在快速恢复。虽远不及他消耗的速度,但并不是怪战门不给力,而是因为他消耗得实在太猛,每一拳都不留余力硬碰硬,没有取巧,没有花招,换做任何一个人也恢复不过来。

“哈哈——”

张小卒翻身仰面,畅怀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方才平复心情慢慢收声。

笑罢,他爬起身朝远处的黑巨猿行跪拜大礼,叩首道:“多谢猿师调教点拨,请受弟子一拜。今后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这一次他是发自肺腑的感谢。

即便是称一头畜生为师,他心里亦无点半介怀。

战门的贯通让他恍然明悟,黑巨猿一直在帮他修炼,雪山之巅的体能强化,丹炉里的洗髓伐脉,鱼珠以及刚才服用的朱果,他虽然叫不出这些天材地宝的名字,但是可以十分肯定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想想就知道了,贯通三大战门需要十方妖丹,平均下来贯通一个战门就需要三又三分之一方妖丹,也就是说可以认为这几天黑巨猿施用在他身上的各种天材地宝的价值,等同于三又三分之一方妖丹的价值,甚至要远超过三又三分之一方妖丹,可见它们的价值定然不菲。

一人一畜,无恩无情,素不相识,就把这么多天材地宝无偿地给他使用,张小卒如何不对黑巨猿感激涕零。

另外,黑巨猿拿神弓射他那两箭,张小卒也想明白了,黑巨猿是有意把他逼入绝境,逼他将这些时日打熬积攒的力量爆发出来,配以各种天材地宝的滋养和功效,踢出临门一脚,一举贯通力门。

黑巨猿正对张小卒端坐,神情严肃,完完整整受了张小卒九拜。此时它哪还像一头黑毛畜生,分明就是一位严厉的师父。

它脑袋微昂四十五度,很是高傲。

黑巨猿伸手指了指被张小卒掷在地上的骨刀,示意张小卒捡起来。

张小卒照做后被黑巨猿抓进手中,跃上坑洞入口,往洞外进发。

虽然是一路上坡,但黑巨猿的速度极快,只用了一刻钟多点的时间就出了洞口。

太阳已落西山,天色正是将黑未黑之际。

东方天际,一轮又大又红的圆月正缓缓升起。

黑巨猿对着初升的圆月怪叫一声,好似被烙铁烧了屁股一样,火急火燎地往崖下攀爬。

张小卒起初不解黑巨猿因何着急,但盯着天边的圆月看了一会后突然明白了,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是寒潭起舞的重要日子。黑巨猿这是着急去那个白雾氤氲的山谷,欣赏寒潭上的翩翩舞姿。

甫一想明白,张小卒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激动之情直冲脑门,身体甚至抑不住地颤抖起来。

对寒潭舞姿他充满了渴望,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用十年阳寿能够换取一次近距离欣赏寒潭舞姿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他把变强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寒潭舞姿上。可是在他变强之前他又不敢去寒潭,因为有太多的凶兽,弄不好舞姿还没看一眼就被凶兽撕食了。

而现在黑巨猿竟然要带他去寒潭那里欣赏舞姿,有这位超级大佬罩着,什么猛虎、大蟒的,都是弟弟,不足为惧。

梦寐以求的机缘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拍在脸上,让张小卒如何不激动。

嘭!

黑巨猿赶路都是用蹦的,一纵几百丈,一个山头直接蹦到另一个山头,一路上惊飞野鸟无数。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一处山谷出现在张小卒视野里,山谷里水汽弥漫,遮挡视线,看不真切。

黑巨猿停在谷口。

和张小卒梦里梦到的一样,谷里似乎有神奇的魔力,甫一靠近山谷黑巨猿身上的野性和凶性就全都收敛起来,他把张小卒放在地上后,使劲抖掉粘在身上的灰尘和花草树叶,还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擦了擦它头上的黑毛。

朝张小卒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又比划一通,示意张小卒把骨刀收起来,不要对起舞的仙女不恭敬,然后便不再管张小卒,迈步朝谷里走去。

张小卒只感觉山风拂过,带走了他所有的忧愁和烦恼,让他内心一片祥和宁静,看什么都感觉亲切友善,即便是一株草叶,看在眼里都感觉草叶在向他招手微笑。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失去自我思想,并不是被邪术魅惑了。

“真是一个神奇的山谷!”张小卒抑不住赞叹,他喜欢祥和宁静的感觉,并享受这种感觉。学着黑巨猿的样子,抖落身上的尘土和花草树叶,又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搓了搓,把额前的头发擦得水滑透亮。至于骨刀,实在不舍放下,只好心中告一声罪,拿在手里进谷。

进到谷里,按照梦中记忆,会感受到刺骨寒冷,但是张小卒并未感受到。他不得不再次感激黑巨猿,雪山之巅的打熬和鱼珠的滋补,让他身体极具耐寒性,普通的寒冷他根本感觉不到。

“或许打一开始它就打算带我来这里的。”张小卒心里不由猜测道,且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谷里已经来了许多动物,野猪、野狼、野兔等等等等,甚至还有老鳖和螃蟹,还有许许多多张小卒叫不出名字的,着实让他开了一次眼界。

弱小的动物因受不了寒冷侵蚀,远远地就停下脚步,找一处视野开阔的位置静静等待起舞时刻。

张小卒走到梦里黑野猪所在的位置,前后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动物并无太大变化。又往前走到三目天狼王的位置,往前看去,忽然发现吊睛猛虎和那条青碧大蟒都还没来,禁不住猜测不知是不是和黑野猪、三目天狼王一样,再也来不了了。

少了这几头猛兽,寒潭四周空旷了许多,但其他方向相同的距离,还有许多强横的猛兽,如大鳄、雄鹰、黑熊等等,让张小卒惊奇不已的是,还有一头大黄牛。

张小卒的目光往前看去,发现距离寒潭只剩一百多步的距离,前方黑巨猿已经在冰晶上站定,它距寒潭只差十步之距,看它的动作它显然还想更往前一点,只可惜身体往前一点就瞬间结出冰晶,吓得它不得不赶紧收回。

“不知我能靠寒潭多近?”张小卒怀着期待与好奇,迈步往前走去。

当跨入百步距离时,张小卒终于感觉到了寒冷,并且每往前走一步寒冷就成倍递增。

五十步的距离,张小卒已经感觉到冰冷刺骨,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微微颤抖起来。

又往前十步,睫毛发梢和汗毛上都起了冰晶,骨缝里就像有锥子往里面硬钻,上下两排牙齿得得得地掐个不停。

最终,张小卒抱着膀子停在距寒潭三十五步的位置,不敢再往前挪半寸。

第七十三章 寒潭历险

月光洒落山谷,落在袅袅水雾中,恍恍惚惚,让整个山谷平添几分神秘色彩。

碧水寒潭,不见涟漪,幽静深邃,似万丈之渊。

当月悬半空,朦胧月影映在寒潭水面上时,光滑如镜的水面忽地动了,圈圈涟漪自寒潭中心往四周扩散荡漾,与此同时水面正中心慢慢凸鼓起来,似有东西即将破水而出。

一袭鹅白轻纱包裹着一具婀娜身姿由那水面缓缓浮出,其长发如水如墨,轻依白纱垂至腰间,其脖颈颀长,双峰挺拔,臂如藕节,腰若垂柳,臀翘浑圆,玉腿纤纤,亭亭而立,脚弓如月,巧戏碧波。

望着缓缓浮出水面的婀娜身影,张小卒一时间竟看痴了。

虽隔着袅袅水雾,身影朦胧,看不清脸庞和肤色,可愈是让他感觉此女貌美不可方物,哪是人间能有,定是那天上的仙子落凡尘。

照往常惯例,婀娜身影浮出水面后就会翩翩起舞,可是这次她却没有着急起舞,竟然面朝张小卒盈盈一拜。

张小卒不禁一愣,随后面红耳赤,觉得自己赤身裸体,面貌丑陋,实是唐突佳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过婀娜身影紧接着就点足起舞,化解了张小卒的尴尬。

纤纤擢素手,点指若摘星;长发漫漫舞,藕臂抒柔情;柳腰扭出千般风情,玉腿摆尽万种妩媚;纤足戏水,皎皎动人心。

此女只应天上有,此舞亦如是。

一曲舞毕,张小卒怅然若失,还想再来一曲。不是想要学习舞蹈,而是纯粹的想要欣赏。

和所有动物一样,张小卒也缓缓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慢慢回味曼妙舞姿。

张小卒距寒潭仅有三十五步之距,虽水雾袅袅看不清佳人的肤色容貌,但朦朦胧胧中已经可以看清舞蹈姿势,再加上他天赋异禀,悟性和记忆力俱佳,遂此刻脑海里细细回想,虽没了原有的风情韵味,但每个动作都准确地还原出来。

“公子,随奴家来。”

忽地,一道软糯清脆的好听声音在张小卒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

张小卒诧异地睁眼看去,一张绝世容貌跃入他的视野,一瞬间惊艳窒息,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失了色彩,唯眼前这张靓丽面庞耀眼夺目。

张小卒好是懊悔,没有听村长爷爷的教诲多读书多识字,否则就不会腹中缺词,形容不出眼前这张容颜的绝世之美。可是他又觉得,即便听了村长爷爷的教诲,读万卷书识万千字,也表达不出这张容颜的美丽,因为这张容颜美得不可方物,再优美的词藻在这张容颜面前也要失色。

若非要形容一下,张小卒只想到四个字:一想之美。意思就是心中想她有多么美,她就多么美。

白纱女子自称奴家,秋眸似水,眉梢带情,嘴角含笑,望着张小卒,伸出芊芊素手。

“哦,哦。”张小卒傻了一般,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声,心中既羞臊又甜蜜。

羞臊是因为他没穿衣服,竟裸着身子站在佳人面前,实是无礼放肆。

甜蜜,佳人相邀,自是欢喜。

“公子?”白纱女子莞尔一笑,伸出去的白嫩小手微微往前一送,提醒张小卒。

“哦,好。”

张小卒忙点头,尴尬地伸出他的粗茧大手与白纱女子的手握在一起,只觉小手柔弱无骨,让人不敢用力,生怕一下握坏了,可又想把整只手都握进掌心,哈几口热气在上面,因为这只小手实在太凉了。

小手牵大手,白纱女子前面走,张小卒后面跟着。踏上寒潭水面,慢慢沉了下去。

张小卒看见黑巨猿满脸焦急与暴怒的神情,心里不甚得意,觉得黑巨猿在忌妒他,这黑厮还想伸手拽他,不让他随仙子而去,明显是想破坏他的机缘造化,心肠实是歹毒,你看遭报应了吧,被寒潭冻住了吧,真是活该。

“公子。”

一声呼唤响在耳边,如燕语莺啼,煞是好听。

“到了吗?”

张小卒收回视线,看向身旁佳人,可是却没有看到佳人身影。

“公子。”

又一声呼唤响起,耳边缭绕,勾人心魂。

张小卒听见声音是从脚下传来的,忙低头去看,看见幽深寂静的潭底静静地躺着一个婀娜身影,正是从他身旁消失的佳人。其眼睑闭合,双臂帖在身侧,双腿伸直,平整地躺在那里。

她浑身上下,竟无片物遮身,就这么赤裸地暴露在张小卒视野里。

张小卒只觉口干舌燥、血脉喷张,忍不住就要冲下去一亲芳泽。

吼——

忽地,一声怒吼穿透幽深的潭水,传进张小卒耳朵里,并在他脑海里炸响。

张小卒身体猛地一颤,嘴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冰冷的潭水灌进他的口中,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正在水底,脑子里还隐约记得是怎么下来的,霎时间汗毛倒竖,尾椎骨直往上窜寒气,手脚并用往水面游,看都不看潭底一眼,因为他知道能在不知觉间迷惑他神志,并把他引入潭底的东西,绝非善类。

既非善类,又怎会轻易放他离去。

张小卒正拼命地往上游,突然感觉到两只脚腕一紧,似乎是被什么缠住了,紧接着就传来巨大的拉扯力,要把他拽下去。

他忙低头往下看,看是什么缠住了自己的脚腕,这一看吓得他头皮发麻,只见两束胳膊粗的头发紧紧的缠绕住他的脚腕,并且有更多的头发从潭底冒出,快速地向他涌来。

惊魂间,他急忙挥动骨刀,想要斩断缠住脚腕的头发,可是手刚一动两只手腕就是一紧,也被头发缠住了。他手脚拼命挣扎,可头发的力量奇大无比,竟挣脱不动分毫。接着黑压压的头发一拥而来,把他整个身体都缠裹起来,只留了一个脑袋在外面。

黑发缠裹着他,把他拽向潭底。

“猿师,救命啊!”张小卒心中急切呼唤,他知道黑巨猿早就察觉出了危险,否则也不会用吼声唤醒他的神志,可是想到寒潭之冷,黑巨猿连靠近都靠近不得,又能有什么办法救他呢。

张小卒挣扎不动,只能望向潭底,想知道害他的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女人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容颜依旧那么绝美,身上依然无片物遮身,张小卒看了后依然口干舌燥,只不过血脉喷张变成了心惊胆寒,他看见缠裹拖拽他的头发,正是从这个女人头皮里冒出来的,实是恐怖。

触手一样的头发快速地收缩,眨眼间张小卒就被拽到湖底,落在了女人的身上,俯身朝下与女人面对面,他想把脸扭到一旁,但是头发束缚了他的脖子和脑袋,并把他的头往下摁去。

带着无限惊恐,千万个不情愿,恶毒无比的咒骂,以及等等负面情绪,张小卒的唇与湖底女人的唇碰在一起,柔软、冰凉,还有一股好闻的淡淡清香。

非常美妙的感觉。

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张小卒会非常愿意,因为下一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感觉到女人清香的嘴里传来一股吸力,随后他体内的力量迅速地朝女人嘴里涌去。

张小卒突然想起状元常讲的一个志怪故事,他说漂亮的女妖怪都爱吸食壮年男子的精气,她们一口气就能把一个壮年男子吸成皮包骨头的干尸。

他好想告诉状元,故事是真的,因为他正在被女妖怪吸食精气,估计不一会儿就要被吸成皮包骨头的干尸了。

忽然,张小卒感觉眉心一疼,接着他的眼前被红色糊住,并有血腥味钻进鼻孔,是鲜血在湖水里侵染开来。

水里哪来的鲜血?应该是眉心被什么东西扎破流出的鲜血。

张小卒猜测着。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个东西撑开他眉心的皮肉钻了进去,这东西好像附到了他眉心处的骨头上。

“啊——呜——”张小卒突然疼得撕心裂肺,张嘴想叫,却被女人柔软冰凉的双唇堵了个结实,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因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剧烈抽搐,他浑身每一根骨头上就好像附了一只水蛭,正在往骨头里面钻,好像要钻进去吸食骨髓。

嗡!

就在张小卒绝望之际,潭水突然猛烈震动起来,紧接着恐怖地水压从上面奔涌下来,感觉就像有一座万丈高山落进了寒潭,正挤压着潭水往下坠落。

缠裹张小卒的头发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以极快的速度缩回湖底女人的头皮里。

张小卒甫一感觉到身体脱离束缚,当即手脚并用推踢湖底,借力让身体后撤,拉开与湖底女人的距离。

湖底女人似乎没料到张小卒会挣脱,面孔狰狞地扑向张小卒,她的眼睛依旧闭着,但是眉心正中开了一道竖缝,好似一只竖眼。这只形似竖眼的裂缝睁开着,但里面空洞洞的,似乎少了什么。

张小卒哪敢让湖底女人近身,手中骨刀狠狠斩出。

噗嗤!

出乎张小卒的预料,骨刀轻而易举地砍在了湖底女人的身上,在她胸前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诡异的是,伤口皮肉外翻,白骨裸露,可是却没有一点血色。

让张小卒更为诧异的是,骨刀是何等锋利,竟然没把这个女人一斩两段。

“啊——”

湖底女人对着张小卒凄厉嘶吼,她的及腰长发猛地张扬开,显然是要故技重施,用头发束缚张小卒。

轰!

忽然,一道磅礴的汹涌激流猛烈地冲击下来,恰好撞在张小卒和湖底女人的中间,激荡的水流卷着二人往两边冲去。

张小卒大喜,急忙手脚并用,借助水流的冲力往前游去。他忙里偷闲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湖底女人正在咆哮挣扎,想要破开水流追过来,但是水流激荡,把她越冲越远。

轰!

张小卒正高兴着,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后背像是被一座大山撞上了,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寒潭边上,黑巨猿咆哮连连,吓得整个山谷的野兽四散奔逃,它手握神弓又一箭射进寒潭。它怕伤到张小卒,所以只敢拉开六寸。

轰!

接连两根银色箭矢在湖底炸开,把原本平静的湖底搅动的如山洪决堤。

黑巨猿救了张小卒一命,却又把张小卒推入新的危险。昏死过去的他被一股乱流卷入了地下河,不知冲往哪里去了。

第七十四章 守护

日悬于顶,骄阳似火。

按理说烈日炎炎的正当午,路上应该鲜有行人才是,可白云城南门外的官道上却是人头攒动。

背包的、挑担的、扶老携幼的、推车赶马的、牵牛牵羊的、提鸡提鸭提鹅的,等等等等,各色行人,拥挤在不算宽敞的官道上,推推嚷嚷,好不热闹。

行人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所有人都在往城门方向移动。

他们都是逃难的难民,想要躲进城墙坚固,有重兵把守的白云城里。

不是因为旱灾,而是因为生活在雁荡山南面的那群金发碧眼的魔鬼又杀回来了,六十八年前他们的铁骑踏遍整个南方大地,屠戮一千二百多万人,不知这一次又要有多少人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下。

大牙人,是藏在每个南方人心里的一头魔鬼,闻之色变。

有人说他们是从黑森林里冒出来的,也有人说他们一路攻城略地,从南方边境一路杀过来的,守卫南境的黑甲军已经全军覆没。

不管从哪里来的,反正是真的杀来了,不然前面城门口处为什么在紧急征兵,而且待遇还那么优厚?

一天两顿饭,五天一顿肉,一个月还有二两饷银。除此之外,家里只要有一人当兵,全家人都可以免费进白云城居住,并且官家还分配免费住处。

相反,若是一家里没一个人入伍当兵,则需要交纳足够的银钱才能进城,银钱按人头收,一个人头十两白银,不分男女老少,不分高低贵贱。

大的牲口也要交纳银钱,一个头五两白银。

此外交钱进城的,官家不会分配住处。

白云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每个城门口都设立森严岗哨,想要浑水摸鱼混进去,亦或是强闯进去,根本是痴人说梦。

这明摆着是对中下贫农强行征兵,一个人头十两雪花银,一个四口小家就得交纳四十两银子,一般人家哪拿得出这么多钱。又何况在这灾荒之年,银钱都买粮食了,哪里还有什么闲钱。

没有钱那就乖乖当兵去,亦或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可是大牙人已经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们哪敢回去。在他们看来,唯有在这高墙垒筑、重兵把守的白云城内才能安心地睡一个好觉。

常言道乱世不当兵,所以选择应征入伍的大多都是拿不出银钱的穷苦人家,优厚的待遇让他们十分乐意。甚至一家人里父子、兄弟携手入伍。而拿得出银钱的富贵人家,几乎没人愿意应征入伍。

城门口除了征召新兵的官差,还有各行各业的商人、人牙子以及青楼龟公等等。

许多人家银钱不够,又不愿意当兵,就得变卖物品,诸如鸡鸭鹅、牛养狗,又如地契田契,还有卖奴仆丫鬟奴隶的。

可喜的是,不管你卖什么,除非是一文不值的破烂货,都有商人收;可恨的是,商人黑心,乘火打劫,把价格压得极低。

如一头壮牛,平日里可卖三十两白银,城门口的商人只出价十五两。

一亩良田,平日里可卖二十两白银,城门口的商人只出价十两。

至于鸡鸭鹅,衣服家具等等,更是一文不值二文。

四个城门,每个城门口的价格都是一样的,显然这些黑心商人早就坐在一起商量好了价格,就等着狠狠宰他们呢。

奈何一些人就算砸锅卖铁也不愿意入伍,只能任人宰割。

“快看,大和尚又发疯了!”

“哈哈,打,使劲打!”

“哎,造孽哟,这乱世把吃斋念佛的和尚都逼疯了。”

南城门外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一个光头大和尚把一个长衫打扮的儒生骑在身下,对着他白净的脸颊左一拳右一拳,直打得那白面儒生哭爹喊娘。

人群自动让开,给他们两个腾出一块地方。

有人喜闻乐见,有人起哄喝彩,也有人痛心疾首,怪这乱世。

光头大和尚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

“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大难临头,你一个热血男儿,不应该把妻女护在臂弯里吗?”

“你不护着她们便也罢了,竟然为了凑足进城费用,要把她们卖给人牙子。”

“大的一两,小的五百文。”

“你当她们是可以随意买卖的牛羊畜生吗?”

“你良心何在?”

“你良心何安?”

“还有脸说自己满腹经纶,当是大用之才,进城后就能得到城主重用,届时再来赎救她们母女。”

“呵呵,就你这种不仁不义、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白云城城主瞎眼了会重用你?”

“你还满腹经纶?”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若我猜得不错,你与同窗把酒言欢时,是不是说过‘恨生不逢时,否则一柄长剑斩尽大牙狗’,亦或是‘若战乱再起,吾必马革裹尸’之类的豪言壮语?”

“哟,怎么不吱声了?被我说中了吗?”

“也知道丢人了吗?”

“你就是男人中的懦夫,读书人中的败类。”

光头大和尚咬牙切齿,说一句话就对着白面儒生的脸打一拳,几拳下去就把白面儒生打得满脸是血。

围观的人群听着光头大和尚对白面儒生的讥讽谩骂,大体听明白了事情原由。

想是这白面儒生不想入伍当兵,可是进城又差费用,于是就起了坏心思,要把妻女卖给人牙子凑钱,结果被光头大和尚知道了,光头大和尚气不过他的恶毒行径,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啊——”

“你这疯和尚,不要打我家相公!”

“我和你拼了!”

一个姿色尚可的妇人尖叫着扑向光头大和尚,两只手在光头大和尚的脸上猛挠。

“呜呜,坏和尚,不要打我阿爹。”

“我咬你!”

又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哭着扑上去,一口咬住光头大和尚的胳膊不放。

“打,往死里打。这种孬种懦夫,打死活该!”

“人渣,活着就是浪费粮食,赶紧去死!”

“大和尚好样的,老子挺你!”

“哪来的大和尚,多管闲事!”

“就是。和尚不都是慈悲为怀吗?怎么不发发慈悲,拿三十两雪花银出来,让他们一家三口都进城,不就不用卖妻卖女了吗?”

“嘿,你们两个嘴尖牙酸的,大和尚的话是不是戳到你们的痛处了?”

“胡说八道,老子钱多着呢,不需要卖妻卖女。”

人群里有人给光头大和尚叫好,也有人言语刻薄,不过后者话一出口就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亦或是被回怼几句,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地逃走。

“和尚,算了吧。”一个红裙少女从人群中走出,上前拽住大和尚的衣领,把大和尚从白面儒生身上拽起。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和尚双手合十道一声佛号,他的脸上道道血痕,被那妇人尖锐的指甲挠的,胳膊上两排深深的小牙印,有血缓缓流出,被那小女孩咬的。

大和尚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只是望着那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嚎,那妇人一边给她的相公擦脸上的血,一边恶言恶语咒骂大和尚,又劝慰她的相公不要往心里去,她相信他满腹经纶,相信他会得大用,相信他很快就会来赎救她们母女。

大和尚怔怔地看着,眼神里说不尽的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那些躲进城里的懦夫,以及像这种愚昧无知的女人,值得将士们用生命去守护吗?

“大和尚,对不起,我——我把你的胳膊咬破了。”

“可是谁让你打我阿爹的?”

“阿爹可疼我了,你不能打他。”

“啊,流血了!你——你快蹲下来,我给你包一下。”

小女孩脸上尚挂着泪珠,走到大和尚面前,怯生生地给大和尚道歉,见大和尚被她咬破的地方还在流血,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白发的手绢,拽着大和尚的手让他蹲下,好给他包扎。

大和尚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听话地蹲下身子,把胳膊送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用手绢小心翼翼地包住伤口,然后在胳膊背面系了个扣,是个好看的蝴蝶结。

大和尚茫然的眼神猛地绽放出神采,咧嘴一笑,朝小女孩道了声佛号,道:“小施主心善纯良,定是个有福之人。”

说完起身挤出人群。

红裙少女跟在大和尚身后走出人群,见大和尚像痴傻了一样,一个劲的嘿嘿直乐,忍不住翻白眼道:“傻乐个什么劲,脸都被挠花了,你该哭才是。”

“值得一乐。值得一乐。”大和尚道。

“想到什么好乐的事了,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红裙少女好奇道。

大和尚伸手指向人群,问道:“那儒生值得沙场将士们舍命守护吗?”

“卖妻卖女,人渣一个,恨不得一剑宰了他!”红裙少女咬牙切齿道。

“那妇人值得将士们舍命守护吗?”大和尚又问。

“愚蠢无知,虽可怜,亦可恨。不值得。”红裙少女答道。

“那小女孩值得将士们舍命守护吗?”大和尚再问。

红裙少女皱眉,思忖一会儿后答道:“年幼纯真,善良可爱,未来可期,值得一护!”

“那若是这城里尽是儒生妇人之类,只有一个小女孩,又值不值得将士们舍命守护呢?”大和尚再问。

红裙少女沉吟不语,其实她心中已有答案,也猜到了大和尚心中的答案,但她的答案和大和尚的答案截然相反,所以不想说出来让大和尚难受。

“我知你心中所想。”大和尚冲红裙少女笑了笑,道:“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依然坚持我的信念。只要是我守护的,哪怕她光芒微弱,我亦舍命守护,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

红裙少女婉儿一笑,道:“你这话让我想起一个疯子。这个疯子为守一座空城,与大牙军鏖战一个月,战死将士五万,杀敌十五万。若不是援军赶来救援,他和剩下的两万将士亦要战死。事后有人问他,为何为一座空城死战?他回答说城里有一朵花正开的娇艳,是他守护的东西。”

“为一朵娇艳的花战死五万将士,他被大儒夫子们口诛笔伐,骂他是战争疯子,骂他是冷血的屠夫,骂他是煞星转世,大儒夫子们街头巷尾地骂,老百姓就跟着骂,最后将士们也跟着骂,骂的他不得不卷铺盖滚蛋,跑到冰天雪地的北疆窝了起来,吭都不敢吭一声。”

大和尚神色怪异地看着红裙少女,道:“你确定他是不敢吭声,而不是不屑吭声?”

“呃——”红裙少女语结,不确定道:“应该——大概——也许——有可能是不敢吭声吧,毕竟整个大禹人从上到下都在骂他。”

“你确定张屠夫怕被人骂?”大和尚又问。

“滚!我怎么知道?!”红裙少女突然恼羞成怒,狠狠白了大和尚一眼,觉得大和尚的问题忒无聊。

可是张屠夫到底怕不怕被骂呢?

她一直觉得他是怕的,要不然他怎么会一声不吭地跑去天寒地冻的北疆,任万夫所指也不吭一声。

但是被大和尚这么一问,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张屠夫应该是不怕的,毕竟他是张屠夫。

第七十五章 恰如此

大和尚突然安静下来,眼神里抑不住流露出惆怅与难舍之情,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红裙少女的脸庞,想把这张惹人怜爱的靓丽容颜刻在心里。

在他小的时候,常听老和尚对着残阳感慨,世间的女子都是毒药,男人们一不小心就会中毒,其中有一种叫作‘一见钟情’的毒,最为致命,中之则终生无解。

那时候大和尚还是小和尚,只懂得字面意思,以至于每次跟着老和尚下山化缘碰见女人时,他都畏如蛇蝎,战战兢兢地躲在老和尚身后,生怕中了那种叫作‘一见钟情’的剧毒。

后来他长大了,变成了大和尚,逐渐懂得老和尚的话并非字面意思,可惜老和尚再也不和他一起看残阳了,他也就再没有听过老和尚的感慨。

不过他知道,老和尚是个有故事的老和尚,而且中毒很深,不然也不会把头发毒没了。

看着眼前这张俏丽面孔,大和尚知道自己中毒了,并且是那最致命的‘一见钟情’毒。

老和尚说的没错,这种毒着实厉害,只因看了一眼就剧毒攻心,防不胜防。

“大和尚,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奇怪东西吗?”红裙少女被大和尚看得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

“阿弥陀佛。”大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朝红裙少女躬身作揖,道:“送卿千里,终有一别。虽万般不舍,但还是要和姑娘道一声珍重,只盼有缘还能再见。”

红裙少女闻言十分诧异,失声叫道:“啊,你要走?去哪里?”

“姑娘如此激动,是不舍得在下吗?”大和尚看见红裙少女略显激动的反应,顿时喜笑颜开,心里暖暖的。

“啐。色和尚,少自作多情。”红裙少女啐道,朝大和尚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她白皙的脸颊上添了一抹红晕,好似出卖了她心中真实想法。

“快说,你要去哪里?”红裙少女凤眼一瞪,催问道。

大和尚转身看向南方,道:“去南边,杀敌报国。”

“不行!南边太危险,你不能去!”红裙少女闻言,根本不予商量,语气坚决,不准大和尚去。

不等大和尚开口,她又斩钉截铁道:“谁爱去谁去,反正你不能去。”

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女人,南边打死打活关她何事,只要她和她在乎的人没有危险,那就是天下太平。

这点,她和周围这些削尖脑袋进城的人倒是一样。

“你怕我死在南边,你关心我对不对?”大和尚开心问道。

啪!

红裙少女踮起脚,一巴掌拍在大和尚的光头上,恼怒道:“你丫一个大光头,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割十万八千里都能看见。你若上战场,那就是弓箭手最喜欢的靶子,保准战鼓一响你就被射成刺猬了。”

大和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被红裙少女一巴掌糊倒。可见红裙少女这一巴掌是真的动怒了,否则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大和尚咧嘴一笑,玩笑道:“多谢姑娘提醒,上战场前在下一定把光头涂满锅灰。”

“非去不可吗?”红裙少女瞧出大和尚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可还是抱最后一丝幻想。

大和尚收起脸上的嬉笑表情,神色严肃道:“非去不可!”

指了指往城里挤的人群,道:“若每个人都和他们一样,六十八年前的悲剧必将重演。一千二百万人惨遭屠戮,吾辈男儿,腔里但有一口热血,也不能让悲剧重演。”

“又何况——”大和尚的目光落在红裙少女脸庞上,道:“花儿开的正艳,值得在下拼死保护。”

红裙少女的脸蛋刷的一下红如苹果,她心思通透,哪听不出大和尚话中的意思,慌忙把目光转向一旁,不敢与大和尚对视。

“啐。你这色和尚,尽会油嘴滑舌,讨姑娘欢喜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也不知在庙里念得什么经?”为掩饰内心的躁动,红裙少女啐骂道。

“阿弥陀佛。”大和尚表情严肃道:“在下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证,若有半点虚假,指叫在下此去无回,马革裹尸!”

“滚!”红裙少女闻言大怒,把大和尚一脚踹开好几步。

大和尚非但不气,反而高兴,屁颠屁颠跑了回来,激动问道:“姑娘心中有我,是也不是?”

“是你个大光头。”红裙少女跺脚娇嗔。

“在下与那张小卒兄弟,谁更优秀?”大和尚冷不丁地冒出一个问题。

红裙少女闻言身子猛地一颤,脑子里不受控制浮现出那个纯良的山野少年的身影,脸上随之浮起浓浓地担忧之色,以及愧疚、愤怒和自责。

她和大和尚尽力了,可终是没寻到他,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那么单纯善良的一个人,老天爷应该会让他多活几年的吧?

肯定会的。

黄昏下那个血染的小村庄,她该如何向他诉说那一幕惨景?

她说要帮助他照顾好村庄,但是并没有做到,她觉得愧对于他,亦自责不已,若能早点从黑森林出来,就能阻止大牙人的屠戮,就能救下那二百多条人命。

可是,并没有。

“哎——”红裙少女怔神许久,最终幽幽叹了口气,这才回答大和尚的问题,道:“他是我至亲兄长,你如何比得了他?”

她知道大和尚想问什么,而她也早就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起初她也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张小卒,可细细体味心里的感觉,发现并不是。她对张小卒的喜欢,不是男女之爱,而是对兄长的依托依靠之情,也许还有几分对父爱的寄托,是亲情而非爱情。

“哈哈,自是比不了,比不了。”大和尚兴高采烈,自是懂得红裙少女言外之意。

这是他一直揣在心里最重的心事,一直惴惴不安,不敢询问,此刻分别在即,终于忍不住问出来,结果佛祖保佑,他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只感觉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

大和尚摩挲着,从青布僧袍里取出一块掌心大小的暗红色玉佩,递给红裙少女道:“姑娘若遇生命危险,可拿此玉佩去镇南王府求得庇护。”

“你——你——你——”红裙少女凤眼瞪得溜圆,瞪着大和尚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她实在太震惊了,从未想过眼前这大和尚竟然是皇室之人。

大和尚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笑道:“苏家一庶子而已,不值一提。”

红裙少女接过玉佩,撇撇嘴道:“看得出来,不然怎会去当和尚。玉佩我收下了,正好拿来应付苏谋那个小人。话说你这玉佩对苏谋管用吗?”

“应该管用,我虽为庶子,可同为皇室血脉,他多少要给些薄面。你别一而再再而三激怒招惹他便是。”大和尚道。

红裙少女翻白眼道:“他不来找我麻烦我就烧高香了,我一个低贱庶女哪敢去招惹他啊。”

“那个——”大和尚挠了挠后脑勺,道:“姑娘可有——”

“没有。”红裙少女打断大和尚的话。

“我话都没说完呢。”大和尚郁闷道。

“没有就是没有,管你有没有说完。”红裙少女不讲理道,“想要本姑娘的物什,先活着回来再说。”

“阿弥陀佛。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勿怪。”大和尚致歉道,转而问道:“和尚即将远行,不知能否有幸求得姑娘一曲佳音为在下送行。”

“本姑娘五音不全,你想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吗?”红裙少女不悦道。

“那便罢了。”大和尚道,“千言万语终有离别时,姑娘保重,和尚定活着回来。”

“你——”红裙少女想要挽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若不知道大和尚的身份,她或许还会试着挽留一下,可知道大和尚的身份后,她认为大和尚是想乘此乱世建功立业,挣一份远大前程。

男儿志在四方,理应如此,只是——

“活着回来。”红裙少女最终吐出四个字。

“和尚去也。”大和尚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红裙少女看着大和尚远去的背影,映在干裂的黄土地上,显得格外苍凉与悲壮。

此一去,九死一生。

红裙少女手里没有剑,于是她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当做剑,然后轻展身姿舞了起来。

“天也苍苍,地也茫茫。问我儿郎,何处是家乡?”

“路也遥遥,人也惶惶。问我儿郎,魂归何处兮?”

宛转悠扬的歌声从红裙少女嘴里传了出来,几许苍凉,几许悲愁,听得人心中难过。

忽地曲调一转,几许铿锵,几许豪情,听得人热血上涌。

“战鼓擂擂,号角铮铮。告我亲人,脚下即是家。”

“怒浪滔滔,杀声震震。告我亲人,魂归心安处。”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

“扬我战刀,保我家园。”

“抛我头颅,佑我双亲。”

“洒我热血,护我儿女。”

“百炼柔情,念我爱妻。”

“待到来年春三月,天下太平吾归家!”

大和尚转过身,倒退而行,听着婉转悠扬、铿锵热血的歌声,望着可人儿曼妙的剑舞,好不快活。

“哈哈,恰如此!恰如此!”大和尚咧嘴大笑。

“男儿大丈夫,当无畏无惧,当守住脚下的土地不被侵略,当护佑身边的亲人不被欺辱,当张开臂膀为怀中娇妻遮风挡雨!”

“和尚此去,万死无悔!”

红裙少女扔掉手里树枝,朝远去的大和尚喊道:“大和尚,我等你三年。”

“得遇佳人,此生甚幸!甚幸!”大和尚回道。

人群中有翩翩少年,挑开马车车帘,讥讽嘲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众目睽睽,闺阁姑娘竟对着和尚倾诉爱慕之情,教养何在?礼仪何在?羞耻何在?真真是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就是。好好一个姑娘,竟这般不知廉耻!”

“若是在我们镇子,这种伤风败俗的女人早拉去浸猪笼了。”

“不能让这女人进城,会带坏白云城的风气,有损白云城的声誉。”

“对。不能让她进城。”

人群中有许多人对红裙少女恶语相向,大有群起而攻的架势。

红裙少女目光扫视,发现冷嘲热讽之人多是男人,略一想就明白为何了,是刚才她唱的那首歌的曲词戳了这群准备躲进白云城当乌龟的男人的痛处,让他们无地自容,从而恼羞成怒。

红裙少女禁不住噗嗤一乐,笑道:“哟,瞧瞧,这就是咱们白云城的好男儿,一个个嘴扯裤裆跟个娘们似的。浸我猪笼?不准我进城?啧啧,好神气,好威风啊!可要把奴家吓死了。你们若是上了战场,定是那万夫莫敌的勇士。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牙人怕被你们抓去浸猪笼啊!”

“臭娘们,你找死!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那个说浸猪笼的男人,被红裙少女几句话讥讽得脸红脖子粗,竟然恼羞成怒,撸起袖子三两步窜到红裙少女面前,扬起巴掌就往红裙少女脸上甩去。

第七十六章 危墙之下

“该打!”

“打得好!”

“抽烂她的嘴,替她爹娘好好教育教育她,让她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三从四德。”

大庭广众下,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对一个小女子大打出手,然而围观的人甚多,可非但没人上前制止男人的暴行,反而有很多人拍手叫好。

可笑的是,小女子并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只因她说了几句大实话,戳中了动手男子和附和者心中的痛处,戳在了他们的脊梁骨上,令他们颜面无存,让他们无地自容。他们为了保存可笑又可怜的颜面,选择用暴行镇压小女子,让她知道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啪!

巴掌狠狠抽在脸上,响亮震耳。

围观的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万万想不到眼前这红裙小女子竟然如此凶悍,非但敢动手还击,而且下手还贼狠。一巴掌把窜到她面前的男人打得口鼻窜血,牙齿掉了好几颗,伴着血水落在黄土地上,让人忍不住为挨打的男人发疼。

有几个人甚至使劲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围观的人一脸懵圈,挨打的男人更是一脸懵圈,巨大的抽击力让他身体原地转了一圈,一脑袋问号地看着红裙少女,好似在问:“你怎么能打我?”

啪!

似是回应懵圈的人群和懵圈的挨打者,红裙少女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男人脸上,这一巴掌力气更大,直接把男人抽得仰面摔了出去。

口鼻窜血,牙齿脱落,自是不必说。

“啊——”

男人仰面摔在地上,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抱着脸颊疼得满地打滚,嘴里惨叫连连,如杀猪一般。

围观的人群无不倒抽一口冷气,转头再看红裙少女,眼里不禁多了许多畏惧之色。

红裙少女挑着嘴角,她是小女子不假,但可不是好欺负的弱女子,非但不是,反而睚眦必报难招惹得很。她冷笑着朝一个长脸男人勾勾手指,道:“本姑娘刚才听见你喊‘该打’,来呀,来打我呀。”

“姑——姑娘听错了,在——在下没说过这样的话。”长脸男人咽着唾沫急忙摇头否认。

“呸。好一个男子汉,说过的话转眼间就不敢承认。”红裙少女不屑地吐了口唾沫,目光扫视,落在一个宽脸男人身上,道:“你说要替我爹娘好好教育我,来,本姑娘就站在这里,且看你如何教育?”

“我——我没说过。”那宽脸男人立刻摇头否认,说完转身挤开人群,逃也似的离开。

红裙少女猛然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马车窗帘还挑开着,翩翩少年的半个脑袋也还探出车窗,只不过神情再无之前的盛气凌人。

翩翩少年见红裙少女的目光扫过来,竟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像是被马蜂蛰了一样,脑袋嗖的一下缩回马车内,放下窗帘并大声催促车夫赶车。

可是马车前面堵了好几辆马车,不能寸进。

红裙少女是个爱记仇的小女人,所以她非常清楚地记得这个始作俑者的家伙,若不是他嘴欠挑起争端,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糟心事。

“臭婊子,你敢打——呜——”

地上打滚的男人刚缓过一口气,就对红裙少女破口大骂,结果被红裙少女一靴底踏在脸上,直接昏死过去。

围观的人瞧着昏死男人塌陷的鼻梁,无不牙齿泛酸,倒抽一口凉气。再看红裙少女,眼里尽是畏惧之色,再不敢有轻视之心。

“公子,何不下车来与小女子当面说教?”红裙少女缓步走向马车,右手握住缠在腰上的凤舞鞭,刷的一下抽开。

“本公子要——要做功课了,没——没时间与你争论。”车中翩翩少年硬着头皮应声道,由他说话的语调可以听出他非常紧张。

“那小女子只好请公子下车了。”红裙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凤舞鞭在空中甩了个鞭响,随即呜的一声抽向马车。

鞭子抽在马车上,咔嚓一声巨响,顶棚及车棱四面直接炸了开来。

拉车的马儿受惊大叫,前蹄扬起想要跑窜,幸好车夫反应及时,使出吃奶的力气拽住缰绳,把马儿生生拉住。

“啊——”

裂开的马车上同时响起两道尖叫,一声是男子的,一声是女子的。

围观的人群又一次瞪圆了眼珠子,只见马车上的女子身上只披一层薄纱,白嫩柔滑的娇躯掩在半透明的薄纱下若隐若现,她正坐在马车柔软的毛垫上,上半身依偎在翩翩少年怀里。

再观翩翩少年,上半身衣冠楚楚,可下半身腰束半松,衣摆半敞,那薄纱女子的双臂正顺着半敞的衣服伸在里面,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去的大道上,在只隔了几块木板的马车里,竟——竟上演着这样一幕令人脸红羞耻的春色。

“呸。”红裙少女也是愣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当即鄙夷地吐了口唾沫,道:“白日宣淫,这就是你的礼义廉耻?不愧是我白云城的好男儿,大丈夫。打你本姑娘都嫌脏了手。”

红裙少女收起凤舞鞭,不再理会马车上羞愤欲死的翩翩公子,挤开人群大踏步朝城门走去。

远处,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的大和尚,笑着摇摇头,呢喃道:“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女人。”

说罢,转身继续前行。

“啊!军爷,您要做什么?!”人群里突然响起翩翩少年惊恐地叫声。

原来是一个穿盔戴甲的军官走到马车旁,不由分说,掐着翩翩少年的后脖颈把他从马车上提了下来。

翩翩少年双脚踢腾,惊恐万分。

“本军爷见你骨骼惊奇,是块当兵的好料,遂征你入伍。”军官脸庞冷峻,声音如打铁,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不。不。不。本公子不愿入伍!”翩翩少年大惊失色,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把发冠都摇散了,顿时披头散发,哪还有半分翩翩之风。

“军爷,本公子有的是钱,本公子可以缴纳双倍,哦不,十倍进城费用。军爷,您行行好,放过在下可好。”少年哀求。

“你的银钱已经充归军费,你现在没钱了。”军官蛮横,不讲丝毫道理。

“你——你——本公子要见你的上官,本公子要告你强掳良民,强抢民财。”少年歇斯底里。

“等你活着从战场回来再说吧。”军官冷笑,提着少年走到征召登记处,把少年随手扔给几个负责登记的下官,道:“给他登记,先锋军。”

“是!长官!”下官领命。

“不——”

少年听见‘先锋军’三个字,吓得一声惨嚎,竟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先锋军,那可是两军对阵冲杀在最前面的军种,是除了‘敢死营’伤亡最重的军种,一场戮战下来能十存一二就算幸运的。

他还年轻,还有大好人生等着他享受,他不想死啊!

只可惜冷峻的军官根本不给他反抗的余地。

军官冰冷地目光扫视一圈人群,命令道:“若再听到有人说些轻视入伍儿郎的风凉话,统统没收全部财产,强行征召,并且归入先锋军。”

“是!长官!”下官大声应命。

军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道:“娘希匹的,一个个美曰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都他娘的去当君子,挤破头往龟壳子里钻,那谁来扛着危墙不倒?狗日的,还不是靠咱们好儿郎们豁出性命给他们扛着!”

……

位于大禹南境中部位置,有一道东西纵横绵延的山岭,因其全长三万六千里,东西纵横,几乎把南境靠中间一分为二,是南境最具标志的地貌之一,故而得名南岭。

因南岭的存在,南境又分岭南和岭北。

南岭是南境境内的一道天然屏障,占据南岭,既可南北进攻,又可东西纵横,所以南岭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然,兵家有言:欲夺南岭,必先取雁城。

雁城是南境一座特级主城,其整座城南北横跨在南岭上,占据着南岭三处平缓地势中的一处,乃连通岭南与岭北的交通要塞。

可欲取雁城,难如上青天。

六十八年前大牙人一路北侵,为取雁城,生生战死一百三十万大军,乃是不惜一切代价用尸山血海硬堆下来的。而三年后张屠夫一路向南驱逐大牙人,于雁城城墙下留下九十万将士性命,方重新夺回雁城。

遂雁城又有埋骨之地之称。

雁城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但开放的只有南北城门,因为东西城门是行军要道,通往岭顶的各处军机要塞,所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出雁城北门,大道平坦,一路向北,名雁北路。

雁北路全长六百里,通金城,金城往北是皓月城,再往北便是白云城。

四月二十五,天晴万里。

从上个月中旬到现在,雁北路上逃难的难民就如雨前的蚂蚁,络绎不绝,从未断过。

起初难民是由南向北迁移,因为岭南以南大旱,老百姓实在没得吃,只能去往旱灾相对轻一些的岭北,祈求找一口活命的吃食。

但是从这个月初开始,难民突然开始向南迁移,如蜂群般涌入雁城。因为岭北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大牙人,正在四处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往北去的路被大牙人砍断了,他们只能退回雁城。

今天的难民比昨天又多了一些,让宽敞的雁北路显得拥挤了些。

烈阳高悬,烘烤着大地。

路上时不时有人中暑栽倒,有些人在亲朋的抢救下还能再醒过来,但有些人倒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悲戚的哭嚎声时而响起,但很快就会被制止。不是不能哭,而是不敢哭,因为哭多了会死人。

大地干裂,河干井枯,身体极度缺水,淌的汗都不敢浪费,小心翼翼地用手抹下来,滋润干裂的嘴唇,所以哪还敢流眼泪啊。

可怜的是,汗水是咸的,里面有盐分,抹在嘴唇上太阳下一蒸,反而让嘴唇裂得更厉害。

嘭。

一个皮肤黝黑,骨架子特别高大的男子突然摔倒在路边,连带把搀扶他左右的一老一少一起拽倒在地。

“恩公!恩公!”小老头摔了一个骨碌,可全然不顾自身有没有摔伤,爬过去抱起黝黑男子的头急切呼唤。

小老头见黝黑男子昏了过去,忙用指甲使劲掐他的人中,并焦急呼唤道:“恩公,可不能睡啊,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恩公,快快醒来啊!”

“恩公,醒醒。恩公,醒醒。”旁边一个满脸污渍的小丫头也跟着小老头急切呼唤。

似是听到了二人的呼唤,黝黑男子喉咙里突然一声粗喘,随之缓缓睁开双眼,可是他目光浑浊,几乎没了生气。黝黑男子嘴唇微颤,喉咙里发出一阵微弱的呜噜声,似是有话要说。

小老头强忍泪水,知道怀里的恩公怕是活不成了,忙把耳朵凑到近前,道:“恩公,小老儿听着呢,您有什么话要说?”

“求——求您老人家一件事,我死后把我尸体放在太阳下暴晒,守我三天,待我尸体恶臭后再——再掩埋。”黝黑男子道。

死后暴晒尸体,这可是大忌,可黝黑男子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若不把身体晒臭了再埋,第二天早晨起来保证坟空尸没,被人挖去吃了。

“小老儿定不会让恩公的尸体被人糟践。”小老头忙点头道。

“我——我——我大名牛——牛广茂,草字——字乐天,白——白云城——丰水县——柳家村人氏。求您老人家在坟前给我画一条回家的路,让我死后可以顺着路魂归故里。”黝黑男子道。

第七十七章 一尊石像

幽深的坑洞里,赤红岩浆不停地滚动翻涌,时不时有巨大气泡从岩浆池底咕噜一声冒出来,随之啪的一声炸裂,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坑洞里回响。

五叶炎果顶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无惧岩浆的炙热高温,扎根于岩浆池中央,吸收着岩浆里蕴含的营养与灵力缓慢成长。

火鸟庞大的身躯匍匐在岩浆池边上,它望着岩浆池中央的五叶炎果,啾的一声鸣叫,张嘴吐出一小口鲜血。

这小口鲜血艳红灿灿,波光流转,似有鲜活生命隐于当中。

此乃火鸟的精血,蕴含蓬勃生机。

精血一滴不洒地浇灌在五叶炎果的花骨朵上,花骨朵好似沙漠中饥渴的旅人,把火鸟的精血尽数吸收,随后整棵果株红得透亮,散发出蓬勃生机。

火鸟望着生机盎然的五叶炎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脖颈后旋,把头搭在背上,缓缓闭合眼睑。它需要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一小口精血与它庞大的身躯相比微不足道,但是精血并非普通血液,而是生命力凝缩的精华,所以尽管只有一小口,对庞大的它来说也是很大的损耗。

它每天都会用一小口精血浇灌五叶炎果,期望其快快开花成熟。

五叶炎果开花成熟后会迅速枯萎,且不管它,一段时间后成熟的炎果会反补根茎叶,助其浴火重生,届时茎上会多长出一片叶子,由五叶炎果化为六叶炎果。

待六叶炎果成熟,火鸟才会将之采摘服食。

借助六叶灵果的力量,它的尾部可以生出第九根彩羽,浴火重生,化身成凤,晋升妖王境。

看着五叶炎果一天天趋近成熟,火鸟的心情每一天都特别好,唯一让它不悦的是,那头面貌丑陋的黑毛畜生一直觊觎它的五叶炎果,隔三差五就来找它麻烦。

它并不惧怕黑毛畜生,这黑厮每次上门寻衅,都会被它烧得毛都不剩一根,抱头鼠窜。奈何这黑厮自愈能力极强,没几天就又生龙活虎,然后再来寻衅,很是烦人。

让火鸟忌惮的是,最近黑毛畜生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把神弓。这神弓非但无需箭矢,并且能自行追踪,且威力极强,可怕至极。幸而它速度够快,可以甩开追踪的箭矢,让黑毛畜生几次偷袭都未能得逞。

可是它并不敢大意,因为它能感觉到黑毛畜生并没有发挥出神弓的真正威力,若黑毛畜生的力量再强一些,发挥出神弓更强的威力,它怕是要折翼箭下。

这几日它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把黑毛畜生引进坑洞里大战一场,因为在坑洞里它可以借助岩浆之力,不仅能让它的火焰威力翻倍提升,还能让它的自愈力达到极致,硬抗黑毛畜生两三箭不是问题,它有信心让黑毛畜生有来无回。

奈何黑毛畜生狡猾的狠,它多番引诱,甚至不惜挨了神弓一箭,也没能把他引到坑洞里来。

“待我食了六叶炎果,化身成凤,晋升妖王,必将黑毛畜生烤熟了吃。”火鸟心里愤愤道。

除了黑毛畜生,还有一样东西时不时膈应它一下。

在坑洞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半丈高的石像。

石像通体乌黑,形似猴而非猴。

其遍体生鳞,头顶无发,两耳宽大,眼球凸显,鼻孔外翻,嘴上无唇,牙齿尖长细密,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臂长腿短,前爪锋利,后爪生五指,形似人脚。

石像整个身体跪伏在地上,头微昂,望着岩浆池方向。好似在一直盯着岩浆池里的五叶炎果看。

这让火鸟很是不悦,感觉石像在觊觎它的宝贝。

诡异的是,石像移不动、烧不碎,火鸟为求眼不见心不烦,便以土石将其掩盖。

突然,土石松动,石像从里面窜了出来。

“啊——”

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张小卒一声惨叫醒来。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面目可怖的石像朝自己扑了过来。

睁眼醒来,发现是噩梦,张小卒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是眼前漆黑不见五指的未知环境,让他不免略微紧张害怕。好在右手一紧,感觉到骨刀仍然握在手里,心里顿时添了些底气。

张小卒往前爬了两步,把半截身子从水里挪出来,然后翻身坐起来。只感觉双肩沉重,浑身酸痛无力,脑袋昏沉疼痛,像是遭受过重物撞击。

“怎么会是个妖怪呢?太恐怖了!”

回想寒潭遭遇,张小卒心有余悸,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本以为是天赐机缘,孰知差点一命呜呼,太可怕了。

“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怪物?应该不是妖怪,而是鬼怪,吸人精气、食人骨髓的恶鬼。”

张小卒摸着眉心上一道竖起的伤口,或许是因为水里浸泡的缘故,伤口刚刚结痂。想到那恶鬼破开他的眉心,要吸食他的骨髓,浑身骨头像被水蛭钻咬般的钻心疼痛,他禁不住汗毛倒竖,打了个冷颤。

“黑猿又救了我一命。”张小卒庆幸道。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待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张小卒站起身,四下摸索探查一番,发现应该是身处山洞中,难怪漆黑不见五指。

再联想自己是在寒潭水底被冲走的,而刚才醒来时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于是他猜测自己应该是被水冲进地下河道,侥幸没被淹死,一路漂到此处搁浅在水边。

“这应该是一个地下溶洞,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口?”张小卒听着耳边的流水声忧虑道。

接着张小卒把骨刀当做探路棍棒,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里摸索前行。

往前约莫走了三百步的距离,河道和山洞出现了分叉,流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张小卒小心翼翼地下水查探一番,发现河水是流进了另外一个洞里。

这条山洞里两侧没有可行走的陆地,洞顶和水面仅有五六十公分之距,再加上前方情况不明,张小卒不敢冒然进去,遂选择顺着干涸的山洞继续前行。

他心中盘算,若是前路不通,再折返回来走水路。

然而这一走就彷如走进一条无限长的隧道,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起初张小卒并不慌张着急,以骨刀探路,不快不慢地往前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困了就依着石壁睡一觉。可如此循环七八次后,他开始慢慢地发慌发急了。

因为黑暗与寂静的环境,会让人感到孤独与压抑、焦虑与恐慌,精神上承受极大的压力。一般人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一两天就了不得了,而张小卒已经睡了五六觉,每一次他都是困极了才睡的,也就是说他至少已经在漆黑的山洞里走了五六天的时间。

叮当当——

张小卒用骨刀刀背敲击两侧石壁,溅起一簇簇火星。

这是他唯一的解闷与解压手段。

又不知几天过去了,张小卒的情绪愈加暴躁和恐慌,已经趋近于失控。

他每往前走一步都要用骨刀刀背狠狠敲击石壁,使其溅起大片大片的火星,而每一次火星四射时,他就会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黑暗中,总感觉有一双眼睛藏在黑暗里一直盯着他。

他发疯般地怒吼咆哮,可是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为了强制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甚至用骨刀一次次划破胳膊,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刺激大脑。

他又饥又渴,可是山洞里出了泥沙就是石头。

他又累又乏,可是他越来越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因为他眼睛一闭就噩梦连连。

梦见有无数只恶鬼跟在他身后。

梦见自己被妖怪吃了。

梦见父母将他遗弃。

梦见柳家村的亲人一个个饿死。

梦见——

他痛哭流涕,呼唤每一个亲人的名字。

他拔足狂奔,不一会就撞得头破血流。

他虚弱地摔倒在地,困得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可他要么拿骨刀割自己,要么咬破手指或者舌尖,以此刺激自己,不敢睡觉。

他非常庆幸自己贯通了力门,虽饱受饥渴,但力量一直在缓慢恢复,否则他早就脱力昏死过去。可是随着身体逐渐虚弱,力门的作用也在逐渐衰弱。

“该死!该死!该死!”

他气得不停捶打自己,懊悔没有顺着河流走,感觉若是顺着河流走早就走出去了,再不至也能有口水喝。而现在他虚弱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折返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咳——咳咳——”

他饿急,抓了把土塞进嘴里,却被呛得剧烈咳嗽。

土太干,堵在嗓子眼,根本咽不下去。

“我怕是要死在这个山洞里了。”

张小卒死鱼一样趴在地上,感受到深深地绝望,他已经没有力气,哪怕再往前爬一寸也是做不到。

他浑浊的目光看向前方,希望能看到一丝光亮,可惜前面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噩梦吓醒了。

他又一次梦到坑洞里的那只面目可怖的石像,梦见青面獠牙的怪物活了过来,扑到他肩膀上要咬断他的脖子。

这段时间张小卒一直在控制自己不去想有关火鸟的怪梦,因为他害怕不敢去想,可是他所害怕的事并没有因为他的不想而消散,反而是他越不想噩梦里就越会出来。

有关火鸟的梦境中,那尊面目可怖的石像,移不动、烧不碎,所以火鸟无奈之下用土石将其掩埋,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张小卒明明记得,他怕坑洞里还藏有其他宝贝,便把坑洞每一寸土地都搜寻了一遍,可是并未在火鸟掩埋石像的那个昏暗角落看到应该在那里的土堆,只看到一堆分开的土石,中间呈漏斗状的凹形,他怕土石下面埋着宝贝,还用脚把土石踢开,可并未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也就是说,火鸟移不动、烧不碎的石像消失不见了。

且以那推土石的漏斗形状来看,那石像似乎真的活了过来,从土石堆里钻出来了。

它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是在他和黑巨猿下到坑洞之前还是之后?

它去哪里了?

皆不得而知。

一想到自己还在坑洞里悠哉悠哉地睡了好几觉,而昏暗的角落里极可能有一双可怕的眼睛在盯着他和黑巨猿,张小卒就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肯定是火鸟找到办法把石像移出去了,只不过没在梦境里显现出来而已。”

张小卒忙自我安慰,因为他越是想可怕的事,就越觉得黑暗中有鬼怪在注视着他。

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张小卒撑起身子,不愿放弃。

他抬起头,一抹若有若无的亮光突然跃入他的视野,他忙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又一次幻觉了,可揉了眼睛后亮光依然还在。

“哈——哈哈——”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幻觉,前方的黑暗中确实有一抹亮光,尽管若有若无,尽管微弱,但它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张小卒不禁狂喜,扯着沙哑的嗓门大笑不止。

第七十八章 人间地狱

有了希望就有了力气。

但张小卒并没有朝着希望之光拔足狂奔,而是强摁住内心的冲动,一小段距离一小段距离往前挪动。越来越亮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泪流不止。他必须前进一小段距离就停下来休息一会,让眼睛适应逐渐增强的光线,否则猛然冲到强光下,两只眼睛非被刺瞎不可。

这是进山后牛耀讲授的野外生存知识,他都一字不漏地牢记着。

几百步的距离,张小卒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才走完。当他走出山洞时,都已经是后半夜时间了。

绝处逢生。

张小卒喜极而泣。

躺在松软干燥的沙石地上,望着满天繁星,他感觉恍如隔世。

那悬挂在夜空中的弯弯月牙让他不禁感慨,进寒潭底时是十五满月,而从圆月到月牙顶多也就十天的时间,可是他却感觉有十年那么长。

然而虽然只有十天时间,可这十天的苦难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无吃无喝,还要消耗体力不停赶路,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因为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让张小卒几度奔溃,甚至做出自残的疯狂举动。

好在他最终坚持了下来,尽管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强壮饱满的身躯十天下来瘦得如干柴一般,可总归是活下来了。

张小卒借助淡淡的月光四下扫视一圈,发现自己是躺在一条枯河的河床上,这条河源自他刚刚走出的山洞,不知流往哪里。而四周的花草树木一片枯黄,就连六七丈高的大树也干枯了。

四周的枯败景色让张小卒先是一愣,随即心喜,黑森林里植被清脆茂盛,所以眼下这处地方肯定不在黑森林里,心中恍然道:“难怪走了那么久,原来是顺着地下河道走出了黑森林。”

不过他很快就担忧起来,从他进黑森林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的时间,那时候草木虽然也都枯萎,但山中高大的树木尚可以看到一点绿色,而现在就连生长在河道边六七丈高的大树都整棵枯萎了,可见这一个月旱情愈加严重了。

也不知柳家村怎么样了?

大井里的水应该早就干枯了吧?

张小卒眉头紧皱,心中甚是担忧。

好在苍天眷顾,虽然让他受了十天的苦难,却也等于告诉他身旁这个山洞深处有水源。

“得赶快回村,若是村里已经断水,便让大家伙带着家伙事来此处取水。”

张小卒心中有了决断,刚要爬起身赶路,突听得身后响起‘嘶嘶嘶’的声音,这种声音他熟悉,是蛇吐信的声音。他急忙转头看向身后,果然看到一条大蛇,正弓着上身朝他吐信。

嗖!

大蛇见张小卒转身,竟突然发动攻击,脑袋如箭一般射向张小卒,嘴巴大张,露出尖长的毒牙。

“好畜生,来得好!”

张小卒不惊反喜,左手探出直接擒住蛇头,右手骨刀横着一削,大蛇当即尸首分离。

鲜血从蛇身窜出,张小卒急忙张嘴接住,同时右手放下骨刀,抓起蛇尾把它的身子竖起来,好让蛇血尽可能多的流淌出来。

张小卒是真的渴极了,腥臊的蛇血淌进嘴巴里,非但不觉得难闻恶心,反而感觉如甘露般甜美。直到把最后一滴蛇血困出来,张小卒这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虽然喝得不尽兴,倒也解了燃眉之急。

张小卒打量了下蛇身,发现这条蛇远比他感觉的大,足有一丈长。只不过实在太瘦了,最粗的部位仅有婴儿胳膊粗细。用骨刀剖开它的皮,发现它肚子里空空如也,显然是深受旱灾荼毒,饿成了皮包骨头。

“大蛇啊大蛇,你饿我也饿,你吃我不成反被我擒,就只能活该被我吃咯。下辈子投胎做个人吧,弱肉强食,人总归是要——”

张小卒本想说‘人总归比畜生厉害’,可是脑海里突然冒出黑巨猿的身影,到嘴边的话顿时止住,悻悻然道:“或者投胎成黑猿那样的畜生也行,强悍无匹,无所惧怕。”

旱天不缺干柴,张小卒强忍着生吃蛇肉的冲动,在河床上生了一小堆火,把剥了皮的大蛇缠在棍子上,放在火堆上烧烤。不一会儿就飘起了肉香。

只烤到五成熟张小卒就再也忍不住了,送到嘴边大口吃了起来,骨头也不舍得吐掉,直接嚼碎吃掉。

蛇肉精细,美味至极。

然而他只吃了三分之一就停了下来,想要把剩下的三分之二带回村里分给大家吃。

张小卒找了根指头粗细的藤条,使劲勒紧肚皮,好让饥肠辘辘的肚子好受些,又把剩下的蛇肉绑好提在手里,然后往柳家村方向拔足狂奔。

他现在的速度和力量远非进山时可比,一座大山不用一刻钟的时间就能翻山而过。可是翻过一座山头又翻过一座山头,如此往复,不知翻了多少座山,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他也没看到他所熟悉的那片大山,更别提柳家村了。

“救命——救命啊——”

“啊——”

张小卒正站在一座山峰上眺目四望,希望找到柳家村所在的方向,突然隐约听见右前方有呼救声和惨叫声传来,声音若有若无,听起来相隔甚远。顺声望去,并未看到呼救之人。

确认没有听错,确实是求救声,张小卒不由猜测是不是有人在山中遇险,当即不敢耽误,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希望能对遇险之人施以援手。

“啊——”

惨叫声凄厉凄惨,听得张小卒不由地毛骨悚然,感觉遇难之人肯定正在承受非人的痛苦,否则怎会发出这般鬼哭惨嚎。

一路狂奔到山下,惨叫声近了许多,张小卒快速确认了下方向,朝前方的山谷奔去。

拐过一道山湾,一片视野开阔的山谷跃入张小卒视野,同时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张小卒的目光甫一落在山谷里,顿时瞳孔猛缩,头皮乌麻,冒起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汗毛根根倒竖,脊梁骨直往上窜凉气。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闯进了无间地狱。

只见山谷里架着八个一人多高的木头架子,有十多个浑身赤裸的人被捆绑手脚,头下脚上地悬挂在木头架子上,每个人下方都摆放着木盆或木桶,鲜血正从这些人的头顶汩汩流淌出来,落在下方的木盆、木桶里。

在木头架子周围有十多个赤膊大汉,个个面目狰狞,目露凶光。

让张小卒极度恐惧的是,那十多个赤膊大汉竟然在用木瓢舀木盆、木桶里热腾腾的鲜血喝。

不远处有几堆燃尽的火堆,火堆旁边白骨森森,都是人的骨头。

“救——救命啊!”

“大侠,救命啊!”

赤膊大汉身后不远处,有四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其中一人瞧见了出现在谷口的张小卒,立刻朝他大声呼救。

呼救声引起了赤膊大汉们的注意,纷纷看向张小卒,有几人扔掉手里的木瓢,抓起搁在身旁的钢刀,狞笑着朝张小卒走来。

“小子,给你两条路,要么加入我们,要么变成他们。”一个赤膊大汉拿刀指着张小卒说道。

“畜生!畜生!畜生!”张小卒心中的恐惧突然化作无边的愤怒,冲赤膊大汉怒吼咆哮:“你们——你们怎么——怎么可以——”

他想质问,可那几个恐怖渗人的字始终说不出口。

赤膊大汉知道张小卒想要说什么,不甚在意道:“不就是喝人血吃人肉么,少年郎不要怕,只需要硬着头皮吃一次你就不会害怕了。哈哈,人肉你没吃过吧,老子告诉你,特别香特别——”

“闭嘴!你给老子闭嘴!”张小卒怒吼着打断那人的话,冷喝道:“良心泯灭,死不足惜!”

“少年郎,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赤膊大汉狰狞道。

“死!”张小卒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音落刀起,走在最前面的赤膊大汉首当其冲,他只觉眼前晃过一道身影,喉咙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接着就见艳红的鲜血从自己脖子里喷了出来,忙用双手去捂,又哪捂得住。

他栽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呜噜噜的声音,看似痛苦不已,可他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一刀一个,无一人是张小卒一招之敌。

每个人死后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张小卒觉得那应该是解脱的笑容。

张小卒挨个探查,发现架子上倒悬的人全都死了,不禁恨自己来晚一步,不然能救他们一命也说不定。

他道了一声罪,从尸体上扒下两件衣服,一件短袖敞胸小褂,一件宽松的粗麻裤子,又寻了一双合脚的步鞋,一一穿在自己身上。然后走到那四个被捆绑的人身边,给他们一一松绑。

四人涕泪横流,对着张小卒跪拜叩谢。

之后五人合力挖了两个大坑,把尸体和尸骨什么的全都扔进坑里,埋土填平,没有起坟头,更没有竖墓碑。

做完这些,五人片刻也不想在这个堪比人间地狱的山谷里逗留,急忙忙出了山谷远去。

一路无言,走了一个多时辰,翻了两座山头,累得气喘吁吁走不动了,几人这才停下来休息。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日后也好铭记于心,日日念恩。”甫一停下,四人中年纪最大的老者立刻向张小卒施礼问道。

“老伯无须多礼。”张小卒客气应道,“我叫张小卒,你们叫我小卒即可。小子恰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恩公只管问,老朽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者忙道。

“今日是什么时日了?这是哪里?柳家村在哪个方向?”张小卒连问三个问题。

老者听闻张小卒的问题后不由皱眉,答道:“今儿是四月二十五。这是百荒山,隶属隆多县地界。至于柳家村,恕老朽寡闻,不曾听说过这个村庄。你们三个知道吗?”

“不知。”三人齐齐摇头。

“百荒山?隆多县?”张小卒一脑门问号,他从未听说过这两个地名,一个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生起,忙问道:“老伯可知道丰水县?”

老者皱眉思索,最终摇头道:“不知。”

“白云城呢?”张小卒再问。

“不知。”老者再次摇头。

“那——那这是哪座城的辖域?”张小卒问。

“雁城。”老者答道。

“雁城?”张小卒愈加茫然。

第七十九章 他乡遇故友

一番交谈下来,张小卒得知老者四人都是小山村的农民,都没出过远门,只知道自己生活的村县城,其他一概不知。

张小卒很尴尬,因为他和老者四人一样,也就知道个柳家村、丰水县和白云城,至于这三者究竟在南境浩瀚大地上哪个位置,不得而知。

所以老者说的百荒山、隆多县以及雁城,对张小卒来说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最终,张小卒留下半截蛇肉与四人挥手道别,朝着老者指点的方向进发。

老者告诉他,往前翻过三座山头,再往前走十多里路,就能看见通往雁城的官道。官道上有许多逃难的人,当中不乏见多识广的读书人,或许可以帮到他。

张小卒回家心切,所以脚下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了老者说的雁北官道。但官道上的情形让他心头抑不住沉重,只见宽敞的大道上行人纷纷,由北向南蹒跚而行,两头不见首尾,好似一条长龙。

每个人都衣衫褴褛、风尘仆仆,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嘴唇皲裂、目光浑浊,不哭不笑、不吵不闹,死气沉沉,只有脚与地面的摩擦声,就好像一群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旱灾,太可怕了!”

逃难的景象给张小卒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心中愈加急切,惦念柳家村的父老乡亲,不知他们是否安好,咬着牙根恨不得扎一双翅膀立刻飞回去。

“老人家请留步,请问知不知道白云城丰水县往哪个方向走?”张小卒在路边拦下一位看上去有见识的老者问道。

老者抬了下松弛的眼皮,浑浊的目光扫了张小卒一眼,摇了摇头,沙哑地应了声:“不知道。”

“叨扰了。”张小卒抱拳行礼,让开道路,让老者继续前行,然后目光在路过的人群里搜寻,寻找那些看起来有学识的人。

“大哥请留步,请问白云城丰水县该往哪个方向走?”张小卒又拦下一位长衫打扮的中年男子。

“白云城丰水县?没听说过。”中年男子摇头道。

“白云城呢?”张小卒觉得可能是丰水县太不起眼,没多少人知道,所以只问白云城。

“不知道。”中年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去。

“这位兄长,请问白云城怎么走?”

“不知道。”

“老丈,可知道白云城怎么走?”

“不知道,让开。”

“大姐,请问白云城怎么走?”

“不知道。”

张小卒连问十余人,竟无一人知道白云城,让他不由地恐慌起来,猜测这地方可能距白云城十万八千里远,否则怎么会没人知道。

“请问有没有人知道白云城?”

“求好心人告知白云城该往哪个方向走。”

张小卒索性站在路边喊起来,只求纷纷行人中来一个知道的。可他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路过数百人,也没有一个知道的。倒是有几个好心人告诉他再往前四十里就是雁城,让他去雁城城里询问,那里肯定有人知道。

“哎——”张小卒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听从好心人的建议去前面雁城城里找人问路,可他刚要抬脚,一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突然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张小卒心头一喜,忙问道:“请问这位兄长,可知道白云城怎么走?”

“不知道。”山羊胡男子摇头道。

“多谢。”张小卒抱了抱拳,心中很是失望。他还以为山羊胡男子主动走过来是知道的呢,原来是停下来歇脚的。

可他刚要抬脚,又听山羊胡男子接着说道:“不过我知道有人知道白云城。”

“啊?”张小卒喜出望外,急切问道:“恳请兄长告知。”

山羊胡男子三角眼上下扫量一番张小卒,最后目光落在张小卒挂在腰上的小布包上,又左右扫了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问道:“有吃的吗?”

小布包里包的是剩下的半截蛇肉,是百荒山里遇到的那位老者给他的建议,说逃难的人个个都饿红了眼,若是看到他手里拿着肉,肯定会一拥而上疯抢,所以建议他把肉用布包起来,不让人看到。

张小卒觉得老人家说的很有道理,便借了块布依言照做。

“有。”张小卒应道。

山羊胡男子顿时眼放精光,伸手就往张小卒腰间的布包抓去。

“且慢!”张小卒眉头微皱,甩手把山羊胡男子伸过来的手拍开,扬了扬手里的骨刀,道:“有吃的,也有刀,杀过人的刀。”

言下之意,你若硬抢,可别怪我不客气。

张小卒杀过人,且经历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的磨炼,此时语气一沉,自有几分威势。

“啊,哈哈,唐突,唐突了。”山羊胡男子忙缩回手,尬笑着打了声哈哈,他感受到了张小卒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知道眼前这小年轻不好惹。

“小老弟,来这边说话。”山羊胡男子指向路边不远处,朝张小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往那边走去,不怕张小卒不跟上来。

张小卒问了半天喊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情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你有多少吃的?”见张小卒跟了过来,山羊胡男子目光不由地又落在张小卒腰间的布包上,搓着双手咽了口口水问道。

“一斤肉。”张小卒答道。

“都给我,我就告诉你谁知道白云城。”山羊胡男子急切道。

“一半。”张小卒皱眉道。

“不行,我要全部。”山羊胡男子语气坚决道。

有求于人,张小卒不得不退让,不过他也不傻,道:“带我找到那个人,肉全部给你。否则,免谈。”

“可以。”山羊胡男子爽快答应,说完转头往北走去,边走边道:“跟我来,就在前面不远处,我路过时听到一个小老头正在求人给他写一块墓碑。”

“什么墓碑?”张小卒不解问道。

山羊胡男子应道:“小老头不识字,他拿了块木头,拦路求人在上面写白云城丰水县柳家村谁谁之墓,具体的我没听清。”

“你说什么?!”张小卒闻言身躯猛颤,嗓门一下提高了几十倍。

山羊胡男子被张小卒猛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忙道:“我说小老头求人在木头上写字。”

“我是问他求人在木头上写什么字?!”张小卒喝问道。

“你急什么?”山羊胡男子不满地瞟了张小卒一眼,道:“小老头让人在木头上写白云城丰水县柳家村谁谁之墓,具体名字没听清。怎么,你认识那个小老头?哦,你和他都来自白云城,说不准真认——啊,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山羊胡男子突然惊恐大叫,因为他被张小卒抓住后脖颈提了起来。

张小卒不理他,只是催问道:“是在前面吗?”

“对,就在前面。”山羊胡男子老实答道,他感觉到张小卒身上突然散发出可怕的暴虐气息,好像要择人而噬一般,吓得他不敢多说半个字。

白云城,丰水县,柳家村,谁谁之墓。

张小卒眼眶子当时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柳家村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至亲,所以不管死的是谁他都会伤心欲绝。

再者,村里的人出现在这里,说明柳家村已经活不下去了,大家舍弃村子出来逃难了。

为什么只有一个小老头求人,其他人去哪里了?

不会都——

一时间张小卒内心恐慌不安,不敢再往下想。

山羊胡男子看着两旁快速倒退的景色,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有点懵又有点吓,懵的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郎竟然如此厉害,手里提着一个人都可以健步如飞,吓的是自己竟然要挟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交出全部吃的,是嫌命长了吗?

“那里那里,就是那个小老头。”山羊胡男子突然指着路旁远处的一个瘦小身影喊道。

张小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瘦小老人,正一边哭泣一边挖土。旁边还有一个瘦小女孩,手里拿了块薄片石头,帮着老人一起挖土。在他俩身旁几步外躺着一个人,视线受阻,看不见样貌。

张小卒提着山羊胡男子两个纵身,瞬间跨越十多丈的距离,砰地一声落在小老头身旁,扬起一地尘土。吓得小老头猛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小卒目光先落在小老头和小女孩身上,发现并不认识这爷孙俩,随即马上看向躺在地上的人,这人肤色黝黑,已经瘦脱了相,他好一番辨认赫然发现这人脸庞和牛大娃有几分相似,不确定地喊道:“大——大娃?!”

张小卒越看越像牛大娃,联想小老头求人写的墓碑内容,当即认定这人就是牛大娃。立刻跪倒在牛大娃身旁,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急切呼唤道:“大娃,你怎么了?大娃,你醒醒?”

“大娃,你醒醒啊,我是小卒啊!”

“大娃?”

“大娃!”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从张小卒的眼眶里涌出,任他如何呼唤,牛大娃也没有半点反应。更恐怖的是,他能清楚感觉到牛大娃身体的僵硬和冰冷。

张小卒怎么也想不到,和大娃在黑森林一别,如今再见面时竟已是阴阳相隔。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张小卒的眼泪愈是止不住。

“少——少年郎,你认得我家恩公?”小老头惊魂未定,听见张小卒抱着牛大娃的头呼唤、哭嚎,忙爬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是不是叫牛大娃?”张小卒泪眼滂沱,哽咽问道。他心里抱着一丝幻想,多么希望小老头摇头告诉他不是。

事实上他是在自欺欺人,怀里男子右耳后边的一块枣子形伤疤清楚地告诉他,这就是牛大娃,因为这个伤疤是他们俩小时候打闹,他用树枝不小心戳伤留下的。

小老头不知道张小卒说的牛大娃是谁,不过他还是答道:“我家恩公名叫牛广茂,字乐天。”

咔嚓!

张小卒只感觉似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脑门上,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他怎么了?!”呆愣了好一会,张小卒猛地看向小老头问道。眼神凶悍,吓得小老头缩了缩身子。

小老头抹了把眼泪,嗫嚅道:“恩公为了救我们爷孙二人,舍命独战一队大牙兵,端是勇猛过人,十几个大牙人被恩公一把钢刀全部砍翻在地,可是恩公也身中数刀,一路行来伤口几次崩裂,一直没得到救治,结果——结果就——”

小老头哽咽难语,说不下去了。

小女孩也跟着哭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道:“呜呜,恩公是大好人,救了我和爷爷。你们能不能救救恩公,他还有气,他还活着。求求你们,救救恩公。”

“还活着?!”张小卒猛然一惊,旋即大喜。

第八十章 血亲兄弟

小老头又是找人给牛大娃写墓碑,又是挖坟坑的,再加上牛大娃的身体确实僵硬冰冷,以至于张小卒以为牛大娃已经死透了,就差挖坑埋了呢。此时听见小女孩说牛大娃还有气还活着,激动地差点没跳起来,急忙抹干鼻涕眼泪,探查牛大娃的伤势。

刚解开牛大娃的上衣,张小卒浑身的汗毛就炸了起来,只见牛大娃胸口横七竖八都是伤口,正用一些碎布条胡乱包扎着,布条早已被血渍浸得乌黑。

带血的浓水正从破布条的缝隙渗透出来,发出阵阵恶臭。

噗——

张小卒怒火攻心,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那一道道溃脓腐烂的伤口,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他心上,疼得他整颗心揪成了一团。他不敢去想牛大娃这些日子究竟经历着怎样的苦难与折磨。

“少年郎,你——不要紧吧?”小老头见张小卒吐血,忙关切问道。

“我没事。”

“我不能有事!”

张小卒摆手应道,他心中虽怒虽急,可是他的大脑却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事,他若有事谁来救牛大娃。

然而他有心救牛大娃,却一时间拿牛大娃的恶伤束手无策。他从没有学过医理知识,仅仅会简单的包扎,但是这显然不足以解决眼前的问题。

“哎,让我来看看吧。”一旁的山羊胡男子突然叹了口气道,走上前在牛大娃身旁蹲下,探出两指给牛大娃搭脉。

小老头见状大喜,高兴问道:“太好了,先生是大夫吗?”

“不敢当‘先生’二字,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已。”山羊胡男子道。

张小卒急切道:“求先生救我兄弟性命,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哎——”山羊胡男子摇头长叹一声,收回搭脉的手指,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救,而是他伤得实在太重,眼下只剩一口气吊着,随时可能——可能——哎——你们还是接着——那啥吧。”

山羊胡男子指了指挖了一半的坟坑,言下之意是牛大娃没救了,还是接着给他操办后事吧。

“先生,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张小卒声音沙哑地问道。

山羊胡男子皱起眉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先生大义,救我兄弟,从今以后张小卒这条命就是您的。”张小卒头磕在地上,朝山羊胡男子行跪拜大礼。

“你且起身,听我把话说完。”山羊胡男子道,“他伤得极重,若我观察的没错,他至少经历过六七场生死恶战,内伤加外伤,伤上加伤,可是他从没好好治疗过,以至于元气大伤,并不断恶化。再加上长时间的饥渴,身体得不到营养滋补,甚至连最基本的水都得不到补充,本就摇摇欲坠的破败身躯自然要崩塌。”

张小卒啪啪甩了自己两个耳光,骂道:“我该死!我该死!”

想到牛大娃身负重伤忍饥挨饿,连喝一口水都是奢求,而他却在雪山山巅大鱼大肉地享受,吃多了还嫌腻歪,他就无比地愧疚难受,甚至恨不得扎自己两刀子。

“你就是把自己的脸扇烂掉也救不了他。”山羊胡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他虽然只剩一口气,但尚存一线生机。只是怕——怕——”

“怕什么?”张小卒急问道。

“只是怕咱们没能力救他啊。”山羊胡男子道,“别的暂且不说,咱就先说最简单的水。他的伤口都已经溃烂流脓,急需要大量的清水清洗,防止烂毒侵入脏腑,可咱们去哪里弄大量的清水?”

“我知道——”张小卒张口想说他知道哪里有水,可是想到那个山洞的漫长,一来一回得好几天,甚至十多天时间,牛大娃肯定撑不了这么久,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道:“除了水呢?”

“这么说吧。”山羊胡男子掰着手指一一说道:“水、食物、至少百年份老山参一根、外伤药、内伤药,外加一粒固本培元丹。

水和百年份老山参必须立刻马上弄到,可以吊住他一口气不散。若是有这两样东西,就可以为你争取半天的时间去想办法搞其他东西。

可是想要搞到这些东西谈何容易啊?

别的不说,单说一粒固本培元丹,没闹饥荒的时候就得二百两银子一粒,现如今大地枯竭万物凋零,药材资源定是紧缺无比,价格恐怕要翻三倍,甚至更多。

呵呵,咱们连口水都喝不上,去哪里弄六百两银子?”

“这——这可如何是好?”小老头听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愁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爷爷,把我卖了吧。卖了我就有钱了。就能把恩人救活了。”小女孩突然拽着小老头的衣角说道,她咬着贝齿,眼神里有着和她年龄不相符的勇敢与坚定。

“我的傻孙女哟。”小老头一把将小女孩搂进怀里,老泪纵横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买小孩去干什么呀?他们是买去吃了啊!爷爷就是死也不能把你卖给别人当口粮啊!”

小女孩脸色刷的一下苍白,被小老头的话吓坏了,可她却攥着拳头道:“我——我不怕!只要能救恩人,做什么我也愿意。”

“小丫头,你瘦得只剩骨头了,全身不见二两肉,傻子买肉都知道挑肥的买,谁会买你啊。”山羊胡男子看着小姑娘说道,他的话听着难听,实则是好意,可以让小姑娘打消卖自己的傻念头。

张小卒拿起骨刀在左手腕上轻轻一划,顿时有殷红的鲜血流出,他掰开牛大娃的嘴,让鲜血淌进牛大娃的嘴里。

他没办法立刻弄到水,只想到这个蠢办法。

“你——”

“哎——”

山羊胡男子看见,张口想要劝阻,可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看来牛大娃显然是没得救了,而张小卒这么做尽管愚蠢,但至少能找到一丝慰藉,心里头多少会舒服一点。

然而却听张小卒问道:“先生,我在不久前服食过许多天材地宝,不知我的血对治疗他的伤有无用处?”

“——”山羊胡男子没有说话,觉得张小卒是病急乱投医,心里摇头苦笑说:上了等级的天材地宝,其药效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以血度人,但那都是有价无市的超级宝贝,哪是你一个穷小子能染指的啊。

山羊胡男子的沉默给了张小卒答案,可他并没有放弃,哪怕只是以血代水,他也要给牛大娃喝。

张小卒身体的自愈能力很强,血只流淌了一小会儿,伤口就逐渐凝结了。可他猛地一巴掌拍在伤口上面,顿时伤口炸裂鲜血直流。

“——”山羊胡男子看见张小卒淌着血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甚至伤口不爱往外淌血了还猛拍伤口让血淌快点,不禁吓得眼皮直跳,心说真是一个狠角色。

他局促地搓着手,犹豫着要不要提肉的事,万一要是激怒了这个狠小子,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如果假装忘记不提了,他心里又不甘心。

“哎——”

“哎哎哎——”

小老头突然指着牛大娃激动地大叫起来。

山羊胡男子正在做激烈的细想斗争呢,被小老头冷不丁的叫声吓了一大跳,眼珠子一瞪不满道:“我说小老头,你瞎嚷嚷啥?”

“先生。先生。”小老头非常激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手指指着牛大娃喊道:“我——我好像看见恩人的手指头动了一下。轻轻地那么一下。”

小老头伸出手指微微一动,做了个示范。

“怎么可能。”山羊胡男子根本不信。

他亲自给牛大娃诊的脉,就剩一口气吊着没死,整个身体都开始僵硬变冷,眼瞅着就要断气,手指头怎么可能还动得了,所以他完全不信小老头的话,眼角斜睨小老头道:“肯定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

“是、是吗?”小老头挠挠后脑勺,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马上他干瘪凹陷的眼睛就瞪圆了,直指着牛大娃叫道:“先生,快看快看,他——他的喉头在动,真的在动!”

不用小老头提醒,山羊胡男子自己也看到了,他眼珠子一瞪,满脸的不可思议,急忙伸指给牛大娃号脉。

“这——这——”

片刻后山羊胡男子瞠目结舌,他发现牛大娃的脉搏竟比之前增强了好几倍,并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稳步提升。他甚至清楚地感觉到牛大娃近乎破败枯竭的身体,开始恢复生机。

“不可思议!”

“太不可思议了!”

山羊胡男子连连惊叹,目光忽地转向张小卒,灼灼地盯着张小卒手腕流淌出来的殷红鲜血,他知道是张小卒的血在起作用,不禁激动地颤声问道:“你——你究竟吃了怎样的天材地宝,竟有如此奇效?!”

“怎样,有效吗?”张小卒喜出望外。

“有效有效,简直太有效了。堪比五百年份的老山参。”山羊胡男子使劲点头道。

吧唧一声。

或许是饥渴和求生欲的双重催使,牛大娃的嘴竟裹住了张小卒的伤口,紧接着吮吸起来。如初生的婴儿吮吸奶水。

“喝,多喝点!”张小卒目光热切,忍不住催促,恨不得牛大娃牛饮起来。

“不行,你这样不行的。”山羊胡男子急忙出声劝阻张小卒,道:“他现在是无意识地进食,除非他喝饱了,不然是不会停下来的。可是以你的瘦弱体格,体内的血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喝饱。也就是说他会在无意识状态下把你的血吸干,你会血尽而亡的。”

山羊胡男子说的不错,只这么一小会儿,张小卒已经双唇苍白,面无血色。以牛大娃的食量,确实能把他的血吸干。

然而张小卒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语气坚决道:“只要能救我兄弟,我便是失血而亡又如何?”

“可——可你们又不是血亲兄弟,你们一个姓张,一个姓牛,顶多是个表兄弟。而我看你们两个的面相,无一点相似之处,怕是连表兄弟都不是吧?”山羊胡男子说道,他不能理解张小卒的执着。如此乱世,人人苟且偷活,亲兄弟尚且不能相顾,更别提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了。

张小卒闻言,不由地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道:“我和他虽不是血亲兄弟,可是我们之间的兄弟感情远胜血亲兄弟一千一万倍。我能为他死,他亦能为我死。”

“呵呵,怕就怕只有你自己这么想,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又如何知道?”山羊胡男子轻撇嘴角。

似是回应山羊胡男子的质疑,牛大娃的嘴突然松开,随之唇齿紧闭。

第八十一章 进城无路

“干!”

“牛大娃,你个狗日的,赶紧给老子把嘴巴张开!”

“狗娘养的,等你醒过来后,老子非干死你不可!”

张小卒冲牛大娃怒吼连连,可是牛大娃的嘴巴就像铁钳一样紧紧闭合,他用很大的力气也没能捏开,又不敢强用蛮力,怕把牛大娃的颚骨捏碎。

山羊胡男子见状不禁惊异愕然。

“不可能!”

“不可能啊!”

“他现在是深度昏迷,没有感官意识,不可能听见我们的谈话。”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闭嘴?难道他喝饱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喝饱。”

“难不成他对你有心灵感应,冥冥之中感应到继续喝下去会对你造成伤害,所以就闭嘴了?这——这怎么可能?即便是孪生兄弟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心灵感应。”

山羊胡男子揪着他的一撮山羊胡连连摇头,牛大娃的反应让他无法理解,心中甚是苦恼。

“先生?!”张小卒语气不悦。

他没想那么复杂,就是觉得牛大娃听见了他和山羊胡男子的对话,所以才闭上嘴巴的,不由地气恼,怪山羊胡子男子挑起话题,否则牛大娃就不会听见。

“啊?别着急。别着急。”山羊胡男子表情尴尬,知道张小卒在气什么。他的指头一直搭在牛大娃脉门上没有挪开,感觉到牛大娃的脉搏已经恢复到一定强度,尽管依然虚弱不堪,但已经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于是向张小卒说道:“他的状况好转许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必须尽快处理他身上腐烂的伤口,以阻止烂毒进一步侵蚀身体,再给他服用一颗固本培元丹,应该就能挽救他的性命。”

其实他是往好里说的,牛大娃的实际状况远比他说的糟糕。

“处理伤口需要大量清水,这里肯定寻不到水,所以需要尽快进城,城里肯定有水。只不过现如今怕是水贵如金,你要有心理准备。”山羊胡男子皱眉道。

“嗯。”张小卒点点头,想了想,解下腰间的布包,解开布包撕下一块蛇肉放到牛大娃嘴边,道:“大娃,蛇肉,快吃。”

喊了十余声牛大娃都没有丝毫反应,张小卒苦笑摇摇头,知道牛大娃正处在深度昏迷状态,不可能开口吃东西,他也只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试一下,见牛大娃没反应便作罢。

牛大娃没反应,可山羊胡男子、小老头和小女孩却反应强烈,肉的香味飘进他们的鼻子里,他们顿时瞪圆了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张小卒手里的蛇肉,喉头蠕动不停地咽口水。

张小卒将蛇肉一分为二,一份递给小老头,一份递给山羊胡男子,然后朝山羊胡男子歉意道:“按照约定,这肉应该全部给先生,可他们二人对我兄弟有照顾之恩,且又饥肠辘辘,所以在下斗胆分给他们一半,还望先生见谅。缺的一半肉,在下日后定会翻倍补偿给先生。”

“罢了。罢了。”山羊胡男子摆摆手,两手捧着蛇肉狼吞虎咽起来。

“谢恩人!”小老头双目噙泪,朝张小卒叩拜感谢,然后把肉递到小女孩面前,催促道:“丫头,快,快吃。”

“爷爷,你也吃。”小女孩很懂事,只掰了一小块肉,把大块的推回给小老头。

小老头转过头偷偷抹了把眼泪,只吃了两小口,把剩下的蛇肉小心翼翼地收好,打算留着给小女孩吃。

“你个傻老头。”山羊胡男子突然开口骂道,“这肉闻味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么热的天马上就会臭掉,你打算留到何时?等臭掉后再拿出来吃吗?我可告诉你,以现在的艰苦条件,一旦吃坏肚子拉稀,必死无疑。你个小老头,白活了那么大把年纪,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考虑不到。”

“哎呀!是我糊涂。是我糊涂。”小老头拍头大叫,忙向山羊胡男子致谢,道:“多谢先生提醒,否则小老头必酿大祸。”

“这是蛇肉,细嫩的很,不怕油坏肚子,只管让她多吃些。”山羊胡男子道。

“好好好。”小老头连连点头,又把蛇肉拿出,催促小女孩多吃。

张小卒饶有兴趣地看着山羊胡子男子,说实话他对此人第一印象并不好,觉得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可经过这短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这人心眼并不坏,尤其是对瘦弱的小女孩,比较关心。

“恩人,你也吃一口。”小老头掰下一小截蛇肉递给张小卒。

“我早上刚吃过,还不饿,你们吃吧。”张小卒摇头拒绝了,道:“我叫张小卒,叫我小卒便好。”

山羊胡男子忙接话道:“既然你早上刚吃过,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我已经四天没吃一口东西了。”

张小卒目光看向远处官道上蹒跚而行的难民,心里叹道:“怕都是好几天没东西,即便知道雁城就在前方不远,却也没力气快走。可是这么多人,源源不断,雁城再大又能装得下多少人呢?想要进城,恐怕不易啊!”

事实证明张小卒的忧虑是对的,尚距雁城城门十里就设了关卡,拒马桩并排铺开,以城门为圆心圈了一个半圆,把难民阻挡在外面。

有穿盔戴甲的士兵站在拒马桩后面守卫,胆敢翻越者格杀勿论。

张小卒怀里抱着牛大娃,背上背着山羊胡男子,三十里的路对他来说并不算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他之所以带着山羊胡男子,一来是因为山羊胡男子懂医理,知道如何救治牛大娃,二来是他觉得山羊胡男子阅历较为丰富,可以帮他出主意,如何弄到清水和丹药等物资。

望着前方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张小卒不得不停下脚步,心说果真被自己猜中了,想进雁城并不容易。

与此同时,前方十里外的雁城,给张小卒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以及心灵上的深深震撼。

那三四十丈高的厚重城墙,让人感觉如天堑一般,心里不由地就生出无法翻越的挫败感。

然而雁城并非只有最外围一道城墙,城内还有九道同样高大厚重的城墙。

因为雁城是南北横跨在南岭上,所以南北方向看它呈一个拱形。以至于第二道城墙虽和第一道城墙一样高,可海拔上它比第一道城墙高出了五六十丈。以此类推,最后一道城墙,相较于最外围的第一道城墙,就像矗立在天上一样。

这就是一座建在崇山峻岭上的堡垒,固若金汤,无法攻克。

回想刚才路上陆开学对雁城的介绍,张小卒下意识地看向地面,用脚掌搓了搓干土,神色不由一震,发现果真如陆开学所说,雁城脚下的土地早已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陆开学是山羊胡男子的名字,刚才路上他简单介绍了下自己,乃金城天戊县齐白镇人氏,是一名赤脚郎中。上无双亲,下无子女,孤家寡人一个。

“雁城,不愧有‘南境第一城’之称!”陆开学亦是望着雁城感到深深震撼。

虽相距十里,但天气晴朗,视线清晰,再加上雁城地势高阔,所以相隔十里也能看得清楚。反而因距离远,恰恰可以把雁城的宏阔与雄伟一览眼底,愈加让人心灵震撼。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赏景的时候,陆开学也没有心思赏景,所以他只是赞叹了一句便收回视线,向张小卒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好。”张小卒点头道。

陆开学很快就从拥挤的人群里挤了出来,脸上挂着沮丧、恼怒和无奈的表情。

“哎——”他走到张小卒面前,长叹一声,郁闷又愤慨道:“守城军封路,不让进城,说是城里已经人满为患。非要进城也可以,交人头税。狗屁的人满为患,分明就是发灾难财。一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早晚不得好死!”

“就是,早晚不得好死!”

“狗娘养的雁城城主,大牙狗烧杀抢掠他不管,欺负咱们穷苦百姓倒是一个顶俩!”

周围的人听见陆开学的咒骂,顿时有好几个人出声附和。可见这些被堵在外面的难民已经怨声载道。

张小卒着急上火,抱着牛大娃就往前走。

陆开学一把拉住他,问道:“你想强闯吗?”

“我没有钱。”张小卒道。言下之意,没钱交进城税,只能强闯。

“你是白痴吗?”陆开学哭笑不得道,“你瞅瞅那些穿盔戴甲的士兵,你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是木头桩子,是摆饰品吗?好吧,就算你实力强大,能冲过这第一道关卡,可是你能闯进城门吗?现如今大牙狗入侵,城里定是一级戒备,用屁股想也知道城门口有重兵把守。你若强闯,一定会死得非常难看。”

张小卒听完陆开学的话,知道是自己冲动了,忙让自己冷静下来,向陆开学请教问道:“先生可有妙计?”

“我一不会飞二不会遁地,能有什么妙计。”陆开学摇头苦笑道,指了指拥挤的人群,道:“前面有不少雁城商贾搭建的临时铺子,收购各种有价值的东西,你若是有什么祖传宝贝,倒是可以拿去卖点钱,或许能凑个进城费也说不定。”

“我只有这把刀。”张小卒道。

陆开学扫了眼张小卒手里的骨刀,其实他早就留意过,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骨刀表面看起来极其普通,不过是根外形似刀的骨头而已。

“进城税一个人头二十两银子,你和他两个人需要四十两,你这把刀能卖四个铜子就不错了,远远不够啊。”陆开学道。

“我这把骨刀——”张小卒知道陆开学小瞧了骨刀,刚要介绍骨刀的宝贵之处,却被从身边路过的一个中年汉子的话打断。

只听这个中年汉子操着沙哑的嗓音惊叹道:“那个独臂少年真是好身手,竟然连胜三局,赢了一大桶清水。”

“可不是,这就叫人不可貌相。一只独臂,本以为是个弱鸡,谁知一出手才发现是个王者。”与中年汉子并肩同行的人点头附和道。

张小卒听见此二人的对话,眼睛顿时一亮,急忙叫住二人,问道:“二位大哥请留步,刚才无意听见二位大哥交谈,说是有一独臂少年连胜三局赢了一大桶清水,请问是在哪边,如何可以赢得清水?”

“哦,那边有人设赌擂,只要你有筹码,你就可以上台挑战,输了筹码留下,赢了就能赢取奖品。诸如清水、干粮、大米和馒头等等。”中年汉子热心讲解道。

“筹码是什么?”张小卒问道。

“筹码就是值钱的物件,只要有价值,什么东西都可以。”中年汉子道,“说白了,就是坑人的把戏。拿诱人的奖品做诱饵,勾引咱们这些没本事的苦哈哈上台挑战,然后坑咱们的东西。哎——”

“多谢二位!”张小卒问清方向,抱着牛大娃朝设赌擂的方向走去。

陆开学搓着手紧跟在后面,张小卒的能耐他刚刚见识过。好家伙,怀里抱一个,背上背一个,却身轻似燕,一纵一跃好几丈远,本领高强自不必说,所以他觉得设赌擂的家伙要倒霉了。

第八十二章 上台挑战

往右手方向走了约莫三百步,张小卒就看到了那两个汉子说的赌擂。

擂台不止一个,而是一排十多个。清一色的圆形木台,半丈来高,台面直径约莫两丈,不算大。就是往地下打了些木桩,然后在上面铺上厚实的木板,再用麻绳捆绑固定,做工很粗糙,看样子应该是赶时间搭建出来的。

在每个擂台的南面都有一个简易的遮阳草棚,草棚里摆着一张条桌,条桌上面或摆着一桶桶清水,或一摞摞软白白的馒头,或一条条精瘦肉,甚至有直接摆银子的。

条桌右手边坐着一个记账的先生,时不时大声宣布谁谁谁获胜,输了某某东西,亦或是赢了某某奖励,并详细记于账簿。

棚子里还有许多劲衣汉子,或坐或站,个个魁梧彪壮,神色冷峻,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可还是不停地有人押上值钱物件上台挑战,只因条桌上的奖品实在太诱人,然而都是输多赢少。

另有一个擂台主管,坐在宽敞舒适的竹椅里,时不时调配黑衣劲装汉子上擂台迎接挑战者的挑战。

“加油!”

“上上上,不要怕!”

“一口气干掉他!”

“老李,赢两个馒头再下来!”

擂台下呼喊声不断,似乎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擂台上的赌战点燃了。

当然,也不缺失败者的哭嚎声,有人被打断了腿脚,有人被揍得吐血昏迷,有人输掉了传家宝——

有理智者亦或是胆小者,会因失败者的凄惨哭嚎而却步,掂量自己的斤两,打消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有睿智者,静观一会后,窥破其中端倪,发现那些赢了的人大多是擂主一方的托儿,故意赢取大量奖品刺激人群。他们想大声揭穿擂主的无良诡计,可是刚开口就会立刻有人拿着刀子抵住他们的后心,‘请’他们远远地离开。

其实除了一部分情绪暴躁失去理智的人上擂台挑战,亦或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敢于上台一战的人,大多还是一些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他们押上仅有的一点值钱物件,舍命拼一把,拼一瓢清水或是一个馒头,拼赢了或许就能让他一家老小多活一两天,拼输了那就全家老小一起死吧。

“少年郎加油!”

“少年郎好威风!”

“少年郎加把劲,连赢十场爆擂,干翻他们!”

“少年郎——”

其中一个擂台下方极为热闹,人群拥挤,呐喊助威声不绝于耳。

擂台上一个独臂少年正和一个黑衣劲装大汉战在一处,刀光剑影,甚是激烈。

少年长发披散,也不知多久没梳理过,头发上全是灰尘和草屑,一缕一缕黏在一起。整张脸上全是污垢,看不出白还是黑。一双眼睛没有神采,但是也不浑浊,给人一种无神可又锐气内敛的感觉。好似一柄无锋重剑,其貌不扬,其势内敛,令人不容小觑。

少年身躯挺拔,但衣衫破烂,已难蔽体,比难民穿的还要破烂几倍。其右臂空当,齐肩而断,那裸露的狰狞疤痕令人不寒而栗。

少年虽无右臂,可左手执剑也丝毫不弱,一柄五尺长剑上下翻飞,剑势刚猛又不失灵活多变,一时间竟杀得黑衣劲装大汉左闪右躲节节败退。

突地,断臂少年抓住一处破绽,长剑突破黑衣劲装大汉的防御,嗤的一声斜砍在黑衣劲装大汉的胸口,直接把黑衣劲装大汉砍得倒飞出去,血溅三尺,摔落擂台。

断臂少年收剑抱拳,退到擂台边缘,不下擂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平淡地看向擂台对面的草棚。

“挑战者胜!”

“连赢四场,得清水两桶!”

草棚下负责记账的先生甫一宣布胜负,擂台下就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喝彩声。

“哦——”

“少年郎威武!”

记账先生见断臂少年要接着挑战,眼角不禁抽了几下,大声道:“挑战者欲继续挑战,若得五连胜可赢清水四捅,若挑战失败则本利全赔!”

断臂少年长剑一扫,剑尖斜指地面,声音平淡道:“战!”

台下又是一阵喝彩助威声。

“我来与你一战。”草棚里走出另一个黑衣劲装汉子,其声音浑厚有力,太阳穴隆起,举手投足间气息激荡,可见能耐非凡。

“赢一场可得清水一瓢,连赢两场可得清水半桶,连赢三场可得清水一桶,连赢四场可得清水两桶,连赢五场可得清水四桶,连赢越多奖励越丰厚。”

擂台下面,张小卒抱着牛大娃,身后跟着陆开学,挤进人群。他识字不多,指着告示牌向陆开学请教,陆开学便把告示牌上写的赌擂规则读给他听。

“先生,清洗我兄弟的伤需要多少清水?”张小卒问道。

“省着点用,一桶足矣。”陆开学应道。

“需要连赢三场。”张小卒自语一声,目光顺着一排擂台看过去,看到右边相隔第三个擂台也是以水作为奖励,便挤开人群朝那边走去。

嘭!

张小卒刚走到擂台前,就见一人从擂台上仰面摔下,落在他面前不远处,眼耳口鼻往外窜血,四肢抽搐不止,眼看是活不成了。

围观的人群一阵摇头叹息。

有老妪扑上去哭喊‘儿子’,有少妇扑过去哭喊‘郎君’,有小儿扑在身上哭叫‘阿爹’,可是任他们如何哭嚎男人也醒不过来了,因为他已经断气。

“啊——”

“你们干什么?!”

“不要啊不要——”

“求求你们,放过我家郎君。”

“呜呜——”

人群里突然走出五个蒙面男人,三个人上前推开老妪、少妇和小儿,另外两人一人抓住男人一条胳膊,拖着就往人群外走。

老妪、少妇和小儿当即惊恐尖叫,一边拼命阻拦一边哭嚎哀求,可三个老弱妇孺哪能拧得过五个男人,一一被踢翻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蒙面人把他们的儿子(郎君、阿爹)的尸体拖走。

五个蒙面男人从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即使被抓被咬被踢被打,他们始终紧闭牙关一声不吭。

起初张小卒不明白这些蒙面人抢一具尸体干什么,但他听力敏锐,很快就从嘈杂的人群中捕捉到相关信息,听到后不禁毛骨悚然,原来这些人抢夺尸体竟然是要拿去——

张小卒腹中顿时阵阵翻涌作呕,这让他想起那个丧尽人伦的染血山谷,当即抑不住怒火中烧,下意识地想要阻止这种丧失人性的残暴行径,可是一眼望去不由地愣在当场。

触目所及尽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身躯,一张张布满灰尘污渍的脸庞,一双双凹陷的眼窝,一对对茫然无助的目光,望着被拖走的尸体喉咙蠕动,一道道吞咽口水的声音连成一片。

张小卒不禁悚然,眼前这些人虽然没有做丧失人性的事,可是他们心里却是羡慕着那些有胆这么做的蒙面人。许多人甚至握起了拳头,满是污垢的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似乎内心在做激烈的争斗。

饥饿,正在一点一点吞食他们的人性。

张小卒不敢去想,当所有人都丧失人性,都变成抢夺尸体的蒙面人,那将会是怎样一副可怕情景。

人吃人,人杀人。

这雁城雄伟的城墙外,必将变成人间地狱。

而城墙里的达官贵人、强门豪绅们是不是仍然会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无动于衷地欣赏着城墙下的杀戮?甚至可能时不时扔两个白面馒头下去,看着一群人疯抢一个馒头而哈哈大笑。

在他怔神时,抢夺尸体的蒙面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他没有追上去阻止,因为他感觉到颓然无力,除非他能阻止饥饿,否则类似的悲剧会不停地上演,并且愈演愈烈,可是他并不能阻止饥饿,所以感觉无力且绝望。

“哎——”张小卒摇头苦笑,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并禁不住暗暗自嘲,自己不过是一个山野村民,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卑微存在,想这么多做什么,这些问题应该是那些大人物大英雄所要考虑的。

砰的一声。张小卒抱着牛大娃跃上擂台。

他怕擂台下面躁动的人群踩踏到牛大娃,所以抱着牛大娃一起跃上擂台,然后把牛大娃放在擂台边上,向台下的陆开学嘱托一声,让他尽量照看好牛大娃。

“挑战者,拿出你的挑战筹码。”草棚下的记账先生见张小卒上擂挑战,当即喊道。

张小卒手腕刀花,将骨刀横于胸前,道:“以此骨刀为筹码。”

他身无长物,只有这把骨刀值点钱。

记账先生不由微皱眉头,道:“你这骨——骨刀有何宝贵之处?若只是没有价值的普通骨头,是不够作筹码的。”

张小卒抬手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头发顿时断为两截,道:“吹毛断发,切石削铁亦不在话下!”

记账先生顿时眼前一亮,道:“宝刀一把,可以作筹码。请暂时割爱,交由我们的公证人员暂时看管,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人从草棚下走出,手里拖着一个木制托盘,在张小卒面前停下。

张小卒皱了皱眉,但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方肯定不敢强取豪夺,便把骨刀放在托盘上由那人端到草棚下。

擂台下面的陆开学被张小卒一通操作搞的瞠目结舌,他好想撬开张小卒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比正常人少点东西,不然怎么能傻到这种地步,上擂台挑战却把自己的兵器交了出去,这不是自断一臂吗?

“挑战者,报上你的名号。”

“柳家村,张小卒。”张小卒抱拳道。

左边相隔三座的擂台上,断臂少年似乎听到了张小卒的自报名号,表情诧异地望了过来,可是他的短暂分神让他的对手找到了破绽,利剑在他肩膀上划开一道血口。

咔嚓!

慕然间,平地一声惊雷!

断臂少年手中的长剑贯穿了对手的胸膛,伤口冒起缕缕白烟,散发出烧焦的臭味,有丝丝电流在剑身上流窜。

擂台下面的人群和草棚下的人都看傻了,不明白断臂少年明明身处下风,眼看要输的节奏,为何刹那间攻守逆转,并且还赢了?

断臂少年收剑撤步,那人捂着胸口一头栽倒。断臂少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看向草棚淡声道:“挑战结束,给我清水。”

“这——”记账先生皱眉。

断臂少年皱眉,凝声喝道:“怎么,想赖账?”

“愿赌服输!”记账先生咬着牙根,随即大声宣布道:“挑战者周剑来,连胜五场,赢清水四桶。”

说完有人一手提两桶清水走到断臂少年面前放下,又有一人拖着托盘过来,盘里躺着一块青绿色的玉佩。

断臂少年收起玉佩揣进怀里,蹲下身一头扎进桶里,咕噜咕噜一顿猛喝,一口气竟将一桶水喝掉三分之二,肚皮都鼓了起来。

喝完站起身,朝草棚下拱手道:“能否麻烦擂主把剩下的清水分给擂台下的观众喝?一人一口。”

“可——可以。”记账先生非常诧异,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哦——”擂台下顿时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断臂少年沐浴着各种各样的夸赞声跃下擂台,朝张小卒所在的擂台方向走去。

咚!

张小卒一拳打在黑衣劲装汉子胸口,如擂鼓一般,直将黑衣劲装汉子打得口吐鲜血仰面摔下擂台。

“好强!”断臂少年远远看见,脸上露出极度惊讶的表情,喃喃自语道:“他不是战门先天闭塞吗?怎的一个多月不见竟变得如此强大?”

第八十三章 一拳一脚

周剑来,可怜人一个。

他本是白云城周家嫡室冉冉升起的新星,天赋异禀,家族赐其山岳剑,传授上品武技《落雷剑》,对其寄予厚望。

若一切顺利,其前途不可限量。

然,世事难料,福祸难测。

黑森林遭遇大牙人追杀,痛失右臂。使剑之人断了右臂,便等于废了。以至于家中地位一落千丈,山岳剑被收回,各种修炼资源也都断了供应。

周剑来受不了断臂之痛,受不了家中地位的前后落差,更受不了族中子弟的冷嘲热讽,自暴自弃浑浑噩噩,离开白云城一路往南。

幸而他心智坚定,凭一己之力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并找回自我。虽只剩独臂,却毅然决然地重新握起剑。

他没有折返回白云城,因为空口白话的豪言壮语不可能从家族要回山岳剑,话说多了不过是图惹笑话罢了,所以他决定独自在外面历练,并暗自发誓终有一日回白云城取回他的山岳剑。

周剑来一路南下,最终到了雁城,可身无分文,和所有没钱的穷人一样,被挡在了外面不准进城。

他口渴难耐,便上了赌擂。

张小卒没认出周剑来实属正常,因为周剑来的变化实在太大,他便是有千般想象力,也不可能把双龙沟谷口那个手执巨剑的风发少年,和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满身污泥的断臂少年联系到一起。

张小卒没认出周剑来,但是周剑来认出了张小卒,确切点说是张小卒先自报家门,被周剑来听到后认了出来。

虽然只有一面之交,不过周剑来对张小卒的印象还算深刻,悟性绝卓的废材少年,被城主府大长老认为是人才的家伙。当然,‘张小卒’这个简单上口的名字也有一定的功劳。

“再战!”张小卒一拳得胜后语气平淡地说道。

“——”擂台主管的眼角狠抽了两下,张小卒照面一拳干掉他的一个打手,那干净利落的画面让他心中生出不真实感,不过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就稳定情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赌擂设下至今已有五天之久,这五天他不知见了多少个实力强劲的挑战者,其中不乏和张小卒一样年轻的少年郎,可惜大多都因过度自负而血洒擂台。

他看向一个黑衣劲装汉子道:“罗飞,你上。当心着点,这小子速度快的出奇,可别阴沟里翻船。这把骨刀新奇的很,咱们收下了。”

叫罗飞的黑衣劲装汉子不屑地撇撇嘴,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看我一剑斩了他。”

“柳家村,张小卒,请赐教。”张小卒朝走上擂台的罗飞拱手致敬。

“雁城,罗飞,请赐教。”罗飞上下扫量张小卒,随意地拱拱手,接着大喝一声道:“力门,开!”

“速门,开!”

“气门,开!”

连开三道战门,脚下顿时掀起一股气浪,扬起擂台表面的尘土往四周荡开。他一下把战力提到最高,可见轻视张小卒的话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并不敢小觑。

张小卒看着战门全开的罗飞,心里不由地冒出一个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等到战斗前才开启战门?一直敞开着不行吗?难道只是为了战斗前呼喝两声增加自身气势吗?还是说为了隐藏实力?

张小卒不理解,因为他的力门自从打开后就没关闭过,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他甚至压根不知道怎么关闭力门。

他不知道,其实修者在修为达到海之境,做到真正的感通自然之前,战门是不能一直保持开启状态的,因为开启战门会不停地消耗修者的精气神。若无灵力的滋养补充,一个人的精气神根本不足以支撑战门的消耗。

所以说奇怪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若他把自身情况讲出来,别人肯定要说他胡说八道。

不过有两点他倒也没猜错,临战前开启战门,大声呼喝出来,确实能起到增加战斗气势的作用,犹如黑夜里怒吼可以驱赶恐惧,战场擂鼓可以增加士气,一样的道理。另外,也有隐藏实力的作用,尤其是战斗中突然开启一道战门,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就比如此时此刻,罗飞连开三道战门,气势暴涨。若张小卒是一般对手,定要被他气势压一头。气势一弱,战斗未打就已经输了三分。

只可惜张小卒并非一般对手,他在黑森林里日日受黑巨猿蹂躏,可以说即便黑巨猿站在那里不动,其造成的气势压迫都要比眼前罗飞对他的气势压迫强百倍千倍,所以罗飞的气势压迫就像一阵微风从他面前一扫而过,没有一点效果。

张小卒无惧罗飞的气势压迫,可擂台下观战的陆开学却被吓个不轻,慌忙大叫道:“张小卒,快点开启战门,别被他气势压制。”

周剑来上下扫量罗飞,喃喃自语道:“气门圆满境,有点棘手。”

擂台下只剩他们二人观战,其他人都一窝蜂地涌向周剑来刚才挑战的擂台,因为那边正在分发周剑来赢取的那几桶清水。

“小子,被吓到了吗?”罗飞见张小卒神情微微恍惚,还以为他被自己的气势吓到了,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小子,快开战门啊!”擂台下陆开学急得嗓子都喊哑了。

“小子,别说我以大欺小,我给你开战门的机会。”罗飞倒挺绅士,朝张小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给他开启战门的时间。

“战门?”周剑来的表情疑惑,他知道张小卒战门先天闭塞,难不成一个多月不见他已经弄到十方妖丹贯通了战门?

在三对目光的注视下,张小卒突然感觉压力好大,不得不张嘴喝道:“力门,开!”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吐血的举动,只见他挠了挠后脑勺,回头看向陆开学,小声问道:“先生,这样行吗?”

“——”陆开学张着嘴,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张小卒,像见鬼一般。

“——”罗飞额头青筋一冒老高,觉得张小卒在故意羞辱他。

“——”周剑来摇头苦笑,以为陆开学是虚张声势,让张小卒假装开启战门吓唬吓唬对手,可张小卒傻头傻脑不知道配合,竟然还反过来问陆开学效果如何,简直傻得冒泡。

“看剑!”罗飞怒不可遏,执剑攻向张小卒。

张小卒静气凝神,入微境施展开来,瞬间把罗飞的每一个动作精确捕捉,并判断出他的下一个动作招式。他大步迎了上去,头一偏堪堪躲过刺来的利剑,与此同时右脚踢出,正中罗飞胸口,罗飞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直接摔下擂台。

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废动作。

这是张小卒从黑巨猿身上学到的战斗方式,无招无式,唯有力量和速度,充斥着最原始的暴力感。

不过这一脚张小卒脚下留情了,否则罗飞绝非单单摔下擂台这么简单,以张小卒的力量足以一脚踢碎他的胸骨。

罗飞不知,其实是他的故作礼让,留给张小卒开启战门的时间,尽管他的话里话外带着讥讽的味道,可是仍然为他赢得了张小卒的一点好印象,从而让张小卒脚下留情。

张小卒的脾性渐渐地变得和他的战斗方式一样简单而又直接,你让我一分我就让你一分,你欺我一分我必还你一分。

“靠!”罗飞甫一摔下擂台就跳了起来,气得跳脚大叫,感觉自己输得好冤枉。

“这就——赢了?”陆开学揉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周剑来凝目盯着张小卒,自语道:“简单而又直接的暴力,专门对付一切花里胡哨。我的剑是否可以借鉴一二?”

张小卒感受到了周剑来的凝视,转头看向周剑来。

四目相视,周剑来朝张小卒笑着点点头。

张小卒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但仍然没有认出周剑来。

“继续挑战。”张小卒把目光从周剑来身上收回,看向草棚拱手说道。

“我来!”不待擂台主管答话,一个黑衣劲装汉子主动请缨,也不征求擂台主管的同意就兀自登上擂台。

“张岳,小心点,这小子不简单。”擂台主管皱眉提醒道,表情略显不悦,因为这家伙擅自上台,有点打乱他的部署。

叫张岳的黑衣劲装汉子也不答话,只是嘿笑一声。

“柳家村,张小卒。请指教。”张小卒朝上来的张岳拱手致敬,他听见眼前这人名叫张岳,与自己同姓,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亲切感。

嗖!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支破空弩箭,从张岳的袖口射出来的,他袖子里竟然藏着杀伤力极强的袖里箭,可是这一箭却并非射向张小卒,而是直取躺在擂台边缘的牛大娃。

这人甚是诡计歹毒,欲攻击牛大娃而让张小卒投鼠忌器。

只听砰的一声,张小卒的身体如箭一般弹射出去,他站立位置的厚木板被蹬出两个大窟窿。他的身体贴着擂台射向牛大娃,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在牛大娃身上,并抱着牛大娃翻滚下擂台。

“哈哈,兵不厌诈!”擂台上的张岳见张小卒滚落擂台,不禁得意大笑,“落地你便输了!”

“看剑!”只听台下一声叱喝,本在观战的周剑来突然一剑刺向张小卒。他不是要刺张小卒,而是把剑送过去给张小卒一个借力的地方,阻止张小卒摔到地上。

张小卒顺声望去不由一喜,急忙身子一拧,腾出右手,一掌拍在刺来的剑身上。周剑来顺势扬剑,将张小卒和牛大娃挑了起来。

砰!

张小卒抱着牛大娃,双脚稳稳落回擂台上,他目光冰冷地盯着黑衣劲装汉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要死!”

张岳的笑声戛然而止,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剑来,怪他多管闲事,然后眼角斜睨张小卒道:“你们两个同时登擂挑战,只要下去一人就算输,你抱着他如何与我一战?”

他这是蛮不讲理地耍无赖。

虽说张小卒是抱着牛大娃一起登擂,但牛大娃一直昏迷不醒,傻子都知道挑战者只有张小卒一人,可是他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明着耍赖。

就连草棚下的擂台主管都禁不住抽动嘴角,露出鄙夷之色,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躺在木制托盘上的骨刀上时,眼里顿时露出难以掩饰的贪婪光芒。最终他并没有出言制止张岳,算是默认了张岳的无赖行径。

张岳略等片刻,见擂台主管并没有制止他,既知擂台主管心中所想,不由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阴笑。他扬起左臂,对准了张小卒。确切点说是对准了张小卒抱着的牛大娃。

“卑鄙无耻!”陆开学手指指着张岳跳脚大骂。

张小卒亦气愤难平,可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早已让他明白一件事,公平与规则永远掌握在强者手中,所以他并未做无谓的言语争辩。

气愤难平,那就把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一拳打爆,然后气自然就顺了。

“张岳,你个下三滥玩意!”

“你生儿子没屁眼!”

“你喝水呛死,吃饭噎死!”

“你——”

擂台下陆开学脸红脖子粗,拍着巴掌一个劲地骂,嘴角都起白沫了,只因张岳破坏了他的美好预想。原本他对张小卒信心满满,觉得张小卒再赢一场不是问题,那便是连赢三场,可得一桶清水。

虽然这水是用来给牛大娃清洗伤口的,但是他可以节省点用,剩下一些清水,以张小卒懂得感恩的脾性,他肯定张小卒会把剩下的清水给一些他喝。

他脑海里甚至已经幻想出清水入口那一瞬间的美妙滋味,哪料到窜出个厚颜无耻的张岳,竟然以牛大娃来羁绊张小卒。

这架还怎么打?

陆开学的美妙幻想瞬间破灭,可谓是气急败坏,一时间化身骂街的恶妇,拍着巴掌怎么难听怎么骂。

“给老子闭嘴!”张岳被陆开学骂得脸都绿了,怒喝一声,袖口突然调转方向对准了陆开学,紧接着嗖地射出一支弩箭,竟要射杀陆开学。

一只手暮地出现在弩箭射击的路径上,并稳稳抓住了箭矢。

张岳脸色微变,没料到张小卒的速度竟然快到可以徒手抓飞箭,不过目光落在被张小卒架着肩膀揽在怀里昏迷不醒的牛大娃,他又禁不住挑起嘴角冷言冷语道:“哟呵,本事不小嘛,竟然能徒手抓飞箭,倒是小瞧你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抓住所有的箭?”

说着他把右臂也举了起来,对准张小卒。

显然他的右臂袖中也藏了一张袖里箭。

“你可以试试。”张小卒看着他,声音极尽平淡。

第八十四章 连战二人

“呵呵,我倒是想看看你怀里抱着一个人,束手束脚,怎么和我斗?”张小卒的冷静让张岳有些生气。

说罢,他身躯一震,怒目圆嗔,连声喝道:

“力门,开!”

“速门,开!”

“气门,开!”

气门圆满境,可见他敢上擂台并非全靠阴谋诡计,自身也是有实力的。

三门全开,张岳瞬间动了起来,绕着擂台边缘围着张小卒转圈,袖里箭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射出,有的射向张小卒的要害,有的直取牛大娃要害。只待张小卒左支右拙首尾不能兼顾,露出破绽,他就扑杀上去给予致命一击。

张小卒左臂搂着牛大娃腋下,让牛大娃双脚着地,身体倚靠在他身上,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腾出整只右臂。

当当当——

张小卒右手握着刚才抓的那支箭矢,以之为武器,左拨右挑,前格后挡,把射来的箭矢一支不漏地全部挡下。相较于在黑森林被大牙军包围时铺天盖地的箭雨,张岳这寥寥几根箭矢不过是毛毛雨罢了,怎可能伤到张小卒。

入微境下,普通箭矢已难伤张小卒。

“怎么可能?!”张岳有想过张小卒可能会挡下全部弩箭,但是万万没想到能挡得如此轻松,好似吃饭喝水般简单,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袖里箭出问题了,射出去的弩箭软绵没有力道,所以张小卒才能挡得这么轻松。

张小卒突然一步踏出,张岳的短暂怔神露出了破绽,被他精确捕捉到。

擂台不大,张小卒一步就踏到了张岳面前,速度快如鬼魅。

突然被张小卒欺身近前,张岳吓得啊的一声大叫,下意识地一掌拍向张小卒,同时脚蹬地面想要后跃拉开距离。

可惜为时已晚。

张小卒右臂挥动,右手抓着那支箭矢,箭尖锋利,噗的一声扎进了张岳左侧太阳穴,并贯穿脑袋从右侧钻了出来。

“住手!”草棚里有人厉声大喝,想要阻止张小卒,但显然是慢了一步。其实他张嘴时张小卒才刚摆臂,可等他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时,张小卒手中的箭矢已经贯穿了张岳的脑袋,可见张小卒的速度之快。

不过就算他的声音先于张小卒的攻击,张小卒也不一定会收手。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张小卒虽不是龙,可亦有逆鳞,触之当不能善了。他的逆鳞就是柳家村的每一位亲人。

张岳触其逆鳞,必定要付出代价。

“啊——不——”

“阿岳——”

草棚下一个男子歇斯大叫,他十指插进头发里抓着头皮,满脸惊恐的表情,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张岳猛摇头,不能接受。

他叫张山,是张岳的哥哥。

“啊——”

“小畜生,老子要活撕了你!”

张山猛地看向张小卒,怒火灌顶,目眦欲裂,如一头狂暴的野兽,欲把张小卒撕食。

“张山,不要乱了擂台规矩!”擂台主管突然大声喝止张山。

只见他一脸寒气,极是气怒,因为若不是张岳擅自主张上擂台,这一场他是要派海之境高手上去的,必能取胜,从而夺得张小卒的骨刀。可眼下却被张岳搅乱了算盘,实是气恼。

他现在想到了擂台规矩,先前张岳胡搅蛮缠耍无赖时也不见他讲擂台规矩。

“他杀了阿岳,我要为他报仇!”张山怒吼。

“擂台规矩不能乱!”擂台主管气怒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找其他机会吧。”

“狗屁的规矩,狗屁的君子报仇,老子的仇向来都是当场就报!”张山已是怒到极点,哪还顾得上规矩不规矩,怒骂着跃上擂台,先给张岳收尸,将其尸体抱到擂台边缘放下,然后折身就扑向张小卒,同时喝道:“小畜生,老子要让你和你的兄弟一起给我弟弟陪葬!”

他没有用兵器,因为他修炼的武技是一套拳法。

他一拳轰向张小卒,拳头表面有淡蓝色的光芒流转,那是他的真元力。他赫然是一位跨入海之境的修者。

“避其锋芒,不可硬接!”周剑来看见张山显露出的真元力,立刻提醒张小卒。

“——”陆开学半张着嘴,两只拳头紧紧攥着,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紧张地无法呼吸。同时心里怒骂着这群乌龟王八蛋,完全不讲擂台规矩。

“少年郎加油!”

“少年郎必胜!”

“干他娘的!”

人群在那边擂台抢完了清水全都围聚了过来,并异口同声地给张小卒加油助威,期望张小卒和周剑来一样,赢几桶清水分给他们喝。

张小卒纵身后跃,退至擂台边缘,蹲身把牛大娃放下,随即身子弹地而起,正面迎向紧追而至的张山,一拳轰出,欲与张山的拳头硬刚。

“找死!”张山冷笑,他不知张小卒哪来的勇气,竟然敢用一只肉拳和他真元力包裹的拳头硬刚,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找死。

“给我碎!”张山大喝一声,包裹在拳头上的淡蓝色光芒大盛,欲一拳把张小卒的拳头连带整只右臂轰成肉泥。

周剑来瞪着眼,不明白张小卒为何选择正面硬刚,他心中的想法基本和张山一致,也觉得张小卒是自寻死路。

“吼——”

张小卒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或许是因为和黑巨猿呆的时间太久,以至于都学会了黑巨猿的怒吼声。

砰!

两拳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道厚重的碰撞声。

咔嚓!

张小卒脚下的木板不堪负重,瞬间崩碎塌陷,他半个身子陷了进去。

擦嚓——

张山身体后仰,双脚脚掌擦着擂台表面倒飞了出去。在厚重的木板上生生划出两道两寸多深的凹痕,他的一双硬靴底都被磨透了。

张小卒一步未退,张山倒飞,硬靴底都磨透了,这一拳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张小卒双手撑着木板的断面翻上擂台,看向退到擂台边缘的张山,漫不经心地甩甩手,淡声道:“不过如此。”

不是他有意轻视张山,而是相较于黑巨猿的拳头,张山这一拳对他来说确实是不痛不痒。

擂台下面周剑来目光震颤,这一拳让他不得不对张小卒另眼相看。

在此之前,他虽失了右臂,但傲气依在,自小到大养成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还在,所以他看张小卒还是以俯视的目光审视,因为张小卒低微的身份以及先天闭塞的战门,让他下意识地小瞧张小卒。

可张小卒这一拳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一只肉拳硬刚海之境修者的暴怒一击,非但毫发无损,反而刚赢了,并且可以说是压倒性胜利。

这是怎样强悍的肉身强度?

周剑来一时间无法想象,而且自问做不到。

“小畜生,你找死!”张山咆哮怒吼,怒不可遏,同时也羞愤难平。

海之境的修为,竟被一只肉拳击退,简直是耻辱。

只见他双臂一振,体内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噼噼啪啪的爆豆声,他的身躯紧跟着暴涨一截。一块块肌肉高高隆起,撑得他的劲装黑衣几近裂开。一根根鼓起的青筋,好似一条条粗大的蚯蚓在皮下蠕动,狰狞可怖。

他身高原本和张小卒差不多高,但眨眼间比张小卒高出了一头,且身躯也变得异常雄壮,好似巨人一般,幽冷的目光俯视张小卒。

擂台下的人无不倒吸一口气冷气,嗫嚅着往后退开两三步,有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张山缓缓扬起拳头,指节攥得咯吱作响,狞笑着看向张小卒,道:“小畜生,记好了,这一拳叫‘猛虎出击’,可别到了阎王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张小卒上下打量着身躯变大的张山,心中非常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让身躯变得强壮,怎么让力量瞬间提升一个等阶?

“看来武技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张小卒心中自语道,对武技的看法有所改变。

因为深受黑巨猿的影响,他渐渐觉得只要力量够强速度够快,足以破万法,所以武技之类的不学也罢,可看到张山的前后变化后,他不得不承认武技能够千百万年传承下来,是有它存在的道理的。

就像张山此刻施展的武技,能让自身力量瞬间提升一个等阶,简单直接立竿见影,此类武技张小卒就很喜欢。

“小畜生,受死!”张山怒喝一声,脚蹬地面扑向张小卒,同时拳头轰出。

只听空气中嗡的一声,周围的空气都往张山的拳头凝聚过去,张山的拳头上绽放出湛蓝的光芒,似在凝聚开山裂碑的狂暴能量。

擂台下周剑来目光一凝,心里自语道:“若是我,当以剑势破其拳威,使其不能尽展拳威。嗯,或者闪躲开暂避锋芒,但擂台太小,怕是无法避开。张小卒,你会如何破这一招呢?依然正面硬刚吗?!”

很快,周剑来脸上就露出极其震惊的表情,因为他看见张小卒的拳头轰了出去,完全无视张山覆盖在拳头上的真元力,他心里忍不住发问:“难不成你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砰!

两拳相交,似两座山岳撞击在一起,沉闷而又震耳的碰撞声,让人耳膜发疼,耳朵里嗡嗡作响,甚至连地面都被震得微微震颤。

哗啦!

木头搭建的擂台以二人脚下为圆心,整个的掀起塌陷,一时间木屑纷飞,尘土飞扬。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接得下我的‘猛虎出击’?!”

“你连真元力都没有,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张山如见鬼一般看着张小卒,连连摇头,不能相信。

“你还差得远呢。”张小卒冷哼道。相比于黑巨猿的一拳之威,张山的拳头确实还差得远。但是他嘴角不停流出的殷红鲜血告诉众人,他这一拳接得并不轻松。

张小卒喉头咕噜几下蠕动,把逆涌出来的鲜血吞咽了下去,两手攥在一起,把指节捏得嘎嘣作响,冲张山冷冷说道:“我已经接了你两拳,不如你也接我一拳试试。”

张山还处在不能接受的状态中呢,待他反应过来时张小卒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的捶在他脸颊上。好在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真元力挡了一下,否则这一拳即便不能让他脑袋开花,也得让他颊骨碎裂。

砰!

强劲的撞击力让张山双脚离地,一头栽在地上。

张小卒顺势跨坐,骑到了张山的身上,两只拳头对着张山的脑袋就落了下去。

砰砰砰——

一拳紧接一拳,张山的脑袋被张小卒生生砸进了地面。好在有真元力防御,虽然被揍得眼耳口鼻往外窜血,但勉强还是护住了脑袋要害,没有受到致命打击。

张小卒一通组合拳下去尚不觉解气,突地站起身抓住张山的一只脚腕,把张山脚上头下提了起来,然后如摔破布袋一样对着地面一顿猛摔。

霎时间尘土飞扬,干燥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人形大坑。

观战者无不瞪圆了眼睛,嘴角禁不住抽搐两下,默默地问一句:张山,可还安好?

这一画面张小卒曾经经历过,只不过当时他是破布袋,而摔破布袋的是黑巨猿。

显然,他已经深受黑巨猿影响,连战斗风格都在向黑巨猿靠拢。

台下观战的周剑来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自语道:“这厮——简直如野兽一般暴力!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

第八十五章 道德绑架

张小卒丢垃圾一般,把昏死过去的张山往地上一扔,然后朝草棚拱手说道:“结束挑战。”

擂台主管眼馋张小卒的骨刀,甚至生出贪墨的念头,可是众目睽睽下他也不敢行强盗土匪行径,强夺强取张小卒的骨刀,否则即是自砸招牌,没人再敢押上值钱的宝贝上台挑战。

所以张小卒宣布结束挑战,他虽不甘心,可也不得不咬牙宣布:“挑战者张小卒连胜四场,赢清水两桶。另,我方选手公然破坏擂台规则,给挑战者造成恐慌和麻烦,对此本人向张公子深表歉意,并拿出两桶清水作为赔偿。还望张公子海涵。”

这人倒是有几分魄力和心机,既然张小卒擂台挑战取胜已是定居,干脆就多给张小卒两桶清水,以洗刷张山造成的负面影响。

如他所料,他的话音刚落,擂台下的人群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响起许多赞美之言。

可是张小卒心中却无一点感激之情,只是朝擂台主管随意地拱拱手。因为在他看来,擂台主管是完全有能力阻止张山的,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放任张山发疯。若是他张小卒实力不济,此时恐怕已经是死人一个,甚至牛大娃也不能幸免。

还是那句话,道理永远和强者站在一起。擂台主管强势,所以他怎么说都是对的。若是张小卒有实力碾压擂台主管,那么他即便要求擂台主管拿出全部清水补偿也是合情合理的。

有人提出四桶清水放到张小卒面前,又有公证人员把骨刀送还。

张小卒拿回骨刀,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对方耍无赖。

“劳烦先生给我兄弟清洗伤口。”张小卒不敢耽搁,忙把清水提到陆开学面前开口请求道。

“哦,好。”陆开学强忍着把头扎进水桶里狂饮的冲动,点头应喏,取下斜挎在肩膀上的搭膊,从里面取出一个用牛皮缠裹的物什,摊开缠裹的牛皮,里面赫然包裹着两把小巧锋利的刀子,又从搭膊里掏出两个小瓷瓶,说道:“他的伤口已经溃脓腐烂,必须用刀子将腐肉尽数剜掉,再敷上生肌粉和止血粉包扎。喏,生肌粉和止血粉我都有,这些绷带虽然旧了点,但都是干净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两小瓶药粉和绷带都在张小卒眼前晃了一下,他是个精明的,这是在不着痕迹地告诉张小卒这些都是他的东西,以增加等一会处理完牛大娃的伤口后向张小卒讨水喝的筹码。

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已经大体摸清张小卒的脾性,知道他是个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有恩必报的后生,只要他尽心尽责给牛大娃处理伤口,张小卒就会对他感激涕零,别说只是讨几口水喝,就是要一整桶水,他相信张小卒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

不过他精明惯了,习惯性就这么做了。万一发生点什么不愉快的事,也好有个说法不是。

陆开学吩咐张小卒去塌陷的擂台那里搬一块宽大平整的木板,把牛大娃放在上面。

一切准备就绪,陆开学解开牛大娃的衣扣,顿时一股呛鼻的腐臭味飘散开来。

围观的人不禁嫌弃地捏起鼻子往后退开。

张小卒眼圈发红,不忍直视。

陆开学小心翼翼地解开牛大娃身上包扎的破布条,可腐肉已经和破布条黏在一起,大片大片的烂肉被布条带下来,浓水横流,恶臭扑鼻。

陆开学只揭开一道伤口,然后拿起锋利的小刀,从伤口上往下割腐肉。他拿刀的手极稳,手法极为熟练,显然以前没少处理过这类情况。

哗啦——

剜去所有腐肉,陆开学当即从水桶里抄起清水给牛大娃清洗伤口,然后动作熟练地敷上止血粉和生肌粉,再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住手!”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声喝止。听其声音,似乎非常生气。

陆开学正准备给牛大娃处理下一道伤口,被突兀响起的呵斥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处理手法有问题,忙顺声望去,看见一位衣冠整齐长须白发的老者厉着脸走出人群,急忙起身施礼,恭敬道:“晚辈技艺不精,不知哪里处理得不当,还请老先生指教。”

张小卒亦是和陆开学相同的想法,急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语气恭敬道:“晚辈张小卒见过老先生。我家兄弟身负重伤,性命岌岌可危,恳请老先生施以妙手回春之术。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二人没齿不敢忘。”

啪——啪啪——

孰料老者似乎怒气难控,竟扬起手里的拐杖朝张小卒和陆开学身上劈头盖脸的摔打,接连打了六七下才愤愤骂道:“老夫打死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张小卒和陆开学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犯了大错,一时间唯唯诺诺,只敢扬起胳膊抵挡老者的拐杖,不敢反抗。

“他明明是个将死之人,你们竟然在他身上浪费这么水。”

“你们两个抬头看看,有多少饱受饥渴的可怜人,他们多么渴求一口水喝。”

“你们可知道,一口水就可能让他们活下去。”

“你们把水浪费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为什么不能抬头看看还活着的人?”

“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真真是气煞老夫!”

“我打死你们两个不明事理、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

老者怒骂不休,拐棍抽打不休。

张小卒和陆开学总算听明白了,对老者的恭敬瞬间荡然无从。

陆开学一把抓住抽打过来的拐棍,喝道:“老家伙,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清水是人家小兄弟上擂台舍命拼回来的,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关你屁事。有能耐你去和那些摆擂的家伙讲大道理去,去让他们把清水、米面馒头都分给大家伙吃啊。哎哎,这是谁家没看好跑出来的老不休,赶紧领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人群里并没有人应声,可是却有人喊道:“老人家说得没有错,你们不应该把救命的水浪费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对,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应该把水分给我们喝。”

“多学学那个独臂少年郎,看看人家,把赢的水都分了。”

“把水分给我们。”

“不能把水浪费在死人身上。”

“你们不能这么自私!”

人群炸锅了,呼喝声一道接一道,群情激奋,连成一片。甚至有人拥挤上来,想要强夺清水。

张小卒气急而笑。

如果这水是公共资源,他无话可说。可是这水是他凭本事赢的,是他的私有物品,怎么用,用在哪里,关这些人屁事。

再者说,即便牛大娃真的没救了,他也要用这些水把牛大娃的身体清干净,让他干干净净地走。

何况说,牛大娃还有救。

就如陆开学所说,有本事你们把这些大道理和设赌擂的人说去,他们那里不仅有水,还有米面馒头大肉银子,让他们把物资都捐献出来啊。

大家同是逃难的可怜人,可怜人何苦为难可怜人。

还是说看他张小卒好欺负?

柿子专挑软的捏吗?

年纪大就可以蛮不讲理吗?

张小卒愈想愈气,一股狂暴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开来,他往前横跨一步,挡在水桶前,横刀而立,一字一句道:“谁敢抢水我便杀谁!可敢一试?”

“这狂暴的气息,真够可怕的。宛如一头野兽。”周剑来感受到张小卒身上散发出狂暴气息,心里禁不住咋舌,感觉如果事先不说,让他蒙着眼睛单单感受张小卒的气息,他绝对会以为这是一头凶猛妖兽的气息。

张小卒的强势回应让躁动的人群略微安静了一些,但仍然有人在大喊大叫,人群的情绪马上又暴躁起来。

“先生,您安心给我兄弟清洗伤口,其他事情我来解决,保证不会有人打扰到您。”张小卒向陆开学说道。

“好。”陆开学点点头,松开老者的拐杖,蹲下身子继续给牛大娃清洗伤口。

“我就不信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一男子挑着眉毛冲张小卒吼叫,手指几乎戳在了张小卒鼻子上。

喊罢,他就上前一步伸手去提水桶。

“何苦逼我?”张小卒神色郁结,都是逃难的可怜人,他真的不想对他们动手。可是如果他不狠辣果决,场面必将难以控制。

他手腕一抖,骨刀刀刃架在了那男子的脖子上,道:“这是救我兄弟性命的水,你不能抢。你若再往前一寸,我必杀你。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水的地方,你自己去取便是。”

最后一句话甫一出口,人群瞬间安静,但紧接着轰的一声沸腾。

“少年郎,哪里有水?”

“张少侠,我家妻儿都要渴死了,求你告诉我哪里有水。”

“少年郎——”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珠子盯着张小卒,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漏掉一个字。

那拄拐的老者也捋着胡须道:“少年郎,你若真能带领大家找到水源,那便是救千万人性命的大功德,西方极乐菩萨席位上当有你一席。”

张小卒心里对老者怨气颇深,压根不爱理他,目光扫视人群说道:“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三十里,接着一路往西,翻过大概二十五座山头,你们会看到一座有双峰的高山,在这座山的南面崖壁下有一道干涸的河流,河流是从地下河洞里流出来的,你们顺着干涸的河洞一路往里走,大概十天的路程,你们就能——”

“我呸!你哄愣子呐!”张小卒话没说完就被抢水的男子打断,他冷笑道:“胡乱诌一个地方,就想骗过我们,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往北走三十里,再翻二十五座山头,还要顺着山洞走十天,你丫的心思真是歹毒,胡乱诌一个地方骗我们去,让我们活活累死在山里。”

“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拄拐老者颤抖着身子怒斥道。

“肯定是骗人的。若真的有水,他怎么会在这里争水。”

“对,骗人的。大家伙别信他。”

“今天这水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抢水男子冷笑道,说完也不顾骨刀挡在面前,伸手就去提水。

周剑来瞅着张小卒,兀自摇了摇头,自语道:“和这群人已无道理可讲,唯有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四方。”

“横劝竖劝也挡不住你求死的决心,那我就成全你。”张小卒一声叹息,骨刀轻轻一划,斩断了男子的咽喉,跟着一脚踹飞,并道:“血脏,别染了水。”

“杀——杀人啦!”

一声惊恐尖叫,紧接着人群哗啦一声后退,无不目光惊恐地看着张小卒。

张小卒神情冷淡,目光扫视人群,淡声道:“在我心里,你们所有人的命加在一起也不值我兄弟的性命重要。所以,不要逼我。逼急了我,我真会杀人的。四桶清水,我会让先生尽量省着用,剩下的我可以分给你们,但在这之前请你们保持安静。”

“孺子——”拄拐老者刚要痛心疾首地喊上两句,可张小卒手中的骨刀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他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张小卒盯着老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再让我听见你说一个字,我必杀你!”

拄拐老者一张老脸胀得猪肝色,身体气得直哆嗦,可终究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可见他的大义凛然和振振有词,当刀子架到脖子上时,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第八十六章 实话实说

张小卒望着一群刚刚还高举道德大旗,义愤填膺,伸胳膊撸袖子,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的人们,此时个个表情惊恐,嗫嚅不前,一个个柔弱的像受惊的兔子,楚楚可怜,他禁不住想笑。

这些人的无赖行径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你强势时,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当你弱势时,你说什么都是错的。

很可笑,但很现实。

陆开学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把牛大娃浑身的伤口处理完毕,他的生肌粉和止血粉起了大用,让牛大娃的新伤口快速止血结疤。

处理完伤口,他又给牛大娃号了下脉,结果把他惊到了,牛大娃各项身体机能恢复的速度远超他想象,脉搏强劲有力,气息绵长,似乎很快就会醒来。

这个好消息让张小卒喜极而泣,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往回放了放,心中的阴郁也跟着消散了一大半。

陆开学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张小卒,他清楚地知道牛大娃起初的伤势是多么的严重,说句不好听的话,都已经可以挖坑埋了。可是当他喝了张小卒的血后,几近溃散一空的生机开始迅速恢复,其他各项身体机能也都以直线上升的速度增强,比吃了灵丹妙药还管用。

以至于陆开学对张小卒极为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服食了怎样逆天的宝贝,竟然以血度给牛大娃后还有如此强大的灵效。

可他虽好奇,但是不敢问。因为在江湖中这属于私密问题,探究别人的秘密,搞不好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四桶水,给牛大娃清洗伤口用了一桶半,还剩两桶半。

张小卒和陆开学两人灌了个透饱,也给牛大娃喂了一些水,陆开学又从搭膊里拿出一个大水囊,装得满满当当。最后把剩下的一些分给了众人。

“水是咱们凭本事赢来的,凭什么分给你们?有本事自己上擂台赢去。都分给你们了,我们怕是要渴死了哟。”陆开学一边不满地嘟囔,一边负责分发水。

他觉得张小卒就是烂好人一个,干嘛理会这些人的无理叫嚣,一滴水都不应该分给他们,至少得让这些人拿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哎,年轻人呐,内心柔软,容易动恻隐之心。远不知人性的自私与冷漠,早晚要吃大亏。”陆开学心中一阵感慨。

回想当年,他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纯良青年,开了一个小医馆,穷人问诊拿药几乎从不收钱,以至于医馆入不敷出,还要靠他自己上山采药才能勉强维持。

他的爱妻非但从未责备过他,反而每每在他坚持不住,想要放弃医馆时,都会给予暖心的安慰和鼓励,她总是笑着说好人有好报。

可结果呢?

他三岁爱女身染重疾,需要一味非常贵的药方能医治,这味药只有州府的大医馆里才有卖,要二百两白银。

可怜他变卖掉家里所有物件,也才凑出二十两银子。

他走投无路,只能和妻子挨家挨户地磕头求助,可是那些人家根本不念往日恩惠,不是闭门就是说没钱,只有寥寥几户人家给了他们一些银钱,但杯水车薪。

最终他的爱女病死了,爱妻每日郁郁寡欢,于一日夜里悬梁自尽。

至今他还清楚记得妻子死的那天晚上,曾趴在他怀里放声痛哭,她哭干了泪水哭哑了嗓子,凄凄喃喃道:“原来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小子,多给老夫一点。老夫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能挨饥。”拄拐老者将一个大瓷碗递到陆开学面前,声音打断了陆开学的沉痛回忆。

陆开学抬头瞧见是他,顿时嗓门提高一百八十度,阴阳怪气笑了两声:“呵——呵——”

他一把拍开拄拐老者的大瓷碗,冷言冷语道:“您老人家已是行将就木之高龄,喜怒哀愁该经历的应该都经历过了,这辈子也算值了。照您老人家的道理,这水给您喝就是天大的浪费。应该把水会留给年轻人,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他们,因为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无限可期。您说呢?”

拄拐老者被陆开学怼得老脸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小伙子,给一点吧,让我这老头子在临死前再尝一尝水的味道。”拄拐老者觍着脸央求,又把大瓷碗伸到陆开学面前。

“你可真是一个老不休。”陆开学毫不给老者留情面,伸手又要去拍打老者的大瓷碗,但是被张小卒拦住了。

张小卒拦下陆开学的手,冲其摇摇头,说道:“先生,给他一点吧。”

陆开学眼珠子一瞪,愤愤不平道:“你这小子怎么不记打,这么快就忘了他先前是怎么扯大旗逼迫你的吗?若不是你有实力震慑四方,你想过下场会怎样吗?”

张小卒目光落在老者脸上,语气平静地问道:“老人家,若小子没有实力震慑四方,你以为小子会下场如何?”

“对,你说说,他下场会怎样?”陆开学附和问道。

“这——这——”老者脸如猪肝,支吾不语。

张小卒指着躺在木板上的牛大娃,接着说道:“他叫牛大娃,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而这样的半大小子他家里有三个,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遇到收成不好的年头,家里时常断粮,饿得他们三兄弟哇哇大哭。

然而即便如此恶劣的条件,牛家大伯和大娘也要给我一口吃的,宁饿着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愿我这个树下捡的孤儿挨饿。

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您,我分给你们水喝,完全不是因为您的什么狗屁大道理,而是单纯的觉得你们可怜,可怜你们罢了。也是因为村长爷爷曾在小子成人礼时教导小子:生而为人,不求日日行善,但请务必为善。

老人家您一看就是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可是懂的道理好似还不及我们那只识二三百字的村长爷爷,因为您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而我们的村长爷爷在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开始教导我们了。”

拄拐老者脸色涨红,身体直哆嗦,昂头一口灌下大瓷碗里陆开学给他盛的一大口清水,接着把瓷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吹胡子瞪眼道:“士可杀不可辱!”

“——老家伙,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呀!您这么有骨气,有本事连碗里的水一起摔了啊。”陆开学无语道。

张小卒目光一冷,接着道:“老人家您虽不是强盗,却胜过强盗千百倍。强盗抢夺东西,尚需舞刀弄枪,一个不小心还可能搭上小命。而您只需呼喝两声,讲几句蛊惑人心的大道理,就能指使别人帮您巧取豪夺。

老人家您虽不是屠夫,却狠过屠夫千百倍。屠夫宰杀畜生尚且需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明明白白的。可您却是言语杀人,杀人不见血。

我与我家兄弟与老人家您素未蒙面、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老人家为何见面就要诛杀我兄弟二人?”

老者哆嗦着往后连退好几步,颤抖的手指指着张小卒,山羊胡一跳一跳的,张着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小子满口胡言乱语,老夫不与你计较!哼!”

说罢,甩袖离去。

陆开学朝张小卒竖了竖大拇指,感觉张小卒虽然没骂老家伙,可是却比破口大骂更让人解气,句句都是诛心之言,他觉得老家伙但凡是脸皮薄一点,肯定会被张小卒气得吐血。奈何老家伙脸皮厚得出奇,已经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实是让人无可奈何。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张小卒道。

“对付这种人一脚踹翻便是,和他啰嗦什么。”一个声音在张小卒身侧响起。

张小卒扭头看去,发现是先前不知去哪里了的断臂少年,忙拱手行礼道:“多谢仁兄两次住手相助,这份恩情我们兄弟二人记下了,他日必有厚报。还有些清水,仁兄快快喝些解渴。”

周剑来第一次出手,以剑身托住他和牛大娃,没让他们二人跌落擂台。第二次出手是在擂台坍塌的时候,及时上前护住牛大娃并将其转移,否则牛大娃要被木头掩埋。

周剑来单手回礼,笑道:“不必客气。咱们同为白云城人,他乡相遇,理当互相帮助。水我就不喝了,刚才在擂台上喝了个痛快,肚子现在还胀着呢。”

“啊?仁兄也是白云城人?”张小卒诧异且惊喜,随之盯着周剑来的脸颊微皱眉头,问道:“突然发现仁兄好生眼熟,不知是否在哪里见过?敢问仁兄高姓大名。”

“你——”周剑来不由地摇头苦笑,他还以为张小卒认得他,哪知张小卒压根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想到自己的变化,心中不由地苦笑一声,觉得张小卒没认出他也实属正常,只好自我介绍道:“白云城,周——周剑来。”

他本想说周家周剑来,可想到家族在他遭难后对他的冷酷无情,不由地一阵心凉,便把‘家’字省了去。

第八十七章 拦路抢劫

对周剑来,张小卒印象很深,尤其是他手中那柄巨剑。

所以甫一听到‘周剑来’这个名字,张小卒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双龙沟谷口,那个黑衣劲装、神情冷峻、样貌堂堂,手里拖着一柄一丈多长巨剑的年轻男子的身影。

可再看眼前这个衣着破烂,头发打绺,满脸污渍,邋遢不堪的男子,尤其是那刺眼的断臂,让张小卒不禁张开嘴巴,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他眼神里露出狐疑之色,怀疑此周剑来非彼周剑来。

“呵呵,变化确实有点大,成了一个残废了。”周剑来耸了耸光秃的右肩膀自嘲道。

“啊!”张小卒从震惊中醒来,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朝周剑来躬身行礼,道:“请恕张小卒眼拙,竟没有认出恩人,实是万万不该。万望恩人海涵,勿要怪罪。”

周剑来摆手道:“那日是秦大姑娘出手救的你,与我无关,你别再喊我恩人。我虚长你两岁,你若不介意,喊我一声周大哥便是。若是叫不习惯,直呼我姓名也无妨。”

张小卒展现出的实力彻底赢得了他的认可,他已经把张小卒视作同一高度的人,所以说话的语气很和气。

不得不说,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想要赢得别人的尊敬,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亮出拳头,让别人见识到你的强大。

“那小卒就冒犯了,见过周大哥。”周剑来给张小卒的印象是个爽直的人,所以张小卒也不再矫情谦让,直接喊了声周大哥,然后关切问道:“周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为何——仇家是谁,我给你报仇去。”

张小卒瞅着周剑来的断臂,终是不忍心问出口。周剑来的凄凉境地让他禁不住心生怒火,想要给周剑来报断臂之仇。

“是大牙狗!”周剑来咬着牙根恨声道,“那日我们在黑森林里碰见大牙狗由干枯的地下河道入侵,而后被大牙狗一路追杀,厮杀中我断了右臂,所幸得人相救,保住一条贱命。我断了右臂,成了残废,不受家族待见,一气之下就离了家,辗转到了这雁城。你呢?怎么也到这雁城来了?”

“我?”张小卒不由地摇头苦笑,道:“我在黑森林里掉进一个深水寒潭,不小心被暗流卷进了地下河道,醒来后躺在一个地下洞穴里,顺着洞穴一路走出来就到了这雁城。”

说着,张小卒的目光落在牛大娃身上,道:“还好我来了,否则我兄弟的小命怕是没了。我当感谢上苍指引我来到这里。”

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在强制自己不去深思,那就是牛大娃为什么会一个人来雁城,柳家村的父老乡亲呢?

周剑来的目光跟着落在牛大娃身上,道:“之前你在擂台上时我查探过他的伤势,他是几经恶战伤了根元,且脏腑器官和骨骼经脉等都受损严重,眼下性命虽然是保住了,只需一粒固本培元丹就能让他身体机理运转顺畅,从昏睡中醒过来。可是——”

“可是什么?”张小卒担心问道。

“可是如果不用大药进行深度调理,滋补修复他受损的根元以及身体各器官,他的修为怕是再难精进,而且还会留下终生不治的隐疾。”周剑来说道。

“啊!”张小卒忧心惊叫,忙问道:“需要什么大药?怎么调理?”

周剑来微微皱眉,道:“总共需要上百种灵药,一两句说不清楚。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进城,因为只有城里的大医馆才能买到这些灵药。”

“周大哥说的极是。”张小卒连忙点头,向陆开学嘱托道:“劳烦先生照看一下大娃,我去那座擂台上赢些银两,交纳进城费。”

“别去了。”周剑来开口叫住张小卒,摇头苦笑道:“我刚才离开一会就是去看能不能赢些银子的,结果发现每个草棚下都来了一个高手坐镇,多半是因为你把动静闹得太大,这些高手是专门请来防你的。”

张小卒闻言当即朝草棚下望去,果然发现每个草棚下都多了一个身穿白色劲装男子,这些男子看年龄都在三十岁往上,眼里神光内敛,单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张小卒目光落在一个男子身上,尚未来得及细细打量,那人的目光就嗖的一下看了过来,冷不丁地吓了他一跳。

“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神觉敏锐,只要你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超过一个呼吸,他们就能感应到你的盯梢。你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周剑来没敢把话说死,因为他完全搞不清张小卒是什么实力。

“应该打不过。”张小卒摇头道,因为这些白衣劲装男子让他生出心悸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极其危险,不能招惹。

“可是没有银子就进不了城。”张小卒稍显无措,看向周剑来,希望他有办法。

周剑来没让他失望,指了指牛大娃,道:“我有一个赚钱的法子。带上他,跟我来。咱们去当一回劫富济贫的大侠。”

周剑来眼里忽地精光闪烁,似乎很兴奋。

“啊?”张小卒和陆开学同时瞪眼,怎也没想到周剑来的赚钱法子竟然是去拦路抢劫。

一刻钟后四人远离了城门口的哨卡,站在路旁不远处望着熙熙攘攘的官道,周剑来开始向张小卒和陆开学传授他的拦路抢劫经验。

“靠两条腿走路的,都是没钱的苦哈哈,不是咱们的目标。”

“当然,也有精明的土财主,怕别人抢他钱,于是故意装扮成苦哈哈混在人群里。这种人其实一眼就能识辨出来,他们的气色气质以及神情眼神等等,都和真正的穷苦人有天壤之别。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小财主,抢起来没啥意思,所以也不是咱们的目标。”

“除了两条腿走路的,剩下的就是坐马车的。在这饥荒四野的艰苦环境下,还能坐得上马车的肯定非富即贵,所以咱们的目标就是他们。”

“不过马车和马车也是有区别的。”

“马车上没刻身份徽章的,多半都是小角色,抢不到多少东西,直接予以排除。”

“能在马车上刻身份徽章的,基本都是各个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有钱。是咱们的首选目标。”

“但是,千万记住了,身份徽章也是有区别的。”

“一般金色和银色徽章都是豪门大绅,指不定马车里坐着一个什么级别的高手保护着,所以这两种颜色徽章的马车不能抢。”

“而以龙虎麒麟凤凰等瑞兽图腾做徽章的,也都是身份不容小觑的人,这类的徽章也不能抢。”

“咱们就抢那些马车上刻着身份徽章,但只是普通徽章的马车。”

“听明白了吗?”

“——”张小卒和陆开学相视无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里都在猜测周剑来在此之前究竟干了多少次拦路抢劫的不法勾当,否则哪来的如此丰富的抢劫经验。

“听明白了吗?”周剑来没听到张小卒和陆开学应声,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听——听明白了。”张小卒和陆开学连忙应声。

“好。”周剑来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命令道:“你们两个快去物色猎物,找到后立刻回来禀报。”

“——”张小卒和陆开学不由瞪眼,有一种当土匪喽啰的既视感。

“哎哎哎,快看,那边来了一辆大马车。”周剑来突然压低声音叫道。

张小卒和陆开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辆朱红色的大马车。

条件性地二人目光快速扫视车身,根据周剑来传授的抢劫经验,搜寻马车上是否刻有身份徽章。如果有,是什么颜色,什么图腾的,能不能打劫?

当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都禁不住泪流满面,心说周剑来也忒有当土匪头子的潜质,单凭嘴巴说说就把他们两个收编了。

他们两个打死也想不到,周剑来的这些抢劫经验,不是他真刀真枪的抢劫实践出来的,而是他自小到大由心里的幻想总结出来的。

当一个拦路抢劫的大盗,一个劫富济贫的大盗,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以前他受家族规矩束缚,只敢偷偷地幻想一下,可现在他挣脱了束缚,犹如一头脱缰的野马,自我放飞了。

“这辆马车上虽然没有刻印身份徽章,但马车做工精致、材质上等,车型比正常马车大一号,一般人家可用不起这样的马车,所以车里一定坐着一个肥主。准备动手。”周剑来盯着越来越近的大马车快速分析道,他眼神逐渐灼热,扬起手中的长剑,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

“咱们是不是得把脸蒙一下?”陆开学试探问道。

周剑来手一摆,豪气云干道:“咱们是劫富济贫的大贼寇,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蒙面作甚。听我命令,等下咱们一起冲上去,第一时间制住赶车的车夫,拿刀剑封了车门和车窗,把车赶到这边来。咱也不多抢,就要他一半钱财。只劫财,不劫色。”

“我——我不会武功,我就不过去了,我负责照看大娃兄弟。”陆开学连忙摆手道。

“好。”周剑来爽快应允。

张小卒也不想去,可是想到打劫是为了牛大娃,只能硬下头皮。

“小的们,上!”

当马车行驶到正前方的大道上时,周剑来扬起手中的剑一声吆喝,好似手底下有百千个喽啰一般。

张小卒一脑门的黑线,因为本来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可周剑来这一嗓子下去,大道上的人全都转头望了过来。他和周剑来一个拿刀一个拿剑,就这么张牙舞爪地跑向大马车,像极了两个憨货。

第八十八章 中二患者

“哈哈——”

“站住,别动!”

“打——打劫!哈哈——”

“喂,说你呢。打劫,快靠边停车!”

“那个驴脸老头,别看了,说的就是你,赶紧靠边停车。”

周剑来很亢奋,像打了鸡血一般,以至于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一边喊着打劫一边大笑。

张小卒觉得打劫应该是一件隐蔽、凶险、刺激又严肃的事,可硬是被周剑来搞成了轻松又欢乐的二傻行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周剑来为什么要哈哈大笑,搞得拦路抢劫好像很值得炫耀,很光荣似的。

“呵——呸——”

周剑来挥舞着长剑,上蹿下跳地拦住了马车,岂料赶车的驴脸老头非但一点不怕,甚至由喉咙深处咳出一大口浓痰吐向周剑来。

周剑来急忙一个闪身,躲过驴脸老头的生化攻击,然后脸上露出了茫然之色,因为驴脸老头的反应和他设想的数十种打劫剧本都不相同,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愣了大概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周剑来突然挺胸收腹,喉咙深处激烈蠕动,紧接着一口浓痰破口而出,射向驴脸老头。

驴脸老头似乎没料到周剑来的反击来的这么凶猛与出其不意,差一点被周剑来一口浓痰糊在脸上,幸而最后关头一个扭头,堪堪躲过一劫。

驴脸老头当即吹胡子瞪眼,异常气愤,猛地站起身,双手掐腰,对着周剑来撅起他的大长嘴:“呵——呸——”

“呼——呸——”周剑来毫不示弱,一边闪躲一边还击。

“呵——呸——”

“呼——呸——”

张小卒站在不远处,急忙捂脸扭头,生怕被别人知道他和周剑来是一伙的,这哪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分明就是不知从哪里逃出来的中二患者啊。

更可怕的是,中二患者打劫了另一个中二患者,场面不堪入目啊。

周剑来给张小卒的印象是成熟、稳重、靠谱、刚毅、果决,可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周剑来的脾性。

“哎——可能是断臂之痛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了,导致其性情大变。”张小卒心里哀伤地叹了口气,为周剑来的中二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理由。

“白痴!”

“傻屌!”

“两个神经病!”

路过的人无不叫骂闪躲,生怕被溅一身浓痰。

“呵——”

“呵——呵——”

也不知互喷了多少口浓痰,驴脸老头嗓子里终于没了弹药,‘呵’了好几声也没呵出一口痰。

“哈哈——”周剑来掐腰嚣张大笑,道:“驴脸老儿,认输吧,小爷我刚刚喝了一肚子水,口水源源不绝。”

“无毛小儿,实是阴险歹毒!敢不敢让老夫喝饱后再来与你大战三百回合?”驴脸老头破口大骂道。

“哈哈——”周剑来仰面大笑,喝道:“痴人说梦,不留下买路财休想离开。”

马车里突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女人声音,问道:“驴老,是咱们输了吗?”

“回当家的,小老儿技艺不精,败了。”驴脸老头回身恭敬应道,神色不甘可又颓然无奈。

“既然输了,那就乖乖留下钱财吧。”马车里的女人说道。

“听当家的。”驴脸老头应喏道,然后看向拦在马车前面的周剑来,问道:“小子,要多少银子才肯放行?”

“一半。”周剑来伸出一根手指头道,见驴脸老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便解释道:“留下你们所有钱财的一半。”

驴脸老头眼珠子一瞪,喝道:“小子,胃口未免太大了点!”

然而他话音刚落,马车车帘突然挑开一道缝隙,从车厢里伸出一只白嫩小手,其五指修长,如葱白般细嫩,甚是漂亮好看。她细长白嫩的手指捏着几张银票,轻轻抖了一下,示意驴脸老头接着,并说道:“体验一次被打劫的感觉也蛮不错的。”

“呵呵,倒也是。”驴脸老头闻言脸色顿时缓和下来,还捋着长须开心地笑了笑,把银票接在手里,伸向周剑来道:“小子,银子在此,可敢来取?”

“笑话,有何不敢?”周剑来眉毛一拧,朝张小卒招招手,命令道:“小的们,去把银子给老子拿过来,万不可露怯,让人看了笑话。”

张小卒早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他脑子里一愣一愣的,瞅瞅周剑来,再瞧瞧驴脸老头,还有马车里未曾露面的女子,极度怀疑这三个中二患者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病友,否则怎么会如此默契。

一个提着剑张牙舞爪地打劫,生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他是拦路劫匪一样。

一个被打劫了非但不怕,反而以浓痰唾劫匪。

劫匪怒,反唾之。

于是二人上演了一场口水大战。

最终劫匪赢了,被打劫的就乖乖地交出了银票。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张小卒记得状元的故事里不是这么讲的啊。

故事里,劫匪个个凶神恶煞,一言不合动辄杀人。被打劫的也没有这样的,要么吓得屁滚尿流,乖乖交出钱财;要么奋力反击,与劫匪大战三百回合。

难道故事里都是骗人的吗?

张小卒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一个画面,三五百劫匪打劫了一个大商队,两方人马面对面各站一排,一声鼓响,互喷口水。

这样的画面把他惊悚到了,连忙摇头,甩掉脑子里的画面,暗暗笃定道:“不,故事不是骗人的,有问题的是这三个人。”

“还愣着干什么呢?快去收钱啊!”周剑来见张小卒怔怔发愣,不禁有些气怒,感觉张小卒这个喽啰太没眼力劲,关键时刻掉链子,难不成让他这个劫匪头子上去收钱吗,那也太有失身份了。

“有时间得好好调教调教。”周剑来暗暗决定。

周剑来的催促声唤醒了凌乱中的张小卒,张小卒瞅着驴脸老头手里的银票,抑不住喜形于色,觉得这么多钱肯定可以治好牛大娃的伤。

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银票,只知道银票是很多很多钱,是一笔巨款。

“哦,好。”张小卒急忙应声,跑向马车。

然而他一步往前迈出,脚下突然一个趔趄,砰的一声,右膝跪到了地上,半个膝盖没进了干硬的地面。

周剑来瞧哭了。

这是弄啥咧?

单膝跪地,大礼参拜?

劫匪的匪气何在?

劫匪的颜面何存?

周剑来羞臊掩面,感觉自己的伟岸形象被张小卒败坏尽了。

“罢了,可能是当劫匪的天赋不够,日后慢慢调教吧。这第一次我亲自出马,给他做个示范。”周剑来心中如是想。

他挽了个剑花,长剑倒执,剑身贴于胳膊内侧,又甩了甩糟乱的头发,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怒目圆嗔,咬紧腮帮,摆出睥睨一切的气势,露出劫匪的狠厉与狰狞,迈步朝前。

砰!

周剑来一步迈出,膝盖直接跪到了地上,不禁一脸懵逼。

弄啥咧?

此时他方才明白张小卒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驴脸老头行跪拜大礼,不是他想,而是不得不。

一步迈出似有一座万丈高山落在肩膀上,汹涌磅礴的压力不可抗拒,瞬间压弯膝盖,不跪也得跪。

周剑来目光猛颤,艰难地抬头看向驴脸老头,瞧见驴脸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和张小卒,手里的银票甩得唰唰作响,戏谑道:“钱在这里,有能耐就过来取。”

周剑来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这才知道眼前这样貌丑陋的驴脸老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应该说是一个极其可怕的高手。单凭气场就把他和张小卒压制得动弹不得,并且做的还这般轻松惬意,不敢想象其修为究竟有多高深。

周剑来想出声提醒张小卒危险,奈何被压制得呼吸都困难,哪还能开口说话。

张小卒起初是惊慌的,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类似的气势压迫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

之前不论是面对苏谋的气势压迫,还是黑巨猿的气势压迫,他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压迫力的根源在哪里,也就是说他能捕捉到苏谋或者黑巨猿的气息,可这一次他完全捕捉不到。

他的目光落在驴脸老头身上,明明驴脸老头就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可是总感觉视线捕捉不到他的身影。明明近在迟尺,却又似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啊——”

张小卒低沉怒吼,肌肉一块块隆起,青筋一根根狰狞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纹丝未动。他感到极其难受,感觉浑身力气全都打在了空气上,没有一点着力感,反倒激得他体内气血逆涌,一口腥甜窜至嗓子眼差点吐出来。

张小卒忙停下蛮力反抗,感觉自己不能无的放矢,必须捉到驴脸老头的气息踪迹,做到有的放矢。遂而静气凝神,借助入微境细细搜寻。只不过他并不确定入微境能不能捕捉到气息气势这种无形但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几个呼吸过后,张小卒心头一喜,他捕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流。而甫一捕捉到这股气流,驴脸老头的身影就突然在他视野里清晰起来,好似揭去一层透明的隔断。

可是短暂的惊喜使他分神,一瞬间那股异样的气流又失去踪影,驴脸老头的身影也再次变得飘忽不定。

张小卒忙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愈加静气凝神。

“咦!”

站在马车上笑眯眯的驴脸老头突地惊咦一声,瞪着眼珠子看向张小卒,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驴老,为何惊讶?”马车里的女人听见驴脸老头的惊咦声后好奇问道。

“那小子——”驴脸老头指着张小卒,语气惊异道:“竟然身怀入微心境,他正在施展入微心境捕捉我的气息!”

“是吗?”马车里女人的音调一下提高了许多,葱白玉指将马车车帘挑开一条缝隙,透过这条缝隙观察起张小卒。一双漂亮的秋水眸子里露出忌妒之色,因为入微境是每个修者都梦寐以求的心境。

入之极微,可窥万物。小到微尘飘浮,大到星辰变幻,无所不能查。

如此变态的本领,没有人不想要。

咔!

暮地,空气中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好似冰面碎裂的声音。

驴脸老头又惊咦一声,转头看向周剑来。

只见周剑来竟然站起了半个身子,他闭着双眼,单臂执剑,剑尖斜指前方,做出进攻的姿势。

长剑嗡鸣,似乎正在激烈战斗。

“剑——剑心意志?”驴脸老头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一脸见鬼的表情。

剑心意志,乃是所有剑修终其一生的追求。因为拥有剑心意志,就可以赐予剑之剑心。

剑若有心,可斩天地。

驴脸老头看看周剑来又瞅瞅张小卒,眼睛一时间不太够用,忽然捋着长须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好,我大禹男儿当真是人才辈出。有这些好男儿在,何惧大牙狗!”

“驴老,大禹可非只有男儿。”马车里的女人嗔道,实则是在嫉妒羡慕张小卒和周剑来二人。

驴脸老头忙道:“哈哈,当然,我大禹女子个个巾帼不让须眉,侠骨豪情,不输男子。咱们大当家的更是女中豪杰,貌美天下,武功盖世,引天下英雄竞折腰。”

“咯咯,这才差不多。”马车里的女人满意娇笑,声若银铃,煞是好听。

她放下马车车帘,不再看张小卒和周剑来二人,尽管羡慕嫉妒他们二人,但也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

修炼问天道,只在一个‘争’字,与人争,与天争,心若输了,那还争个屁。

这是她自小就明白的道理。

当然,她确实也不比张小卒和周剑来差,否则怎能坐上天道山大当家的位置。

驴脸老头目光落回张小卒和周剑来身上,沉吟笑道:“相遇即是缘分,老夫帮你们一把。”

第八十九章 感悟良多

马车渐行渐远,留下几张银票。

只听马车里的女子咯咯笑道:“若是让人知道天道山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被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打劫了,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驴脸老头摇头一笑,道:“就怕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咱们天道山咯。”

说着,他马鞭一甩,鞭稍抽在车厢上。砰地一声,震落车厢上附着的厚厚灰尘。一个红色的狼头图腾徽章随着灰尘的抖落逐渐显露出来。

车里的女子语气一凝,竟杀气凛然道:“那就让鲜血再一次染红头狼徽章,让天道山三个字再次响彻苍穹。”

“呵呵,山中的狼崽子们早就嗷嗷叫唤,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山狩猎了。”驴脸老头一笑,随之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马儿一声嘶鸣,扬蹄狂奔,马车轱辘顿时快速转动起来。

马车在拥挤的道路上疾驰起来,可是并没有冲撞到路上的行人,因为有一股轻柔并又强横的力量在前面开路,将挡在前面的一切推向两旁,让出道路让马车通行。

周剑来没有看见红色的狼头图腾徽章,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劫持这辆马车。

六十八年前,天下大乱时,有一群大寇驰骋在大禹大地上,所掠之处乡绅土豪、豪门旺族无不哭爹喊娘,贫贱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夹道相迎。

这群如恶狼一般凶猛的大寇,专爱管天下不平事,专爱干劫富济贫的勾当,他们举着血色狼头大旗,高呼‘苍天已死,天道不亡’,他们要替天行道。

故而穷苦百姓称之为侠之大寇,而他们自称狼寇。

可是后来天下太平,流离失所的百姓终于重新安家,逐渐过上安居稳定的生活,这群狼寇回到老巢天道山,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又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人们淡忘。

而有关狼寇的传奇故事,又因为被视狼寇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乡绅土豪、豪门旺族们极力遏制,以至于流传下来的并不多。

有人说狼寇之所以隐退,是因为当今大禹皇帝苏黄大帝与狼寇贼首邬之秋大战十天十夜,最终一剑斩了狼首,以至于群狼无首,面对苏黄大帝的强势镇压,群狼不得不龟缩隐退。

也有人说是张屠夫率十万铁骑围剿,狼寇伤亡惨重,不得不龟缩到天道山休养生息。

不过,受过狼寇恩惠的贫贱百姓们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那便是天下太平了,狼寇们不贪虚荣名利功成身退,待到天下不平时,狼寇就会沐浴鲜血再次降临天下。

不管哪种说法是真的,但是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恶狼依在,并且即将出山狩猎。

马车远去,消失在视野里。周剑来和张小卒浑然不知。

前者持剑而立,长剑嗡鸣,剑指九天。后者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但是脸上逐渐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张小卒清楚捕捉到了那股异样的气流,隐藏在空气里,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紧紧地禁锢着他的身体。而这铺天盖地的气流正是从驴脸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就是气势亦或是气场的存在形式吗?”张小卒心中惊奇不已。

他意识里试着去碰触这异样的气流,让他惊喜且震惊的是他的念头刚起,身体里立刻飘出一缕缕‘白色’气流,去与那‘紫色’异样气流抗衡。

说是‘白色’、‘紫色’,其实并无真正颜色,只是在张小卒的感念中它们是这样的颜色。

这便是入微境的强大之处。

修为强横的高手,甚至强如驴脸老者这种绝世高手,若没有感悟到入微境,他们虽然能察觉到别人的气势气场,甚至做得到精准捕捉,但是他们做不到像张小卒这般,可以极其形象地捕捉到气势或气场的存在,甚至能看得见它们的颜色。

张小卒识觉内敛,惊异地发现他的白色气流是从雾蒙蒙空间里流淌出来的,正是那笼罩在大海上方的白色雾气。

他不禁大喜,欲指挥所有雾气冲出去和紫色气流对抗,却发现只有一小块区域,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雾气受他指挥,而那大片的更加浓郁的雾气根本不鸟他,甚至有敌视他的感觉。

他细细观察一番后,惊讶地发现,受他指挥的那小块区域的雾气,竟然没有和大片雾气连在一起,而是被大片雾气驱离开了,正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

蓦地,张小卒感觉身上一轻,发现施加在他身上的紫色气流退开了,紧接着他神情大变,因为紫色气流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巨人般的驴脸老头,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那一张驴脸端的巨大,骇得张小卒浑身冒鸡皮疙瘩。

张小卒仰望巨驴脸老头,只感觉神魂战栗,内心生出不敢抗拒的念头,有跪地臣服的冲动。

想到那一日也是被苏谋这般压制,若不是黑巨猿从天而降破了苏谋的气场,自己怕是要被苏谋摧毁信念,张小卒不禁心生愤怒,当即催动他能指挥的白色雾气涌出体外。

白色雾气在空气中凝聚成一个他,相较于巨人般的驴脸老头,端的渺小。可是他完全无惧,冲天而起,挥动拳头,轰向驴脸老头的巨驴脸。

巨人般的驴脸老头微微一笑,同样挥动拳头,自上而下一拳轰出。

轰!

两拳撞击在一起,他直接被轰散了。

张小卒痛苦地闷哼一声,只觉眉心像是被大马蜂蛰了一下似的,疼得直往脑子里钻。

巨驴脸老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回拳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干!”张小卒不服,再次指挥溃散的白色雾气。白色雾气重新凝聚成他,张小卒却发现个头小了很多,好似被巨驴脸老头一拳打萎缩了。

小了一个个头的他再次冲天而起,再一次对巨驴脸老头挥动拳头,结果再一次被轰散。

“啊——”

这一次张小卒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脑仁剧烈疼痛,一跳一跳的,好似要裂开一般。

“再来!”张小卒气不过,白色雾气再次凝聚,和上次一样,个头又缩水了。

轰。

又一次被驴脸老头轰散。

“再来!”

张小卒好似和驴脸老头杠上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接连几十次过后,原本有房间那么大的一块白色雾气,仅仅剩下拳头大小。但是他却惊讶地发现,这拳头大的一点白色雾气变得晶莹灵动,好似是千锤百炼后浓缩的精华。

“难道是——”张小卒神情一颤,诧异地抬头看向驴脸老者,他这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驴脸老者只是对他造成压迫感,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伤害,而变得晶莹灵动的白色雾气让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驴脸老头在指点他修炼?

在张小卒的注视下巨驴脸老头突然轰然溃散,化作丝丝气流随风消散在空气中。

“多谢前辈指点!”张小卒心中默念感谢,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否则以驴脸老者的恐怖修为,杀他恐怕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拳头大的白色雾气回到雾蒙蒙空间,在张小卒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竟一头扑进不受控制大片的浓郁白色雾气中。张小卒清楚地感觉到,它在一口一口撕食不受控制的白色雾气。而不受控制的白色雾气尽管依旧排斥它,可是却不能像先前一样将它驱离。

张小卒望着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心中隐隐有些明悟。

一个人的气势是无穷尽的,而想要发挥出强大的气势,是需要一点点培养和一步步锻炼的。

“若能控制全部的白色雾气,我将变得怎样强大?”张小卒不由地心神驰往,热血澎湃起来。

浓缩的白色雾气不停地吞食不受控制的白色雾气,最终胀大到一个半房间那么大,比原先大了半截,然后被不受控制的白色雾气驱离开来,又一次可怜巴巴地缩到角落里。

张小卒知道它需要不断地锤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便把意念离开雾气空间,缓缓地睁眼醒来。随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因为已是日落西斜黄昏时分,几个时辰过去了,可他却感觉只有一顿饭的功夫。

“小卒兄弟,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陆开学见张小卒睁眼醒来,抑不住高兴地喊道。

张小卒目光四下一扫,没瞧见马车和驴脸老头,知道高人已经远去,心里不由地空落,朝马车行驶的方向深鞠一躬。又见周剑来持剑而立,长剑嗡鸣,似是在感悟什么,心中猜测多半和自己一样,也受到了驴脸老者的点拨,于是便没有上前打扰。看向陆开学,关切问道:“先生,我家兄弟情况如何了?”

“各项身体机能都恢复得不错,就是没有醒过来,怕是必须要一粒固本培元丹才能将其唤醒。”陆开学应声道。

张小卒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张恩公,小老儿冒昧留下,只想多加照顾牛恩公,以报牛恩公救命之恩,还望张恩公允许。”小老头带着小孙女赶路追了上来,恰巧看见张小卒和陆开学停在路边,就留了下来,此时见张小卒醒来忙上前恳求。

小老头把头埋在胸口,不敢看张小卒,因为他心里有点虚,是陆开学让他这么做的,陆开学告诉他张小卒能耐通天,想要带着孙女进城就想办法黏在张小卒身边,而张小卒心性善良,是不会丢下他们祖孙二人不管的。

懂事的小姑娘也埋着头,两只小手紧张地搓着衣角。

“我替我家兄弟谢过老人家。老人家喊我小卒即可,一口一个恩公喊得我浑身不自在。”张小卒说道,并未多想。

“张恩公,哦,小卒——还是喊你张公子吧,张公子言过了,照顾牛恩人是小老儿该做的,岂敢言半个谢字。”小老头忙说道,同时心中因张小卒没有赶他们祖孙俩走而甚喜,默念一声菩萨保佑,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张小卒和牛大娃这样的好人。

“尚未请教老人家如何称呼?”张小卒问道。

“鄙姓吴,名大有。”小老头应道,又介绍小孙女:“这是小老儿的孙女,喜儿。”

咔嚓——

一串致密的碎裂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张小卒顺声望去,只见周剑来手中的长剑寸寸龟裂,一道道细密的裂缝出现在剑身上。

风吹过,长剑竟化作糜粉,随风飘散。

周剑来随后睁眼醒来,两道锋芒在其眼中一闪而没。

和张小卒一样,他也是目光四下搜寻,未找到驴脸老头和马车后,朝马车行驶的方向深鞠一躬。然后看向张小卒,缓步走了过去。

他步子很稳,似乎每一步都是相同的间距。

张小卒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自周剑来身上散发出来,感觉他就像一柄出鞘利剑,锐气逼人。

“我感悟良多。”周剑来在张小卒面前停下,语调深沉道。

张小卒点头,道:“我也感悟良多。”

“从今天开始——”周剑来眼放精光,握起拳头,语调铿锵道:“咱们的土匪强盗团正式成立,名号就叫——一半大寇。我是大当家,你是二当家,牛家兄弟是三当家。嗯,你们三个老弱病残,就去后勤吧。”

“——”张小卒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瞪着周剑来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哑然问道:“这——这就是你的感悟?”

周剑来点点头,皱眉问道:“是不是觉得名号不够响亮?我也觉得有一点,可是又觉得很有深意,不舍得换。你帮我参谋参谋。”

第九十章 一半大寇

“一半大寇。”

“一个铜子也罢,一座金山也好,咱们只抢一半。”

“给别人余地,亦给自己余地。”

“是不是很有深意?”

周剑来目光炯炯,神情亢奋,向张小卒几人讲解“一半大寇”这个名号的深意,然后目光热切地看着他们,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可与夸赞。

“好名字。好名字。”心思圆滑的陆开学当即拍掌称赞。

周剑来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赌擂五连胜,比张小卒还要厉害。眼下乱世,管他是当土匪还是当强盗,跟着这样一个强人混总归没错的。

“好好好。”吴老头忙跟着附和。

“不——不错。”张小卒被周剑来热切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违心地竖起大拇指,他实在不愿上周剑来的贼船,干土匪强盗的勾当,这有悖于村长爷爷与人为善的谆谆教导。

更何况周剑来还给他安了一个二当家的职位,这要是被村长爷爷知道,他张小卒当土匪了,而且还是个土匪头子,非得用柳木拐棍抽烂他的屁股不可。

“爷爷,土匪强盗不都是坏人吗?咱们为什么要做坏人啊?”唯有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敢于质疑。

张小卒闻言,顿时点头如啄米。小姑娘道出了他的心声。

吴老头忙拽了一下小姑娘的胳膊,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又忙朝周剑来道歉,生怕惹怒周剑来,“小孩子不懂事,瞎胡说的,公子大人大量,千万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周剑来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在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子,语气和善地解释道:“咱们不做坏的土匪强盗,咱们是好的土匪强盗。”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很是困惑,问道:“土匪强盗抢人钱财,怎么会是好的呢?”

“你看路上的这些人可怜吗?”周剑来指着路上的难民问小姑娘。

“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小姑娘神色黯然道,因为她和爷爷也和这些人一样。

“你再看那里。”周剑来指向远处的雁城,夕阳下的雁城披上万丈霞光更显雄伟壮阔,问道:“那城里住着许多为富不仁的财主,他们有花不完的银子,吃不完的馒头,啃不完的肉骨头,喝不尽的水和美酒,可他们宁愿把剩菜剩饭喂狗,或者倒进泔水桶里臭掉烂掉,也不愿施舍一口吃的给咱们这些可怜人,你说他们的良心是不是大大的坏?”

咕噜——

小姑娘被周剑来描述的馒头、肉骨头和清水馋到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她使劲点点头,一双大眼睛望着雁城,竟然露出了愤怒的眼神,似乎脑补出了周剑来描述的为富不仁的画面。

周剑来嘿嘿一笑,循循善诱道:“那你说咱们去抢夺他们一半的钱财,一半的馒头、肉骨头和清水美酒,再把抢来的这些东西分给这些可怜人,让他们能够活下去,你说咱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小姑娘想也不想地答道。

周剑来顿时露出欣慰的眼神,道:“所以说咱们是好的土匪强盗。”

“嗯。”小姑娘使劲点头,心里的一点芥蒂顿时一扫而空。

张小卒摇头一笑,他知道周剑来虽是在开解小姑娘,但主要还是说给他听的。不得不说很管用,他心里已经不再那么排斥周剑来的贼船。

“闲话少说,当务之急是救治咱们的三当家。”周剑来站起身,同时一手托起小姑娘,把她瘦弱的身子拖到了自己肩膀上,迈步走向雁城,道:“进城!”

“可是咱们没钱啊。”张小卒苦着脸道。

“啊。有钱。有钱。”陆开学连忙叫道,从搭膊里取出四张银票,激动得语调都飘了,“这是那个赶车的老者留下的,一张五百两,总共四张,两千两。咱们——发财了!”

刚才周剑来一直在说土匪强盗的事,他插不上嘴,没找到机会提银票的事。

周剑来扫了一眼陆开学手里的银票,挑起嘴角笑道:“驴脸老头仗义守信,下次再遇见,小爷定多让他两招。”

张小卒眼皮跳了两下,心说还是不要嚣张的好,小心被人家一巴掌拍成肉饼。

周剑来肩膀扛着喜儿,张小卒抱着牛大娃,一行六人去到哨卡处交了二百四十两银子,每人得到一块三寸宽五寸长的木制身份令牌,并被告知一定要妥善保管身份令牌,丢失或者损坏一概不予补办,巡城军会不定时抽查身份令牌,没有身份令牌者杖刑二十,并驱逐出城。

通过哨卡,距城门尚有十里路程,且天色将黑,周剑来花十两银子在路边雇了一辆拉客的马车。

陆开学直呼太贵,喊马车车夫赚黑心钱。

马车车夫名叫赵大强,四十岁上下,肤黑面宽,长相老实,是雁城本地人。

赵大强边赶车边向陆开学诉苦,道:“这位大爷怕是不知道现如今的物价哟,白面大米都快涨到一两银子一斤了,一桶水五两银子,一斤肉八两银子。马料最为离谱,以前两文钱一挑,现在涨到十两银子一挑,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我跑你们这一趟生意,赚的钱大多都给马儿吃了哟。哎,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这——这——”陆开学瞠目结舌,被赵大强说的物价吓到了,不禁摇头苦笑道:“老百姓没活路了。”

“可不是嘛。”赵大强亦是苦笑。

周剑来叹了口气,道:“物价飞涨,怕是要打仗了。大牙人利用干涸的地下河道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黑森林,再由黑森林出来直接绕过了雁城这道坚固的防线,直插南境腹地。现如今南方边境肯定正在遭受大牙军疯狂进攻,如若黑甲军顶不住大牙军的进攻,边境防线失守,大牙军必定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眨眼间杀至雁城城下。届时配合从黑森林侵入的大牙军,南北呼应同时攻城,雁城怕是难以坚守啊。而一旦雁城失守,那么大牙军就可在整个南境肆意妄为。六十八年前的悲剧必定重演。所以说,雁城绝不可失。雁城不失,南境不亡。”

“战争一起,咱们老百姓就更没有活路咯。”车夫赵大强哀叹道。

“想太多也无用,能活一天是一天吧。”陆开学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吴老头把喜儿紧紧搂在怀里,喃喃祈祷道:“愿满天神佛保佑,保佑我家喜儿度过这场灾难,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周大哥你懂得可真多。”张小卒佩服地看着周剑来,挠了挠头,羞赧道:“我连咱们白云城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周大哥,你能给我大体讲一下吗?”

“可以。你把手伸过来。”周剑来点头道,让张小卒把手掌摊开,然后他以左手食指在张小卒掌心一点,道:“比如这里就是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雁城,雁城往北是金城,再往北是皓月城,皓月城北面就是咱们白云城。白云城到此大概有一千二百公里的路程。咱们白云城只是普通的一级主城,相比于浩瀚雄伟的雁城,差了许多。”

“什么?!一千二百公里?!”张小卒惊叫,看向牛大娃,不可思议道:“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可能跋涉这么远的路程来到这雁城?他是怎么做到的?”

周剑来目光跟着落在牛大娃身上,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道:“他战门全开,一个月行这么远也算正常。”

“啊?!”张小卒有点懵,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手指指着牛大娃,眼睛看着周剑来,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他——战门全——全开?”

“是啊,战门全开。有问题吗?”周剑来非常确定的点头。

“这——这——”张小卒嘴巴半张,眼珠子瞪得溜圆,这了半天也被这出个所以然,最后朝周剑来摊手道:“他一个月前连战门是什么都不知道。应——应该是不知道吧?”

张小卒突然有点不确定,因为牛耀是牛大娃的老爹,或许他有偷偷教牛大娃修炼战门也说不定。

“不可能!”周剑来想也不想一口否定,道:“一个月连开三道战门,你当他是前五百年不见后五百年不遇的绝世奇才吗?就连白云城的百年奇才苏谋,也足足用了五年时间才贯通三道战门。”

“哼。百年奇才,也不怎么样。”张小卒撇撇嘴角,神色不屑。他不是藐视苏谋的实力,而是鄙夷苏谋的品行。

“怎么,你和苏谋有恩怨?”周剑来听见张小卒对苏谋的评价,顿时提起了兴趣,好奇问道。

张小卒道:“不敢瞒周大哥,我与苏谋却有恩怨,我差点死在他手里。”

“哦,你和他干了一架吗?你接了他几剑?”周剑来目光迫切问道。

张小卒苦涩一笑,道:“当时我还很弱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他拿捏。”

“奇怪,他一向高傲自负,眼高于顶,怎么会为难与你?”周剑来不解问道。

“是——不说也罢。”想到周剑来和秦心如的关系,张小卒摆了摆手,不愿多说,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周剑来产生间隙。

周剑来以为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便没有追问,拍了下张小卒的肩膀,道:“再回白云城时,我必与他一战,我给你报仇。”

“周大哥与他有仇?”张小卒诧异问道。

“没有。”周剑来说道,“他是白云城第一奇才,修的是剑道,我修的也是剑道,从小到大活在他的影子下,我渴望与他一战,渴望战胜他,否则难以释怀。不过现在的我还差得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我亦渴望与他一战。”张小卒握起拳头道,想到黑森林里苏谋的卑劣行径,他就抑不住地愤怒,感觉心中一口气难平。

马车行驶到北城门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巍峨高大的城门关闭着,只开了右侧一条丈宽的甬道,再过一个半时辰,这条甬道也将关闭。

城门两侧斑驳的石墙上悬挂着一把把旺烈燃烧的火把,把城门口照得通明如白昼。

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肃立在城门两侧,散发出凛冽的萧杀之气,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那如刀子般凌厉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进城的人,但有怀疑,便要拦下来细细盘查审问。

甬道口又有一队士兵专门把着门口,每一个人都细细盘查审问,马车、货车,亦或是大个头的箱子、木桶,但凡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严格检查。主要是严防大牙人有机可乘混入城里。

张小卒一行人顺利地通过检查,穿过深长的甬道,终于进了雁城。

张小卒本以为城里的景象会比外面好许多,孰料入目所及仍是荒凉死寂的灾难景色。

道路两旁都坐满了逃难的难民,遍地哀嚎,和城外的情景并无区别。

“去最大的医馆!”周剑来吩咐车夫。

第九十一章 断药

雁城从内到外有十道城墙,故而被当地人称作十重城。而整座城因为南北横跨在南岭上,所以最中心的内城依靠地势之高,又将整座城割成南北两个区域,故而又有南城和北城之分。

张小卒他们眼下是在北十城城区。

马车在一家名为全德医馆的医馆门前停下,甫一停下就有一群穿着破烂的可怜人扑了过来,跪在地上一口一个大老爷地喊着,苦苦哀求乞讨,只盼能乞得一点银钱或者一口吃食。

在这里乞讨的,大多都是自身亦或是亲人朋友身患疾病,没钱问诊抓药的可怜人。

“散了散了。”

“快散了!”

“若是冲撞了贵客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医馆门口两个跑堂伙计打扮的男子见马车被乞讨者团团围住,忙拿起竖在身旁的棍子上前驱赶。

“几位是先问诊啊,还是直接抓药?”伙计边把张小卒几人往医馆里引边询问道,他态度一般,因为张小卒一行几人的穿着实在一般,一看就是没钱的。

“抓药。喊你们的坐馆大夫或者是掌柜的过来说话。”周剑来应声道。

“呵。”伙计眼皮一挑,尖着嗓子道:“咱们的坐馆老先生和馆主都忙着救死扶伤呢,哪有空过来陪你们闲谈。不就是抓药吗,跟我说就行了。”

周剑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与他计较,说道:“通络剂两副,仙骨散两副,到回春两副,再加两粒固体培元丹。”

“这——这——”伙计半张着嘴,表情极其尴尬,因为周剑来说的四种药他一样都没听说过。其实他不过是个打杂的,连学徒都算不上,只知道一些治疗伤风感冒、跌打损伤的常用药罢了。

“这位公子,你抓的这些药我们这里没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在一旁搭话道。

“啊,杜老先生,您来得正好,这几人要抓一些奇怪的药。”伙计如抓救命稻草,忙朝搭话的老者恭敬行礼,然后红着脸退到老者身后候着。

“请教老先生,这些药哪里能抓到?”张小卒急问道。

老者微皱眉头,沉吟一会儿,道:“眼下万物枯竭,药材极为紧缺,而这位公子要抓的药又都是修炼用的紧俏药,其中属固体培元丹最为抢手,许多医馆的存货老早就售卖一空了。你们想要抓齐这些药,恐怕要去北五城的大医馆。”

“啊?北五城?!”车夫赵大强吓了一跳,道:“眼下想进北五城可不容易。”

“如何不容易?”张小卒问道。

“得交税才能进城。”赵大强应道,“进北九城要交人头税一百两,北九城进北八城要交纳人头税二百两,北八城进北七城需要交纳人头税五百两,北七城进北六城需要交纳人头税一千两,北六城进北五城则要交纳人头税两千两,而北四城往上据说已经闭城,有钱也进不去了。”

“干!”陆开学龇牙跳脚,讥讽道:“你们雁城的官员可真会做生意,怎么不弄他一两百道城墙?”

“谁说不是呢。”赵大强摇头苦笑。

“走。”周剑来朝老者拱拱手,向张小卒几人招呼一声,转身往外走去,同时吩咐赵大强:“送我们去北九城。”

马车沿着青石道往北九城城门驶去。

马车里气氛有些沉闷,本以为马上就能救醒牛大娃,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并且遭遇更大的困难。单是进北五城需要交纳的银钱,就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周剑来看向张小卒,开口打破沉默,问道:“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没有。”张小卒满面愁容,低着头闷声应道。他十指扣进头发里抱着脑袋,心中感到茫然而又无助。

他自小到大生活在柳家村,围着农田山野打转,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县城,而且次数屈指可数,没见过大世面,以至于甫一进到雁城这么大一座城市,一时间感到无所适从。

蓦地,他抬起头,目光决然地迎向周剑来的目光,道:“我要赚钱救大娃,不惜一切代价,周大哥可有赚钱之法?”

周剑来没有着急回答他,而是看向陆开学和吴老头,道:“你们三人恐怕不能和我们一起进城了。”

“嗯。”陆开学神色黯然地点点头,其实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周剑来说出来时心里还是抑不住揪了一下,有种被丢弃的感觉。

吴老头也点头嗯了声,对他来说,能进到城里已经是意外惊喜,不敢再有奢求。

“给你们留二百两银子,你们想办法解决生活问题。”周剑来道。

“啊,这怎么好意思?”陆开学不禁喜出望外,万万没想到周剑来会给他们留银子。

周剑来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道:“二百两银子省着点花,应该够你们三人生活半个月,半个月时间足够我和小卒解决问题并在里面安顿下来,到时候我们会出来接你们进去。我周剑来既然是你们的大当家,就必定会尽全力保你们周全。”

“谢大当家的!”陆开学眼泛泪花感激道。

吴老头跟着言谢,喉头哽咽,若不是马车里空间狭窄,他多半要带着喜儿给周剑来和张小卒磕头。

陆开学把银票拿了出来,挑出一张二百两面值的银票自己留下,把剩下的全都递给周剑来,周剑来示意张小卒收起来。

待张小卒把钱收好,周剑来看着他说道:“短时间要赚取这么多银子,只能用非常手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如实回答。”

张小卒点头道:“周大哥尽管问,我必如实相告。”

“你的修为是什么境界?”周剑来问道。

张小卒脸一红,觉得自己修为太低难以启齿,不过还是如实答道:“刚刚贯通力门。”

“——”周剑来眼皮直跳,虽然他已经隐隐察觉出张小卒的修为境界,可当张小卒亲口说出来时他还是被惊到了。

首先是张小卒战门先天闭塞,在双龙沟谷口,他和秦家姐妹、段白飞以及徐慕容是那么轻视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贯通战门,可是张小卒狠狠扇了他们的脸,短短一个月就贯通了力门。

其次是张小卒区区力门境修为,竟然强悍到硬接海之境修者的全力一拳,这是何等恐怖的战力?

周剑来极度好奇张小卒在黑森林里究竟得到了何等奇遇,竟能让他一步登天?但这是极其私密的问题,他最终忍住了心中好奇没问。

想到张小卒在黑森林借奇遇一步登天,而自己却在黑森林丢了右臂,周剑来不由地摇头苦笑,这可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又想到自己因失右臂而来到这雁城,机缘巧合得高人指点,领悟出剑心意志,可谓是因祸得福,心中郁闷又顿时一扫而空。

禁不住感慨世事无常,福祸难料。

周剑来伸手拍拍张小卒的肩膀,道:“抓紧时间休息,把状态调整到最佳,有一场恶战等着你。”

“好。”张小卒点了下头,然后闭起眼睛养神,没有多问,因为周剑来说的不错,想在短时间内赚取大量银子,必须使用非常手段。

什么样的非常手段?无非是打家劫舍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要能救牛大娃,做什么他都甘愿。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到达北九城城门口,几人在城门口互道珍重,挥手道别。

张小卒三人交了三百两银子,接受详细的盘问审查后,换了一个看上去高级一点的身份令牌,穿过长长的甬道进到城内。

城门内侧的路旁有等活的马车,周剑来花十两银子雇了一辆,吩咐车夫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北八城城门。他心里着急,因为就快到关城门的时间点了。

车夫接过银子,喜笑颜开,驱车直奔北八城城门。

又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赶在城门关闭前,马车在北八城城门前停下。

和之前的程序一样,交纳银子,接受盘问审查,换了更加高级的身份令牌,进到北八城。

周剑来再次雇了一辆马车,因为剩下的银钱不够交纳进北七城的费用,所以他吩咐车夫去最大的医馆,打算先抓几副一般补药给牛大娃补补身体,然后着手赚钱。

“放心,他恢复得很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因为身体太虚弱,外加气脉不通,所以才迟迟不醒。”周剑来知道张小卒忧心牛大娃,遂而出言宽慰,让张小卒安心。

“嗯。”张小卒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咱们先去医馆抓两副补身子的药给他服用,再找地方把他安顿下来,然后咱们两个就去大干一票。有了足够的银子,明早城门一开咱们就直奔北五城,抓上药给他调理服用后,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周剑来简单说了下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一切听周大哥安排。”张小卒道。

雁城城主府位于中心城的东北区,府内靠西侧有一竹林别院,院子里的竹子早已被旱灾摧残致死,枯黄一片。

夜晚十时,竹林别院的小楼里依然亮着灯,灯光是从书房敞开的窗户照出来的。

有一五官精致的貌美女子正端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旁侍女整理平整的纸条一一查阅。她看得很快,大多数纸条都是一目扫过,然后扔进身旁收纳废纸的纸篓内。

这些纸条上记载的是雁城今天发生的大小事,是她命令下属情报部门收集的,事情不分大小,只要感觉有趣或者奇怪,都可记录并呈递上来。她每天晚上都会花一个时辰来查阅这些纸条,从中捕捉一些有用的讯息。

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本要扔掉,可扔到一半又收了回来,看着纸条上记录的事件微皱眉头。

“小姐,怎么了?”一旁的侍女好奇问道。

“命人把这个人找来,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女子把纸条递给侍女并吩咐道。

侍女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不禁噗嗤一乐,笑道:“这人多半是胡说八道的,他若知道哪里有水,又怎会上赌擂赢水呢。”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眼下只要和水沾边的信息,咱们都得认真对待。”女子语气严肃道。

“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办。保证明天就把他带到小姐面前。”侍女领命道。

第九十二章 登台爆擂

在这个武风盛行的时代,有一个行业极受欢迎,那便是地下拳场。

在这里你可以不花钱就能看到一场畅汗淋漓的战斗,也可以押上一点筹码,增加观战的情趣。

当然,也可以来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

在这里你可以为你喜欢的拳手欢呼呐喊,也可以把你自己精心栽培的拳手送上擂台,让他们为你赢得金钱和荣耀。

甚至,你可以亲自登上擂台,享受战斗的激情,享受观众的欢呼与呐喊,享受胜利的掌声与荣耀。

你能够在这里赢得数不尽的财富,包括豪宅和美人。当然,也可能输得倾家荡产,甚至是小命。

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旱灾肆虐,搅得民不聊生,却完全没有影响到地下拳场的火热与激情。

午夜十二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但是对昼夜颠倒的地下拳场来说,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刻。

北八城最大的地下拳场里,宽阔的梯形看台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观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拳场里光线昏暗,唯有坐落在拳场正中间,一字排开的五座擂台被灯火照得亮如白昼。

这五座擂台并非相同,而是有区分的,它们分别为无修为擂台、战门境擂台、海之境擂台、自由擂和生死擂。

因为修为超越海之境的修者多为一方大能,享受无上尊荣,一般不会有人自降身份上擂台比赛给一群凡夫俗子看,所以拳场里基本都不会设置这个级别的擂台。

如若有,那也得出去打。因为这种级别的高手,破坏力都是恐怖级别的,若让他们在拳场里斗一场,恐怕他们的战斗尚未分出胜负,拳场却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了。

“啊——无聊、没劲。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只看一眼就知道谁胜谁负,真是无趣。”一间雅间里,一个白衣公子哥慵懒地躺在舒适的长椅里,望着擂台上的战斗,没精打采地抱怨道。

在一旁伺候的侍女闻言噗嗤一乐,拿葱白玉指摘了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送到公子哥的嘴里,笑道:“公子,这可不能怪旁人,只能怪您眼光太毒辣,一眼就能看透擂台上拳手的战力,提前知道胜负,自然就觉得无趣了。不如下一场您闭着眼睛猜猜看?”

咚!

公子哥伸出指头在侍女光洁的额头上使劲弹了一下,好气又好笑道:“哪有闭着眼睛看拳赛的,亏你想得出。”

侍女摸着被弹的额头,俏皮地吐吐舌头,眼珠子滴溜一转,道:“公子,要不奴婢去买个奴隶,让他点燃蓝火,给公子提提神,也给偌大的拳场添点刺激?”

“点了火也爆不了擂,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公子哥翻了翻慵懒的眼皮,望向拳场正中间一个用铁架高高架起的巨大火盆,问道:“有多久没人点火爆擂了?”

这个巨大火盆里放的是蓝染木,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木头,燃烧起来火焰是蓝色的。

一般来说,没有强大硬实力的拳场,是不敢在拳场正中间架这个火盆的,因为火盆一旦点燃,即表示有人登台爆擂,向拳场宣战。

只要登上擂台连赢十场,即为爆擂成功,拳场需要拿出连续十天的总盈利给爆擂者。既有奖励爆擂者的意思,也有求饶的意思,希望爆擂者高抬贵手,否则每天来一次,拳场就没法开下去了。

当然,如若爆擂失败,下场通常都会非常凄惨,极可能是命丧擂台。因为爆擂即为向拳场宣战,即是宣战,拳场自不会手下留情。

“半年多了。”侍女答道。

“呵呵,这拳场是北五城王家罩的,王家身后的主子是城主府,平白无故自然没人愿意招惹。当然,也是因为王家培养的几个守擂拳手太过变态,没有人喜欢自讨没趣。啧啧,海之境的半步大能,硬是自毁修为,降到战门圆满境来守擂,这他娘的不是欺负人嘛。”白衣公子愤愤不平,目光从拳场收回,站起身整理衣冠,道:“无趣,不看了,回家睡觉。”

“公子,再看一会嘛。”侍女急忙上前抱住公子哥的胳膊撒娇哀求道,她正看得兴起,哪舍得离开。

“停停停,别晃了,再晃胳膊就要被你晃掉了。真是怕了你了,再看两场,就两场,看完咱们就回家。”公子哥忙制止侍女的撒娇耍泼,没好气地瞪了眼侍女做出妥协,显然他对这个侍女娇惯恩宠的很。

“耶!公子最棒!公子万岁!”侍女顿时高兴欢呼。

公子哥笑着摇摇头,重新躺回舒适的长椅里,不过已经对拳场里的比斗完全没了兴趣,所以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侍女很是乖巧地走上前去,伸出修长的葱白玉指,轻柔地给公子哥按摩头皮,不过她的视线早已经落在擂台上。

“啊!”

突地,侍女一声尖叫,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樱桃小嘴张得又大又圆,脸上露出震惊且狂喜的表情。

闭眼假寐的公子哥被她一声尖叫吓了一跳,不满斥责道:“大呼小叫什么,不知道本公子在睡觉吗?”

“公子,公子,你快看,快看呀!”侍女非常激动,非但不顾公子哥的斥责,反而伸手抱住公子哥的头,把他脑袋托了起来,“蓝火被点燃了!有人要爆擂!”

“当真?!”公子哥闻言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急匆匆看向拳场正中的火盆,果真看到火盆里的蓝染木烧了起来。

“干!幸好没走,否则就错过这场好戏了。”公子哥猛一拍椅扶手站了起来,脸上的慵懒之色一扫而空,被难以掩抑的兴奋之情所取代。

当跳跃的蓝色火焰照亮拳场,整个场馆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蓝色火焰上,眼睛瞪圆,嘴巴大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短暂的安静过后,他们的血液一瞬间沸腾了,涌上头颅涨红了脸颊,他们挥动拳头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

拳场被蓝色的火焰完全点燃。

在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中,一位骨瘦如柴,上身穿灰色敞胸短袖小褂,下身着一条宽松麻布裤,脚上蹬着一双黑布鞋的年轻人,手持一根形似长刀的白骨,缓步走上战门境的擂台。

全场人的目光都在随着少年移动,最终停在战门境擂台上。

张小卒站在擂台上,沐浴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时间竟有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不过更多的还是紧张感,他两只手的手心在不停地冒汗。

张小卒强摁住内心的紧张,昂起脑袋往四周看台看去,发现所有人观众都在为他欢呼呐喊,他已然成了整个拳场的焦点,这种受万人瞩目的感觉很——过瘾。

一位身穿镂空红裙的妖艳女子,赤着一双白嫩小脚,修长光滑的大白腿藏在半透明的轻纱下面若隐若现,扭着水蛇一般的小细腰,眉目含情地登上擂台。

妖艳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铺着一块白色丝绢,丝绢上摆着一块乳白色、鸭蛋大小的扁圆玉块。

她先端着托盘绕着擂台边缘转了一圈,让看台上的人看清托盘上的东西,然后徐徐走到张小卒面前,声音柔媚道:“公子,请握住测境石五个呼吸。”

“好。”张小卒点头,伸手将扁圆玉块抓在手里。

登台前周剑来和他讲过,会有人上台测试他实力修为,所以他并不奇怪。乳白色玉块只能根据修者体内的能量波动,大概测出修者大的修为境界,并不能精确到哪个境界的具体等级。

心中默数了五个数,张小卒将扁圆玉块放回托盘,本是乳白色的玉块竟然变成了水青色。

妖艳女子冲张小卒妩媚一笑,然后端着托盘又绕着擂台边缘走了一圈,之后喊道:“这位公子修为战门境,符合规则,请各位尊贵的看官抓紧时间下注,一刻钟后开始第一场爆擂决斗。”

“小哥哥,祝你好运哟。”妖艳女子回头朝张小卒抛了一个媚眼,然后下了擂台。

还要等一刻钟的时间,张小卒索性在擂台上盘腿坐下,骨刀横在腿上,闭起眼睛养神。

第九十三章 假赛

“去各个雅间问问,看是不是哪个老板搞的恶作剧?”拳场的主控室里,一个眉角有痣的年轻男子,向候在一旁的手下吩咐道。

“是。”当即有人领命离去。

年轻男子名叫王铁男,是北五城王家家主王喆膝下长子,被王喆派来负责此处产业。

王家极其重视这个拳场,因为其利润丰厚,几乎是王家所有产业中最赚钱的,若不是傍上了城主府这个大靠山,像地下拳场这种暴利产业万万轮不到他王家染指。

这个拳场已经成为王家重要的战略部署,是他们能否跻身北四城的关键,所以王家在这个拳场的经营上下了血本,不惜损失一位海之境的半步大能长老和一位海之境五重天的超级高手,让他们自损修为,分别去守战门境擂台和无修为擂台,就是为了防止敌对势力三番五次来爆擂捣乱。

至于海之境擂台,则是由王家老祖亲自坐守。而自由擂和生死擂,则没有爆擂一说。

所以王铁男看到有人点燃蓝火后,一点也不慌张,心里极其镇定。

王铁男半躺在椅子里,端起一旁茶桌上的白玉酒杯抿了一口醇香美酒,眼睛望着战门境擂台上盘腿而坐的张小卒,笑道:“自从有韦长老和郑护法镇守擂台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爆擂了,以至于咱们拳场这半年少了许多激情,流失了大量看客,对创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这几日我正琢磨这件事呢,想着要不要自导自演几场爆擂的戏码,给咱们拳场增加些激情,没料到有人深知我心,先一步替我安排上了。哈哈——”

“吩咐下去,不着急结束战斗,先派几个臭鱼烂虾上去,提一提氛围。”

“是。”有人领命离去。

“切!”王铁男盯着张小卒看了一小会,突然撇嘴不屑的哼了声,道:“瘦了吧唧的,一看就知道是从难民堆里划拉出来的,身子恐怕早就饿虚了,还能发挥出几成力?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搞的,就不能派个稍微能打的出来吗?”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一个肤色黝黑的小个子中年男子上了擂台,待张小卒站起身后,朝其拱手道:“雁城,丁五。挑战者,报上你的名号。”

“白云城,张小卒,请指教。”张小卒拱手回礼。

听见张小卒的自我介绍,许多人都皱着眉头嘀咕起来,因为他们大多都没听说过白云城这个名字,有知道的则立刻卖弄见识,给这些人介绍白云城的地理位置。

“切!原来是小地方来的,怕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咱们雁城拳场的深浅。”

“很快他就知道了。”

雁城作为南境的特级主城,当地的百姓都有天生的优越感,视普通的一级主城为小城市小地方。

原本还有许多人看好张小卒,可听说他是小城市出来的人后,纷纷摇头唱衰。

“公子,他们两个谁厉害?”刚才那个雅间里,侍女目光扫量着擂台上的张小卒和丁五,向白衣公子哥问道。

公子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问道:“你买了谁赢?”

“当然是买这个挑战者张小卒赢,好不容易蹦出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爆擂的,庄家哪舍得一棍子将其打死,怎么着也得让他玩个四五场吧。”侍女答道。

“聪明。”公子哥不吝言词夸赞,道:“你能想到,那些经常赌擂的老油条也都能想到,所以买他赢的赔率一定极低,所以你即便把家当全押了,也赢不了几个钱。”

“赢一点是一点。公子,你还没回答奴婢的问题呢,他们两个谁强?”侍女再次问道。

“你都已经知道谁赢谁输了,还管他们谁强谁弱干什么?”公子哥不耐烦道。

“奴婢好奇嘛。”侍女道。

公子哥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微皱眉头,道:“但从外表看,这家伙应该不怎么样。可是观他的神态与气势,不乱不惊,镇定自若,应该颇有几分能耐。至于究竟有几分能耐,他还没出手,本公子也瞧不出个四五六。”

“爆擂挑战赛,第一场,开始!”

“小心了!”丁五提醒张小卒一声,双手探出如鹰爪,脚踏之字步,晃着身影扑向张小卒。

张小卒不敢大意,入微境早已施展出来,捕捉着丁五每一个细微动作。

上台前周剑来曾特意叮嘱,点火爆擂等同于对拳场宣战,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行为拳场都是零容忍,会派强力的拳手上台教训挑战者,所以一再叮嘱张小卒千万不能大意,每一场比赛都要拿出猛虎搏兔的气势。

看着气势汹汹快速逼近的丁五,张小卒微微皱眉,因为他发现丁五浑身都是破绽,和周剑来说的强力拳手似乎不搭边。

砰!

张小卒一拳轰出,正中丁五面门。

丁五口鼻窜血,仰面跌倒,摔在擂台上昏死了过去。

“咦——”看台上顿时暴起一片嘘声。

“干你娘,打假赛!”输了钱的人当即就扯着嗓门叫骂起来。

“假赛!”

“假赛!”

一时间整个拳场被假赛的呼声淹没。

拳场主控室里,王铁男羞臊掩面,随之一脚踢翻了茶桌,怒骂道:“你们他娘的一个个都是白痴吗?老子让你们放水,你们——你们他娘的好歹比划两下再输啊,直愣愣地往人家拳头上撞,你们以为观众都是瞎子,都和你们一样白痴吗?听听,听听,都是你们办的好事。”

“公子息怒,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爆擂赛第一场,挑战者张小卒胜!”场边的裁判硬着头皮上台宣布第一场比赛的胜负,结果引起了更大的嘘声。

“咦——”

“滚!”有人气得把鞋子扔上了擂台。

好在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到第一场比斗的胜负关系,也就是跟着瞎起哄,胡嚷嚷几声,所以总的来说并未引起太大骚乱,就是擂台上多了几只臭鞋臭袜子,很快就被工作人员清理干净。

“爆擂赛第二场将于一刻钟后开始,请各位尊贵的看官抓紧时间下注。”

一刻钟过后,第二个守擂人登上擂台,也是个中年男子,但身体比刚才叫丁五的男子强壮许多,他朝张小卒拱手道:“雁城,马自达,请赐教。”

“白云城,张小卒,请赐教。”张小卒拱手回礼。

“爆擂赛第二场,开始!”随着裁判一声令下,第二场比斗正式开始。

“力门,开!”

“速门,开!”

马自达双臂一振,呼喝着连开两道战门。可是他没有着急进攻,而是原地打起一套拳法。

他上台前得到的命令是,要让看台上的观众见识到他的厉害之处,但是要让张小卒赢,绝对不能让观众看出他是故意放水输的,所以他决定先打一套拳,让看台上的观众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之处。

“嚯!”

“哈!”

“嘿!”

“阿达!”

看台上那些不看门道看热闹的家伙倒是很吃这一套,很快就有人鼓掌喝彩。

“好!”

“厉害!”

“精彩!”

张小卒扯了扯嘴角,他还急着回医馆照料牛大娃呢,可不愿把时间浪费在欣赏马自达的表演上,当即跨步前冲,一拳轰出。

马自达正享受观众的喝彩,表演到拳法中一个凶猛的招式,猛虎回头。只见他搓步、拧腰、回头——

砰!

正撞在张小卒轰来的拳头上,当即口鼻窜血,仰面跌倒。

和丁五一样,抽了两下昏死过去。

整个拳场霎时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擂台,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这算什么?

演就演吧,怎么能演得这么不要脸?

回头接拳?

真把他们这些看着当白痴了?

“咦——”

短暂的寂静过后,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嘘声,震得整个拳场都在颤抖。

“废物!”

“白痴!”

“狗日的,给老子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屎!”

主控室里王铁男气得暴跳如雷,抓过一名属下将其摔倒在地,抬起脚一顿猛踹,只把那人踹得嘴里吐血这才作罢,咬着压根一字一句道:“你若再敢把第三场搞砸,老子废了你。”

“是。”那人吓得瑟瑟发抖,爬起身狼狈离开。

“爆擂赛第二场,挑战者张小卒胜!”裁判登上擂台畏畏缩缩地宣布道。

啪!

一张鞋底快准狠地拍在裁判的脸上,也不知是哪个高手扔的,裁判都没来得及闪躲。

紧接着臭鞋臭袜子漫天飞舞,甚至还有砖头石块,砸得裁判狼狈奔逃。

张小卒深受牵连,急忙与裁判拉开距离。

第九十四章 初试气势攻击

迫于压力,第三场比斗的守擂者率先登台,是一个使剑的青年男子。

此青年男子往擂台上一站,看台上的谩骂声顿时小了许多,很多人离开座位朝下注的地方跑去,他们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这场比斗的胜负。因为这个青年男子在拳场里小有名气,拳场的常客都认得他,对他的实力很有信心。

需要留给观众一刻钟时间下注,所以青年男子只是提前登台,但比斗并没有提前开始。

“把罗十三派了出来,看来是迫于压力要结束比斗了。”雅间里侍女的目光落在擂台上青年男子的身上说道,可见她很看好这个叫罗十三的青年男子,觉得他能战胜张小卒。

“呵呵,前两场演得太过,观众老爷们非常不买账啊。”公子哥笑道。

“公子,你说——”侍女手里掂着她盛钱的荷包,目光里透出一丝企盼,道:“这个叫张小卒的家伙有没有可能战胜罗十三?”

公子哥抬了抬眼皮,问道:“怎么,你想押张小卒胜?”

“你看那些人急匆匆的样子,明显都是抢着押罗十三胜的,若是张小卒能出其不意地干掉罗十三,那我押张小卒胜肯定能大赚一笔。”侍女两手抱着荷包,半眯着眼睛憧憬道。

公子哥闭上眼睛,指头有节奏地敲击椅把,他脑海里仔细回放着前两场的战斗情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好一会儿后他敲击地指头突然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向侍女说道:“帮我押五百两张小卒胜!”

“啊?!”侍女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公子,你看好张小卒?”

“不看好,不然本公子怎会只押五百两。”公子哥冲侍女摇了摇手指。

“有钱任性。”侍女撅起嘴巴嘟囔道。

公子哥笑而不语,他看向擂台,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来,喃喃自语道:“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擂台上罗十三抱剑而立,听着看台上有人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心里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抑不住勾起嘴角,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难得有一次拳场瞩目的比斗,我一定得赢得漂亮一些,让我的名号更加响亮。”罗十三心里琢磨着,目光落在与其对面而立,站在擂台另一侧的张小卒身上,撇撇嘴角,露出不屑神色,张小卒瘦骨嶙峋的身板让他感受不到一点威胁,觉得若不是前两个人是带着输比赛的命令上台的,张小卒八成早就被抬下擂台了。

“闲着也是闲着,让我先探探你究竟有几分能耐。”罗十三突然目光一沉,气势骤然暴涨,涌向张小卒。

张小卒目光一凝,“看见”突然扑来的黄色气流,当即释放出自己的气势,轻松就把黄色气流挡了下来。他发现相比于驴脸老者的气势,眼前这人的气势实在是弱爆了。

“嗯?”罗十三眉头一皱,感觉到气势被张小卒挡了下来,颇感意外。

他手中长剑一抖,噌的一声,剑出三分。气势再次暴涨一截,并且变得凌厉。

张小卒“看见”黄色气流突然暴涨一截,不敢大意,忙用意念指挥自己的白色气流全力抵抗,哪知白色气流突然幻化成一头白色巨猿,对着黄色气流人立而起,咆哮着捶打胸膛,随即猛地扑向黄色气流,拳如雨下把黄色气流按在地上一顿爆锤。

噗!

罗十三嘴里哇地喷出一道血箭,脚下噔噔噔连退三大步,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瞪着张小卒,眼神里只剩下震惊和恐惧之色。

张小卒正“玩”的兴起,意念一动,白色巨猿撕下一块黄色气流塞进嘴里,吃进了肚子里,然而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可以吃掉别人的气势来壮大自身的气势,也感觉不到什么滋味。

“啊——”罗十三突然一声惨叫,抱着脑袋摔倒在擂台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抽搐着昏死过去。

“——”张小卒怔怔地望着昏死过去的罗十三,心里禁不住咋舌,万万想不到气势攻击竟然可以这般凶猛。不过想到自己被苏谋气势镇压时的感觉,也就释然了。当时若不是黑巨猿从天而破了苏谋的气势,让苏谋那一剑斩下来,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是怎样凄惨下场。

张小卒朝罗十三歉意地抱抱拳。

拳场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下看台上的观众无论看懂看不懂的都看出来了,擂台上这个来自小城市的瘦弱小子,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弱小不堪。

“罗十三怎么了?是被那小子偷袭了吗?”

“真是卑鄙无耻!”

完全没看懂的人从震惊中醒来后,纷纷怀疑罗十三是被张小卒用暗器暗算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吐血,还抱着头疼得昏死过去?

有人开始对张小卒破口大骂。

“赶快闭嘴吧!”

“看不懂就问,没人会笑话你们,但是请你们不要把无知当个性!”

“你们真是给咱们雁城丢脸!”

不过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喝止这些人,这些人看得真切,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哪位高手愿意给我们讲解一下?”有人大声询问。

“鄙人不才,不敢称高手,不过恰好看清刚才擂台上发生了什么,毛遂自荐,给各位仁兄讲一讲,若有不对之处望见谅。”

“高手兄,快讲讲。”

“其实是罗十三率先对张小卒发难的,他想用气势压迫张小卒,却不料被张小卒抵挡住了。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刚才罗十三的剑突然出鞘三分?”

“对对对,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当时我还笑说罗十三等的不耐烦了,想立刻一剑斩了张小卒。”

“不,并非这样。而是罗十三的气势压迫被张小卒抵挡住后,他心里不服气,释放出更强的气势压迫,结果激怒了张小卒,惹得张小卒愤怒还击,而他完全没有抵挡住张小卒的气势攻伐。”

“原来如此。”

类似的一幕在看台各个地方上演,一声声惊叹声接连响起。

“公子,你的意思是说罗十三完全不是他的对手?!”雅间里侍女瞪着乌溜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地喊道。

“是。完全不是对手。”公子哥可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相反他眼光一向毒辣,往往通过一两场比斗就能精准判断出一个拳手的能耐几分。

“所有人都小瞧他了。”

“恐怕,他真是来爆擂的。”

公子哥目光灼灼,神色异常兴奋,道:“这下真有好戏看了!”

“嘿嘿,幸好奴婢相信公子的眼光,刚才把钱全押张小卒胜了,就是不知道拳场认不认账。”侍女拍着胸脯庆幸道。

公子哥扫了她一眼,好笑道:“你也太小瞧王铁男了,如果你押了五万两赌张小卒赢,他或许还会抖一下眼皮。”

主控室里,王铁男已经冷静下来,朝着擂台上的张小卒冷笑一声,道:“还以为是个搞气氛的杂鱼,想不到颇有几分能耐啊。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刚才那场按张小卒胜结算,押罗十三胜的,钱如数归还,押张小卒胜的,按赔率给钱,一文也不能少。下一场派董中山出战,直接干死他。”

“是。”

“有没有打听到这小子是谁的人?”王铁男问道。

“回公子,包厢里的老板们都说不是他们做的。属下问过了,下面的人都没听过这小子的名号。”有人禀报道。

“去城门官那里查他入城时间。”王铁男吩咐道。

“是。”

押注的柜台上,周剑来嘴角叼着一根草棍,把刚赢到手的两千两银票扔给重新开盘的庄家,道:“全押张小卒胜!”

“好嘞。”

“两千两张小卒胜。”

“票据,请您收好。”庄家动作利索,一下就把票据写好,交给周剑来。

“小伙子,下一场出战守擂的人都还没公布,你就押了两千两张小卒胜,有魄力啊!”旁边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朝周剑来竖起大拇指。

“嘿嘿,小爷赌钱向来是看那边赔率高押哪边。看到这条胳膊没有,上个月赌场里输的,被庄家砍下来喂狗了,小爷眼皮眨都没眨一下。”周剑来拍打着自己的断臂狠厉道。

“佩服。佩服。”胖男人不禁对周剑来萧然起敬,连连拱手作揖。

第九十五章 安全之极

董中山,三十岁,气门圆满境,善使双刀,是战门境擂台上的知名拳手,出道至今只败过两场,一场被割掉一只耳朵,一场被切掉半个鼻子。

第三场的处理方式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人们的注意力一下都转移到了张小卒身上,开始看好他,想在他身上下注,可是当庄家公布出第四场守擂拳手是董中山后,几乎所有人都自动忽略了刚才的想法,纷纷把赌注押在董中山身上。

当然,也有不少孤注一掷想要搏一把的狠角色,因为买张小卒赢的赔率是一赔十,实在是诱人。

“狗日的,拼了!”

“小老弟,哥哥赌上一家七口的性命,跟着你玩一次狠的!”周剑来身旁的胖男人咬着牙根叫道。

自从刚才看见周剑来一下押上两千两赌张小卒胜,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个胖子就黏上了周剑来,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想知道周剑来为何对张小卒这么有把握,至于周剑来说的向来都买赔率高的话,他是不太相信的。

只可惜他口水都说干了,也没从周剑来嘴里套出一句靠谱的话。眼看第四场比斗就要开始,要封盘了,他肥嘟嘟的脸颊竟露出狠厉之色,猛拍一巴掌大腿,打定主意博一次,买张小卒胜。

周剑来听见胖子的狠话,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忙叫住他说道:“可别啊,万一输了可咋整?您一家七口的性命小老弟我可担不起。”

“小老弟呀,不瞒你说,其实哥哥我已经被逼上绝路,无路可走了。”胖子苦着一张脸道,语调里带着哭腔,“哥哥家已经断粮断水三天,我是卖了全部家当,连地契房契都当了,只求今晚能为全家老小博一条生路。哪想到连输三局,眼下只剩五十两,只能孤注一掷拼一把了。拼赢了全家吃肉,拼输了全家等着饿死。”

“你可真是一个混蛋。全家老小都要饿死了,你卖了家当,当了地契房契,得了钱不去买吃食,竟然拿来拳场堵。做你家人可真够悲哀的。”周剑来没好气地骂道。

“我——我也没办啊!”胖子哆嗦着嘴唇喊道,“一共就只有二百两,全换成吃食,也不过是多活十天半个月而已。早死晚死都得死,那还不如来拳场拼一把。”

“滚!”周剑来冷着脸骂道。

“哎——”胖子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挤进人群,朝下注的柜台走去,站在柜台前犹豫半晌,最终咬牙把仅剩的五十两押在了张小卒身上。

“公子,快封盘了,买谁买谁啊?”雅间里,侍女焦急的催问道。

“张小卒,五千两。”公子哥心中终于有了决定。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两只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拳心渗出一层细汗,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种堵拳的紧张刺激感了。

他知道董中山的实力,可是完全不清楚张小卒的实力,因为自始至终张小卒只出了两拳,还都像是对手故意往他拳头上撞的,没有一点参考价值。唯一有参考价值的是他的气势非常强,可以碾压罗十三。

可是董中山也远强于罗十三,所以他不能确定董中山和张小卒谁强谁弱,只能猜测。

“啊?押这么多?”侍女被公子哥报出的数字吓了一跳。

若放在以前,这点钱对公子哥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但是现在非同往日,各种资源匮缺,各个家族都在精打细算,首先做的就是裁剪家族子弟的月份。所以眼下的五千两,差不多已经是公子哥的半个身家了。

“这样才有趣,才好玩。”公子哥目光灼热,摆摆手,示意侍女快去下注。

不一会儿侍女下注回来,撅着嘴巴,脸色不太好看。

公子哥发现后,笑问道:“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侍女道:“隔壁雅间是韦家三公子,奴婢去下注的时候他也在,见奴婢买张小卒胜,他说公子您脑子进水了,给拳场送钱。”

“韦三炮?他押了董中山胜?”公子哥问道。

“嗯。”侍女点头道。

“押了多少?”

“一万两。”

“嚯。真够豪气的。”公子哥当即竖起大拇指。

咚咚咚——

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紧接着响起一个张狂的声音,道:“听说朱二少买了五千两张小卒胜,小弟喜闻而来,想要一睹朱二少输钱的风采,不知朱二少可愿意给小弟这个机会?”

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一听就知道平日里和公子哥的关系不咋样。

“他——他欺人太甚!”侍女跺脚嗔道,却又无可奈何。

“无妨。”公子哥摆手示意侍女不必介意,同时眼神示意侍女去开门,道:“听我家婢女说,韦三公子下了一万两买董中山胜,等下若是输了,还不得气得从这里跳下去啊。你来得正好,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也好拦着你。”

“哈哈,好说好说。”随着笑声,一个身穿红衫的年轻公子哥走了进来,他一双桃花眼在侍女身上色眯眯地扫了一圈,砸着嘴巴冲公子哥道:“别的不服你,就服你这份定力,熟透的水蜜桃搁在身边愣是忍得住不摘。嘿嘿,你不会是有难言之隐吧?”

“滚!”公子哥爆粗口道。

“我愿意出两万两——”

“闭嘴!”公子哥怒喝一声打断韦姓公子的话,语气不悦道:“你若再敢打她主意,休怪我不讲情面。”

“哼!”韦姓公子不悦地甩了下衣袖,眼角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场中,董中山在一片震耳的欢呼声中登上擂台。他缺鼻少耳,偏偏剃了一个大光头,让两处狰狞的伤疤全都裸露出来,格外刺眼与骇人。

“雁城,董中山,奉命取你项上人头!”董中山单刀直指张小卒,目光阴沉道。

“白云城,张小卒,请赐教。”张小卒淡定拱手,不为所动。

“爆擂赛第四场,开始!”台下裁判一声令下,比斗开始。

董中山的身体嗖的一下动了起来,他没有像和张小卒对战过的大多数人一样,当着张小卒的面开战门提气势,而是无声无息地瞬间贯通三道战门,脚下的速度刹那间提到极限。

其身影飘忽不定,快如鬼魅,双刀挥舞,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冰冷的残影。

张小卒原地未动,但白色气流凝聚而成的“白色巨猿”朝董中山扑了过去。

他在尝试气势攻击,他对这种攻击方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白巨猿凶猛地扑向董中山,却被董中山身体里涌出的绿色气流挡住了,那绿色气流像一个鸡蛋壳一样罩着董中山,任白巨猿如何捶打撕咬也不能攻破。

嗖!

冰冷的刀刃擦着张小卒的咽喉切了过去。

董中山愤懑地啐了一口,觉得若不是张小卒运气好,这一刀肯定斩断了他的喉咙。

董中山脚下的速度快,他手中的双刀速度更快,上下翻飞,神出鬼没,一时间逼得张小卒左闪右躲,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完了。完了。全完了。”看台上坐在周剑来身边的胖子,看见张小卒被董中山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禁抱着肥硕的脑袋痛苦哀嚎起来。

周剑来亦皱起了眉头,不知张小卒怎么了,怎么会被董中山压得还不了手?

“哈哈,朱二少,你的五千两银子打水漂咯。”雅间里,韦姓公子乐得哈哈大笑。

白衣公子哥神情僵硬,脸色有些难看。

“公子,五千两而已,咱们输得起。”侍女在身边安慰道。

嗖!

冰冷的刀刃再次擦着张小卒的喉咙斩过,又是差之毫厘,凶险至极。

然而如若细看,尽管张小卒的闪躲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淡定。即便是刀刃擦着喉咙斩过,他眼皮都没跳一下。

入微境早已把董中山的每一招每一式尽收眼底,双刀的运行轨迹计算得分毫不差,看似凶险的闪躲,对张小卒来说其实安全之极。

当!

张小卒手中骨刀一横,挡住了董中山的双刀,与此同时右拳轰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豪赌

董中山不知,他每一次看似只差毫厘的攻击,实则差之千里。他的一招一式以及招式变化,都被张小卒精确洞悉。所以张小卒的闪躲看似狼狈凶险,实则是镇定自若,安全至极。

不是张小卒狂妄自大,有意戏耍董中山,而是他一直沉浸在气势攻击上,想像击败罗十三那样击败董中山。然而结果让他很失望,董中山的气势虽然不如他,没有他的白巨猿凶悍,可是他的气势也攻不破董中山的气势防御。

张小卒想了一下,感觉应该是这样的,不然若是气势强一些就能对对手造成碾压之势,那还修炼武技干什么,都去想办法提升气势得了。

其实他不知,没有体悟入微境的修者,根本做不到像他一样形象自如地感受、掌控以及运用气势,即便修为达到海之境的修者,如苏谋,也只是初步掌握气势的运用,远不及他现在这般自如。

驴脸老者察觉到他身负入微心境后,便引领他打开了这道门,而他借助入微境的能力,快速地发掘着藏在门里面的奥妙。

所以在气势攻击方面,他得天独厚,远超罗十三、董中山之辈,但也正如他此时实战体悟到的,气势攻击虽有用,但若不是碾压之势,也很难对对手造成实质伤害。

不过他的气势攻击虽没有对董中山造成伤害,却也给董中山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压力,在一定程度上减缓、减弱了他的攻击速度和威力。

只不过先前张小卒用气势干掉了罗十三,让董中山有所心理准备,知道张小卒的气势强,所以感受到来自张小卒的气势压迫,他一点也不在意。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十足信心,而且张小卒的“狼狈闪躲”也欺骗了他,只觉得只要再快一点、再狠一点、攻击角度再刁钻一点,就能结果了张小卒的性命。

砰!

张小卒的拳头正中董中山面门,仅剩的半个鼻梁塌陷,牙齿崩离。

巨大的冲撞力让他双脚离地,身体后倾,倒飞了出去,直接摔下了擂台。

他没有海之境的修为,所以没有真元力护体,根本无法承受张小卒一拳之力,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昏死过去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想明白,张小卒这一拳为何来得这般迅猛,根本不给他丁点反应时间。以至于他甚至产生错觉,好似张小卒的拳头早就发动了,是他的脸主动迎了上去,所以才会产生张小卒的拳头快到无法闪躲的感觉。

他觉得这是错觉,可事实上并不是,这一拳是张小卒洞悉了他的攻击路数后做出的回击。

拳场再一次安静。

许多人张口就要骂董中山假赛,因为他们有和董中山一样的错觉,是董中山主动把脸凑到了张小卒的拳头下,亦或是董中山故意没躲张小卒的拳头,否则明明一直占据上风的他,怎么突然就败了。

这些人没看明白,张口想骂董中山假赛,可想到先前张小卒对罗十三那一场,自己因为妄下论断被狠狠打脸,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纷纷向身旁的高手们投去询问的眼神。

可是他们诧异地发现,他们身边的高手也都是一脸困惑的表情,显然,高手们也没看明白。

“干他娘的,明明就是假赛!”

“对,假赛!”

“狗日的,打假赛坑老子的钱!”

“退钱!”

终于还是有人爆粗口骂了起来,因为他们都买的董中山胜,他们输了钱,又没有人给他们解释怎么回事,很快就恼羞成怒。

“小老弟威武!”

“张小卒,今夜过后你的名字将响亮拳场!”

“张小卒,我爱你!”

有买张小卒胜的,自是喜笑颜开,不吝言辞,给予张小卒由衷的赞美。

坐在周剑来身旁的胖子从惊愕中醒来后,不禁鼻子泛酸,哆嗦着嘴唇,泪水夺眶而出,只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

“嗯——啊——”

突然,他从座位上窜起身,一把抱住周剑来的脑袋,嘟着肥硕的双唇在周剑来满是污垢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抹了周剑来一脸鼻涕眼泪。

“干!”

周剑来怒吼一声,一脚把死胖子踹了个四脚朝天,恶心地擦掉脸上的鼻涕眼泪。

“哈哈,哈哈哈——”胖子一点也不介意,大笑着爬起身,拍拍屁股,一个劲地往周剑来面前凑,边道:“小兄弟,你就是我王有富命中的贵人,是我的——不,是我全家人的救命恩人。还望恩人告知尊姓大名,回家后必将恩人的名号供奉起来,一天三炷香,日日跪拜。”

“滚!上香跪拜,咒小爷死呐!”周剑来没好气地骂道,“走,领钱去。”

“哈哈,走,领钱去。”王胖子眉开眼笑。

他押了五十两,一赔十,也就是说翻了十倍,五百两。这一下非但把之前输的赢了回来,还多出了三百两,美的他直冒鼻涕泡。

二楼的雅间里,朱姓公子哥笑盈盈地看着韦姓公子哥,揶揄问道:“韦三少,一万两银子打水漂的感觉如何呀?是不是感觉特别飘,飘的都快晕过去了?”

韦姓公子哥脸色铁青,攥着拳头一番咬牙切齿。可是当着朱姓公子哥的面,即便打落牙齿他也得就着血笑眯眯地咽下去,输什么也不能输面子。

事实上他心里苦的很,和朱姓公子哥一样,他家里也早就限制了他的花销,每月只有五百两的月份,所以一万两对他来说已经伤筋动骨,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

“公子,你是天下最棒的。”

“奴婢把钱全押张小卒,赢了一千多两呢!”侍女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公子,又拿挑衅地目光瞄了瞄韦姓公子哥,嘴上虽不敢说逾越的话,可那骄傲的小眼神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小样,你比我家公子差得远呢。

“朱子笻,敢不敢赌一局?”韦姓公子哥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血丝已经爬上他的眼球,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也都冒了起来,显然,他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

朱姓公子哥拿眼角斜睨韦姓公子哥一眼,道:“怎么赌?赌什么?”

“赌下一局谁输谁赢。赌十万两。敢不敢?”韦姓公子哥目光疯狂,像极了失去理智的赌徒。

朱姓公子哥目光落在韦姓公子哥身上,揶揄道:“敢是敢,就是不知韦三公子还能拿得出十万两吗?欠条我是不要的。”

“巧的很,本公子也不喜欢欠条。”韦姓公子哥冷笑一声,追问道:“赌还是不赌?”

“赌!”朱姓公子哥道。

“让你先选。”韦姓公子哥道。

朱姓公子哥倒也不和他客气,视线转向拳场,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道:“我还赌张小卒胜。”

“呵,看来朱二少对这家伙信心十足啊。不会是你偷偷摸摸培养的拳手吧?”韦姓公子哥的目光突然阴冷下来,这本是他无心的一句话,可话一出口他突然发现,这极可能是真的。

如果张小卒不是朱子笻栽培的拳手,朱子笻怎么敢在这个瘦不拉叽的乡下小子身上下五千两的大注?

他突然想明白了,朱子笻这是闷声不吭地带着自己的拳手来拳场赚钱的。该死的是,这本来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偏偏他运气不好,今天来拳场赌钱,正好撞在了朱子笻的刀口上。

可是想到朱子笻明明知道张小卒比董中山厉害,还看着他在董中山身上下注一万两也不出声提醒,不提醒也便罢了,偏偏还要等着看他输钱的窘态,乘机羞辱于他,实是阴险至极。

韦姓公子哥越想越气,目光杀人般盯着朱子笻,握起右拳,重重地捶打右胸口三下,一字一句道:“赌上家族荣誉!”

这是一个简单的誓礼,它的本意是捶击右胸口佩戴的家族徽章,以家族的荣誉宣誓或者做出保证等行为,所以誓礼虽简单,但却严肃庄重,一旦做出即便是混不吝的二世祖也不敢违背。

“赌上家族荣誉!”朱子笻非但不怂,反而目光灼灼,一脸亢奋之色。

他喜欢这样的豪赌。

“等着哭吧!”韦姓公子哥撂下一句话,阴笑着转身离开。

“公子,他要玩阴的!”侍女生气叫道。

“无妨。”朱子笻整了整衣冠,迈步朝门口走去,道:“走,去拜访一下王胜男。”

第九十七章 戚哟哟

张小卒望着昏死过去被人抬走的董中山,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再回想自到雁城来后的七场擂台比斗,自己基本都是以碾压之势取胜,就连海之境的强者都被自己一拳干翻,心里不由地傲然,强大的自信心油然而生,感觉自己终于变强大了,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腩了。

然而强大的自信心只在他心中维持了短暂的片刻就轰然溃散,因为黑巨猿庞大的身影突然强行闯进他的脑海画面中,破坏了他所有的美好想法。这黑厮的过分强大让他生出深深地挫败感,感觉再怎么努力修炼也超越不了这个黑厮,最可悲的是,就连智商都被它碾压。

再然后是驴脸老者的身影,也是强得让人无法呼吸。

还有苏谋,尽管心里不愿承认,但是他的强大是张小卒无法否认的。

另外还有周剑来。

起初,张小卒能在周剑来身上感受到一定的压迫感,不过并不是太强。但是在受到驴脸老者的点拨后,他也不知道周剑来领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能耐,竟然变得气势全无,像个普通人一样,但是让他不敢小觑的是,周剑来偶尔的一个眼神会让他感到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所以感觉告诉张小卒,周剑来很可怕。

最后,张小卒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至今让他战栗的身影,那个差点把他生生活剐的大牙人首领。这个人已经成了他内心深处无法消除的阴影,每每让他午夜惊魂。

“战门之下无敌手。”张小卒心中默念了声。

这是在他上擂台前周剑来给予他的至高评价,也是周剑来敢让他上战门境擂台爆擂的仰仗所在。

“我仅仅贯通了力门,若能把速门和气门一并贯通,我的战力又将达到何种高度?”张小卒不由地握紧拳头,内心无限憧憬道。

“张小卒!”

看台上有人热烈呼唤着张小卒的名字,并有人不断地加入。

“张小卒!”

“张小卒!”

声音越聚越大,最终响彻整个拳场。

不论是输钱的,还是赢钱的,都在为他欢呼喝彩。

这便是拳场的魅力所在,在这里只要你足够强,你就能赢得满堂喝彩,赢得属于你的荣耀。

张小卒站在擂台上,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瞩目,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欢呼喝彩,一时间只觉热血沸腾难以自已,他环视看台一周,猛地举起拳头回应他们的热情。

“哦——”看台上顿时爆起一片欢呼声。

“喂,你们发现没有?他手里那把白色大刀都还未施展过,这个来自白云城的少年郎究竟有多强啊?”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张小卒手里的骨刀,想到刀肯定比拳头厉害,不禁对张小卒的真实战力感到震惊。

“白云城有张姓的大人物吗?”有人好奇问道,怀疑张小卒是不是来自哪个有名望的大家族。

“不记得有啊。”

“你们猜这白云小子能爆到第几擂?”有人问道。

“他刀都未出,我觉得再爆三擂不成问题。”

“那下一场我押他胜。”

“我也买他赢。”

许多人都看好张小卒,决定下一场买他胜。

“两万两,全买张小卒胜!”押注的柜台前,周剑来刚把上一场赢的钱结算清,就又接着推了回去,问都不问下一场的守擂人是谁就直接买张小卒胜。

王胖子在一旁听得眼角直抽,手里捏着上一场赢到的五百两银票,又是咬牙又是瞪眼,可最终还是不敢像周剑来一样,来一场无所顾忌的豪赌。

“三百两,买张小卒胜!”王胖子堆着一脸肥肉,尽显狰狞地把五百两银票拍到柜台上,又催促道:“快找我二百两!”

“——”庄家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催什么催?”

周剑来走回看台,望着擂台上的张小卒喃喃自语道:“若能爆擂成功,他的战心将得到质的提升。战心提升,战力必将再涨。”

“狗日的!”周剑来突然感到深深地挫败感,觉得和张小卒一比,自己从小到大的修炼简直就是笑话,不禁冲张小卒怒骂道:“你他娘的这么玩,还让我们怎么修炼啊?!”

……

城主府,竹林小院。

书房里的油灯依然亮着,戚哟哟放下最后一张纸条,左手五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右手肘拄着桌面,拇指和食指捏着眉心,轻轻揉捏。

她闭着眼睛,脑子里把今晚阅过的纸条又梳理了一遍,生怕有遗漏的地方。最终确定值得留意的事只有两件。

第一件事,天道山的老狼带着小狼进城了,应该是来取剑的,听说小狼崽子是个倾国倾城的漂亮姑娘,也不知雁城的城墙能不能扛得住美色诱惑。

第二件事,就是一个来自白云城,名叫张小卒的年轻人说他知道哪里有水,虽然极可能是胡说八道的,但不得不仔细询问一番。

眼下难民堵城,人心惶惶,眼看暴乱将起。不是雁城不作为,而是无法作为。因为雁城最深的,有着天井之称的大水井已经枯竭,并且已经枯竭了半个月之久,这消息正严厉封锁着。而这半个月雁城官家一直在正常地发放水资源,让所有人都以为天井里的水依然取之不竭。

故而雁城里面能够稳而不乱。

可若是天井枯竭的消息传开了,稳而不乱的局面将会瞬间打破,那些意志不坚的权贵豪门必将第一时间动乱,想尽法子往北边跑。

权贵豪门跑,百姓必会跟着跑。都跑,那这城必乱。

雁城乱,则南境危矣。

戚哟哟知道她的城主父亲及大哥二哥都在忙什么,他们正在暗中部署,一旦天井枯竭的消息掩盖不住,那些意志不坚的权贵豪门将会在第一时间清理掉。

父亲、大哥二哥都在忙,甚至连母亲都在竭尽所能替父亲分忧,戚哟哟也想尽自己所能给家人分忧。

可她能力有限,也只能向父亲和大哥二哥借点人手,每天搜罗一些可能有用的消息。

戚哟哟睁开眼,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胸前的饱满几近把衣襟崩开。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活动活动一番腿脚四肢后,目光看向候在一旁的侍女,问道:“有消息了?”

“小姐,夜已深,该睡觉了。”侍女避而不答,她早就得到了下面人传来的消息,一直没说就是想让自家小姐好好睡觉休息,她心疼自家小姐极了,都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眼看人都消瘦了许多。

“不要胡闹,若不然你就去北二城,把小竹换回来服侍我。”戚哟哟板着脸道。

“奴婢知错了。”侍女见自家小姐似乎真的生气了,慌忙认错。

“说吧,什么消息?是不是那个叫张小卒的人找到了?”戚哟哟问道。

“真是什么事也逃不过小姐一双慧眼。”侍女点头道,“说出来小姐你肯定要大吃一惊。”

“哦,是吗?那就快说来听听。”戚哟哟好奇问道。

“张小卒不是要救他的兄弟吗,只能进城里的药馆拿药,可是交不起进城税,被逼无奈下当了一回劫匪,你猜他和他的几个伙伴劫了谁的道?”侍女卖弄官司问道,故意吊戚哟哟的胃口。

戚哟哟沉吟片刻,一双丹凤眼突的瞪圆了,满脸不可思议道:“不会是打劫了今儿进城的那个小美妞吧?”

“正是打劫了她,而且还打劫成功了。只不过她是觉得好玩,故意让着他们的。”侍女说道。

“有驴脸老狼护着,若不是有意相让,谁能打劫她?接着说。”戚哟哟道。

“他们要抓的药很紧俏,只有北五城的大药馆有卖,而他们打劫来的钱只够他们到北八城,为了弄到进北五城的费用,这次他们干了一件更加疯狂的事。”

“不会是在城里当街抢劫吧?若是被巡城军抓到可就死定了。”戚哟哟道。

“比当街抢劫更疯狂。”侍女摇头道。

“那是什么?”戚哟哟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

“他们进了王家的拳场,点了蓝染火盆。”侍女一字一句道。

第九十八章 风雨将至

深夜,一辆双驾马车驶出城主府。

“驾!”

车夫扬起马鞭,抽打在马屁股上。骏马吃疼,扬蹄狂奔。

马儿膘肥体壮,一兜儿一兜儿的劲,拉着马车在空旷宽敞的大道上飞一般地驰骋。

对城主府有一定关注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辆马车是城主府千金小姐戚哟哟的专属座驾。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也正是戚哟哟和她的贴身侍女冬梅。

“带银子了吗?”马车里戚哟哟向侍女笑问道。

侍女冬梅眼睛一亮,问道:“小姐是想玩几场吗?”

戚哟哟抿嘴一笑,道:“好不容易有机会去一次拳场,自是要抓住机会玩两场,况且还是千载难逢的爆擂大戏。可惜大哥二哥都不在家,否则喊上他们二人一起,那该多好。”

“咯咯”侍女咯咯一乐,道:“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二公子在擂台上大展雄威了。还记得上次,只因魏家二公子多瞅了小姐你一眼,就被二公子拽上擂台揍成了猪头。打那以后,魏家二公子见了小姐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打骨子里畏惧。”

“咯咯,二哥哥的脾气向来都是那么暴躁。”戚哟哟也是乐了。

侍女打开装钱的荷包看了眼,说道:“小姐,只有二百多两,够吗?”

戚哟哟点头道:“足够了,随便玩两把寻个乐呵就成,可不能耽误了正事。瞎伯,快一点,可别错过了爆擂好戏。”

“好。”赶车的独眼龙老头应了声,扬起马鞭对着马屁股连抽三下,马儿嘶鸣,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狂奔。

……

王铁男心情异常阴郁暴躁。

他本以为这场爆擂大戏是哪个家伙闲得无聊搞出来的恶作剧,还想着利用这场恶作剧来提升拳场的气氛,点燃激情。

可结果呢?

气氛是提起来了不错,可是却不是全场激情澎湃,而是全场激愤,骂声一片,给拳场造成了极大的声誉损失。

最让王铁男咬牙切齿的是,拳场顶着漫天骂声,却干着赔本的买卖。刚刚财务总管过来汇报,四场拳赛拳场亏损三千多两。

三千多两对王铁男来说只是一个小数目,可是他心里头窝火至极,不是他心眼小,而是赔钱又损名的买卖,搁谁也受不了。

根据财务总管的汇报,虽然骂声漫天,但这四场拳赛下来他们拳场本可以赚个盆满钵满的,尤其是第三四场,几乎所有人都押庄家胜,结果两场全是张小卒取胜,庄家大赢。

可是有两个人非常可恶,一个人在张小卒身上押了两千两,一个人在张小卒身上押了五千两,以至于拳场一下输了六万多两,也就是说这二人才是拳场输钱的关键。

“莫非是这二人搞的鬼?”王铁男不得不如此怀疑。

朱子笻?

王铁男摇了摇头,很快就打消了对朱子笻的怀疑。

朱子笻是拳场的常客,他了解朱子笻。如果是朱子笻搞的鬼,绝不可能只下五千两的注,最少也得五万两起步。

王铁男知道朱子笻的眼光一向毒辣,所以极可能是他察觉出张小卒实力非凡,激起了他的赌瘾,便脑子一热买了五千两张小卒胜。

王铁男觉得自己的推断应该八九不离十,便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个连买四场张小卒胜,并且每场都不等宣布守擂者是谁就下注,对张小卒有十足信心的一个陌生断臂少年身上。

“哪里来的断臂少年?”

“莫非他和擂台上的张小卒是一伙的?”

“一个负责打擂?一个负责下注赢钱?”

“去城门官调查张小卒何时进城的人回来了吗?”

王铁男怀疑周剑来和张小卒的关系,可心里一时间没有头绪,便询问去查张小卒身份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禀公子,还没有。”下属回报道。

“一点小事这么久都没办好,一群饭桶。”王铁男气骂道。

“公子,董中山赢了。”有人前来禀报。

“哦。他怎么说?怎么输的?”王铁男眉头一挑,忙问道。

“回公子,他说——说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挨了张小卒一拳。不过他说有两点可以确定,第一,张小卒的气势压制力很强;第二,张小卒的力量极大,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王铁男皱眉,他最清楚董中山的实力不过,他竟然说输的莫名其妙,那就说明张小卒的实力非同小可,至少是碾压董中山级别的。

“战门境修为,实力碾压董中山。”王铁男有些头疼,一时间不知道下一场该上谁守擂,下边的人已经告诉他,那个断臂少年又买了张小卒两万两胜,若是再被他高赔率赢一次可吃不消。

“去请陈老来一趟。”王铁男思忖良久,最终决定请出王家的最强守擂人,以防真的被张小卒爆擂。

“是。”手下领命离去。

“下一场让——”王铁男刚要把下一场的守擂人吩咐下去,却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

只听门外的声音笑说道:“王大哥,小弟来给你解决难题来了。”

话音落,这人推门走了进来。

王铁男看清来人相貌,礼貌性的堆起笑脸,问道:“不知韦三少有何妙计?”

来人正是和朱子笻赌上家族荣耀定下十万豪赌约定的韦姓公子哥,韦自知。

王铁男认识北八城的每一个公子哥,自然也认识韦自知。

韦自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迈步走到房间的探窗前,指着下方拳场中擂台上的张小卒说道:“王大哥可知道那小子是谁的拳手?”

王铁男闻言一惊,他正为张小卒的身份困扰,万没想到韦自知竟然知道,且听其话里的意思,这张小卒好像是谁养的拳手,专门来拳馆找茬的,于是忙问道:“不瞒贤弟,为兄正为此事着急苦恼呢。还望贤弟不吝赐教。”

“哼”韦自知不悦冷哼道:“此子是朱子笻培养的拳手,他今日是来拳场黑王大哥你的钱的。”

“当真?”王铁男颇为诧异,因为这和他的推断相违背。

“千真万确!”韦自知拍着胸脯保证,因为他心里已经认定张小卒就是朱子笻培养的拳手,所以说出来特别肯定。

王铁男见他言辞确确,声音振振,顿时信了七八分。

不过他没有急着下定论,而是试探性问道:“刚才贤弟进门时说是有办法解决为兄的难题,不知贤弟有何高招?”

“我可以请来蛮熊为大哥守下一场擂。”韦自知压低声音道。

王铁男眼前一亮,急切道:“此言当真?”

“我已经派人去找他来,不过需要王大哥想办法推迟一点下一场的开赛时间。”韦自知说道。

“推迟多久?若是时间太久恐怕不行。”王铁男皱眉道。

“无需太久,一刻钟时间足矣。”韦自知道。

“我这就吩咐下去。”

第九十九章 蛮熊

拳场主控室里,朱子笻开门走了出来,身后传来韦自知嚣张的叫声:“朱二少,十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准备当裤子凑钱吧。哈哈——”

朱子筇头也不回,举起右手,送给韦自知一根中指,脚下未做片刻停留,出了主控室。

他早料到韦自知会来找王铁男,只是没料到王铁男这么卖韦自知面子,这么短的时间就和韦自知达成了某种协定,以至于晚来一步的他失去了主动权,话一出口就被王铁男委婉拒绝了。

他很好奇韦自知给王铁男开出了怎样的诱人条件,竟然可以让王铁男不顾他们之间不浅的交情,很明确地偏向韦自知。

不过他心中并不是太介怀王铁男站队韦自知,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此行的目的。

他来找王铁男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让王铁男不要派王家自损修为来镇守战门境擂台的半步大能上场,虽然王铁男没有明确告诉他下一场谁上,但也正是因为没有明说,他便放心了,知道肯定不是半步大能上场,否则哪里还需要遮遮掩掩。

只要不是半步大能上场,朱子筇就放心了。因为如果半步大能上场,张小卒将毫无胜算。一场尚未开始就已经知晓结果的赌局,那有什么意思。

朱子筇和韦自知不同。

韦自知看重的是输赢,而朱子筇完全是在享受赌拳的刺激感。

“公子,你还好吧?”一直候在门外的侍女,见自家公子刚进去就出来了,怕是都没来得及坐一下椅子,再听见韦自知那讨人厌的声音从主控室里传出来,她心里不禁咯噔一跳,怀疑是韦自知和王铁男统一战线,把自家公子赶出门来,眼圈当即就红了,甚是心疼自家公子。

“好,非常好。”朱子笻笑盈盈地回道,只不过他半眯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骇然的灼热目光。

侍女甫一碰触到自家公子的目光,顿时悚然一惊,她比谁都了解自家公子这种目光的含义,他即将来一场不计后果的疯赌。

果不其然,侍女心中念头刚起,就见朱子筇猛地握起双拳,语调难掩亢奋地颤声说道:“去,以我的名义,押十万两张小卒胜。不要着急,等封盘前的最后一刻再下注。”

“是,公子。”侍女面带微笑,恭敬领命,她没有做无用劝说,也没有忧心忡忡,反而一脸痴迷地看着朱子筇,每一次朱子筇疯狂时,她都对朱子筇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自信所深深着迷,不能自拔。

“赌赢了,本公子天天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赌输了,你就陪着本公子被一同赶出家门,去大街上乞讨流浪吧。”朱子筇淡笑道。

“誓死追随公子,无怨无悔。”侍女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只要能侍候在朱子筇左右,管他是吃肉还是吃糠,她都满足。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装钱的荷包,心里不由地生出不少安全感。

这些年她跟随在朱子筇身边时常出入拳场,每一次都会根据朱子筇的判断赌上几局,虽然每次赢的都不多,但积年累月攒下来也有些数量了。

她攒这些钱不是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而是怕有一天自家公子豪赌失败,输得一无所有时,自己能为自家公子争一条退路。

“搞什么东西,不是说一刻钟后会给大家惊喜吗?惊喜呢?不会是逗咱们玩的吧?”

“是啊,第五场爆擂赛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

“不会是被张小卒打怕了吧?”

“还打不打了?不打老子回家睡觉了!”

在一片暴躁的催促声中,王铁男面带笑容登上战门境擂台,朝四方看台拱手作揖,致歉道:“很抱歉,让大家多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我在这里向大家陪个不是。对不起,各位看官老爷,让你们久等了。”

王铁男姿态摆的很低,拿出十足的诚意向四方看台上的观众道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铁男的谦卑让观众们的烦躁气消了一半,有人大声问道:“道歉就不必了,快告诉我们第五场爆擂赛什么时候开始?还有你们刚才说的多等一刻钟的惊喜是什么?”

“第五场爆擂赛——”王铁男面带神秘笑容,故意拉长了音调,目光一一扫过四方看台,道:“守擂者——蛮熊!”

轰!

四方看台上的观众听见“蛮熊”这个名字,霎时间惊呼声连成一片,沸腾了。

“天呐,蛮熊不是封战了吗?”

“竟然请出蛮熊守擂,怪不得让咱们多等一刻钟的时间,这可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是啊,今晚有眼福了。”

“可怜的白云城小子,即将被蛮熊大人的拳头轰成渣渣!”

“蛮熊!”

“蛮熊!”

一时间整个拳场都在高呼蛮熊的名字,震耳欲聋。

“比赛一刻钟后开始,请各位抓紧下注。”

不用王铁男提醒,几乎所有人都涌向了押注的柜台,那些想押张小卒胜的早已忘记他们之前说过的话,拿出兜里全部银钱狠狠地拍在柜台上,叫喊着全押蛮熊。

“蛮熊?这人很厉害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周剑来望着亢奋的人群,微微皱眉,向身旁的王胖子打听此人,却见王胖子脸色煞白如纸,肥硕的身躯抖得如筛筐一般,好似快要断气一般。

“咕噜——”王胖子使劲咽了口口水,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周剑来,眼里全是怜悯之色,沙哑着声音道:“你的两万两银子没了。”

说完他猛地窜起身,朝押注柜台跑去,肥硕的身躯左冲右撞挤进人群,边挤边吼道:“二百两全押蛮熊胜!”

此时此刻,他非常庆幸自己没有把五百两银子全押张小卒胜,否则现在非哭晕不可。

第一百章 初次交锋

悍卒斩天第一百章初次交锋雅间里,朱子筇脸色略显难看,当蛮熊的名字从王铁男嘴里出来时,他才知道自己太小瞧韦自知了,万没想到他能把蛮熊请出来,难怪笑得那么嚣张。

答应韦自知的豪赌之前,朱子筇自觉已经把北八城所有战门境的拳手都分析了一遍,除了王家的半步大能,他觉得对上其他任何一位拳手,张小卒都有一战之力。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算漏了,偏偏漏掉的这位还是仅次于王家半步大能的强力存在,这是一个致命的遗漏。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因为蛮熊虽然是出身于北八城的拳手,但自他一战成名后就去往北五城拳场打比赛了,所以会让人在清点北八城拳手时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

再者,去年此时,蛮熊已经宣布封战,全力冲击海之境。一年未登台比赛,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逐渐被人们所遗忘。或者说在人们心中他已经是海之境修者,毕竟战门境的他是那么强,冲击海之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说朱子筇没考虑到蛮熊,也是情有可原的。

“公子,还下注吗?”侍女在一旁小声问道。她的脸色比朱子筇还难看,因为她心中已经认定与韦自知的这场豪赌,自家公子输了。

“下,为什么不下?”朱子筇盯着下方的擂台,眼睛里跳跃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张小卒手里的骨刀,迫切地想从骨刀身上看出一些端倪,只可惜单看外表,骨刀平常无奇,并不能由它推断出张小卒的实力。

侍女张嘴想问押谁赢,可嘴巴张开但话问不出口,因为问出来就表示她在质疑自家公子,可若不问,总不能还押张小卒胜吧,那不是白白给拳场送钱吗?

朱子筇深吸一口气,让微微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冲侍女摆摆手,语气平静道:“去吧,十万两张小卒胜。不要怕,你家公子我平日里花钱虽然大手大脚,但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家底,若是全部变卖掉,卖个十几万两应该不成问题。韦三炮十万两,拳场十万两,即便输了,总共也就二十万两,小爷输得起。”

“是,公子。”侍女展颜一笑,朱子筇的镇定让她安心。

“希望你的刀不会让本公子失望。”朱子筇目光炯炯地盯着张小卒手里的骨刀,他把胜负的关键押在了骨刀上,觉得张小卒的刀技定然非同小可,能与蛮熊一战也说不定。

不得不说,朱子筇虽然头脑冷静,可同时也是一个疯狂的赌徒,赌徒惯有的冲动与侥幸心理他一样不缺。

一赔十五,这是买张小卒胜的最终赔率。

朱子筇的侍女极其不满,觉得拳场肯定暗中控制了赔率,否则不可能这么低,应该一赔三十才差不多。

拳场主控室里,当王铁男得知朱子筇竟然压着封盘的最后时间狂押张小卒十万两时,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虽然他根本不认为张小卒是蛮熊的对手,可想到朱子筇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行事风格,他心里不免膈应,开始猜测朱子筇为什么敢在张小卒身上狂押十万两,难不成他觉得张小卒有胜算?

在他身旁的韦自知则是一笑置之,觉得朱子筇赌红了眼,丧失理智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朱子筇输钱时的表情了,想必会相当精彩。

“蛮熊,师承不详。”

“有人说他的师父是一位海之境之上存在的大能,也有人说他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一部修炼秘籍,自学成才。”

“我跟你说,他有一身无敌的横练功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据说海之境修者的真元力都破不开他的肉身防御。”

“他的指头可轻易贯穿钢铁,拳头可开山裂碑,掌可以切断兵器,肩可扛山,腿可裂地,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当做兵器使用,所以他又有人形兵器的称号。”

“除了横练功夫,他还怀有一身精湛绝伦的体技功夫,据说是一门超越上品武技的存在。传言若是贴身肉搏,即便是海之境三重天的高手,也要被他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

“在王家的半步大能自损修为前,蛮熊就是战门境擂台的霸主,就连中心城的战门境拳手都无一人敢与他一战。”

“他的战斗风格野蛮而又不失灵动,那拳拳到肉的打击感让人禁不住热血沸腾,那精美绝伦的体技连招,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他的比赛向来都是场场爆满,就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

“这次你太冲动了,不该那么早下注,更不该全押在张小卒身上的。”

王胖子给周剑来大概介绍了一番蛮熊后,不禁摇头叹息,为周剑来的两万两银子感到可惜与心痛。

“人形怪兽遇到人形兵器,倒是棋逢对手。”周剑来嘴里嘟囔了声,望向台上的张小卒,心里虽然对张小卒信心十足,可还是抑不住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因为如果王胖子对蛮熊的介绍有八分真,那这个蛮熊就真的太厉害了,并且他又极具战斗经验,而张小卒才刚刚成长起来一个月的时间,若论战斗经验,恐怕给蛮熊提鞋都不配。二人正面交锋,张小卒要吃太大的亏。

周剑来心里突然生出强烈的挫败感,他发现自己的视野深深地受限于白云城,感觉白云城是一口井,而他就是坐在那井里的青蛙,一直在坐井观天。

他以为张小卒已经是战门之下无敌手,殊不知拥有跨阶作战实力的修者,远非只有张小卒一个人,甚至还有比张小卒更强的存在。

周剑来深切体会到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雁城,蛮熊,请赐教。”

一个身高九尺,熊腰虎背,如小山丘般雄壮高大的黝黑男子,在四方看台数千人的呼喝声中登上擂台,其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看向张小卒拱手作礼。

“此人就是蛮熊,果真人如其名,体壮如熊。”张小卒昂头而视,心里抑不住啧啧惊叹,眼前这男子实在太过雄壮高大,他需昂头才能与其对视,此人单单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给他极大的压迫感。

“白云城,张小卒,请赐教。”张小卒拱手回礼。

一个体壮如熊,一个瘦骨嶙峋,二人对面而立,一时间竟有一种蚍蜉撼树的画面感。

“哈哈,这个白云城小子也太瘦了吧,整个人恐怕还没有蛮熊大人一条腿重。”

“真不敢想象,等会蛮熊大人一记重拳打在他身上,他那小身板会怎样,不会直接飞出拳场吧?”

“其实这小子还不错啦。那么近的距离直面蛮熊大人,能做到面不改色,双腿绷直,可见其心志之坚定。”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蛮熊,今天注定要成为背景板。”

看台上的观众无不看衰张小卒,有人为他感到惋惜,觉得若不是遇到蛮熊这个不可战胜的对手,他今日能一战成名也说不准。

“爆擂赛第五场,开始!”随着裁判一声令下,第五场比斗正式开始。

拳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蛮熊,生怕漏掉一个画面,因为在他们心里这场战斗必定是短暂的,或许蛮熊只出一拳就结束了,所以谁也不愿意错过那精彩的一瞬间。

张小卒只感觉当裁判嘴里最后一个字音落时,蛮熊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汹涌狂暴的气息,他“看到”一头黑色巨熊四肢着地,狂奔着朝自己扑了过来,紧随而至的是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吼——

张小卒的气势瞬间化作一头白色巨猿,朝直冲而来的黑熊龇出獠牙,咆哮着正面迎了上去。

轰!

一熊一猿正面碰撞在一起,宛如两座山峰撞在一起,轰的一声,四方震颤。

肉眼可以清楚地看见,一股气浪自二人中间的地上掀起,吹卷着擂台表面的灰尘往四周荡漾开来。

“不错,是个对手,不枉我走一趟。”蛮熊突然冲张小卒咧嘴一笑,竟然投给张小卒一个赞许的目光。

“你也不错。”张小卒回道。

“呵,也不错?仅此而已吗?”蛮熊眼角一挑,语调微提,显然对张小卒的评价不太满意。

“干一架就知道了。”张小卒干脆道。

蛮熊伸手朝张小卒勾勾手指,道:“你是挑战者,给你出招的机会,省得大家说我欺负新人。”

“恭敬不如从命。”张小卒懒得废话,脚踩寒潭舞步,速度瞬间快如鬼魅,身影瞬间逼近到蛮熊近前,一字斩直斩蛮熊咽喉。

“太慢!”只听蛮熊一声低呵,左手为掌,拍在骨刀刀身上,右手为拳,直轰张小卒面门。

当的一声。蛮熊的手掌竟如钢铁一般,拍在刀身上竟发出金铁交鸣声,沉重的拍击力直接把骨刀拍得荡开。

张小卒拧身扭头,躲过蛮熊正面袭来的拳头,却被他拳头掀起的罡风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疼。

蛮熊左掌粘着骨刀刀身,不让张小卒有变招之机,右掌化拳为勾,扫向张小卒咽喉。

“好快的速度!”张小卒心中大惊,骨刀横削,欲逼开蛮熊的左掌,同时脚蹬地面,身体侧纵,左手化拳,轰向蛮熊腋下。

砰!

张小卒的拳头正中蛮熊腋下,可是他却神色大变,想要纵身后撤却已然来不及,蛮熊右臂如棍般横扫,正中他的侧肋,他闷哼一声侧飞了出去。

蛮熊左掌变爪,生生勾住了骨刀刀背,猛地往怀中一拽,把张小卒侧飞的身体又拽了回来,他右手一揽圈向张小卒的脖子,左膝上顶。

若是被他这一套连招击中,张小卒觉得自己会被蛮熊这一记膝撞顶得胸腔碎裂。好在他已经借助入微境察觉到蛮熊的攻击意图,当下腰身一拧,身体如绸缎倒旋一般闪出蛮熊的攻击范围,紧接着双手握刀,一记破空斩强行施展出来。

蛮熊左手硬抓着骨刀刀身,未曾想张小卒的力量远超他想象,眼看要把他整个人挑离地面,他急忙松手,身体侧倒,一记腿鞭扫向张小卒侧腹。

张小卒破空斩封住蛮熊其他攻击路线,蹲身一旋,右腿化鞭,破空扫出,正面迎上蛮熊扫来的腿鞭。

砰!

张小卒的身体打着旋地倒飞出去,和刚才那一拳的感受一样,只觉这一腿不是扫在蛮熊的腿上,而是扫在一根坚硬无比的铁棍上。

蛮熊手撑地面,身体在空中连转三圈,方才稳住身形,一双虎目中射出熊熊烈火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小卒,面带亢奋之色,连声大喝道:“好好好,希望你后继仍然有力,给我一场畅酣淋漓的战斗!”

“你也是。”张小卒道。

整个拳场仍然保持着安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巴,不敢相信张小卒竟然撑住了蛮熊的一轮攻击,甚至还与蛮熊正面你刚了一记腿鞭,而他仍然能稳稳地站在擂台上,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抱着断腿躺在擂台上哭嚎。

“好!”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破了拳场的宁静,紧接着拳场瞬间沸腾。看客们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自己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战斗实在太过精彩,让人忍不住热血上涌。

“精彩!”

“漂亮!”

“太厉害了,竟然能抵挡得住蛮熊大人的一轮进攻!”

“张小卒,加油!干翻蛮熊!”

叫好声淹没了整个拳场,甚至有人开始给张小卒加油助威。

然而呼喊声随着张小卒一个动作突然戛然而止。

“他——要干什么?!”雅间里朱子筇看见张小卒的动作,顿时瞪圆了眼珠子。

“他怎么把刀扔了?这厮不会是想和蛮熊拳拳到肉,正面硬刚吧?”侍女叉着嗓子尖叫道。

他们二人的怀疑与疑惑,也是全场所有人的怀疑与疑惑,包括擂台上的蛮熊,不明白张小卒为什么弃利器不用。

第一百零一章 再交锋

看见张小卒把骨刀放到擂台边上,朱子筇眼皮直跳,他把最后的希望押在张小卒的骨刀上,期望他刀术精湛,干掉蛮熊,哪曾想战斗刚打了一个回合,张小卒竟然弃刀不用了。

和蛮熊掌对掌、拳对拳、腿对腿的正面硬刚,朱子筇觉得张小卒真是活腻歪了。那可是人形兵器,连海之境修者都畏惧三分的铁蛮子,真不明白张小卒哪来的勇气让他这么做。

“也不能怪他,他是白云城来的,应该还没听说过蛮熊的大名。”朱子筇苦笑摇头。

“快看,他真要和蛮熊正面硬刚!”

“哼,不知天高地厚!蛮熊大人的拳头岂是他那小身板能抵挡得了的。”

“他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愚蠢决定付出惨痛代价!”

“可怜的家伙,我已经看到他被蛮熊揍得满地找牙的凄惨画面了。”

看台上的观众也都觉得张小卒疯了,本来还有人期待他能一展刀技和蛮熊大战几百回合,现在是完全不看好他了。

“哈哈,真想看看朱子筇现在的表情,我猜肯定像吃了屎一样难看。”主控室里韦自知大笑道。

王铁男笑着点点头,道:“这小子确实狂妄的可以,不过也确实是棵好苗子,下功夫加以栽培,等蛮熊晋升海之境后,他或许能接替蛮熊的位置。”

他非常看好张小卒,起了招揽之意。

看台上周剑来郁闷扶额,嘴里嘟囔骂道:“这个憨货,整天提着把刀,形影不离,老子还以为你刀技非同小可呢,哪想到你丫竟然是个装逼货,提把刀纯粹是为了装酷耍帅。可是你丫有刀不用又是几个意思?是嫌刀在手里碍手碍脚,施展不开拳脚吗?人形怪兽,要显露你的真实面目了吗?”

周剑来只是觉得张小卒弃刀不用的行为有点二,可心里却是不担心的,恰恰相反,见张小卒放下刀后,他反倒安心了不少。

雁城的人都被蛮熊的赫赫名声所震慑,只知道他是人形兵器,野蛮强悍,不可硬敌,所以下意识地觉得张小卒弃刀不用,欲和蛮熊刚正面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可是他们全都忽略了一点,张小卒为什么会弃刀不用?难道他是傻子吗?

张小卒自然不是傻子。

既然不是傻子,那他弃刀不用自有他的原因。

当然,思维冷静缜密者,很快就回过神来想到问题关键。诸如朱子筇,他一扫脸上的颓败之色,重新对张小卒提起希望。

“看来咱们来的恰是时候,赶上最精彩的大戏了。那个瘦弱青年就是张小卒吗?”

十二号雅间里,戚哟哟饶有兴趣地打量张小卒一番,同时向侍女冬梅询问。

侍女冬梅刷的一声抖开手中的人面画像,对比着台上张小卒的容貌观察了一会儿,回道:“没错,他就是张小卒。”

“似乎很强啊。”戚哟哟说道。

冬梅点头道:“能在蛮熊手底下硬刚一回合,战门境下可以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年纪轻轻,实力强悍,在白云城当是一号人物,这样的人心中自有一股傲气,轻易不会说谎。”戚哟哟目光灼灼。

“啊!”冬梅掩嘴惊呼,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是说他真的知道哪里有水?可是既然他知道哪里有水,为什么还要上赌擂赢水呢?前后矛盾,说不通啊。”

“因为他那位受伤的兄弟急需用水,而他知道的水源相距太远,来不及去那里取水。”戚哟哟笑道。

“小姐聪慧。”冬梅眼前不由一亮,被戚哟哟一句话点通。

“瞎伯,劳烦您照应着点,别让蛮熊伤了他性命。”戚哟哟向站在几步开外的独眼龙车夫请求道,她姿态谦卑,语气恭敬,可见这个独眼龙瞎伯的身份远非车夫那么简单。

瞎伯一只独眼望着擂台上的张小卒,应声道:“小姐,你小瞧这个小子了。”

“啊?”戚哟哟不由诧异,忙问道:“瞎伯,您是说他很厉害,战力不输蛮熊吗?”

“开始了。”瞎伯没有直接回答戚哟哟的问题,只是提醒她战斗开始了。言下之意是让她看下去,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擂台上,张小卒双手握拳,拳面在胸前碰撞在一起,一股狂暴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好似打开了一道束缚身体的枷锁,释放出更强的战力。

周剑来的猜测不错,张小卒之所以弃刀不用,确实是因为感觉骨刀拿在手里束手束脚,他仅会的三式《三步杀》刀法根本对蛮熊造不成威胁,反而一而再再而三被蛮熊破解钳制,影响他的战斗节奏,所以干脆弃刀不用。

“小心了。”张小卒礼貌性地提醒一句,下一刻身体迅猛窜出,好似那从天而降的陨石,简单而又野蛮地冲向蛮熊。

“来得好!”蛮熊高兴地大喝一声,雄壮的身躯亦如陨石般窜出,正面迎上张小卒。

砰!

二人照面就是一拳,双拳交击如山岳相撞,空气中乱流激荡,吹得二人衣角猎猎作响,吹卷着擂台表面的尘土四处乱旋。

好在擂台是特制材料,坚硬无比,否则巨大的撞击力传到二人脚下,非把擂台表面踩出两个大坑不可。

拳场霎时间寂静一片。

四方看台上的观众都像活见鬼一般的表情,万万想不到张小卒竟然真的能够正面硬刚蛮熊的拳头,没有任何取巧之处,就是那么干脆直接的正面硬撼。最可怕的是,张小卒竟然丝毫没落下风。

蚍蜉撼树,未尝不可。

蛮熊的表情很明显地怔了一下,显然,他完全没料到张小卒竟能翁丝不动地硬刚他这一拳。

高手过招,容不得一点失误。

张小卒精准捕捉到蛮熊的失神,左手一记勾拳正中蛮熊腮颊,巨大的撞击力直接把蛮熊小山般的身躯撞飞了出去。

四方看台上眼珠子落了一地。

如果说张小卒正面硬刚蛮熊一拳而不落下风他们勉强还能接受,但甫一交手蛮熊就被张小卒一拳轰飞,却是他们万万接受不了的。

这战斗画面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张小卒得势不饶人,欺身紧追蛮熊侧摔出去的身体,一记膝撞顶向蛮熊的太阳穴。

啪!

蛮熊一掌拍在张小卒顶起的膝盖上,挡下张小卒这一记膝撞,同时左掌拍地稳住身体,双脚凌空连踢,取张小卒脖颈及以上部位。

张小卒的身体顺势倾倒,右臂勾向蛮熊脖子,左拳砸向蛮熊面门,同时右膝改左膝,自上而下撞向蛮熊的胸口。

蛮熊左掌搓着地面,身体借力横移,甫一脱离张小卒的攻击距离,腰身猛拧,右腿为鞭扫向张小卒。

张小卒右脚蹬击,直袭蛮熊的右膝盖。

蛮熊忙屈膝上顶,以膝盖硬接张小卒的蹬击,紧接着掌拍地面,身体人立而起,原地一个打旋,绕到了张小卒背后。

张小卒侧转身,右肘往身后横扫,咚的一声,正中蛮熊一侧脖颈,但与此同时蛮熊一掌拍向张小卒的后背,张小卒想要闪躲已然不及。

砰!

张小卒后背挨了一掌,身体前扑着飞了出去。

蛮熊身体弹地而起,追上飞扑出去的张小卒,身体呈虎扑之势,双手擒向张小卒的后脖颈,膝盖顶向张小卒的后腰。

轰!

坚硬的擂台被蛮熊双膝撞出一个大窟窿,所幸张小卒及时避开了,否则后腰挨上这一下非断不可。

蛮熊表情颇为诧异,这一击他势在必得,万没想到张小卒身体突然扭得如水蛇一般,贴着擂台表面就“游”走了。

张小卒逃离蛮熊的致命一击后,心中警铃大作,被蛮熊身体的抗击打能力所震惊,急忙警告自己,切不能再中蛮熊以伤换伤的诡计。

蛮熊飞身扑上,二人再次战在一处。拳脚相向,贴身肉搏,煞是惊心动魄。

蛮熊的每一次攻击看似简单粗暴,实则出招时机、角度以及速度和力道都是有讲究的,他身躯庞大,却身轻如燕,总能仅仅地贴上张小卒。

相较于蛮熊的主动,张小卒被动许多,他的许多攻击大都是被迫还击时给出的。

蛮熊施展的是体技,而张小卒完全是被迫防守加随性施为,他不懂体技之术,只知道快、准、狠三要素。

砰!

两人的拳头又一次碰撞在一起,各退三大步。

第一百零二章 璞玉

砰——砰——砰——

擂台上张小卒和蛮熊的战斗,逐渐从刚开始的近身帖斗向着大开大合的狠斗转变。

拳、掌、腿、脚——能硬刚绝不躲避,二人似乎是较上了劲,铁了心要在力量上分出高下。

坚硬无比的擂台,逐渐承受不住二人的狂暴力量,被砸出一个个大坑。

张小卒越战越勇,身法和招式少了许多勉强和僵硬,变得越来越圆润自如,战到酣畅处竟有如鱼得水的畅快感。

他在以战证道,将完整的寒潭舞姿逐渐融入到身法招式当中,并加上自己的领悟,去掉一些女儿家的阴柔,添了些男子汉的勇猛无畏,虽威力弱了些,但施展出来少了许多别扭,多了些快活。

随着寒潭舞姿的融入和熟练,张小卒的速度和力量在逐步提升,就好像蓄满水的堤坝逐渐拉开了闸门,水一开始从夹缝里硬往外挤,随着闸门的提升找到了宣泄口,奔涌而出。

蛮熊亦是越战越勇,战到酣畅处抑不住纵声大笑,只不过他的眼神越来越凝重,因为他真切地感觉到张小卒的战力正在逐步提升,好似那骨瘦如柴的干瘪身躯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不过最让他心惊的还是张小卒的抗击打能力,竟然完全不弱于他。刚刚他一拳打得张小卒口吐鲜血,可是这家伙就像吐了口唾沫一样轻松,啥事没有。

相反,张小卒的拳头打在他身上,从一开始的不痛不痒渐渐开始有了痛觉,他感觉张小卒的力量好似有穿透力,可以直击内腑。

“公子,他好强啊!”

雅间里,朱子筇的侍女张着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他很强!”朱子筇使劲点了下头,他面颊充血,双拳握得咯吱响,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张小卒的强让他整个人亢奋到了极点,让他看到了胜的希望。

“好——好强啊!”

四方看台上再无轻视张小卒的声音,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叹声,张小卒所展现出的战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王胖子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他扭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周剑来,瞧着其脸上风轻云淡的微笑,几滴豆大的冷汗自他额头滑落,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打水漂的不是周剑来的两万两,而是他押在蛮熊身上的二百两。

“不可能!这么可能!”王胖子使劲甩了甩脑袋,甩掉脑子里太过大胆的猜测,“这小子怎么可能是蛮熊的对手,他不可能是蛮熊的对手,蛮熊还未发力呢。”

看台上的观众大多和王胖子相同的反应,先是震惊于张小卒的强大,而后又立刻自我否定,不是否定张小卒的强大,而是把张小卒的高度往下拽了拽,把他摁在蛮熊下面,因为在他们心里蛮熊是不可战胜的。

“好一块璞玉啊!此子如若能成长起来,成就不可限量!”

十二号雅间里,瞎伯仅剩的一只独眼精光灼灼,盯着酣战中的张小卒极为赞许道。

戚哟哟和侍女冬梅闻言,无不动容,因为能让瞎伯这般不吝言词夸赞的,整个雁城的年轻俊杰中都是屈指可数,也就是说瞎伯这一声夸赞直接把张小卒划入天才之列,并且还是天才中的翘楚。

“瞎伯,蛮熊也很厉害啊,奴婢感觉他还未出全力,若出全力,张小卒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婢女冬梅道出自己的想法。

“嗯,那个大块头也还行。”瞎伯点了点头。

也还行?

侍女冬梅眼珠子一瞪,感觉瞎伯的眼光未免也太高了,不过她可不敢出言反驳,只敢默默地在心里嘀咕两声。

“瞎伯,若是二哥哥在这里,怕是要打翻醋坛子。”戚哟哟乐道,“我还记得您当初评价二哥哥的修炼资质时,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了三个字——还不错。”

戚哟哟背负双手,捏着嗓子,学瞎伯说话的语调。

“呵呵”瞎伯被戚哟哟逗得一乐,道:“说他还不错,他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若是多夸他两句,他还不得把天捅一个窟窿啊。那臭小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所以必须逮着机会就狠狠地收拾。”

“切!”戚哟哟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道:“您舍得收拾他?哪次他闯了祸不是您在父亲大人面前给他说好话,帮他擦屁股的,您啊,都快把他宠到天上去了。哼!”

“咯咯,咱家小姐吃起二公子的醋了。”侍女冬梅揶揄道。

瞎伯笑而不语,戚长空是他的关门弟子,一直当亲孙子养着,他怎能不疼。

“您老也别太偏心了,一身绝学全都传给了二哥哥,就不能也教我一招半式啊?天狼山的小妮子进城了,据说非但是个绝世佳人,并且修为奇高,我这点微末本领都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露面。”戚哟哟拉着嘴角装可怜道。

“你这妮子——”瞎伯笑着摇摇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修炼的武技太过刚猛,阳气太重,不适合女子修炼,你就是不信。”

“那您老不如再把那小子收了,我看他挺适合走刚猛路数的。”戚哟哟指了指擂台上的张小卒。

不料瞎伯却摇摇头,说道:“我教不了他。”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戚哟哟和侍女听了后惊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们两个多半会用鞋底抽他嘴巴子,可这话是从瞎伯自己嘴里出来的,她们只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刚才说了,他是一块璞玉,一块上没有封顶的璞玉,我怕我这半吊子功夫把他雕坏了。”瞎伯叹了口气,他真想破例收了张小卒,可又怕本领微末,把张小卒教坏了,患得患失的想法堵在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您——您——您开玩笑的吧?”戚哟哟哭笑不得道,觉得瞎伯肯定是在开玩笑,一个星辰境的大能竟然说教不了一个战门境的小子,这也太扯淡了,“若您都教不了他,那这世上还有谁能教得了他?”

“没人教的了他,只有他自己教自己。”瞎伯回道,“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以教他一招半式,不会太过影响他的成长路程。”

“谁?”戚哟哟无比好奇问道。

“跑去北疆的那个屠夫,他的《杀人刀》倒是能给这小子一些指引。”瞎伯道。

“千万别!”戚哟哟急忙摆手,哭笑不得道:“咱们南境已经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张屠夫了,可别再出一个张小屠夫,不然咱南境的人去到外面,怕是要被人在胸前挂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屠夫两个大字。”

“呵呵,如果咱们南境人都是屠夫,大牙狗还敢来撒野吗?当年张屠夫救南境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率百万大军追着大牙狗屁股后面一路南下,直杀到大牙狗帝都,为南境惨死的将士和百姓报了血海深仇,这才鸣金收兵。结果呢?呵呵,被他救下的南境百姓戳着脊梁骨骂他是冷血屠夫。他为什么跑去北疆?是怕了吗?别开玩笑了,杀百万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张屠夫会怕谁?他是心凉了。这辈子怕是再也不会回南境了。”瞎伯语气阴沉道,他仅剩的独眼里露出憎恨的目光,为张屠夫鸣不平。

戚哟哟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竟引得瞎伯这么大的反应,虽不知为何,可还是马上施礼致歉,道:“对不起,我只是随口瞎说的玩笑话,万没有侮辱张屠夫的意思,您老若是气不过,尽管责罚哟哟。”

“呵呵,没事。”瞎伯笑着摆摆手,道:“想起旧日一些不平事,一时气愤难平罢了。看比赛吧。”

“瞎伯,我还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看好张小卒,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戚哟哟望向擂台上张小卒的身影,困惑问道。

“丫头,你有想过自创武技吗?”瞎伯不答反问。

“啊?”戚哟哟愣了一下,随后忙摆手道:“小女子才疏学浅,资质愚钝,怎敢言自创武技?”

“他正在自创武技。”瞎伯伸手指向擂台上的张小卒,“或者说他正在塑造自己的战斗格式。你仔细回想,战斗之初他会一招半式吗?然后你再看看现在,他的一招一式是不是已经浑然天成?蛮熊体技精湛,拳脚肘膝面面俱全,但是他并没有在张小卒身上讨得一点便宜。不过是仗着身体强硬抗揍,和张小卒以招换招,才占了点便宜罢了。现在,张小卒已经有隐隐压制他的趋势。冬梅丫头,你不是说蛮熊还未出全力吗?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没出全力,他的三道战门皆未开启。不过很快他就要被张小卒逼着开启战门了。好好看,别放过一个细节,看完比赛你们就会知道张小卒有多强了。”

“嗯”戚哟哟和侍女齐齐点头,瞪大眼睛看着擂台上的战斗,不敢放过一个细节。

果真如瞎伯所言,不一会儿后,蛮熊突然拉开与张小卒的距离,嘴里怒吼道:

“力门,开!”

“速门,开!”

“气门,给老子开!”

第一百零三章 一路追赶

三门全开,气息激荡!

蛮熊本就庞大如山的身躯,随着战门的全开,再次胀大一截。

张小卒在他面前,显得愈加弱小。

哗!

拳场燃爆,四方看台的看客们这才知道蛮熊一直都没开战门,此时战门方开,他们已经无法想象蛮熊究竟强到了何种程度。

“蛮熊!”

“蛮熊!”

“蛮熊!”

一时间,拳场里全在高呼蛮熊的名字。

蛮熊点燃了他们的热血,他们再以自己的方式回应蛮熊,给予他最热烈的支持。

蛮熊一个纵身直接压向张小卒,身体所经之处留下一片残影,拳头扬起,只听空气中嗡的一声,气流激荡,这一拳似将张小卒周围的空气都压爆了。

砰!

蛮熊瞬间提速太快,张小卒有些反应不过来,勉强把双臂交叉叠在身前,挡下蛮熊这一拳。他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摔在擂台上,竟把擂台砸出一个大坑,又弹起向后翻滚几十圈才停下来。幸而擂台够宽够大,否则他已经摔下擂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张小卒身上,觉得他应该身负重伤,趴在地上呕血爬不起来,甚至直接昏死过去。

吼!

哪曾想张小卒身体甫一停下就弹地而起,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他双拳狠狠地捶打胸口,发出咚咚咚的擂鼓声。

“好!”

全场叫好,蛮熊刚刚燃爆了他们的热血,张小卒又往上面加了一把火。每个人都呼吸急促,冒起一声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快要兴奋死了。

张小卒脚蹬地面,直接在地上踏出一个大坑,身体如陨石一般冲向蛮熊,拳头扬起,狠狠轰了过去。

蛮熊刚刚给了他一拳,他要还回去。

“来得好!”蛮熊大喝一声,身体弹地而起,正面迎了上去。

砰砰砰——

二人甫一碰面,瞬间对了三拳。

张小卒身体再次倒飞出去,擦着已经坑洼不平的擂台滚出几十步才停下,身上的短袖小褂已经破的不成样,他索性抓着衣襟一扯,把破碎的小褂扯了下来。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顿时裸露出来。

四方看台上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盯着张小卒身上蛛网般的狰狞疤痕,目光震颤,不敢想象张小卒曾经经历了一场或者几场怎样的恶战,把他伤成了这样。

他们不知,其实现在张小卒身上的疤痕已经好看了许多,黑巨猿给他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一些小的疤痕都蜕去了,大的疤痕也都淡了许多,不再那么狰狞可怖。

吼!

张小卒振臂怒吼,肌肉虬髯,血管爆起,又一次扑向蛮熊。拳掌交错,膝肘交叠,臂腿扫抽砸,大开大合,毫无花哨。

然而十余个回合后,他再一次被蛮熊一掌拍飞。这一掌拍在他胸口,震得他五脏六腑似乎移了位,气血逆涌,嘴里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再一次爬起身,没事人一样擦掉嘴角的鲜血,又一次纵身扑向蛮熊。

张小卒一个蹲身回旋,窜到了蛮熊的背后,当即搂头顶膝。蛮熊前冲一步,他立刻摆动小腿,一脚踏出。

“这——这不是蛮熊的招式吗?”雅间里戚哟哟一脸震惊道。

“是,但也不全是,是被他改良过的。”瞎伯点头道,“你仔细看,他许多招式都有蛮熊的影子在里面,也就是说他一直在偷学蛮熊的招式,然后往其中加入自己的感悟,最后施展出来。”

“这——这不可能!”戚哟哟坚决不信。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身怀入微心境。这才是他能与蛮熊久战而不败的仰仗。”瞎伯说道。

“啊?!”戚哟哟的红唇小嘴一下张成了圆形。

“别看他现在一直被蛮熊压制,可是每个回合过后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要提升一截,他在不断地改良他的身法,他的招式。从一开始的蛮打一气,被动的见招拆招,被动的出招还击,到现在招式初具模样,并开始精雕细琢,这不正是在自创武技吗?”瞎伯面带微笑,那褶皱的老脸上尽是赞许之色。

“你们看,蛮熊已经感受到了压力。他不再像刚才那般从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张小卒喘息的时间,给张小卒再次进攻的机会。他开始主动出击,开始贴身压制,不给张小卒一点喘息时间。简单点说,他怕了,不敢放任张小卒继续成长下去。”瞎伯讲解道。

听着瞎伯的详细讲解,戚哟哟和侍女冬梅逐渐发现了张小卒的强悍之处,她们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看台上的看客们可没有瞎伯的毒辣眼光,他们只是震惊于张小卒的强大,感慨他和蛮熊一样,皮糙肉厚抗揍耐捶,并没有发现张小卒在快速成长。

而蛮熊的反击与压制,又一次激起他们的喝彩,只当是蛮熊玩够了,打算快速结束这场比斗,根本不知蛮熊心中的紧迫感。

“这家伙的速度和力量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能够越来越强?似无穷尽一般。”

“糟糕,快要压制不住了。”

蛮熊心里震惊且着急,他连开三道战门,本以为可以彻底碾压张小卒,而起初也确实如此,张小卒挡不下他一拳之威,可几个回合过后他忽然发现张小卒不知何时已经可以挡下他一拳之威,并且做出凶猛反击。

再之后,蛮熊开始发急,他不知道张小卒的上限是多少,所以不敢任由张小卒继续变强,被迫发动暴雨般的攻势。

可是让蛮熊感到恐怖的事发生了,他发现张小卒正在使用他的体技招数,好似他所施展出来的招数都被张小卒偷学了去,这让他不能接受,得怎样强大的悟性才能做到这般。

张小卒的力量和速度已经追上蛮熊的力量和速度,且他的招式也反复推敲成熟了,施展出来如鱼得水,甚是好用。

又如蛮熊未开战门前一样,张小卒全方面追赶上了他,并且还在不停地往前奔跑,即将超越他。

若再一次被超越,他再无战门可开,落败将会变成必然。

“糟糕!”蛮熊心里突然大叫一声,竟然被张小卒抓到一个破绽,扣住了手腕。

入微心境下,容不得一丝大意,否则瞬间就会被抓到破绽。

砰!

张小卒侧身一个过肩摔,直接把蛮熊摔在地上,巨大的撞击力把擂台砸出一个坑。他死死扣住手腕不放,以大腿别着他的胳膊猛的一旋,另一只脚狠狠的踹向蛮熊的肩胛骨,意图把蛮熊这只胳膊卸下来。

蛮熊趴在地上一个拧声,不顾左臂的疼痛,强行让身子转了过来。

张小卒顺势一跨,身体跨坐在蛮熊的身上,双拳顿时如雨点般落向蛮熊的脑袋。

砰砰砰——

拳拳到肉,不过大多都被蛮熊用胳膊和手挡了下来,只有那么一两拳砸在蛮熊面门上,可看样子对他不疼不痒。

第一百零四章 胜蛮熊

吼——

蛮熊咆哮怒吼,以体技成名的他何曾被人骑在身上蹂躏过,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双脚蹬地,肩背猛弹,直接把骑在身上的张小卒弹了出去。他的块头实在太大,张小卒骑在他身上,就像骑在一座肉山上,单靠双腿根本禁锢不住他的身体。

噔噔噔——

张小卒纵身连退,拉开与蛮熊的距离,随即又猛扑而上,可刚要碰触到一起他又再次纵身连退,拉开距离。

蛮熊气怒,拼命狂追。迫切地想把张小卒摁在地上摩擦。

然而张小卒一改之前的战斗风格,和蛮熊玩起了追逐战。蛮熊追他就跑,蛮熊刚一停步他就回身反扑,可当蛮熊原地做好迎击的准备时,他又快速地退开。

那感觉就像是在故意逗蛮熊玩。

“呵呵,看到没有,蛮熊已经跟不上他的速度了。”雅间里瞎伯开心笑道。

“可是他在干什么?攻不攻,退又不退,是想激怒蛮熊,让他情绪失控露出破绽吗?”婢女冬梅不解问道。

“不!”戚哟哟开口道,她的神色不知何时变得凝重,好看的丹凤眼里再无漫不经心的笑意,而是被锐利之气所取代,她盯着擂台上左窜右冲的张小卒道:“他在寻找战斗节奏,如果蛮熊不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一旦等到他找到战斗节奏,蛮熊将再无胜算。”

似乎是为了印证戚哟哟的判断,蛮熊突然提速,似乎着急着结束战斗。

眼花了一般,擂台上突然出现八个蛮熊的身影,一模一样,分不出真假。八个蛮熊呈包围之势把张小卒团团围住,随即一起扑上去,有的用掌、有的用拳、有的用腿、有的用脚——八个蛮熊招式各不相同,封死了张小卒所有的闪躲路线。

四方看台上的观众只觉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紧接着气血上涌,脸颊充血,汗毛根根竖起,眼睛死死地盯着擂台,生怕漏掉最精彩的一刻。

这是蛮熊的必杀技,八方绞杀,从未失手过。

这一招狠辣残暴,败在这一招下的人,非死即残。

观众们虽然看不懂张小卒在战斗中的成长,不过这已经不妨碍他们把张小卒上升到和蛮熊一样的高度,因为他能逼迫蛮熊使出必杀技,足够说明一切了。

“这一招还不错。”瞎伯点点头,给予蛮熊的必杀技予以肯定,可他紧接着又道:“只可惜遇到了天敌。入微心境,窥之极微,一眼就能辨出真假,可以说是专治这一类的花里胡哨。”

张小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扑向其中一个蛮熊,一拳轰出,可是拳头竟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蛮熊的身体。

“是假体!”

观众们的心里条件性的大喊,同时急切地为张小卒捏一把冷汗,有些胆小的甚至扭开头,不敢看他即将被蛮熊绞杀的凄惨画面。

蛮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双臂从身后穿过张小卒的腋下,想要禁锢住张小卒的身体,给他来一记暴摔。可是当他的双臂穿过张小卒的腋下,准备用力锁住张小卒的身体时,突然惊恐地发现双臂锁空了,怀里哪还有张小卒的影子。

“糟糕!是假体!”蛮熊心中警铃大作,他忽然明白过来,张小卒根本没被他制造的假体欺骗,反倒是抓住时机将计就计,骗他疏忽大意露出致命破绽。张小卒的真身不在面前,那必定在身后,所以他想也不想直接前扑,欲躲开张小卒从背后发起的攻击。

可惜晚了一步,蛮熊只觉腰腹处一紧,被张小卒的双臂紧紧禁锢,随即身体被张小卒抱着冲天而起。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张小卒的钳制,可是张小卒就像一条八爪鱼,双臂抱着他的腰腹,双腿盘在他的大腿上,任他如何用力也甩脱不掉。

砰!

张小卒抱着蛮熊,头下脚上,狠狠摔在擂台上,蛮熊的后脑勺把坚硬的擂台砸出一个大坑,整颗脑袋都几乎栽了进去。蛮熊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可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再次升空,被张小卒抓着脚腕甩到了空中。

张小卒双脚蹬地,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身,跨到蛮熊的身上,双臂搂住蛮熊的脖颈,双膝跪在他的胸口上,使出万斤之力往擂台急速坠落。

砰!

蛮熊的后背整个摔进了地面,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显然是没能抗住张小卒这狠辣的一击。

张小卒得势不饶人,双手扣住蛮熊一条脚腕,抡圆胳膊把他的身体抡了起来,对着擂台狠狠摔打。

“啊——”

蛮熊一声怒吼,身子一拧,屈起腰杆,偻起身子,双手搂向张小卒的腿。

张小卒双手一松,顿时化解了蛮熊的反击,并且再次把他抛飞了出去。他欺身跟上,窜至蛮熊的前面,一个膝顶,把蛮熊撞向空中,接着一跃而起,身体回转,一记鞭腿扫在蛮熊腹部,又把蛮熊的身体砸向地面,而当蛮熊的身体即将摔落地面时,他已经出现在正下方,一拳轰在蛮熊的背上,再次把蛮熊的身体轰向空中。

一时间,蛮熊就像一个沙包一样,被张小卒抛来抛去,拳脚相加。他几次想要反抗,皆被张小卒以雷霆之击摁了回去。

“张小卒已经找到他的战斗节奏,蛮熊再无还手之力。”雅间里戚哟哟给这场比斗下了定论。

“可惜咱们来晚一步,封盘了,不然买二百两张小卒胜,能赢不少钱呢。”侍女右拳捶左手惋惜道。

“你确定会买张小卒胜,而不是买蛮熊胜?”戚哟哟笑问道。

侍女愣了一下,随即挠着头干笑道:“还好晚来一步,不然要输不少钱。”

四方擂台上,所有观众都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珠子,神情极度震惊。他们怔怔地望着正被张小卒蹂躏的蛮熊,大脑一片空白。在他们预想的剧本里,擂台上二人的位置应该换一下才对。

“体技连击,他竟然对蛮熊做出了体技连击?!”

“天呐,互拼体技,蛮熊竟然被完爆了。”

“这个白云城来的小子,实在太厉害了!”

“张小卒,他的名字叫张小卒!”

“今夜过后他的名字将响亮所有拳场,所有战门境守擂者们颤抖吧,洗好屁股等待他的揉虐吧!”

“张小卒!”

“张小卒!”

成王败寇,张小卒的名字如新王登基,顶替掉蛮熊的名字,响彻拳场上空。

“哈哈——哈哈哈——漂亮!绝了!哈哈——”

雅间里朱子筇脸颊充血,对着空气猛挥拳头,感觉自己兴奋地快要爆炸了。

“赢了!赢了!公子,我们赢了!呜呜——”侍女喜极而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吼大叫。

“韦自知,吃屎去吧!”朱子筇怒吼。

主控室里,王铁男和韦自知脸色铁青。

“不可能!怎么可能?!”

“蛮熊怎么可能会输?”

“这不可能!”

“那小子的修为绝对有假,他肯定用什么方法隐藏了真实修为。王大哥,再检测一遍他的修为!”

韦自知从椅子里窜起身,歇斯底里怒吼连连。

王铁男苦笑摇头,道:“真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愿赌服输吧。”

“这——这可如何是好?”韦自知身子一晃,跌坐回椅子里,脸色逐渐苍白,想到和朱子筇的十万两赌约,只感觉眼前阵阵发晕。

十万两,他得变卖几乎所有的家当。若是被父亲大人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韦自知好后悔,可是为时已晚。赌上家族荣誉的赌约,他不敢耍赖的,因为家族荣誉不容玷污,若是被家族知道他视家族荣誉为儿戏,他立刻会被赶出家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朱子筇,你该死!该死!”韦自知捶打着椅把手,眼睛里尽是怨毒之色。

他没去想,是他主动招惹的朱子筇,赌约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主控室的门被推开,财务总管走了进来,脸色有点苍白。

“韦少,我这边要商量一些事情,你还是会雅间去吧。来人,送韦少回雅间。”王铁男说道。

顿时进来两个人把瘫软的韦自知架了出去。

等门关上后,王铁男深吸一口气,看向财务总管问道:“输了多少?”

“一百九十万四千五百两。”财务总管哆嗦着嘴唇答道。

王铁男身子一晃,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道:“照赔!”

正如他之前对韦自知说的,愿赌服输,即便不服,也得老老实实赔钱。家有家法,行有行规,拳场最注重的就是信诺,毁了信诺就等于毁了立足的根本。

“呜呜——我好悔啊!呜呜——好悔啊!”看台上,王胖子瘪着嘴,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哭得伤心欲绝。

想到那二百两如果不押蛮熊,而是押在张小卒身上,就能赢三千两,他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押了张小卒三百两,赢了四千五百两,顿时又乐得眉开眼笑。

看向身旁的周剑来,语气决绝道:“小老弟,下一场你押谁我就押谁,谁不押谁是孙子。”

周剑来没爱搭理他。

嘭!

擂台上战斗到了尾声,张小卒一个鞭腿把蛮熊扫下擂台,铜皮铁骨的蛮熊被他打得口鼻窜血,骨头断了好几根。

蛮熊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拳场的顶棚,眼睛里尽是茫然之色,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输了。我输了。输得很惨。呵呵——”

“张小卒!”

“张小卒!”

“张小卒!”

呼声响彻拳场上空,震耳欲聋。

张小卒挥舞双拳,享受属于他的欢呼声。突然他眼前一阵眩晕,脚下踉踉跄跄挪了几步,随之仰面摔倒在擂台上。

咕噜——

恐怖的饥饿感席卷全身。

第一百零五章 陈半耳

“啊!”

张小卒仰面跌倒在擂台上,全场响起一片惊呼声。

王铁男站在探窗前,望着下方擂台上跌倒的张小卒,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输了一百九十多万两银子的缘故,他现在只要看见张小卒站在擂台上,就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甚至有种错觉,只要张小卒还站着,他就能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无敌。

所以看到张小卒跌倒在擂台上,他顿时感到心安许多。

“大公子,是那个小子点的蓝火吗?”一位身穿褐红色长袖褂,须发半白的老者推门走进控制室,走到王铁男身边驻足,背负双手,望着仰面躺在擂台上的张小卒问道。

王铁男有些走神,直到老者开口说话才发现老者的到来,忙转身恭敬行礼,道:“铁男见过陈长老。这么晚还要叨扰长老,铁男心里实是惶恐。”

这位陈姓长老本是海之境九重天的半步大能,然而为了王家的发展大业,不惜自损修为至战门境,只为帮王家守住拳场这块重要的垫脚石,他对王家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深得王家上下敬重。执掌拳场的王铁男,更是对他毕恭毕敬。

陈姓长老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王铁男接着说道:“就是那小子点的蓝火。他名字叫张小卒,是从白云城来的。战力很强,刚刚和蛮熊硬拼体技,把蛮熊干翻了。不过他自己似乎也损耗不小,不知是身负重伤,还是单单脱力瘫倒,亦或是二者兼具?以他现在的状态,应该不需要长老出手了。”

陈姓长老点点头,眼里闪烁出狠辣之色,沉声道:“最近四方诸城都不安稳,有大量人群逃难至咱们雁城,其中不乏一些狂妄之徒,妄图在咱们身上割一块肉下来。人无威而不立,所以对待挑衅之徒必须给予雷霆手段,以之立威,而震慑四方。”

“长老教导的是,铁男谨记于心。”王铁男道。

陈姓长老捋着他的半白胡须接着说道:“不过眼下也是吸纳人才的大好时机,所以遇到可用的人才不妨招募到麾下。老夫看这小子就不错,你可以一试。”

“铁男正有此意。”王铁男笑道。

“若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废了他,杀鸡儆猴。不能为我们所用的才人,那便是废材。”陈姓长老沉声道。

“是。”

……

“周大哥——”张小卒浑身虚弱地躺在擂台上,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力气,忙大声呼喊道:“我饿!”

“——”周剑来不禁羞臊扶额。

他本以为张小卒要向他喊出一些激情澎湃的话语,诸如:周大哥,我强不强?周大哥,我没有给白云城丢脸。周大哥,我没有给咱们一半大寇丢脸。周大哥,我——

万万没想到,张小卒直接来了一句:周大哥,我饿。

实在是忒丢人了。

可丢人归丢人,他可不能不管,张小卒接下来还有五场比斗要打呢。不过他觉得以张小卒眼下的状态,恐怕是打不了了。倒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大赚一笔,而刚才这一场比赛,他足足赢了三十万两,足够给牛大娃抓药了。

目的达到,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何况他的计划里本就没打算让张小卒真的爆擂,因为在张小卒上擂台前他就已经打听到,这家拳场有一个自损修为的半步大能看守战门境擂台,若是把这个老家伙招惹出来,那可真就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

周剑来纵身跃下看台上了擂台,把张小卒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把他搀扶起来,然后冲四方擂台躬身致歉道:“非常抱歉,我兄弟已经战至脱力,失去再战的能力,虽不甘愿,可不得不投降认输。没能让各位欣赏到连爆十场的爆擂大戏,深表歉意。”

“没关系,这场比斗已经让我们一饱眼福,今天晚上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张小卒,回去养好身子再来爆擂,下一次争取干掉王家的半步大能。”

“张小卒,我们等你王者归来。”

听着看台上热切的呼声,张小卒只觉心头火热,猛地举起拳头,向他们挥拳致意。

“等一下。”

突然有人出声叫住周剑来和张小卒,声音不大,可穿透力极强,清楚地传进拳场每个人的耳朵里。紧接着一道红褐身影从二楼的雅间里跃出,其背负双手,砰地一声落在擂台上。

周剑来回头扫了来人一眼,微微皱起眉头,因为他感觉到眼前这个老头的气息极强,且隐隐散发出一丝不友善的气息,似乎来者不善。

“老人家有事吗?”周剑来问道。

“我是来提醒两位,爆擂比赛规则之一,挑战者不得主动认输投降,想要结束爆擂比赛只有两种方式,一是在战斗中被守擂者打得失去战斗能力,二是过关斩将连爆十场。”

“多谢老人家提醒,我兄弟已经失去战力。”周剑来深皱眉头,他已经听出来,这老家伙是来找茬的。

“但是现在不是战斗中,他也不能主动认输,所以他不能下擂台。否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们拳馆没人吗?”

“呵”周剑来冷笑一声,朗声问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人家意欲何为?”

“老夫,陈半耳,爆擂赛第六场守擂人。”

周剑来闻言瞳孔不由一颤,陈半耳,这名字他不久前听过,就是王家那自损修为的半步大能。他心中当即警铃大作,松开张小卒的胳膊,手在张小卒后腰上一推,张小卒的身体离地而起,轻轻地落在擂台边缘,放置骨刀的位置。

“我兄弟已经脱力,不能再战,老前辈莫不是要做乘人之危的宵小行径?”周剑来直面陈半耳,无丝毫畏惧之意。

“爆擂的规矩不能坏。”陈半耳冷声道,“除非——”

“除非什么?”周剑来问道。

“除非他由挑战者变成守擂者,那就不会坏规矩了。”陈半耳道。

周剑来听懂了,这老家伙是想招募张小卒,想也不想就拒绝道:“好意心领了,但我和我兄弟四海为家,漂泊惯了,不愿意长时间窝在一个地方,望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爆擂规矩不能坏。”陈半耳沉声道,气息瞬间冰冷下去。

周剑来目光一凝,问道:“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吗?”

“没有。”陈半耳语气决绝。

“白云城,周剑来,请指教。”周剑来冲陈半耳单手执礼。

第一百零六章 战半步大能

陈半耳一上来就以气势压人,言语上更是咄咄逼人,大有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势,周剑来的耿直脾气,岂会让他随便拿捏,所以二人没说几句就把话说死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陈半耳的态度,如若他好好说话,视张小卒为座上宾,周剑来或许就替张小卒答应了。可他居高临下、颐气指使的样子,让周剑来厌恶,而且他的态度决定了张小卒若是加入王家后的地位,他态度这般轻蔑,显然并不会把张小卒视为座上宾,极可能就当一个普通的打手呼来喝去。

张小卒的潜力周剑来再清楚不过,一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刚出山沟的傻小子,一个月后的他已经强得可以干翻蛮熊这种级别的高手。那一年之后,十年之后呢?

这样一个冉冉升起的绝世天才,怎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鸡窝里?

周剑来决不答应。

“老不羞!”

“仗势欺人,有失风范!”

“王家拳场,是输不起吗?”

四方看台上一片嘘声,可观众们也就只能喊一喊,因为虽然王家眼下这种行为不光彩,有失风度,可是他们并没有违反拳场规矩。

拳场,虽然是一个血腥暴力的场所,里面的规矩不多,但仅有的几条规矩向来不容侵犯。

就比如陈半耳说的这条规矩。

爆擂即是向拳场宣战。

即是宣战,自不能善了。

爆擂者不能想战就战,不想战就说再见,否则置拳场之威严于何处。所以一旦点燃蓝火登上擂台,就只有两种方式离开。一是被揍得横着出去,一是爆擂成功载满荣誉离开。

张小卒是在战斗结束后虚脱倒地,不是被蛮熊揍得起不来,所以爆擂比赛依然在继续,并不会因为他的虚脱倒地而终止。

有人会说,都已经脱力瘫倒,失去战力了,比赛还要继续,不是蛮不讲理,明摆着欺负人吗?

可是作为爆擂者,在你点燃蓝火登上擂台前,你就应该有戮战十场的心理准备,不然只能怪你自己准备不周,实力不济。

当然,规矩是这么说的,但是像张小卒这种情况,拳场一般都会大度地放一马,既能赢得拳手的好感,又能获得观众的点赞,何乐而不为。甚至遇到心胸宽广的老板,还会给予爆擂者丰富的奖励,欢迎他下一次再来爆擂。

而像陈半耳此时的处理方法,是属于两不讨喜的下下之策,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带着善意下来的,要么张小卒识时务乖乖顺从,要么让张小卒付出代价,杀鸡儆猴。

陈半耳目光阴沉地盯着周剑来,声音冰冷道:“爆擂者是他,不是你。你若想战,待老夫和他打完第六场爆擂赛后,老夫屈尊降贵陪你多打一场又何妨。”

“屈尊降贵?我呸——”周剑来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讥讽道:“你个老帮菜,好不知羞耻,在海之境九重天混得不好,就不要碧莲自损修为,跑到战门境来充老大,多能耐啊你。你怎么不去启蒙私塾和养老院,去拳打三岁小儿,脚踢八十老妪呢?那可比在这里装老大威风多了。”

噗——

哈哈——

四方擂台,一片爆笑。

陈半耳脸色涨红,如猪肝一般,眉毛一拧,羞愤喝道:“黄口小儿,竟敢出言羞辱老夫,老夫——”

“老匹夫!”周剑来大喝,毫不给他面子。

“你得死!”陈半耳恼羞成怒,扑向周剑来,屈指成爪,直取周剑来咽喉。

“就你,也配?”周剑来片语不让,左手食中二指并指成剑,点向陈半耳抓来的手。

他手中明明没有剑,却能听见利剑嗡鸣声在他指尖缭绕,道道剑气自他指尖射出,撕裂空气,斩向陈半耳。

陈半耳大惊失色,忙收手回撤。他可没有蛮熊的铜皮铁骨,若是被周剑来的剑气围合绞杀,必将皮开肉绽。

“难怪有恃无恐,原来是有所仰仗。不过——”陈半耳躲过周剑来的剑气绞杀,不屑冷哼,道:“你以为就凭这点微末能耐,就能随意折辱老夫吗?无知!”

“区区不才,海之境一重天,就欺你战门境修为,你奈我何?”周剑来反唇相讥,话里夹枪带棒,拐着弯地粉刺陈半耳自损修为来欺负战门境的后辈。

“呔!”陈半耳大喝一声,三门全开,气流激荡,以他脚下为圆心,打着旋地往四方翻涌。

“域,开!”陈半耳又喝一声。

随着他这一喝,一股无形的气流自他脚下往四周铺散,瞬间覆盖整个擂台。

周剑来神色一变,他只觉空气像是燃烧起来一般,炙热的温度把他皮肤灼烧的生疼。可定睛望去,空气一如之前,看不出一点变化。

“这就是海之境修者的域吗?应该是火之域。”周剑来感受着越来越炙热的空气,心中有所猜测,“据说火之域可化铁融金,必须尽快破了这老家伙的域。”

“受死!”陈半耳再次扑向周剑来,身如鬼魅,速度极快,他一拳轰出,竟有火焰凭空生出,包裹着他的拳头,烈焰滔滔。

“剑,惊雷!”周剑来低呵一声。

只听咔嚓一声惊雷起,擂台上空乌云凭空显现,一柄巨剑缠绕着雷电之紫芒,自乌云里激射而出,直指陈半耳。

然而巨剑甫一闯进陈半耳的火之域中,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巨大的剑身瞬间被火焰包裹,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噗——

巨剑尚未显威,就被火焰吞噬,周剑来遭受反噬,嘴里喷出一道血箭。

与此同时,陈半耳的烈火拳头已经轰到周剑来面前,周剑来并指成剑,斩向陈半耳的拳头。

砰!

火星四溅!

周剑来倒飞出去,左手连带手臂一片烧焦。

十二号雅间里,瞎伯一脸不屑之色,问道:“现在江湖上的人都已经这么不要脸了吗?搁老夫那会,像这种不要脸之极的家伙,早被我们扒光衣服倒吊在城门上示众了。”

“王家为了这个赌场,真是煞费苦心。”戚哟哟道。

侍女冬梅愤愤不平道:“修为虽然降了,可领悟的域却不会随着修为的降低而消失,这实在太欺负人了。”

“把你的剑借那小伙子用一下。”瞎伯淡笑道。

“好!”冬梅点头,往腰间一拍,长剑出鞘,倒飞而出,穿过探窗窗口射向擂台,“公子,接剑!”

“多谢!”周剑来急道一声谢,剑指引向凌空飞来的利剑。

然,空中突然暴起一团巨大火球,呼啸着砸向飞来的利剑。

“卑鄙!”冬梅气急怒喝。

“无妨!”瞎伯笑着摆摆手,“且睁大眼睛看好了,看你的寒梅剑在他手中如何大放异彩!”

第一百零七章 赐予剑心

陈半耳的火之域里突然暴起一团巨大火球,呼啸着砸向从二楼雅间飞来的长剑,欲阻止周剑来接剑。

“剑,雷动八方!”

周剑来一声清啸,那凌空飞来的利剑突然调转方向,冲向擂台上空,没入那滚滚乌云当中。

哗啦——

那滚滚乌云当中,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滋滋滋——

豆大的雨滴甫一落进陈半耳的火之域里,就被热浪烘烤成了水汽,发出阵阵滋滋声。

“给老夫破!”陈半耳只觉悬在头顶上方的乌云端的诡异,突然放弃攻击周剑来,身体弹地而起,一拳轰向翻滚的乌云。

一条火龙在他拳头上凝聚而成,发出一道高亢的龙吟冲向乌云。

咔咔咔——

突然,乌云当中落下道道雷电,朝着陈半耳和冲天而起的火龙劈落。

陈半耳折身退回,不敢与雷电碰触,火龙被一道道雷电劈得火焰四窜,尚未碰触到乌云就被劈散了。

“哼!”陈半耳不悦地甩了下衣袖,心说若不是修为降到了战门境,他一个眼神就能破了头顶的乌云,哪需要这般麻烦。

“斩!”周剑来突地大喝一声。

乌云应声剧烈翻腾起来,突然一柄利剑自乌云中破空射出,五尺剑身上缠绕着紫色的雷电,携雷霆之力斩向陈半耳。

“雕虫小技!看老夫如何破之。”陈半耳不屑冷喝。只见他双手叠在胸前,快速掐了一个指印,随即一掌拍向破空斩来的利剑。

一个虚手印自他肉掌上拍出,在空中放大数十倍,拍向寒梅剑。

或许是因为剑是自己的缘故,侍女冬梅毫不犹豫地站队周剑来,不顾形象地对陈半耳破口大骂道:“老不羞,使的全是海之境的手段,怎么有脸站在战门境擂台上?有本事你把不属于战门境的神通手段都收起来。”

陈半耳不屑冷笑,自不会理她。

若真如她所说,把一切都压制到战门境,那他自损修为的意义何在?没了这些神通手段,他还依仗什么无敌于战门境擂台?

所以冬梅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就像小孩子打架输了后的无赖话,有种你别用脚、有种你别用手、有种你蹲着和我打之类的。

当!

寒梅剑斩在巨大虚手印上,就像斩在坚硬无比的铁石上一般,发出一道刺痛耳膜的碰撞声。

笼罩擂台上空的乌云溃散了,巨大的虚手印也消失不见,周剑来和陈半耳各自往后退了十余步。

陈半耳虽然使的是厉害的神通手段,可毕竟他的修为已经降到战门境,所以这些神通手段的威力也都大打折扣,否则以周剑来的修为断不可能抵挡得住他的攻伐。

嗡——

寒梅剑终于突破陈半耳的抵挡,去到周剑来身边。其剑身震颤,嗡鸣不止,竟绕着周剑来的身体翻飞旋转,好似一只快乐的小鸟。

“这——这——”雅间里冬梅半张着嘴,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她无法理解,寒梅剑为何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寒梅剑已经与她形影不离相伴十余载,从未有过眼前这种情况。

寒梅剑绕着周剑来的身体翻飞旋转了几圈,然后横着剑身悬停在周剑来面前,似乎是躺在那里等待周剑来的品鉴。

周剑来食中二指并指为剑,在剑身上轻轻抹过,嘴上问道:“敢问姑娘,此剑何名?”

“此剑寒梅!”冬梅回道。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周剑来目光落在寒梅剑身上,喃喃自语,道:“寒梅之傲骨,汝当有之。以吾之名,赐汝寒梅傲骨之心。”

嗡!

周剑来话音甫落,寒梅剑突然光芒大绽,再次绕着周剑来的身体欢快地翻飞旋转。

“寒梅盛开,当是大雪飘落时!”周剑来喝道,左臂横展,手虚抓,寒梅剑嗡的一声飞进他的手里。

一剑斩出!

有鹅毛大雪从空中飘飘洒洒落下,又有一枝寒梅自虚空中伸出枝桠,花骨朵在大雪中迅速盛开,芬芳香气在空气中四散飘开。

四方看台上的看客们全都瞪着眼珠子看傻了眼,这场战斗实在是诡异,刚才是乌云雷雨,现在又来了飘雪寒梅,好似变魔术一般。

呼——

大风起,吹卷飘雪,吹落梅瓣,飘向陈半耳。

陈半耳刹那间汗毛倒竖,直觉告诉他飘来的雪花和梅瓣极其危险,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迅速后退拉开距离,同时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一掌拍出。

噗噗噗——

虚手印甫一碰到雪花和梅瓣,后两者瞬间化作剑气,狠狠斩在虚手印上。

“灭!”

陈半耳大吼一声,空气突然轰的一下燃烧起来,炙热高温把飘雪尽数融化,把寒梅烧成灰烬。

周剑来疾步如飞,在滔滔火焰中欺身逼近陈半耳,寒梅剑化作铺天剑影罩向陈半耳。寒梅剑上散发出森森寒气,护着周剑来全身,不被火焰灼烧。

二人战到一处,攻守不相伯仲。

周剑来单臂执剑,人如剑,剑如人,似与寒梅剑合二为一。

陈半耳拳脚交叠,招数狠辣,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应对周剑来的攻伐游刃有余。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半耳火之域的威力越来越强,寒梅剑释放的寒气逐渐不足以帮周剑来抵挡火焰的灼烧。

“梅香,断魂!”

周剑来清啸一声,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有梅花花瓣飘落下来,霎时间异香扑鼻,令人抑不住遐想陶醉。

“破!”

陈半耳一拳轰出,铺天盖地的火焰瞬间全部凝聚到他拳头上,轰向周剑来。

嗤!

轰!

寒梅剑划过陈半耳的胸前,在他褐红色的长褂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从里面喷射出来,陈半耳仰面倒飞,但很快就拧身稳住身体。

他扒开胸口扫了一眼,伤口并不深,尚未伤到骨头。

与此同时,周剑来亦倒飞了出去,浑身被火焰烧焦,冒着青烟。他的身体嘭的一声摔在擂台上,滚出十几圈才停下来,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咳出,体内气息紊乱,真元溃散。

“啊!他没事吧?”雅间里冬梅关切问道。

“陈半耳并没有伤他多重,他是被自己伤的,他初悟剑心意志,强行施展,受了反噬。”瞎伯说道。

“剑——剑心意志?!”冬梅嘴巴一下张得足以塞下拳头,满脸地不可思议。

“这二人一个身怀入微心境,一个身怀剑心意志,有点小恐怖啊。”戚哟哟亦是一脸震惊之色,不过没有冬梅那么夸张。

“受死!”一声怒喝自擂台上响起,只见陈半耳纵身扑向周剑来,似是不取周剑来性命不罢休。

周剑来想要起身,可身体甫一动弹,嘴里就大口咳血。

突然,擂台上多出几道身影,呈包围之势围住了陈半耳。

陈半耳大惊失色,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脱力的张小卒。不是一个,而是八个,八道身影,八个张小卒,难辨真假。

八方绞杀,蛮熊的必杀技!

此时被张小卒施展了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胜

陈半耳压根没想过张小卒还有再战之力,所以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周剑来身上,而当周剑来使出惊雷剑,让他感受到危险后,他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了周剑来身上,完全没有提防张小卒,以至于张小卒突然发动袭击时,他的反应慢了好几拍。

以张小卒的速度,这么近的距离,只需一个瞬间就能欺到近前,更何况是好几拍的时间。所以当陈半耳彻底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被张小卒一记上勾拳送上空中。

这一拳的力量之大,让陈半耳恍惚觉得自己的下巴是被一座山峰撞击了,整个下巴瞬间失去了知觉。

陈半耳吓得魂飞天外,想要拧身逃离,却惊恐地发现身体已经被张小卒控制住。

张小卒双手如铁钳一般扣住陈半耳的双脚脚腕,他的双脚锁住了陈半耳的脖子,让陈半耳的身体后仰,呈半弓装,然而他猛地施力,用自己的身体带着陈半耳的身体在空中快速旋转起来。

陈半耳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挣脱张小卒的钳制,他这才体验到张小卒力量的恐怖。

二人身体绞在一起,如一台急速旋转的风车,自高空急速坠落,接着轰的一声砸落在擂台上。

整座擂台震颤轰鸣,乱流激荡,尘土飞扬。

待尘土散去,一个大坑出现在二人坠落的位置。

一只手从坑里伸出,手指扒住坑沿,张小卒爬了出来。然后他头下脚上钻进坑里,把陈半耳的身体拽了上来。抡圆胳膊一甩,把昏死的陈半耳丢下擂台。

全场一片死寂。

不可一世的陈半耳,战门境擂台上无人敢惹的陈半耳,身怀数种半步大能神通的陈半耳,就这么输了,并且输得极惨,让这些观众一时间难以相信。

“哦——”

下一刻,待观众们从惊颚中醒来后,四方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周大哥,你没事吧?”张小卒身体一摇一晃地走到周剑来身边,关切问道。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都用来施展八方绞杀了,此刻身体再次趋近虚脱,所以走起路来步履蹒跚。

周剑来摇摇头回道:“没事。”

说完他左臂一掷,寒梅剑飞向第十二号雅间的窗户,同时嘴上感谢道:“多谢姑娘的剑。”

“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冬梅边说边伸手抓住穿过窗户飞进来的寒梅剑。

剑入手,冬梅表情大喜。她感觉寒梅剑似乎有了生命一般,透过光亮的剑身似乎隐隐看得见飘雪和寒梅隐藏其中。她指尖轻抚剑身,能清楚地感觉到有欢快且亲切气息自剑身传来。

“冬梅,去请他们两个上来。”戚哟哟吩咐道。

冬梅领命,出了雅间,去往下层拳场。

擂台上周剑来和张小卒互相搀扶,周剑来大声喝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王铁男站在主控室的探窗前,望着擂台上的周剑来和张小卒,脸色铁青,恨他们恨得牙痒痒,可又无可奈何。

“两位——”王铁男本想做最后的尝试招揽周剑来和张小卒,可想到陈半耳醒来后定是要与二人势不两立,便无奈放弃了招揽的念头,心中长叹一声,嘴上道:“两位请随意。”

“走走走,取钱去,告诉你,我赢了三十万两。”周剑来催促张小卒。

张小卒被周剑来报出的数字吓了一大跳。

“干!”

“两个坑货!”

“娘的,老子输惨了!”

听见周剑来说他赢了三十万两,四方看台上的观众这才想起他们押的赌注,霎时间对周剑来和张小卒的欢呼喝彩声变成了咒骂声。

“取钱。取钱。我赢了三十万两。”走到押注的柜台前,周剑来拍打着柜台,甚是嚣张的叫道。

“票据。”柜台里的人喊道。

“在——”周剑来下意识的摸向怀里,当手穿过烧焦破烂的衣衫触摸到肚皮时,他的脸色顿时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票据他是揣在怀里的,但是被陈半耳连同衣服给烧没了。

“票据没了,被你们的半步大能给烧没了。”周剑来无奈道。

柜台里的人闻言神色大喜,干咳一声,板着脸道:“没有票据,如何——”

他想耍赖吞了周剑来的三十万两,在老板王铁男面前赢得大功一件,可话说一半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给他。”主控室探窗前,王铁男喊道。全场数千人看着,他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一心想着把周剑来和张小卒这两个瘟神送走。

“是。”柜台里的人急忙应喏,动作利索地把银票推到周剑来面前。

周剑来抱着一摞银票,不禁感慨道:“这可比打劫来钱快多了。等治好大娃兄弟,咱们再去北七城、北六城等拳场搞一搞。”

噗嗤!

冬梅一直尾随在二人身后,故意等周剑来取完钱,听见周剑来说打拳比打劫来钱快,忍不住笑了出来,上前急走两步,拦到周剑来和张小卒的前面,叠手施礼,道:“二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周剑来听出了冬梅的声音,也看见了悬在冬梅腰间的寒梅剑,当即把银票胡乱塞进张小卒的怀里,向冬梅回礼道:“多谢姑娘赠剑之情。”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冬梅摆手道。

“不知你家小姐找我兄弟二人所为何事?”周剑来好奇问道。

“其实是找他。”冬梅拿手指了下张小卒说道。

“找我?找我干什么?”张小卒不明所以。

冬梅抿嘴一笑,道:“我家小姐就在二楼,两位去一趟便知。放心,绝对不会有危险。”

“劳烦姑娘前面带路。”周剑来道。

第一百零九章 抵触

陈半耳惨败,无疑会成为一则劲爆消息,在天亮后迅速传遍北八城的街头巷尾,被人们所热议,所津津乐道。

尽管他是败于周剑来和张小卒的联手,尽管周剑来的修为是海之境,不符合战门境擂台的规矩,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人们只会盯着陈半耳惨败这一点进行热议。

陈半耳跌落战门境神坛,对拳场造成的损失无疑是巨大的。

若不是从十二号雅间飞出的寒梅剑,王铁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面上或许不会做什么,可暗地里必然要狠狠教训一顿周剑来和张小卒。

然而一柄寒梅剑,让王铁男心惊胆战,视周剑来和张小卒为瘟神,一心想着快点把他们两个送走,不敢有其他歪心思。

寒梅剑只是一柄品质上佳的利剑,并非人尽皆知的名剑。王铁男之所以认得它,是因为王家有一份极其详细的资料,资料上记载的是城主府上至城主大人下至一品家仆的详细信息,诸如喜好、性格、样貌、经常出入的场所以及偏爱的穿着和惯用兵器等等。

王家好不容易报上城主府的大腿,可谓是用心良苦,专门收集了这些讯息,并让家族子弟牢记下来。一来是为了与城主府的人相处时可以投其所好,尽力地巴结讨好;二来是为了避免家族子弟因为不认识城主府的人,冲撞或者得罪了城主府的人。

冬梅作为戚哟哟的贴身侍女,她的信息自然在王家收集的资料里,而寒梅剑作为她的佩剑,资料中也有提及。

王铁男对这份资料极其上心,早已熟记于心,所以当周剑来询问剑名,冬梅回答寒梅剑时,他心里当即咯噔一跳,望向十二号雅间,隐约知道雅间里是城主府的哪一位。

冬梅借剑给周剑来,显然是偏向于周剑来的,而城主府的这位大小姐最是惹不得,所以他当时就摁下了报复周剑来和张小卒的念头。

而当比斗结束,看见冬梅从二楼雅间下去,寻到周剑来和张小卒二人,然后带着二人往通往二楼雅间的楼梯走去后,王铁男就更不愿招惹周剑来和张小卒了。他猜测周剑来和张小卒可能是被城主府的大小姐所看好,生出招募的心思。这时候若再不识时务地招惹周剑来和张小卒,除非他王铁男的脑袋被驴踢了。

“来人。”王铁男喊道。

立刻有人推门进来,恭敬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照着周剑来和张小卒的身型,准备两套干净的衣服,不需要太讲究,穿着合身舒适就行。再给十二号雅间送一份果盘和几碟糕点过去,记住,水果要清脆的,糕点要酥香的。快去!”王铁男吩咐道。

……

冬梅领着周剑来和张小卒到了十二号雅间门口,刚想伸手敲门,可手抬到一半突然顿在空中,回头看向周剑来和张小卒,上下扫量一眼,不由地皱起眉头。

周剑来本就邋遢的如乞丐一样,衣不蔽体且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而经此一战,衣服更加破烂,前胸后背、小腹大腿全都露了出来,且身上多了一股子刺鼻的焦臭味,恐怕街边的臭乞丐都比他干净十倍。

再观张小卒,整个上身裸露,坦胸露乳,灰尘泥土和着汗水黏在皮肤上,像画地图一般,身上也散发着刺鼻的臭汗味。

说句实在话,若不是知道周剑来和张小卒一个身怀剑心意志,一个身怀入微心境,都是惊世之才,冬梅肯定会捏着鼻子远远地绕着他们走。

冬梅看着二人皱眉,是因为觉得他二人这番形象出现在自家小姐面前,实在是唐突了自家小姐。别的不说,起码得把该遮的地方遮一下,再把身上的刺鼻气味去一下。

“无妨,进来吧。”房间里突然响起戚哟哟的声音,可见她心思玲珑,看透了冬梅心中的顾虑。

“小姐,兹事体大,以防隔墙有耳,不如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谈吧?”冬梅应声道。

她很聪明,若是换一个地方谈,她就可以找到时间给周剑来和张小卒整理一下形象,并且这么说还能照顾到周剑来和张小卒的面子,省得他们难堪。

张小卒皱眉,瓮声瓮气道:“有事麻烦长话短说,我还有急事。”

他着急回医馆照料牛大娃,把牛大娃一个人留在医馆,丢给药童照顾,他总是不能安心。

冬梅眼珠子一瞪,喝道:“你的事再大,也没我家小姐的事大。不妨告诉你,我家小姐可是雁城城主府的大小姐,身份尊贵无比。”

冬梅觉得张小卒是恃才傲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遂而亮出戚哟哟的身份镇一镇他。

然而张小卒闻言非但没有被镇到,反而撇嘴不屑,阴阳怪气道:“呵,又一个城主府大小姐。有事快说,没事的话恕在下没时间奉陪。”

秦心如作为白云城城主府的大小姐,给张小卒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此时冬梅拿戚哟哟的身份压他,可谓是火上浇油,适得其反。

但周剑来的眼神明显一亮,轻拍张小卒的肩膀两下,安抚他逐渐暴躁的情绪,道:“稍安勿躁。”

然后朝房间门拱手道:“不知房间里竟是戚姑娘,我兄弟二人若有唐突和冒犯之处,还望戚姑娘海涵。”

“不怪你们,怪我家婢子以势压人,惹人不悦。冬梅,还不快给张公子道歉。”戚哟哟呵斥道。

“张公子,对不起。”冬梅忙向张小卒施礼致歉,“奴婢言语上多有冒犯,还望张公子大人大量,不予奴婢计较。”

“我并没有怪你。”张小卒摆摆手,“是我却有急事,耽误不得。望戚姑娘理解。”

对城主府大小姐这个身份,张小卒是打心底抵触,主要是因为秦心如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差。

想当初秦心如一开始也是对他和睦友善,可当得知他战门先天闭塞后,态度瞬间冰冷至极,甚至还用真元伤了他的经脉,若不是秦如兰心地善良给了他一瓶续骨生肌丸,他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痊愈。

至于后面再次相遇,就更不必说了,尽显高人一等的姿态。视别人生命如玩物,跋扈至极。

而此时此刻,戚哟哟的态度恰巧和秦心如起初对他的态度一模一样,不免让他想起和秦心如之间的不愉快经历,从而对戚哟哟的身份心生抵触。

周剑来不由地对张小卒心生敬佩,心说面对戚哟哟这等绝世佳人也能淡漠而视,当有君子坐怀不乱之风姿,实乃吾辈男儿之楷模。可转念一想,张小卒这憨货极可能压根不知道戚哟哟是哪个,不禁释然。

“听说你有一位兄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戚哟哟问道。

“正是。在下急着回医馆照料。”张小卒道。

“我以城主府的名誉作保,只要你那位兄弟的伤有药可医,我必帮你治好他。不知这样可能让公子安心些,从而给我一点时间,让咱们好好谈谈?”戚哟哟问道。

周剑来忙用手指在张小卒腰上戳了两下,压低声音道:“戚姑娘声名远扬,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她这句话,牛兄弟安矣。快向人家道谢。”

张小卒闻言眼睛一亮,当即拱手致谢:“多谢戚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一颗心全在牛大娃身上,只要能救牛大娃,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安康。”一个婢子从远处走来,在门前停下朝门里跪拜行礼,接着又朝周剑来、张小卒和冬梅三人施礼,道:“见过周公子、张公子,见过冬梅姑娘。”

“起来吧,有事吗?”冬梅替戚哟哟问道。

“我家公子给周公子和张公子准备了洗漱衣服,命婢子过来引两位公子前去洗漱。公子听说大小姐喜欢清脆的水果和酥香的糕点,特意准备了些,命婢子送过来。”说着她把手中的一个提篮送到冬梅面前。

“让王大公子费心了。”戚哟哟道,“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既然经营拳场就好好地经营,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把拳场搞得都变味道了。不就是爆擂么,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拳场在,输的钱早晚能赚回来。”

说完又向周剑来和张小卒说道:“二位公子酣战一场,热汗浃背,此时汗凉肤冷,切莫着凉了,不如随这个婢子去洗漱一番,也不枉王大公子的一番好意。”

周剑来闻言老脸一红,想到自己的邋遢模样被佳人瞧得一清二楚,不禁羞臊欲死,当即拉上张小卒让那婢子前面带路。

张小卒红着脸拒绝了女婢侍奉洗澡的请求,自己钻进浴桶里从头到脚洗了个通透,又在另外一个浴桶里漂洗干净,然后穿上拳场准备的衣服。

一身暗灰色的练功服,很宽松,很柔滑,穿在身上凉丝丝的,极其舒适。

张小卒长这么大头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走起路来都感觉不得劲了,生怕小褂从身上滑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好几趟才适应过来。

他走出房间,去到周剑来洗漱的房间门口,在门口足足等了两刻钟的时间,周剑来才姗姗打开房门出来。他出了房门,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羞臊,因为三大桶浴水都被他染黑了,差点没把他自己恶心吐。

第一百一十章 思想觉悟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是周剑来和张小卒的新衣服并没有给他们增添怎样的风采,至少冬梅是这样觉得的,因为焕然一新的二人并没有让小姑娘眼前一亮,但至少是清爽干净了,更没有异味了。

冬梅把二人引进十二号雅间,然后退出房间,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南方有佳人,其名戚哟哟。

周剑来之所以知道戚哟哟,正是因为这句话。

传言其聪慧过人、天赋绝世、貌美倾城,尤其是貌美,说是前五百年不见,后五百年不遇,空前绝后,倾城倾国。

至于究竟有多美,周剑来是不知道的。反正他们白云城的公子哥坐在一起喝酒吟诗时,说到兴起时总是绕不开戚哟哟的名字,甚至有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而他们压根都没见过戚哟哟。

“小女子戚哟哟,见过二位公子。”见周剑来和张小卒走进房间,戚哟哟起身向二人盈盈一拜。

这一拜直接把周剑来和张小卒的心跳拜漏了好几拍,又瞧见戚哟哟脸上淡淡的笑容,二人只觉漏拍的心脏砰砰砰猛跳起来,跳得他们心慌慌,忙移开视线不敢与眼前这个一颦一笑都勾人魂儿的俏佳人相视。

这一刻,周剑来终于明白何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忽然觉得白云城那群公子哥打架打得太轻了,为这样的绝世佳人应该刀剑相向,不分生死不罢休才是。

张小卒则是一下想到了黑森林山谷寒潭里的那张脸,唯有那张脸可与眼前此女子相媲美。当然,仅限于脸。如若加上那像触手一样的头发,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因为那压根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食人精血的鬼怪。

戚哟哟不仅仅是容貌靓丽,其身材也是极好的,前凸后翘,极是标致。尤其是她高挑的个头,竟比周剑来和张小卒还高出半个个头,此二人站在她面前颇感压力。

“白云城,周剑来,见过戚姑娘。”周剑来拱手回礼。

张小卒忙跟着拱手:“白云城,张小卒,见过戚姑娘。”

“二位请坐。”戚哟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待主客依次落座后,戚哟哟主动开口说道:“我来找二位,是想问张公子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小卒问道。

“公子在雁城城外曾说过一段话,公子说知道哪里有水源,并大致说了一下方位,是也不是?”戚哟哟问道。

张小卒略一回想,便点头道:“确如姑娘所说。”

戚哟哟强压住迫切又不安的情绪,压下嗓音低声问道:“不知公子所说是否属实?”

“无半字虚言。”张小卒斩钉截铁地应道。

咚!

戚哟哟只感觉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差点从嗓子眼窜出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连带声音也跟着颤起来,她一双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张小卒,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不知公子可否带我们去寻水?”

“恐怕不行,因为我兄弟还在昏迷中。”张小卒颇显为难,挠挠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可以凭借记忆给你们画一张详细的路线图,你们执照按照我画的路线图找,一定能找到水源。那是一条地下河流,水源源不绝。”

啪!

毫无征兆的,周剑来一巴掌糊在张小卒后脑勺上。

只见他一脸铁青地瞪着张小卒,咬着牙根恨恨骂道:“你丫是白痴吗?既知道水源,咱们还打个屁的擂台啊。随便找个人一卖,少说也得百万两银子起步。”

“啊?!”张小卒惊讶地叫出声,挠着后脑勺郁闷道:“是我愚笨,压根没想过这个也可以卖。可是话说回来,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结果没有一个相信的。”

“——”周剑来瞪眼,因为张小卒说的时候他也在场,可是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张小卒在胡诌八扯。

戚哟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瞪着周剑来和张小卒喝道:“眼下每一滴水都是救命的仙药,水源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可以乱卖?!若是被唯利是图的商人掌控,亦或是居心不良的人掌控,你们可曾想过后果?”

戚哟哟端是气怒,觉得周剑来和张小卒的思想觉悟太低。乱世已至,怎可只想着一己之力?竟然身负能力,当肩扛责任,救天下苍生于水火才是。

确实,张小卒是没有她那么高的思想觉悟的,他只求亲人平安,即足矣。不过,若是遇到大牙人,亦能舍命拼杀。可若说到救天下苍生于水火,那他就傻眼了。

他一个山野沟沟里的野小子,哪懂得什么天下苍生,只知吃饱喝足、亲人安康,那便是天下太平。

至于周剑来,毕竟是出生大家族,自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多少还是有一些思想觉悟的,但还没上升到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高度,因为他自觉能力不足,不敢这般想。

“姑娘息怒,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周剑来见戚哟哟动怒,忙讪讪解释道。

戚哟哟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语气凝重,再一次问道:“事关南境之生死,你可一个字都不能胡说,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知道哪里有水源吗?”

张小卒从戚哟哟的语气里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迎着戚哟哟的目光,一字一句回道:“是的,我知道。”

不过随后他皱起了眉头。

戚哟哟的目光全在他身上,见他皱眉,心里就抑不住咯噔一跳,忙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水源大概十天前是有的,我可以用脑袋保证,但现在有没有枯竭我不敢保证。”张小卒说道。

砰!

戚哟哟闻言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震得上面的瓜果梨枣、杯碟茶盏乱跳,她脱口就要质问张小卒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上报官家,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在心里无奈地长叹一声。

“走。给你兄弟治伤去!”戚哟哟突然站起身,火急火燎道,“给你兄弟治好伤后,你带我去寻水源。”

“好!”张小卒欣喜地使劲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嚎啕大哭

砰!

戚哟哟一点不留情面,牛大娃的话刚说一半,她的拳头就狠狠地印在牛大娃的右眼眶上。牛大娃的大身板直接擦着床面,摔进了靠墙的床角。

“哎哟——”牛大娃两手捂着右眼吃疼大叫,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生生疼出来的。

张小卒回身瞪眼,生气戚哟哟下手太重。

砰!

戚哟哟柳眉一扬,不由分说,赏给张小卒左眼一拳。力道之大,直接把张小卒打得摔在床上,滚进靠墙的床角。

张小卒捂着左眼眼眶,感觉眼珠子都要被打爆了,直疼得眼泪鼻涕横流不止。

牛大娃一手捂着眼眶,一手揽住张小卒的肩膀,神色戚戚道:“兄弟,听哥哥一句劝,这娘们咱还是别要了,省得日后你天天睡床底。有一句话怎么讲的来着,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嗯,外表美也是真的美。”

见戚哟哟一脸寒气地扬起拳头,牛大娃毫无原则可言,立马改口。

张小卒幽怨地瞪了牛大娃一眼,让他不要满嘴胡说八道,若是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把他们两个抽筋扒皮都是轻的,没看人家的婢女已经怒目圆嗔,拔剑相向了吗?

周剑来悄悄地朝张小卒和牛大娃竖了个大拇指,心里道了声牛逼,不愧是他们一半大寇的二当家和三当家,竟敢当着星辰大能的面调戏南境第一美佳人,实是勇猛无匹。

咕噜——

牛大娃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这一声叫似乎引起了共鸣,张小卒的肚子也跟着叫唤起来,周剑来虽然极力控制,可还是不争气地叫出了声。

“怎么?你们一半大寇团的三位当家的,准备合奏一曲吗?”戚哟哟勾起嘴角揶揄道。

周剑来羞臊地脸色涨红,啪地一拍肚皮,道:“男子汉大丈夫,明人不说暗话!”

“滚!”戚哟哟没好气地骂道,根本不给周剑来这位大当家面子。

周剑来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嘟囔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大娃说得极对,心灵美才是真的美,这娘们手段残暴,嘴巴刁毒,南境第一佳人之称名不副实。”

周剑来望着张小卒和牛大娃的左右青眼眶,心里不禁悲凉,堂堂一半大寇团的两位当家的,就这样被一个娘们糟践了,找谁说理去啊。

“冬梅,王家的人应该还在外面候着,你让他们准备些吃食送过来。”戚哟哟向冬梅吩咐道。

“是。”

一个时辰后,戚哟哟的马车驶离医馆,驶向北七城城门方向。

“公子,戚大小姐的马车已经离开北八城,进北七城去了。”拳场主控室里,有属下向王铁男禀报。

“都去了吗?”王铁男问道。

“没有。周剑来、张小卒和牛大娃留在了医馆。”属下回道。

王铁男皱眉沉吟片刻后道:“继续派人候着,不管那三人有何要求,都尽力满足。去吧。”

“是。”

待属下退出房间后,王铁男脸上露出了极度亢奋的神情,他甚至难以自抑地对着空气猛挥几下拳头,来发泄心中的喜悦之情。

今天晚上虽然输了一百九十多万两银子,又让长老陈半耳跌落战门境神坛,并且还贡献出拳场两个月的用水量给周剑来和张小卒洗澡,让他的心阵阵抽疼,好在这一切损失都是值得的。

“不就是爆擂吗?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拳场在,输的钱早晚能赚回来。”

有戚哟哟这一句话,再大的损失也值得。因为戚哟哟这一句话实则是在表态,让王家安心经营拳场,城主府会保护他王家拳场不被别人夺走。

当然,前提是王家安安分分给城主府做事。

昏暗的灯光下,王铁男目光灼灼。他知道眼下雁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好似有人不满城主府一家独大的格局,想要乘此乱世之机进行一次大洗牌,重新划分利益范围。

王铁男不懂这些蠢蠢欲动的大人物们有何仰仗,竟敢与城主府掰手腕,他只知道王家必须在风暴来临前站好队伍,而城主府便是王家的选择。

王家老祖是这么说的,既然分不清局势,那就选眼下明面上最强的一方站队,将来即便败了,也能有缓和的余地,不至于被一棍子打得永无翻身之日。

王家上下谨遵老祖法旨。

这一夜候在丙子号房间外的小厮跑断了腿,一趟又一趟,往返于各个酒楼饭店,任务只有一个——买酒买肉。不过腿跑断了他也是高兴的,因为周剑来出手甚是大方,银票几张几张地往他手里塞。一夜下来他竟赚了几百两的跑腿费,乐的他合不拢嘴。不过更让他合不拢嘴的是周剑来三个人的食量,竟然喝了六七十坛酒和近五百斤大肉。

牛大娃喝醉了,嚎啕大哭。

张小卒喝醉了,跟着嚎啕大哭。

周剑来也喝醉了,亦是嚎啕大哭。

三个十六、十八岁的壮小伙,一个个哭得撕心裂肺,跟月子里断奶的可怜娃似的。

到最后哭累了,三人就地一躺,呼呼大睡。

候在门口的小厮抽泣着擦掉眼角的眼泪,这一夜他藏在心底的伤心往事都被房间里悲恸的哭声给勾出来了,比如说五岁那年被隔壁比他大一岁的王小黑抢了一根油条,七岁那年他喜欢的姑娘被人用一支糖人骗走了,等等等等,害得他站在门口跟着哭了大半宿。

小厮擦干眼泪,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三人的醉话禀报给他们家公子。

他听见这三人歃血为盟,成立了一个什么一半大寇团,并且争吵着重新排了一下职位。主要是那个叫牛大娃的家伙不满意,说他比张小卒大两个月,所以他应该是二当家,张小卒是三当家才对,吵嚷了几句后大当家周剑来就同意了。

这三人还秘密商议,要把戚哟哟那个婆娘掳回山上当压寨夫人,可是三人都嫌戚哟哟凶残、嘴毒,是头母老虎,娶回家后家里肯定会被她搞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三人都不愿意要,最后三人竟然以剪刀石头布来分配戚哟哟的归属,结果是张小卒输了。

小厮站在门口想了一会,觉得若是把这些醉话禀报给他们家公子,极可能被他们家公子骂一句蠢货,于是便打消了上报的念头。

天边刚露鱼肚白,侍女冬梅推门进了丙子号房间,但立刻就捏着鼻子退了出来,后找来三个人高马大的大汉,进房间把酩酊大醉的三人扛了出来,扔进马车往通往北九城的城门驶去。

马车出了北八城又直奔北十城,最后在北十城拐进一座偏僻的院落。

先后一共五辆马车进入院子,算上车夫一共三十人,戚哟哟和她的春兰、夏竹、秋菊、冬梅四个贴身侍女也在其中,却不见瞎伯的身影。其他二十多人都是面容刚毅的精壮汉子,单单站在那里,身上就散发出一股萧杀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除去依然酩酊大醉的张小卒三人,其他人几人一组进入房间,再出来时都换上了破烂寒碜的衣服,朝戚哟哟告一声退后悄悄离去。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戚哟哟和她的四个贴身侍女以及张小卒三人。

“给他们三个醒醒酒。”戚哟哟寒着脸道,可以听得出她心里压抑着愤怒。

因为昨天她离开时曾明令禁止,不准三人沾酒,一滴都不准,可三人竟然把她的话当放屁一样,非但喝了酒,还喝得不省人事,真真是要气死她。

戚哟哟不明白,张小卒三人为什么对寻找水源这么重要的事一点也不上心?

没有水源,老天爷再不开眼,继续旱下去,城里城外必将饿殍遍地。

可若有了水源,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城里城外千千万万的难民都将得到救助,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水源,即便南方边境完全失守,雁城也能固若金汤,阻断大牙人的长驱直入。

有了水源,南境就能存活。

水源之重,关乎南境之生死,而这三人竟然一点也不上心,还有心情喝酒作乐。

戚哟哟甚是愤怒。

还好她不知道三人昨夜里说的醉话,否则就不单单是愤怒这么简单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忆

梅兰竹菊四侍女看见自家小姐被张小卒三个酒鬼气得脸色铁青,顿时对三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桶凉水浇在他们头上,再摁在地上狠扇几个耳光,给他们好好地醒醒酒。

可她们毕竟是侍女,身份有碍,再者张小卒三人也不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的犯人,所以她们再怎么气也不好真把张小卒三人怎么样,只能愤愤不平地给三人服下一粒醒神丸,帮助三人解酒。

醒神丸虽不是专门解酒的药丸,但其提神醒脑的功效在解酒方面也颇有效果,所以一粒醒神丸下肚,张小卒三人很快就睁开了醉眼朦胧的眼睛。

三人躺在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清醒过来。

戚哟哟居高临下俯视三人,一双丹凤眼半眯着,眼缝里射出冰冷刺骨的目光,铁青着脸盯着三人,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昨天临走前是不是特别叮嘱过,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喝酒,你们三个是不是也点头答应了?”

“啊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哈。”周剑来急忙打着哈哈爬起身,不动声色地和戚哟哟拉开距离。

“昨天天气也不错。”牛大娃拿手虚遮双眼,生怕戚哟哟再给他来一拳,急忙爬起身虽周剑来走向一旁。

“明天天气应该也不错。”张小卒爬起身干笑道。

却不料他话音刚落,戚哟哟的粉拳就印在了他的右眼眶上,只听吧唧一声响,感觉眼珠子都被捶爆了。

周剑来和牛大娃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急忙远离戚哟哟,并投给张小卒同情的目光。

张小卒捂着右眼眶,一脸的委屈,不满问道:“怎么不打他们两个?”

周剑来和牛大娃闻言顿时龇牙瞪眼,扬起拳头警告张小卒。

“打你自然有打你的原因。”戚哟哟冷声道,“他们一个说昨天天气不错,一个说今天天气不错,有错吗?”

“没、没错。”张小卒表情茫然,不知道戚哟哟想说什么。

“可是你却说明天天气也不错。怎么,你是希望干旱一直旱下去,把南境所有人都折磨死吗?”戚哟哟喝问道。

“——”张小卒半张着嘴,竟无言以对。

“你自己说该不该打?”戚哟哟冷笑问道。

“该打。”张小卒忙点头,觉得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砰!

戚哟哟的粉拳印在了张小卒的左眼眶上,只听她理直气壮道:“是你自己说该打的,可不是我想打。”

“——”张小卒欲哭无泪。

揍了张小卒两拳,戚哟哟心中的烦闷和愤怒一下全都宣泄了出来,心情瞬间阴转晴,冲张小卒三人盈盈一笑,然后招呼四个侍女进房间更换衣服。

当五个女人穿着破烂寒碜的衣服打开房门走出来时,张小卒三人眼珠子掉了一地,若不是她们神情自若,他们都要怀疑房间里是不是有劫匪,把她们五个给打劫了。

“我们三个是不是也得乔装打扮一下?”周剑来问道。

“不用,你们三个本色出演就好。”戚哟哟回道。

“——”周剑来张嘴无语,看向牛大娃和张小卒,问道:“她的意思是说我们不用打扮就像乞丐吗?”

一行八人拿着假造的身份令牌,故意分散开,先后出了北十城城门,而后又以极快的脚程走出设在十里外的哨卡,最后在西北方向一座山脚下汇合在一起。

先行的那些冷峻汉子也都早到一步,在山脚下等候着。

“前面带路吧。”戚哟哟看向张小卒道。

张小卒辨了下方向,然后展开身法纵身朝西北方向跃去。

牛大娃纵身一跃跟了上去。他的步法杂乱无章,似乎不懂身法,纵跳挪移都是随性施为,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过他的速度一点也不慢。因为他自小混迹山林,身板虽大,但是和每一个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一样,都灵活地像只猴子,而此时他又战门全开,气息绵长,力量源源不绝,速度亦有质的提升,所以奔跑跳跃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卒子,你是怎么逃脱狼群追杀的?”牛大娃边跑边问道,“大家伙在黑森林里寻你好几天也没寻到,都以为你被狼群干掉了。”

“我用狼崽子的尸体激怒了狼王,狼王盛怒,竟然走出狼群和我单挑,结果被我一刀干掉。狼王死后狼群就散了,我侥幸捡回一条命。”张小卒回道。

“厉害!”牛大娃朝他竖起大拇指,又接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在黑森林里遇到了大牙狗。”张小卒略过了他和齐蓉儿之间不愉快的经历,讲道:“大牙狗正在围攻秦家小姐,就是在双龙沟谷口救咱们的那对姐妹,我和一位齐姑娘出手救了她们。我们全宰了大牙狗,不过我也身受重伤,差点被他们一个首领活剐了。多亏那位齐姑娘不眠不休地日夜照顾,我再次侥幸捡回一条命。”

“得好好谢谢人家。”牛大娃感激道。

“嗯,等回白云城后,我当登门拜谢。”张小卒点头道。

“后来呢?”牛大娃追问道。

“后来白云城第一奇才苏谋找到了躲在溶洞里的我们,齐姑娘背着昏迷不醒的我跟着他们想离开黑森林,孰料半路遭到大牙狗偷袭,好在我及时醒来,一口气杀了几十个大牙狗,把大牙狗杀退了。哪知大牙狗退了后,苏谋和秦大姑娘突然发难,逼我加入城主府为他们卖命。我的脾气你最清楚,吃软不吃硬,他们越是强逼,我越是不答应。哼,二人恼羞成怒,要废了我。结果一头巨大的黑色巨猿从天而降,一巴掌将那白云城第一奇才苏谋拍进土里,然后我被黑巨猿掳走了,算是变相救了我一命。”张小卒简单叙述道。

说完扭头看向身旁的周剑来,道:“周大哥,抱歉,之前我对你有所隐瞒,我和秦大姑娘之间的矛盾很深,苏谋之所以会为难我这个无名小卒,都是秦大姑娘授意的。”

“——”周剑来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之前他问张小卒,苏谋为什么会为难于他,张小卒支吾着没有回答,他还以为是张小卒嫌丢人而羞于启齿,现在听完张小卒的讲述他才明白过来,张小卒之所以不说是因为顾忌他和秦心如的关系。

“你们的矛盾你们自己解决,不过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过为难秦大姑娘。”周剑来最终说道。

“周大哥放心,秦大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与她斤斤计较。据说苏谋是她的未婚夫,我把气撒在他身上便是。”张小卒笑道。

“这个可以有。”周剑来不由地松了口气,如若张小卒认死理,非要和秦心如磕个你死我活,他夹在中间可就难办了。

“麻袋套头,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牛大娃咬牙切齿道。

“之后呢?”跟在后面的戚哟哟忍不住好奇问道。

“我本以为小命休矣,孰料黑巨猿并没有吃我,非但没有吃我,反而帮助我打熬身体,还找来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给我吃,还陪我一起钓鱼、抓鸟、掏鸟窝等等。”张小卒皮笑肉不笑道,实在不愿回忆和黑巨猿在一起的血泪史。不过他心里是非常感激黑巨猿的,并且还有一些想念。

“后来——嗯,你们说这世上真有吸人精血的鬼怪吗?”张小卒想到寒潭里的那个怪物,抑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你遇到了?”戚哟哟好奇问道。

“嗯。”张小卒使劲点点头,讲述道:“一个女鬼,满头黑发像触手一样,可以无限伸长,缠裹东西。不瞒你们说,我就被她头发缠住了,任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她把我拉到面前,吸食我的阳气,还撕开我的眉心,欲吸食我的精血。实在可怕。还好黑巨猿及时出手吓退女鬼,救了我一命。”

“可能是个鬼修!”戚哟哟说道。

“鬼修?”张小卒好奇,这个词他听齐蓉儿提起过,但当时他没细问。

“是一门极其邪恶的修炼方式,比如吸人精血,夺人魂魄,亦或是驱使尸体等等。”戚哟哟随意介绍了一下。

“哦”张小卒哦了声,没有往深处追问,接着说道:“黑巨猿虽然吓退了女鬼救了我一命,可他动作太猛,搅乱了地下水流,我被水流卷入了地下河道,醒来后躺在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里。我两眼一抹黑,顺着岩洞一路往外走,大概走了七到十天的时间,我才从漆黑的山洞里走出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出了黑森林,到了这雁城。”

“小姐,咱们身后有尾巴。”一个冷峻汉子追上来禀报道。

“谁的人?”戚哟哟问道。

“不知。”冷峻汉子回道。

“去前面找一个好位置,咱们把这条尾巴揪出来。”戚哟哟命令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凶杀案

前方有一处山谷,谷内怪石嶙峋,灌木虽已枯死,但依旧密集幽深。一行三十人在山谷里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静静地等待尾随身后的尾巴入瓮。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进了山谷。这两人都是踮着脚尖走路,脚步没有声响。二人进了山谷,四下一番仔细观瞧,顺着地上遗留的痕迹一路追寻到山谷中段,然后二人皱眉停下脚步,因为地上的痕迹突然断了。

二人抬头一番东张西望,又在谷中仔细搜寻一番,最后相视摇头。

“跟丢了。”一人向另一人摊手苦笑。

“就好像凭空消失在这山谷里似的。”另一人深皱眉头,眺目四望。

“有可能是发现了咱们的尾随,然后抹除了行路痕迹。也有可能他们的老巢就隐藏在这附近,只是咱们没找到。总之,这伙人藏头露尾,行踪诡秘,肯定有问题。昨夜里的命案指不定就是他们干的。”

“等头来了再说吧。”

“嗯。”

两人简短说了几句,然后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了起来,要等他们的头过来后再作商议。

戚哟哟藏在暗处观察着一切,听见二人的谈话,不由地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向身旁的侍女冬梅问道:“昨夜里北八城有命案发生?”

“奴婢不知。”冬梅轻轻摇头,不过微微皱起眉头,露出回忆的表情,道:“今天一早奴婢去接他们三个时,好似看到一队捕快正在封锁不远处的一条街道。定是他们三个昨夜喝酒闹的厉害,引起了捕快的注意,成了怀疑对象,恰巧又和咱们改头换面隐秘出城撞在一起,就更值得怀疑了。”

戚哟哟刀子般的目光扫向张小卒三人藏身的地方,三人忙把视线挪向一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小姐,要不奴婢出去解释一下?”冬梅问道。

“等捕头来了再说吧。”戚哟哟道。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三个身穿捕快衣服的男人寻到谷内,为首男子四十岁往上,一脸络腮胡,眼角有道狰狞的疤痕,使得他的面相凶悍。

“头——”

躲藏起来的两个人看见络腮胡男子,当即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快步走到络腮胡男子面前禀报道:“我们跟到这里跟丢了,那群人要么是发现了我们,抹除了行路踪迹,要么就是老巢就藏在这山谷里。不过我和老四找了一会,并没有找到山洞之类的入口。”

络腮胡男子四下眺望,冷哼道:“这山谷里怪石堆叠,灌木丛深,想要在这里面寻找一个隐蔽的巢穴入口,单靠咱们五个人的力量,怕是找一天也找不到。不过我感觉他们的老巢并不在这里,而是发现了你们两个的跟踪,然后抹除行路痕迹逃走了。因为照他们的行走路线推断,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西北方向几十里外的百荒山。在百荒山里干什么不比在这个山谷里隐蔽安全?”

“那咱们还追吗?”一人望向百荒山方向,面露愁容问道。

“追!必须追!”络腮胡男子语气坚决道,“这伙人藏头藏尾行迹诡秘,即便城里的命案不是他们做的,他们肯定也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眼下大牙狗南侵北扰,而咱们雁城作为固守南境的堡垒,必定是大牙狗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肯定会派探子进城打听情况,我怀疑这帮人就是大牙狗的探子。”

“啊!”另外四人听了络腮胡男子的分析,吓得脸色大变,失声惊呼,急忙问道:“那咱们得尽快上报城府大人,让城府大人上报城主大人,派重兵进百荒山围剿这群大牙狗探子。”

“你说的极对。走,咱们这就回去上报城府大人。”络腮胡男子赞同道,说完转身就走。其他四人快步跟上。

“慢着!”戚哟哟急忙现身,出声叫住络腮胡男子五人。

“谁?!”络腮胡男子被戚哟哟突兀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大喝一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快刀出鞘,做出防御姿态。

其他四人也都一样的动作。

“头,就是他们。”一人认出从隐蔽出显露身形的戚哟哟一众正是他们跟踪的那群人,忙向络腮胡男子提醒,他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张小卒三人身上,又向络腮胡男子禀报道:“头,就是他们三个,昨夜寄宿在鸿钧医馆丙子号病房。丙子号病房的窗户正对着慈宁街,所以他们三个完全有作案时间。”

络腮胡男子点点头,看向张小卒三人大声喝道:“吾乃北八城东城区总捕头赵刚,现有几宗命案怀疑与你三人有关,请三位务必配合调查,随我们走一趟。”

“命案?还几宗?你丫开什么玩笑?”周剑来瞪眼问道。

“人不是我们杀的。昨天后半夜我们三个一直在房间里喝酒吃肉,未曾离开房间半步,所以人肯定不是我们杀的。”张小卒着急解释道。

赵刚摆摆手,道:“本捕头也只是说怀疑,并没有认定你们就是杀人凶手,只是让你们配合调查,待你们的嫌疑解除,自然还你们自由和清白。”

“身正不怕影子斜,走一趟就走一趟,怕你不成?”牛大娃瓮声喝道。

“慢——着!”这俩字是戚哟哟咬着牙从牙缝里生挤出来的,她真恨不得一拳打爆牛大娃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稻糠,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蠢。三言两语就要跟人回去,那他们这一大早岂不是白忙活了?

“姑娘!”赵刚看向戚哟哟喝道,“衙门依法办事,姑娘想违抗不成?”

“不敢。”戚哟哟接连几个纵身,拉近与赵刚的距离,在十步开外停下脚步,看着赵刚道:“赵捕头,据我所知北八城东城区的总捕头姓丘名前,不知丘捕头去哪里了?”

“丘捕头官职高升,调去北七城任事了。本捕头观姑娘面相甚熟,是不是与姑娘在哪见过?”赵刚盯着戚哟哟的面庞思索问道。

“小女子戚哟哟。”戚哟哟盈盈笑道。

“戚哟哟?哎哟——”赵刚轻念了一声戚哟哟的名字,猛然间想起来她的身份,惊呼一声,忙朝戚哟哟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赵刚,见过戚大小姐。恕卑职有眼无珠,没能认出大小姐尊容,冲撞无礼之处还望大小姐大人大量莫要怪罪。”

“见过戚大小姐!”其他四人反应过来戚哟哟是谁后,忙跟在赵刚身后单膝跪地朝戚哟哟行礼。

“不知者不怪,起来吧。”戚哟哟说道。

“谢大小姐!”赵刚道一声谢站起身,扫了张小卒三人一眼,问道:“大小姐,这三位是您的朋友吗?”

“是。”戚哟哟点头道。

“这三位既然是大小姐的朋友,想必都是正人君子,定不会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卑职这就回去,抓紧时间去寻那真正的杀人凶手。”赵刚道。

“北八城昨夜真的发生了命案?”戚哟哟好奇问道。

“不敢欺瞒大小姐,北八城昨夜真的发生了命案,并且不止一处。卑职来之前,已发现十人死于非命,不知还有没有更多受害者,死的十人都是家住慈宁街的人。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击破受害者的天灵盖,掏走了脑浆,还把受害者浑身血液榨干了。”赵刚详细回道。

“没有目击者吗?”戚哟哟皱眉问道。

“有一个打更的老丁头,说经过慈宁街时好像看到一个像猴子一样的黑影站在一个受害者家的瓦房屋顶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那黑影就一闪消失了。”赵刚道。

周剑来闻言皱眉,目光扫向张小卒。他依稀记得昨夜喝醉后,迷迷糊糊间无意识地睁了一眼,似乎也看到一只像猴子一样的黑影,正蹲在张小卒的头上。他记得自己好像拿剑指扫了一下那黑影,那黑影似乎被他剑气所伤,尖叫着逃跑了。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噩梦,所以压根没上心,可是听了赵刚的讲述后,他猛然想了起来,只是当时意识实在太模糊,他也不确定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

想了想,周剑来没有说出来。一来是张小卒安然无事,二来是这般稀里糊涂的讲出来,怕是要挨戚哟哟的拳头。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如此恶性的杀人事件极容易引起恐慌,所以务必请赵捕头多多用心,尽早缉拿真凶,安抚百姓情绪。”戚哟哟道。

“破案缉凶是卑职的职责,自不敢怠慢行事。若大小姐没有其他事吩咐,卑职这就回去了。”赵刚道。

“回吧。”戚哟哟道。

“卑职告退。”赵刚拱拱手告一声退,转身就走。

约莫走了十余步,戚哟哟突然开口道:“回去好好侦办你的凶杀案,少掺和一些勾心斗角的杂事。”

赵刚闻言身子猛地一颤,急忙停住脚步,回身叩首,道:“卑职遵命!”

“回去知道怎么说吗?”戚哟哟问道。

“跟丢了。”赵刚道。

“去吧。”戚哟哟摆摆手。

望着赵刚和他四个属下离去的背影,侍女冬梅不解问道:“小姐,他话里话外毫无破绽,你是怎么察觉到他身份有异的?”

“北八城的捕快,何时有那么大的能量,能一路追我们到这里?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出,肯定有人给他提供消息。”戚哟哟道。

“小姐怎么不问他受谁指使?”冬梅问道。

“他就是个捕快头子,能知道多少?问也白问。”戚哟哟道。

张小卒站在不远处,听得稀里糊涂,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嘟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得脑仁疼。”

戚哟哟望向雁城方向,喃喃苦笑道:“看来城主府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注视着啊。父亲,大哥二哥,你们一定要一千一万个小心,切莫着了别人的阴招。瞎伯后半夜被父亲急招去,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雁城将乱

“就是这个山洞吗?”戚哟哟指着前面幽黑的洞口向张小卒问道。

张小卒扫了眼河床上他烤蛇肉留下的灰烬,点头道:“嗯,就是这个山洞。”

望着洞口,张小卒只觉头皮发麻,汗毛倒竖,黑暗中的死寂与孤独感笼上心头,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豆大的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滑落。

“你怎么了?”戚哟哟第一个察觉到张小卒的异样,忙问道。

“卒子,你怎么了?!”牛大娃一把扶住张小卒颤抖不止的身体,急切问道。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身体不颤抖,可是他的声音依然带着颤音,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害怕这个山洞。”

“山洞里有危险?”戚哟哟问道。

“没有,很安全。”张小卒回道,“我害怕的是山洞里的无边黑暗、死寂和孤独,我差一点死在里面。”

“小兄弟,可以理解。”一个黑俊汉子上前拍了一巴掌张小卒的肩膀,苦笑道:“小黑屋禁闭是我们军营里最恐怖的惩罚,短短三天时间就能把一个熊一样壮的汉子折磨得涕泪横流,像个奶娃子。听说你在这山洞里摸黑走了七到十天的时间,佩服佩服。”

“小兄弟,好样的。”又有一个汉子朝张小卒竖起大拇指。

“别怕,这次咱们有火把,还有同伴聊天,不会感觉到黑暗、死寂和孤独。”黑俊汉子拍拍张小卒的肩膀安慰道。

“嗯。”张小卒点点头,不停地深呼吸,调整身体状态。

随着戚哟哟一声令下,三十人分成六个小组,每五人一组,每个小组配备一个火把,前后间隔十步距离,按照小组编号依次进入山洞。

张小卒、牛大娃、周剑来和刚才安慰张小卒的两个汉子分在第一组,在最前面领队。

黑俊汉子名叫赵全,另一个方脸汉子名叫瞿凯。

有火把照明,且山洞还算宽敞,一行人行径速度很快。

虽然如赵全所说,有火把照明,还有伙伴陪聊,不会感到黑暗、死寂和孤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处在狭窄昏暗空间所造成的压抑感逐渐笼上心头,让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休息。”当第一个火把快要燃尽时,戚哟哟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五人一组席地而坐,拿出干粮和水补充体力。

……

“听说了没有,咱们雁城的天井已经枯竭了一个多月了。”

“怎么可能?这一个月官家每天都在发放清水,若是天井枯竭,发放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据说是官家在天井枯竭前囤的水。你没有发现吗?这一个月官家发放的清水越来越少了。”

“好像真是如此。”

“肯定是天井枯竭了。听说权贵豪门们已经开始收拾家当,准备卷铺盖跑人了。”

“往哪里跑啊?”

“往北跑啊。”

“啊,北边不是有大牙狗在闹吗?若是路上碰见大牙狗,岂不是自寻死路?”

“屁的大牙狗,都是权贵豪门们释放出来的假消息,专门用来迷惑咱们穷老百姓的,他们怕咱们和他们一起跑,到时候引起骚乱,惹怒官家,官家把城门一关,谁都跑不了。”

“不管真假,咱也回去收拾收拾,若是权贵豪门们真的跑,咱们就跟着一起跑。”

最近两天,雁城南北外城都在议论着类似的话题,搞得人心惶惶,寝食难安。

中央城,城主府内,城主戚无为寒着脸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把书桌上的书卷震落一地。

他的部署只差一点就完成了,但天井枯竭的消息竟然被提前一步放了出去,并且还夸大其词,妖言惑众,有意要把雁城搞乱。他知道是谁干的,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遂而气怒难平。

一位容貌美丽的妇人莞尔一笑,把戚无为拍落的书卷一一拾起,在书桌上放好,然后伸手轻抚戚无为的胸口,劝慰道:“都是预料中的事,有什么好气的?”

“老子气他们为了争权夺势,竟然不顾南境生死存亡,视千千万百姓生命如儿戏。”戚无为恨声道。

“南边的起义之师已经连破十城,再有两城就攻打到咱们雁城城下了。按理说东王城和西王城应该向咱们求救才是,可是两城至今一点动静没有。依我看,多半已经和起义之师勾起在一起,随时准备开门恭迎他们进城了。”美妇人说道。

“有人想抢苏家的江山啊!”戚无为叹道,“也不知是前朝旧主,还是哪家宗室豪门?东南西北,只有北疆的局势在可控范围内,东西两边和咱们南境的局势差不多,动荡不安,局面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塌。”

“那是,北疆有我师父张屠夫坐镇,谁敢造次?”美妇人神色傲然道。

“张屠夫,老了啊!能挡一时,怕是当不了大势啊!”戚无为叹道。



“得好好谢谢人家。”牛大娃感激道。

“嗯,等回白云城后,我当登门拜谢。”张小卒点头道。

“后来呢?”牛大娃追问道。

“后来白云城第一奇才苏谋找到了躲在溶洞里的我们,齐姑娘背着昏迷不醒的我跟着他们想离开黑森林,孰料半路遭到大牙狗偷袭,好在我及时醒来,一口气杀了几十个大牙狗,把大牙狗杀退了。哪知大牙狗退了后,苏谋和秦大姑娘突然发难,逼我加入城主府为他们卖命。我的脾气你最清楚,吃软不吃硬,他们越是强逼,我越是不答应。哼,二人恼羞成怒,要废了我。结果一头巨大的黑色巨猿从天而降,一巴掌将那白云城第一奇才苏谋拍进土里,然后我被黑巨猿掳走了,算是变相救了我一命。”张小卒简单叙述道。

说完扭头看向身旁的周剑来,道:“周大哥,抱歉,之前我对你有所隐瞒,我和秦大姑娘之间的矛盾很深,苏谋之所以会为难我这个无名小卒,都是秦大姑娘授意的。”

“——”周剑来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之前他问张小卒,苏谋为什么会为难于他,张小卒支吾着没有回答,他还以为是张小卒嫌丢人而羞于启齿,现在听完张小卒的讲述他才明白过来,张小卒之所以不说是因为顾忌他和秦心如的关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找到水源

“夫君,你且安心坐守家中,我立刻带人去救空儿。”美妇人主动请缨道。

戚无为紧皱眉头,沉吟不语,脸上满是担心之色。

美妇人劝慰道:“夫君,你也无需太过担心,空儿有瞎伯的一式神通保命,只要不是被星辰境大能追杀,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砰。

戚无为一巴掌怕在书桌上,拧着眉毛叫道:“我是担心他吗?我是担心哟哟。哟哟也去了百荒山,那混小子往哪里逃不行,偏偏往百荒山跑,若是把危险带给哟哟,回来老子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美妇人一头黑线,好气又好笑道:“别人家都是把儿子当宝贝疙瘩,把闺女当臭狗屎,你倒好,完全反了过来。戚无为先生,我必须严肃郑重地提醒你,儿子也是亲生的。”

“你先退下吧。有事随时来禀报。”戚无为支退下属,然后握住美妇人一双小手,柔声道:“清儿,且小心着点,我怀疑是某些人勾结大牙狗对空儿动的手。他们极可能会以空儿为诱饵,正摆好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怎么?怀疑本夫人的实力?”美妇人眼皮一抬,挑眉道:“信不信三招之内就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咳咳——”戚无为闻言当即一脑门黑线,顾左右而言他道:“早去早回。”

不是他不愿意和女人一般计较,而是他知道自己真的有可能会被眼前这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柔妇人摁在地上摩擦。心里头发虚,自然不敢搭茬。

万秋清,张屠夫的关门弟子。

她的这个身份鲜有人知,因为张屠夫从未对外透露过他有这么一位关门弟子,而她也从未拿师父张屠夫的身份显摆过。

十年前她的修为就已经踏入海之境九重天,成就半步大能,而这十年时间她的修炼一直未曾懈怠,虽说还未突破桎梏,踏入星辰境,成就星辰大能,但恐怕已经相差不远。

十年前戚无为就已经不是万秋清的对手,而这十年他又一直心系雁城的大小事宜,懈怠了修炼,就更不是万秋清的对手了。

所以说三招之内把他摁在地上摩擦,可不是万秋清随便说说的玩笑话。

“夫人,我怎么从你眼睛里看到了兴奋的神采?”戚无为讶然道。

“有吗?肯定是你眼花了?打打杀杀的事奴家向来讨厌,怎么会兴奋呢?”万秋清眨眨眼睛一脸无辜道,然后把手从戚无为手里抽回,道:“夫君若无其他事宜交代,奴家这就回房间准备一下,抓紧时间出发。”

“好,你去吧。”戚无为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万事三思而后行,万万小心。”

“嗯,奴家谨记。”万秋清使劲点了下头,朝戚无为盈盈拜别,然后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夫人,你为何踮着脚尖走路,好似很开心的样子?”戚无为望着万秋清边走边跳的小脚,眼角抑不住直抽。

“哦,我站久了,脚后跟有点疼。”万秋清搪塞道。

望着万秋清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戚无为心中抑不住长叹一声,心知这些年的平淡生活着实把自己这位夫人憋坏了。她本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星辰,在即将冉冉升起绽放光芒之精彩时刻,却为了他的远大前程甘愿自掩光芒,化为一粒凡尘,过起相夫教子的生活。

戚无为满心愧疚,自觉亏欠爱人太多太多,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

四月三十。大约上午十一时。

今天是张小卒等三十人进入山洞寻找水源的第四天,他们每天走十个时辰睡两个时辰,因为有火把照明,且每个人修为都不俗,所以行径速度很快。

不过虽然有火把照明,还有人可以聊天排解孤独感,但每个人的呼吸声仍然逐渐粗重起来,因为黑暗、死寂、孤独和压抑,依然在慢慢侵蚀着每个人的内心。

有过一次全黑经历的张小卒,和经受过小黑屋洗礼的赵全等人,情况要明显好许多。

所有人看张小卒的眼神里,都抑不住露出敬佩之色,他们无法想象张小卒一个人,在没有火把,没有吃喝,被无边的黑暗、死寂和孤独所包围的情况下,是怎么活着走出这个山洞的。

“小卒,有没有兴趣来军营玩玩?”赵全见才心痒,琢磨着能不能把张小卒这个人才招揽到军营里。

张小卒皱眉沉吟片刻,问道:“赵大哥,有专门杀大牙狗的兵种吗?我不想当守城军,我想当那种能够主动出击,与大牙狗不死不休的兵。”

“我也想。”牛大娃附声道。

周剑来闻言不禁瞪眼,他一半大寇团的二当家和三当家竟然要去当兵,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本想出言制止,可是想到张小卒和牛大娃的血海深仇,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想等把大牙狗驱逐出去再说吧。

赵全闻言皱眉道:“那你得去南方边境,看能不能加入黑甲军。黑甲军负责镇守边境,天天与大牙狗争斗不休。”

“我要加入黑甲军。”张小卒斩钉截铁道。

“我也去。”牛大娃跟着说道。

赵全道:“黑甲军可不是想进就进的,需要通过层层筛选以及严格的身份考察才能加入。不过眼下边境战事紧急,这时候加入黑甲军应该相对容易一些。”

张小卒突然停下脚步,惊喜道:“听,流水的声音。”

赵全四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可他们驻足细听,却什么声音也没听见,不禁怀疑张小卒是不是幻听了。

张小卒一把夺过赵全手里的火把,大步往前冲去。

又往前走了约莫一百步的距离,赵全等人才刚刚听见微弱的流水声,顿时震惊于张小卒的敏锐听觉。

“当真有水!”戚哟哟高兴地难以自抑,纵身往前跑去。

当她在火把的照耀下,看到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流时,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雁城,有救了。

南境,有救了。

咕咚!

赵全一下跳进了河里,往前缓缓行走,水面逐渐没过了他的头顶。他高举双臂,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水面再次没过了他的双臂。他在以身体测量水深。

戚哟哟看见水的深度,眼睛越来越亮。

张小卒却没敢靠近河流,因为他知道这条地下河是和寒潭底相通的,也就是说那个头发像触手一样的怪物是有可能来到这里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一想到那只女鬼,张小卒心里就瘆得慌,只觉尾椎骨升起一股寒气,顺着背脊往上窜。他忙大声朝水里的赵全提醒道:“赵大哥,小心点,当心有女鬼!”

“哈哈——”赵全闻言非但不怕,反而哈哈大笑,他双臂浮着水不让身子下沉或被流水冲走,向张小卒回道:“就算真有女鬼,咱们足有三十号人,还怕她不成?看我一个猛子扎进去,把女鬼给你捉出来。哈哈——”

说完他真就一个猛子往水下扎去,双脚在水面踢了个浪花,如大鱼摆尾,整个身影消失在水面上,不知游去哪里。

张小卒望着赵全的身影消失在水面上,心里抑不住生出一丝恐慌感,下意识地握紧双拳。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水面,希望赵全快点从水底浮出来。

戚哟哟被赵全的话逗得莞尔一笑,眼前静静流淌着的清澈河流,让她心情无比舒畅。自雁城天井枯竭后,水源问题就一直压在她的心口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此刻问题终于得以解决,她感觉就像从身上卸下来一座山似的,整个人感觉说不出的轻松。

“放轻松点。”她缓步走到张小卒面前,发现张小卒正绷直了身子站在那里,且双拳紧握,神情紧张,眼里有恐惧之色,才知道他是真的害怕水里有女鬼,不由地抿嘴一笑,安慰张小卒一句,然后叠手朝张小卒盈盈一拜,语气真诚道:“小女子替雁城六百三十万百姓,以及从南北逃难来的千万百姓,感谢公子赐水救命之恩。”

“姑娘此言实是折煞我也。”张小卒忙拱手回礼,道:“这水又不是我的,怎敢言赐水救命?”

戚哟哟屈身未起,保持礼姿,盈盈笑道:“这水源是公子发现的,而除了公子外又无一人知道,若公子不说,则无人可知,所以这水就是公子的。”

“早晚会有人发现的。”张小卒道。

戚哟哟摇头道:“若不是事先知道洞里有水,这条山洞我能坚持走一半就不错了,换成普通人怕是连三分之一都走不到就吓得退出去了。能走完这条山洞的绝非一般人,而非一般之人又怎会无聊到跑来钻山洞玩。既然没人来这里,自然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水源。再者,即便有人机缘巧合来到此处,发现水源,他也不一定会像公子这般无私,不求任何好处就把水源公之于众。”

正如周剑来在得知张小卒真的知道水源后的反应,骂张小卒白痴,知道哪里有水源还拼死拼活打个屁的擂台,随便找个有钱人把消息一卖,最少百万两起步。

戚哟哟觉得周剑来说的数字太保守了,如果把水源消息拿到雁城的中心城拍卖场去拍卖,绝对能让雁城三大势力争的头破血流,最终拍出一个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天价。

所以对张小卒能无私贡献出水源信息这一点,戚哟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而且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戚哟哟发现张小卒不是傻的不知道水源的价值,而是他心地纯良,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即便周剑来曾提醒过他水源的价值,他也没动一点私欲,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

张小卒听完戚哟哟的分析,抑不住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如戚哟哟所说,普通人走不完这条山洞,而有能力走完这条山洞的人又不会闲得来钻山洞玩。没人来,又怎能发现此处水源。

“这一拜公子受之无愧。”戚哟哟盈盈下拜,给予张小卒最高礼节。

“那啥,你俩就别瞎客气了,赶紧过来喝两口解解渴。这水又清又甜,比大井里的水都好喝。”牛大娃蹲在水边吆喝声,用手捧着水喝了几口觉得不过瘾,干脆跪在地上,撅起屁股,把嘴伸进水面,咕咕咕牛饮起来。

原本瞿凯等二十多个汉子都一溜边地蹲在水边,因为碍于戚哟哟这位美女领导在面前,所以全都装模作样,斯斯文文地拿手捧水喝,可牛大娃的牛饮声一下把他们强压住的饥渴感勾了出来,哪还顾得上斯文不斯文,一个个都撅起屁股把嘴伸进了水里。更有甚至,直接把整个脑袋扎进了水里。

戚哟哟领着梅兰竹菊去往上游位置,她可不想喝一群糙老爷们的漱口水。

赵全在水里游来游去,时而又扎猛子下去,折腾了好一会才爬上岸,向戚哟哟禀报道:“水面宽六丈七尺,最深处深三丈二尺,水往那边流进了地下河道,我们可以把那个洞口堵住,让水顺着这条山洞流出去。”

张小卒这才知道,原来他在水里折腾这么久,是在测量河道数据。

“依你推断,如若截流,水从这里流出洞口需要多长时间?”戚哟哟拿手抄水,喝了两口润润喉咙,然后问赵全。

赵全微皱眉头,掐着手指默算了会,道:“最少需要十天时间。”

“这么久?”戚哟哟颇感诧异。因为她们只用了四天时间就到了这里,并且每天还睡两个时辰,所以她觉得只要五六天的时间,水就能流出洞口。

赵全知道戚哟哟心中所想,解释道:“大小姐,咱们有火把照明,行径速度极快,差不多是这水流速度的三倍。再者,这条山洞是一条斜向上的缓坡道,水流速度慢,还要爬坡,十天时间能流出洞口已经算快的了。”

戚哟哟双手捧水,快速喝了几大口,站起身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洗漱时间。一刻钟后过来领任务。”

说完,领着梅兰竹菊往远处走去,拐过一个弯道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再三确认戚哟哟的身影确实已经消失在视线里,赵全立刻扯着嗓子狼嚎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吼道:“兄弟们,抓紧时间,大小姐给了一刻钟的自由时间。娘希匹的,快他娘的一年没洗澡了,每个月只有半盆馊水擦擦身子,身子早就捂臭了,今天可得痛快洗一洗。”

“哦——”一群老爷们顿时放飞自我,三两下脱了个精光,扑通扑通,下饺子般跳进水里。

山洞深处,戚哟哟和四侍女虽然避开了视线,可赵全等人的狼嚎声全都听得清楚。

“小姐,你怎么能让他们下水洗澡呢?虽然说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可若传出去,总归是好说不好听。”侍女春兰一脸臊红道。

戚哟哟白嫩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在火把的照耀下,就如那熟透的水蜜桃,马上要滴出蜜汁来。显然,她内心也是羞臊的。不过她嘴上说道:“将士们为我奔波卖命,我总不能亏待了他们。自闹旱灾开始,军营里就开始限水,他们整日汗流浃背的训练,一天下来能有一把湿毛巾擦擦身子都是奢求。你们刚才是没注意到他们看到赵全下水时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一颗心早就飞进水里了。可是他们依然谨记军规军纪,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曾下水半步。将士是好将士,作为他们的临时军官,我不能亏待了他们。水在那里源源不断地流淌,何不让他们洗个痛快?”

“再者——”戚哟哟忽地皱起眉头,“这四天一路走来,咱们每个人心里都被沉闷压抑笼罩着,情绪正在一点点浮躁,愈演愈烈,若得不到及时疏通,人早晚会被憋坏。所以正好让他们下去洗个冷水澡,放松心情,平息浮躁的情绪。”

“小姐,你若是男儿身,定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大元帅!”侍女夏竹一脸崇拜地看着戚哟哟,“为帅者,需得人心,小姐处处为将士着想,那必是将士一心,所向无敌。”

戚哟哟目光突然变得深邃,勾起嘴角笑道:“谁说女儿身就不能成为一方统帅?男人能纵横沙场,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女人一样可以做到。”

“咱家小姐自是不差的。”侍女秋菊抿嘴笑道。

“哎——”侍女春兰幽幽叹了口气,道:“打打杀杀,实是无趣的很。”

“切!”侍女冬梅撇嘴讥诮道:“某人嘴上说不喜欢,可身体却实诚的很,打杀起来比老爷们还凶。”

张小卒蹲在岸边,望着一群老爷们在水里畅快的扑腾,抑不住心痒难耐,好想纵身一跃扎进水里,可想到寒潭水底的那个女鬼,他心里就抑不住发毛,不敢下去。

哗啦——

张小卒蹲在水边,双手捧起水往脸上泼,连泼十余下,只觉神清气爽。就在他又一次想捧水时,猛然间看到一张脸孔从水底慢慢浮了出来。

张小卒心里本就绷着一根弦,骤然间看到水底浮出一张脸孔,当即吓得浑身炸毛,嘴里啊的一声大叫,同时一拳砸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锐气

砰!

张小卒这一拳虽是惊慌间的仓促一拳,但也使出了七成力,拳头携万斤之力轰在水面上,直接把水面炸开了。

一抹殷红在水中迅速扩散开来。

咕咕噜——

哗啦!

只见牛大娃吐着气泡,从张小卒面前不远处的水面窜了出来,两个鼻孔往外窜血。

“哎哟!狗娘养的张小卒,你想一拳打爆老子的脑袋吗?!”牛大娃甫一窜出水面,就吃疼大叫,捂着鼻子冲张小卒跳脚大骂。

“狗日的牛大娃——”张小卒亦是站在岸边指着牛大娃跳脚大骂,“要不是老子收手及时,你的脑袋已经开花了。”

张小卒气得脸色铁青,撕了牛大娃的心都有。

刚才那张从水底浮出的脸孔并不是女鬼的,而是牛大娃潜入水底,仰着脸从水底冒出来,有意捉弄吓唬他。他是真被吓到了,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收力,否则携万斤之力的拳头轰在牛大娃脸上,可就不是鼻孔窜血这么简单了。

“狗日的,你什么时候变成老鼠胆了?咱们这么多人,你怕个锤子啊。”牛大娃骂骂咧咧道。

“怎么样,鼻梁没断吧?”张小卒没搭茬,顾左右而言他。

牛大娃咧着嘴轻轻揉了揉鼻梁,回道:“没事。”

“小卒兄弟,你这样不行。”赵全游了过来,双手扒着岸边,身子趴在水里,仰头冲张小卒说道:“由你的反应可以看出,那个不知是鬼修还是女鬼的东西,给你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你害怕的不敢下水。如若你不能克服它,你的心理阴影会越来越大,对水的恐惧感越来越强,发展到最后,你可能连用水盆洗脸洗头都害怕。”

周剑来也游了过来,神色严肃道:“它会逐渐演变成你的心魔,严重阻碍你的修炼,甚至可能让你走火入魔。对咱们修者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心魔。像那些海之境九重天的半步大能,在冲破桎梏往星辰境冲击时,大多都是败在心魔上。咱们修者,逆天而行,与天争雄,与天争命,无非就在一个‘争’字上,而一口心气若是弱下去,那还争个什么?”

赵全和周剑来的话如暮鼓晨钟,让张小卒心中突然明悟了许多道理。

一个“争”字,让他醍醐灌顶。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黑巨猿的身影,于万丈高空与火鸟搏斗。难道它不怕失手跌落,摔下万丈高空摔成肉泥吗?

它掏出火鸟的妖丹,一口吞下。难道它不怕吸收不了,反遭烈火吞噬吗?

它肯定是怕的。

可它为什么还要一往无前?

无非就是一个“争”字,与天争锋,无惧生死。

张小卒自修炼至今一个月有余,全靠自己摸索以及黑巨猿的“特殊照顾”,如瞎子过河一般,摸索前行。而赵全和周剑来的及时提醒,就如在他前行的道路上点燃了一盏明灯,指引他走向正确的道路,不要掉进无尽深渊里。

“多谢赵大哥和周大哥点醒,否则小弟必将坠入迷途。”张小卒朝赵全和周剑来躬身行礼,发自肺腑地感激。

说完他猛地挺起胸膛,展开身躯,不再畏畏缩缩,目光灼灼地盯着流淌的河流,语气铿锵道:“区区水流,吾何惧之?区区女鬼,吾当斩之而后快!”

周剑来盯着张小卒,只觉强小卒好似冲破了一道枷锁,整个人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在此之前的张小卒,总给人一种平淡无奇的感觉,尽管知道他天赋惊人,战力强悍,可总感觉少点什么,现在周剑来知道他少了什么了,他少了一股锐利之气,不是咄咄逼人的那种锐利,而是与天争锋的锐气。

此时此刻,张小卒有了这股与天争锋的锐气,给人外表上的感觉好像一下精神了许多。

张小卒脱掉衣服,浑身狰狞的疤痕在火把的照耀下呈现在众人眼前。除了周剑来外,所有人无不到吸一口冷气。他们这才想起第一天进山洞时,张小卒讲述他在黑森林里的经历时,曾说过一句话,他差点被一个大牙首领活剐了。当时听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地以为张小卒的话有夸张之嫌,直至此刻看到张小卒满身蛛网般的狰狞疤痕,他们才知张小卒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他真的差点被活剐了。

“干!”赵全突然拍打水面怒骂了声,望着张小卒的满身疤痕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脸羡慕之色,恨恨道:“老子入伍已经十年之久,也曾真刀真枪打过几场硬仗,身上留下五道疤,老子在新兵蛋子面吹嘘了好几年,可与你们三个毛头小子一比,老子简直无地自容。”

张小卒撇嘴到道:“满身是疤有什么好的?”

“你懂什么?”赵全瞪眼道,“对我们军人来说,伤疤就是荣耀,当兵的身上没块疤,你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咕咚!

张小卒平地跃起,一头扎进河里。他一口气潜到河底,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河水很深,火把的光透不到河底,所以入目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女鬼。

虽然客服了心理障碍,可睁眼没看到女鬼,还是让张小卒抑不住长舒一口气。他在水底吐尽胸中浊气,然后双手划水,快速往水面浮去。

然而在他即将浮出水面之际,他的眼角余光猛然间扫到一张苍白但漂亮至极的脸庞,那乌黑的头发正随着流水飘动,那空洞无神的眼睛正盯着他,那眉心之间有一道竖直裂开的缝隙,犹如一只竖眼,但里面是空的,好似少了一颗眼球。

哗!

张小卒上浮的速度很快,当他眼角余光扫到苍白脸庞时,没来得及停止就已经窜出水面。他甫一出水面,气都没喘一口就猛地扎回水下,目光快速地四下寻找,但是并没有看见苍白面庞。

“难道是幻觉了?”张小卒重新浮出水面,心里不确定地嘀咕道。

“时间到,赶紧上岸穿衣服。”赵全突然大声吆喝道,打断了张小卒的思绪。

“干!”张小卒大叫一声,他才刚刚下水,还没来得及洗呢,忙双手并用搓身体,再无心思寻思女鬼的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没开玩笑

赵全等汉子从水里出来后,都感觉身上轻了好几斤。军营限水,他们已经近乎一年没有痛快洗一次澡,而他们每天不是执行任务,就是进行高强度训练,摸爬滚打、汗流浃背,虽说每半个月可得小半盆水擦洗身体,可哪能擦得干净,刚把身子湿透水就差不多没了。

这一年下来,可想而知身上积攒了多少污垢。此番一通猛搓,一个个把自己搓得跟红皮猪似的,几乎是搓掉一层油皮,由水里出来后只感觉浑身舒畅,好似是重活一世。

相较于赵全等汉子,张小卒、周剑来和牛大娃并无那么强烈的感觉,只是感觉洗了个痛快的冷水澡,因为他们三个不是刚洗过澡,就是在昏迷状态时被药童把身体擦得干干净净。

待所有人都穿戴整齐,赵全去把戚哟哟请了回来。

戚哟哟脸颊上尚有一抹浅浅红云未退去,火光照耀下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梅兰竹菊四侍女脸上多少也都带着一点羞臊之色,白里透粉,粉里透红的,让一帮老爷们大饱眼福。

戚哟哟神情严肃,凤眼里目光冷峻,扫视着赵全等人的脸庞,张口道:“你们都是天字营的精英,忠于雁城,忠于南境,忠于大禹帝国,忠心无二,百死无悔。我戚哟哟虽是一介女流,但此生最羡慕的莫不是军中男儿,最敬佩的亦是军中男儿。帝国之繁荣昌盛,百姓之安居乐业,皆是我军中男儿在负重前行。你们默默付出,不求回报,是那天下间最可爱,亦是最可敬的人。戚哟哟能与你们并肩而行,倍感荣幸。”

戚哟哟字字铿锵,虽无华丽辞藻,可每一句都说进了赵全等人的心坎里,引起他们内心的共鸣。没看他们的腰杆越挺越直,下巴越抬越高,眼神越来越坚定?

“旱灾荼毒,百姓流离失所,此乃天灾,为人力不能抗拒,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戚哟哟接着说道,“可是南边的大牙狗乘天灾之机,侵我南境疆域,欲造人祸,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赵全等人怒吼道。

“已有人想借机挑战皇权,愚弄受灾百姓,向大禹皇权发起挑战。战乱起,苦的是谁?苦的是天下百姓。可是这些人为了他们的权利私欲,无视百姓之疾苦,藐视百姓之生死,一心想把南境百姓推入战争这座恐怖战车的车轮下,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雁城在,大牙狗必不敢猖狂。雁城在,权利熏心之徒当投鼠忌器。所以,雁城安,则南境安。雁城危,则南境危。而雁城之安危,全系于这一处水源。现在,小女子想和诸位并肩而战,守水源护南境安危,诸位可愿意?”

“愿听姑娘号令,一往无前!”赵全右手握拳,捶打在左边胸口上。

“愿听姑娘号令,一往无前!”瞿凯等二十一人跟着喊道。右拳握拳,捶打在左边胸口上,以此表明他们誓死之心。

“赵全,你领十一人,给你们两天时间,回到雁城把寻到水源的消息亲自告知城主大人。任务艰巨,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完成!”戚哟哟发号施令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赵全领命。

戚哟哟又叮嘱道:“记住,出了洞口,先在泥土里打几个滚,把你们身体弄脏弄乱,以防有心人根据你们身上的蛛丝马迹推断出这里有水源。另外,出去后你们四人一组分成三组,走不同的路线回城。路上若遭遇意外状况,一定要随机应变,切勿蛮横行事。若遇到强行阻拦,又无法摆脱,可先斩后奏。最后一点,南境虽重,但你们的生命同样重要,但凡条件允许,都要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安全。”

“百死不悔!”众人吼道。

戚哟哟点点头,看向赵全,命令道:“赵全,点人。”

赵全跨步出列,喊道:“韦统刚,曹志峰,马明仁,刘志——”

“出列!”

他依次点了十一个人的名字,由戚哟哟事无巨细地叮嘱,他能感受到任务的艰巨,所以他挑选的十一人都是战力稍强,头脑灵活,懂得随机应变的。

“出发!”戚哟哟一声令下。

“是。”赵全领队离去。

因为时间紧急,十二人展开身法,身影瞬间消失在山洞深处。好在用的是军中特制火把,明火被风吹灭,暗火也能照出十步之远。

戚哟哟看向剩下的人,脸蛋上突然浮起两朵红云,道:“瞿凯,你领着剩下的人去一公里外警戒,没有我的允许,绝对绝对绝对不允许靠近半步,否则杀无赦!”

梅兰竹菊四侍女全都抿嘴而笑,脸颊泛红,羞臊地低下脑袋。

瞿凯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戚哟哟话里的意思。因为戚哟哟的话语虽狠,可却没了先前的坚定与铿锵,好似底气不足一般。

好在他不是榆木脑袋,当看到戚哟哟飞起红霞的脸颊,羞臊的表情,局促扭捏的神态,再听到身旁不远处的流水声,忽然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位戚大小姐想下河洗漱,但是不好意思明说,只好以命令的方式支开他们。

“是!”明白过来的瞿凯忙大声领命,然后赶鸭子一般把剩下的人统统赶走,尤其是张小卒三人,成了他的重点盯防对象,因为对其他人他都熟悉了解,知道他们肯定不会违抗命令,但张小卒这三个小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戚大小姐又漂亮的让人想犯罪,保不准他们会禁不住内心的躁动,干点啥偷鸡摸狗的事出来。

张小卒一步三回头,看得戚哟哟五女直瞪眼珠子,还以为他心里有什么龌龊想法。

“小心点,水里可能有女鬼!”在即将走出火把的照耀范围时,张小卒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担忧,再次回头看向戚哟哟五女,好心提醒道。

“滚!”戚哟哟黑脸吼道。

她以为张小卒有意捉弄于她,气得牙根痒痒,眼角直抽,差点没忍住扑过去给张小卒来一套组合拳。

“靠,小子,没看出来,可以啊。”瞿凯抽着眼角,扬起巴掌给张小卒的后脑勺来了一下,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边硬拥着他往前走边玩笑道:“雁城的第一美人你都敢调戏,小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调戏?”张小卒眼珠子一瞪,忙为自己辩解道:“我没开玩笑。”

“得了吧。”瞿凯斜了他一眼,道:“老哥我可是过来人,你这种昏招老哥我十年前就用过了。招是好招,只可惜你用错了对象。

戚小姐和其他人家的大小姐可不一样,她自小基本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六岁就开始在青训营里和小兵嘎子们一起接受训练,吃尽了苦头,可她从未退却半步。或许正如她刚才所说,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军营,喜欢军旅生活,喜欢军人的使命和荣耀。

若不是城主夫人极力反对她像个假小子一样在军营里和一帮糙老爷们混在一起,强行把她拽回家,她恐怕现在已经是少校军衔了。

所以你想拿吓唬小姑娘的把戏吓唬她,在她看来定是幼稚无比。”

张小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嘟囔道:“难怪这么暴力,一言不合就动手。”

听着张小卒等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戚哟哟不由地长舒一口气,向春兰和夏竹吩咐道:“春兰、夏竹,你们两个到远处警戒,一刻钟后秋菊和冬梅去和你们换班。”

“是。”春兰和夏竹领命离去。

待春兰和夏竹到达警戒位置,并传回安全的讯号,秋菊和冬梅立刻上前给戚哟哟宽衣解带。

第一百二十章 女鬼作怪

戚哟哟的身材和她的容貌一样精致,肤白如雪,前凸后翘,腰细腿长,只可惜一道七寸多长,小拇指粗细,斜跨双胸的狰狞疤痕,将这具本应该完美无瑕的胴体破坏殆尽。

戚哟哟的指肚从疤痕上轻轻抚过,感受着疤痕的狰狞,脸上不禁浮出淡淡的哀伤。女人天性爱美,她内心虽坚强如男子,可总归是个女人,摆脱不了女人的天性。

这道疤虽藏在私密部位,不会被旁人看见,可它必须要面对一个男人,一个携手共度一生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疤痕是荣耀,而女人身上的疤痕只会是丑陋的疤痕。

没有男人喜欢在他的女人身上看到狰狞疤痕,更别说是斜跨在双胸上的狰狞疤痕。面对如此疤痕,怕是什么兴趣都没有了。

戚哟哟心中哀叹,神色落寞。

“与其遭人嫌弃,甚至被人一封休书逐出家门,那不嫁便是。”戚哟哟突然抿嘴一笑,拂去心中忧伤和烦闷,一头扎进清凉的河水中。

她手里攥着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珠子在水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一臂方圆的水域。

“小姐,慢点。”秋菊和冬梅见自家小姐潜入水里,忙跟了上去。

可戚哟哟水性极好,在水里游得极快,眨眼间就不知道潜到哪里去了。

秋菊和冬梅在水下没有找到戚哟哟,只能无奈地浮上水面,等待戚哟哟气尽了自己从水里出来。好在她们知道戚哟哟的水性,所以并不是太担心。

戚哟哟捏着夜明珠照明,一路往河中央的深水区潜去,想要确认一下赵全搜集的数据是否正确,同时观察一下水底的地形,为等一会的截流工作做准备。

她很快就潜到河底最深处,发现如赵全所说,河底都是沙子。她让身体尽量贴着河底,左手往沙子里插进去,想试试沙子的厚度。发现沙层只有半个手掌厚,沙子下面是坚硬的泥土和石头。

这一发现让她心里抑不住高兴,沙层浅、河床硬,对截流有很大帮助。

突然,她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以为是秋菊和冬梅跟着潜了下来,和她打招呼。

戚哟哟双手在沙床上一拨,让身体翻转过来,仰面朝上。一张惨白的脸颊猛然跃入戚哟哟的视线,这张脸与她的脸仅有二十公分之距,几乎快要贴到她脸上了。而这张脸的身体已经和她的身体帖在了一起。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炸毛。

咕噜噜——

这一转身吓得戚哟哟近乎魂魄离体,胸腔里的空气一下吐了出来,连呛好几大口水。

她伸出手想要把惨白脸颊推开,同时两只脚猛地蹬击河底,想要从冰冷身躯下面移开,可是她惊恐发现四肢以及整个身体都被紧紧缠住了,那乌黑的头发就像触手一般,她越是挣扎捆绑的就越紧。更可怕的是,她的真元力甫一施展出来,就会被紧密缠裹在她身体上的黑发吸收,让她完全发挥不出真元力的威力。

咕噜噜——

极度惊吓惊恐下,戚哟哟胸腔里本就剩余不多的气已然消耗殆尽,大量气泡从她嘴里吐出,大口大口河水往她嘴里灌进去。

突然,惨白的脸颊往下一探,冰凉但柔软的嘴唇吻上了戚哟哟的红唇,一股清香钻进了戚哟哟的鼻腔和口腔。

戚哟哟身体如触电般猛的一颤,只觉浑身力气如泄洪般往女鬼的嘴里涌去,就连丹田里的真元力都开始被大力撕扯,也要被女鬼吸走。

戚哟哟魂飞天外,这才知道张小卒最后那一句,并非是有意捉弄于她,而是在好意提醒她。她后悔没有听张小卒的警告,甚至还在心里暗笑张小卒胆小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也痛恨张小卒为什么不能做出严肃认真的警告,若是他这么做了,她或许会认真对待也说不定。

可惜不管是后悔还是痛恨,都已经晚了。

秋菊和冬梅正浮在水面上等戚哟哟自己上来,突然发现一处水面不停地往外冒出大量气泡,顿时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一头扎进水里,往气泡冒出的地方潜去。

然而刚往下潜了一小段距离,她们就吓得魂飞天外,因为水里全是如墨一般黑的头发,直接缠上了她们的身体。想要挣脱,却被黑发紧紧缠裹,和戚哟哟的遭遇相同。

冬梅急中生智,使出浑身力气一脚踹在秋菊身上,因为距离水面很近,秋菊被她一脚踹出了水面,可缠裹她身体的头发瞬间传来一股极大的拉扯力,把她往水里拽去。

“救命!水中有鬼!”秋菊仓促间只来得及喊了一句。

秋菊的喊声极其尖锐和惊恐,远处警戒的春兰和夏竹闻声立刻跑了过来。二人目光甫一碰触到水面,顿时头皮发麻,冒起一身鸡皮疙瘩,只见整个水面已经被头发完全覆盖。

“小姐!”

“秋菊!”

“冬梅!”

“小姐!”

春兰和夏竹大声呼唤,但得不到一丁点回应。

春兰在腰间一拍一抽,一根软鞭被她抽了出来,她挥鞭往水面抽去,鞭稍拍击水面,卷起胳膊粗的一缕黑发,她猛地拉拽,可脚下一个踉跄,反而差点被黑发拽进水里。

春兰脚下一跺,半只脚踏进地面,稳住身体,并向夏竹吼道:“快去求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激斗女鬼

当张小卒等人听见夏竹的呼救赶到河边时,春兰正在苦苦支撑。

她双手抓着鞭子,上身后仰,双脚蹬着地面,整个身体呈拔河状,正在拼尽全力把黑发往岸上拉拽。

可是她明显不是黑发的对手,她膝盖以下的部位已经陷进了地面,身后有一道半丈长的深沟,是她的双脚蹬着地面,在地上硬划出来的。

她的身体还在被黑发拽得一点一点前移,距离水边只有半步的距离,眼看就要被拽进河里。

夏竹惊叫着扑过去抓住鞭身,帮助春兰一起拉拽。

张小卒等人甫一到达近前,看到那铺满水面的黑色长发,无不惊悚的汗毛炸起,尾椎骨直往上窜寒气。

“大小姐呢?!”瞿凯没看见戚哟哟的身影,当即怒吼问道。

“被这长发妖怪拖进水底了。”夏竹带着哭腔急切答道。

“在那里!”一人指着一处水面吼道,那里有气泡从水底冒出。

“不能下水!”张小卒急切大吼。他被这触手一般的黑发缠裹过,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头发,它无比的坚韧,在水里一旦被它缠裹住,甩不开也挣不断,只能任它宰割,所以他急切地向瞿凯等人发出警告。

可是瞿凯等人全都急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警告,朝着那冒泡的水面就跳了下去。

扑通——扑通——

十个人如下饺子一般,争先跃入水中。

然而正如张小卒所料,瞿凯十人甫一入水就被黑发缠住了手脚四肢,他们立即撕扯、踢腾,并没有把黑发瞧在眼里,想着不就是区区头发吗,以自己的万斤之力以及澎湃的真元力,要挣脱黑发的束缚还不是轻而易举。可下一刻他们就神色大变,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他们这才发现黑发坚韧无比,任他们使出万斤之力也挣不断。最为恐怖的是,他们甫一调动体内真元力,想要施展出来,可真元力刚到体表还未来得及发挥威力,就被黑发给吞噬掉了。

黑发越缠越紧,越缠越多,眨眼间瞿凯十人就变成了十个蠕动的黑色人茧,被黑发拖向深水里。

“斩!”周剑来厉喝一声,剑指扫出一片剑气斩向黑色人茧,欲斩开黑发救出瞿凯十人。

噗——

剑气斩在黑发上,效果甚微,只斩断了表面一层,距破开黑茧还差得远,而且刚斩断几缕黑发,就立刻有新的黑发补充上去。

周剑来目光一凝,黑发的坚韧超出了他的预料。目光四下一扫,看到冬梅的寒梅剑正放在不远处的岸边,当即虚空一抓,喝道:“寒梅,剑来!”

寒梅剑似乎听到了周剑来的呼唤,剑身震颤,随即仓啷一声脆鸣,长剑出鞘,飞进周剑来的手中。

“斩!”周剑来手执寒梅剑,一剑斩出,空气中温度骤降,隐有雪花飘落,寒梅绽放。

噗嗤——

剑气连破四个黑茧,黑茧里的四人大喜,忙疯狂催动真元力,身体砰的一声破水而出,跃离水面。

黑发紧随他们身后,如触手一般,想把他们缠住,拽回水里。

“找死!”瞿凯怒喝一声,身体在空中打了旋,长臂一揽,把跟在身后追出来的黑发全都揽进臂弯,然后纵身跃向岸边,双脚甫一着地,双手抱着一捆比大腿还粗的黑发拧身一个背摔。

轰!

整个水面都鼓了起来,感觉水下有一个庞然大物,即将被瞿凯拽出水面。

其他三人见状,有样学样,逮住黑发跃上岸边,或摔或拽,试图把藏在水里作怪的东西拽出来。

牛大娃也扑了上去,抓住黑发帮着一起拽。几人合力,一下把黑发从水里拽出两丈多长,把沉下去的另外六个黑茧拽到了水面上。

周剑来手中寒梅剑连斩,将六个黑茧一一破开,可缠裹在里面的六个人却没能像瞿凯四人一样,乘机逃离跃出水面,他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意识。恐怖渗人的是,正有黑发顺着他们的口鼻往他们体内钻。

嗖!

张小卒飞身扑向河面,踏水而驰,手中骨刀疾斩,斩断钻往一人口鼻的黑发,然后刀身一挑,挑着那人后背把他挑离水面,甩向岸边。

张小卒速度极快,如蜻蜓点水,在水面上连点六下,依次将昏迷不醒的六人救了出来。

“呜呜——”看到六人的恐怖惨状,夏竹急得哭了,急切喊道:“快救小姐,她撑不住的。”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包括张小卒,看着那钻进六人口鼻的黑发,都不禁毛骨悚然。同时心里猛地一沉,为戚哟哟和秋菊冬梅三女担忧,她们已经被拖进水底那么长时间,怕是已经——一干人不敢往下细想。

“都他娘的没吃饭吗?!”

“给老子把这狗娘养的拉出来!”瞿凯目眦欲裂,歇斯底里地怒吼。

“啊——”众人咆哮,使出吃奶的力气。因为力量过大,脚把地面都踩踏了,半条小腿陷了进去。

哗!

水面猛地掀了起来,大量头发被拽出水面。

水底的女鬼似乎被激怒,浓密的头发在空气中盘旋飞舞,拧成胳膊粗细的一缕一缕,如毒蛇吐信般昂起前稍,随即嗖的一声射向瞿凯等人。

近乎一二百缕胳膊粗细的头发,如标枪一般,铺天盖地,瞿凯等人正在拼尽全力与黑发拔河逐力,几乎找不到闪躲的空间。

周剑来手持寒梅剑,出现在瞿凯等人面前,面对铺天盖地射来头发,扬起手中利剑。

“剑,落雷!”三个字从周剑来嘴里飘出,仿若来自九天之上的法则箴言。

轰隆!

咔嚓!

剑气激荡,缠绕着一条条淡紫色的雷电斩出。甫一碰触到那射来的头发,雷电之力爆发出来,瞬间将一缕缕头发摧为糜粉。空气中顿时爆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起!”

另一边,张小卒怒喝一声,身体腾空旋转,一记鞭腿扫在水面上。

哗啦一声巨响,水面掀起一道巨大水浪,浪头直冲洞顶,两个黑茧被涌动的水流从水底掀起。

张小卒眼疾手快,骨刀挥砍,斩断接连在黑茧上的头发,然后连踢两脚,把黑茧踢到岸上。

周剑来挥剑斩去,破开两个黑茧,秋菊和冬梅赫然躺在里面,和先前那六人一样,有黑色头发钻进了她们的口鼻和耳朵,她们眼睛紧闭,五官几乎拧到了一起,一看就知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剑,惊雷!”

周剑来微皱眉头,挥动寒梅剑朝秋菊、冬梅,以及先前那六人斩去。

“小子,住手!”瞿凯看见周剑来的动作,惊得呼吸都忘记了,急切怒吼,大声喝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鬼逃走

咔!

瞿凯的喝止并没有能够阻止周剑来,寒梅剑斩出,八道惊雷落下,每一道惊雷分别击中一个人的脚底。

与瞿凯想象的不同,雷电之力并没有对秋菊八人的身体造成杀伤,而是从他们的脚底快速地往上移动。

说也奇怪,黑色头发似乎极其惧怕雷电之力,当雷电之力往上行至八人小腹处时,黑色头发突然开始从他们的口鼻耳孔中往外退出。雷电之力往前进一寸,黑色头发就往外退一寸。直至雷电之力覆盖到八人头部,黑色头发尽数退出,大量黑血从八人的口鼻耳孔流出。

周剑来长剑一扫,雷电之力射向从八人体内退出来的黑发上,将之烧成灰烬。

嘣!嘣!嘣!

突然,瞿凯等人拉拽的黑发骤然崩断,于此同时铺盖在水面的黑发开始极快地回缩,似乎水底的女鬼感受到了危险,想要逃走。

黑发自断,一干人猝不及防,摔了个仰面朝天。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水面上的黑发尽数缩进水底。

“不好,它想逃!”瞿凯惊叫,顾不得一切,两步窜到河边一头扎进水里,想逮住逃走的女鬼。

扑通!扑通!扑通!

明知入水不是女鬼的敌手,甚至会被女鬼杀死,可瞿凯四人还是义无反顾地扎进水里。军人便是如此,为了他们守护的东西,可以悍不畏死。

春兰和夏竹也跟着扎进河里。

可惜他们晚了一步,水里已经空空如也,任他们在水中如何扑腾,甚至连一根发丝都找不见。他们想要追击,可是连女鬼是往上游还是往下游逃的都不知道。

“出来!”

“给老子滚出来!”

瞿凯等人浮在水里怒吼咆哮,各个急得眼珠子通红,似要择人而噬。他们愤怒地击打水面,搅起水浪滔天,整个河流都开始震颤翻涌起来。

“周大哥?”张小卒急切地看向周剑来,希望周剑来能有办法救回戚哟哟。

周剑来眉头深皱,知道张小卒心中所想,他没让张小卒失望,开口道:“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够寻到戚哟哟,但是能不能救下她,我也无能为力。”

张小卒闻言大喜,急切道:“至少要先寻到她。”

“好吧。”周剑来点头应了声,可如若细听他的话语,会发现他的话语里带着犹豫和挣扎的语气,似乎答应下来是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争斗。

张小卒心急如焚,并没有察觉到周剑来语气中的异样情绪。

周剑来手中寒梅剑一掷,送利剑归鞘。然后缓缓闭上眼睛,调匀气息,随即猛地睁开双眼,怒目圆睁,精光乍现,似有万道剑气自他眼中射出。凌厉凛冽的气息自他身上爆发出来,空气嗡鸣,乱流激荡,吹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剑,来!”

周剑来突然清喝一声,剑指点向戚哟哟放置衣服的位置,在她的衣服旁边静静躺着一柄墨绿剑鞘的宝剑,这是戚哟哟的佩剑。

当当当——

剑身震颤,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同于寒梅剑的乖顺,它似乎在挣扎反抗周剑来的命令。

“来!”周剑来怒目一瞪,舌绽春雷。

仓啷!

长剑出鞘,在空中盘旋一圈,嗖的一声射向周剑来。不是剑柄朝着周剑来,而是剑尖,似要一剑把周剑来贯穿。

周剑来剑指张开,以食中二指精准夹住激射而来的剑身,随即二指在剑身上迅速扫过,一把握住剑柄。

嗡!

剑身猛地震颤起来,似要挣脱周剑来的掌握。

周剑来紧握剑柄,将剑身横在胸前,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在剑身上,随即喝道:“以吾剑心意志通汝之心!”

噗哇——

周剑来话音甫落,嘴里突然喷出一大口殷红鲜血。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脚下踉踉跄跄,身体摇摇欲坠。

“周大哥!”张小卒惊呼,不知周剑来怎么了。

“呔!”周剑来大喝一声,脚下一跺,稳住身体,目光扫视手中利剑,眼里露出惊恐之色。

昨天见戚哟哟时他就已经感觉到戚哟哟的剑不简单,但没料到这柄剑竟然霸道如此,恐怖至极。他刚才试图用剑心意志沟通此剑,却不料碰触到隐于剑身里的一股磅礴杀气,把他的剑心意志瞬间撕得粉碎。

剑心意志受创,周剑来遭到了极厉害的反噬。

周剑来心有余悸,知道此剑不是他目前所能降服的,便不敢再冒然试探,只能催动剑心意志喝道:“剑有灵,当知护主。汝之主人蒙遭大难,汝为何不去?”

嗡!

剑似乎听懂了周剑来的话,嗡鸣着往一个方向射去,力道之大,差点带着周剑来离地飞起。

“抓住它,让它带你去!为可为,切莫为不可为,枉丢性命!”周剑来冲张小卒喝道,并叮嘱告诫。

“嗯!”张小卒点头应声。

周剑来手一松,长剑顿时飞射而出,张小卒飞身一把抓住剑柄,随即放松力气,让剑带着他走。

扑通!

剑带着张小卒扎进了水里,逆流而上,钻进了地下河道。

哇——

周剑来左手捂着胸口,嘴里喷出一道血箭,随之身子一晃瘫软在地上。

“周大哥,你没事吧?”牛大娃忙跑过来关切问道。

“没事。让我休息一会。”周剑来声音虚弱道。

瞿凯等人试图潜水跟上张小卒,可地下河道里漆黑不见五指,又是逆流而上,他们没有方向不说,且气息用尽后很快就被水流冲了出来。几番尝试均告失败后,只能在水里干着急。

“春兰,去看看秋菊和冬梅。李卫东,去看看佟鹤他们。”瞿凯冷静下来后吩咐道,自己爬上岸走到周剑来身旁,从腰间的束腰带里翻出一个黑色小丹瓶,倒出一粒褐色丹药给周剑来服下,然后道:“你应该让我去的,小卒修为太低。”

“在水里,对付这只鬼怪,你不如他。”周剑来说了声,便不再理会瞿凯,盘腿调息起来。

“——”瞿凯张嘴想反驳,却见周剑来闭上眼睛不鸟他,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瞿哥,他们都无性命之忧,但精气和脏腑受损严重,已经给他们服下丹药,但恐怕要昏睡几天。”李卫东向瞿凯汇报道。

“活着就好。”瞿凯苦笑一声,目光盯着流动的河面,心一直高悬着。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向满天神佛祈求,祈求张小卒能把戚哟哟安全带回。

张小卒被剑带着钻进地下河道,视野突然一片漆黑,恐惧感顿时笼上心头。感觉女鬼正静静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发动袭击。

条件性的,张小卒展开入微境,希望能看见女鬼。不过他并没有抱希望,因为在此之前他曾尝试过,入微境虽可以观之入微,不局限于眼睛,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清楚“看见”,可奇怪的是入微境竟然受光线限制。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入微境是不起作用的。就比如上次他从这个山洞里走出去时,他施展入微境,却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就在他不抱希望的时候,他眼前却随着入微境的施展而豁然开朗,他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水里“看见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随流而动

清澈的流水,河底的沙石,四周的洞壁,一一景色全都跃入张小卒脑海,他甚至清楚地看见一群蝌蚪大小,半透明的小鱼,正贴着一侧的洞壁奋力上游。

视野的明朗让张小卒既惊且喜,知道入微心境和上次出洞时相比,突破了光线的限制,有了质的提升。

“应该是捕捉到气息气势后带来的突破。”张小卒心中猜测。

回想从感悟入微心境之初到现在,从起初几乎捕捉不到黑巨猿的攻击,到后来能精准捕捉黑巨猿的攻击,甚至能提前一丁点判断出他的攻击动作,再到捕捉到驴脸老者的气势攻击,再到现在突破光线的束缚,张小卒知道入微心境一直都在成长,可是他见知短浅,不知道该如何修炼,提升他的成长速度。

“等这次事情过后,一定要向周大哥好好请教一番。”张小卒心里决定道,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见知的短浅正在局限他自身的成长。

一团微弱的光线突然跃入张小卒视野,他忙收起心中杂念,看向突然出现的微弱光线。

随着距离的急速拉近,张小卒心中大喜,他看见了戚哟哟的身影,但同时也一惊,因为也看见了女鬼的身影。微弱的光线是从戚哟哟右手中照射出来的,是她潜水时拿的那颗夜明珠。

画面很惊艳,张小卒只看一眼就感觉脸红心跳。若不是情况危急,他肯定不好意思多看一眼。

只见戚哟哟正呈大字型仰面躺在水中,她的待遇似乎很高,女鬼并没有用黑发把她捆成茧子,只是用几缕头发束缚了她的四肢。女鬼俯面朝下,身体紧贴着戚哟哟的身体,冰冷双唇吻着戚哟哟的一双红唇。

两具修长皎洁的赤裸身躯,在清澈水流的环绕下交叠在一起。

如若刨除二人的身份不谈,并以一颗纯粹的心欣赏,这会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戚哟哟的身体没有一丝挣扎,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不知是生是死。

嗡!

戚哟哟的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险,突然剧烈震颤嗡鸣起来。

张小卒急忙松手,利剑嗖地一下窜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射向女鬼。

那女鬼突然扭转身体,在水中立了起来,双臂揽住戚哟哟的后背和腿弯,把戚哟哟横抱在怀里。

戚哟哟浑身瘫软,手臂自身体两侧垂落,夜明珠自她手中滑落,落在河床上。她脑袋后仰倒垂,眼睛紧闭,嘴巴微张,河水正在往她嘴里一口一口灌进去。

刚才这一人一鬼是面对面贴身横在水里,张小卒只看到一个侧面,就已经觉得面红耳赤。而此刻女鬼抱着戚哟哟,毫无遮拦地面对着他在水中站立起来,两具曲线毕露的娇美胴体猛然闯入视野,张小卒只觉血脉喷张,心里莫名躁动。

只不过他的血脉喷张和莫名躁动转瞬就被恐惧摁了下去。

“啊——”

女鬼竟然张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凄惨叫声,声音之尖锐震得流动的河水都颤抖起来。她那一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突然鲜血灌瞳,变成了一双赤红的血眼。她眉心的竖眼依然敞开着,有殷红鲜血从里面流出。

张小卒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感觉女鬼吸食了戚哟哟的精气后似乎变得有神智了,比在寒潭水底时更具人性化。

女鬼的如墨黑发猛然展开,瞬间铺满她身后的整个水域,随即一部分卷向激射而来的利剑,一部分卷向张小卒。

噗!

利剑一头扎进了浓密的黑发中,黑发瞬间聚拢收缩,形成一个两丈多长一丈多高的枣核状梭子,利剑被缠裹在其中没了动静。

“这就没了?”张小卒瞠目结舌,他还等着看利剑如何大发神威,斩杀女鬼救主呢,万万想不到竟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屁用不中。

“干!”张小卒望着铺天盖地卷来的黑发,硬着头皮心中怒吼一声,挥舞骨刀迎了上去。

一瞬间张小卒就被黑发所笼罩,但黑发并没能够近他的身,骨刀锋利至极,配合入微心境,防御全无死角,黑发甫一近身就被他挥刀斩断。

虽没有让黑发近身,可张小卒感觉极其吃力,身体被水包裹着,无论是挥刀还是纵身挪移,都要消耗在岸上的几倍力气,然而效果还不及岸上的一半。

感受着力量的巨大消耗,张小卒心中开始暗暗着急,若这般僵持下去,早晚会力气消耗殆尽,最后被黑发绞杀。他知道必须在力气耗尽前从女鬼手里救出戚哟哟,然后逃走。

“杀!”张小卒心中怒吼,骨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一记大回旋朝前方斩出,挡在前面的黑发一下被撕开一道裂口,张小卒乘机冲了出去。

哧!

女鬼一双血目愤怒地盯着张小卒,并冲张小卒龇牙嘶叫。

张小卒好想一下冲到女鬼面前,可面对流水的阻力,他实在倍感无力,被他斩开甩在身后的黑发倒卷而来,速度奇快,眼看就要缠上他的后背,他被迫无奈回身挥刀抵挡。

“要是速度能和在岸上一样快就好了,我就能甩脱这些缠人的黑发,扑过去攻击女鬼本体。”张小卒心中期盼道,同时暗暗发急,眼角余光扫了眼被女鬼抱在怀里的戚哟哟,心知若是不快点救下戚哟哟,她即便不被女鬼吸食精气活活吸死,也要被河水活活淹死。

“快!速度怎样才能快起来?至少要比这些头发快一点。嗯——”

张小卒正思忖有什么办法让速度快起来,突然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那一波波铺卷而来的黑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身在水中,因为水的阻力而受束缚限制,可这些黑发为什么不受束缚限制?按理说它们应该受到更大的阻力才对,因为黑发密集的铺叠在一起,就像一张大布,而布会兜水,在水里应该很难移动才对。

想到这个问题,张小卒的注意力瞬间全部集中到黑发上。入微心境的强大之处再次显现出来,只片刻间张小卒就捕捉到了黑发能在水里行动自如的原因。

“是借用了流水的力量。”张小卒心中惊喜,如发现新大陆一般。他发现黑发或一根或一缕或铺成一面,反正无论组成何种形态,它都在随着水流微微波动,它没有强力抗拒流水的阻力,而是顺其力再借其力。如此一来,它就变成了水的一部分。

张小卒当即静心凝神,以入微心境观察流水的波动,并放松身体使浑身汗毛舒展开,仔细感觉流水,让身体随水流动,融入到流水中。

一缕胳膊粗的黑发袭来,卷向张小卒的脚腕。张小卒的身体突然随流而动,如水中的一片鹅毛一般,飘向一旁,躲开了黑发的袭击。

“正是这样!”张小卒心中禁不住兴奋大叫,他找到了随流而动的感觉,并成功做到了。

张小卒双脚一蹬一摆,身体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和之前不同,不再硬扛着流水的阻力直来直往,而是像鱼儿一样以曲线在游动。如若细细观察,可以看到他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顺应水流的力量,又在借助流水的力量而发力。

“虽仍然比不上岸上的速度,但足够用了。”张小卒心中惊喜不已。几个窜身就把黑发远远甩在身后,并且扑到了女鬼面前。再一次近距离面对女鬼,看着女鬼那充血的双瞳,张小卒心里还是抑不住发毛。

心里毛发,但手上的招式一点也不虚,骨刀一记一字斩扫向女鬼的脖子。

“啊!”

女鬼突然张嘴尖啸一声,声音震得张小卒双耳生疼。只见她双臂一送,把怀里的戚哟哟送向斩来的骨刀,同时双手呈爪迎面扑向张小卒。

见女鬼竟然主动送出戚哟哟,张小卒心中暗喜不已,刀刃一转改作刀身迎上戚哟哟的身体,一挑一拨一揽,戚哟哟的身体顿时飘进他的臂弯。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把戚哟哟揽进怀里,同时双脚踢水,顺流而动,想要逃走。可是他的咽喉和右手腕同时一紧,竟然被女鬼的爪子抓住了。

张小卒一瞬间惊得魂飞天外,他万万没想到女鬼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他刚刚一心想着救戚哟哟,以至于疏忽了对女鬼的防守,确切点说是他低估了女鬼的战力,并且太过相信自己的速度,结果被女鬼一下欺到近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手掐住他的右手腕,让他右手中的骨刀无用武之地。

张小卒第一时间想要施力挣脱,却发现女鬼的力气大的出奇,完全不弱于他,两只爪子就像两把铁钳,夹住他的脖子和右手腕不松分毫。

他左臂抱着戚哟哟,情急之下只能暂时放开,然而为时已晚,女鬼的黑发卷了上来,瞬间把他的身体捆缚住。

女鬼右臂一拽,抓着张小卒的脖子,一把将张小卒的脖子拽到面前,随即脸庞往前一探,吻向张小卒的双唇。

张小卒看见,女鬼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弧度,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张小卒看着,感觉好像是阴谋得逞的得意微笑。

这一瞬间张小卒毛骨悚然。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功营救

张小卒再三确认,女鬼确实勾起嘴角笑了,阴谋得逞的奸笑。这个笑容让他一瞬间毛骨悚然。

他这才反应过来,女鬼其实早就盯上了他。

不然女鬼本可以逃得更远,甚至能逃出利剑的追击范围也说不准,可她为什么停下来不跑了?

不就是发现他在后面追来后,故意停在这里等他的吗?

再者,女鬼速度这么快,怎么会被他轻易近身?

不就是故意让他近身,然后装作被迫无奈放开戚哟哟,把戚哟哟当做诱饵,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露出破绽。

从头到尾都是女鬼计划好的,而他却像个愣头青一样,浑然不觉,一头撞进女鬼挖好的大坑里。

而且张小卒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极其重要,却被他完全遗忘忽略的事。

女鬼速度为什么这么快?

寒潭舞姿是谁跳的?

正是她啊!

可笑的是,他这个偷学者遇到人家正主,竟然还想在正主面前卖弄速度。

“张小卒啊张小卒,你可真够蠢的!”张小卒心里自责怒骂,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在他无比自责悔恨中,女鬼柔软的双唇轻轻地与他的双唇碰触在一起。和上次在寒潭水底一样,一股奇特的香味从女鬼嘴里飘出,钻进了他的鼻孔和口腔。不同的是,女鬼的双唇竟然有了温度,暖暖的。似乎再吸食一些人类的精气,她就能变成活人了。

甫一被女鬼的双唇吻住嘴巴,张小卒就觉一股巨大的吸扯力席卷他的全身,强行吸扯他的精气和气力。

张小卒想要挣扎,却被黑发仅仅束缚着身体,动弹不得。

女鬼双臂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的腰上,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精气。

“我命休矣!”张小卒心里哀嚎一声,突然想起临行前周剑来的叮嘱:“为可为,切莫为不可为,枉丢性命!”

说实话,张小卒后悔了,后悔不该逞强,到头来送了性命。他不是怕死,而是他还有血海深仇未报。

不过转念一想,当时那种危急情况,如若重来一次,他怕是还会选择追上来救戚哟哟。

戚哟哟救了牛大娃,他心怀感恩。

有恩必报,这是村长爷爷的谆谆教导,也是他处世为人的原则。

噗!

就在张小卒绝望之际,一柄利剑自那黑发缠裹的枣核形梭子里飞射出来,锋利无比的剑尖自后向前洞穿了女鬼的脑袋,剑尖从那只竖眼里穿出,连带刺破了张小卒的眉心。

“啊——”

女鬼双手捂着眉心竖眼凄厉惨叫,身体从张小卒身上脱离下来,一缕黑发缠裹着剑柄猛地拔出扔了出去。

这一剑似乎也耗尽了利剑的威能,它飘落到河底不再动弹。

可惜的是这一剑并没有斩杀掉女鬼,不过女鬼显然也受创极重,铺散在水里和缠裹张小卒身体的黑发都缩了回去,并且抱着眉心竖眼蜷缩着身子惨叫不止。

张小卒甫一恢复行动能力,立刻挥动骨刀砍向女鬼,想乘机将其斩杀。

孰料女鬼并未丧失行动能力,闪身躲开了张小卒这一刀,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河道上游逃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逃出张小卒的攻击距离。

张小卒不敢冒然追击,只能不甘收刀。

咕咕咕——

被水流冲到不远处的戚哟哟情况危急,水开始往她嘴里直灌,她的肚皮正快速鼓起来。

张小卒急忙游过去,只见戚哟哟嘴唇已经开始发紫,眼看就要不行了。他忙把戚哟哟揽进怀里,一手抓着她的后脖颈,使她的身体仰面后倾,另一只手按向戚哟哟鼓起的肚皮,连按几下,把她胸腔里的水挤了出来。随即冲戚哟哟告一声罪,捏住她的鼻子,张嘴含住了她的红唇,把自己胸腔里所剩无几的气度了过去。

哪知一口气度过去,似乎激起了戚哟哟的求生本能,竟主动吮吸起来,想要吸到更多的空气。

张小卒被她突然间的一吸吸得几近窒息,急忙要把嘴移开,可想到如若把嘴移开,河水又要灌进戚哟哟的嘴里,这一口气就等于白给她了,他将要移开的嘴唇又停了下来。

情况危急,容不得张小卒多想,他就保持这个姿势,潜到河底,捞起戚哟哟的佩剑,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顺流而下。

“还我眼睛!”一道凄厉且怨毒的喊声突然自张小卒身后的地下河道里传来,张小卒大吃一惊,以为是女鬼伤势恢复追了上来,忙使出吃奶的力气狂逃。

山洞里,忽明忽暗地火光照耀下,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眨也不眨地盯着地下河道的出口,虽然只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可他们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十年那么漫长。

时间每过一个呼吸,他们的心就往下沉一截。

春兰和夏竹的拳头紧握,因为用力过猛,指甲全都扎进了手心肉里也不觉得疼,鲜血顺着她们的指缝流出,滴落在地上浸湿了沙土。

牛大娃蹲在河边,手里抓着一把沙子,沙子从他手中缓慢流淌出来,他在以这种方式计算时间。他知道张小卒一口气可以在水里憋多久,当他手中沙子全部滑落时,就是张小卒一口气用尽的时候。

可是,他现在手里抓的沙子已经是第二把,眼看也要流尽了。

“为可为,切莫为不可为。”周剑来喃喃自语道,他知道张小卒肯定没有听他的叮嘱。

“应该让我去的。”瞿凯懊悔自责,觉得如果他能快张小卒一步抓住戚哟哟的佩剑,说不定已经把戚哟哟救回来了。在他眼里,张小卒只有战门境修为,实在太弱了。

当牛大娃手里的第三把沙子流尽时,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然而就在他们的心绪快要被深深绝望感所吞噬时,地下河道出口的流水突然涌动起来,紧接着哗啦一声,两颗脑袋从地下河道出口处的水面下窜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张小卒和戚哟哟。

怕给戚哟哟清誉造成不好影响,在出水面的那一刻张小卒把戚哟哟的脑袋轻轻推开一点距离,二人的唇齿这才分开。

戚哟哟浑身纹丝不挂,所以张小卒控制了出水速度,只让二人脑袋浮出水面,甫一出水面他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急吼道:“衣服!”

春兰和夏竹看到戚哟哟的瞬间,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瞬间决堤,奔涌而出。听见张小卒的吼声,二人拿着衣服就扑进了水里。

瞿凯等人第一时间转身回避,怕亵渎了戚哟哟的清誉。

张小卒喘着粗气爬上岸边,断断续续道:“女——女鬼,在——在——后面,快——快——出来!”

春兰和夏竹一听,瞬间炸毛,哪还敢在水里给戚哟哟细穿衣衫,只拿衣服把她身体裹严实了就抬上了岸。上了岸后让张小卒一干男人回避后,这才给戚哟哟穿上衣物。

“狗日的,今后你若是再敢胡乱逞强,老子非让你好看不可。”牛大娃一巴掌甩在张小卒后脑勺上,咬着牙根怒骂道。他眼珠子上全是血丝,吃人一般盯着张小卒,可见是被吓坏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张小卒连忙摆手。

“柳家村就剩咱俩了,不能再死了。”牛大娃红着眼眶道。

“嗯,不能再死了!”张小卒使劲点点头。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周剑来问道。

“被女鬼亲了一口,吸走了些精气,缓两天就好了。周大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张小卒轻描淡写道,然后反关心起周剑来,因为周剑来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且脚步浮虚,一看就知道他身体状态极其虚弱。

周剑来苦笑道:“受了些反噬,估计要休息个十天半个月。”

“害周大哥受苦了!”张小卒深感歉意道,因为是他向周剑来求救,然后周剑来才冒险催动戚哟哟的佩剑,从而导致周剑来被戚哟哟的剑所伤。他虽然不知道周剑来受了怎样的伤,但知道肯定没有周剑来说得那么轻松。

周剑来一摆手道:“你我兄弟二人之间不需要这些客气话。”

“多谢张公子救我家小姐一命,请受奴婢一拜。”夏竹走了过来,到张小卒面前倒膝便拜。

张小卒忙起身上前搀扶,道:“戚姑娘救我家兄弟,对我兄弟二人有恩,她有难,我自当倾力相救,所以无需言谢。”

夏竹跪地不起,只顾朝张小卒磕头叩谢。

张小卒无奈,只得躬下身抓着夏竹的两侧肩膀把她硬扶起来。

“公子,对不起!”夏竹的身体起到一半,突然莫名其妙地向张小卒说了声对不起。

张小卒一愣神,不明白夏竹何意。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因为夏竹的右手突然猛地袭向他的心口,同时一柄锋利的匕首从夏竹袖子里飞进她手中,径直刺向他的胸口心脏部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恩将仇报

夏竹的突然发难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只见她一脸愧疚与决然的表情,似是怀着对张小卒的愧疚,又有着必杀张小卒的决然。很矛盾,可丝毫不影响她出手的速度。

事发突然,就站在张小卒身旁的周剑来和牛大娃尚且反应不及,来不及出手制止夏竹,就更别提相隔一段距离的瞿凯等人了。

然而就在夏竹手中的匕首距离张小卒的胸口仅差毫厘之距,下一瞬间就要刺进他胸膛的危急之际,一声冷哼突然从张小卒嘴里发出。

只见张小卒身体一偏,躲过刺来的匕首,右手探出,扣住夏竹持匕首的手腕,往侧怀里猛地一拽,夏竹的身体本就是前扑之势,再被张小卒这么一拽,当即失去重心往前扑倒。

张小卒屈膝上顶,砰的一声,正中夏竹心口。这一膝张小卒用力极重,以至于夏竹身体吃疼瞬间缩成大虾状,同时还有骨裂的声音响起,不知是胸骨还是肋骨断了。

“饶你一条贱命!”张小卒冷喝一声,扣着夏竹的手腕一甩。

夏竹身体横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一侧洞壁上,然后摔落地面。

“咳咳咳——”夏竹两手抱着心口,身子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张嘴连咳几大口鲜血。

“怎么回事?!”瞿凯两步窜到近前大声喝问,目光警惕地盯着夏竹,怀疑夏竹被鬼怪附身了。其他三人也围了上来,面朝夏竹,提防着她。

张小卒悄悄地把周剑来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又扯了一下牛大娃的衣角,给了牛大娃一个眼神,然后三人轻迈脚步往山洞里退去。

“瞿凯,杀了张小卒!”负责照顾戚哟哟的春兰突然大声命令瞿凯。

瞿凯闻言诧异地看向春兰,不解问道:“为何?”

“他碰了小姐的身子,坏了小姐清誉,他必须死。”春兰语气不容置疑道。

此言一出,云里雾里的一干人顿时明白夏竹为什么要杀张小卒了。

“狗日的畜生!”牛大娃当即破口大骂,“我家兄弟拼上性命把你家主子从女鬼手里救出来,爬出水身子还没暖和过来,你们就举刀杀人。娘的,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早知如此,不如让女鬼把你们全吃了。”

“哼!”张小卒不屑冷哼,讥讽道:“这些生在权贵世家的贵小姐们,果真都是一样的丑恶嘴脸。幸好老子防了一手,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众人闻言,又一次恍然明白,怪不得张小卒应对夏竹的突然偷袭应对的那么自如,且反击来得那么畅快狠辣,不给夏竹丁点招架的时间,原来张小卒心里早有提防。

吃一堑长一智,秦心如的事让张小卒多了个心眼。

“闭嘴!”春兰厉声呵斥,道:“你们何等身份,也敢侮辱我家小姐?杀你是我和夏竹的决定,和我家小姐无关,要骂骂我们两个便是。”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牛大娃冷笑道。骂得难听,不留情面。都已经图穷匕见了,还需要留什么情面。

春兰一时面红耳赤,自知理亏,与牛大娃对骂讨不到一点便宜,便不理会他,眼睛盯着张小卒说道:“你死,我和夏竹给你抵命!”

“哈哈”张小卒气急而笑,骂道:“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给老子抵命,你们配吗?”

他真是被春兰的狗屁道理气笑了,就好像她和夏竹给他抵命,他张小卒就赚了天大便宜似的。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任何条件,公子只管提便是。”春兰紧皱眉头。

“可以。”张小卒笑着点点头。

春兰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她就怕张小卒油盐不进,只要张小卒肯拿条件交换,事情就好办了,因为以城主府的雄厚财力,满足张小卒几个,乃至几百个条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要我的命可以,两个条件。”张小卒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个条件,让时间倒流,回到去年春分那天;第二个条件,让南境风调雨顺,不要有旱灾。能做得到吗?”

“你——”春兰气结,指着张小卒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你是白痴吗?老子贱命一条,虽不值钱,但也不是谁想拿就拿的。若老子不愿意,你就是把大禹皇帝请来给老子抵命,老子也不会拿正眼瞧他一眼。非但不会,老子还要吐他一脸老痰。”张小卒怒道。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瞿凯,把他拿下,不用你做那恩将仇报的小人,我来杀他,然后再自刎谢罪。”夏竹向瞿凯喊道。

孰料瞿凯眼珠子一瞪,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老子?”

说着,他抬手指向六个尚且昏迷不醒的汉子,道:“老子六个兄弟都是小兄弟救出来的,因事情紧急,老子都还没抽出时间向小兄弟道一声谢,你就让老子做那恩将仇报的不义之举。老子腔子里流的是铮铮热血,不是那蛇蝎冷血。老子是个粗人,不懂礼仪,但是知廉耻。你一个卖身为奴的低贱丫鬟,空口两句白话,就要陷老子于不仁不义,其心可诛!若不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老子定不能轻饶了你。”

瞿凯怒目圆睁,字字铿锵,尽显军人之光明磊落。他身旁三人也都对春兰怒目而视,完全没有因戚哟哟的身份就把他们心中坚守的正义而弃之不顾。

春兰被瞿凯几句话斥得瑟瑟发抖,就好像那鬼魅魍魉暴晒在太阳的光芒下,不过她仍不死心道:“可是——可是他毁了小姐的清誉!”

“狗屁!”瞿凯一声怒斥,声音之大仿若山岳擂鼓,吓得春兰猛一哆嗦,“若不是小兄弟冒死相救,小姐已经命丧鬼手,你的意思莫不是就不应该救小姐,就应该让她死在里面?不如你再把小姐扔回河里,让水鬼把她拖走,如此就不会有人对小姐的清誉说三道四了。”

“不,不是这样!”春兰吓得脸色苍白,惶恐摇头否认,瞿凯说的这些话可都是杀人诛心之言,若罪名扣在头上,是要祸及全家的。

“奴婢对小姐忠心不二,为了小姐奴婢即便粉身碎骨也甘心情愿,又怎么会盼小姐半点不好?瞿大人,奴婢赤忠之心天地可鉴,您可不能乱说呀。”春兰急得眼眶都红了,眼看要哭出来。

“哼!”瞿凯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们就是被大小姐惯坏了,恃宠而骄,不知好坏,不分是非,不知恩义,不懂感恩,自私自利,无知愚蠢。”

“可是他——小姐今后该如何处身?”春兰显然对张小卒碰过戚哟哟的身子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坦然自处。”瞿凯道,不过他还是微微皱起眉头,明白春兰的担忧并不全是无病呻吟,女儿家的清誉重于生命,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戚哟哟想要嫁人怕是难了,于是便道:“今日此事各自忘掉,绝不准对外人提及半个字,如若不然,我瞿凯必取他项上人头。”

说罢,他看向张小卒,歉意拱手,道:“小卒兄弟,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几个贱婢的狂言妄语,如若小兄弟气不过,尽管出手教训,老哥为你做主。”

“多谢瞿大哥仗义相助。”张小卒拱手感谢道,对瞿凯四个军中汉子他着实刮目相看,“瞿大哥善恶于胸,恩怨分明,头顶苍穹,脚踏大地,光明磊落,尽显我大禹军人之风采豪气,但盼日后小弟从军杀敌,能与瞿大哥以及诸位大哥并肩而战。”

“哈哈,好说好说。”瞿凯大笑,“那今日之事?你知道的,女儿家的清誉重于性命。”

“我兄弟三人保证绝口不提。”张小卒道。

“好。哥哥信你。”瞿凯道。

“那瞿大哥及诸位大哥,后会有期。”张小卒冲瞿凯三人拱手告辞。

“啊?事情已经解决,小兄弟为何还要走?”瞿凯不解问道。

“省得瞿大哥等会难做人。”张小卒扫了一眼戚哟哟所在的方向道,说完不给瞿凯挽留的机会,一手拉着周剑来,一手拽着牛大娃,纵身后跃消失在山洞深处的黑暗中。

说了这么多,都是瞿凯一厢情愿的想法,张小卒可不敢保证戚哟哟是怎么想的。就像牛大娃说的,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侍女如此,当主子的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到时候戚哟哟醒来,不顾恩义强行发难,以她城主府大小姐的身份强制命令瞿凯几人,瞿凯几人即便不愿意,怕也不得不遵从命令。

与其等到那时候,不如现在就走。

瞿凯望着三人消失的身影,不禁摇头苦笑,喃喃道:“说到底,还是不信不过咱们啊?不过也可以理解,谁让咱们先做了不仁不义之举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赚大了

望着张小卒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春兰脸上依然露出了不甘之色,她突然生出一股追上去干掉张小卒的冲动,不过看了眼瞿凯,她就打消了念头,因为她知道瞿凯肯定会拦下她的。

“一群头脑简单的兵痞子,只知道打打杀杀,谈兄弟义气,讲江湖道义,怎会知道女人生存之难。名节清誉,稍有污点,一辈子可就完了啊。可怜的小姐,你怎么这么命苦呢?”

想到自家小姐身体本就有残,那斜跨双胸的狰狞疤痕,还不知会给她出嫁后的生活埋下怎样隐患,现在整个身子又被男人碰了,春兰眼圈禁不住一红,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帘往下掉,为自家小姐的悲惨遭遇暗自忧伤。

“兰姐,对不起,我没用,没能完成任务。”夏竹双手抱着胸口,躬着身子蹒跚走了过来,在戚哟哟身旁跪下身子,向春兰道歉道。

“——”春兰张了张嘴,想要责骂夏竹两句,因为她觉得是夏竹动了恻隐之心,否则以夏竹的修为,即便张小卒有提防,也防不住夏竹的突然发难。可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追责又有什么意义,便叹了口气摆摆手,转而关切问道:“你伤的怎么样?”

“胸骨骨裂,肋骨断了四根。”夏竹回道。

“啊?”春兰神色诧异,忙问道:“怎会伤得这么重?”

“他很强,非常强!”夏竹表情凝重,讲道:“他的速度快到我根本来不及调动真元力防御,力量强到我肉身完全承受不住。他说饶我一条贱命,完全不是在说大话,我能感觉得到,如果他全力出手我必死无疑。”

“他区区战门境,怎么会——”春兰本想说张小卒区区战门境,怎么会这么厉害,可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想到张小卒就应该这么厉害,若不厉害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独闯地下河道,从女鬼手里救出她们家小姐。

“是我们两个狂妄自大了。”春兰一声苦笑,“昨天夜里小姐召集我们,给我们介绍张小卒时,曾特别强调他身怀入微心境,非常强,可我们只记住他是战门境,条件性就小瞧了他。”

“呵呵,战门境修为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夏竹摇头苦笑,“其实早该知道他很强了,身怀入微心境,又能独自从这个山洞摸黑走出去的人,能不强吗?”

“不管他有多强,如若他敢违背承诺,抹黑咱们小姐清誉,我必与他不死不休!”春兰目光凛冽道。

“嗯。”

不远处瞿凯听着春兰和夏竹的谈话,心里禁不住嘀咕了句,道:“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成就一桩美好姻缘,传为佳话,不也挺好吗?”

不过,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随便嘀咕一声,真要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不信的。

戚哟哟,天之娇女,云端的凤凰。

男娶妻,女嫁郎,讲的是门当户对。

而张小卒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说好听点是年轻俊杰,冉冉新星,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好听就是一介武夫,在社会底层刨食吃的泥腿子,他和戚哟哟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即便戚哟哟下嫁,那也轮不到张小卒。

……

张小卒左臂后揽,背着周剑来,右臂揽住牛大娃肋下,把他身子托离地面,骨刀交给牛大娃拿着,带着二人在漆黑的山洞里狂奔疾驰。

虽然没有火把照明,但张小卒入微境展开,山洞里的一切景象尽收眼底,比火把照得还清晰明亮。

只不过他能看见,但是周剑来和牛大娃看不见,二人需要忍受黑暗的折磨,所以他不留余力,速度全开,期望以最短的时间走出山洞。

“小卒,你真能看得见?”听见张小卒说他能看得见,牛大娃极为惊奇地问道。

“他的入微心境已经达到第二阶空明境,理当看得见黑暗中的一切。”周剑来回答了牛大娃的问题,“这也是为何我会说去救戚哟哟小卒比瞿凯有用,因为地下河道里漆黑不见五指,瞿凯进去就是瞎子一个,而小卒却能凭借入微心境,不受光线的约束,看得见一切。”

“还不如不救。”牛大娃撇嘴道。

张小卒道:“跟随戚姑娘的那个瞎眼老伯对你有救命之恩,有恩咱们就得还,不求回报,但求心安。”

“嗯。”牛大娃点点头,歉意道:“只是委屈你了。”

“呵呵,谈不上委屈,我确实占了人家便宜。虽然不愤,但可以理解。”张小卒抿嘴笑道。

“靠,你小子便宜赚大了。”牛大娃愣了下后反应过来,张小卒在黑暗中什么都看得见,那岂不是把戚哟哟浑身看遍了,当即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咳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张小卒干咳两声道。

“南方有佳人,其名戚哟哟。”周剑来勾起嘴角笑道,“护花使者千千万,这事若是传扬开,你小子绝对会立刻成为咱们南境头号通缉犯。”

“干!”张小卒吓了一跳,道:“周大哥,你可别吓唬我。”

“不信等回雁城后,你站在城门口,也不用喊太过分,你就喊一声我拉了戚哟哟的手,看会不会有人扛着四十二尺大刀找你拼命。”周剑来玩笑道。

“这么说我是吃亏了。”张小卒郁闷道。

“这话要是被戚哟哟听见,她一准活撕了你。”牛大娃翻白眼道,“这娘们腰细腚大,是个能生养的,不如你娶回家当婆娘,给咱柳家村生他十个八个小崽子。”

张小卒突然沉默,因为“婆娘”二字让他想起了雀儿,只觉心里阵阵抽疼,疼得他喘不过气。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不敢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忙转移话题问周剑来道:“周大哥,你刚才说入微心境第二阶空明境,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详细讲讲入微境吗?我对入微境一点也不了解,都不知道该怎么修炼提升它。”

“对,详细讲讲,说不定我听了后也能领悟出来。”牛大娃也是好奇道。

“大娃,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连破三道战门的。”张小卒突然想起来之前进洞时,他曾试探地问了牛大娃这个问题,但是被牛大娃打哈哈扯开话题。

“啊,哈哈,我这点微末本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周大哥,快给我们讲讲入微境。”牛大娃再次打哈哈扯开话题,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张小卒皱了皱眉,没再追问。

……

河岸边,瞿凯等人正在用利刃从洞壁上往下切石块,为截流做准备。

戚哟哟在春兰的悉心照料下,终于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且活着吧

戚哟哟眼皮蠕动,缓缓睁开眼眸,醒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菩萨保佑!佛祖保佑!”春兰一直守在戚哟哟身旁,甫一看见戚哟哟睁眼醒来,顿时喜极而泣,双手合十,感谢菩萨佛祖保佑。

戚哟哟的表情略显茫然,直到涣散的目光慢慢有了焦距,落在春兰脸上,意识这才恢复些许清醒。刚睁开眼时,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是春兰高兴的呼唤声以及梨花杏雨的脸庞告诉她,她还活着。

活着真好!

戚哟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彻底放松身体,感受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淌,生命的气息,然后勾起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

“小姐,你感觉如何?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春兰关切问道,不过戚哟哟脸上的笑容让她安心许多。

戚哟哟睁开眼,应道:“不必担心,我身体并无大碍。就是被那女鬼摄取了大量精气和真元力,只需要休息调理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她嘴上说的轻松,可心里却心有余悸,一想到被女鬼强行夺取精气和真元力的滋味就不寒而栗。

“感谢神佛保佑!”春兰再次双手合十向天祷告。

在她看来,戚哟哟确实是受到了神佛菩萨的庇佑,要不然为什么她被女鬼擒入水底那么长时间,而受到的伤害却远比秋菊和冬梅等人轻得多?

戚哟哟只是被女鬼吸取了精气和真元力,在丹药的滋补治愈下,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从昏迷中醒来。而秋菊等人非但精气和真元力被大量摄取,且内腑脏器均受到严重损伤,若是再迟一点救上岸,怕是已经一命呜呼。

如果把戚哟哟比作一盘美味佳肴,女鬼不舍得一口吃掉,而是一点一点慢慢品尝享用,那秋菊他们就是一盘盘填肚子的粗菜,被女鬼囫囵吞枣地粗暴对待。

如此便好解释为什么戚哟哟被擒时间长反而伤的轻,秋菊等人被擒的时间短反而受伤重。

至于究竟为何,恐怕只能去问女鬼。至少春兰是不知道的,所以她把原因归结为神佛显灵。

戚哟哟看见春兰双手合十的虔诚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打趣问道:“那不知是天上哪尊神佛下凡显威,救了小女子?”

“是——”春兰张口要答,突然脸色大变,想起与张小卒之间产生的矛盾,忙跪伏在戚哟哟面前,脑门拄地,惶恐叩罪道:“奴婢犯了大错,请小姐责罚。”

这件事她不敢欺瞒戚哟哟,并且也欺瞒不住。

戚哟哟看见春兰惶恐的样子,以及听她说话的语气,顿时便知在她昏迷这段时间定有大事发生,当即双手撑着身子坐起身,脸上的笑容退去,道:“说!”

春兰位居四侍女之首,是四人中年龄最大,思想最成熟,考虑事情最周到,做事情最稳重的一个,平日里戚哟哟但凡有重要的事情,一般都会吩咐她去做。

戚哟哟相信春兰的做事能力,春兰也没有让戚哟哟失望过。

恰是因为如此,所以当春兰跪伏于地叩罪,说她犯了大错,戚哟哟即知道她是真的犯了大错,并且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就能过去的大错。

春兰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讲述道:“小姐被那女鬼拖进了上游的地下河道里,奴婢等虽倾力追击,奈何河道里漆黑不见五指,不辨方向,再加上我等气息有限,实在难以追击。幸而周公子以剑心意志沟通太阿剑剑魂,唤醒太阿剑的护主意志,冲进地下河道追击女鬼。张公子奋不顾身,抓住太阿剑,与太阿剑一起冲进地下河道。最终,张公子和太阿剑从女鬼手里救下小姐,抱——带着小姐逃出地下河道。”

听见春兰最后一句话,想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戚哟哟漂亮的脸蛋上顿时飞满红霞,羞臊的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她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蛮横无理地怪罪于张小卒,她只是单纯的羞臊。

张小卒奋不顾身救她性命,她心里只有感激。

“所以你杀了张小卒?”戚哟哟七窍玲珑心,已然猜测出春兰做了什么错事,也知道春兰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待春兰答话,她又接着说道:“但是你并没有得手。”

她对自己的四个贴身侍女最为了解,知道她们绝非不仁不义恩将仇报的毒妇,如若春兰真的杀了张小卒,那么她肯定会为张小卒赔命,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

“小姐聪慧,事情正如小姐所说。”春兰应道,“我命令夏竹动的手,贱婢二人打算杀掉张小卒后再自裁谢罪,给张公子抵命。可是张公子太强,而且他似乎料到我和夏竹会对他起恶念,所以早有提防,以至于夏竹失手了。”

“呵呵”戚哟哟莞尔一笑,道:“你不记得他讲的他在黑森林的遭遇了吗?他可是刚刚被白云城城主府秦大小姐摆了一道,眼下差不多是相同的剧情,他能不提防吗?被你们俩这么一搞,今后但凡是城主府的大小姐,在他眼里都要似那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贱婢给小姐的名声添污了,罪不可赦,请小姐责罚。”春兰伏地请罪道。

跪在那里,她心中突然生出无限悔意,不是后悔做了不仁不义之举,而是后悔没有杀了张小卒。她恼恨,觉得自己实在没用,竟然会被瞿凯几声大呼小叫吓得失了方寸,白白给了张小卒逃跑的机会。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绝不会让张小卒活着离开。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低贱的婢女而已,何须知道什么大仁大义,何须管什么大仁大义,她的大仁就是她的主子,她的大义也是她的主子,所以杀了张小卒就是在守护她的大仁大义。

“收起你的杀意,回去抄五百遍《德论》。”戚哟哟感受到了春兰的杀意,顿时冷下脸呵斥,并道出对她的惩罚。

唐哟哟幽幽叹了口气,谁都可以说春兰做的不对,可是她唐哟哟不能,因为春兰是在用生命保护她的名誉,她可以不认同春兰的做法,但绝对不能横加斥责,否则是会让人心寒的。而之所以还要罚春兰抄写五百遍《德伦》,是为了让她安心。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了。”戚哟哟伸手扶起春兰的脸颊,展颜笑道:“乱世已至,咱们主仆且活着吧。活着比什么都好。”

“小姐——”春兰鼻头一酸,扑进戚哟哟怀里,嚎啕大哭。

让春兰趴在怀里哭了一会,戚哟哟拍拍她的肩膀,问道:“其他人呢?”

春兰忙从戚哟哟怀里出来,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回道:“我们怕河里的女鬼再出来作怪,就把小姐你转移到山洞深处,相对安全一些。夏竹伤得较重,正在那边调息养伤,顺便照顾秋菊和冬梅,以及曲大波六个。剩下瞿凯四人正在河边的洞壁上采集巨石,为截流做准备。”

“秋菊他们没事吧?”戚哟哟问道。

“被女鬼吸了精气和真元力,并且内脏器官都受损严重,短时间怕是醒不过来。”春兰回道。

“那女鬼端是可怕。”戚哟哟心有余悸,说完抓起躺在身侧的太阿剑站起身,道:“走,去河边,开始截流。”

女鬼再可怕也不能丢弃水源。

百荒山可非只有一百座山,当地的地理志上有记载,百荒山总共有六百三十二座山,其中高于三百丈的高山有四十二座,二百丈到三百丈之间的高山有二百二十一座,高于一百丈低于二百丈的山有三百五十九座,剩下都是低于一百丈的矮山。说是矮山,但对普通人来讲,也都是崇山峻岭。

想在偌大的百荒山里找一个人,或是找一队人,虽不比大海捞针,但难度也相差无几。

这不,美妇人万秋清带了二十人,从雁城匆匆赶到百荒山一头扎进去,感觉就像一把沙子洒进了大江里,二十人铺开找,找了两天也没找到有关戚长空的踪迹。

倒不是他们寻人的能力太差,而是有人故意抹除了痕迹。而且戚长空的贴身护卫张大带回来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只知道戚长空逃进了百荒山,连他从哪个方位逃进百荒山的都不知道。

“看来真是有人忍不住开始对我戚家动手了。”万秋清站在一座山巅,眺目四望,目光凛冽如刀子,她握剑的手抓得咯吱响,咬着银牙道:“我家长空若是有个闪失,老娘必让你们全家陪葬!”

她心里暂时是不太担心的,因为戚长空有瞎伯的一式神通保命,那可是星辰境大能的神通,如若释放出来,她在百荒山中肯定能听到动静。而到目前为止,她尚未听到什么大动静。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浩劫

“入微心境共分五大境界。”

“由低到高分别为:体微境、空明境、破障境、知命境和观星境。”

“体微境:体微入微,见微辨招,见招识式,见式知法。”

“空明境:心空见光明,听万物心声,借万物之势。”

“破障境:识万法之源,一招破万法。”

“知命境:观相知命,可观前世,断今生,知来世。”

“观星境:可与天道对话。”

“靠!”牛大娃听完周剑来对入微心境的讲解,直接爆了粗口,“这他娘的也太变态了吧?!观前世,知来生,那不是成神仙了吗?可与天道对话,那得是怎样的存在啊?!”

牛大娃大脑有点不够用,因为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比神仙还厉害。

“卒子,你这是要上天啊!”牛大娃猛捶了张小卒胸口一拳,打得张小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呵呵”张小卒乐得憨笑,一时间豪情万丈,感觉自己真的要牛上天了。

可是周剑来紧接着就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只听他声音低沉道:“自古至今,但凡体悟出入微心境者,大多都死于非命。”

“靠!”牛大娃和张小卒同时爆了粗口,然后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天机不可窥,天命不可违,天道不可乱。逆天者,天必摧之!简单点说就是,入微心境可以窥视天机天命,会霍乱天道,所以为天道所不容。”周剑来说道,但他话音刚落又转而一笑道:“吾辈修者求的就是一个逆天改命,若惧天道制裁,又修个什么意思?倘若有一日,我剑道问天,天若不允,我必一剑斩之!”

“好!说得好!”牛大娃拍掌道,只不过他缩着脖子,探头探脑,似乎生怕此番大不敬的话被贼老天听见,降下天雷活劈了他们三个。

黑暗中张小卒轻吐一口浊气,周剑来前面的话让他惶恐不安,后面的话又让他豁然开朗,尤其那句“天若不允,我必一剑斩之”,是何等的狂放不羁豪情万丈,只让人听了后禁不住热血沸腾。

周剑来又道:“除非自斩问天之道,向天道臣服,认输认命,任天道操控于股掌,否则不管是修的什么道,悟的什么法,始终绕不过斩天问道这一步。然,天道无情,敢斩天道者,亦要承受天道之威,古今往来不知有多少贤者大能未能承受住天道之威,最终抱憾而终,化为一摊枯骨,为世人所惋惜。”

张小卒和牛大娃听了后不由地神往,牛大娃抑不住好奇问道:“那古今往来有多少人成功斩天问道?他们是不是都长生不老了?现在在哪里?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佛祖?”

“不知道。”周剑来摇头道。

“不知道?”张小卒不解。

“因为八百年前发生了一场浩劫,这场浩劫把咱们九州大陆八百年前的历史全都抹除了。自那场浩劫结束至今的八百年,尚未听说有人斩天问道成功,而八百年前有没有人斩天问道成功谁也不知,所以说不知道。”周剑来讲道。

张小卒和牛大娃闻言无不震撼,抑不住惊呼道:“天呐,那是怎样一场浩劫,竟然能把历史抹除掉?”

“没人知道那是怎样一场浩劫。”周剑来摇头道,“据说最近二三百年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致力于研究探寻那场浩劫,以及八百年前被抹除的历史,他们到处探寻古迹挖掘古墓,试图寻找有价值的文献记载。至于已经研究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各个帝国亦或是豪门大宗都视之为特级机密,不会对外透露半点讯息。不过有传言说,那场浩劫极为可怕,许多帝国或是豪门大宗只探寻到冰山一角就不敢继续探寻下去了,并且还呼吁所有人停止探究八百年前的浩劫,因为它极可能给咱们九州大陆带来又一场毁灭性的浩劫。”

周剑来神往道:“好想也去探寻八百年前隐藏的秘密,可惜咱这修为太低,不够格啊。”

咕噜——

牛大娃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断周剑来的感慨,道:“八百年前的事咱就别操心了,还是关心关心眼下吧,我肚子饿了。”

“我这里还有点干粮。”周剑来道,“小卒,停下来休息一会,顺便吃点东西。”

“好。”张小卒停下脚步,松开牛大娃,又把周剑来从背上放下来。

三人席地而坐,啃起干粮。

多亏周剑来心细,走的时候不忘捎上装干粮和水的行囊,否则三人现在就得干撮牙花忍饥挨饿了。

“周大哥,入微心境又当如何修炼呢?”张小卒啃了一张干饼,喝了两口水后便停住,因为干粮和水并不多,只勉强够支撑他们三人离开山洞,现在管不住嘴,后面就得饿肚子。

“四个字:熟能生巧。”周剑来答道,“其实不管是入微心境还是其他心境,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个人领悟,而每个人的理解都各不相同,适合我的修炼方法用在你身上说不定就是一种掣肘,所以心境的修炼一般都靠自己摸索,而熟能生巧便是最笨拙但又最实用的修炼方法。”

“哦”张小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又问道:“周大哥,那天你和那半步大能在擂台上比斗,他施展了个什么火之域,然后他就能掌控火焰,这也是一种心境吗?”

周剑来答道:“火之域不算是一种心境,不过硬要说它是心境的话,勉强也算得上。世间万物皆有五行,金木水火土,又有风雨雷电光明黑暗时间等衍生。当修为达到海之境,就能沟通自然感悟五行元素,若能精悟并掌控它们,就能利用它们的能量形成一种有特殊属性的域,修者们称之为战斗领域。比如说若是你领悟了火之域,那么在这个战斗领域里面你就是火的主宰。又比如我的落雷剑,凭空生雷,勉强也算得上雷之域的一种,只不过我领悟有限,完全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什么时候我也能领悟出属于自己的域?”张小卒无限向往道,掌控水火,手握惊雷,想想就牛逼。

“嗯——”牛大娃正啃着干饼,突然停下嘴巴,拉长音节嗯了一会后道:“是这样吗?”

随着他的话音,黑暗中突然凭空窜出一朵火焰,在他右手食指指尖上跳跃燃烧。

“——”周剑来和张小卒全都张大了嘴巴,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牛大娃。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两城告破

张小卒盯着牛大娃指尖上跳跃的火焰,使劲咽了口唾沫,压着嗓门试探性地问道:“刚、刚领悟出来的?”

“是、是啊。”牛大娃自己都有点愣神。

周剑来瞪着眼珠子愣了好一会,然后瞅瞅张小卒又看看牛大娃,禁不住摇头苦笑,道:“和你们两个变态在一起,真是太有压力了。一个只开了一道力门,就能越阶挑战海之境,还悟出了剑心意志。一个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贯通了三道战门,啃个饼的功夫就领悟出了火之域。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大哥,你可不能妄自菲薄,你的惊雷滚滚以及剑心意志,可比我们两个厉害多了。”张小卒发自内心的敬佩道,“你不知道,在河边战女鬼时,你那声‘剑来’是何等的霸气,给我感觉好似天地万物都要臣服在你脚下一般。”

“结果呢?差点丢了小命。”周剑来自嘲道,想到戚哟哟的佩剑里隐藏的那股磅礴杀气,不禁心有余悸,他敢保证这把剑绝对是在兵器谱上拍得上名号的宝剑,并且是一柄凶剑。

“是那剑太厉害了。”提到戚哟哟的佩剑,张小卒也抑不住惊奇惊叹,一柄剑竟然自己飞去救主,用他们山里的土话讲,这是成精了呀!

“确实厉害!”周剑来点头道,随之摁下念头不再想戚哟哟的佩剑,因为这柄剑实在太凶,想多了反而会动摇他的剑心,有碍剑心意志的成长。

“大娃,你是怎么感应到火元素的?按理说你修为尚未踏入海之境,暂且不能沟通自然,想要感应空气里的火元素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掌控火元素了。”周剑来好奇问道。

牛大娃挠了挠后脑勺,他自己也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答道:“也、也没怎么感应,就是听了周大哥你的讲述,我就尝试着去感受火元素,然后就感应到了,一些红色的小点,到处都是,不过用眼是看不到的。我让这些红色的小点聚集在我的指尖上,就、就生出了火焰。”

周剑来听得眼角直抽,海之境九重天的半步大能都不敢说想领悟就领悟的火之域,被牛大娃说得跟小孩子过家家般简单,这要是被那些几年甚至几十年也没感悟出火之域的半步大能听见,肯定会气得一巴掌把牛大娃拍成牛大饼。

张小卒摇了摇头,他照牛大娃说的试了下,什么也感应不到。

周剑来也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最终也是摇头放弃。

呼——

“哈哈——”牛大娃手臂一甩,山洞里突然铺满了火焰,乐得他哈哈大笑,拍着胸脯向张小卒和周剑来炫耀问道:“帅不帅?酷不酷?”

“滚!”张小卒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没好气地骂道:“你丫想烧死我们两个啊!快收了火焰,咱们继续赶路,这山洞不能久留。”

收拾好干粮和水,张小卒背起周剑来,托起牛大娃,继续狂奔赶路。因为他速度快,且不受黑暗的拘束,所以周剑来和牛大娃也不和他客气,就让他带着赶路,反正以张小卒的力气,根本不在乎他们两个的重量。

牛大娃初悟火之域,新奇的很,一直操控火焰环绕周围,一会操控火焰变条狗,一会又操纵火焰变出一头猪,然后指挥猪追着狗一顿狂咬,把自己乐得前仰后合。

周剑来和张小卒一个劲的翻白眼。

不过牛大娃的二傻行为倒是给枯燥的路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

五月初一,反王李元德率八十万叛军夜袭东王城,一夜破城。城主廖望天不忍城中百姓遭受战火摧残,亦不忍同袍相残,领十万守城军缴械投降。

李元德被廖望天一颗爱民如子的赤诚之心所感动,亦敬佩十万守城将士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胸襟,遂决定十万守城军编制原封不动,仍交给廖望天统率,并封廖望天为厚德大将军。

当天夜里,叛军突袭西王城,据说城中百姓饱受城主史通天的剥削和压迫,煎熬度日,苦不堪言,得知起义大军兵临城下,不禁喜极而泣,纷纷拿起锄头镰刀走出家门,攻破城门军的防守,打开城门喜迎起义大军进城。

西王城一夜告破,城主史通天挥剑自刎于家中。

全城百姓推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善人,名叫彭文顺,推举他接掌西王城城主之职。反王李元德顺应民意,授予彭文顺城主之职,将西王城十万守城军交由他统率,并封其为百善大将军。

五月初二,东王城和西王城相继告破的消息传到雁城,引起城内城外一片恐慌。

城主府,戚无为的书房里,看着情报处呈来的信息,不禁怒极而笑,拍案骂道:“什么厮的厚德百善,不过是李元德早就买通的两条狗罢了。还真被夫人说准了,东西王二城早就和叛军勾结在一处,叛军一到立刻开门迎接。”

“什么救百姓于苦难的起义之师,分明就是一群强盗土匪,叛军进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死伤无数,两座城一天一夜竟生了近百万灾民。”

“大人”房间里一位穿盔戴甲的将军打断了戚无为毫无意义的叫骂,问道:“东王城和西王城等于是咱们雁城城南的两座前哨,两城相继告破,李元德的百万大军恐怕很快就要兵临咱们雁城城下了。咱们如何应对?”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按计划行事。”戚无为冷笑道,“百万乌合之众就想破我雁城,痴人说梦。我知道李元德打得什么算盘,不就是想利用灾民难民乱民扰乱我的防守,他好乘机摸鱼。可他忘了,雁城乃是一座被鲜血浇注的无情之城,城门一关,敢叩击城门者,哪怕他是三岁幼儿,也会被无情射杀。城墙下褐色的土壤早已干涸皲裂,正需要鲜血的灌溉。”

“是!”将军领命离去。

戚无为目光落在房间里一位身穿黑袍,头罩黑纱斗笠,整个人都藏起来不露一点皮肤的人身上,问道:“还没查出李元德的身份吗?”

“没。”黑袍人回道,声音低沉,又带着一点回音,像是从深邃的山洞里传出来似的。显然,他的声音也和他的身体一样,躲藏了起来,只听声音根本辨不出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没关系,他的身份以及他身后的人,应该很快就要来找我了。”戚无为淡笑道。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一位上年岁的老奴站在门外禀报道:“老爷,赵全求见。”

第一百三十章 进驻百荒山

赵全带着满身的血腥味走进书房,只见他浑身是血,不过血渍大多已经干涸凝固,唯有左前肩一道皮肉外翻的见骨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但是他并没有对伤口进行包扎处理,观他匆忙行色,显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通报,没有时间包扎伤口。

哐当!

甫一看到赵全凄惨模样,戚无为的身体一下从椅子里弹了起来,椅子被他的腿直接弹飞了出去,摔在青石地砖上差点没摔散架了。

“发生了什么?!大小姐呢?!”戚无为虎目怒瞪,似要吃人一般。

戚哟哟带着赵全等人去百荒山寻找水源,一去就没了消息,戚无为这几天一直在为此时心神不宁,暗责自己糊涂透顶,怎么能让戚哟哟在这危险时期出城涉险呢。

另外,戚长空遭大牙狗突袭,重伤逃进了百荒山,夫人万秋清带人前去营救,一走就是三天,至今没有消息传回。

他的夫人、儿子和女儿全都进了百荒山,全都音讯全无,他甚是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敌人暗中布置的一张大网。若不是眼下形势紧张,时局瞬息万变,让他必须坐镇城主府,他早就领人去百荒山一看究竟了。

所以此刻看到赵全一个人浑身是血地回来,戚长空一颗心一下窜到了嗓子眼,心里暗呼大事不好。

房间里其他人看到赵全的模样,心里也都咯噔一声,再听见戚无为的问话后,无不脸色大变。谁都知道他们这位城主大人是个十足的女儿奴,若是他的宝贝疙瘩闺女出了事,那可比叛军攻破城门,大牙狗兵临城下还要严重。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赵全身上。

赵全张嘴欲答,可是目光环顾一圈,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他半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地望着戚无为,戚无为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都回去吧,各自坚守自己的岗位,一切照计划行事。若有突发状况,及时来报。”戚无为朝一干人挥手道。

房间里个个都是人精,知道赵全带回来的情报定是绝对机密级别的,就连他们这些核心人员都不能告知,虽然心里都非常好奇,但没有一个人问出来,都自觉地领命告退,便是有事情还未来得及禀报的,也都暂时退出书房,暂时去偏厅等候,等戚无为和赵全谈完机密再回来禀报。

待所有人离开,门口老仆关上房门,听着脚步声远去,赵全这才压低声音禀报道:“大人安心,大小姐平安无恙。”

他可不知,戚哟哟差一点被女鬼送去地府报道。

戚无为闻言顿时长舒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的心往下放了一半,目光扫量着赵全身上血渍和伤口,皱眉问道:“你为何这副模样?”

“回大人,卑职随大小姐在百荒山找到了水源。”赵全难耐心中激动情绪,音调抑不住带起了颤音。他非常清楚,眼下水源意味着什么,掌控水源就能掌控雁城的主导权。

“什么?!你再说一遍!”戚无为神色大变,怕自己耳朵听错了,让赵全再说一遍。

赵全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卑职随大小姐在百荒山找到了水源,是一条地下河道,水流不断!”

“好!好!好!”

“漂亮!”

“干得漂亮!”

戚无为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激动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连连叫好。眼下水源实在太重要了,以至于他都不敢大声喝彩,怕被有心人听见了猜出端倪。

“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欲抢夺水源?”戚无为压下激动的情绪沉声问道,一股磅礴凛冽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若是有人抢夺水源,他可以不惜打乱所有计划,现在就开战。

“暂时没有其他人发现水源。”赵全答道,“身上的伤是卑职回来的路上和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干了一架留下的。”

“不明身份的人?”戚无为皱眉。

“是。”赵全神色一凛,道:“这些人装成拦路劫匪,强行拦下卑职四人,要把卑职四人带走,卑职四人甩脱他们不掉,只能和他们硬干一架。对方十人,被卑职四人干死六个,重伤两个,剩下两人带着重伤那两个跑了。不过卑职四人也伤的不轻,向前进重伤昏迷,李老四身中一十三刀,马明仁肋骨断了七八根,脏腑受创,就属卑职伤的最轻。卑职擅自做主,让他们三人去军医营治伤去了,望大人恕罪。”

“无妨。”戚无为摆手,问道:“十个人能把你们四人伤成这样,战力不俗啊。看得出对方是什么人吗?”

赵全摇头道:“卑职仔细检查了死的那六个人的尸体,可惜并未找到一点有关他们身份的线索。但是有一点卑职万分肯定,他们要么是军人,要么就是接受过和军队一样的特训,那股子军人也有的彪悍与萧杀之气,是装不出来,也掩盖不掉的。”

“军人?”戚无为表情一下严肃起来,眉头深皱,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问道:“说说水源的信息。”

“水源藏在一个干涸的地下河道里,这条河道极深,卑职十二人举着火把全力疾驰,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用了足足二十二个时辰才从里面跑出来。哼,若不是因为赶路消耗了大量真元力,那十个人根本不是对手。”赵全道。

“这么深!难怪没有人发现水源!”戚无为惊讶,他了解赵全等人的修为,知道他们速度有多快,心里按照赵全说的时间算了下,得出的距离把他吓了一跳。

“等一下。”戚无为突然皱眉,问道:“你说你们一行十二人,怎么又说你们四人?”

“大小姐神机妙算,知道路上会出意外,于是让卑职们出了山洞就立刻分成三组,走不同的路线回来。算时间,如若不出意外,另外两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赵全解释道。

戚无为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问道:“大小姐的计划是什么?”

“大小姐计划截断地下河流,让水流顺着干涸的河道流出来。卑职计算了一下,水要流出地下河道至少需要十天时间。如果卑职离开后大小姐就展开截流工作的话,那么再有八天时间水就会流出。”赵全道。

“八天时间?”戚无为捏着眉心沉吟道,脑子里极速运转,突然猛一拍桌子,喝道:“不妙!”

他猛然间想到戚长空也在百荒山,而戚长空手里有瞎伯的一式神通保命,如果戚长空被迫使出这一式神通,其强大的破坏力至少会让方圆百里的地面抖三抖,万一距离水源所在的山洞很近,必然会造成山洞坍塌,那么到手的水源可就飞走了。

中午时分,一万轻甲士兵浩浩荡荡出了雁北城门,出城门后直奔百荒山。

据说是因为城主府二公子在巡视雁北领地时,突遭大牙士兵袭击,身负重伤逃进了百荒山。其贴身侍卫张大冒死冲出包围回雁城求救,可其回到雁城就因伤势过重而深度昏迷,经全力抢救终于在今天醒来,忙将二公子受袭的消息报告给城主戚无为。

城主戚无为大发雷霆,直言要将出现在雁北的大牙狗统统剁碎了喂狗,一怒之下调拨一万精锐将士,誓要荡平百荒山。

而又有不同的消息说,其实二公子戚长空的贴身侍卫张大已经重伤死去,并且他在回来的当天就把消息告知了城主戚无为,戚无为立刻派人前去救援,但至今没有消息传回。宝贝儿子生死不明,让戚无为乱了方寸,于是一怒之下派出一万精锐将士前去营救。

不管哪个说法是对的,反正有两点是确定的。第一点,戚长空遇袭逃进百荒山,生死不明。第二点,戚无为雷霆大怒,派一万精锐将士前往百荒山救儿子。

还在山洞里没出来的张小卒三人,完全不知道有一支万人大军正在进驻百荒山,并且直奔山洞而来。

三人从一开始着急出洞到现在变成了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们在山洞的顶部发现了非常有趣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魏子焸

南二城北城区,有一间红墙褐瓦的两进小院。在周围一座座高大门楼的映衬下,这间小院显得落魄与孤独。

院子里靠着院墙种了两排高大的松柏,虽然眼下都已经枯死了,可枯黄的叶子依然坚挺地挂在枝头,致密而繁茂,好似浇一口水就能立刻活过来一般。

两排松柏遮挡了院子里大部分光线,使得小院里即便是阳光耀眼的正午时分,也是一副隐隐绰绰昏昏暗暗的景色,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周围的人家,每当从小院门前屋后路过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生怕走慢了沾染上晦气。因为按照当地的风俗,松柏是不能种在院子里的,只有墓地里才会栽种这些东西。

周围不乏一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尽管对小院里的松柏颇有微词,却也不敢当着小院主人的面横加指责,哪怕是当着面抱怨两句也是不敢的,因为小院的主人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魏子焸,魏国公,前朝皇帝最小的儿子。

苏皇大帝率大军攻破大魏国帝都城门那年,他刚满十六周岁,相貌堂堂,才智双绝,有着在世小周公的美誉。

周公是三百年前的一位大贤圣人,其一生风华绝代,留下无数传奇故事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然,当年苏字大旗飘扬在帝都高耸的城墙下时,正是他率领麾下五百亲卫借巡城之机突袭城门军,打开城门把苏氏铁骑放进了皇城。

魏氏皇朝覆灭,皇室被屠戮殆尽,唯独留下他一人。他自然成了魏氏皇朝最大的罪人,被钉在了大魏王朝历史的耻辱柱上,被无数王朝旧臣戳着脊梁骨骂,走在街上甚至会被唾面泼水。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站出来解释一个字,只在苏皇大帝登基论功行赏那天说了一句话,他要去雁城,了此一生。

雁城乃是南境之兵家重地,他一个前朝遗子要去那里,谁知道他是不是另有目的,所以当时就遭到了众多新臣大将的极力反对,说他天生反骨,冷血阴毒,连自己的亲老子都敢反,保不准哪天翅膀硬了会不会举起造反。

这番言论可谓是杀人诛心,可魏子焸神情平淡,自始至终眼皮都没眨一下。

苏皇大帝倒是胸襟广阔之人,不知是相信魏子焸不会造反,还是不怕魏子焸造反,力排众议,非但准许了魏子焸去雁城的请求,还封了他一个国公的爵位。

之后魏子焸随张屠夫的张家军南下,在夺回雁城的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苏皇大帝得知后龙颜大悦,在他国公的爵位前追封了一个与国同休。就是说只要苏氏皇朝不灭,他魏子焸的国公爵位可以世代传下去。

然,魏子焸只是一笑置之。

他没有随着张屠夫继续南征,而是在雁城留下来,选了这么一座小院,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苏皇大帝和他的一干臣将们彻底安心,魏子焸始终未娶,也没有收养过一子半女,更没有招募门客亲卫之类的,整日里只是弄弄花草听听小曲,兴致起来时会自己拿起二胡来上一两段,自己也能哼唱几曲。

前两年负责服侍他的几个奴仆相继老死,这些个仆人都是当初苏皇大帝追封他与国同休的封号时一并赏赐下来的,都是些个不懂修炼的普通人,应该只是单纯的赏赐,不存在监视的意思,因为想要监视他,得有相当的修为才能做得到。

几十年相处下来,他和这些仆人结下了很深的感情,所以每个人去世后他都给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材,也没把他们送去坟地埋葬,就直接埋在了院子里的松柏树下。

苏皇大帝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没有赏赐新的仆人,他也没有花钱买新的仆人,这两年就一个人独自过活。吃喝拉撒睡,油盐酱醋茶,全部亲力亲为,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大路上迎面遇见只会当他是个生活拮据的农家老头。

正午时分,五月初的阳光已经像正夏一般毒辣。

魏子焸把早晨吃剩的米粥热了一下,就着早晨切好的咸菜吃了两碗。以前他最爱嚼上几粒蚕豆,可这两年牙齿掉了好几颗,看着蚕豆有心无力,便不再买了。

吃完饭,把碟碗筷和粥锅都洗了,然后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消消食,接着把所有的门窗都打了开来,让阳光照射进去,嘴里喃喃自语道:“让烈阳区区你们的怨气,省得你们怨气积久生了阴魂,为祸人间。一个个都别着急,我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去那边向你们赔罪。到时候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若是有生人此时来到院子里,当看到一间间房间里的景象时,定会吓得头皮发麻,后脊梁不停地吹冷气。只见每一个房间里都摆满了灵位,一眼望去几个房间加起来得有上千之多。配上院子里的松柏树,那可真叫一个阴气森森。

这些灵位不是旁人的,正是他魏家列祖列宗的。

然而在正厅供奉放置灵位的香桌前的地上,有一个灵位正对着香桌倒扣在地上,看上去就像跪在地上一样。

若是把这个灵位翻过来,会看到上面刻写的赫然就是魏子焸亲老子,大魏王朝最后一人帝王,魏五世魏仁恩的名字。

显然,魏子焸是深深恨着他的亲老子的,以至于亲手打开城门,放敌军进城夺了他老子的皇位还不解气,还要在他死后让他的灵位一跪几十年。

他对魏仁恩的恨可见是恨到骨子里的。

“前辈每天晚上对着这些灵位也能睡得精神饱满,实是让晚辈敬佩。”院子里东南角的树荫下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若不睁大眼睛细看,根本看不到那里有人。

魏子焸背着双手,目光哀伤地望着正厅里魏氏祖宗的牌位,并没有被突兀响起的声音吓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他早就知道院子里来了不速之客。

他叹了一口气道:“若能每日睡得精神饱满,我的须发又怎会苍白如此,我一口坚牙又怎会颗颗脱落,我的身躯又怎会渐渐佝偻?”

“前辈,您今年已经是七十有四的高龄,您说的这些都是衰老的正常现象。难不成您还想容颜永驻,青春不老不成?”树影里的人冷笑道,听他说话的语气,对魏子焸的态度并不友好。

“容颜不老?那不成妖怪了吗?不可不可,这些个列祖列宗都急着让我下去认罪伏诛呢,都已经让他们等了五十八年了,可不能再拖了。”魏子焸摇头笑道。

“前辈,戚无为派了一万精锐去了百荒山。”树影里的人似乎不想再和魏子焸闲谈下去,转了话题。

“早晨出去遛弯的时候听说了。”魏子焸点头道,“据说是城主府二公子巡视时遭遇大牙狗的突袭,戚无为救子心切?”

“是。”

“我再问一遍,大牙狗和你家的主子有关系吗?”魏子焸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没有。”

“希望没有。你今儿来所为何事?”魏子焸问。

“我家主子希望前辈去一趟百荒山。”

魏子焸:“去百荒山做什么?”

“杀人。”

“杀谁?”

“戚长空。”

魏子焸皱眉,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她还好吗?”

“主人很好,且非常想念前辈。”

“好。”

“前辈答应了?”

“是。”

“那提前祝前辈马到成功。晚辈告辞。”

“慢着。”

“前辈有事?”

“你站在人家坟头上这么久,临走之前不说一声抱歉吗?”

“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仆人,前辈觉得他受得起晚辈一句道歉吗?”

“受得起。”魏子焸声音平淡道。

“他受不起!”树影里的人语调突然冰冷,一字一句道。

砰!

然而他话音刚落,双膝一下跪了下去,整个膝盖直接磕进了地面,紧接着他的头往地面磕去,咚咚咚,对着不大的坟堆连磕三个响头。

“怎样?受不受得起?”魏子焸淡笑问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古遗种

藏在树影里的人若隐若现的身影,随着他的双膝下跪完全显露在空气中,感觉就像一只隐身的鬼怪被打得现了行。

这人一身黑衣,脸上有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只见他跪在地上,两只手掌撑着地面,因为力量过大,半条胳膊已经陷入地面。

他的头颅拼命高昂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魏子焸,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根根凸起,感觉受到了平生之奇耻大辱。他身份是何等高贵,竟然被强摁在一个贱仆的土坟堆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士可杀不可辱!

这一瞬间他对魏子焸动了杀心,凛冽的杀气自他身体散发出来扑向魏子焸,跪在地上的身体突然变得模糊,好似是一个虚拟的影子,马上就要消失在空气中。

只听他咬着牙齿,阴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

砰!

可是他只说了一个字,变模糊的身影突然又显现了出来,高昂不屈的头颅骤然撞向地面,砰地一声大响,干硬的土地被撞出一个坑,他整颗脑袋都陷了进去。

这一刻他心神俱惊!

他本以为刚才之所以被魏子焸制住,是因为被魏子焸有心算无心暗算了,如果他认真起来,施展出真实实力,或许一时半会奈何不得魏子焸,可是魏子焸已经年迈体衰,力气用一分少一分,而他却正值壮年,气血旺盛,气息不断力量不绝,所以只需避开魏子焸的三板斧,待其力量衰弱不接,他就能伺机取胜。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魏子焸竟如此恐怖,站在那里,背负双手,自始至终手指都没动一下,甚至都没转身看他一眼,就把他绝对压制。

“前辈饶命!”虽有千般不甘万般屈辱,却不得不开口求饶。

魏子焸终于转过身来,深深凹陷的眼窝里目光平淡:“不要以为掌握个空间领域就天下无敌了,老子玩空间领域的时候,你连娘胎都——不,老子玩空间领域的时候,你娘恐怕都还没出娘胎呢。”

话音甫落,黑衣人只觉身上一轻,忙把头从土里拔出来。遮面的黑巾落在了土坑里,他慌忙以手遮面,似乎在黑暗里呆久了,害怕以真面目示人。

“前辈莫要忘了我家主人交代的任务。告辞。”黑衣人撂下一句话,身影一晃消失在树影里,狼狈逃离小院。

魏子焸望着摇曳的树影,伫立许久后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阿莹,你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要这大禹江山吗?”

……

当当当——

咚咚咚——

张小卒三个人在漆黑的山洞里,一边有一步没一步地往前缓慢前进,一边人手一块石头东一下西一下敲打洞壁上裸露出来的石块,寻找着什么。

他们在寻找一种名为旱餮的软体腔肠科水息动物,这种动物乃是《珍禽奇兽集》里面记载的一种疑为上古遗种的物种,它喜欢生活在光线照射不到的深水里,体软无骨,无头无尾,半透明的身躯可以变成任何形状,牢牢吸附在岩石或是大型鱼类的身体上。

别看它体软无骨,无头无尾,就觉得它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实际上它厉害的很。因为它柔软无骨的身体可以瞬间硬化成比石头还硬,所以想要捕食它首先得看看自己牙口够不够好。而即便被大鱼整个吞进肚子里,它也能在鱼肚子里安然存活,直至被大鱼排出体外,亦或是干脆把大鱼肚子当成了家,躲在里面不出来了,直至大鱼死去。

除此之外,它还有一项强大的本领,它能在无水的环境下生存数十年,或钻进石缝或者深洞里,或是让身体硬化,吸附在岩石或者其他物体表面,进入休眠状态,直至遇到水。

而它能被《珍禽异兽集》收录,主要有三点原因。第一,它可能是上古遗种,并且极为稀少,是极为珍贵的考古研究物种;第二,它表皮下面有一层薄如蝉翼的淡黄色薄膜,这层淡黄色薄膜被医者命名为春露,是一味极好的养颜驻颜的药材,被有钱的小姐、贵妇们所疯抢,属于有市无价的宝贝;第三,它的肉质极其鲜美,有人间仙味之美称,更有好食者为其美味神魂颠倒,有言曰:但食一口旱餮肉,少活三五春秋也愿意。

张小卒三人寻它,自然不是为了考古,更不会是为了美颜,只是因为吃了一口它的肉,然后就为之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了。

起初三人根本不知道洞里有旱餮,而且压根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只一心盼着快点出洞,是牛大娃无意间的一把火烧到了伪装成石头贴在洞壁岩石上休眠的旱餮,刹那间爆出的香味让三人双腿一下打了桩,走不动道了。

旱餮最是惧火,它身体硬化后只要用火一烤就会恢复柔软,并且它肉质晶莹柔嫩,很容易就能烹熟。牛大娃瞎猫碰到死耗子,一把火烤熟了一只旱餮。

张小卒和牛大娃不认识旱餮,周剑来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它的名字,因为他也只在《珍禽异兽集》里扫过几眼,根本没见过它的真容,更别说品尝它的美味了。可见旱餮之稀有。

旱餮很小,一只只有二两左右,分作三份,一人一口,差点没把舌头一并咽了。

张小卒想用入微境寻找,可惜他的入微心境境界不够,识破不了旱餮的完美伪装。

牛大娃的方法简单粗暴,用火焰铺盖整个洞壁,无死角地往前推进,结果把一只旱餮烤焦了,被张小卒和周剑来揍成了猪头。

周剑来想起旱餮体内春露的价值,连忙阻止了牛大娃还想用火烤的念头,因为春露遇到高温破坏后就会失去药用价值,而牛大娃对火的掌控还远远不到家,于是三人就用最笨的办法一块石壁一块石壁地敲打。

旱餮虽然已经硬化成石头紧贴在石壁上,可重力敲打在它身上一来声音不同,二来它会有极其微小的收缩动作,自是逃不过张小卒三人的法眼。

方法虽笨,但非常管用。

三人寻了十里山洞,寻到了四只旱餮。每一只周剑来都用骨刀先把春露剥离出来,再交给牛大娃烹饪。

有了一次烤焦的教训,牛大娃学精了,他找了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块,先用火在底下把石块烧热,然后把旱餮放到石块上烙熟,那诱人的香味一下就爆了出来,胜过第一次烤熟的那只十倍百倍。

张小卒和周剑来冲牛大娃直竖大拇指,被他的精湛厨艺深深折服。

当当——

当当——

张小卒敲打着一块石壁,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因为每一次他敲击下去,好似有回声从石壁里传出。

“又找到一只吗?!”牛大娃见张小卒停下脚步,忙两步窜过来激动地问道,嘴角挂起了哈喇子。

“不是。”张小卒摇头回道。

牛大娃立刻大失所望,郁闷道:“不是你还敲个鸡毛啊?”

当当当——

张小卒没理他,又在石壁上轻敲了三下。

当当当——

立刻有回音从石壁里传出。

“咦?”敲了一路,三人对敲击石壁的声音都练的极其敏感,所以回音一响牛大娃就惊咦一声,露出诧异的表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红毛怪物

“里面是空的?”牛大娃狐疑道,用手里的石块敲了敲,敲了三下,里面传出三道回声,可是听敲击声敦实沉闷,里面并不像是空的,遂而皱眉不解:“奇怪。”

周剑来也走了过来,屈指在石壁上敲了两下,石壁里应声传出两道回声。

牛大娃提前把耳朵贴在石壁上,清楚地听见回声是从石壁里面传出来的,当即万分确定道:“确实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里面肯定是空的,快挖开看看,说不定里面藏着一群旱餮。”

听见牛大娃说一群旱餮,周剑来和张小卒的眼睛顿时闪闪放光。

“我来!”张小卒扬起骨刀跃跃欲试。

周剑来和牛大娃退到一旁,张小卒拿着骨刀切向石壁,然而就在骨刀刀刃与石壁将触未触之际,石壁里突然传出两道声音。

当当——

张小卒手中的骨刀一下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牛大娃和周剑来,投去询问的眼神。意思是问,你们俩敲的?

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因为牛大娃和周剑来正站在他的左后侧,距离石壁两步多远,根本够不着石壁,怎么可能是他们两个敲的。

可是石壁里突然发出声响,让他心里毛毛的,所以条件性地就向周剑来和牛大娃投去询问的眼神。

周剑来和牛大娃同时摇头。

周剑来指着石壁道:“里面传出来的,不是回声。里面有东西,活的。”

牛大娃扫了眼山洞两头的黑暗,意念一动,悬在空气里负责照明的火焰瞬间胀大一倍,把前后左右照得如白昼般明亮,然后看向石壁,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道:“不会又碰见鬼了吧?”

其实他的胆量一向挺大的,可是河里的女鬼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尚未消除,以至于碰见眼前这诡异一幕,他条件性地就想到是鬼怪作祟。

“别胡说,哪来那么多鬼。”周剑来呵斥道,指了指石壁:“挖开看看就知道了。可能是某种水下生物,在河道干涸时钻进去避难,也许它正在休眠,但是被我们敲击石壁的声音惊醒了。”

嗤啦!

骨刀锋利无比,张小卒轻轻用力就切进了石壁。他横平竖直切了三刀,然后一刀侧剜进去,用刀身往外使劲一拨,当即一块环抱粗的石块从石壁里滑落出来,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三人的目光立刻顺着切开的缺口望进去,可是除了石头外什么也没有。然而就在三人目光将要从缺口里收回时,突然有殷红的液体从切割的石壁里渗出。

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从缺口里飘散出来,钻进三人的鼻孔里,熏得三人腹中翻涌,差点没吐出来。

“小心!”周剑来一把抓住张小卒的胳膊,把他往后拽了两步,盯着不断渗出的殷红液体,皱眉沉声道:“是腐血!”

当当当——

周剑来话音甫落,石壁里突然传出三道沉闷的敲击声,声音比刚才大了十倍不止,给三人的感觉好像里面的东西马上要破壁而出。

“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走!”周剑来说道。

“操!”牛大娃破口怒骂,轰的一声,一团火焰在缺口里爆然起来。

他对火之域的掌控越来越熟练了。

“啊——”

随着火焰的燃烧,石壁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听不出是人还是野兽的。

这突兀的一声惨叫让三人当场炸毛,张小卒想也不想,一手抓住牛大娃的肩膀,另一只拿骨刀的手揽住周剑来,提起二人撒腿就跑,因为他心里突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砰!

就在张小卒脚步迈出的一瞬间,石壁突然炸裂,一只手伸了出来,径直抓向张小卒。

张小卒的速度何其之快,又有入微心境护身,可是却没能躲过这一抓,被这只从石壁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后脖颈。张小卒神魂俱惊,瞬间爆发出全身力气,两只脚把地面蹬出两个大坑,可是非但没挣脱开来,反而被抓着后脖颈往后拽了一步。

石火电光之间,张小卒来不及多想,双臂一送,把周剑来和牛大娃往前推开,旋即持刀的右手手腕一转往身后劈去。

当!

出乎张小卒的预料,无往不利的骨刀竟然遇搓,斩在这只手臂上竟然发出金铁交鸣的撞击声,好似斩在刀枪不入的铠甲上一般。

周剑来和牛大娃稳住身形,转身往后看去,目光落在抓住张小卒的手臂上,顿时吓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只见那手臂通体殷红,长满了一扎长的细密红毛,红毛下的皮肉早已腐烂,有几处已经露出森森白骨。这手臂极长,不知是会伸缩,还是原本就这么长。

“大娃,火烧!”周剑来急吼。

轰!

巨大的火焰在张小卒身后炸开,包裹着红毛手臂使劲灼烧。

牛大娃心急,扑过去想帮张小卒掰开抓住他脖颈的手,却被周剑来大声喝止,警告道:“别碰,小心有尸毒!”

“啊——”

红毛手臂似乎极怕火焰,石壁里发出阵阵凄厉惨叫,可是它打死不松手,甚至还在拽着张小卒往石壁里缩,好像要把张小卒拽进石壁里面去。

“小卒,刀给我!”周剑来冲张小卒喊道。

张小卒闻言立即把骨刀掷给周剑来,他拿刀反切身后,根本使不上全力,不如给周剑来用。

周剑来接过骨刀,往前两步踏出,猛地一刀砍在被烈焰包裹的红毛手臂上。

“啊——”

石壁里顿时传出凄厉惨叫,抓住张小卒脖子的手终于吃疼松开,嗖的一下缩回石壁。

“去你大爷的!”牛大娃气急怒吼,以烈焰包裹着拳头对着石壁轰了过去。

轰!

火焰激射,碎石乱飞,石壁被他一拳砸出一个巨大的坑,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走!”张小卒一手抓着周剑来的肩膀,一手抓着牛大娃的肩膀,神色惊慌,仓皇逃窜。

刚才红毛手缩回石壁的一瞬间,他以入微心境紧盯不放,想捕捉红毛手的本体藏在哪里,结果看到了极为骇人的一幕,虽然只有极短的一瞬间,但他看得真切。

他看到了一具巨大的红毛尸体,如若刨除远超过人类的巨大身躯不谈,这具尸体像极了人类的尸体。它正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有一柄大剑贯穿了他的心口,把它身体钉在地上。又有数根粗大铁链缠绕它的身躯,捆绑束缚着它,铁链末端全都没入地底,不知拴在哪里。

张小卒不确定从石壁里伸出来的这只手臂是不是他看到的红毛怪物的,因为红毛怪物的手实在太大了,如若伸出来绝对能一把把他钻在手心里捏死。但张小卒知道,从石壁里伸出来的这只手臂绝对和红毛怪物有关,因为它们身上长着相同的红毛。

所以张小卒心神俱骇,不敢再在洞里逗留一刻,再也顾不得美味的旱餮了,抓起周剑来和牛大娃就撒丫子跑。

可一口气跑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张小卒突然脚下趔趄,一头栽在地上,抽搐两下昏死过去。

周剑来和牛大娃猝不及防,被摔出去老远,但顾不上自身有没有摔伤,急唤张小卒的名字跑回来,查看张小卒怎么了。

“别碰他!”周剑来突然一声惊恐尖叫,吓得牛大娃伸向张小卒的手一下缩了回来。

“怎么了?”牛大娃回头看向周剑来。

“你看他的脖子。”周剑来倒抽着凉气说道。

“脖子怎么了?”牛大娃带着困惑转回头,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张小卒脖子上时,瞳孔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只见张小卒的脖子上竟然长出了细密的红毛,红毛下他整个脖子变得乌黑发紫,并且正在快速地向头部蔓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尸毒

“不好!是尸毒!”周剑来面色难看,语气沉重。

刚才逃跑的时候他就担心张小卒会染上尸毒,尽管张小卒的后脖颈上只有几道淤青指印,并没有被抓破,大概率不会感染尸毒,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刚才逃跑的过程中,他特意让张小卒放缓了一会速度,吩咐牛大娃用水袋里的清水把张小卒的脖子仔细清洗了一番,可万没想到张小卒还是中招了。

尸毒是一种极其霸道狠辣的阴毒,之所以称之为阴毒,是因为它一般只会出现在死去已久腐烂的尸体上,多在墓穴里见到。

人若是感染了尸毒,轻则皮肉溃脓腐烂,久医难愈;重则身体机能遭到不可逆的损坏,阳气和精血被吞噬,丧失人性,变成一具极具攻击性的行尸走肉;更甚者,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佛家的佛印和道家的道术,或是医馆里卖的避尸丹,亦或是江湖中一些专门干盗墓勾当的土夫子研究的一些土方子,都可以抑制或是驱除尸毒。可眼下在这没有人烟的山洞里,去哪里寻抑制或是驱除尸毒的东西啊。

周剑来用骨刀翻转张小卒的身体,使他仰面朝上,然后挑开张小卒的前襟衣扣,露出他的胸膛,只见黑紫的腐气不但往张小卒头上蔓延侵蚀,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他胸膛蔓延侵蚀。而那红色的细密毛发更是以极快的速度从张小卒的皮肉里生长出来,甚是骇人。

“糟糕!”周剑来惊呼一声,“尸毒攻心,神仙难救!”

“怎么办?!周大哥,快想想办法!”牛大娃急得满头大汗。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周剑来牙一咬,把骨刀插在地上,食中二指并作剑指,喝道:“剑,惊雷!”

咔!

有雷电凭空落下,击打在张小卒腹部,然后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往张小卒上半身流动。

牛大娃神色惊喜,因为周剑来就是用这招救的秋菊等人,那些黑色的毛发被雷电之力一击就乖乖从那些人体内跑了出来。然而在他万分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雷电之力并没有抑制住蔓延的黑紫腐气,也没有对细密的红毛造成影响。

噗!

反倒是周剑来因为强行施展落雷剑而牵动内伤,吐出一大口鲜血。可是他一刻也不敢停歇,因为黑紫腐气眼看就要侵蚀到张小卒心口,他拔出插在地上的骨刀,插到张小卒的背下,把张小卒身体挑到半空,向牛大娃急切吩咐道:“大娃,用火烤!”

“可——”牛大娃迟疑,因为他对火焰的掌控还差些火候,不能精确控制火焰的威力,怕一不小心把张小卒烧伤。

“没时间了。尸毒攻心,必死无疑。”周剑来打断了牛大娃的迟疑。

以雷电之力遏制驱散尸毒,尚且有一点道理,因为雷电之力乃至阳之力,天生克制鬼怪等污秽之物。但是以火焰遏制驱散尸毒,是完全没有一点根据的。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时间急促,周剑来再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只能像他刚才说的,死马当活马医。

“好!”眼看黑紫的腐气距离张小卒的心口只有一指之距,牛大娃只能咬牙答应,神色一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一股热浪自他身体往四周翻涌而出。

周剑来焦急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惊异,牛大娃对火之域的参悟和掌控精进速度远超他的想象,这才多久的时间牛大娃就能把火之域真正铺展开了。不过想到牛大娃只不过用了短短两句话的时间就领悟出了火之域,并且还是以战门境的修为领悟的,便也释然了。

这逆天的天赋资质,周剑来只能叹服。

不过想到牛大娃对他自身修炼问题支吾不提的态度,不难猜测他的天赋资质定是遭遇了什么奇遇,后天得到的。否则以他的性格,早就鼻孔朝天大肆炫耀了。

呼——

一片火焰在张小卒身子下方铺展开,像是一张燃烧的火焰毛毯。

“小卒,忍一下。”牛大娃心里默默地致一声歉,意念催动,铺展的火焰一下把张小卒包裹了起来。

细密的红色毛发瞬间被火焰灼烧成灰烬,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然而让周剑来和牛大娃绝望的是,火焰并没有遏制住黑紫腐气的侵蚀,距离张小卒的心口只差半指之距。

呼——

牛大娃咬牙加大火焰的灼烧强度,然而仍然不起作用。张小卒的头发眉毛都被烧没了,他不敢再提升火焰温度了,因为再提升就要对张小卒的身体造成损伤了。

“狗日的!”牛大娃跳脚大骂,急红了眼。

腐气一点一点覆盖了张小卒的心口,并继续往他的下半身侵蚀,而他的脑袋已经被腐气完全侵蚀。

“哎——”周剑来心中长叹一声,心情无比沉重,把张小卒轻放回地上。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刚刚说的一句话:自古至今,但凡体悟入微心境者,大多死于非命。

此刻想起,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牛大娃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张小卒,眼角泪水横流。那种天地失色,全世界只剩他一人的孤独感,再次席卷他的内心,一时间觉得好生无趣,不如和张小卒一起去吧,去下面见自己的爹娘,见村长爷爷,见柳家村的乡亲父老们。

厌世感支配了牛大娃的大脑,他突然起身扑向张小卒,想让尸毒把自己也感染了。

“混蛋!”周剑来怒骂一声,一脚把牛大娃踢飞了出去。

牛大娃爬了起来,再一次扑向张小卒,一心求死。

周剑来冲上前去,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心思急转,牛大娃没有一丁点感情色彩的麻木表情告诉他,牛大娃是真的生了求死之心,眼下想要拦住他怕是只能用柳家村的血海深仇了,当即怒吼道:“牛大娃,我知道你内心孤独,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一心求死,你想死我不拦你,可你想过没有,如果连你也死了,你爹娘兄弟以及柳家村几百人的血海深仇谁来报?让你一个人杀光所有大牙狗是不现实的,可你至少得让大牙狗一命偿一命吧?你爹你娘,柳家村几百口人,凄惨的死状你都不记得了吗?这血海深仇你当真就不报了吗?”

“啊——”牛大娃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十指插进头发里使劲撕扯着。周剑来的话如刀子般直扎他的心窝,唤起他内心最沉重的痛和最深的仇恨。

周剑来顿时长舒一口气,只要牛大娃还记得他的血海深仇,他应该就不会寻死了。他的目光转向张小卒,只见张小卒从头到脚已经乌黑发紫,细密的红毛长满了全身,恐怖至极。

“哎——”他摇头叹息一声,目光从张小卒身上收回,不忍再看。但就在他目光收回的一瞬间,表情突然怔了一下,旋即眼放精光,猛地看向张小卒。

周剑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小卒的眉心,那里有一道竖直的血线,就像一只紧闭的竖瞳。

张小卒浑身上下都被腐气侵蚀,都长满了细密的红毛,可唯独眉心这一道竖直的血线没有被侵蚀。

“大娃,大娃,大娃,快来看,小卒——好像还有救!”周剑来确定自己没看错后,立刻欣喜地朝牛大娃大吼。

第一百三十五章 香味诱人

因为水流并不湍急,所以戚哟哟等人的截流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大功告成,唯一担心的女鬼也没再出来捣乱。

河道截断,水位上涨,涌进山洞,戚哟哟几人带上伤员撤离山洞。

因为担心赵全十二人可能遭到敌对势力的阻击而完不成任务,戚哟哟一刻也不敢耽搁,领着瞿凯等人以最快的速度急速行进,若赵全他们真的没有完成任务,她提早一刻出去就有多一刻的准备时间,至少得争取一个在山洞前面修建蓄水池的时间。眼下每一滴水都珍贵无比,自不能让其顺着河道随意流淌。

虽是全速行进,可毕竟带着九个伤员,并且还要留意山洞两侧有没有岔洞,防止河水分流,所以速度远比不上赵全他们。

不眠不休,狂奔两天两夜,一行人已是饥肠辘辘。正行进间,突然一股香味迎面扑来,这香味端是诱人,令人无法抗拒,刹那间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和空瘪肚子咕噜噜的叫唤声。

“靠!什么味道这么香?”瞿凯极为不悦地叫道,因为他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下闻到如此诱人的香味,简直如受刑一般痛苦。

“好像是烤鱼的味道。”一人咽着口水应道。

“该死!”戚哟哟心里抱怨地骂了声,随即停下脚步,道:“吃些东西休息一会。”

她的计划是一口气跑出山洞,可是却被这不合时宜的诱人香味给打乱了。因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心里都强撑着一口气,可这股诱人神魂的香味却让他们强撑的这口气一泻千里。若是再强撑下去,只会成倍的增添折磨与痛苦,倒不如停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会。

然而,就着空气里诱人的香味啃大饼喝凉水,简直就是精神上的折磨。

“娘的,是老子太饿了,还是怎么地?这香味怎么会这么香?感觉快要把我魂儿勾走了。”瞿凯恨恨地撕下一大口干饼,含在嘴里却是味同嚼蜡,心里郁闷至极。

“老子也感觉魂儿要被勾走了。”一人附和道。

“不好!不会是迷魂香吧?”一人脸色大变,惊叫道。

“滚!”瞿凯没好气地骂道,“谁会在这鬼山洞里点迷魂香?再者说,如果真是迷魂香,咱们早他娘的被迷倒了。老子闻着也像烤鱼的味道。”

戚哟哟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干饼,她同样被空气里诱人的香味搞得心绪烦躁,干硬的玉米饼含在嘴里味同嚼蜡难以下咽,若不是需要吃东西补充体力,强制自己下咽,她怕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她一边啃着干饼,一边皱着眉头翻寻记忆。她甫一闻到空气里的诱人香味就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肯定自己在哪里闻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春兰听见瞿凯几人的对话,摇头小声嘟囔道:“怎么会是烤鱼?烤鱼哪有这样诱人的香味。”

她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挺有自信的,因为她虽是一个婢女,却是戚哟哟的贴身侍女,而戚哟哟待她们四个一向宽厚,但凡有好吃好喝的多少都会赏赐一点,让她们四个尝尝鲜,所以基本雁城有的各种美味烤鱼她都吃过,而她吃过最美味的烤鱼,其味道连眼前空气里的香味的百分之一都不及,所以她万分肯定不是烤鱼的香味。

“鱼?”戚哟哟呢喃自语了声,突然眼前一亮,失声叫道:“我想起来这是什么香味了。”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戚哟哟身上。

“是旱餮的味道,我六岁那年有幸吃过一回。”戚哟哟惊喜地说道。因为时间相隔太久,所以她一时想不起来,但旱餮的美味只尝一遍就永远不会忘记,所以即便相隔十多年,她还是想了起来。

嚯!

所有人都露出异样的神情,不是被旱餮的名字惊到,因为他们压根听都没听过旱餮这个名字,他们是被戚哟哟说的话惊到了。

堂堂城主府的大小姐,被城主大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天上飞的、树上跳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有什么山珍海味她没吃过的,可她竟然说六岁那年有幸吃过一回,光是“有幸”二字就把这个叫“旱餮”的玩意的高度推到天上去了。

“小姐,什么是旱餮?”春兰好奇问道。

“旱餮是——”戚哟哟张嘴想要讲解,可话一出口就戛然而止,旋即噌的一下站起身,手里的干饼往春兰怀里一扔,仓促说道:“我先走一步,去前面追张小卒三个,你们吃完后快点跟上来。”

话音未落她人就拿着火把窜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春兰等人视野里,留下一干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脑子转得快的,不禁哑然失笑,还以为戚哟哟是去追张小卒三人蹭美味吃去了。

谁会在这个山洞里弄吃的?除了张小卒三人再无旁人了,因为赵全等人有紧急任务在身,断不可能停下来烤东西吃,那么就只剩张小卒三人了。

这一点稍微思考就能想到,戚哟哟自然不会想不到,所以她直接开口说去追张小卒三人。

不过戚哟哟肯定不会像瞿凯几人想的那样厚脸皮,想追上张小卒三人蹭美味吃,她是突然想到了旱餮的药用价值。

女人,对美貌是没有抵抗力的。

戚哟哟也不例外。

不过她要旱餮体内的春露不是为了美脸,而是为了去除胸上狰狞的伤痕。只需用刀子剜掉旧的伤痕,然后把春露敷在伤口上,那么再生出来的皮肤就会如婴儿般细嫩,伤痕自然而然消失不见。

“三个蠢货,千万别暴殄天物!”戚哟哟一边急速前行,一边心里着急地嘟囔,怕张小卒三人只知道吃,而不知道旱餮体内春露的价值。

戚哟哟越往前走,空气里的香味就越浓郁,把她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引了出来,干瘪的肚皮一个劲地叫唤。乘四下没人,她使劲咽了一大口口水,咕噜一声,把她自己臊得脸颊通红。

本以为顺着香味很快就能追上张小卒三人,却不料疾行两刻钟也没瞧见三人的身影,只是空气里的香味越来越浓郁。

“不愧是人间仙味,香气竟然能飘这么远!”戚哟哟抑不住感慨。

可猛然间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和毛发烧糊的焦臭味扑打在她脸上,戚哟哟呼吸一滞,腹腔里阵阵翻涌,差一点吐出来。

“怎么回事?山洞里怎么会有腐烂的味道?”戚哟哟神色惊咦道,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脚下的速度当即提了一截。

……

牛大娃听见周剑来的惊呼声,猛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一个纵身扑到张小卒身边。

“你看他的眉心。”周剑来伸手指向张小卒的眉心提醒牛大娃。

在周剑来的提醒下,牛大娃一眼就看见张小卒眉心血线,当即惊讶问周剑来:“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周剑来摇头,“你仔细看,小卒全身都被尸毒侵蚀,唯独眉心这道血线没有被侵蚀,似乎它对尸毒有抵抗力。”

“怎么看上去像一只眼睛?”牛大娃盯着张小卒眉心的血线微皱眉头道。

“确实像一只眼睛。”周剑来点了点头。

牛大娃忽然抬头看向周剑来,压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你确定这条血线是卒子的,而不是被鬼怪附身,是一只鬼眼?呸呸呸——胡说八道,卒子怎么可能被鬼怪附身,这道血线肯定是他的保命法宝,很快就要大发神威,把尸毒统统杀灭。”

不等周剑来答话,牛大娃就否定了自己吓人的猜测。

可是周剑来却把牛大娃的恐怖想法听在了耳朵里,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而且他发现张小卒眉心的血线变得比刚才更加艳红,好似真的要睁开了。

周剑来悄悄地往右侧挪了一小步,骨刀正躺在他的脚边。如果张小卒真的被妖怪附身变成了妖怪,他会第一时间拿起骨刀结束张小卒的性命。

可他身形刚站定,牛大娃突然往他跟前跨了一大步,正好挡了他半个身子,封堵了他的攻击线路,只听牛大娃低声道:“只要卒子还活着,不管他是人还是鬼,我决不允许别人伤害他。等会万一——周大哥,你就先走吧。”

周剑来颇感诧异,他没想到牛大娃竟然如此心细,他只不过挪了一小步,牛大娃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盯着牛大娃的后背,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突然感觉一直都被牛大娃粗犷的外表所欺骗了,这个看似憨傻的家伙其实心细的很。

第一百三十六章 烤人

周剑来忍不住细细回想这些天的相处,猛然间发现他的感觉没有错,牛大娃确实是个外表粗犷内心细腻的人,至少在保护张小卒的问题上是这样的。不单单是眼下他对张小卒的保护,而是这些时日他一直都在护着张小卒。

柳家村的惨剧无疑是张小卒心中最沉重的痛,是他无法面对和接受的,若牛大娃一股脑把这场灾祸的经过讲给他听,无疑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极大的摧残,而牛大娃并没有这么做。

周剑来一直以为是牛大娃不敢面对不愿回忆,因为恐惧所以才一直没和张小卒说柳家村的灾祸经过,可是现在细细想来,周剑来恍然发现并非如此。

当牛大娃从昏迷中醒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张小卒,柳家村遭到大牙狗屠戮,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那一刻他无疑是恐惧无助悲痛的,按理说他应该情绪失控,不说把所有经过详细说一遍,至少会向张小卒哭诉个大概吧,可是他并没有,他只告诉张小卒柳家村的人全死了,是大牙狗干的,然后就开始安慰张小卒,他并没有让惨烈的画面对张小卒造成直面冲击。

而这些时日牛大娃也并非对惨剧只字不提,他是把所有画面都揉碎了,然后掺在美好的回忆里,在不经意间讲给张小卒听。而当张小卒听完后或许还没来得及难过,他就又把话题扯开了。总能找到一些能吸引张小卒注意力的事情,恰到好处地把张小卒的注意力转移开,以此缓解张小卒心中的悲痛。

或许事后张小卒会回想起来,然后伤心难过,可至少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伤心难过起来总能轻一些。

可以说为了保护张小卒不遭受过于沉痛的打击,牛大娃可谓是用心良苦。

想明白这些后,周剑来不禁摇头苦笑,觉得牛大娃的演技实在太好了,在此之前他竟一点没察觉出异样之处。

当然,牛大娃之所以能掩饰的这么好,也得益于他虎背熊腰黝黑粗犷的外表。

“你对小卒的保护可真是无微不至。”周剑来不禁感慨道,此时再看牛大娃再也不敢以傻大个的目光看他了。

“谈不上无微不至,力所能及而已。”牛大娃摇头道。

“其实小卒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完全可以找个时间把柳家村的事全部告诉他,大可不必这么费尽心神地一点一点讲给他听。”周剑来道。

牛大娃神色一怔,随即摇头一笑,道:“你以为他不知道我在拐弯抹角地给他讲柳家村的惨剧吗?其实他都知道的,只是没点破罢了。”

周剑来闻言不禁诧异,问道:“他为何不点破?”

“因为他知道我不仅是在让他好受一些,也是在让自己好受一些,用这种方式抚平内心的伤痛。呵呵,我们两个就像两只受伤的羔羊,在互相舔舐伤口。”牛大娃苦笑道。

“原来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周剑来不由地哑然失笑,旋即艳羡道:“真羡慕你们之间的兄弟感情。”他不禁联想到自己遭遇,偌大的家族哪怕有一个人真心地关心他一两句,他也不会心凉到离家出走。

“我们两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比亲兄弟都亲。”牛大娃道。

“看得出来。”周剑来点头,道:“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小卒为了争夺清水给你清洗伤口,不惜横刀和天下人为敌。”

“是吗?”牛大娃不由地勾起嘴角,笑道:“那肯定是相当霸气。”

“能结交你们两兄弟,我周剑来三生有幸。”周剑来由衷地说道。

牛大娃道:“能结交周大哥,也是我兄弟二人的福气。”

“呵呵”周剑来突然笑了起来,往前一步走到张小卒身旁,问道:“你说小卒醒来后发现你把他浑身的毛发烧得一根不剩,他会不会和你拼命?”

“没事,多烧两次他就老实了。”牛大娃含笑道。

“看,他的眉心越来越红了。”周剑来道,感觉张小卒眉心红的快要流血了一般。

牛大娃不由地握紧拳头,生怕张小卒突然睁开竖眼,变成一只妖怪。

“看!看!看!”周剑来突然指着张小卒的眉心急促大叫起来,“腐气开始消退了!”

只见以张小卒的眉心为中心,腐气突然毫无征兆地往四周消退,红毛自动脱落,乌黑发紫的皮肤恢复正常肤色。奇怪的是张小卒眉心的血线,除了颜色变得艳红,似要渗出血来以外,再无其他异常情况发生。

“狗日的,吓死老子了!”牛大娃对着空气猛挥了几下拳头,卡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了回去。

腐气来的快,去的更快,眨眼间就从张小卒身上彻底消失,连带他后脖颈上的淤青手印也没有了。

“把脱落的红毛全部烧掉。”周剑来再次用骨刀把张小卒的身体挑到半空中,吩咐牛大娃烧掉脱落后但还粘在张小卒身上的红毛,以及掉落在地上的红毛。

“好嘞!”牛大娃爽快领命,操控着火焰呼的一声卷向张小卒。

“大娃,你是打算把小卒烤熟了吗?”周剑来瞪眼问道,因为牛大娃给的火焰太大,他都闻到烤肉的味道了。

牛大娃神色严肃道:“这些红毛太可怕,说不定带着尸毒呢,我得确保把它们烧得一根不剩。”

“好吧。”牛大娃说得好有道理,周剑来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看见张小卒仅剩的眉毛和刚长出来的青色胡须一点点被火焰烧成灰,他只能抽抽眼角,万分庆幸中尸毒的不是自己。

“你们烧什么呢?山洞里怎么会有这么刺鼻的腐臭味?”

周剑来正配合牛大娃烧烤张小卒,背后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道询问声,声音尚未落下说话的人就已经到了跟前。

牛大娃被突兀出现的戚哟哟吓了一跳,意念一断,火焰消散在空气中,张小卒光溜溜地身子暴露在了空气中。

“咳咳——”周剑来干咳两声,缓缓地把张小卒放回地面。

戚哟哟张着嘴巴,一双丹凤眼瞪得溜圆,表情呆愣地看着地上的张小卒,大脑一时思考不过来卡住了,想不明白周剑来和牛大娃在干什么,是准备烤人肉吃吗?

只不过当她大脑稍微从卡死状态醒过来后,一览无余地望着张小卒的身体,她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既视感

“呀——”戚哟哟红着脸尖叫一声,羞臊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急忙纵身后跃拉开距离,然后侧过半个身子,羞怒地跺脚喝问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她之所以只侧过半个身子,而没有完全转过身去,是因为她亲眼看见周剑来和牛大娃两个正在用大火烘烤张小卒,都已经把张小卒浑身的毛发全烧没了,甚至都能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尽管不觉得以他们三个人的深厚感情,周剑来和牛大娃会对张小卒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可是亲眼所见,由不得她不惊悚,只侧过半个身子是提防周剑来和牛大娃突然发难。

“别误会,我们是在烧他身上的毛。呃——”周剑来着急解释,可话说出口后突然发现这句话歧义太大,不禁露出尴尬的表情。

牛大娃却是对戚哟哟露出不友善的表情,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是不肯放过我家兄弟吗?”

“两个死变态!”戚哟哟低声骂了句。

虽然说周剑来的解释让她摸不着头脑,甚至让她给周剑来和牛大娃贴上一个“变态”的标签,不过牛大娃对她的敌意让她知道,牛大娃还护着张小卒,说明张小卒应该没有生命安全。

只不过她觉得,等张小卒醒来后,周剑来和牛大娃多半会有生命危险。当然,除非张小卒有特殊癖好,喜欢浑身没毛光溜溜的。若是这样,那就太恶心了。

戚哟哟深吸两口气,平复下羞臊的情绪和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口道:“张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是特意追上来感谢他的。同时为我家婢女对张公子的冒犯,向张公子诚挚道歉。”

“说得好听,就怕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牛大娃撇嘴不屑道。他可清楚地记得,那个叫夏竹的婢女,是在叩头感谢张小卒的时候对张小卒亮出匕首的,简直卑鄙无耻。所以对戚哟哟这个主子的人品,他深表怀疑。

“我戚哟哟说感谢就是感谢,说道歉就是道歉,岂会做那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戚哟哟神色傲然道。她的身份以及她自身的优秀,确实让她有傲气的资本。

“切!”牛大娃哼了声,道:“感谢和道歉就不必了,反正你们两个已经那啥,他看了你,你也看了他,扯平了,互不相欠,今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咳——咳咳——”周剑来被牛大娃一句话惊得口水呛进了气管里,咳嗽连连。

他瞧着牛大娃一副泰然自若,我什么也没说错,我非常睿智的得意表情,突然觉得必须要再次重新审视牛大娃的智商,在某些事情上这黑厮的确心细如发,可是在有些事情上这货根本就是智商为零的二货。

什么“他看了你,你也看了他,扯平了”,这他娘的能一样吗?这明明是占了便宜还卖乖,觍着一副作死的嘴脸狂拉仇恨啊。

“山洞里寒凉,快给小卒兄弟穿上衣服,可别寒气侵体感冒着凉了。”戚哟哟突然细声细语,语气极尽温柔地关心道。

戚哟哟嗲声嗲气的娇媚嗓音,酥得周剑来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同时心中警铃大作,不禁替牛大娃捏一把冷汗。

“没、没有衣服。”牛大娃也不太适应戚哟哟声音的突然转变,说话有点虚。

“先把你的上衣给他披一下嘛,你看他身体那么瘦弱,很容易着凉的。”戚哟哟娇声细语道。

“你、你别这样说话。”牛大娃只感觉心里毛毛的,受不了戚哟哟说话的腔调,连忙出声制止,不过他觉得戚哟哟说的很有道理,当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张小卒披在身上。

“衣服披好了吗?”戚哟哟等了片刻后问道。

“披好了。”牛大娃应道。

“那真是太好了。”戚哟哟开心地说道。说着走向一侧洞壁,把手里的火把插进墙壁缝隙里,又把手里的太阿剑放在地上,接着转身笑眯眯地走向牛大娃,只不过把指节捏得咯吱响。

“你——你别过来!”牛大娃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手指着戚哟哟让她别靠近,因为对戚哟哟的暴力他深有体会。戚哟哟的指节每响一声,他的眼眶就隐隐作疼一下。

戚哟哟好看的脸上笑意盎然,根本不鸟牛大娃的制止。

“我警告你啊,别以为你是姑娘家家,我就不会对你动手哈。我要是发起狠来,连我自己都怕。”牛大娃大声警告戚哟哟。

然而戚哟哟笑眯眯地伸出右手小拇指,冲牛大娃勾了勾,笑道:“有本事你尽管使出来,今天要不把你揍得喊姑奶奶,本姑娘就不姓戚。还有你,若是不服,可以一起上。”

戚哟哟目光扫向周剑来。

周剑来连忙摇头如拨浪鼓,并拉开与牛大娃的距离。

“周大哥,你且退到一旁,看我——靠,你跑那么远干什么?”牛大娃抽空瞅了周剑来一眼,却见周剑来已经退后到十几步开外,不禁瞪眼珠子。

周剑来忙朝牛大娃连连拱手,道:“兄弟,很快你就会明白了。”然后给了牛大娃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

“懦夫!”牛大娃啐骂道,转过头看向戚哟哟,双臂一振战门全开,意念一动,火热的气浪往四方翻涌出去,下巴上扬,一脸傲气地瞅着戚哟哟,问道:“先说好了,等会我一拳打在你脸上,你可别哭太久。”

“呵——”戚哟哟眉梢一挑,再次朝牛大娃勾勾小拇指,道:“来,让我领教领教你的火之域。”

她虽然嘴上轻视牛大娃,可心里却惊异的很,怎么也没想到牛大娃区区战门境修为,竟然身怀火之域,抑不住惊叹于牛大娃对火元素的亲和力之强。

“看拳!”牛大娃怒喝一声,双脚蹬地,身体拔地而起,飞扑向戚哟哟。

看见牛大娃的招式,周剑来当即痛苦地闭上眼睛。这飞扑一拳看似霸气威武,可实际上破绽百出,而他攻击的对象却是一个自小就混迹在军营里的家伙。而军营里从来都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有简单直接、迅猛狠辣的杀人技。所以说牛大娃这破绽百出的一拳,根本就是送到戚哟哟面前找虐的。

砰!

结果不出周剑来的预料,牛大娃被戚哟哟一拳打飞了。背部撞在洞顶又弹在地上,摔得好不凄惨。

“咳咳——”牛大娃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咽喉,剧烈的咳喘,眼泪鼻涕都咳出来了,他刚刚被戚哟哟一拳击中了咽喉。

戚哟哟冷笑道:“我若再加一点力,你的喉管就爆了。我若用上真元力,你的脖子都得断掉。少年,你不是要一拳打在本小姐脸上,让本小姐哭很久的吗?快起来啊。”

“臭娘们,你可别后悔!”牛大娃叫骂着窜起身,在火之域的笼罩下空气温度徒然上涨,一个巨大的火球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旋即呼啦一声射向戚哟哟。

“你在玩过家家吗?”戚哟哟目光一凝,身影一晃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牛大娃面前,对着牛大娃心窝就是一拳。

牛大娃还在担心他的巨大火球会不会把戚哟哟烧伤?犹豫着要不要把火球弄小一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心口就挨了重重一拳,疼得他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滋出来。

牛大娃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一拳打向戚哟哟,却被戚哟哟双手一探扣住了手腕,旋即一个转身过肩摔。

嘭!

牛大娃的身体狠狠地摔在地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戚哟哟并没有打算就此为止,双手扣着他的手腕又把他身体从地上甩了起来,然后又一次摔向地面。

远处,周剑来眼角直抽,望着戚哟哟的身影,恍惚间有种张小卒的既视感,因为摔人可是张小卒的拿手绝活。

“哎——”周剑来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心情既沉重又难过,不是替已经被摔得不成人样的牛大娃难过,而是因为“南方有佳人,其名戚哟哟”这句话在他心里彻底破灭了。

这他娘的哪里是佳人,分明就是一头母暴龙啊。

“他俩怎么打起来了?”一个声音在周剑来耳旁响起。

周剑来冷不丁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张小卒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裹着牛大娃的外衣蹲在地上。因为怕走光,他不敢站起来。

“太好了,你——噗——”周剑来看见张小卒醒来,真的很高兴,可张小卒光溜溜的脑袋实在让他忍不住喷饭,以至于高兴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口口水喷在了张小卒脸上。

“——”张小卒一脸懵逼。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还老子毛

“抱——抱歉,我不是——不是——故意的。稍等一下。”周剑来非常歉意地向张小卒道歉,可是张小卒的光溜脑袋实在太滑稽,搞得他一句话说下来差点几次笑场,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忙转过头拿手捂着嘴巴呼哧呼哧地笑,就跟漏气的风箱一样。

“——”张小卒一边抬手抹掉周剑来喷在脸上的口水,一边额头冒黑线。

他正郁闷着呢,自己衣服去哪里了,为什么自己会光着屁股躺在地上,身上只盖了一件外衣,还是牛大娃的?

他醒来后本想大声质问,可一眼就瞧见戚哟哟正在胖揍牛大娃,瞧见戚哟哟的身影他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和戚哟哟亲密接触的画面,心里头当即就发虚,再瞧见周剑来正一脸贱么希希地站在远处看热闹,既知牛大娃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于是就毫不犹豫地把牛大娃卖了,跑过来和周剑来一起看戏。

哪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周剑来喷了一脸口水,当真是郁闷至极。

他还以为周剑来笑他没穿衣服呢,直到他抹口水的手突然停顿在眉毛位置,来回摸了好几下,然后脸上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向周剑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大哥,我眉毛怎么了?”

周剑来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张小卒,语气不由地低沉了几分,道:“没了。”

“没了?”张小卒眼珠子一瞪,喝问道:“咋没的?”

“被大娃烧没了。”周剑来强忍笑意道。

“我——头发呢?”张小卒两手摸着光头,带着哭腔道。他这才发觉头发没了,心说难怪醒来后一直感觉脑袋轻飘飘凉飕飕的,原来是头发没了。

“没了。”周剑来一脸同情道。

“咋没的?”张小卒咬着牙根愤恨问道。

“被大娃烧没了。”周剑来在心里为牛大娃默默祈祷。

张小卒的身子突然一颤,表情僵硬,因为他突然感觉裤裆里也凉飕飕的,立刻怀着忐忑的心情悄悄掀开衣服一角,顺着缝隙往裤裆里瞄了一眼,这一眼下去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剑来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因为张小卒身上散发出的怨气实在太重了,他怕被波及到。

“牛大娃,你个狗日的,老子非活撕了你不可!”短暂的沉默过后,张小卒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怒吼,吼声之大震得洞顶往下嗖嗖掉碎石。那声音里含带着的浓浓怨气,让人不寒而栗。

若不是碍于没穿衣服,张小卒肯定要冲上去上去和戚哟哟联手教训牛大娃。

“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这个狗日的,挨千刀的,烧老子的毛,也忒他娘的不是人了!”

“牛大娃,你还老子毛!”

张小卒悲愤欲泣,就像个被大汉调戏了的小姑娘。

牛大娃刚听见张小卒声音那一刻很激动很开心,可紧接着传来张小卒的怒吼声顿时让他火冒三丈,扯着大嗓门回骂道:“张小卒,你这个见色忘友的驴篮子,老子为你两肋插刀,你却为了一点毛插老子两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点毛?那是一点毛吗?明明是很多毛!”张小卒感觉被牛大娃侮辱了,不禁歇斯底里。

周剑来听着这两人的争论,肩膀耸动的频率更快了,他感觉若是再这么憋下去,肯定会憋出内伤,可瞅着张小卒吃人的眼神,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来,只能继续硬憋着的。

“哎哟——”牛大娃被戚哟哟一拳打在肋下,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紧接着又被一脚踹中小腿内侧,疼得他差点两眼一闭抽过去。

张小卒感觉受到了羞辱,悲愤欲泣,牛大娃何尝不是呢。

他本来信心满满,憋着劲地想给戚哟哟点颜色悄悄,可结果交手后他才发现自己这点本事在戚哟哟面前就跟小鸡崽子似的,只有挨揍的份。

更可怕的是,戚哟哟这娘们招式阴毒的很,拳脚力道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且专挑那种肉嫩皮薄的脆弱部位下手,一拳一脚下去痛的你死去活来,偏偏又不会失了分寸伤到你。

牛大娃悲愤欲绝,感觉自己就快被戚哟哟这狠毒娘们活活玩死了,可又放不下面子求饶认输,总得找个坡下吧。

“喊声姑奶奶我错了,我就饶——”

“姑奶奶,我错了!”

“——”戚哟哟本以为牛大娃还能嘴硬几句,岂料她话还没说完牛大娃就毫无骨气的干嚎求饶,搞得她抬起的拳头都不好意思落下去了。

“姑奶奶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哎哟哟,疼死我了。别再打了,再打人就死了!”

“哎哟,我的骨头好像断了。”

“头也疼!”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牛大娃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得好不伤心,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戚哟哟一头黑线,可牛大娃凄惨的嚎叫声又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掌握好力道,下手重了?

“没事吧?”就连周剑来都忍不住担心起来。

“没事,这货装孙子呢,每次犯错挨揍他都这副熊样,跟个娘们似的。”张小卒对牛大娃再了解不过,牛大娃歪歪屁股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屎,一眼就瞧出牛大娃在装可怜卖惨,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张小卒你个乌龟王八蛋!”张小卒的冷言讥讽被牛大娃听见,当即对张小卒破口大骂,“你他娘的骨头硬,有种你来试试这娘们——姑奶奶的拳头,保证一拳下去你就屎尿横流,哭的比我惨一万倍。”

“滚!”戚哟哟受不了牛大娃的嚎叫声,把他一脚踢开。

“谢姑奶奶不杀之恩!”牛大娃连滚带爬地逃离戚哟哟的身旁,然后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庞嘶吼着扑向张小卒,“张小卒,纳命来!”

可他距离张小卒十步远的时候突然站定脚步,悲愤的表情突然僵硬,然后裂开嘴角,露出两排大白牙,指着张小卒滑稽的光头:“哇哈哈哈——”

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肆无忌惮,甚至笑弯了腰,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地面笑。

张小卒气的耳鼻冒烟,把牛大娃的上衣往腰上一束,遮住要害部位,也顾不上会不会在戚哟哟面前走光了,扑上去就把牛大娃按在身下一顿暴捶。

“嗯,你们三个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去就来。”戚哟哟撂下一句话然后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不一会就从戚哟哟离去的方向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张小卒听见后不禁头冒黑线,愤愤不平道:“想笑就笑,何必躲躲藏藏。”

“哇哈哈——”张小卒话音刚落,一旁几近憋出内伤的周剑来就放声大笑起来。

“——”张小卒。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瞿凯他们追了上来。戚哟哟让他找了一身衣服给张小卒穿上。当他们看到张小卒滑溜溜的光头后,自然少不了一番大笑。

最后在众人一致要求下,张小卒不得不裹上头巾,只不过别人裹头巾只裹脑袋,他裹头巾却要裹到眉毛位置。

“张公子,对不起,贱婢二人一时糊涂,对张公子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不敢奢求公子原谅,只求公子降下惩罚。活罪死罪,贱婢二人都无怨言。”春兰和夏竹在戚哟哟的示意下跪倒在张小卒面前,为她们犯下的过错请求张小卒的原谅。

气氛稍微紧张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张小卒身上。

周剑来和牛大娃是无所谓的态度,不管张小卒原谅与否,他们都会和张小卒站一边。而瞿凯几人却是希望张小卒能大度地原谅春兰二女,如此相处起来气氛能融洽一些。

戚哟哟神色淡然,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独留二人

“你二人且起来吧。”张小卒语气平静地冲跪在面前的春兰和夏竹说道。

然而春兰和夏竹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跪在地上不起,大有不求得张小卒的原谅就不起身的架势。

张小卒不禁皱眉,语气微冷道:“对于想杀我的人,恕我抱歉,无法说出‘原谅’二字。至于怪罪或者怀恨在心,倒也不至于,毕竟你们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伤害,所以你们也不必向我道歉。嗯,就这样吧。”

“可——”春兰想说什么,却被戚哟哟出声打断:“起来吧。引以为戒,今后不可再犯,否则家法处置。”

“是!”

“谢公子!”

二人向张小卒叩谢一声,然后起身退到戚哟哟身后。

气氛有点僵,瞿凯忙转移话题问张小卒:“小卒兄弟,山洞里的香味和腐臭味是怎么回事?回来的路上我们经过一处地方,看到了打斗的痕迹,你们遭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还有你这——是什么情况?”

瞿凯指了指张小卒的脑袋,言下之意是问你的毛怎么没了。

“香味是烤旱餮的味道。怎么样,香吧?是不是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可惜我们一共才找到五只,一只只有那么大一点,都不够我们三个塞牙缝的。”牛大娃抢着说道,一脸得意。

“春露呢?”戚哟哟语气略显急切地问道。

“咦,你竟然知道春露,很有见识嘛。”牛大娃颇为诧异道。

戚哟哟凤眼一瞪,冲牛大娃比划了下拳头,冷声问道:“皮又痒了吗?”

牛大娃吓得猛缩脖子,忙不迭地答道:“在周大哥那里。”他对戚哟哟的拳头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戚哟哟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张小卒三人见识短浅,不知道春露的价值,把春露一起吃了。她目光转向周剑来,却见周剑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塞进了张小卒的手里。

“旱餮是小卒发现的。”周剑来说道,言下之意春露是张小卒的。张小卒张口想说话,但被他眼神制止了。

戚哟哟冲周剑来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再看向张小卒,可并没有就春露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问道:“那么腐臭味又是怎么回事?”

“是一只长满细密红毛的腐烂手臂散发出来的。”张小卒应声道,见戚哟哟等人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他接着讲解道:“腐烂手臂是从洞壁里突然伸出来的,速度极快,力量极大,我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依然被它抓住了脖子,若不是周大哥和大娃及时出手相救,我怕是要被它拽进洞壁里去。”

“这么厉害?是腐尸吗?”戚哟哟颇为惊异,因为她知道张小卒身怀入微心境,想要在他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抓住他,可见速度绝非一般的快,并且抓住了张小卒就挣脱不开,其力气之大可见一斑。

张小卒摇头道:“不清楚,因为从始至终只有一条长满红毛的腐烂手臂,被周大哥和大娃用刀砍、火烧,缩回洞壁里去了。哦,对了,腐烂手臂遭受重创时,墙壁里有凄惨的叫声传出。另外——”

“另外什么?”戚哟哟问道。

“在那腐烂手臂缩回洞壁的一刹那,我以入微境紧追不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鬼怪作祟,结果——咕噜——”回想那具巨大的红毛尸体,张小卒不禁害怕地吞了口口水,道:“我看到一具极其巨大的尸体,它形似人类,但是头脚之距竟有十几丈高。它正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身上长满了细密的红毛,红毛下的皮肉都腐烂了。它的心口插着一柄巨剑,巨剑贯穿了他的胸膛,把它钉在地上。除此之外,它身上还捆绑着一根根粗壮的铁链,把它巨大的身躯仅仅束缚着。我感觉它就被镇压在这座山的下面。”

“难怪你会带着我个大娃没命一般的跑。”周剑来恍然大悟道。

张小卒点点头,道:“我被吓到了。只是我正跑着突然感觉到脖子一阵刺疼,紧接着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周大哥,我是怎么了?”

“你中了尸毒。”周剑来说道,“尸毒从你脖颈被抓的位置侵入你的身体,腐气在你体内极快的扩散,所过之处你的皮肉变得乌黑发紫,同时有细密的红毛从你皮肉里长出来,幸好——”

周剑来目光落在张小卒眉心处,那道竖直形似竖眼的艳红血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幸好我和大娃一个用雷击,一个用火烧,竟然克制住了尸毒的扩散,并且还把它从你体内一点点驱除,最终把你救了回来。”周剑来说道,不着痕迹地隐瞒了张小卒眉心红线的事。

“听见没有,要不是老子用火把那些红毛统统烧干净,你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红毛怪物了。”牛大娃一脸你个白眼狼的嫌弃表情看着张小卒说道,他知道周剑来是不想当着戚哟哟等人的面提张小卒眉心红线的事,所以配合的恰到好处。

“多谢牛大英雄救命之恩。还望牛大英雄大人大量,原谅小子的无知冒犯。”张小卒笑着朝牛大娃拱手道。

牛大娃昂着头斜了他一眼,道:“无毛小儿,本英雄怎会和你一般见识。”

“牛大娃,纳命来!”牛大娃一句‘无毛小儿’直戳张小卒痛处,当即飞身扑上去和牛大娃扭打成一团。

戚哟哟没有理会胡闹的二人,皱眉道:“不管他看到的是真还是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山洞里充斥着诡异,先是女鬼又见腐尸,咱们还是尽早出去的好。”

“嗯。”周剑来点头同意。

一行人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然后继续赶路。

“张小卒,你先别走。”戚哟哟突然开口叫住想要跟着队伍一起走的张小卒,火光下她的脸蛋微微发红。

“有事吗?”张小卒问道。

“有事。”戚哟哟道。

“咳咳,那啥,我们先走一步。”瞿凯忙拉上众人离开。

牛大娃一把拉住张小卒,贴在他耳朵上小声叮嘱道:“把这娘们搞定,等你把她娶回家,我就成她兄长了,看她还敢打我不。”

“滚!”张小卒没好气地骂道。

很快其他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张小卒和戚哟哟两人,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那啥,当时情况紧急,希望你能理解。”张小卒先开口打破沉默。

第一百四十章 闹鬼

张小卒先开口打破沉默,然后心中略有忐忑,目光局促不安地四处观瞧,不敢与戚哟哟对视。

尽管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可毕竟是看了不该看的,摸了不该摸的,以至于独自面对戚哟哟,心里头抑不住发虚,感觉好似偷东西被抓一样。

戚哟哟本来还有些羞臊和尴尬,可看到张小卒局促不安的样子后,不禁莞尔一笑,心情放松了下来,开口道:“若不是公子舍命相救,小女子现在已经是一缕亡魂,常言道救命之恩大过天,小女子谢公子都来不及,又岂敢怪罪于公子。一直还未当面向公子道谢,小女子实感惭愧,望公子海涵。”

说着,朝张小卒盈盈拜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待回雁城后必携重礼拜谢。”

张小卒忙伸手虚扶,道:“姑娘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其实,我不过是尽了一点微末之力,协助周大哥和姑娘手中的宝剑救了姑娘。所以姑娘真要感谢,应该感谢周大哥和姑娘自己的宝剑才是。”

“周公子要谢,太阿也要谢,公子也得谢。当时那种情况下,公子敢随太阿一起进地下河道,将生死置之度外,侠肝义胆,令人敬佩。”戚哟哟语气诚恳道。

张小卒心中颇感意外,他还以为戚哟哟单独把他留下,是要提醒亦或是直接警告,让他出去不要乱说,毕竟女人的清誉重过生命,换谁都要万分谨慎,却没料到戚哟哟会这般真诚的道谢。

顿了顿,戚哟哟接着说道:“关于春兰和夏竹对公子的冒犯,小女子深表歉意,回去后定会狠狠惩罚她们。”

张小卒摆手道:“不必了。我刚才说过,不原谅也不记恨,就当没发生过吧。”

“公子海量,令小女子钦佩。”戚哟哟恭维一声,这才直起身。

张小卒目光落在戚哟哟手中的宝剑上,饶有兴趣地问道:“它的名字叫太阿吗?”

“是的。”戚哟哟点头道。

“很厉害!”张小卒赞道,“若不是它在危急关头发威,一剑贯穿了那女鬼的脑袋,我和姑娘恐怕都得死在地下河道里。在下当向它道一声谢。”

戚哟哟目光怜惜地看着太阿剑,脸上突然露出惭愧之色,叹息道:“是我学艺不精,令宝剑蒙尘,否则以太阿之威,妖魔鬼怪岂敢靠近半步?”

“姑娘天资聪慧,相信假以时日必能让太阿绽放光芒!”张小卒道。

戚哟哟抿嘴一笑,倒也不谦虚,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目光从太阿剑转向张小卒,脸颊上突然飞起两朵淡淡红云,轻声莺语道:“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公子成全。”

“姑娘请讲,若是张某力所能及之事,必不推脱。”张小卒不敢把话说满。

“恳请公子务必把春露卖给小女子,小女子定感激不尽。”戚哟哟恳求道。

她虽不知周剑来故意把春露给张小卒有何目的,但春露是她志在必得之物,所以不管周剑来和张小卒打的什么算盘,她都要竭力争取。

至于为何刚才不说,因为她觉得单独和张小卒说,要比当着周剑来的面和张小卒说容易些。简单点说就是,张小卒思想单纯,没有利欲心,好说话。再简单点说就是,张小卒人傻好骗。

戚哟哟知道张小卒人傻好骗,周剑来又何尝不知,可他还是把春露交给了张小卒,原因是他知道戚哟哟并非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她一定会开出合适的价格购买,亦或是开出等价值的条件交换,或许会比市场价格略微低一些,但这可比他们三个没有背景的毛头小子拿着春露去市场上卖安全多了,要知道春露的价值是可以让很多看似道貌岸然的家伙干出杀人越货勾当的。

除此之外,还能让戚哟哟欠张小卒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说不定还能为张小卒在戚哟哟心中增加一些好感度,万一得佳人青睐,不就成就美好姻缘了吗?

戚哟哟若是知道周剑来想得这么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面门来一拳,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不得不说,周剑来还是精明的。

“姑娘要春露有大用?”张小卒微微皱眉,因为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周剑来特意小声叮嘱过他,春露非常非常贵,而他觉得戚哟哟已经美得毫无瑕疵,完全没必要花这个钱。

怕戚哟哟误会,他忙解释道:“我是觉得姑娘已经貌美倾城,无需花这些冤枉钱。”

“春露可以消除疤痕。”戚哟哟红着脸颊小声道。

张小卒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脑海里浮现出戚哟哟酥胸上的那道狰狞疤痕。

看见张小卒的表情变化,戚哟哟心里顿时羞怒交加,她说春露可以消除疤痕,就是想试探张小卒的反应,结果张小卒给了她一个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反应,心里不禁嗔怒骂道:“这个混蛋果然全都看见了!”

见戚哟哟突然对自己怒目而视,张小卒做贼心虚,忙转移视线,干咳两声从怀里掏出装春露的小瓷瓶,上前两步递到戚哟哟面前,道:“姑娘有用拿去用便是,钱——钱——”

他顺口想说钱什么的就不必了,可“钱”字刚出口突然卡住,因为他忽然想到周剑来特意叮嘱春露很贵,似乎早就料到戚哟哟会找他讨要春露,极可能也料到他大方地白给人家,所以才特意叮嘱。如此一想,他不禁老脸一红,钱字卡在嘴里不知该怎么说了。

“钱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戚哟哟瞧出张小卒的尴尬,莞尔一笑,接过张小卒递到面前的瓷瓶,同时接过张小卒的话,化解了他的尴尬。

“嗯,好的。”张小卒倒也实在,没有再和戚哟哟假客气。

“我身上没带钱,只能回去后再给你。”戚哟哟把小瓷瓶揣了起来。

“没问题。”张小卒爽快道。

“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账?”戚哟哟笑问道。

“四张春露而已,即便价值连城,我想也不及你城主府大小姐的名声值钱吧?”张小卒问道。

“四张而已?”戚哟哟瞪眼,“我看你是完全不知道春露的价值。这么说吧,如果不是怕耽误了水源大事,即便知道这山洞里凶险异常,我也会冒险寻找旱餮。如果我把这个山洞有旱餮的消息在雁城传播开,你信不信雁城各大势力会为争夺这个山洞的所有权而大打出手?”

“至于吗?”张小卒觉得戚哟哟说得夸张了。

“非常至于。”戚哟哟无比肯定道,“五年前雁城城中拍卖行拍了一张春露,成交价格是三千万两。”

“——”张小卒瞠目结舌。

“等一下。”戚哟哟突然皱眉,她忽然想起来牛大娃明明说找到五只旱餮,可为什么张小卒说四张春露,另外一张呢?是不想卖给她吗?于是问道:“我听大娃说你们一共找到五只旱餮,那为什么只有四张春露呢?”

张小卒闻言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了极度懊悔的表情,想到自己三人一人一口吃了三千万两银子,他感觉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吃——吃了!”张小卒苦着一张脸答道。

砰!

戚哟哟想也不想,一拳印在张小卒眼眶上,咬牙切齿道:“败家子!”

“打——打得好!”张小卒捂着眼眶叫好。

“那再来一拳?”戚哟哟翻白眼道。

“有——有点疼!”张小卒吓得忙退后一步,可心里憋着口气下不去,想了想后道:“周剑来和牛大娃也吃了,等会追上他们后,你给他们也来一拳。”

“——”戚哟哟。

戚哟哟走到墙边拔下插在石壁缝隙里的火把,道:“走吧,快点追上他们。”

“我来吧。”张小卒上前接过火把,他虽没学过绅士礼节,但也知道让一个女士拿火把赶路很不爷们。

张小卒在前,戚哟哟相隔十步跟在后面。

“张小卒,问你个问题?”

“说。”

“你会喜欢一个身上有瑕疵的女人吗?就比如我身上的疤痕,如果它消除不掉,会跟我一辈子,那你会喜欢我吗?愿意和我拜堂成亲,携手共度一生吗?你——你别误会,因为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而我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问,而你恰巧见过我那狰狞的疤痕,所以我就想问一下,你们男人能接受身体有瑕疵的女人吗?”

“你们城里人心思复杂,我回答不了你。不过若是搁在我们乡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会有人真心喜欢你的,但前提是你必须心地善良勤俭持家。咱们乡下的汉子虽然也喜欢漂亮的女人,但更喜欢心地善良的,因为人美心不善,日子过不长久。”

“你是在安慰我吗?”戚哟哟苦笑,觉得张小卒这番话说的太敷衍了。

张小卒沉默了会,然后开口道:“我妻子脸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就生在脸蛋正中位置,很碍眼,可我从不觉得她丑。她心地善良,勤劳能干,乐观开朗,心灵手巧,在我心里她永远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很幸——”戚哟哟刚想说她很幸运,遇到一个爱她的男人,可突然想到张小卒的柳家村被大牙狗屠戮了,而他口中的妻子,那个好像叫雀儿的姑娘也惨遭杀害。

沉默许久,戚哟哟突然噗嗤一乐,红着脸颊问道:“张小卒,如果我三十岁还没嫁人,可又突然想嫁人生子,而你恰好也没娶妻,我就嫁给你如何?”

“戚姑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张小卒突然道。

“什么事?”戚哟哟好奇问道。

“其实我们一共找到六只旱餮。”张小卒道。

“嗯?”戚哟哟疑惑。

“但是有一只整只被我们烧糊了,春露烧坏了,肉也没吃到一口,真可惜。”

“张小卒,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戚哟哟咬着后槽牙细声细语道。

“——”张小卒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忙加快脚步。

夜幕甫一降临,北八城家家闭户,门栓上紧,窗扇封死,枕下放刀。

大街上空空荡荡,就连逃难的人都找地方躲了起来。

如若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当然,这并不是一座死城,但这座城最近死了很多人,并且都是死在夜里。每一个人都死相凄惨,脑浆被掏空,血液被吸食。

捕快白天夜里四处追缉凶手,急得满眼血丝,嘴角起水泡,鞋底都磨穿了好几双,可几天下来连根毛都没抓到。

全城警戒,然而凶手肆无忌惮,每天一入夜就开始行凶,从城东到城西,不挑男女,不管老少,不论贫富,似乎只要逮到机会就开杀,这一连几夜,每天晚上都要惨死二三百人,以至于整个北八城人人恐慌自危,一到晚上就风声鹤唳,家家闭户,长夜苦不能眠。

有人说是大牙狗混进了北八城,四处行凶制造混乱。

但更多人说是闹鬼了,因为有人看到了一个极其可怖的鬼影。说是遍体生鳞,头顶无发,两耳宽大,眼球凸显,鼻孔外翻,嘴上无唇,牙齿尖长细密,臂长腿短,前爪锋利,后爪生五指,像极了一只地狱恶魔。

“老大,这老道管用吗?”城东的一个院子里,几个捕快躲在院角堆放的柴堆后面,望着院子里一个手拿桃木剑,摇着镇魂铃,在法台上上蹿下跳,嘴里念念有词的老道。

“你有更好的办法?”捕头赵刚瞪眼问道,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两只眼珠子上全是血丝,一双嘴唇上水泡叠水泡,整个人憔悴而又疲惫。

第一百四十一章 假老道

赵刚自当捕头至今已有十二年,从北十城一个跑腿的杂役干到了如今北八城东城区的总捕头,操手的人命案不说不计其数,但也记不清有多少了。

其中不乏一些惨绝人寰的命案,性质恶劣的连环命案,死伤惨重的势力械斗,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是令人毛骨悚然,最后不得不转交给特别行动司的离奇案件,可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恶劣凄惨,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毛骨悚然的离奇连环杀人案。

四月二十五日后半夜,鸿钧医馆附近的慈宁街,共有十六人惨死家中,脑浆被掏空,鲜血被吸食,死状惨不忍睹。

四月二十六日,慈宁街及其附近的几条街道和住宅区,一夜惨死五十三人,死状和四月二十五日夜里惨死的人一模一样,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死于相同的作案手段。而从命案现场留下的种种作案痕迹表明,作案者极可能不是人,但也不能排除是凶手故意制造的假象,意在迷惑视线隐藏自己,亦或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说故意制造恐慌骚乱等等。

赵刚当即调动东城区所有捕快封锁了作案区域,又从西城区借来两百人手追查搜捕,当天夜里更是加强戒备,街口巷道处处设伏,可非但追查搜捕没有一点收获,甚至当天夜里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惨死一百三十四人。

命案地点几乎遍布整个东城区,相同的作案手段,相同的作案痕迹。

这般严防密守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赵刚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此案非比寻常,所以立刻上报特别行动司,然而一向用鼻孔看人,但侦破离奇案件确实有一手的特别行动司,这一次却哑火了。

当天夜里再添一百八十三个冤魂。而接下来的三天,凶手愈加肆无忌惮,行凶次数一夜多过一夜,地点遍布整个北八城,以至于引起全城恐慌,天一擦黑就家家闭户。

赵刚今天白天差点和特别行动司的人打起来,原因是他去特别行动司想了解一下他们对案子的侦破情况,同时告诉他们一个自己刚想到的重大发现,谁知刚拐进特别行动司所在的街道,就看到一条长龙自特别行动司府衙大门出来,沿着街边一路向东排列,眼看就要拐出街道了,并且还在有大量人群从街头巷尾涌来,争先恐后的加入长龙队伍。

赵刚好奇地一打听,差点没气吐血,原来特别行动司正在售卖一种灵符,说是有灵符护身就能抵挡夜里出来吃人的妖怪,一张灵符卖一百两,并且还限售两千张,先到先得。

赵刚这几日为了安抚北八城的百姓,心都快操碎了,着急上火嘴上起泡,哪想到特别行动司非但一点不着急,还悠哉悠哉地卖起灵符乘机发财。而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卖灵符,岂不是越让城中百姓恐慌,唯恐天下不乱吗?

赵刚的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觉得自己武力值不足,双拳难敌四手,打不过特别行动司的这帮贱人,他一定冲进府衙大门,把这群贱人全部揍成猪头。

最终他只是悻悻地站在特别行动司府衙门口大骂一通,结果府衙里的人还没来得及鸟他,他就被排队买灵符的人臭骂一顿轰走了,嫌他大吼大叫,惊扰了制作灵符的上师。

若不是觉得特别行动司的人没那个胆量,赵刚都要怀疑这些天的人命案全是他们干的,意在制造恐慌,从而售卖灵符大肆敛财。

最后赵刚托关系打听到,特别行动司这几天毛也没查到,至于他们售卖的灵符,不过是辟邪驱鬼的道符罢了,根本不知道管不管用。

赵刚觉得特别行动司这帮掉进钱眼里的混球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想办法破案,联想到他的重大发现,于是就找来了院子里法台上这个老道,给了老道一千两银子,让他在法台上做法一夜,老道欣然同意。

事实上这个老道屁的本事没有,就是个打着道爷幌子四处坑蒙拐骗的老混球。这老家伙自私自利,平日里坑蒙拐骗没少干缺德事。

赵刚之所以找他,恰是因为他的自私自利,贪欲横流和心术不正,因为赵刚今天白天梳理案情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的受害者的性格都有阴暗的一面,他们或贪婪或自私自利或心肠恶毒。

赵刚大胆猜测,行凶者是否就是依此挑选行凶对象的?

如果是,那么法台上的这个假老道简直就是完美人选。

所以他把假老道请了过来,当做诱饵放在院子里的法台上,而院子四周已经十面埋伏。

午夜十二时,偌大的北八城一片死寂。

高筑的法台上假老道已经累得躺在上面呼呼大睡,埋伏在院子里的捕快也都开始眼皮打架。几日都没合一下眼的赵刚趴在柴火垛上,上下眼皮眼瞅着就要黏在一起。

隐约间,赵刚好似感觉到一股冷风自耳边吹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擒妖

赵刚找假老道做诱饵,只是为了印证他的发现与猜测,并没有要害死假老道的意思,否则他也不会在看见疑似凶手的黑影出现在法台上时,第一时间跳出来大声喝止。

可是妖怪的胆量远超出赵刚的预料,听到他的吼声后竟然一点也不惊慌,无比地镇定自若我行我素,敲开假老道的脑壳,旁若无人地吃起脑浆。

要说假老道也是心宽的很,仗着院子里十面埋伏,有张刚等众多捕快保护,就在法台上安心地呼呼大睡,甚至临死前脸上还挂着笑容,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或许是在梦里数着赵刚允诺他的一千两报酬也说不定,倒算是死得没有痛苦。

虽然说假老道贪婪自私,做过许多缺德事,死了也没什么值得惋惜的,甚至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可毕竟是当着自己的面,并且还是在自己出言喝止的情况下被杀的,赵刚感觉受到了赤裸裸地挑衅和侮辱,当即怒火冲冠,暴跳如雷。

“给老子宰了它!”赵刚怒吼道。

嗖嗖嗖——

随着赵刚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当即箭矢齐发,锋利的箭矢划破夜空,铺天盖地地射向法台上的长尾妖怪。法台七八尺高,长尾妖怪站在上面成了最好的靶子。

眼看箭矢及身,长尾妖怪竟然没有闪躲,只顾着吃他的食物。

赵刚等人心中不禁暗喜,可下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只见密集的箭矢射在长尾妖怪身上叮叮当当火星四溅,好似射在钢铁铠甲上一般,都被弹开了。

“嘶——”

长尾妖怪似是被激怒,猛地扑到法台边上,前爪抓着法台边沿,探出脑袋冲台下的赵刚等人发出怒吼。它的吼声很特别,沙哑里透着尖锐,像毒蛇吐信的声音,听在耳朵里让人抑不住感到害怕。

就着火星的微弱光芒,赵刚等人看清了它的全貌,和传言中的一模一样,遍体生鳞、眼珠子凸出、鼻孔外翻、没有上唇、嘴里一口细密尖长的利齿,很吓人。

“网!”赵刚又一声令下。

有四个捕快听令斩断院子四角的四根粗绳,一张挂有倒刺的大网从天而降,把长尾妖怪连同整个法台全部扣住。

“嘶——”长尾妖怪在网子里左冲右突,声声嘶吼,又爪撕齿咬,但网绳极其坚韧结实,任它如何用力也撕不开咬不断。

这张大网的网绳是特制的,里面掺杂了许多龙筋草,又用特殊药液泡制了半年之久,是专门用来缉拿高等阶修为的修者用的。

“好!”

“漂亮!”

一众捕快见长尾妖怪被网住且不能挣脱,顿时发出胜利的欢呼。

咔嚓——

长尾妖怪双爪力气非常巨大,一爪拍碎了法台,顺着破碎的窟窿钻了下去,想从下面逃跑。

“哼!”赵刚冷哼一声,喝道:“拉!”

嘭的几声,一张网从法台下方的地面下破土而出,四边与从上面扣下来的大网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笼,把整个法台和长尾妖怪一并笼罩起来。

长尾妖怪躲进法台架子里没了动静。

“赵头,这是个什么东西?是妖兽还是鬼怪?长得可真够渗人的。”一个捕快凑到张刚身边问道,疲倦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

“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赵刚摇头道,脸上亦露出久违的笑容,然后吩咐道:“以防万一,给这畜生多加两道网,边上都用铁棍固定起来,两步一根。火生起来,一个角一堆火,给我照得亮亮堂堂的。今晚先别动它,防止它利用不为人知的计俩逃跑,等明天太阳出来后让它无所遁形。明儿一早我就去禀报城府大人,让他去守城军那里借架八角弩过来,直接把这畜生射死再说其他。”

听见赵刚说要去找守城军借八角弩,所有人都禁不住吃了一惊。八角弩可是攻城守城的大杀伤力兵器,十人力的大型八角弩就能轻易射穿海之境六重天以下的修者的真元力防御,更有灵力加持的巨型八角弩,据说连海之境九重天半步大能的真元力防御都能破开。

有人忍不住道:“老大,至于动用八角弩吗?”

“呵——”赵刚眼珠子一瞪,瞪着那人道:“要不你进去把它给老子抓出来?老子给你记头功。”

那人顿时摇头如拨浪鼓,苦着脸道:“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进去都不够给它塞牙缝的,还是免了吧。”

“滚去干活去!”赵刚笑骂道。

“头儿,这功劳可不能被特别行动司那帮杂碎抢了去。”有人提醒道。

“狗日的!”提到特别行动司赵刚就来气,吼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守好了,决不允许特别行动司的杂碎靠近,不听劝阻的直接给老子干,干残干死了老子负责!”

咔嚓——

网笼里突然传出一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众人顺声望去,可是视线被法台遮挡,所以瞧不见长尾妖怪在干什么。可是紧接着传来的咀嚼和吸食声,让他们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他们目光看向法台上面,假老道的尸体果然已经不见,不用想也知道是被长尾妖怪拽进了法台里面。

“王八蛋!”听见声音反应过来长尾妖怪在干什么后,赵刚顿时暴跳如雷,向一人要来弓箭,拉弓搭箭,锋利的箭尖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嗖的一声破空而出,洞穿法台射了进去。

叮!

一声刺耳的撞击声。

嘶——

紧接着传出长尾妖怪的怒吼声。

咔嚓——

长尾妖怪撞碎木板,从法台里面窜了出来,但是被三层大网拦住了去路。

通明的火光照耀下,长尾妖怪的全貌清楚的展现在众人视野里,把所有人都吓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狗日的!”赵刚再次拉弓搭箭,一剑射向长尾妖怪,然而只是在长尾妖怪的鳞甲上撞出一片火花。

“哈哈——好一个刀枪不入的孽畜!”赵刚扔掉弓箭,气急而笑,道:“等老子借来八角弩看你还能不能嚣张!狗日的,你个畜生残害了这么多人,老子定要把你扒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头儿,这畜生的鳞甲刀枪不入,可以做两件不错的护身软甲!”一人盯着长尾妖怪细密的鳞甲打起了主意。

“好主意!”赵刚闻言亦是眼前一亮。

嘶——

长尾妖怪冲赵刚等人一声嘶吼,转身窜回法台里,很快里面又想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给老子看好了!老子这就去找城府大人,让他去守城军那里借八角弩!”赵刚愤愤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去。

出了城东燎远巷,赵刚拐上大道,直奔北八城城府大人的府邸。走在宽敞的街道上,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街上回荡。

赵刚当捕快这些年,时常接触死人死尸,早就练就了一身虎胆,所以走在死寂的街道上他一点也不害怕,只是他突然觉得后脖颈和肩膀有些酸沉,抬手捏了捏又捶打了两下,可是并无一点缓解。觉得是这些天过度劳累的缘故,想着等这件案子了结后就去醉梦楼找一个手艺极佳的女人好好按摩享受一番,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弧度。

今天是五月二日,天上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灿灿。

昏暗的星光下,死寂的街上,赵刚突然停下脚步,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盯着地面,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青石地面上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星光照在他身上映在地面上的,可怕的是在他影子的头部赫然多了一个影子,圆头长尾,好似有一只猴子正抱着他的头蹲在他肩膀上。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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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洞

五月三日,天色微亮,张小卒一行终于走出了漆黑漫长的山洞甫一出山洞映入眼帘的一幕,差点让一行人以为走错了出口。

只见洞口前的河道、大树、土丘和乱石等,全都不见了踪影,方圆一片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且河道被极大的拓宽和挖深,借四周的山谷地势,形成一个巨大的堤坝。

堤坝里人影绰绰,有人在掘土、有人在抬土、有人在搬石头、有人在打夯,一眼望去少说有五六千人,都是身体健硕的壮劳力,正干得热火朝天。

“难怪隔洞口老远就听见外面乒乒乓乓的响声,原来是在修建堤坝。”张小卒望着眼前繁忙的景象恍然自语道,同时心里抑不住给雁城城主竖起大拇指,感觉这应该是一位睿智果决而又雷厉风行的掌权者。

张小卒觉得若能将眼前这个初具规模的巨大堤坝蓄满水,雁城缺水的问题将得到极大的缓解,就连城外的难民肯定也能分到一些清水缓解饥渴,怕就怕地下河流不给力,蓄不满堤坝就断流干枯了。

另外——

张小卒回头看了眼漆黑的山洞,脑海里抑不住浮现出那个被巨剑和铁链禁锢的巨大的红毛腐尸,他禁不住打了寒颤,只盼都是他的幻觉,而非真实存在,若不是幻觉,那就祈求巨剑和铁链给力点,牢牢禁锢住红毛腐尸,让它永远不能出来为祸人间。

至于长发女鬼,他倒不是太担心,因为他觉得长发女鬼好防备,只要不下水给她有可乘之机就行了。

“小姐,你们出来啦!”刚出洞口赵全就带着人迎了上来,他目光落在几个被背负出来,仍然昏迷不醒的人身上,当即皱眉问道:“他们怎么了?你们在洞里遭遇危险了吗?”

戚哟哟点点头,道:“被藏在水里的一只怪物袭击了,他们几个身负重伤,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截流很顺利,按照你的测算,水流会在七天后流出洞口。这是城主大人的安排吗?”

戚哟哟指着堤坝里忙碌的景象问道。

“是。”赵全点头道,“城主大人得知咱们寻到了水源并了解情况后,当即下令在此处修筑堤坝。总共来了一万将士,三千人将士负责外围警戒,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七千将士甩开膀子闷头苦干,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堤坝已经初具规模,若一切顺利,七天之内必能完工。”

戚哟哟微皱眉头:“如此大张旗鼓,怕是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倒也没有。”赵全道,他神情一下严肃起来,语调沉重道:“城主大人是以营救长空少爷为幌子出的兵,短时间内各大势力应该反应不过来。”

戚哟哟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急切问道:“二哥哥怎么了?”

“长空少爷巡视雁北时突遭大牙狗袭击,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明。”赵全咬着后槽牙恨声道。

“什么?!”戚哟哟如遭晴天霹雳,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如纸,艰难地开口问道:“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赵全摇头道:“只知长空少爷身负重伤逃进了百荒山,之后便再无一点消息。城主大人说长空少爷有瞎伯的一式神通保命,不会有性命之忧,让小姐不要担心。”

“该死的大牙狗!”听见“大牙狗”三个字,牛大娃当即怒发冲冠,面目狰狞,眼睛里尽是仇恨的光芒。

张小卒亦是气息凛冽,满腔怒火和仇恨,拳头握得咯吱响。若不是不知道大牙狗在哪里,他肯定已经冲去找大牙狗报仇了。

戚哟哟缓了缓情绪,问道:“几天了?”

“差不多四天了。”赵全答道。

“四天?”戚哟哟皱眉沉吟,大脑飞速运转,道:“这百荒山虽大,可是四天时间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除非是早有预谋。”

“什么意思?”赵全不解问道。

“早有预谋,志在必得的伏击。”戚哟哟语气肯定道,“但是因为他们小瞧了二哥哥,亦或是其他意外情况,他们的伏击失败,让二哥哥逃了。他们怕我们得到消息后前来营救,所以一边追击一边抹除痕迹,让我们无处寻找。必然如此,否则不可能四天时间都没有一点消息。必然如此!”

戚哟哟极为肯定自己的猜测。

“百荒山?”戚哟哟眉头深皱,嘴里轻念着百荒山的名字来回踱步,百荒山的地理全貌在她脑海里全部浮现出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戚哟哟的思考。

突然,戚哟哟的脚步停了下来,一双凤眸里精光闪烁,看向赵全吩咐道:“赵全,能不能点五百精锐给我?”

“这个——”赵全支吾不应,神色为难道:“大小姐,城主大人特别吩咐,说百荒山已是险地,让你出来后立刻回雁城。大小姐,你是不是已经推测出长空少爷在哪里,不如告诉属下,属下这就带人前去营救。”

“好,我知道了。”戚哟哟点点头,然后道:“赵全,安排受伤的人疗伤休息。瞿凯,你们四个跟我走。”

“——”赵全不禁摇头苦笑,他非常了解戚哟哟的脾性,早料到会是这样,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道:“啥你就明白了,你明白啥了?”

“大小姐,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我这就去点五百精锐过来。”赵全无奈屈服道,心里已经做好回去被戚无为训斥的思想准备。

“劳烦赵大哥。”戚哟哟盈盈一笑,露出胜利的笑容,随后看向瞿凯吩咐道:“瞿凯,你们四个安排受伤的人疗伤休息,用最好的丹药。”

“谢大小姐!”瞿凯四人道。

“春兰,你留下来照顾周公子,周公子元气大伤,安排公子去北二城的听雅轩休息疗伤,用最好的药。”戚哟哟又吩咐道。

“是。”春兰虽不情愿,想跟在戚哟哟身边,可看到戚哟哟不容反驳的眼神,只能乖乖领命。

戚哟哟看向张小卒,问道:“张公子,能否施以援手?”

“杀大牙狗,乐意至极。”张小卒沉声道。

“我也去!”牛大娃自告奋勇道。

“多谢二位!”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赵全就点来五百精锐,戚哟哟一声令下,往西北方向进发。

……

越过百荒山往西北方向走,三十里外是一片地势低洼的恶水沼泽,不过大旱至今恶水沼泽早已没了水,只剩下干裂的地面。

时至正午,烈焰当空,在恶水沼泽枯死的芦苇荡里,匍匐着十几个浑身是血的人,他们身上穿着军中的制式铠甲,但都已经破烂不堪。

这一队人的惨烈状况,显示着他们已经经历了好几场生死恶战。

“公子,老二断气了!”突然,芦苇荡里响起一道压抑低沉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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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式神通

四月初北方有消息传来,有大牙军突然出现在黑森林里,然后侵入白云城境内。

有人看见大牙军是从湖底钻出来的,因此推断大牙军可能是通过干涸的地下河道,从地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黑森林的。从大牙到黑森林几千公里的距离,这么长一条地下河道,简直匪夷所思,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后陆续有消息传来,大牙军出了黑森林后化整为零,流窜到各处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并且一路南下,把战火烧到皓月城和金城境内。

化整为零的大牙军如流寇一般,四处杀人抢掠,虽未攻下一城一池,但是却搅得三城百姓恐慌不安。百姓们本就在旱灾的折磨下苦苦煎熬,而大牙军造成的恐慌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时间难民四起,拥堵了各大交通要道。

交通要道拥堵,严重影响了将士们的出击速度,以至于每次得知大牙军出没的消息后前去围剿时,好不容易赶到地点,大牙军早已不知去向,反倒给大牙军流窜作案增添了安全保障,或许这本就是大牙军流窜作案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一个月一直都是这种看似不痛不痒,却又搅得人心神不宁的消息。直至二十六日晚,一封特急密函送到城主府戚无为的书桌上,让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

密函是白云城城主秦正豪亲笔所书,告知戚无为黑森林里已经集结了超过百万大牙军,其中不乏攻城部队,更有数名星辰境大能坐镇军中,可见大牙军图谋甚大。所幸白云城守军已经牢牢占据出入黑森林的三处要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秦正豪说他已经向北边各城以及帝都求援,但是担忧援军可能不能及时到达,若是让黑森林里集结的百万大牙军冲出黑森林,那么白云城必首当其冲,届时双方兵力悬殊,怕是坚守不了几日就会被攻占。

秦正豪为什么会担忧援军不能及时到达,他在密函里没有明确说明,但戚无为已知他意,他是怀疑有人通敌从中作梗。

尤其是在密函的末尾,秦正豪连写三个小心,这三个小心下笔一个比一个重,充分显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至于要小心什么,他只字未提。

可能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情况,但是不确定,所以不敢妄下定论,也可能是怕密函被截而不敢明说。

百万大军越过雁城这道防线出现在南境腹部,只此一点戚无为就不敢不小心,因为这百万大军若都是大牙军的精锐部队,已经足以对雁城构成威胁。假若再有人通敌,给这百万大军提供精良的装备和攻城器械,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戚长空奉命巡视雁北,详查风吹草动,谨防大牙军的前哨摸进雁北,为即将冲出黑森林的百万大军铺好前站,可万没想到巡视第二天就遭到大牙军袭击。

三百人遭到五十人伏击,虽人数悬殊,可战力亦悬殊,双方战在一处仅两个回合的时间,戚长空率领的三百将士就折损了十多人,而大牙军的五十个人仅一人轻伤。

戚长空心中当即咯噔一声,赫然发现这五十个人修为最低的都是海之境四重天,修为最高的那人他甚至都看不透,恐怕最少是海之境七重天。而且这五十个人的招式都简练狠辣,使的都是军中惯用的杀人手法,一看就知是沙场猛将。

“撤!”

甫一交手就高下立判,戚长空哪敢恋战,当即下达撤退的命令。可是五十个大牙人紧咬不放,戚长空只能率人边战边退。奈何实力悬殊,人员折损极快,不到五里路就留下了近五十具将士尸体。

戚长空悲愤交加,并且心里暗暗着急,心知若如此下去,自己这些人怕是连雁城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就要被这五十个大牙狗全歼。

他有心让大家化整为零,四散逃命,活一个是一个,可是竟无一人愿意舍他而去,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些大牙狗明显是冲着戚长空来的,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愿丢下自己的首领逃走。尤其面对的还是大牙狗,宁死也不能丢了大禹人的骨气。

“死战!”

既然逃无可逃,唯有死战尔。

戚长空一声令下,双方再次正面碰撞在一起。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场生死戮战,惨烈至极,战斗最终以戚长空的重伤昏迷而终止,由正面交锋再次变成追逃战。有人舍命留下来断后,给戚长空争取逃跑的时间,最终重伤昏迷的戚长空被亲卫带着逃进了百荒山。

当戚长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看见身边只剩下五十几人,一时悲愤难平,气火攻心,连咳好几大口鲜血。他一把抓下脖子上戴着的一个银色项坠,狠狠地摔在石头上,似玉非玉的坠子一下被摔得粉碎。

若是戚无为和万秋清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他们定会惊得合不拢嘴,因为这银色吊坠正是他们所信赖的,认定戚长空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仰仗所在,瞎伯的一式神通。而他们压根不知,戚长空脖子上挂着的这个银色吊坠早就被戚长空掉包了,真正封印了瞎伯一式神通的银色吊坠正在他卧室的衣柜里藏着呢。

戚长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瞎伯在给他银色吊坠时就明跟他说了,这银色吊坠虽能保他安全,可是对他的心志成长和个人历练并无益处,因为他的意识里会对银色吊坠产生依赖,所以特别叮嘱他等这场战争结束后就取下来不要再戴。

戚长空向来心高气傲,听说银色吊坠对自己的修炼无益,就偷偷去工匠坊仿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银色吊坠带着,以迷惑戚无为和万秋清,好让他们安心。

无疑,此刻看着摔碎的假冒产品,戚长空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他戴的是瞎伯的一式神通,三百将士或许一个都不会死。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戚长空只能带着仅剩的五十多残兵败将没命奔逃。他想往雁城方向跑,但是对方显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根本不给他机会,一直把他往西北方向逼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禹必亡

“公子,老二断气了!”干枯的芦苇荡里响起一道低沉而又压抑的哀嚎。哀嚎之人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大张着嘴巴,他在咆哮怒吼,可是他喉咙里却没有声音传出来,因为吼声会把敌人引来,所以他只能无声地怒吼。

戚长空闻言爬了过来,拍了拍哀嚎之人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跪在死者的身旁,帮他从头到脚整理一遍,嘴里喃喃自语道:“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要走得体面些。”

这几天不断地有人战死,从戚长空醒来后的五十几人到现在算上他在内只剩十三人,此时又死一个,只剩下十二个人。

百荒山到恶水沼泽,这一路戚长空逃得郁闷,他感觉大牙狗在和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会儿撵着他们屁股追杀,一会儿又故意放他们逃走,总在他们绝望的时候给他们希望,在他们满怀希望的时候又追上来让他们绝望,明显是在戏耍他们。

可悲又可笑的是,明知在被大牙狗戏耍,却还不得不卖力地配合他们,因为但凡有一点逃命的希望,哪怕明知是虚假的,也会紧抓着不放,是人的求生欲望在作祟。

不过戚长空的理智告诉他,大牙狗不会闲的这么无聊,可是他又想不明白大牙狗的目的何在。因为按理说他们应该速战速决才对,这里毕竟是雁城境内,他们难道不怕夜长梦多吗?所以戚长空觉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必有图谋。

可是大牙狗究竟有何图谋呢?

戚长空几近想破了脑袋,好想借戚哟哟的脑瓜子用一下,他觉得要是戚哟哟在这里,用脚丫子都能猜到大牙狗想干什么。

“公子,咱还继续逃吗?”一人压低声音问戚长空,听他憋屈压抑愤懑的语气,显然是不想再逃了,想要停下来和大牙狗决一死战。

戚长空目光扫视一圈,见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心知这已经是一支身心俱疲的残败之兵。

连日的生死厮杀和亡命奔逃,让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时刻处在高度紧绷状态,兄弟战友的接连战死,又不停地摧残他们的心灵。他们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精神也被折磨的到了奔溃边缘,如果继续逃下去,必然是身体虚脱精神奔溃的结局。

思及此处,戚长空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他忽然间似乎想明白大牙狗想要干什么了,大牙狗想要驯服他戚长空。

就像人牙子驯服奴隶一样,用各种手段不停地摧残他们的精神,直至他们精神彻底奔溃绝望,变成一潭死水再也生不出一点涟漪,然后再用特殊方法给他们灌输服从的思想,他们就会像落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变得言听计从。

大牙狗的追杀时紧时缓,正是有意让他们在希望和绝望中来回徘徊,同时再时不时杀几个人,告诉他们死亡是多么可怕,让他们内心中越来越恐惧死亡。

如此往复,再刚烈的汉子也经不住如此摧残,不需多久必然身心奔溃,到时候即便不能完全驯服,也能很容易达成一些交易。

“狗日的!”想明白后戚长空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勃然大怒道:“不跑了,干他个狗娘养的!”

“哈哈,好!干他个狗娘养的!”

“早该如此!”

众人闻言竞相拍手叫好,怒火滔滔,杀意凛然,无一人胆怯畏战!

戚长空目光环视一周,凝声道:“此战,不求生只求死!来世,咱们再做兄弟!”

“来世再做兄弟!”众人相视大笑。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在不远处的芦苇丛中响起,紧接着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早就听说戚二公子刚烈不阿,此番见过果真名不虚传!”

芦苇丛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呵呵”戚长空冷笑,道:“阁下藏头藏尾,是没脸见人吗?”

“我就站在这里,何来藏头藏尾之说?不过是芦苇遮了戚二公子的视线罢了。既然戚二公子想见,那就见一见。”

戚长空闻言顿时紧了紧手中长剑,心里暗自决定等到说话之人走进视野内就立刻扑杀上去,然而他久等也未听到说话之人靠近的脚步声。

呼——

一阵风佛面吹过,芦苇丛突然响起一片刷刷声,只见大片大片的芦苇随风倾倒,每一棵芦苇都是齐根而断,好似被剑气贴地扫过一般。

戚长空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被对方的高深修为所震慑。

风吹过,一片近两百步长宽的空地出现在戚长空视野里,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位身穿青色儒衫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束发戴冠,整个人从头到脚收拾地干净整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背负双手站在那里,给人温文雅尔的感觉。

中年男人身后站着几十个黄发碧眼的大牙人,有二十多个身染鲜血的,正是一直追杀戚长空一行的那一伙大牙人。戚长空一行三百人,仅活十二人,而对方五十人,依然还有二十多人,可见这伙大牙人的战力之强。

除去这二十余人,还有另外三十多大牙人。

戚长空目光落在中年男人身上,盯着他的黑发黑眼,瞳孔猛地一缩,咬着牙根吐出四个字:“大禹叛徒!”

“是吗?”中年男人微微勾起嘴角,随后的一幕让戚长空瞪大了眼睛。

只见阳光照耀下,中年男人负手而立,没有任何动作,可他的黑发黑眼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黄发碧眼。

震惊了好一会儿,戚长空张嘴道:“原来是个杂种!”

“——”中年男人眼角狠抽两下,朝身后的大牙人挥了下手。

戚长空浑身汗毛瞬间炸竖,尾椎骨直往上窜寒气,只感觉手脚发麻,整个人都被深深地恐惧所支配。

他的视线里,几十个黄发碧眼的大牙人,只用了二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他们的黄发碧眼变成了黑发黑眼。

不只是戚长空,戚长空身边的将士也都个个头皮发麻,汗毛炸竖。

大禹人和大牙人,前者黑发黑眼,后者黄发碧眼,向来最好区分。可若抛开头发和眼睛,二者混在一起,几乎是没有区别的。

若是大牙人全都可以做到黄发碧眼和黑发黑眼的自由转换,那实在是太恐怖了,恐怖到戚长空一干人不敢去细想。

戚长空一干人的反应让中年男子很满意,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大牙人又把头发和眼睛换回黄发碧眼,看着戚长空笑道:“不是杂种,是奇妙的功法。”

随即他语气一沉,目光凛冽,凝声道:“这一次,大禹必亡!”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叫戚长空

“这一次,大禹必亡!”

这句话从中年男子口中说出来,语气平静无波,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戚长空知道,那不是盲目自大的妄言,而是有着必胜仰仗,终极自信的体现。

“所有人听好了——”戚长空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身边的十一人能听见,内心的极度恐惧使他声音不受控制带了颤音,他深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必须活着回去一个,把这一关乎大禹存亡的重要情报带回雁城。等下我一声令下,每个人往不同方向跑,拿出你们所有看家本领,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谁能把情报送回雁城,谁就是我大禹的英雄!”

话说完,戚长空心里默数三个数,随即一声令下:“逃!”

十一个人当即听令而行,纵身扑向不同方向,使出看家本领,头也不回的闷头逃窜。而戚长空自己却是原地未动,手中长剑一横,双眼死死地盯着中年男子,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戚长空知道,他必须留下来断后,否则他们一十二人一个也逃不掉。

“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跑,你们大禹人实在是没有礼貌。”中年男子神情一冷,左手从背后抽出,食中二指并作剑指斜指地面。

戚长空见状,手中长剑当即蓄势待发,准备阻挡中年男子的攻击,然而中年男子却无太大动作,只是漫不经心地对着面前的空气一扫。

嘭嘭嘭——

逃出去的十一人一瞬间全部栽倒,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芦苇,刺猬一般趴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没了生机。

戚长空心中颤栗,盯着中年男子,嘴里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半——步——大——能!”

中年男子展现出的神鬼莫测的能力,让他心中一片冰凉,知道今天这个情报是不可能送回雁城了。

“刚入九重天,还当不起‘半步大能’这个称号。”中年男子摆手谦虚道。

“呵——”戚长空颓然一笑,只剩下他一个人,要面对一位半步大能和几十个修为高深的大牙狗,不可能有一点机会。他索性放下长剑,看这中年男子饶有兴趣地问道:“看你年纪也就三十五岁上下,这么年轻就踏入九重天,实乃天才中的翘楚,当是名震双耳之辈,不知高姓大名?”

“金城,方不同。”中年男子拱手道。

“方不同?”戚长空不禁皱起眉头,金城作为雁城的临城,但凡惊才绝绝者他应该都听说过,可脑子里搜索一圈并未找到“方不同”这个名字,甚至都没想到有姓方的高手或者天才。

“戚二公子不必想了,方某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方不同道。

“好一个无名小卒。”戚长空冷哼一声,讥讽道:“不过是做贼心虚,不敢张扬罢了。说吧,猫捉老鼠玩了这么多天,目的为何啊?”

“其实我很想和戚二公子早点见面,奈何听说戚二公子有一式星辰境大能的神通护身,而方某恰又是胆小怕死之辈,所以在确保安全之前哪敢与公子见面。”方不同道,“岂料戚二公子傲气凌云,又或是艺高人胆大,竟没有把星辰大能的一式神通随身携带。可笑在下还费尽心思想要把公子的保命神通逼迫出来,真真是枉费心思。”

戚长空闻言表情大变,瞎伯封印一式神通给他保命这件事,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人和他的两位至交好友知道,也就是说他身边的这些人当中必然有大牙人的奸细。

这些人的身影在戚长空脑海里一一划过,可是每一个都是他能够深深信任的,一时间哪能分辨出谁是奸细。再者,在见识到方不同可以把头发和眼睛颜色自由转变后,除了至亲之人谁都有嫌疑。

“没想到连我身边都有你们的人,而我却浑然不知,真是好手段。”这话从嘴里说出来,戚长空抑不住遍体生寒,他不敢想象雁城究竟混进了多少大牙奸细,是否有声名赫赫的大家旺族,是否有身居要职的官员,是否有手握重兵的将军?这实在太可怕了。

方不同冲戚长空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绳,红绳一端系着一块破碎的玉块,他拿右手食指挑着红绳左右晃了晃,破碎的玉块在空气里左右摇摆,笑道:“也不知那真正封印着一式神通的项坠在哪里,回去让人进公子房间找一找,说不定会有所收获呢。若是运气好找到了,拿着它去偷袭一下城主大人,不知会不会有更大的收获?”

“你敢?!”戚长空一下炸毛,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因为若方不同所说成真,以戚无为海之境八重天的修为,怎可能挡得下瞎伯一式神通的偷袭,可以说必死无疑。

戚长空心里苦涩无比,这一式神通是瞎伯给他的保命法宝,岂料现在竟成了威胁他家人生命安全的大杀器,都是因为他的狂傲自大,若是把项坠戴在身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想到父亲大人会被自己害死,戚长空持剑的手抑不住颤抖起来,恨不得一剑斩了自己。

“有何不敢?”方不同嗤鼻冷笑,不过马上又换上和煦的笑容,温言温语道:“如若戚二公子愿意放下成见,和我们成为好朋友,我们自然就不会做损害好朋友亲人的不义之举。”

说完,方不同手指一抖,把红绳甩到戚长空面前的地上,道:“不妨告诉你,你父亲已经知道你被我们偷袭了,他老人家雷霆大怒又救子心切,派出了一万精锐前往百荒山寻你,只可惜这一路留下的痕迹都被我们清理的干干净净,等他们搜遍百荒山最后找到这里时,你的尸体恐怕早被鸟兽虫蚁啃食干净了,只剩一堆枯骨,呃,或许连骨头都被鸟兽啃食了,毕竟它们都饿坏了。”

“是悄无声息毫无价值地死去,还是好好地活下去保护你的亲人朋友?”

“你的身边有我们的人,你父亲身边有,你大哥身边有,你妹妹身边有,就连你母亲身边也有我们的人,一旦攻打雁城的号角吹响,我们就会立刻下达诛杀令。到时候这些潜伏在你们身旁,深受你们信任的大牙死士,就会对露出他们的獠牙伺机行刺。或许不能尽数成功,但是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定是难逃一死。”

“然而,你若归顺我们,在下可以用人格担保,你的亲人绝对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放心,我们不是让你公开背叛大禹,让你受千夫所指,背负天下骂名,我们只需要你在暗中配合,神不知鬼不觉地配合我们拿下雁城,到时候我们会找一个契机让你站出来,你会成为拯救雁城百姓的英雄!”

“当然,你也可以宁死不屈,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从这天地间彻底消失,很快你就会被人们所遗忘,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不过你也不需要太害怕,因为你死后不久你的亲人都会陆续死去,雁城一破,城主府必被屠戮,你们一家人会在黄泉路上团聚。”

“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雁城被破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我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一是因为时机未到,二是因为不想重蹈当年覆辙。当年我们之所以败,是因为我们施行烧杀抢掠的暴行,以致失了民心,而这一次我们会让民心所向,所以我们在找代言人,通过这些代言人向每一个城区的百姓传达我们的善意。而雁城的代言人我们初步物色了十个人选,你便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你若宁死不从,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遗憾,但算不上损失,因为另外还有九个人,他们当中一定会有人愿意当这个代言人。”

“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的家人。你活他们活,你死他们给你陪葬。”

“你今年才刚满二十岁,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死后尸体还要被鸟兽虫蚁啃食,值得吗?”

“听说大禹尚云江的浪可以卷下天上的云彩,此等壮观有生之年定要见一见。”

方不同的声音好似有魔咒一般,每一个字都钻进了戚长空的耳朵里,然后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盘旋,一遍又一遍蛊惑和动摇他的意志信念。

戚长空从一开始的镇定与不屑,慢慢地皱起眉头,最后脸上露出痛苦的挣扎之色,他的意志和信念在一点点动摇,而后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随之又慢慢平静下来,脸上露出解脱之色。

方不同密切观察着戚长空的神态变化,当看到戚长空脸上露出解脱之色时,心里顿时大喜,因为按照他的经验,戚长空这是屈服了。

戚长空突然勾起嘴角,笑吟吟地看向方不同,道:“多谢方兄在我迷失方向时为我点亮灯塔,指引我前进。”

“今后咱们就是兄弟,兄弟间无需言谢。”方不同开心笑道。

戚长空道:“尚云江的浪之所以能卷下天上的云彩,是因为她不曾畏惧,一往无前,如此方能直冲九霄,欲与天公试比高。一朵水浪尚且如此,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不及一朵水浪?老子头顶天脚踏地,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纵是死得默默无闻,纵是被鸟兽虫蚁啃食尸体死无全尸,那又如何?即便黄泉路上遇见父母双亲,老子可以问心无愧地拍着胸膛告诉他们,我叫戚长空,是他们的儿子,没给他们丢脸。”

“呼——”

“爽!”

戚长空长吐一口浊气,仰天长啸。

“执迷不悟!”方不同温雅的脸庞上露出了狰狞之色,可能是感觉被戚长空戏耍了,只听他语气冰冷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来吧,让我领教一下半步大能的厉害!”戚长空长剑横空,突地虎目怒睁,怒啸长空:“杀!”

他的身影与手里的长剑融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人哪是剑,撕裂虚空斩向方不同,这一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柄剑。

天地一剑!

戚长空的最强一击!

瞎伯说过,如若他的修为达到海之境七重天,凭此一剑可与半步大能瞪一瞪眼,只可惜他只有海之境五重天的修为。

“无知!”方不同盯着破空而来的这一剑不屑冷哼,可他脸上的表情却端的凝重,一指点出,与破空而来的剑尖撞击在一起。

轰!

巨大的碰撞声好似两座山岳撞在一起,满地的芦苇秸秆被肆虐的剑气和罡气绞得粉碎,气浪卷着碎屑和尘土往四周奔涌。

噗!

戚长空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身体翻滚十余圈才停下。

方不同原地未动,他的右手重新负到身后,只不过他的食指指尖破了一个血洞,正在不停地滴血。

“可惜你修为太低,若有八重天修为,这一剑可威胁我的生命!”方不同沉声道,随即脸上露出羡慕之色,道:“真羡慕你们这些贵族子弟,生来就有星辰大能指点修炼,我若有你一半,不,有你三分之一的幸运,修为成就定远不止于此!”

“咳咳——”戚长空趴在地上,大口咳血,咧嘴笑道:“你个土鳖!”

“呵呵,我是土鳖,可惜你却要死了。”方不同目光凛冽,右脚一跺地面,有数十根芦苇漂浮起来,对准了戚长空,只听他语气狰狞道:“这些芦苇杆的杆心被我用真元力打通了,我会把它们一根根扎进你的血管里,让你血尽而亡!”

“咳——当老子是吓大的吗?有手段你尽管使出来,老子要是吭一声,老子就是你孙子。”戚长空横眉怒道。

“希望等一会你的嘴还能这么硬。”方不同冷笑,话音甫落,漂浮的芦苇如箭一般射向戚长空。

戚长空怒目而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哟,这位小哥,好没礼貌,杀奴家儿子都不和奴家打一声招呼的吗?”

一道娇声细语突兀地响起,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射向戚长空的芦苇杆突然悬停在了空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悸

大军进发,斥候先行。

虽然只有五百精锐,算不得大军,可戚哟哟也不敢丝毫疏忽大意,更何况已知这百荒山中极可能藏有大牙军,若是冒然行进一头撞进大牙军的埋伏圈,后果将不堪设想,戚哟哟虽然救兄心切,却也不敢罔顾五百将士的性命,所以这一路都是谨遵行军要义,派遣斥候前方探路,大部队在后方有序跟进。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众人已经在这群山峻岭里连续奔波三个多时辰,山路难行,纵然都是军中的精锐,也都有点吃不消,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疲倦之色,戚哟哟看在眼里,不得不下达休息的命令。

张小卒依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收起入微心境,闭上眼睛,脑袋靠在树干上。这一路上他一直开着入微心境,再加上出山洞时也一直开着,对精气神的消耗很大,以至于精神疲倦,脑袋略感昏沉。

“辛苦你了。”戚哟哟走过来,在张小卒身旁坐下,递给张小卒一张玉米饼,道:“吃点东西。”

是她让张小卒一路开着入微心境,想借助张小卒的入微心境寻找蛛丝马迹。她根据赵全给的情报推断出,戚长空逃进百荒山后留下的痕迹肯定是被人抹除了,否则以城主府的力量,就算百荒山很大,也不可能四天的时间都没寻到戚长空一行人的踪迹。

而抹除的痕迹即便遮掩的再完美,用肉眼看不到一丁点破绽,但是在入微心境的照耀下却是无所遁形,这也是戚哟哟请求张小卒协助的原因所在。

只可惜半天下来,张小卒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现。

“只可惜并没有帮上忙。谢谢。”张小卒睁开眼应声道,语气中难掩失望之情,同时接过戚哟哟递到面前的玉米饼道了声谢。

“不要着急,是狐狸早晚都会露出尾巴的。”戚哟哟安慰道,左手拿着一张玉米饼小口小口吃着,右手拿着太阿剑,以剑鞘前端在二人面前的地面上写写画画。

张小卒吃着玉米饼,好奇地看着,随着地面上的画的轮廓渐显,他的眼神越来越亮,之后抑不住惊喜问道:“你画的可是这百荒山的地形图?”

“是。”戚哟哟点头道,手上动作不停,勾勾画画,看在张小卒眼里,感觉就像变戏法一样,简单的一个线条就把一座山的形状惟妙惟肖地勾勒出来,所有线条组合在一起,整个百荒山的地形就呈现在眼前。

“厉害!”张小卒由衷地佩服。

“自小学的就是这个,谈不上厉害,熟能生巧罢了。”戚哟哟谦虚道,说着她在百荒山的东北方向画了一道横线,道:“这是我二哥哥负责巡视的区域,他们被大牙军伏击后逃进百荒山,虽不知他们具体是从哪个位置逃进百荒山的,但大体方位应该在这块区域里。”

她在百荒山的东北边沿画了一个弧度。

“嗯。”张小卒点头赞同。

“如果是你被大牙军伏击,身负重伤,带着残兵败卒,你逃进百荒山后会往哪个方向逃?”戚哟哟问道。

张小卒轻皱眉头略一沉吟,然后用骨刀虚指了一下,道:“自然是往雁城方向逃,距离雁城越近逃生的希望就越大。”

戚哟哟点点头,道:“可大牙军肯定不会让你往雁城跑,他们会想尽办法拦截,然后你们双方在这百荒山里追逐厮杀。”

戚哟哟一边说着,一边以剑鞘前端在地图上轻画,画出一条条可能的线路,一连画了十多条线路。

刚开始张小卒不明白戚哟哟画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猜疑路线做什么,直到他猛然间发现所有线路最后都指向百荒山的西北方向,再联想到这一上午的行进路线正是直奔百荒山西北方向,难不成戚哟哟只听了赵全说的那一点情报讯息,就直接推断出了戚长空的去处?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

张小卒满脸震惊的表情,用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看着戚哟哟。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他和戚哟哟各领一队兵马,排兵布阵,攻伐对决,他可能会被戚哟哟虐的体无完肤。

戚哟哟知道张小卒在震惊什么,抿嘴一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其实我做出的各种推断都是根据一条讯息,就是我二哥哥逃进百荒山四天之久都没有一点消息。四天时间足够把百荒山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搜索一遍了,但仍然没有找到我二哥哥。如此便显而易见,他们极可能已经不在这百荒山里。而百荒山的四面八方,只有西北方向的恶水沼泽是人烟罕至的地方。”

“那若是没有这条关键讯息呢?你会怎么办?”张小卒好奇问道。

戚哟哟双手一摊,道:“那就只能按部就班地搜寻,不过我会优先搜寻这几个位置。”

她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道:“如果这几个位置搜寻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那就直奔恶水沼泽。”

“这几个位置?”张小卒盯着地图上戚哟哟圈的几个位置,不禁皱起眉头思考起来,为什么戚哟哟如此看重这几个位置?

戚哟哟吃掉最后一口玉米饼,没有打扰张小卒的思考,而是起身朝赵全走去。待她向赵全交代完事情走回来时,瞧见张小卒还在深皱眉头沉思,不由地噗嗤一声乐了,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完全没有。”张小卒捏着皱得有点发麻的眉心摇头应道,心里有点难受,戚哟哟都已经把位置标出来了,可他依然看不出这几个位置特殊的地方,不免觉得自己和戚哟哟差得太远。

“那就先不要想了,好好休息一会吧,我们一刻钟后出发。喏,水。”戚哟哟笑着把水袋递给张小卒。

“谢谢。”张小卒接过水袋,昂头喝了一口,眼前不由一亮,水入口冰凉,甚是解暑,脱口道:“消暑丸。”

这让他回想起和齐蓉儿在黑森林里,当时齐蓉儿也在水袋里放了一粒消暑丸,煞是解渴。

“嗯。”戚哟哟笑着点点头。

“让我想起一位朋友,也不知她是否安好?”想到和齐蓉儿的相杀相知,张小卒抑不住感慨,同时禁不住为她担忧,也不知她有没有安全回到白云城,有没有继续被秦家大小姐和苏谋为难?

柳家村没了,张小卒在这世上的朋友屈指可数,齐蓉儿恰是其中一个。

“女性朋友?”戚哟哟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张小卒点头道,并不觉得尴尬,因为他和齐蓉儿之间是生死与共的友谊,不需要遮遮掩掩。

“她一定很漂亮,温柔可人。”戚哟哟道。

张小卒不由地勾起嘴角,摇头道:“她叫齐蓉儿,是一个嘴巴刁毒、心肠狠辣,穷凶极恶的小女人。”

“哪有这样形容自己好朋友的。”戚哟哟翻白眼道,不过她知道张小卒能这般形容这个朋友,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非常好。

“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一下。”戚哟哟道。

“可以。”张小卒道。

一刻钟后队伍重新出发,斥候已经先行一步。

翻上一座山头,张小卒往西北方向眺目远望,眉心突然冷不丁的一疼,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紧接着他视野里一片血红,好似天地、山岭都被血水染红了一般,同时心脏猛地跳动,一股极其不好的感觉在他心头升起。

张小卒被这突然间的一幕吓了一跳,可是他使劲眨了下眼睛后再往前看去,烈日当空,天蓝地黄,群山枯萎,一切景色正常如初。

“是幻觉吗?”张小卒心里狐疑道,可依然砰砰猛跳的心脏和心头升起的不好感觉告诉他,似乎不太像幻觉。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戚哟哟发现了张小卒的异常,靠近过来问道。

“不知为何,突然心悸,感觉前方好像有危险。”张小卒没有隐瞒,不过他没有说自己眼睛看到的血红一幕,因为说出来戚哟哟也不会相信,反而可能会觉得他幻觉了,从而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戚哟哟微皱眉头,若是换作别人,她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张小卒身怀入微心境,感知远胜常人百倍千倍,所以不敢大意,语气凝重道:“我去提醒大家小心点。”

……

万秋清的妇人发鬓整整齐齐地盘在头上,没有一丝乱发,上身穿红底白花广袖短衣,下身着黑青色遮脚襦裙,从芦苇荡里施施然走出。举手投足间气质盎然,一颦一笑间成熟女人的韵味十足。

她手里虽拿着一柄青花剑鞘的短剑,可从她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一点锐气,倒像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高贵太太,拿着一柄装饰用的华丽宝剑,来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来的。

然而方不同盯着施施然靠近的万秋清,根本没心思欣赏她的高贵气质和女人韵味,随着万秋清一步步靠近,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娘!”戚长空的一声意外惊喜的呼唤给了方不同答案。

“你是城主戚无为的揭发妻子万秋清?”方不同诧异问道,让他如何不诧异,有关万秋清的情报里明明写着“普通妇人”四个大字,可眼前这个妇人哪里是普通妇人,明明是一个修为他都看不透的超级高手。

“正是奴家。”万秋清笑吟吟答道,又道:“那边摆的那个迷阵不错,竟然足足困了我一天时间,很厉害。”

“你——你进了天地倒悬大阵,又从里面出来了?!”方不同失声惊呼道,眼珠子瞪得溜圆,一脸震惊的表情。

“天地倒悬大阵?很贴切的名字。”万秋清道,“阵法图谱有没有,介不介意借奴家钻研两天?”

“介意!非常介意!”方不同一口咬死道,怀疑万秋清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不然怎么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小气!”万秋清不悦嗔道。

“——”方不同。

“哈哈,娘,你怎么来了?”戚长空高兴地鼻子都歪了,连滚带爬的迎了上去,同时目光四下搜寻,可是却没有看到别人的身影,不禁好奇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呢?还在后面吗?”

“别找了,就娘一个人。”万秋清道。

“啊?!”戚长空嘴巴一下张得足以塞下一个拳头,旋即焦急道:“娘,您来凑什么热闹?这里太危险了,您快回家去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什么误解

戚长空看见万秋清的第一反应除了惊喜外,便是他老娘身边肯定有高人保护,而且这个高人极可能就是他的师父瞎伯,不然以他老娘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根本来不了这荒山野岭。

没错,在戚长空眼里,万秋清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家庭主妇,标准的相夫教子、贤妻良母型的。可能也会点拳脚功夫,偶尔在后花园舞个刀弄个剑啥的,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是她们那些名门贵妇们聚在一起时的玩乐把戏。

也不怪戚长空,因为自万秋清嫁给戚无为后,她几乎就变成了隐形人,这个来自北疆的聪慧女子,把她人生最精彩的时光都给了她的丈夫。相夫教子,至今无悔。

所以说方不同得到的情报也不能说有错,除非他能追查到万秋清嫁给戚无为之前的人生事迹,可惜他查不到,确切点说他查到的都是假的,是张屠夫给万秋清假造的。

当年得知万秋清一根筋地要嫁给戚无为,还要随戚无为到南境雁城任职,张屠夫鼻子都气歪了,甚至撂下狠话要把万秋清逐出师门,可万秋清性子执拗,不知为何就认准了戚无为,摆出一副非君不嫁的姿态。

最终万秋清在张府门前含泪拜别,而张府府门紧闭,迫于张屠夫的威吓,谁也不敢出来和万秋清告别。

万秋清随着戚无为凄冷地离了北疆去了南境。

戚无为到了雁城,就任巡检一职,人微言轻,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备受轻视和排挤。幸而戚无为心存大志,意志坚韧,没有因为轻视和排挤而自暴自弃,反而凭借出众的能力和圆滑的社交手段,逐步站稳了脚跟。

二人于到雁城的第二年拜堂成亲,万秋清提前好几个月给北疆书信一封,张屠夫虽不认她这个徒弟,但她不能不认张屠夫这个师父,因为张屠夫除了是她的师父外,还是她的再生父母,是张屠夫从雪狼嘴下救了她,并抚养她长大成人。

自信发出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惴惴不安地期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希望得到师父的祝福,可是又知道自己伤透了师父的心,师父没真的把她逐出师门已经很给她情面了,她怎还敢得寸进尺?

那可是张屠夫啊,千军万马前都不曾退一步的张屠夫,但是却给她这个不听话的黄毛丫头退了一步,而她竟然还想让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年迈老人再退一步。

每每思及此处,万秋清都会潸然泪下,深深自责,觉得自己自私而又残忍。可是她又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在追求她自己的幸福,这有错吗?

书信寄出后便似石沉大海,直至大喜之日也未收到北疆的回信。

没有得到亲人的祝福,万秋清心里自是落寞难过。

但当天晚上,夜幕刚落下时,瞎伯来了,送来一碗粥和一柄剑。

粥是白粥,还是温的。瞎伯说粥是张屠夫亲手煮的,他一路托在手里用火元力温着,从北疆一刻未歇送了过来。

万秋清只尝了一口就抱着碗嚎啕大哭,她记得这个味道,和当年张屠夫从雪狼嘴里救下她后,给她煮的那碗粥的味道一模一样,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和焦糊味。

剑叫青花剑,是老夫人给她的,说是如若戚无为敢负她,就用这把剑把他的心肝剜出来。

洞房花烛夜,万秋清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剑,一会哭一会笑,一直到天亮,搞得戚无为郁闷至极。

张屠夫还让瞎伯带话,说他张屠夫在南境的名声不好,想要前途似锦就不能和他张屠夫牵扯关系,便给她伪造了一个假身份。

所以说方不同不可能查得到万秋清的真实身份,除非他跑到北疆去查,不过跑到北疆去张屠夫的眼皮底下查万秋清的身份,恐怕会有命去没命回。

戚无为用了二十年时间,从一个小小巡检坐到了雁城城主的位置,虽然他着实能力出众,让雁城大小官员信服,但万秋清知道,北疆那边肯定有在暗中帮忙,否则就凭戚无为的三无条件,没钱、没背景、没关系,想要坐雁城城主的位子,单凭个人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这些事万秋清在戚无为面前提都不提,怕打击戚无为的自尊心,可戚无为心思通透,又怎会想不到,单单北疆那边没让瞎伯回去,而是让瞎伯留下来保护万秋清这一点,戚无为都要感激肺腑。

当然,对张屠夫,戚无为心里一开始还是颇有芥蒂的,直到戚哟哟出生之后,他有了自己的女儿,他忽然发现自己太不是东西了,如若当年他是张屠夫,有这么一个穷光小子把自己闺女从北疆拐到南境去,他非得拖着四十二丈大刀活劈了他不可。

所以这些年逢年过节戚无为都会给北疆书信一封,有时候得到一些延年益寿的珍奇宝贝,也会派人送去北疆。尽管北疆那边自始至终都没应他一声,可信和东西都收下了,就表明他这个女婿或许依然不受待见,但至少身份已经被接受了。这已经足够他偷着乐了。

戚长空压根不知道他老娘的厉害,以至于听见万秋清说只有她一个人时,他整个人都凌乱了。他一声“您快回家去吧”,甚至都急得带上了哭腔。

他是关心则乱,一时忘记了是谁把他从濒死之境救下来的。

万秋清的目光从方不同身上收回,看向迎面跑过来的戚长空,神情瞬间冷了下来,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戚长空身上,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地淡淡说道:“空儿可真是好本事,连师父赐的保命法宝都瞧不上眼了。还仿造个假的挂在脖子上,是为了哄骗我和你父亲吗?”

她是动了真怒,因为若是她不能及时寻来,戚长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别看她表面上看起来非常镇定,实际上她的心一直在砰砰砰地跳,脊梁骨阵阵发冷。

幸而苍天眷顾,让她及时寻了过来。

其实她是在方不同威逼利诱外加巧言蛊惑戚长空的时候到的,见到戚长空在方不同的威逼下无惧生死,利诱蛊惑下坚守本心,她甚是欣慰。

“娘——”戚长空言语嗫嚅,被万秋清的眼神吓到了。

“滚!休在我面前碍眼!”万秋清寒着脸叱骂道,不给戚长空一点好脸色看。

“哦”戚长空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乖乖地跑到万秋清身后站着。

此刻他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稍微缓过神来,察觉到他这位老娘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至少是有办法对付方不同,否则怎么会这般镇定。

“戚夫人来的恰是时候,在下正在和令郎谈一件名利双收的美事,可惜令郎脑子似乎一时转不过弯,想不通利与弊,还请夫人教他一教。”方不同已经从起初的震惊中恢复平静,惊于万秋清的修为,喜于万秋清的到来,心里开始琢磨如果谈不拢,就强掳这母子二人,到时候在攻打雁城的关键时候拿出来威胁戚无为,肯定能有一番奇效。

对于万秋清的修为,他仅限于意外和震惊,而非害怕,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万秋清也不过是九重天的修为,可她只有孤身一人,还有戚长空这个累赘,而他身后有几十个好手帮忙,拿下万秋清并非难事。

万秋清看向方不同,冷笑道:“本夫人听不懂狗语,自然更不会和狗谈事情。”

“呵呵”方不同淡然一笑,道:“夫人出口成脏,未免自损身份。”

“大牙狗,这是每一个大禹人最基本的认知,本夫人说你是狗,可有一点问题?”万秋清问道。

“哼,胡搅蛮缠。”方不同冷哼道,旋即神色一冷,目光极具侵略地上下扫量万秋清的身体,挑起嘴角用暧昧的语气说道:“夫人虽已年过四旬,但是保养的极好,风韵十足。夫人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旦被我身后的这帮兄弟擒住,怕是要饱受一番折磨啊。”

方不同的眼神和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对万秋清可谓是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

“方不同,你找死!”戚长空当场炸毛,冲上去就要和方不同拼命,却被万秋清一把抓住后脖颈狠摔在地上。

“娘——”戚长空既憋屈又委屈。

万秋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再敢乱动,打断你的狗腿!”

“——”戚长空张嘴无语。

“哈哈——”方不同得意大笑,道:“常言道:多吃一天盐多长一分智慧。此言果然不差。老子娘比虎头儿子沉着冷静多了,知道审时度势,懂得屈伸做人。夫人,咱们还是放下成见好好谈谈吧。”

他还以为万秋清制止戚长空,是因为忌惮他们一方的战斗力,不愿意和他们撕破脸皮打起来。

“你是觉得你人多,所以吃定我们娘俩了?”万秋清笑问道,并没有因为方不同的污言秽语而愤怒,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难道不是吗?”方不同哑然失笑,觉得万秋清这一问实属多余,可还是耐心给万秋清分析道:“你和我同是九重天,可是你有一个拖油瓶,而我却有几十个战力强大的帮手,难道这还不吃定你吗?”

万秋清抿嘴一笑,温言温语道:“你怕是对九重天有一些误解。恰巧本夫人今天有时间,便教你一教。”

仓啷!

说完,万秋清拔剑出鞘,可是却将青花剑掷于地上,插进戚长空面前的地面上,剑身入土三分,对戚长空冷言道:“天塌下来都不要挪半步,否则老娘抽死你!”

“——”戚长空瞪眼,何曾听万秋清说过这般粗蛮的话,心里忍不住腹诽道:“我怕是对你这个娘也有一些误解。”

万秋清警告完戚长空,目光转回方不同身上,边伸腰展臂做活动边道:“几十年没打架了,也不知手脚生疏了没有,等会招式若有走样,可千万别笑话。”

“夫——”方不同刚想说话,忽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他身边闪了过去。

方不同暗叫一声糟糕。

他身后的几十人是战力强大没错,能成为他对抗万秋清的强力臂助,但前提是他是主攻位,由他来牵制住万秋清的主要攻击才行,否则若是让这几十人单独面对万秋清,他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方不同折身后扑,想追上阻拦万秋清,却发现身体突然沉重了千万倍,两条腿就跟绑了两座山一样沉重,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是土之域。”方不同心中冷笑,木之域瞬间施展出来,木克土,顿时解除了被万秋清施加在身上的重量压制,速度展开扑向万秋清。

方不同只用了一瞬间就破了万秋清的土之域,但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足够万秋清欺近他身后的大牙军。

大牙军见万秋清扑杀过来,怎敢大意,急忙祭出最强招式,各种领域也都铺展开,可万秋清就像天神下凡一般,在天雷地火中闲庭信步,在刀光剑影里大杀四方。

拳脚所至,必有人命陨落。

剑鞘无锋,却如神兵利器。

“贼妇,尔敢?!”方不同咆哮如雷,却根本拦不下万秋清,甚至连万秋清的衣角都摸不到,他想祭出雷霆招式灭了万秋清,可万秋清在人群里左冲右突,一直以大牙军为掩体,让他无法出手,他只能冲己方人急吼:“跑!快跑!”

得到方不同的命令,尚且存活的大牙军顿时作鸟兽散,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体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枯萎射成了刺猬,一头栽在地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命呜呼。

“爽!”远处戚长空看得热血沸腾,尤其看到万秋清最后以刚才方不同杀他的人的手段杀了逃跑的大牙军,心里顿觉解气。

当然,他更多的是震惊,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也不相信自己这个平日里文弱的娘亲,竟然恐怖如斯。发起狠来,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戚长空正大声叫爽,突然瞧见气急败坏的方不同猛然调转方向,舍弃了万秋清朝他扑杀过来。那滔天的怒气和杀气,隔着老远就压得他难以呼吸。

戚长空下意识地就想拔腿逃跑,但刚抬起一只脚就想起万秋清动手前的叮咛,当即一咬后槽牙收回抬起的脚,冲扑杀过来的方不同竖起两根中指。

“死!”方不同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横空一拳,只听四面八方的空气都嗡嗡颤抖起来,空气中甚至发出一连串微弱的咔嚓声,好似整个空间都要被他这一拳轰碎。

嗡!

插在地上的青花剑突地拔地而起,悬在戚长空前方上空,剑芒暴涨,猛地化作一柄十余丈长的巨大剑影,斩向方不同。

当!

拳与剑撞击在一起,方不同凌空爆退,拳面被斩出一道血口,鲜血直流。

青花剑光芒消退,从空中跌落。万秋清赶了回来,将之接在手中。她把青花剑插在戚长空面前,正是为了提防方不同攻击戚长空。她在青花剑上留下剑招,只需争取这一息时间,她就能折返回来保护戚长空。

第一百四十九章 花里胡哨

望着满地尸体,方不同的心在滴血。

这次行动一共出动了八十人,八十人当中修为最低的都是海之境四重天,修为最高的只差一脚就能达到八重天境界,这一小队人马可以说是他手底下最精锐的战力。

别看只有区区八十个人,若是把他们放在大军交战的战场上,由这八十人组成一支尖刀小队,正面冲阵可轻易撕开敌方的阵型,奇兵出击可搅乱敌方部署,甚至可以成为一场战役制胜的关键。

方不同有想过此次行动会折损一些人马,但万没想到会全军覆没,并且还覆没的没有一点价值。

这短短一瞬间的巨大损失,让方不同有些难以接受。而心痛的同时他也在暗暗庆幸,庆幸自己在不久前突破桎梏踏进九重天,成就半步大能,否则这次的惨重损失必然会动摇他在己方的核心决策者的地位,甚至极可能让他在一段时间内失去对重大决策的话语权。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九重天的半步大能,除了坐镇金城的星辰老祖,谁敢说他半句不是?

方不同目光落在万秋清身上,神色阴晴不定。这次计划失败全是因为这个女人。情报部门那群该死的饭桶,竟然疏漏了一位半步大能的存在,甚至还在她身份信息后面特别标注着“普通女人”四个字,真是可笑至极。

手面上的伤口已经凝结,半步大能的身体自愈力远超常人,可伤口依然在隐隐作痛,确切点说不是伤口在疼,而是他在为刚才那一记剑斩而心悸。他不理解为何这无人操控的一斩,威力为何这么强?同为半步大能,难道他和万秋清之间的差距竟如此巨大吗?连她留在剑上的一记剑招都敌不过?

方不同不信,于是他动了,目标戚长空。

万秋清在他眼皮底下杀了他的人,他也要在万秋清眼皮底下杀了戚长空,以证明他的战力并不比万秋清弱。

他的速度极快,已然超出肉眼的捕捉。

呼——

狂风平地起,卷向万秋清和戚长空。这风可不是一般的风,连空间都被它吹卷的扭曲起来,濒临撕裂的迹象。若是被它卷中,恐怕不死也得残。

方不同的身影隐于狂风之中,更让人捕捉不到。

咔——

万里无云,惊雷天降。

一道道惊雷在万秋清和戚长空头顶炸响,一道道婴儿胳膊粗细的银色电弧当头劈向二人。

与此同时,干裂的地面上,枯萎的芦苇根系中,一根根翠绿嫩芽破土而出,散发出勃勃生机快速地抽出枝桠。只不过那盎然的生机中,总有一种令人心神不安的危险散发出来。

万秋清手执三尺青花剑,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地动也未动,直至狂风卷至、天雷及顶、翠绿芬芳,这才挥动三尺青花剑。

一剑斩出,风停。

两剑斩出,雷灭。

三剑斩出,绿枯。

旋即一个转身,朝右后侧一脚踹过去,砰的一声巨响,正中方不同胸口,方不同身体如坠落的陨石般倒飞了出去。

“花里胡哨,舍本逐末!”万秋清冷哼一声,身体飘了出去,下一刻出现在方不同身后,青花剑刺出,无光无芒,平淡无奇。

可方不同却一瞬间全身炸毛,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惊叫着闪躲,同时手往腰间一拍,刷啦一声,一柄银色软剑抽在手里,携带耀眼光芒格挡万秋清的青花剑。

嚓!

两把剑交击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撞击声,剑气轰的一声自两把剑交击处爆发开来,如狂风大浪往四方奔涌,地上的芦苇瞬间化作糜粉,就连地面都化作粉尘掀了起来。

“干!”戚长空看着呼啸而来的肆虐剑气,脸都吓绿了,急吼一声撒丫子就跑,这可是两个半步大能碰撞出的威能,他区区五重天修为,距离这么近,哪敢抵抗这些肆虐剑气。

可是戚长空没跑两步突然折向一个方向,抓起地上一具尸体抛向一个方向,旋即又奔向另一具尸体,抓起来抛向相同的方向,紧接着又奔向另一具尸体。

这一瞬间,戚长空使出了他吃奶的力气,爆发出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把地上四散的尸体捡起来抛到一处,然后毅然挡在尸体正前方,一剑挥出,斩向肆虐而来的剑气。

噗噗噗——

戚长空浑身爆起了血雾,肆虐的剑气在他身上斩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所幸他挥剑挡住了冲要害部位而来的剑气,否则生死难料。

“咳咳——”戚长空长剑拄地,半跪在地上,嘴里剧烈咳嗽,咳出几大口鲜血,回头凄然笑道:“都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老子可不能让你们死后连具全尸都没有。”

万秋清眼角斜睨戚长空,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心里暗笑道:“臭小子,给你点教训,省得你不记打。”

嗤——

一道血口在方不同心口处划开,幸好他躲得及时,否则要被万秋清一剑贯穿心口。

咔!

方不同躲开这一剑的同时,手里的银色软剑也没闲着,剑身一弯,如毒蛇一般刺向万秋清的咽喉,并带着雷电之力。

万秋清回剑不及,却也不慌,左手食中二指探出,当的一声脆响,竟夹住了刺来的银色软剑剑尖,在她的双指上包裹着淡黄色的光芒,软剑上携带的雷电之力甫一碰触到她指头上缠裹的淡黄色光芒,说也奇怪,就像火遇到水一样,瞬间就熄灭了。

砰!

方不同又被万秋清一个鞭腿抽了出去,只听咔嚓声自他肋下发出,不知断了几根肋骨。

“为什么?!”方不同甫一稳住身体就气急怒吼,“为什么你的土之力能破我的雷电之力?!”

刚才万秋清轻飘飘三剑破了他的风、雷、木三域攻击,他就没想明白,只能猜测万秋清这三剑看似普通,实则夹带着厉害的剑术奥义。可这一次他感受得真真切切,万秋清只以一点土之力就破了他的雷电之力。

要知道,雷电乃至刚至阳之力,其破坏力力压其他所有元素之力,所以怎么可能被一点土之力破掉,难不成他感悟的雷电之力是假的?

“因为你太弱了。”万秋清冷笑道,话音未落就扑向方不同,青花剑刺出,依旧平淡无奇。

事实上万秋清每一剑看在方不同眼里都平淡无奇,无非就是角度刁钻了些,速度快了点,纯粹是仰仗剑招之利,而无半步大能该有的威势。可是让方不同万分不解的是,不知为何,每当万秋清平淡无奇的一剑攻过来,战斗直觉就告诉他这一剑极度危险。

战斗直觉乃是历经一次次生死厮杀磨炼出来的,所以方不同虽不解,却不敢怀疑自己的战斗直觉,只能恐慌闪躲。

“我弱?哈哈,我三十五岁就踏进九重天,成就半步大能,我弱吗?!”方不同听见万秋清说他弱,不禁气急而笑,同时闪躲万秋清的剑招,而他携带雷电之力的反击再一次被万秋清无声无息的化解掉。

“三十五岁才踏进九重天,亏你好意思说出口,老娘三十岁就剑斩半步大能了。所以在老娘眼里,你简直弱爆了。”万秋清道,三清剑回斩,嗤的一声,在方不同左肩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你放屁!”方不同纵身后跃,拉开与万秋清的距离,同时破口大骂道:“你三十岁的时候到处找人家学刺绣,哪来的功夫斩半步大能?”

“——”万秋清不禁翻了个白眼,道:“查的这么清楚,很不简单嘛。但这并不能改变你弱爆了的事实,你看,你被我揍得跟孙子似的。”

“老子不弱!”方不同额头青筋暴起,吼得歇斯底里,极力否认他弱,只不过他的怒吼显得苍白无力,因为正如万秋清所说,他被揍得跟孙子一样,现在更是不堪,都不敢让万秋清近身了。

“像你这种半步大能,我一只手能打十个。太弱了。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姓埋名躲起来吧,别给真正的半步大能丢脸了。”万秋清察觉到方不同似乎非常反感别人说他弱,那她偏要毒舌一番,看能不能把这家伙气疯了。

第一百五十章 取你性命

“你胡说!放屁!”

“老子就是真正的半步大能!”

“老子天资聪慧,旷古绝伦!自修炼至今全靠自己一个人摸索参悟,大道法则皆无师自通,三十五岁就踏进九重天,成就半步大能!古今往来,天才多如繁星,但似我这般奇才,能有几人?”

方不同说着说着,不由地绽放笑容,意气风发,一改刚刚的焦躁、颓败和气急败坏,整个人一下子挺直了身板,浑身散发出逼人的傲气。

他猛然转身,不再逃跑,手中软剑化作漫天剑影罩向紧追而来的万秋清。

这是自信十足又傲然睥睨的一剑。

“——”方不同一瞬间的精神变化让万秋清哑然无语,自恋的人她见得多了,可像方不同如此自恋的,她真是头一次见。三言两语就能把自己夸得飘飘然,坚信自己就是古今往来最靓的那个崽,万秋清都忍不住想给他竖大拇指。

万秋清刚才还在疑惑,像方不同这么自卑又极度缺乏自信的人,被别人损两句就能情绪失控的家伙,是如何踏进九重天的,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家伙能够自我催眠,还是没有瑕疵,直达灵魂深处的那种,自卑什么的根本影响不了他的修炼。

砰!

软剑和青花剑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狂暴的能量,以二人脚下为圆心,方圆百步的地面都往下凹陷了一截。

戚长空都吓尿了,所幸在剑气袭来之前一面土墙在他面前平地而起,替他挡下了所有剑气,但土墙也随之崩塌粉碎。

“小哥——”万秋清勾起嘴角一笑,朝方不同说道:“你说的没错,你的确是旷古绝伦,但不是你的资质和悟性,而是你吹牛逼的本领!”

万秋清手中的三清剑一旋,荡开了方不同的软剑,顺势一记斜斩扫向方不同。

嗤啦!

方不同胸前绽出血雨,一道血口自左而右自下而上在他胸膛炸开,他的身体喷洒着鲜血倒飞出去。

“你看,我并没有胡说,你真的很弱!”万秋清讥笑道,同时不给方不同喘息的机会,欺身压上。

方不同脸色苍白,嘴角不停地往外溢血,万秋清这一剑非但伤了他的皮肉,也伤了他的脏腑。

“哈哈——”方不同咧嘴惨笑,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拉开与万秋清的距离,他已经清楚意识到自己和万秋清之间的差距,心知再战下去必死无疑,并且他已经感受到万秋清迫切的杀意,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你比我厉害,不过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师父罢了。如若我能有一位名师指点,我必强于你千百倍。”方不同边退边喊,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忌妒之意。

“——”万秋清无言反驳,因为她确实有一位好师父,而且她心里也不否认,方不同靠自己独自修行,三十五岁就能踏入九重天,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可若说古今往来无人出其右,那就夸张了。

只不过方不同的优秀并不妨碍万秋清继续奚落毒舌他。

“像你这种弱爆了的废物,谁瞎了眼了会收你为徒?收了你早晚被你的猪脑袋活活气死。古今往来第一吹牛逼剑客,此名号非你莫属!”万秋清嘴巴刁毒,专往方不同心里捅刀子,只盼方不同雷霆大怒,折身回来与她大战三百回合,最好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否则方不同一心逃跑,她根本留不住。

然而方不同并不受她激将,甫一拉开距离就头也不回地狂奔,还边跑边大笑道:“臭婆娘,不用你嘴巴恶毒,三天之内你必跪在我面前求我!哈哈——”

“老娘求你?我看你是癔症发作,疯了吧?”万秋清不屑冷笑,望着方不同消失在芦苇荡里的身影恨恨跺脚,以她的修为想杀一位一心逃跑的半步大能,还是太难了。

“哈哈,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今日之仇,三个月内必百倍奉还!”

“哈哈——”

“——”听着方不同远去的叫嚣声,万秋清哑然无语,心说:“老娘逼你什么了?”

“糟糕!”望着方不同逃跑,戚长空突然拍着大腿跳脚大脚。

万秋清听见戚长空的叫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纵身折回,问道:“怎么了?”

“娘,您忘记留活口了!”戚长空着急道。

“留活口?你有什么发现吗?”万秋清问道。

戚长空神情瞬间凝重,指着远处大牙人的死尸说道:“那个逃掉的方不同和这些死掉的大牙人,都会一种奇特的功法,他们能在短短二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让头发和眼睛转变颜色,变得和我们大禹人一模一样。”

“什么?!”万秋清闻言心神俱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来得晚,没有看到方不同和他属下的变色表演。

“该死!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万秋清责备地瞪着戚长空。

戚长空面露苦笑,悻悻道:“孩儿看见娘亲大展神威,一时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就——就给忘记了。”

万秋清神情凝重,道:“若如此,那雁城早已不知混入了多少大牙奸细,甚至你父亲的亲信里都有大牙奸细。”

“肯定有。”戚长空语气肯定道,“他亲口说的,咱们城主府里就有他们的人,并且不止一个。”

“速回!”万秋清道,联想到方不同临走时叫嚣说,三天之内会让她跪着求他,心里顿时极其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急切道:“你父亲可能有危险!”

“娘,您先回,孩儿得把他们一并带回去,还有一些兄弟牺牲在百荒山里,不知被大牙狗藏哪去了,孩儿得去把他们都寻回来。”戚长空神情凄然道,这三百人乃是他的护卫团,平日里感情都极好的。

“该如此。”万秋清点点头,可又怕把戚长空独自留下,万一方不同去而复返,可就危险了,不禁左右为难起来,只能先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拇指粗细的信号竹筒,向空中发射出信号。

她来的时候带了二十人,正四散在百荒山和恶水沼泽寻找戚长空,此时应该有人能看见信号寻过来。

戚长空扭了扭身子,突然感觉身上的伤口有点发痒,有几处极痒的伤口甚至忍不住用指尖在刚结痂的伤口上轻挠。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他用止血粉和生肌粉处理过,此刻都已经凝结成淡红色的血痂,按理说微微发痒是正常现象,但不应该痒的如此厉害。

“你怎么了?”万秋清察觉戚长空的异样后问道。

“不知为何,伤口突然有点痒?”戚长空忍着浑身燥痒答道。

“我看看。”万秋清俯身查看戚长空身上裸露的伤口,不由地微皱眉头,道:“伤口周围都有些红肿,你的止血粉和生肌粉是什么时候的?”

“咳——”戚长空脸色一红,嗫嚅道:“好——好像是年——年前补充的。”

“活该!受着!”万秋清没好气地瞪了戚长空一眼。止血粉和生肌粉正常储存期限只有四到五个月的时间,超过储存期限极可能会发生一些变质,对伤口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戚长空平日里除了高强度训练才会受点伤,而且一般都会进行药浴滋养身体,所以止血粉和生肌粉一般很少用到,难免会忘记定期更换新的止血粉和生肌粉。

万秋清嘴上说的狠,可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主要这些伤口大部分都是她有意造成的,如果她出手帮忙,完全可以帮戚长空挡下剑气,可是当时心里怒气未消,想着给戚长空一些教训,而此时冷静下来,又不禁暗暗自责,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

“嘿嘿——”戚长空乖乖地张开嘴巴,接过万秋清递到嘴边的丹药。

“咳——”一道低咳声在二人不远处突兀地响起,紧接着响起一道老迈的声音,很客气道:“打扰一下,请问这位小哥可是城主府的二公子戚长空?”

戚长空顺声望去,只见芦苇荡里不知何时走出来一位身形消瘦佝偻的老者,须发苍白如雪,脸上黯淡无光,褶皱堆叠,如树皮一样粗糙,穿了一身灰布麻衣,些许地方还打着补丁,脚上一双黑色薄底布鞋,走起路来颤颤巍巍。

这老者给戚长空的第一感觉不是苍老,而是一种让人难受的死寂孤独感。

戚长空脑子里搜寻一圈,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突兀出现的老者,不过还是点头道:“我是戚长空,不知老丈找小子有何事?”

万秋清盯着老者,秀眉微皱,神情严肃,带着提防的神色,身体往前挪了半步,半挡在戚长空面前。她不得不警惕,因为若不是老者主动出声暴露位置,她甚至都没察觉到老者的到来。可怕的是,老者说话时距离他们仅有五十步。

修为深不可测。

这是万秋清对老者的第一感觉。

只是,万秋清脑子里努力回想,她觉得老者的面相非常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

“好好好,终于找到你了。”魏子焸咧嘴笑了,阳光下豁牙灿灿。

这一天他过得很郁闷,因为到了百荒山他才恍然想到,自己压根不知道戚长空长什么样。好在百荒山人不多,找起来还算方便,这不只用一天时间就找到了。

“老夫魏子焸,有人让我来取你性命!老夫和你无冤无仇,所以给你一个说遗言的机会,亦或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也可以说出来,只要是老夫力所能及的,老夫就帮你完成。”魏子焸自报姓名,并说出此行目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尸变

魏子焸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丈,你——”戚长空一听就怒了,刚要出言怒怼,却被万秋清转身一巴掌糊在脑瓜子上,把到嗓子眼的话给拍了回去。

魏子焸这几十年过得实在太低调了,低调得连朝中那些视他为前朝祸胎,似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的社稷大臣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像戚长空这些后生晚辈就更不知道他了。

也就南二城北城区,住在魏子焸小院附近的一些人,被他院子里的松柏膈应得还时常记起他的存在。可这些人都忌讳他前朝遗种的身份,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所以在社交场合都忌讳着,几乎不会提他的名字。

戚长空不知道,可万秋清比谁都知道,魏子焸这个名字刚出口,她一下就记起眼前这个面熟的老者是谁了,前朝皇子,当朝国公,魏子焸。

而当听见魏子焸语气平淡地说他是来取戚长空性命时,她差点没吓得心从嗓子眼窜出来,两只小腿肚子直打转。这一位的强大她可曾听师父张屠夫不止一次的提起过,这一位可是十六岁时就敢和半步大能叫板的主。

而今几十年过去了,这位恐怕早已踏入星辰境,所以一听见戚长空竟然不知死活地要怒怼魏子焸,万秋清想也没想就一巴掌甩了过去,把戚长空还没说出来的话拍回肚子里。

万秋清强自镇定,大脑急速运转寻找对策,突然眼前一亮,冲戚长空呵斥道:“无礼小儿,见到师伯还不快快跪拜行礼!”

她一边呵斥一边着急地冲戚长空使眼色。

戚长空非常有眼力见,急往前迎上几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魏子焸行跪拜大礼:“后生小子戚长空,见过师伯,恭祝师伯万安!”

其实当万秋清极其用力的一巴掌甩在他脑瓜子上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此刻又见万秋清脸色苍白,神色恐慌,冲他一个劲地使眼色,他脑瓜子即便再愚钝也能看出眼前这个老家伙绝对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恐怖到让他战力非凡的娘亲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既然娘亲用眼神告诉他让他装孙子,那他就乖乖装孙子好了,反正四下无人,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同时他也非常好奇,自己的娘亲到底师出何门,竟然能和眼前这个恐怖老头扯上关系,好像非常了不得的样子。

“万秋清见过师兄,师兄万福。”万秋清急忙跟着上前,朝魏子焸盈盈一拜。

“——”魏子焸一脑门的问号,忙摆手道:“小丫头,可不能乱攀关系,老夫孑然一身,哪来的师妹?”

“家师张青松。”万秋清道。

“张青松?那是谁?”魏子焸微微皱眉,不认得万秋清说的这个人。

“张屠夫。”万秋清又道。

“啊——啊啊——啊啊啊——”戚长空反应过激,嘴巴张得太大,把下巴张脱臼了,惨叫连连。

“——”魏子焸褶皱堆叠的脸上也露出了十分震惊的神情,看着万秋清问道:“你叫什么?”

“师妹名叫万秋清,这是犬子戚长空。”万秋清不忘带上戚长空的名字。

她不喊魏子焸国公爷,只和魏子焸论师兄妹这层关系,是因为国公爷不能救命,但师兄是极可能救一命的。

“这是青花剑,师娘赠与我的。”万秋清怕魏子焸不相信,忙把青花剑捧出来。

“是青花剑。”魏子焸扫了一眼万秋清手里的剑点点头,然后手抚长须,褶皱的老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他微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思绪从深深的回忆里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万秋清一番,笑着点点头:“没错,几十年前张师确曾书信一封给我,信中说他的宝贝徒儿被一个王八蛋拐骗到雁城来了,让我给予抚照,若那王八蛋敢欺负他的宝贝徒儿,就把他剁碎了喂狗。只是当时我厌极了俗尘之事,只想青灯相伴孤老一生,遂而没去寻你,负了张师所托。再后来时间更迭,我把此事给遗忘了,实是惭愧。张师信中说的宝贝徒儿想必就是丫头你了。怎么样,日子过得可还顺心,用不用老夫帮你砍了那个王八蛋?”

咔——

戚长空刚给自己接回去的下巴又脱了,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看看他都听到了什么?

他那严厉古板的父亲大人,竟然是个拐卖良家少女的人贩子,并且拐的还是人屠张屠夫的宝贝徒弟,这也太——太牛逼了,不愧是他的父亲大人。

戚长空抬起头偷偷瞄了魏子焸一眼,心里不由地替他老子庆幸,庆幸这位老人家没有遵从张屠夫的嘱托,否则他老子即便不被剁碎了喂狗,恐怕也要饱受一番皮肉之苦。

“多谢师兄挂念,小妹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万秋清心里暖暖的,万没想到师父当年还特意写信给眼前这位,托他抚照自己,可见师父对她的关怀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魏子焸皱眉沉吟道:“我与张师虽无师徒之名,但当年张师对我多有抚照,并且悉心指导过我修炼,在我心中他已是吾师,所以你喊我师兄倒也无错。他是你儿?”

魏子焸伸手指向戚长空。

“是。”万秋清忙点头道,“还望师兄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饶犬子一命。”

“师伯饶命!”戚长空重新给自己接回了下巴,忙磕头求饶。

魏子焸深皱眉头,捋着长须叹口气道:“这可难办了。”

万秋清闻言顿时心中一喜,既然魏子焸说难办,那就表明此事有回旋余地,不过她脸上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谆谆言语道:“小妹自问对孩子的管教素来严苛,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时时提耳训诫,不敢疏忽大意。孩子们倒也懂事,虽偶有犯错,但大都是一些孩子之间的意气之争,从未犯过原则性的错误。小妹斗胆问一句,不知长空犯了何错,得罪了何人,若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无需师兄动手,小妹亲手了结了他。”

魏子焸摇了摇头,道:“一位故友让我杀他,他必须死,不问对错。”

万秋清神色一怔,忽然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道:“能让前辈出手的人,莫非是她?她还活着?”

“是她。”魏子焸点头道。

“可——”万秋清想说什么,可到嘴边的话生生卡住,脸色刹那间煞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泪簌簌落下,凄苦道:“师兄,难道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吗?”

万秋清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过,她想极力争辩,可一想到眼前这位曾经为了那个女人打开帝都大门,引敌入城灭了他亲老子的王朝江山,现如今那个女人让他来杀戚长空,凭这层单薄的师兄妹关系,难道还能比得过父子亲情?

为了那个女人,他可以毅然决然不顾父子亲情,不顾大魏江山。如今又为了那个女人出手,别说是师兄妹,就算是亲兄妹,怕也挡不住他杀人的决心。

魏子焸没有理会万秋清,目光看向戚长空,声音平淡问道:“小子,可有遗言?”

戚长空双拳紧握,额头青筋一根根鼓起,眼珠子上慢慢爬上血丝,他想窜起来和魏子焸拼命,可最终却颓然一笑,松开了拳头,放松了身体,跪伏在地上,道:“只求师伯不要为难我娘亲。”

“老夫自不会为难你娘亲。”魏子焸道。

“师伯若杀我,娘亲自然不允,会和师伯以命相搏,届时还望师伯手下留情。”戚长空说道。

“她远不是老夫对手,老夫不理她便是。”魏子焸道。

“既如此,师伯可以动手了。”戚长空闭上眼睛,虽有万般不甘,却无力反抗,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把危险牵连给娘亲,不然以他的脾性,怎甘于跪着死。

“不可!”万秋清一下窜起身,跨一步把戚长空挡在身后,青花剑横于胸前,杏目圆睁,瞪着魏子焸凝声喝道:“欲杀我儿,需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魏子焸淡淡一笑,道:“老夫既已答应她,就必杀戚长空,即是张师亲临,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不过——”

“师兄——”万秋清甫一听见魏子焸嘴里吐出“不过”二字,绝望的内心顿时看见一丝转机。

“不过杀人也有很多杀法,或杀一年,或杀两年,或杀十年,或杀一百年。”魏子焸眼里含笑道。

“对对对,师兄所言极是。”万秋清当即点头如鸡啄米,伸手一把揪住戚长空的耳朵,用力之大差点没把戚长空从地上提起来,咬牙切齿地叫道:“这混小子罪行累累,屡教不改,必须杀他一两年。”

“那就杀一年吧。”魏子焸板着脸煞有其事地宣判。

“——”戚长空很想问一下面前这两位,杀一年是怎么个杀法,但又怕张口就是错,招致罪行加重,只能乖乖闭紧嘴巴。

“杀的利索点,不要让人瞧出端倪,省得老夫难办。”魏子焸叮嘱道。

“是。定不会给师兄惹麻烦。”万秋清保证道,紧着瞪眼看向戚长空,喝斥道:“小子,还不快死?!”

“啊?哦。”戚长空条件性地愣了一下,随之才反应过来万秋清让他装死,当即两眼一翻瘫倒在地上,还象征性地抽了两下。

“孺子可教。”魏子焸满意地点点头,刚想转身离去,却见戚长空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像被蝎子蛰了屁股一般。

万秋清当即斥道:“小子,做什么妖?”

“嘶——”戚长空表情难过的蠕动身体,手忍不住往伤口上挠,同时答道:“娘,孩儿的伤口突然奇痒无比,实在忍不住。”

“我看看。”万秋清急声道,她之前已经给戚长空服下丹药,按理说伤口不应该再痒了,目光往戚长空裸露的伤口看去,当即脸色大变,只见戚长空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紫,一看就知是中毒了。

“为何如此?!”万秋清神色急切,忽然想起方不同临走时撂的狠话,顿时气怒道:“定是方不同那狗贼对你施了毒。”

“娘,我——”戚长空想说什么,可话语戛然而止,两眼一翻栽向地面。

“空儿!”万秋清惊呼一声,伸手去扶。

“别碰他!”魏子焸突然一步跨到近前,出手挡下万秋清去扶戚长空的手,任戚长空栽倒在地上,他目光盯着戚长空身上已经变得乌黑发紫的伤口,神色严肃道:“是尸毒!”

说着手指对着戚长空身体虚点几下,旋即一掌拍出,有紫色光芒自他掌心溢出,洒落在戚长空身上各处伤口上。

万秋清焦急如焚,不过看到魏子焸出手救治戚长空,稍微心安了些。可是当她看到戚长空乌黑发紫的伤口不见好转,反而有恐怖的红毛自他皮肤里长出,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好厉害的尸毒,老夫怕是无能为力。”魏子焸深皱眉头道,他的额头已经见汗。

“啊?!这可如何是好?!”万秋清急得眼眶泛红。

魏子焸道:“老夫暂时以空间之力封了他的心和脑,阻止尸毒攻心攻脑,你速带他回雁城,找道行高深的佛道修者为他驱除尸毒。”

说着,魏子焸双手结印对着戚长空一拍,戚长空身体突然微微扭曲变得模糊起来,随之又恢复正常,他道:“这细密红毛若是携带尸毒飘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用空间之力暂时把他身体隔绝开来,防止红毛携带尸毒扩散。切记,为他救治时一定小心再小心。”

“多谢师兄!”万秋清抱起戚长空,着急道:“事出紧急,小妹就此别过。”

万秋清刚要转身,斜侧里猛然扑过来一道身影。

“小心!”魏子焸低呵一声,一掌拍出隔空把扑来的身影拍飞了出去,目光落在倒飞的身影身上,沉声道:“尸体感染尸毒,尸变了!”

那尸变的尸体狠摔在地上,却立即嘶吼一声爬了起来,再次朝魏子焸和万秋清扑过来。

万秋清盯着尸变的尸体,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尸体浑身长满了细密的红毛,和戚长空身上一样。

与此同时,又有数具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喉咙里发出阵阵非人的嘶吼声,不远处大牙人的尸体也正在陆续尸变。

魏子焸伸手在万秋清肩膀上轻拍一下,万秋清抱着戚长空突地跨越空间出现在几百步外,只听魏子焸道:“你走吧。老夫要把这个地方清理一下,防止尸毒扩散。”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可惜

残阳似火,由天际奔涌而来,吞没了百荒群山,似要点燃这片枯败的山林,将其化作火海炼狱。

戚哟哟指挥队伍在一片视野开阔,不容易被包围偷袭的山谷里停了下来,准备在此处休息过夜,待明日天亮后再继续赶路。

可事实上戚哟哟已是忧心如焚,恨不得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多往前寻搜一段距离,甚至是连夜搜寻戚长空的踪迹,因为张小卒半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借助入微心境发现了被故意遮掩的痕迹,且顺着痕迹一路追寻下来,非但发现了大量血迹,还在一片枯萎的浓密灌木丛底下找到三具身穿军中制式盔甲的尸体。

戚哟哟只看一眼这三人的穿着装扮,就认出他们是戚长空的护卫,一颗心当时就悬到了嗓子眼,生怕戚长空惨遭不测,好在知道戚长空有瞎伯的一式神通护身,心里多少有些慰藉。

而即便心中焦虑难安,形势刻不容缓,可戚哟哟还是决定停下来扎营休息,并且乘天色尚未黑下来前排查四周安全,又详尽安排夜里的岗哨任务,一切皆小心翼翼不敢马虎,如此这般全是因为张小卒越皱越深的眉头,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和眼睛里越来越掩藏不住的恐慌神色,给她的感觉好似头顶的天即将塌下来一般。

赵全对戚哟哟的决定颇有意见,觉得她是草木皆兵过于小心谨慎了,因为除了张小卒之外并无一人有危机感,且前方的斥候已经探到二十里外,并无危险讯息传回。

在赵全看来,张小卒的危机感不是真的,而是因为他长时间在漆黑的山洞里过度紧张和恐惧,使全身神经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状态,再加上过度劳累又一直没得到好好休息造成的身心疲倦,只需蒙头大睡一觉就好了。

戚哟哟对此不置可否,觉得应该给入微心境一些尊重,还是小心点为好,决定等天亮后再继续前进。

“怎么样,感觉好些没有?”戚哟哟安排好一切后过来关心张小卒。

张小卒苦笑,摇摇头,道:“或许真如赵大哥说的那样,是我精神太疲倦的缘故。”

残阳落山,夜幕逐渐降临。黑暗好似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张小卒心头上,使得他心情愈加沉重。

“不管因何,你今晚只管安心休息便是。方圆五里我都安排了岗哨,保证一有危险接近就能立刻发现。”戚哟哟说道,意在让张小卒安心休息。

“好。”张小卒点头,确实安心许多。目光环顾一圈,没有找到牛大娃的身影,便问道:“大娃呢?没给你们添乱吧?”

戚哟哟闻言噗嗤一乐,道:“他正在四处拜师学艺呢,还放出话来说等他学艺有成后必定一雪前耻。”

“——”张小卒尴尬一笑,知道牛大娃说的一雪前耻是找戚哟哟报仇,心里不禁为牛大娃祈祷,希望他下次挨揍的时候不要被揍成猪头。

戚哟哟道:“别说,他悟性还蛮高的,军中惯用的搏杀招式学得挺快。”

张小卒闻言眼皮一跳,忙替牛大娃解释道:“姑娘千万别误会,大娃学搏杀招式肯定不是要针对姑娘,而是用来杀大牙狗的。”

戚哟哟眉梢一挑,道:“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又打不过我。”

“——”

“要不——”戚哟哟突然看着张小卒,目光灼灼,道:“你帮他找回场子,和我打一场?”

“不!”张小卒想也不想,坚决摇头。因为戚哟哟火热的目光告诉他,她迫切地想揍他一顿,所以千万不能给她机会。

“可惜。”戚哟哟失望地叹口气,说道:“入微心境,好想领教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鬼迷心窍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也没有兽吼,就连风声都停了下来,夜幕下的百荒山尤为死寂。

在这崇山峻岭里奔波了一天,每个人都难掩疲倦之态,所以吃过干粮后大多都倒头就睡,呼噜声此起彼伏,打破了死寂,给百荒山添了些许生气。

张小卒躺在干枯的草地上,尽管已经服下一粒戚哟哟给的安神丸,可依然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因为莫名的恐慌感一直缠绕在他心头,使他时不时心悸惊慌,让他疲倦不堪的精神难以放松休息,难受至极。

好在中午那鲜血蔽日的恐怖一幕没有再出现,让他些许心安,觉得那或许真是幻觉。

然而,他终究是太疲倦了,再加上安神丸的功效,又被睡在不远处戚哟哟的微微鼾声所引诱,一双沉重的眼皮终于逐渐闭合,而眼皮甫一合上就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张小卒突然惊悸醒来,感觉身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让他呼吸不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火光,且有浓烟呛进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泪水横流。他惊慌地想要爬起身,却惊恐地发现身体不知被什么禁锢住了,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

噼噼啪啪——

四周的枯草越烧越烈,火焰一窜半丈高,眼看就要烧到他身上了。

“——”张小卒想大声呼救,可声音却卡在喉咙口,怎么喊也喊不出来。

猛然间一股浓烟扑在脸上,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紧接着半丈高的火焰轰的一声扑卷过来,把他吞没。

“嘘!”

“别出声,也别乱动!”

突然,张小卒耳边响起戚哟哟的声音,还听到一些咔咔嚓嚓的杂乱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同时感觉到嘴巴正被一个柔软的东西使劲捂着,使他张不开嘴。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漆黑,没有火光,更没有浓烟。

黑暗中戚哟哟正侧着半个身子俯在他身体上方,绝美的容颜距离他的脸庞只有半臂的距离,近到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戚哟哟口鼻喘息的热气扑打在脸颊上的酥麻感。而捂住他嘴巴的是戚哟哟柔软的小手,有股淡淡地清香,很好闻。

张小卒看着戚哟哟近在迟尺的靓丽脸庞,大脑快速恢复清醒,知道浓烟火海应该是一场噩梦,不过戚哟哟凝重的表情告诉他,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醒了吗?”戚哟哟看见张小卒睁开眼睛,立刻压低声音问道。凝重的表情露出一抹喜色,似乎张小卒的醒来让她惊喜。

张小卒想要开口回答,可是嘴巴还被戚哟哟小手堵着,只好投给戚哟哟一个肯定的眼神,同时轻嗯了声。

“嘘!”戚哟哟没有立刻松开张小卒的嘴巴,而是以右手食指挡在红唇前,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接着神色凝重地叮嘱道:“动作轻一点,不要弄出声响。等会不管看到什么,一定一定沉住气。”

张小卒又嗯了一声,戚哟哟这才松开他的嘴收回手。

张小卒轻手轻脚地翻身,双臂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先打量了眼四周,发现身下已经不是他之前睡觉的地方,而是到了山谷地势较高的一侧,他和戚哟哟正匍匐在一块青石后面。

他抬起头顺着戚哟哟的目光往谷内看去,这一看不禁愣了神。

天上无月,夜幕下的山谷一片漆黑,好在天上繁星璀璨,有淡淡星光洒落下来,张小卒视力极好,就着微弱的星光也能看得清楚。

只见山谷里一片忙碌的景象,每个人都在卖力的摆弄自己面前的一堆木柴和枯草,有人用干柴和枯草摆出一个大银元宝的形状,有人搭出一个椅子形状,有人整出一个木人,甚至有人摆出一柄大刀、一座院子、一口大锅——五花八门,什么形状都有。

若不是发现所有人都动作僵硬迟缓,且双目无神,没有焦距,好似在睁着眼睛梦游一般,处处透着诡异,张小卒一定会击掌而起,好好夸赞一番他们的手艺。

“他们这是怎么了?”张小卒后脊梁不由地窜起一股凉气,压低声音向戚哟哟问道。

戚哟哟应道:“他们中了鬼雾迷障,被鬼迷了心窍。还好我醒的及时,在鬼雾扑过来时带着你逃了出来,否则咱俩现在也和他们一样。”

张小卒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恐的表情,着急问道:“怎么救他们?!”

“看情况应该不用救。”戚哟哟微皱眉头道,见张小卒投来困惑的目光,她解释道:“你看,他们每个人都神态自然,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亦或是痛苦难受的反应,想必迷惑他们的并非恶鬼,只要等到鸡鸣报晓,鬼物离去,他们就会醒过来。”

“那万一是恶鬼呢?”张小卒不敢大意。

“你会驱鬼?”戚哟哟问道。

“不会。”张小卒道。

“那不就得了。”戚哟哟翻白眼道,“耐心等着吧,至少目前鬼物没有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若是冒然冲出去,万一激怒了鬼物,反而会害了他们。”

“嗯。”张小卒点点头,觉得戚哟哟说得有道理。

“话说,你丫睡得可真够死的,我捂着你的口鼻捂了半天才把你憋醒。”戚哟哟嘴角含笑道。

“——”张小卒一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被浓烟呛得无法呼吸的噩梦了,原来是拜这位姑奶奶所赐。他扭头看着戚哟哟勾起的好看嘴角,差点没忍住照着她的面门来一拳,可是想到一拳下去极可能遭到戚哟哟毁灭性打击,只能郁闷地长叹一口气。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张小卒的视线回到谷内,扫视着每一个人用木柴和枯草堆出来的东西,向身边的戚哟哟好奇问道。

“他们摆弄出来的玩意,应该是他们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戚哟哟猜测道,“你看赵全,他是个战斗狂,就摆了个大刀出来。那边那个,是个财迷,他就摆了个金元宝出来。那个整天把建功立业挂在嘴边,他就摆了把象征权位的椅子出来。还有那个,睡觉前还在向同僚夸赞他媳妇多么贤惠,所以他摆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媳妇。”

张小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在人群里找到了牛大娃的身影,他占了很大一块位置,用大量的木柴堆起一棵高高的大树。张小卒禁不住鼻头一酸,他知道那是老柳树。

呼——

山谷里突然平地起风,吹卷着枯草落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张小卒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感觉空气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而且那呜呜呜的风声端的刺耳,他感觉那并不是真的风声,而是鬼物的哭声。他不由地感到害怕,不想听,可声音偏偏往耳朵里硬钻。

“阴气突然加重这么多,似乎不太对劲。”戚哟哟感受着刺骨的阴风,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张小卒:“你的入微心境能覆盖过去吗?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试一下能不能看到迷惑他们的鬼物,看看这只鬼想对他们做什么。”

咕噜——

张小卒突然使劲吞了口口水,声音之大引来戚哟哟的目光,问道:“你怎么了?”

其实目光甫一落在张小卒脸上,戚哟哟就知道张小卒出了问题,因为他的脸色不知何时没了血色,豆大的冷汗正从他的额头滑落,他的脸上和眼睛里全是惊恐的神色。

“若——若是看得见,该——该怎么对付它们?”张小卒出声问道,嗓音有些干哑,他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瞄向戚哟哟身后。

戚哟哟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浑身汗毛根根乍竖,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猫。这一瞬间,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因为张小卒的神色变化,所问问题,以及眼角余光看向的方向,都在明确地告诉她,张小卒看见鬼物了,而这个鬼物就在她的身后。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厉鬼

阴风响起的时候,张小卒就开启了入微心境。

戚哟哟推断的没错,他确实是借助入微心境看到了鬼物,一只面目可怖的恶鬼,正无声无息地站在戚哟哟身后一步远处。它身体前倾着,似要往戚哟哟身上扑。

张小卒甫一看到这只恶鬼,吓得五脏六腑差点没从嗓子眼窜出来,同时腹中阵阵作呕差点吐出来,只因为这只恶鬼的外貌实在太恐怖太恶心。

它从头到脚都被烧焦了,皮肉焦裂,骨头裸露,肉厚的位置没有烧透,还有血水从深处流出,恶心至极。

显然,它生前是被活活烧死的。

要不是担心惊了这只恶鬼,促使它对戚哟哟发动攻击,张小卒一定会像兔子一样,原地一跳老高,撒丫子就跑。

厉鬼眼珠子已经烧成了焦炭,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眶,但不知为何,张小卒仿佛看到了它盯着戚哟哟看的好色眼神,再加上它前倾的身体,似要把戚哟哟扑在身下的架势,张小卒断定这肯定是一只色鬼。

看着厉鬼缓缓前倾的身体,张小卒神色愈加焦急,要是戚哟哟说不出对付鬼物的办法,他只能拉上戚哟哟逃开。

若身后站了个敌人,戚哟哟会想也不想,一剑斩之。可身后站了个鬼,看不见斩不着,由不得她不毛骨悚然。只片刻的时间,她光洁的额头上就有冷汗滑落下来。

然而戚哟哟到底不是普通女子,她虽然恐惧万分,但是并没有惊叫或是逃跑,而是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一边缓慢地拔动太阿剑,一边告诉张小卒:“取中指指尖的纯阳血,亦或是舌尖精血,涂抹在兵刃上,可杀伤之。”

戚哟哟这么说着,手上也这么做着,她右手拔剑,左手中指轻搭在剑刃上,剑刃割破她中指指尖,染上了指尖纯阳血。

她的剑越拔越急,和她的语速一样急切,当最后一个字音落时,太阿剑仓啷一声出鞘。她左手拍地,身体借力而起,右手挽了个剑花,太阿剑直往身后刺去。

与此同时,张小卒的速度也是极快,戚哟哟的话音尚未落下,他已经用骨刀割破了左手中指指尖,旋即骤然转身朝戚哟哟身后劈去。

“右六寸!”张小卒一边持骨刀劈向恶鬼,一边指挥戚哟哟出剑角度。

厉鬼不知是没听懂张小卒和戚哟哟的对话,还是实力太弱没反应过来,被戚哟哟一剑刺穿了胸口,又被张小卒一刀劈开了脑袋。一道尖锐而又凄厉的惨叫声从它喉咙里发出,旋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里。

这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山谷,惊动了正在摆弄干柴枯草的人,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张小卒和戚哟哟,他们的目光不再是空洞无神,而是变得狠厉阴毒,同时冲张小卒和戚哟哟露出狰狞的面孔。

“糟了!”戚哟哟惊呼一声,以为赵全等人会被鬼物操控,一拥而上攻击她和张小卒。

然而赵全等人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冲他们二人露出敌视和警告,而未有进一步动作,他们接下来的动作让张小卒和戚哟哟诧异不解。只见他们或爬或坐或躺或抱——和他们摆弄出的玩意儿亲密在一起,脸上狰狞之色消失全无,换上了高兴而又满足的表情。

一道火光突然在黑夜里亮起,紧接着两道、三道、四道——干柴和枯草早已被烈日烘烤得焦干,遇到火苗后可想而知会是怎样一副情景。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山谷里就燃起熊熊大火。

张小卒和戚哟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他们要把自己烧死。

“狗日的!”张小卒惊恐大骂,若是让大火蔓延开来,谷里的五百多人一个也活不成,他身体窜了出去,速度提到极致,瞬间跨越两百多步的距离。

“杂种!”就连戚哟哟都爆了粗口,根本没时间多想,和张小卒一起冲上去救人。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只能勉强覆盖一百步的距离,刚才隔得远他凭肉眼瞧不出赵全等人是如何被鬼物控制的,但此刻冲到近前,入微心境覆盖下,他立刻发现诡异所在。只见赵全每个人背上都趴着一只厉鬼,和刚才想从背后偷袭戚哟哟那只厉鬼的外貌一样,都是浑身被大火烧焦的模样。

“小心,他们每个人背上都趴着一只厉鬼!”张小卒当即提醒戚哟哟小心,说话的时间他已径直冲到牛大娃身边,直接挥刀砍向牛大娃背后的厉鬼,那厉鬼尖叫一声想要闪躲,但已然来不及,被张小卒一刀砍出半颗脑袋,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化作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啪!

时间紧迫,张小卒直接一耳光抽在牛大娃脸上,牛大娃哇啦一声怪叫就醒了过来,拿手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既茫然又愤怒地瞪着张小卒。

不过没用张小卒解释,牛大娃就明白张小卒为什么抽他了,因为噼里啪啦燃烧的熊熊大火告诉了他原因。

“快!救人!”张小卒急吼道。

“好!”牛大娃扑向一人,二话不说一耳刮子抽上去,可那人像是似乎完全没感受到疼痛,仍然是微眯着眼睛,一脸沉醉表情。

牛大娃不禁愣在当场,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轻了,可那人脸上立刻浮肿的红手印告诉他,这巴掌力气不小。

张小卒紧跟而至,一刀砍杀趴在那人身后的厉鬼,然后刀身一横抽在他脸上,他当即吃疼跳了起来,和牛大娃醒来的表情一样,既茫然又愤怒。

“每个人背后都有一只厉鬼,需取中指指尖纯阳血,亦或是舌尖精血,涂抹在刀刃上,方能击杀厉鬼唤醒被厉鬼迷住的他们。就像这样!”张小卒语速急切地向二人解释,同时纵身跃到一人身边,骨刀划破中指指尖补充纯阳血,接着砍向这人背上的厉鬼,一声凄厉惨叫和一缕青烟向牛大娃二人说明一切。

牛大娃二人当即抽出兵刃,割破中指指尖涂抹纯阳血,然后各自扑向一人。一救二,二救四——

另一边戚哟哟也是差不多的方法。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火就吞没了整个山谷,有一百多人葬身火海。

火势蔓延的实在太快了,根本阻挡不了。

张小卒和侥幸活下来的众人退至山谷一侧的半山腰上,望着正在往四面八方快速蔓延的滔天火焰,既悲伤又恐惧,以及不知该往何处发泄的愤怒。

呼——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感觉空气温度骤然降低,像是冬天来了一般,阴冷阴冷的。

张小卒躺在干枯的草地上,尽管已经服下一粒戚哟哟给的安神丸,可依然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因为莫名的恐慌感一直缠绕在他心头,使他时不时心悸惊慌,让他疲倦不堪的精神难以放松休息,难受至极。

好在中午那鲜血蔽日的恐怖一幕没有再出现,让他些许心安,觉得那或许真是幻觉。

然而,他终究是太疲倦了,再加上安神丸的功效,又被睡在不远处戚哟哟的微微鼾声所引诱,一双沉重的眼皮终于逐渐闭合,而眼皮甫一合上就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张小卒突然惊悸醒来,感觉身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让他呼吸不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火光,且有浓烟呛进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泪水横流。他惊慌地想要爬起身,却惊恐地发现身体不知被什么禁锢住了,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

噼噼啪啪——

四周的枯草越烧越烈,火焰一窜半丈高,眼看就要烧到他身上了。

“——”张小卒想大声呼救,可声音却卡在喉咙口,怎么喊也喊不出来。

猛然间一股浓烟扑在脸上,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紧接着半丈高的火焰轰的一声扑卷过来,把他吞没。

“嘘!”

“别出声,也别乱动!”

第一百五十五章 破障

“啊——”

张小卒头疼得扔掉了骨刀,双手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痛苦惨叫。呜呜的鬼哭声急促而又尖锐,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响,震得他感觉脑浆在翻滚,脑壳一胀一胀好像要炸裂开来一般。

疼到痛处,张小卒甚至生出一巴掌拍碎脑壳,把脑浆掏出来的冲动。

一只只烧成焦炭的厉鬼,在三十步外停了下来,用它们那没了眼珠子的空洞眼眶望着张小卒一行人,张开两排牙齿,露出焦黑的口腔,呜咽声从它们的喉咙里传出。

一声两声、十声百声——成千上万道哭声汇聚在一起,如那奔涌的山洪,要把张小卒等人淹没吞噬。

“杀!杀!杀!”

突然,一道清脆响亮的厉喝声在夜空中炸响,呼啸的阴风和尖锐的鬼哭也没能将其掩盖,它清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如那救命的稻草,黑夜里的明灯,被绝望的人们抓住,凝望。

张小卒强忍疼痛顺声望去,只见戚哟哟手持太阿剑而立,衣袂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她浑身散发出一往无前的英勇气势,凝声怒喝道:“坐以待毙只有一死,不想死的拿起武器随我杀出去!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到底是军中的厮杀汉,戚哟哟杀意凛然的怒喝顿时把他们从绝望边缘拉回,并唤醒了他们的一腔怒血和冷酷杀气。

论起不要命的狠劲,谁能和军中的汉子比?

张小卒听着震耳杀声,感觉胸腔里热血被点燃,捡起仍在一旁的骨刀爬起身来,虎躯一震,一时间似有万夫莫敌之勇,虎目一瞪,怒灌双瞳,张口跟着众人咆哮怒喝道:“杀!杀!杀!”

阵阵杀声响彻山林,竟然把阴风呼啸声和呜呜鬼哭声压下去一截。众人突然发现脑袋不似刚才那么疼了,不禁欣喜不已,感觉到了求生的希望。

“哈哈——”赵全一口舌尖血喷洒在手中战刀上,真元力鼓荡,衣袂猎猎作响,张狂大笑道:“狗屁的厉鬼,不过是一群软蛋罢了,咱们呼喝两声就把它们吓得尿裤子。哈哈——”

“组三角防御阵,带上受伤的兄弟,跟着我一起冲!”戚哟哟喝道,话音未落就执太阿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她选的是山顶方向,因为山下已经是一片火海,且熊熊大火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山上烧过来。

赵全等军中精锐展现出他们强大的执行力,戚哟哟的命令刚一下达,他们就快速效率地组成数十个大小不等的三角防御阵,昏迷不醒的人被保护在三角阵的中央。

“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张小卒朝牛大娃急吼一声,然后纵身追上戚哟哟,看着越来越近的厉鬼,凝声提醒戚哟哟道:“两丈——一丈——三尺——斩!”

“杀!”戚哟哟柳眉倒竖,一声清脆叱喝铿锵有力,若舌绽惊雷响彻四方,太阿剑在空气中划出一抹冷光斩向前方。

嗤——

太阿剑剑锋所及,厉鬼无不被一斩两截,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张小卒的骨刀也毫不留情地斩出,骨刀锋利不输太阿剑,一记一字斩杀灭七只厉鬼。

张小卒和戚哟哟在前,牛大娃在后,三人组成一个倒三角,冲进了厉鬼群中。赵全等人组成的数十个三角阵紧随其后,顺着张小卒三人撕开的口子冲杀进去。

如若他们能和张小卒一样,这一下冲杀定能让厉鬼损失惨重。只可惜他们看不见,所以只能往身前胡乱挥刀,阻止厉鬼靠近。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对厉鬼造成了大量杀伤。

一声声凄厉惨叫,一缕缕青烟消散,让赵全等人士气猛增。在此之前他们心里是惴惴不安的,一方面是对鬼怪妖魔的先天畏惧,另一方面是他们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感觉这场仗根本没法打。然而现在看到即便看不见,也能斩杀厉鬼,心里对厉鬼的畏惧一下降到了最低。

只能说还好他们看不见,如果他们能看见,就不会这么想了。为什么看不见也能对厉鬼造成杀伤,不是因为厉鬼太蠢太弱,而是因为厉鬼太多,扎堆地挤在一起,面对他们的冲杀根本没地方闪躲。

所以如果他们能够看见,像张小卒一样看见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厉鬼,他们怎还敢为杀掉区区几只厉鬼而沾沾自喜。

张小卒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在山谷里击杀厉鬼,激怒了地狱里的某位鬼王,鬼王一怒之下打开地狱大门,放出这成千上万的厉鬼来杀他们。若非如此,这些厉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厉鬼终究是厉鬼,不是任人砍杀的稻草人,它们被激怒,喉咙里发出刺耳难听的嘶吼,前仆后继地扑了上去。

“小心,它们开始反击了!”张小卒急忙开口提醒,但是他的声音刚从嘴巴里出来就被阴风呼啸吞没,

“啊——”一声惨叫在队伍的后方响起。

张小卒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打滚惨嚎,数十只厉鬼就像吸人血的蚂蟥一样扑在他身上,有两根尖长的獠牙从它们嘴角伸出,插进了那人的血肉里。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人就被吸食成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恐怖至极。

张小卒目睹了整个过程,吓得脸色惨白,浑身起鸡皮疙瘩,同时腹中翻涌想吐。

“杀!”眼看着并肩战斗的兄弟惨死,却又无力阻止,张小卒不禁怒火冲冠,骨刀朝着迎面扑来的厉鬼狠狠劈去,可是厉鬼竟然安然无恙的穿过了骨刀。

骤然间的这一异变让他不禁一愣,好在他有入微心境护身,反应够快,瞬间就从愣神中醒来,并做势闪躲。然而他刚要闪躲,突然想到他的背后是戚哟哟和牛大娃,如果他躲开,那么就把戚哟哟和牛大娃的后背让给厉鬼,于是他想都没想,刚抬起的脚立刻收了回来。但这么一瞬的时间,给了厉鬼机会,数只厉鬼扑在了他身上。

张小卒瞬间头皮乌麻,寒气从尾椎骨顶着皮肉往上急窜,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吼声从他喉咙里冲出来,他猛烈地甩动身子,用手拍打抓扯,可厉鬼就像蚂蟥一样已经牢牢地吸附在他身上,且厉鬼的身体是虚幻的,他的手根本抓不到它们。

与此同时,戚哟哟和牛大娃的惨叫声在张小卒耳边先后响起。张小卒看见他们两个和自己一样,都被厉鬼突破防御扑到了身上。厉鬼伸出了尖锐的獠牙,刺进了他们的皮肉里,开始快速地吸食他们的精血。

“啊——”惨叫声接连响起,短短一会儿已经有十余人惨死。

张小卒看到许多人想用真元力护身,可真元力对厉鬼完全无效,甚至好像成了厉鬼美味的餐点,被厉鬼争抢吸食。

扑到张小卒身上的厉鬼也露出了獠牙,轻易就刺破了他的皮肉,张小卒咬着牙根做好了被吸食精血的心里准备,然而异变突生,獠牙插进他皮肉的厉鬼一下子化成了青烟,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魂飞魄散了。

张小卒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心中猜测:“莫非我的血能克制它们?对,我吃过朱果,在岩浆里开花成熟的朱果,定是至阳至刚之物,专克阴晦之物。是不是一试便知。”

骨刀刀刃划过左手掌,鲜血顿时汩汩流淌出来,张小卒左掌一甩一震,流出的鲜血被震散,洒向戚哟哟和牛大娃身上。

嗤!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他的血甫一沾到厉鬼身上,厉鬼就瞬间化作青烟。沾得少的,还能发出一两声惨叫,沾得多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魂飞魄散了。

戚哟哟虽看不见厉鬼,可看到张小卒把血洒到她身上,她身上就冒起缕缕青烟,精血被吸食的痛苦感随着消失,聪明如她立刻就猜到了大概。

张小卒屈指一弹,一串血珠溅射在太阿剑上,戚哟哟见状顺势往前一斩,空气里顿时飘起青烟。张小卒立刻又往牛大娃手中的战刀上弹了一串血珠,牛大娃的战刀顿时也恢复对厉鬼的杀伤力。

戚哟哟一下想明白为何会被厉鬼突破防御了,当即急促大吼道:“兵器上的精血消耗完了,速度补充!”

“厉鬼正趴在你们身上吸食精血,砍死它们!”张小卒大声提醒,怕声音被阴风呼啸吞没,他使出浑身力气,以至于这一嗓门好似晨钟暮鼓般响亮。

众人听见戚哟哟和张小卒的先后提醒,立刻照做,效果立竿见影。

“啊,卧槽!”牛大娃突然嗷唠一嗓子,原地一蹦老高,满脸惊悚之色。

“怎么了?”张小卒急切问道。

“娘——娘的!”牛大娃硬吞了口口水,颤声应道:“我——我看到它们了!太——太他娘的恐怖了!狗日的,滚远点,别往老子跟前靠!啊——”

牛大娃确实是被吓到了,嗓子都喊叉了。

戚哟哟闻言,神色猛地一震,急声问道:“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牛大娃一脸茫然之色,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揉了一下眼睛就看到了。”

“揉眼睛?”戚哟哟表情困惑,试着揉了一下自己眼睛,但是并没有看到厉鬼,可她立刻想到了张小卒的血,刚才张小卒甩在她身上的血尚未凝结,她当即用手指抹了一点,然后擦在双眼上。一具具烧焦的厉鬼顿时跃入她的视野,那恐怖的模样吓得她心肝儿猛颤。

“太好了!”戚哟哟喜出望外,冲张小卒急切喊道:“小卒,你的血可以破阴阳,只要涂抹一点在我们眼睛上,就能让我们看到鬼物。”

“好!”张小卒当即明白该怎么做,向戚哟哟和牛大娃叮嘱一声小心,然后纵身跃向赵全等人,手指沾着掌心伤口流出的血一一抹在他们眼睛上。

“干!”

每个人看到鬼物的第一反应都是头皮发麻,吓得面无人色。

虽然只需要涂抹一点即可,可是总共三百多人,每人涂抹一点,一圈下来张小卒也已经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

看见了厉鬼,可密密麻麻多如蚂蚁,一眼看不到尽头,众人的心都不禁往下沉了一沉。

“杀!”戚哟哟铿锵有力的喊杀声在夜空中炸响,似有魔力一般,把众人的战斗意志一下提了起来。

“哈哈,果然是一群弱鸡!”赵全砍瓜切菜般砍杀着厉鬼,不用再像瞎子一样摸黑乱砍,他的战斗力顿时爆发出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以至于前进速度瞬间提升数倍。且有了刚才精血耗尽的前车之鉴,他们砍杀一会就会往兵刃上补充一点。

第一百五十五章 破障

“啊——”

张小卒头疼得扔掉了骨刀,双手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痛苦惨叫。呜呜的鬼哭声急促而又尖锐,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响,震得他感觉脑浆在翻滚,脑壳一胀一胀好像要炸裂开来一般。

疼到痛处,张小卒甚至生出一巴掌拍碎脑壳,把脑浆掏出来的冲动。

一只只烧成焦炭的厉鬼,在三十步外停了下来,用它们那没了眼珠子的空洞眼眶望着张小卒一行人,张开两排牙齿,露出焦黑的口腔,呜咽声从它们的喉咙里传出。

一声两声、十声百声——成千上万道哭声汇聚在一起,如那奔涌的山洪,要把张小卒等人淹没吞噬。

“杀!杀!杀!”

突然,一道清脆响亮的厉喝声在夜空中炸响,呼啸的阴风和尖锐的鬼哭也没能将其掩盖,它清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如那救命的稻草,黑夜里的明灯,被绝望的人们抓住,凝望。

张小卒强忍疼痛顺声望去,只见戚哟哟手持太阿剑而立,衣袂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她浑身散发出一往无前的英勇气势,凝声怒喝道:“坐以待毙只有一死,不想死的拿起武器随我杀出去!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

到底是军中的厮杀汉,戚哟哟杀意凛然的怒喝顿时把他们从绝望边缘拉回,并唤醒了他们的一腔怒血和冷酷杀气。

论起不要命的狠劲,谁能和军中的汉子比?

张小卒听着震耳杀声,感觉胸腔里热血被点燃,捡起仍在一旁的骨刀爬起身来,虎躯一震,一时间似有万夫莫敌之勇,虎目一瞪,怒灌双瞳,张口跟着众人咆哮怒喝道:“杀!杀!杀!”

阵阵杀声响彻山林,竟然把阴风呼啸声和呜呜鬼哭声压下去一截。众人突然发现脑袋不似刚才那么疼了,不禁欣喜不已,感觉到了求生的希望。

“哈哈——”赵全一口舌尖血喷洒在手中战刀上,真元力鼓荡,衣袂猎猎作响,张狂大笑道:“狗屁的厉鬼,不过是一群软蛋罢了,咱们呼喝两声就把它们吓得尿裤子。哈哈——”

“组三角防御阵,带上受伤的兄弟,跟着我一起冲!”戚哟哟喝道,话音未落就执太阿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她选的是山顶方向,因为山下已经是一片火海,且熊熊大火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山上烧过来。

赵全等军中精锐展现出他们强大的执行力,戚哟哟的命令刚一下达,他们就快速效率地组成数十个大小不等的三角防御阵,昏迷不醒的人被保护在三角阵的中央。

“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张小卒朝牛大娃急吼一声,然后纵身追上戚哟哟,看着越来越近的厉鬼,凝声提醒戚哟哟道:“两丈——一丈——三尺——斩!”

“杀!”戚哟哟柳眉倒竖,一声清脆叱喝铿锵有力,若舌绽惊雷响彻四方,太阿剑在空气中划出一抹冷光斩向前方。

嗤——

太阿剑剑锋所及,厉鬼无不被一斩两截,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张小卒的骨刀也毫不留情地斩出,骨刀锋利不输太阿剑,一记一字斩杀灭七只厉鬼。

张小卒和戚哟哟在前,牛大娃在后,三人组成一个倒三角,冲进了厉鬼群中。赵全等人组成的数十个三角阵紧随其后,顺着张小卒三人撕开的口子冲杀进去。

如若他们能和张小卒一样,这一下冲杀定能让厉鬼损失惨重。只可惜他们看不见,所以只能往身前胡乱挥刀,阻止厉鬼靠近。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对厉鬼造成了大量杀伤。

一声声凄厉惨叫,一缕缕青烟消散,让赵全等人士气猛增。在此之前他们心里是惴惴不安的,一方面是对鬼怪妖魔的先天畏惧,另一方面是他们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感觉这场仗根本没法打。然而现在看到即便看不见,也能斩杀厉鬼,心里对厉鬼的畏惧一下降到了最低。

只能说还好他们看不见,如果他们能看见,就不会这么想了。为什么看不见也能对厉鬼造成杀伤,不是因为厉鬼太蠢太弱,而是因为厉鬼太多,扎堆地挤在一起,面对他们的冲杀根本没地方闪躲。

所以如果他们能够看见,像张小卒一样看见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厉鬼,他们怎还敢为杀掉区区几只厉鬼而沾沾自喜。

张小卒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在山谷里击杀厉鬼,激怒了地狱里的某位鬼王,鬼王一怒之下打开地狱大门,放出这成千上万的厉鬼来杀他们。若非如此,这些厉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厉鬼终究是厉鬼,不是任人砍杀的稻草人,它们被激怒,喉咙里发出刺耳难听的嘶吼,前仆后继地扑了上去。

“小心,它们开始反击了!”张小卒急忙开口提醒,但是他的声音刚从嘴巴里出来就被阴风呼啸吞没,

“啊——”一声惨叫在队伍的后方响起。

张小卒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打滚惨嚎,数十只厉鬼就像吸人血的蚂蟥一样扑在他身上,有两根尖长的獠牙从它们嘴角伸出,插进了那人的血肉里。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人就被吸食成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恐怖至极。

张小卒目睹了整个过程,吓得脸色惨白,浑身起鸡皮疙瘩,同时腹中翻涌想吐。

“杀!”眼看着并肩战斗的兄弟惨死,却又无力阻止,张小卒不禁怒火冲冠,骨刀朝着迎面扑来的厉鬼狠狠劈去,可是厉鬼竟然安然无恙的穿过了骨刀。

骤然间的这一异变让他不禁一愣,好在他有入微心境护身,反应够快,瞬间就从愣神中醒来,并做势闪躲。然而他刚要闪躲,突然想到他的背后是戚哟哟和牛大娃,如果他躲开,那么就把戚哟哟和牛大娃的后背让给厉鬼,于是他想都没想,刚抬起的脚立刻收了回来。但这么一瞬的时间,给了厉鬼机会,数只厉鬼扑在了他身上。

张小卒瞬间头皮乌麻,寒气从尾椎骨顶着皮肉往上急窜,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吼声从他喉咙里冲出来,他猛烈地甩动身子,用手拍打抓扯,可厉鬼就像蚂蟥一样已经牢牢地吸附在他身上,且厉鬼的身体是虚幻的,他的手根本抓不到它们。

与此同时,戚哟哟和牛大娃的惨叫声在张小卒耳边先后响起。张小卒看见他们两个和自己一样,都被厉鬼突破防御扑到了身上。厉鬼伸出了尖锐的獠牙,刺进了他们的皮肉里,开始快速地吸食他们的精血。

“啊——”惨叫声接连响起,短短一会儿已经有十余人惨死。

张小卒看到许多人想用真元力护身,可真元力对厉鬼完全无效,甚至好像成了厉鬼美味的餐点,被厉鬼争抢吸食。

扑到张小卒身上的厉鬼也露出了獠牙,轻易就刺破了他的皮肉,张小卒咬着牙根做好了被吸食精血的心里准备,然而异变突生,獠牙插进他皮肉的厉鬼一下子化成了青烟,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魂飞魄散了。

张小卒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心中猜测:“莫非我的血能克制它们?对,我吃过朱果,在岩浆里开花成熟的朱果,定是至阳至刚之物,专克阴晦之物。是不是一试便知。”

骨刀刀刃划过左手掌,鲜血顿时汩汩流淌出来,张小卒左掌一甩一震,流出的鲜血被震散,洒向戚哟哟和牛大娃身上。

嗤!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他的血甫一沾到厉鬼身上,厉鬼就瞬间化作青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戚哟哟虽看不见厉鬼,可看到张小卒把血洒到她身上,她身上就冒起缕缕青烟,精血被吸食的痛苦感随着消失,聪明如她立刻就猜到了大概。

张小卒屈指一弹,一串血珠溅射在太阿剑上,戚哟哟见状顺势往前一斩,空气里顿时飘起青烟。张小卒立刻又往牛大娃手中的战刀上弹了一串血珠,牛大娃的战刀顿时也恢复对厉鬼的杀伤力。

戚哟哟一下想明白为何会被厉鬼突破防御了,当即急促大吼道:“兵器上的精血消耗完了,速度补充!”

“厉鬼正趴在你们身上吸食精血,砍死它们!”张小卒大声提醒,怕声音被阴风呼啸吞没,他使出浑身力气,以至于这一嗓门好似晨钟暮鼓般响亮。

众人听见戚哟哟和张小卒的先后提醒,立刻照做,效果立竿见影。

“啊,卧槽!”牛大娃突然嗷唠一嗓子,原地一蹦老高,满脸惊悚之色。

“怎么了?”张小卒急切问道。

“娘——娘的!”牛大娃硬吞了口口水,颤声应道:“我——我看到它们了!太——太他娘的恐怖了!狗日的,滚远点,别往老子跟前靠!啊——”

牛大娃确实是被吓到了,嗓子都喊叉了。

戚哟哟闻言,神色猛地一震,急声问道:“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牛大娃一脸茫然之色,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揉了一下眼睛就看到了。”

“揉眼睛?”戚哟哟表情困惑,试着揉了一下自己眼睛,但是并没有看到厉鬼,可她立刻想到了张小卒的血,刚才张小卒甩在她身上的血尚未凝结,她当即用手指抹了一点,然后擦在双眼上。一具具烧焦的厉鬼顿时跃入她的视野,那恐怖的模样吓得她心肝儿猛颤。

“太好了!”戚哟哟喜出望外,冲张小卒急切喊道:“小卒,你的血可以破阴阳,只要涂抹一点在我们眼睛上,就能让我们看到鬼物。”

“好!”张小卒当即明白该怎么做,向戚哟哟和牛大娃叮嘱一声小心,然后纵身跃向赵全等人,手指沾着掌心伤口流出的血一一抹在他们眼睛上。

“干!”

每个人看到鬼物的第一反应都是头皮发麻,吓得面无人色。

虽然只需要涂抹一点即可,可是总共三百多人,每人涂抹一点,一圈下来张小卒也已经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

看见了厉鬼,可密密麻麻多如蚂蚁,一眼看不到尽头,众人的心都不禁往下沉了一沉。

“杀!”戚哟哟铿锵有力的喊杀声在夜空中炸响,似有魔力一般,把众人的战斗意志一下提了起来。

“哈哈,果然是一群弱鸡!”赵全砍瓜切菜般砍杀着厉鬼,不用再像瞎子一样摸黑乱砍,他的战斗力顿时爆发出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以至于前进速度瞬间提升数倍。且有了刚才精血耗尽的经验,他们砍杀一会就会往兵刃上补充一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夺鬼初吻

“啊——”

恶鬼被张小卒一刀劈得飞扑出去,摔在地上滚出老远,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张小卒往前两步,从戚哟哟身上跨过去,面朝恶鬼把她护在身后,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戚哟哟裸露的身体,歉意道:“抱歉,来晚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戚哟哟抿着嘴,泪水滂沱,是委屈的宣泄也是绝处逢生的欢喜。她望着张小卒那满是伤痕的后背,心里不由地生出无比踏实的安全感,似乎只要躲在这张背的背后,就是她戚哟哟的安全港湾。

“不晚。”戚哟哟闭着眼睛,用虚弱无力的声音羞臊说道。她的脸颊、脖颈,乃至整个身体都飞满了红霞,想到这已经是第二次一丝不挂地呈现在张小卒面前,她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张小卒关心戚哟哟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牛大娃,不过牛大娃那边让他极其安心。这厮竟然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正打着震天响的鼾声呼呼大睡。

至于其他人,张小卒只能愧疚地说一声抱歉,他实在是分身乏术,无能为力。

“你找死!”那恶鬼从地上窜了起来,一双碧绿的眼睛里充斥着阴毒和愤怒,还有那一头金黄的头发,在张小卒眼里是那么的刺眼。

这竟然是一头大牙鬼!

无论是大牙人还是大牙鬼,但凡有“大牙”二字,都能激起张小卒内心的滔天仇恨。所以张小卒没和它说半个字的废话,直接举刀扑杀上去。

大牙鬼身影一晃,突地消失在浓浓白雾中,使张小卒一刀砍了个空。就在张小卒微微愣神的功夫,它冷不丁地出现在张小卒身后,右手虚抓成爪抓向张小卒后心,它那闪着森森寒光的一尺长尖锐指甲,似乎一把就能抓透张小卒的后心,把他的心肝掏出来。

然而就在它勾起嘴角,得意的以为轻松一招就把张小卒干掉时,张小卒突然前跨一步,旋即猛然转身,骨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一记大回旋斩向大牙鬼。

嗤啦!

骨刀砍中了大牙鬼抓来的手,连带他的胳膊和肩膀一并劈开。

“啊——”

“该死!”

“你能看见我!”

大牙鬼丢了一只胳膊,吃疼惨叫,同时它知道自己中计了,眼前这个人类能够看透鬼雾,他是假装看不见它,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它往陷阱里钻。

“呵,本王小瞧你了。”大牙鬼突然冷静了下来,伸手一抓,一只恶鬼被它从几丈外抓了过来,然后就像啃鸡腿一样啃了吃了,一只恶鬼下肚,它的断臂竟然重新长了出来。

张小卒见状既觉恶寒又觉恐怖,吃一只鬼就能让伤势复原,若是把先前那些烧死鬼召集过来,那它岂不是等于有了不败金身?他表情变得格外凝重,狠咬了一口舌尖,鲜血流淌,顿时满嘴都是腥甜的血腥味,噗的一口,喷在骨刀刀身上。

这只鬼显然道行高深,张小卒觉得刀上需要多涂点血。

“小子,本王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大牙鬼看着张小卒说道,“留下这个女娃,我放你活着离开。”

“杀!”张小卒回给大牙鬼一声怒吼,再次挥刀扑杀过去。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牙鬼冷哼,“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说罢,不闪不躲,正面迎上张小卒。

它的手在浓雾里虚空一抓,一杆银色长枪出现在它手里,手腕抖动,霎时间一片枪影。

叮叮当当——

大牙鬼的枪法甚是精湛,一下就把张小卒压得只有招架之力。然而它本以为几枪就能在张小卒身上戳几个血窟窿,可一番急攻下来却未能突破张小卒的防御,让它不免几分震惊,不过它却勾起嘴角笑了,因为它发现张小卒并不像它想象的那么强,是它可以战胜的。

张小卒刀技匮乏再次暴露弊端,面对大牙鬼眼花缭乱的枪术,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依靠入微心境勉强防御。

“小子,这可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受死吧!”

“鬼枪,如龙!”

大牙鬼怒喝一声,手中的银色长枪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如一头出海怒龙刺向张小卒。

“大回旋!”张小卒骨刀斩出。

鬼刀刀刃在耀眼夺目的光芒中,精准命中长枪枪尖,挡下了这一枪,然而枪尖瞬间爆发出的能量冲击,直接把他轰飞了出去。

噗——

张小卒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呵——”大牙鬼持枪而立,脸上尽是嘲讽之色,讥笑道:“你的修炼连海之境都没有,没有真元力护身,本王一个屁都能崩死你!”

“咳——咳咳——”张小卒从地上爬起身,嘴里连咳好几大口鲜血,刚才一瞬间的能量冲击伤到了他的脏腑。

“杀!”张小卒甫一咽下逆涌的气血,便又再次杀向大牙鬼。这一次,他舍弃了招式。

当当当——

张小卒就像个疯子一样,扑到大牙鬼近前就是一通猛砍,还别说,大牙鬼一时间真就被他压制住了,隐隐的还有点手忙脚乱。

当然,张小卒并不是真的乱砍一通,他是利用入微心境捕捉大牙鬼的破绽,靠他自己的速度、力量以及骨刀的锋利,对大牙鬼造成了压制。

可是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花里胡哨的卖弄。

“鬼枪,虚空!”

噗!

长枪洞穿了张小卒的腹部,不是从正面刺入,而是从他后背刺入的。

张小卒捕捉到了这一枪,可是他却来不及闪躲。

这一枪本是从正面刺来,而当他发现正面这一枪是虚影,真正的枪在他身后时,枪尖距他的后背仅有一尺之距。再者当他做出闪躲时,整个身体突然一沉,就像一座大山突然压在了头上,使他的速度严重迟缓。

“小子,不要以为领悟出入微心境就天下无敌了,你自身实力如此羸弱,又能发挥出入微心境几成力量呢?本王随便施展个土之域,就破了你的入微心境。哈哈——”大牙鬼生前显然是个学识丰富的,只和张小卒交战了几个回合,就猜测出张小卒身怀入微心境,然后略施小计破了张小卒的入微心境。

当然,它说的也没错,张小卒和他相比,自身实力确实存在巨大差距,发挥不出入微心境该有的威力。

大牙鬼长枪一挑,直接把张小卒挑到了空中,鲜血顺着枪柄流淌下来,大牙鬼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嗤。它的舌尖顿时冒起一簇白烟,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灼烧了一般,可是它脸上却露出享受的神情。

“啧啧——”大牙鬼禁不住咋舌感叹道,“纯阳血虽然对我们这些鬼物有天生克制力,但它同样也是我们鬼物的大补之物,只要能克制住血液里的纯阳之力,我们的阴魂就能将其炼化吸收。一旦炼化吸收足够的纯阳之力,阴魂就能无惧烈阳灼烧,于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在大街上。”

“哈哈,本王真是幸运!”大牙鬼仰天大笑,“今天非但捉到一个九阴之体的女人,又捉到一个有纯阳血的男人,有你们二位相助,本王的鬼力定能提升一个等阶!到时候本王就能脱离阴冢束缚,离开这鸟不拉屎的百荒山,就可以回到本王的家乡!哈哈——呜——”

它实在有些得意忘形,忘记张小卒还没死呢。

张小卒的身体猛地一沉,身体顺着枪杆滑落,大牙鬼还在仰天大笑呢,突然被张小卒反手抱住了脑袋,然后他做鬼后的初吻就被张小卒夺走了。

张小卒死死抱住大牙鬼的脑袋,吻上了大牙鬼的嘴,紧接着一大口一大口鲜血吐进大牙鬼的嘴里,他心中恶狠狠道:“既然纯阳血对你是大补之物,那老子就让你补个够!”

“呜呜——”大牙鬼猛烈摇摆想要甩开张小卒,可张小卒的两只手就像铁钳一般牢牢地钳住他的脑袋,且张小卒两根大拇指正好扣在他两侧颚关节处,使他闭不上嘴。

砰砰砰——

大牙鬼一拳一拳击打在张小卒身上,每一拳下去张小卒的骨头都要断几根,几拳下去张小卒的脏腑就破裂移位。

张小卒根本就不用自己想办法往外吐血,夹杂着破碎内脏的鲜血如泉涌一般从他嘴里喷出来,然后灌进大牙鬼的嘴里,淌进它的腹腔。

第一百五十八章 眼开一缝

随着张小卒一口口纯阳血灌注,大牙鬼终于达到了承受极限,它的体内响起剧烈的嗤嗤声,体表有青烟蒸腾而起。

砰!

张小卒松开了双手,银色长枪还贯穿着他的身体,同他一起摔落在地上。他身体摔在地上如破布袋一样,动也没动一下,鲜血还在从他嘴里不停地流出。

“啊——”大牙鬼满地打滚,痛苦惨嚎,它感觉到胸腔里有烈火在燃烧,双手十指尖锐的指甲拼命地抓挠胸口,抓破了皮肉撕开了胸膛,但根本无济于事。

最终,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它的身体被张小卒的纯阳血烧成了灰烬,有一团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银色气团从灰烬中漂浮出来。

这银色的气团似乎对其他恶鬼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几乎是一瞬间,白雾里的恶鬼全都聚集了过来,一拥而上争抢银色气团。可银色气团却往张小卒的眉心飞去,好似黑夜里的流星,嗖的一下射进了张小卒的眉心。

张小卒的头巾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大牙鬼抓掉了,眉心露了出来,所以清楚而又真切的看见银色气团确实是没进他的眉心,而不是藏到哪里去了。

银色气团的没入使他眉心的血线愈加鲜艳,就像一只竖眼,马上就要睁开。

恶鬼们眼看银色气团没入张小卒眉心,顿时气急败坏、雷霆大怒,想也不想就扑向张小卒,露出獠牙和利爪要把张小卒撕碎,找出银色气团。

就在恶鬼们即将扑到张小卒身上时,张小卒眉心娇艳的血线猛然睁开一条缝隙,有一道刺眼的红光从缝隙里照射出来,正照在飞扑而来的恶鬼们身上。哼都没哼一声,但凡被红光照射到的恶鬼,瞬间化作青烟,留下一团团乳白色气体。

这些乳白色气体又全部飞向张小卒的眉心,被那只睁开一条缝隙的竖眼尽数吸收。那确实是一只竖眼,因为若是能靠近了细看,可以看到微微睁开的缝隙下面是一颗血红的眼球。

竖瞳里射出的红光一闪即逝,几个呼吸过后睁开的缝隙缓缓闭合,留下一道殷红血线,又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殷红血线也开始褪色,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极远处,那些撤退的烧死鬼,全都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好似在参拜君王。

白雾飘散,戚哟哟逐渐恢复力气,当她裹着张小卒的上衣,在几十步外找到张小卒,看到张小卒正生死不明地躺在血泊里,而他的身体被一杆长枪所洞穿时,她猛地咬住嘴唇想让自己不哭,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而当她近距离探查完张小卒的伤势后,她一下瘫坐在地上,泪水更是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

……

南二城,松柏小院。

魏子焸坐在摆在院子正中间的石几旁,就着两个小菜喝着小酒,酒是桂远坊酿的桃花酿,是他的钟爱。别的酒坊酿的桃花酿都如甜饮一般,唯有桂远坊酿的桃花酿辛辣醇香,称得上是酒。

烈阳高悬,院子里的门窗都敞开着,阳光照进屋子里,给阴气森森的阴冷房间添了些许温度。

南边院墙下,松柏树的树影突然扭曲晃动,随之一个若有若无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树影里,好似那鬼魅一般,若不细细观瞧完全察觉不到。

“前辈竟然能对着一千多祖宗灵位饮酒作乐,可真真是心宽潇洒啊!”隐藏在树影里的身影突然开口说道,听其阴阳怪气的语调,显然是在讽刺魏子焸。

魏子焸一口饮尽杯中酒,咂咂嘴,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说道:“要不然呢?像你一样,整日黑衣蔽体黑巾蒙面,像鬼一样活在阴暗里?”

“哼!总有一天我会走出阴暗,站到太阳底下,把属于我的东西统统拿回来,而这一天就快到来了!”黑影冷哼一声,言语傲然,含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属于你的东西?”魏子焸闻言不禁露出诧异之色,转头看向黑影。

黑影似乎不愿和魏子焸深聊这个话题,立刻转移话题问道:“前辈杀了戚长空?”

“杀了。”魏子焸道。

“你杀了戚长空,戚无为为何不来找你寻仇?”黑影问道。

“来了。”魏子焸道。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黑影出声质疑,可是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因为外面街道上隐隐传来几道脚步声,脚步声又急又重,眨眼间就朝小院这边拉近了一大段距离,听声音好似是直冲魏子焸的小院来的。

黑影忙纵身飞掠,钻进小院东侧一个房间。他没有关闭门窗,因为院子里所有门窗都是敞开的,若唯独他藏身的房间门窗紧闭,肯定会招来怀疑。

他心思不可谓不缜密,只不过他前脚刚进房间,后脚门窗就砰的一声全部闭合,是魏子焸关上的。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正午,明明阳光就照在门扇窗纸上,可房间里的光线和温度却骤然下降,黑影站在光线尤为阴暗的墙角,望着房间里的一排排灵位,忽觉房间里阴风嗖嗖直往骨头里钻,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忙双手合十朝众多灵位拜了拜,心里默念道:“列祖列宗,宗仁在此发誓,有生之年必光复我大魏王朝,把列祖列宗接回明堂受香火供奉。”

砰!

咯吱吱——

院门被人暴力推开,老旧的木门剧烈摇晃,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吱声。

“魏国公!”来人进了院子,甫一看见坐在石几旁的魏子焸,当即怒目圆睁,咆哮怒吼。

声音之大,连躲在房间里偷听的黑影都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魏子焸侧转半个身子,不紧不慢地饮了一盅酒,抬起眼皮看向来人,上下扫量一眼,问道:“来者何人,好大的胆子,乱闯国公府且无礼喧哗,信不信老夫治你一个大不敬?”

“哼!”来人怒哼一声,道:“国公爷当真是好大的威风,无缘无故杀我爱子,还要治罪于本城主,你以为在这雁城你能只手遮天不成?”

“你就是戚无为,雁城城主?”魏子焸打量着问道。

来人正是雁城城主戚无为。

“呵——”戚无为挑眉一声冷笑,而他心里却也是一声苦笑,万没想到这位国公爷真不认识他这个雁城城主,挑眉怒喝道:“在下就是雁城城主戚无为,今儿来找国公爷要一个说法?无冤无仇,国公爷为何杀我爱子?啊?!”

戚无为怒气勃发,声嘶力竭,大有随时动手的架势。

“受人之托。”魏子焸声音淡漠地答道。

“受何人之托?!”戚无为大声质问。

“无可奉告!”魏子焸道。

“国公爷,你莫要欺人太甚!”戚无为咬着牙从牙缝里往外蹦字。

“滚!”魏子焸甩袖骂道。

“呵呵——”戚无为怒极而笑,道:“当真以为老子不敢动你吗?来人,给我拿下!”

他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六个护卫顿时兵刃出鞘,纵身扑向魏子焸。

“找死!”魏子焸一拍石几站了起来,朝扑来的六个人一巴掌甩了过去。

砰砰砰——

六个人来得快,去得更快,被魏子焸拍苍蝇一样拍飞了出去,摔在干硬的地面上呕血不止。

“老匹夫!”戚无为暴跳如雷,仓啷一声长剑出鞘,剑影如幕罩向魏子焸。

“无知小儿!”魏子焸前跨一步,一脚踢出,砰的一声,正中戚无为胸口,踢得戚无为吐血倒飞出去,直接飞出院门,摔在了大街上。

院门外早有人闻声跑来看戏,看见戚无为被魏子焸一脚踢了出来,摔在地上咳血不止,不禁哗然。

当然,他们最为震惊的是,魏子焸竟然杀了戚无为的儿子,这是要公然造反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老道

魏国公魏子焸杀了城主戚无为的儿子戚长空,戚无为带人上门讨公道,结果被魏子焸打得倒地吐血,抱头鼠窜。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雁城各城区飞速地传开,听者无不诧异震惊,然后问一声魏国公魏子焸是谁,得到答案后嘴巴不禁张得更大,更为诧异震惊。

下午二时,一支全副武装的官兵把魏子焸的小院围了起来,以怀疑魏子焸通敌为由,限制了魏子焸的人身自由。

这是戚无为在表明态度,要和魏子焸势不两立。

戚长空的死就像往燃烧的火堆里泼了一瓢油,让雁城的火一下子猛烈起来,急促起来。

城主府一片素缟,正堂里摆着戚长空的灵柩,前来吊唁慰问的人络绎不绝,而负责接待的却是城主夫人万秋清,因为戚无为无法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又被魏子焸打成重伤,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使他一下子病倒了。

戚无为似乎病的很重,据说昏迷了一个多时辰才醒过来,几乎把整个雁城有名气的大夫都请了一遍,而每一个大夫从城主府出来时都是眉头深锁,一脸凝重之色。

别有用心之人开始四处找给戚无为诊断的大夫打听,最终确认戚无为确实是病了,因丧子之痛加上被魏子焸重伤和羞辱,导致怒火攻心、真元力逆行和经脉错乱,身心俱损,虽不是要人性命的大病,但至少得卧床调理十天半个月。

晚七时,听闻噩耗的戚哟哟赶回家中,跪在戚长空的灵柩前悲声痛哭,一直哭到深夜,嗓子都哭哑了,万秋清怕她哭坏了身子,命婢女将其强行搀回房间休息。

“娘,二哥哥他——他——呜呜——”

房间里,戚哟哟想问万秋清,戚长空是怎么死的,可话到嘴边哽咽难言,一头扑进万秋清怀里呜咽痛哭。

万秋清把戚哟哟揽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压低声音道:“哟哟,你二哥哥他没死,这是一计。”

戚哟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地差点叫出来,万秋清早有准备,提前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巴。

“哟哟,你得继续演下去,千万不能被人看出破绽。记住,不能告诉你大哥,你大哥藏不住心事,会被别人瞧出破绽。”戚哟哟叮嘱道。

“嗯。”戚哟哟使劲点点头,问道:“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你爹和我,还有魏国公,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明儿一早天武真人会到府上来,届时他也会知道。”万秋清道。

“啊,魏国公?他不是?”戚哟哟诧异。

“有人委托魏国公杀你二哥,幸而娘和魏国公有些渊源,他老人家顾念往日情分,便放了你二哥一马。可他老人家又不想有负所托之人,于是就想出让你二哥假死的主意。”万秋清讲述道。

“原来如此,那爹爹去国公府找国公爷报仇,是在帮忙圆这场戏咯?”戚哟哟道。

“嗯。也是将计就计,同时也借这件事把雁城的火烧大点,给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增加一些动力。”万秋清道。

“一箭双雕。”戚哟哟挑起大拇指赞道,转而好奇问道:“是谁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请得动魏国公?”

“一个魏国公拒绝不了的女人。至于是谁,关乎国公爷的名誉,娘不便说。”万秋清道。

戚哟哟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她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问道:“娘,你刚才说明儿一早天武真人要来?”

“是。”万秋清点头道,神色不由地一暗。

戚哟哟察觉到了万秋清的神色变化,忙问道:“是有什么事吗?爹爹的病莫非是真的?”

“不是你爹爹,是你二哥。”万秋清没有打算瞒着戚哟哟,说道:“你二哥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可是却中了大牙狗的剧毒,此毒厉害至极,就连你瞎伯都无可奈何,只能请来天武真人一试。若天武真人也拿此毒没有办法,你二哥怕是要真——真的——”

万秋清用手捂着嘴,泪水从眼角滑落。

“娘,二哥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带二哥去药王谷,再毒的毒药在药王谷都不叫事。”戚哟哟忙安慰道,“二哥哥现在在哪?我去看看他。”

万秋清强忍住泪水,摇头道:“你赶紧休息一会,然后再去灵棚里哭一会儿。你受点累,今晚在灵棚里守一宿。”

“好。”戚哟哟点头答应。

万秋清突然神色凝重,把声音压得极低,道:“哟哟,留意你身边的人,咱们城主府有大牙狗的奸细,不止一个,并且至少有一个是深得我们信任的人。”

戚哟哟闻言不禁张开嘴巴,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

万秋清冲她使劲点点头,表示情报无误。只是不知为何,她没有把奸细极可能会转变头发和眼睛颜色这一关键信息告诉戚哟哟。

不得不说,戚哟哟的演技确实可以,当天夜里在灵棚里断断续续哭了一夜,要眼泪有眼泪,要感情有感情,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次日一早,六时左右,一辆马车停在城主府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矮胖敦实的小老头,小老头穿一身灰布大褂,肩上挂着问诊的药箱,一看就知是来给戚无为诊病的大夫。

小老头由家仆领着,直奔戚无为的卧房。

万秋清吩咐一个老仆在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房间打扰,然后引着小老头进到房间,穿过外厅进了卧房。

戚无为正坐在床沿上,见万秋清领着小老头进来,忙起身恭敬见礼:“长空参见真人,真人洪福齐天。叨扰真人清修,还望真人不要见怪。”

“无妨。”小老头笑着摆摆手,问道:“人呢?”

“真人请随我来。”戚无为转身走向床尾,伸手抓住床尾的雕柱旋了两圈,墙壁里传出一阵咔咔声,随之墙壁转动,竟打开一道暗门。

“真人请!”戚无为朝小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叮嘱万秋清道:“夫人,麻烦你在外面守着。”

“嗯。”万秋清点头应道,虽然她迫切地想跟进去,可又怕真有人硬闯进来,所以只能留下来守着。

暗门后面是一个通往地下的甬道,总共二十二层台阶,下了台阶往前走十余步,推开一道石门,一个两丈见方的房间出现在面前。

戚无为走在前头,引着小老头进到一个偏室,偏室空间不大,只放了一张床就差不多占满了。

床上有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中了尸毒的戚长空,而坐着的人乃是瞎伯,他正源源不断地往戚长空体内渡星辰之力,以压制尸毒的扩散。

戚长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除去,除了心口和头部,其他部位都长满了细密的红毛,红毛下的皮肤呈乌紫色,看起来甚是骇人。

“老道,快救救我乖徒儿!”瞎伯看见小老头进来,急切相求道。

“先别急,容我看看。”小老头看着满身红毛的戚长空,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乾坤,天雷借法,急急如律令!”

有金色符咒从他掌心拍出没入戚长空体内,然而等了片刻,戚长空身体毫无变化。

“好厉害的尸毒,竟然连纯阳天雷都奈何不得。”小老头抑不住惊叹道。

“死老道,你存心的是不是?”瞎伯气怒,道:“若是纯阳天雷有用,老夫还会请你来吗?还不快拿出你的看家本领!”

第一百六十章 古尸

这矮胖老头名叫成玄虚,道号天武真人,乃是青云山三清观观主余承阳的师弟,其道法通玄,已经到了道家知天命的高深境界,和瞎伯关系匪浅。

别看他穿着随性,体态随和,很好相处的样子,实则倨傲冷淡的很。若不是和瞎伯交情颇深,就凭戚无为的城主身份,别说请他出手,怕是连见他一面都是妄想。

天武道人一招失败后,又在戚长空身上施展了几个驱除尸毒的道术,但全都毫无作用。

瞎伯和戚无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能试的办法他们都试过了,全都奈何不得红毛尸毒,被迫无奈这才请来天武道人。

“这尸毒源自何处?”天武道人皱眉深思许久,随后神色凝重地问道。

“犬子是被大牙狗算计了,毒是大牙狗施在他身上的,至于大牙狗从哪里弄的尸毒,无从得知。”戚无为答道。

天武道人闻言后眼皮猛跳数下,怒道:“该死的大牙狗,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吗?此尸毒要是在雁城传播开,不需几日雁城就将变成一座臭气熏天、丧尸横行的死城。他中尸毒后接触过的人和物,你们最好立刻隔离起来观察一段时间。”

“这点真人大可放心。”戚无为道,“犬子中毒后就被魏国公以空间之力隔绝起来,直到进了此密室后方才破开空间禁制,唯一有可能被感染的只有拙荆,而拙荆至今无碍,应是没被感染。”

天武道人点点头,但还是叮嘱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事关全城人几百万人的性命,小心为妙。”

“谨听真人教诲。”戚无为道。

天武道人目光转至戚长空身上,不由地叹了口气,道:“把他挪到外厅来,老夫要请四方神力与它斗上一斗。”

他说完率先走出偏室,到一旁打开他挂在肩膀上的出诊箱,不大的箱子里装的东西到不少。黄青白鹤袍,八卦鎏金华阳巾,九九诛邪金钱剑,招魂镇鬼三清铃和一些其他符箓法器等等。

天武道人穿戴整齐,虽然道袍和头巾都有些宽大,穿在他矮胖的身上像是唱戏的一般,可是他往那里一站自有一股庄重威严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瞎伯以星辰之力包裹着戚长空,将其虚抬出偏厅放在正厅中间的地上。

“日月星辰,光明永存。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天武道人左手一掷,招魂镇鬼三清铃飘到戚长空眉心上方,铃身轻轻摆动。

叮铃铃——

铃声清脆悦耳,每一下脆响都有一道金光自三清铃中射出,没入戚长空眉心头脑中。

又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金钱剑上,嘴里念念有词,金钱剑顿时大放光芒,把昏暗的地下密室照得光亮通透,有一股浩然正气自天而降。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天武道人以金钱剑挑起符箓,符箓碰触到金钱剑顿时照射金光,似活了一般,波动流转,随之飞向戚长空。

天武道人连点九张符箓,分别贴在戚长空头顶百会,双颊太阳穴,双掌掌心,双脚脚心,以及心窝和丹田。符箓金光流转,一时间把戚长空照得金光灿灿,似降凡仙人一般。

然而,从始至终戚长空身上的红毛也没有一点消退的迹象。

天武道人的神色愈加凝重,在远处观看的瞎伯和戚无为更是悬着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惊扰了天武道人做法。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九诛邪!”

“散!”

天武道人横眉怒目,宝相庄严,似那降妖除魔的天师降临凡间。他右手一拍,九九诛邪金钱剑哗的一声化作九十九枚古钱,落在戚长空身体四周,随之九十九枚连线在一起,阵法甫成,光芒冲天而起。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天武道人双臂交叉于胸前,双手十指飞速掐印,“四方神力,听吾召唤,降临凡尘,诛灭邪祟!”

天武道人口吐真言,声若洪钟大吕,响彻天地间。其盘腿而坐,左手五指掐印,右手剑指点在心口,引出一滴鲜红的心头血,弹指飞射,呵道:“以吾一滴心头血,请东方青龙神力!”

昂!

一声高亢的龙吟自虚空中传来,随之一道青色光柱自虚空中射来,没入戚长空体内。

“以吾一滴心头血,请西方白虎神力!”

吼!

一声凶猛的呼啸应声传来,白色光柱自虚空中射出,同样没入戚长空体内。

“以吾一滴心头血,请南方朱雀神力!”

啾!

“以吾一滴心头血,请北方玄武神力!”

竝!

天武道人以四滴心头血请来四方神力,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脸上身上全被汗水浸湿,身体微颤,隐有不支的迹象。

远处,瞎伯神情郑重道:“四滴心头血啊,这份情不容易还呐!”

“嗯。”戚无为点点头没说话,因为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戚长空身上,眼睛眨也不敢眨,戚长空能不能化险为安即将揭晓。

天武道人咬破右手中指指尖,在面前划出一道道符咒,一一点进戚长空体内,突地猛喝一声:“四方神力,诛!”

霎时间光芒四射,戚长空体内传出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的啸声,三清铃如在狂风中摇摆,叮铃作响,九张符篆无火自然,九九诛邪古钱震颤不已——

噗!

骤然间,天武道人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苍白的脸色刹那间充血潮红,身体猛地前后摇摆,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但随即似乎恼羞成怒,怒火冲冠,喝道:“孽障,找死!”

他右手朝虚空一点,一枚古钱飞进他的左掌掌心,他忙取一滴心头血在古钱上急画几下,叱道:“去!”

古钱嗖的一声射出,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叮铃铃——

三清铃摇摇欲坠地飞回天武道人手里,戚长空身上的金色光芒全部敛去,地上剩下的八十枚古钱币黯淡无光,贴在戚长空身上的符箓全都烧成了白色灰烬。

而戚长空身上的红毛,却似乎又密集光亮了一些。

“老瞎子,老夫尽力了!”天武道人摇头苦笑,声音沙哑而又虚弱。

“谢了!”瞎伯点头道,上前搀扶起天武道人,星辰之力缓缓没入他的身体,替他疗伤。

天武道人摆摆手,道:“别瞎费力气,我伤的是道魂,你的星辰之力可不管用,只能我自己慢慢修复。”

说着目光落在戚长空身上,道:“想要救这小子,还有一个办法,找到尸毒源头灭了它,只是——”

“只是什么?!”戚无为急切问道。

“只是恐怕不好对付啊。”天武道人语气一沉,一字一句道:“那是一具古尸!”

“古尸?!”瞎伯失声惊叫,脸上露出和天武道人一样的惊恐表情。

天武道人点点头,道:“是的,我看见了,并且也能寻到它藏身的地方。只不过想要灭他,凭咱们几个肯定不够,至少还要再找三四个,而且必须找一个法力高深的老秃驴。”

戚无为深皱眉头,道:“眼下战事一触即发,恐怕无力分神。”

“古尸必须灭,因为我感受到它正在被人唤醒,至于是谁在唤醒它,除了使用尸毒的大牙狗还能有谁。若是古尸真被大牙狗唤醒,到时候尸毒在南境爆发,想一想,将会是怎样的惨剧?”天武道人说道。

戚无为脑海里想象出天武道人说的画面,背脊直冒寒气,问道:“古尸在哪里?”

“北边。具体位置老夫暂时不知。”天武道人说道。

戚无为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愁苦之色,古尸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计划,戚长空的命悬一线也让他心神不宁。他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想冷静,一件件事愈是一股脑涌出来,让他几近抓狂。

“无需着急,你有四五天的时间部署。”天武道人看出戚无为的焦急,道:“老夫虽未能除掉尸毒,可请来四方神力,至少能暂时压制住尸毒发作,十天半个月他的性命应该——”

天武道人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戚长空身上的红毛突然猛长了一截,并且开始往心脏和头部侵蚀,封印他的心脏和头部的空间之力不知何时被破开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救

戚哟哟一身素白跪在灵棚里,整个早晨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万秋清的消息,当她看见万秋清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泪水横流地来到灵棚时,她的心猛地揪起,因为万秋清悲凉凄苦的表情和止不住的泪水告诉她,她的二哥哥怕是不行了。

万秋清走进灵棚,身体突然一晃直往地上摔去。

“娘!”长子戚长风惊呼一声,扑身上前及时搀扶住万秋清。相较于戚长空的张狂不羁,大三岁的戚长风显得成熟稳重的多。

因为戚无为重病卧床,所以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包括客人吊唁家属答礼等,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让人挑不出毛病,却有长子之风。

“风儿——”万秋清瘫坐在地上,一把将戚长风揽进怀里,呜咽痛哭道:“你二弟死的好惨呐!呜呜——”

“娘——”戚长空也是语调哽咽,泪水自眼角滑落,不过他硬咬着牙没哭出声来,轻拍万秋清的后背安慰道:“娘,你且节哀,保重身体啊!父亲的身子已经垮了,您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则——二弟的仇我一定会为他报的!我要让大牙狗血债血偿!”

“娘——”戚哟哟跪爬过来,抱着万秋清和戚长空就是哭,边哭边呜咽问道:“二哥哥他——”

“有客!”院子里知客的喊声打断了戚哟哟的问话。

戚长风忙站起身,有客来吊唁,他需要去前面答礼。

“你二哥快不行了,你去——去见他最后一面吧。”不等戚哟哟接着问,万秋清主动开口道。

“呜——”戚哟哟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当话真从万秋清嘴里说出来时,还是如遭雷击,颤颤巍巍地爬起身,道:“娘,快带我去!”

二人刚起身要走,戚长风由前面回来,一脸愤慨却又无奈的表情,看向戚哟哟苦笑说道:“是唐家、俞家和薛家的三位小姐,非要让你出去答礼,否则就站在灵堂前不走,你看——”

唐家、俞家和薛家是雁城本土三大家族,因为戚无为非但不愿受三家招揽胁迫,并且还扶持新家族势力和他们对抗,故而三大家族向来和城主府不对付。

双方明里暗里地争斗不休,后生小辈们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互相视作敌人,所以平日里也是争斗不断,比修为、比有钱、比气派、比容貌、比吃喝拉撒,反正能比的都要比个高低。

戚哟哟南境佳人之美称响亮雁南雁北,而且她确实是要美貌有美貌,要才华有才华,既能靠脸蛋吃饭,也能靠实力说话,所以自小就力压三大家族年轻一辈的姑娘。

此时三家来了三位小姐吊唁,点名让戚哟哟去答礼,分明是不怀好意。因为按照当地的丧事风俗,家属答礼时是要跪一下的,不过一般都是虚跪一下,客人会及时伸手搀扶,可若客人不去伸手搀扶,那这一跪就得真跪下了。

“和她们费什么话,直接让人轰了。”万秋清杏眼一瞪生气道,她精于世故,一听就知道三家小姐肚子里装的坏水,自不愿意让戚哟哟去堂前受辱。

戚长风为难道:“可白事讲究进门是客,没有灵堂前轰客人的道理。”

“呵,谁说没有,我说有就有。”万秋清不由分说道。

戚哟哟拍拍万秋清的手以示安抚,擦干脸上泪水,道:“不管她们是怀着什么目的来的,今儿她们能来送二哥一程,我都感谢他们,所以被她们欺负一下又何妨?”

说着从灵棚后面走出,去到前堂。

戚哟哟一身素白跪在灵棚里,整个早晨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万秋清的消息,当她看见万秋清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泪水横流地来到灵棚时,她的心猛地揪起,因为万秋清悲凉凄苦的表情和止不住的泪水告诉她,她的二哥哥怕是不行了。

万秋清走进灵棚,身体突然一晃直往地上摔去。

“娘!”长子戚长风惊呼一声,扑身上前及时搀扶住万秋清。相较于戚长空的张狂不羁,大三岁的戚长风显得成熟稳重的多。

因为戚无为重病卧床,所以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包括客人吊唁家属答礼等,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让人挑不出毛病,却有长子之风。

“风儿——”万秋清瘫坐在地上,一把将戚长风揽进怀里,呜咽痛哭道:“你二弟死的好惨呐!呜呜——”

“娘——”戚长空也是语调哽咽,泪水自眼角滑落,不过他硬咬着牙没哭出声来,轻拍万秋清的后背安慰道:“娘,你且节哀,保重身体啊!父亲的身子已经垮了,您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则——二弟的仇我一定会为他报的!我要让大牙狗血债血偿!”

“娘——”戚哟哟跪爬过来,抱着万秋清和戚长空就是哭,边哭边呜咽问道:“二哥哥他——”

“有客!”院子里知客的喊声打断了戚哟哟的问话。

戚长风忙站起身,有客来吊唁,他需要去前面答礼。

“你二哥快不行了,你去——去见他最后一面吧。”不等戚哟哟接着问,万秋清主动开口道。

“呜——”戚哟哟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当话真从万秋清嘴里说出来时,还是如遭雷击,颤颤巍巍地爬起身,道:“娘,快带我去!”

二人刚起身要走,戚长风由前面回来,一脸愤慨却又无奈的表情,看向戚哟哟苦笑说道:“是唐家、俞家和薛家的三位小姐,非要让你出去答礼,否则就站在灵堂前不走,你看——”

唐家、俞家和薛家是雁城本土三大家族,因为戚无为非但不愿受三家招揽胁迫,并且还扶持新家族势力和他们对抗,故而三大家族向来和城主府不对付。

双方明里暗里地争斗不休,后生小辈们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互相视作敌人,所以平日里也是争斗不断,比修为、比有钱、比气派、比容貌、比吃喝拉撒,反正能比的都要比个高低。

戚哟哟南境佳人之美称响亮雁南雁北,而且她确实是要美貌有美貌,要才华有才华,既能靠脸蛋吃饭,也能靠实力说话,所以自小就力压三大家族年轻一辈的姑娘。

此时三家来了三位小姐吊唁,点名让戚哟哟去答礼,分明是不怀好意。因为按照当地的丧事风俗,家属答礼时是要跪一下的,不过一般都是虚跪一下,客人会及时伸手搀扶,可若客人不去伸手搀扶,那这一跪就得真跪下了。

“和她们费什么话,直接让人轰了。”万秋清杏眼一瞪生气道,她精于世故,一听就知道三家小姐肚子里装的坏水,自不愿意让戚哟哟去堂前受辱。

戚长风为难道:“可白事讲究进门是客,没有灵堂前轰客人的道理。”

“呵,谁说没有,我说有就有。”万秋清不由分说道。

戚哟哟拍拍万秋清的手以示安抚,擦干脸上泪水,道:“不管她们是怀着什么目的来的,今儿她们能来送二哥一程,我都感谢他们,所以被她们欺负一下又何妨?”

说着从灵棚后面走出,去到前堂。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速之客

身上长红毛,皮肉乌黑发紫——

戚哟哟甫一看到戚长空的状态,立刻就想到张小卒在山洞里中的尸毒,和周剑来和牛大娃描述的一模一样,所以她感到格外的纳闷和诧异。

明明周剑来和牛大娃用雷击火烧瞎搞一气,就化解了张小卒身上的尸毒,咋可能瞎伯这位星辰境的大能会束手无策呢?

甚至请来了专业驱邪捉鬼的天武真人,看样子也是拿这红毛尸毒没有办法,否则娘亲也不会让她来见二哥最后一面。

戚哟哟情急之下一时失态,以至于表情和语气都好像在质问瞎伯,区区尸毒你都解不了吗?尤其最后一句“雷击火烧就能解的啊”,把解红毛尸毒说得轻而易举,更像是在质疑瞎伯的能力。

这要是换一个威严孤傲的星辰大能,定要治戚哟哟一个不敬之罪,甚至可能当场就出手惩治。

大能之威,不容冒犯。

而瞎伯在戚家一住几十年,戚家上下待他如亲人长辈,他也视戚家上下如亲人一般,自然不会计较戚哟哟情急之下的失态之言。

“哟哟,休得无礼!”戚无为当即怒目呵斥,瞎伯不计较,可他不能当做没听见,否则教养何在,尊卑何在?

“赶快向瞎伯道歉!”连万秋清也严肃呵斥。

戚哟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态说错话冲撞了瞎伯,忙朝瞎伯行礼致歉,道:“瞎伯,哟哟无意冒犯,望您海涵。”

“无妨。”瞎伯摆摆手,继而轻皱眉头,看着戚哟哟问道:“小姐,听你之言你好像见过这红毛尸毒?”

“是。”戚哟哟点头。

“啊?”戚无为和万秋清无不诧异地张开了嘴。

戚哟哟不等三人追问就主动说道:“我们进山洞寻找水源,折返的路上有一人遭到红毛腐尸袭击,此人中了尸毒后正是和二哥哥一样的反应,皮肉被腐气侵蚀,浑身乌黑发紫,同时身体长出大量细密的红毛。”

“然后你们把这红毛尸毒化解了?!”瞎伯神色震惊且满怀期待地问道,因为刚才戚哟哟说的话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是!”戚哟哟语气肯定的使劲点了下头。

“用的什么办法?雷击和火烧吗?!”瞎伯急切问道。戚无为和万秋清也都神色急切地看着戚哟哟。

“——”戚哟哟张嘴想说是,可她突然想到张小卒尸毒发作时她并未在现场,她所知道的乃是周剑来和牛大娃口述出来的,而非亲眼所见,既非亲眼所见,就不能保证信息的准确性,于是放缓语调不确定道:“当时我没有在现场,不是亲眼所见,所以不能确定他们真是用雷击和火烧解的尸毒,但是有一点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们确实有办法解尸毒。”

想到张小卒被烧得从头到脚一根汗毛都不剩的凄惨模样,她觉得周剑来和牛大娃讲述的应该不假。

“可知是什么雷什么火?”瞎伯问道。

“绝不可能!”天武道人斩钉截铁的喝声自一间偏室传出,之前他精气神损耗严重,便找了间偏室服下丹药打坐调息,没想到调息醒来就听见戚哟哟说有人用雷击火烧解了红毛尸毒,可笑的是死瞎子竟然还有点相信了,他当即气火上涌,喝斥着走出偏室,语气不悦道:“当老夫招的四方神力是假的吗?”

言下之意是区区雷火怎能和老夫招来的四方神力相比,你们是在侮辱老夫吗?

“前辈”戚无为、万秋清和戚哟哟忙朝天武道人见礼。

戚哟哟急忙解释道:“晚辈没有冒犯前辈的意思,而是确实有人中了红毛尸毒,并且解了尸毒。至于究竟是不是用雷击火烧之法,晚辈也不敢确定。”

“臭老道,先别瞪眼,咱们把人找来一问便知。”瞎伯开口道,看向戚哟哟问道:“中毒之人是谁?可在城内?”

“您都认识。”戚哟哟回道,“中毒的是张小卒,解毒的是周剑来和牛大娃,周剑来的雷您是见过的,牛大娃的火是火之域凝结出来的。”

瞎伯闻言不禁皱眉,随之脸上露出难以掩盖的失望之色,摇头苦笑道:“恐怕只是症状相同,实则非同一种尸毒啊。不管如何,先把他们叫来吧。”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见过周剑来的雷,就是普通的雷电之力,没什么特别的。而牛大娃的火之域他虽然没见过,可想想也知道没什么特别的。

“——”听瞎伯这么一说,戚哟哟心里也顿时慌了,相较于周剑来和牛大娃瞎猫碰死耗子的解毒法,她自然更相信瞎伯和天武道人的能耐。

“他们在哪里?娘去请他们。”万秋清道,但凡有一点希望她都不愿放弃,甚至如果可以,她愿意去求方不同。

方不同临走前撂下狠话,说她三天之内会跪到他面前求他,她现在知道方不同指的是什么了。可是她不能啊,不是因为方不同是大牙人,也不是因为怕方不同以此为要挟,而是因为狗日的方不同走的时候没有留联系方式,也没有留一个地址,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该去哪里求他呢。

万秋清已经暗暗发誓,下次再见到方不同,一定要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糠,不然这个人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娘,我去吧。”戚哟哟说道,“张小卒为了救我,身负重伤生死不明,我理应去看望一下。”

“怎么?你也遭到大牙狗袭击了?”戚无为惊问道。

“说来话长,等解了二哥哥的尸毒后再说吧。我这就去听雅轩一趟,把周剑来和牛大娃请来。”戚哟哟道。

“去吧。”

……

听雅轩是戚哟哟名下唯一一座房产,不过现在已经不属于她的了,因为她已经吩咐春兰将其过户到张小卒三人名下,算作买春露的钱里面。

一直惦记听雅轩的薛家三小姐,在得知戚哟哟竟然把听雅轩转让给张小卒三个乡下穷小子后,顿时暴跳如雷,感觉被戚哟哟侮辱了,气急之下拉上唐家三小姐和俞家二小姐这两个好姐妹一同去羞辱戚哟哟。

听雅轩位于北二城东城区,其东临太渊湖,环境清静优美,每年荷花盛开的季节就能坐在竹楼上,沐浴在荷花的清香中,欣赏满湖盛开的荷花。

另外,每逢月圆之夜,太渊湖的湖水会自北向南倒灌,湖中有一怪石从,湖水倒灌时流经怪石从冲刷石窟石洞石缝,会发出悠扬婉转的声音,好似是数十种乐器合奏的乐曲一般,并且每次的曲声都各不相同。

而听雅轩恰是月圆赏乐的最佳位置之一,或许是因为水流、角度和远近等问题,在听雅轩里变幻位置就能听到不同的曲声,甚是奇妙。

可惜,今年太渊湖的水干了,看不到满湖盛开的荷花美景,而湖中央的怪石从全都露了出来,并无什么神奇之处。

人们都自觉地远离怪石从,家里顽皮的孩子都被严厉告知不得靠近,甚至有人自发组织,用铁栅栏把怪石从围了起来,每天都有人在周围巡逻,一旦发现有人靠近,立刻发出警告。

他们在期盼太渊湖湖水再满时,再次听见那美妙的曲子。

听雅轩是个三进的院子,占地面积相较于周围的高墙大院小得多。

“周公子,我家主子把价格提到了一千万两,希望公子能忍痛割爱。”

早晨八时半,听雅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在会客厅见到周剑来后张口就要以一百万两的价格买下听雅轩,气得周剑来差点拔剑。那家伙倒也识趣,见周剑来脸色不好看,好像要放狗咬人的样子,当即起身告辞。

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家伙去而复返,说他家主子愿意加价一百万两,以二百万两的价格买下听雅轩。见周剑来抬脚,他忙起身拔腿就跑。

如此往复,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都没用周剑来抬价,这家伙自己就把价格抬到了一千万两。

若不是春兰告诉他,这是中央城薛家的二管家,周剑来都要以为这是从哪个中二病院跑出来的傻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准价

薛家二管家的名字叫薛福生,姓是主家赐的,名字是他自己的。今年五十有六,个头中等,圆脸小眼八字胡,身体胖墩墩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摆,颇有几分财大气粗的气势。

这家伙身体保养的不错,五十有六仍面色红润不见几道褶皱,头发胡须油光水滑,没有半根白丝,看上去比四十岁的人还要年轻。

周剑来坐在竹制的茶几后面,坐在竹制的软椅里,端着竹筒茶杯,品着春兰给他刚沏的竹茶自从住进听雅轩后,他就发现戚哟哟对竹子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因为整个听雅轩非但到处栽种着竹子,就连里里外外所有的东西,几乎全都是用竹子做的。

周剑来品着竹叶茶,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薛福生,等着看他一个人表演。

和薛福生之前几次来的时候不同,这一次周剑来的心情非常好,因为刚刚不久前夏竹从后院过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张小卒醒了,并且还下床走了两圈,若不是夏竹硬拦着不让,张小卒还想自己跑去茅房拉一泡屎,最后让牛大娃背他去的。

周剑来不得不再次感慨张小卒人形妖兽的强悍体质,他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张小卒被赵全用担架抬回来时的凄惨模样,整个上半身的骨头几乎没一块是好的,脏腑器官全部严重移位,且受损严重,腹部还有一个贯穿的血洞,虽然伤口已经凝结,可看上去依然很吓人,若不是他还有一口微弱的呼吸和断断续续的脉搏,周剑来准会以为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可是就是这么严重的伤势,放在常人身上可以死几百个死了,张小卒愣是用一个晚上就恢复了,还他娘的嚣张到想自己跑去茅坑拉屎,就不怕伤口崩裂摔进茅坑里爬不出来吗?

周剑来惊叹于张小卒强悍的自愈能力的同时,也惊叹于戚哟哟的财大气粗,昨夜她人虽没来,可她的命令到了,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张小卒。于是张小卒一夜间服用的灵丹妙药和天材地宝,其价值几近赶上周剑来从小到大所消耗的修炼资源的总价值。

张小卒醒了,还能下地走路了,周剑来自然心情大好,看着薛福生红润润的胖脸也就不那么讨厌了,反而好奇起来,想看一看这家伙能把价格抬到怎样一个数字。

薛福生被周剑来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端起竹筒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这杯茶还是他上上次来的时候沏的,茶水早已凉透,不过他并不在意,喝了一口后咂咂嘴,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又喝了一口。

薛福生放下竹筒茶杯,然后看着周剑来笑了,一双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开口道:“周公子,我家主子说这是她能出的最高价格,若是公子还不答应

,那就是不识抬举,对付不识抬举的人就得用刀枪棍棒伺候了。”

薛福生表情始终笑眯眯的,语调也平缓和善,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能不能再加点?”周剑来突然说道。

候在一旁的春兰闻言,忙开口提醒道:“公子,听雅轩不能卖。”

周剑来摆摆手,道:“世间万物都有价,只要价格到位,哪有不能卖的东西。”

“哈哈,周公子此言甚是。”薛福生开心大笑道,心里却是嘟囔了一声蠢货,不是骂周剑来的,而是骂他自家的主子薛家三小姐的。

在他看来,薛家三小姐实属蠢货一个。

看这一早晨把他折腾的,非说听雅轩住的是几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随便甩个一百万就能把他们吓得不知东南西北,结果害他来来回回跑了这么趟,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肥膘一下瘦了好几两。

用屁股想也知道没这样的美事啊。

能让城主府大小姐把听雅轩拱手想让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退一万步讲,戚哟哟身边的大丫鬟还留在听雅轩呢,她能看着听雅轩以一两百万两的白菜价卖给你?你怕不是脑子进屎了吧?

薛福生心里早已把薛家三小姐骂得一文不值,甚至还问候了一遍她祖宗十八代,可明面上他却像个哈巴狗一样乖顺,薛家三小姐让他加一百万两他就加一百万两,一两也不多加。

周剑来不同意,他也不自己拿主意,而是立刻回去问薛家三小姐接下来怎么办,什么小姐英明、小姐才智双绝、小姐天下第一,戚哟哟只配给她提鞋之类的马屁,他眯着一双小眼睛张口就来。

薛家三小姐就好这一口,那就投其所好呗,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周公子,一看您就是个爽快人。您可怜可怜老奴,别让老奴再来回跑了,您给个准价。”薛福生说道。这是他自己的主意,因为按照薛家三小姐的计划,如果一千万两还拿不下听雅轩,那可真就要抄家伙开干了。就凭她带来的那些虾兵蟹将,能打得过院子里那些全副武装的兵痞子吗?那不得被按在地上一个劲的摩擦啊?

所以啊,他还是受点累,给问个准价吧。

周剑来放下竹筒茶杯,朝薛福生竖起一根手指,慢慢晃了晃,道:“不如再加一千万两。”

“这个”薛福生皱眉,沉吟片刻后说道:“公子容我回去和我家主子商量商量。”

在他看来,若是两千万两能买下听雅轩,贵是贵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家的蠢货三小姐曾经一度出价到两千五百万两,只是戚哟哟没卖。

“公子,薛家三小姐曾经出价两千五百万两我家小姐都没卖。”春兰着急提醒道。

周剑来没理她,而是看着薛福生说道:“薛总管,我说的是黄金,再加一千万两黄金,我们立刻卷铺盖走人。”

“呵”薛福生一双小眼一下眯了起来,他肥硕臃肿的身体竟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不过仅仅存在了一瞬间就消散不见,眯起的眼睛也慢慢弯了起来,变成笑容,道:“老奴就是个跑腿的,周公子何必拿老奴寻开心呢?”

周剑来端起茶杯,道:“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们不缺钱,听雅轩不卖,让她不要再费心思。至于刀枪棍棒什么的,咱们城主府的大小姐何时怕过她?”

“多谢周公子!”薛福生也不生气,起身朝周剑来作礼,然后转身离去。

望着薛福生离去的背影,周剑来端着竹筒茶杯,茶杯放在嘴边也不喝,竟是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公子在想什么?”春兰好奇问道,她实在没想到周剑来会戏耍一下薛福生,因为在她眼里周剑来是成熟稳重的,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嗯,这是因为她没见过周剑来犯二的时候。

周剑来皱眉沉吟道:“春兰,你有没有觉得他身上哪里有点奇怪?”

“公子是说他一直在隐藏修为,刚才知道被公子戏耍时,一时气怒露了气势吗?”春兰问道。

周剑来点了下头,道:“这勉强可以算一点,还有呢?”

“笑里藏刀。”

“还有呢?”

“胖!”

“还有呢?”

“眼睛小。”

“还有呢?”

“脖子短。”

“还有呢?”

“身体保养的好,显得很年轻。”

“还有呢?”

“嗯没了。”

“没了吗?”

“没了。”

“干!好难受!”周剑来突然把竹筒茶杯仍在茶几上,神色郁闷地叫道。

因为在薛福生第五次到来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感觉薛福生哪里有点奇怪,可究竟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砰!

一声巨响从前院传来,接着响起赵全的喝斥声,听声音是有人硬闯宅院。

“这么快?!”周剑来诧异,向春兰说道:“你家小姐的名号似乎不好使啊,人家说打来就真的打上门来了。”

他话音未落,前院就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可怕的阴谋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周剑来和春兰闻声赶到前院时,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二三十号人,都是身穿黑衣劲装,作护卫打扮的男子。

赵全正领着一百名天字营的将士拦着道路,不准人往院子里面闯。他们战甲未乱,悬在腰间的战刀也未出鞘,脸上带着轻蔑之色,显然地上这些硬闯进来的家伙远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都没给他们造成一点麻烦。

“呵,百闻不如一见,天字营的将士当真勇猛威武!”破碎的竹制院门外,响起一道女人的冷喝声,随之一个大红身影出现在院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身材肥硕的薛福生。

这大红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薛家三小姐薛凤霞。她之前去城主府时穿的是一身素淡的浅白色长衫,来这里之前故意回家换了一身大红长裙,存心膈应人来的。

薛凤霞轻提裙摆迈步跨进院门,径直走到赵全面前,轻挑眉梢,目光挑衅地迎上赵全不悦的目光,凝声叱问道:“堂堂天字营威武之师,雁南叛军攻下东西王城你们不作为,雁北大牙狗四处作乱你们也不作为,原来是躲在这里给戚家当起了看门狗,在自己同袍身上逞威风,真是好能耐好本事啊。”

“小姐休要胡说!”赵全怒声呵斥道。

“呵呵,我胡说?”薛凤霞眼皮一挑,质问道:“那你告诉我东西王城被叛军攻下时,你们在做什么?雁北大牙狗烧杀抢掠祸乱百姓时,你们又在做什么?”

“军机要事,岂容尔等知道。”赵全哼道。

“切!”薛凤霞撇嘴不屑,嘲讽道:“依本小姐看,你们分明是畏战怯战,是一群怕死的懦夫罢了。”

此言一出,赵全压抑的怒火瞬间涌上脑门,对薛凤霞怒目而视,喝道:“哪里来的疯婆子?再敢满嘴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其他将士也都目露凶光,怒气冲冲地瞪着薛凤霞,有些甚至已经把手按在刀柄上,只等赵全一声令下,就把这个嘴巴恶毒的疯婆娘拿下。

“怎么?说到你们的痛处了?恼羞成怒了?”薛凤霞丝毫不惧,目光扫视一道道怒射而来的凶光,冷笑道:“你们哪里还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分明已经成了戚家的私家军。你们所效忠的已经不是大禹,不是雁城,不是南境千千万万的百姓,你们所效忠的是他城主戚无为!”

“闭嘴!”赵全额头青筋暴起。

然而薛凤霞完全无视他的愤怒,突然睁大眼睛张开嘴巴,做一脸恍然大悟的惊恐状,右手指着赵全,左手半掩嘴巴,惊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之所以眼看东西王城被叛军攻占而无动于衷,是因为你们的主子戚无为也已经和叛军沆瀣一气,一旦叛军进城你们就不战而降,打开城门放叛军进城。”

仓啷!

赵全怒不可遏,长刀出鞘。

仓啷啷

霎时间,一百将士全都跟着长刀出鞘。薛凤霞一个个屎盆子扣在他们头上,甚至还污蔑他们通敌,这是他们不容侵犯的底线,哪还能忍得了。

“拔刀干什么?!要杀人灭口吗?!”薛凤霞惊恐大叫,往后连退几大步,喊道:“天呐,你们真的已经叛变了!我要揭露你们,让雁城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真面目,城主戚无为通敌,天字营通敌!”

“小姐快跑!”

“小姐快

跑!”

薛凤霞身后的两个侍女突然大叫着扑向赵全,手里各持一柄匕首,似要和赵全拼命,给她们的小姐争取逃跑的机会。

“小姐快跑!”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护卫也都突地窜了起来,抽出兵刃扑向其他将士,一时间杀招尽现。

“把话说清楚再走!”

“滚!”

赵全彻底被薛凤霞激怒了,怒骂一声,一刀砍向飞身扑来的两个侍女。

“不好!”

“快收手!”

周剑来来到前院后并未上前,而是站在不远处观瞧,想看看这个没长脑子的大小姐作什么妖。结果让他大开眼界,薛凤霞乱扣屎盆子的功力让他叹服。他甚至非常好奇,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是怎么在勾心斗角的大家族存活下来的?

而就在他觉得对付这种无理取闹的疯婆娘,千万不能想着和她讲道理,就应该直接抄起大棍轰出大门,让她去大街上撒泼打滚去时,矛盾突然急剧升级,直到他看见薛凤霞边后退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阴笑时,那阴冷至极的笑容渗得他心里咯噔一跳,这才反应过来从都到尾都是薛凤霞的阴谋。他仓促间急吼,想要叫住赵全等人,可是为时已晚。

噗!

赵全愤怒的一刀毫无阻碍地从一个侍女的咽喉划过,几近切断了她的脖子,而刀去势未减,又狠狠砍在了另一个侍女的胸膛上,整个刀身都切了进去。

鲜血喷射,喷了赵全满脸满身。

与此同时,但凡出刀抵挡护卫攻击的将士,手中的刀全都没有阻碍地砍在了护卫的要害部位上,几十个护卫瞬间殒命。

一时间院子里鲜血激射,染红了天空。

赵全拿着刀,整个人傻在那里,所有将士也都愣在当场,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会这样?

“啊!”薛凤霞刺穿耳膜的尖锐叫声划破了天空,“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这一次她没有再胡说八道,确实是杀人了。可是这个“杀人”里面,满满的都是阴谋。

“可怕!”周剑来望着“花容失色”的薛凤霞,只觉脊梁骨冷风嗖嗖的,他这才知道自己太小瞧薛凤霞了,这个女人的计谋其实从早晨薛福生第一次敲响院门那一刻就开始了,可笑他还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骂人家傻逼。

薛福生一次又一次的加价,既让人轻视了薛凤霞,又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他和赵全等人的烦躁情绪。接着护卫的强闯,又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赵全等人愤怒的情绪。

而当薛凤霞穿着大红长裙出现在赵全等人的视野里时,直接在赵全等人心里点了一把火。因为她知道赵全等人和戚长空关系极好,而在戚长空的丧期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出现在他们面前,肯定会让他们心里头不舒服,但他们又不好把心里头的不舒服发泄出来,总不能说戚长空死了让全雁城的人为他哀悼吧。

她在戚长空等人心里埋下了愤怒的种子,而之后的无理取闹全是在灌溉这颗种子,使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后猛烈爆发出来。

最终她成功了。

赵全等人非但被气得拔刀,而且一出手就是取人性命的杀招,尽管他们并没有打算杀人,只是想制服这些无赖的同时教训他们一顿,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些家伙全都是一心求死的死士,自己往他们刀刃上撞,不给他们一

点反应时间。

“不是她,她没有这样的狠辣手段!”对薛凤霞有一定了解的春兰摇头道,她脸色煞白,喃喃低语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身为戚哟哟身边的大丫鬟,且颇受重用的她,很快就想明白这场阴谋意味着什么,这是敌对势力向城主府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来人呐,救命啊!杀人了!”薛凤霞的尖叫是那么刺耳,估计能传出好几条街去,所以立刻就有人闻声而来,或许这些人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了。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什么人胆敢在我雁城行凶?”

院子里一下涌进来十多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甫一看见满地尸体,当即祭出兵刃,警惕地盯着赵全等人。

“果不其然,都是五大家族的人。”春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冷笑道。

“什么五大家族?”周剑来问道。

“唐、俞、薛、马、贺,雁城五大土著家族,一直与城主府做对的五大家族。”春兰道。

周剑来一听就明白了,毕竟他也是在大家族长大的,非常了解这种势力纷争。

“贺大哥,救命啊!”薛凤霞像看到救星一般,惊慌失措地扑进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男子怀中,瑟瑟发抖。

“贺不凡,贺家长房长子,今年二十五岁,海之境六重天。”春兰给周剑来介绍道。

“周大哥,出什么事了?”

“嚯!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张小卒和牛大娃在后院闻声赶来,入目的惨景让他们心头一惊。

“夏竹”春兰一把将一起跟来的夏竹拽到面前,语调急促道:“快去禀报城主大人,就说五大家族使奸计让赵全他们出手杀了人,还诬陷城主府和天字营通敌。快去,走后门!”

春兰三言两语的交代,也让张小卒和牛大娃大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竹闻言二话不说纵身往后院跃去,可斜侧里突然杀出一个黄色身影。这黄色身影似乎早就埋伏在那里,突兀地杀出,打的夏竹措手不及,仓皇躲过致命一剑,但左后肩结结实实挨了一掌,闷哼一声往地面摔去。黄色身影得势不饶人,手中长剑竟直取夏竹后心。

事发突然,让人反应不及。

眼看黄色身影的攻击即将的手,夏竹命悬一线,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黄色身影身后,一记重拳打在黄色身影的脸颊上,直接将其击飞,砰地一声摔进院侧的竹林里,撞断数十根竹子,狠狠摔在地上扬起一片竹叶。

“没事吧?”张小卒落在夏竹身旁关心问道。

“没事。”夏竹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然后朝张小卒拜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突然出现的身影正是张小卒,他开着入微心境,所以反应比周剑来等人快许多。

张小卒拱手回礼,道:“我也要感谢姑娘,若无姑娘悉心照顾,在下的伤断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谢你娘!”竹林里一声怒吼,黄色身影倒射而出,长剑舞出漫天剑影,袭向张小卒和夏竹,嘴上恶狠狠道:“你们两个去黄泉路上慢慢感谢吧!”

“嘿!正想找人练手!”张小卒不怒反喜,双膝一屈一蹬,身体嗖的一下弹射而出,坚硬的青石板地面被他蹬出一个大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屎盆子

“自寻死路!”黄色身影见张小卒竟然敢主动迎战,顿时狰狞冷笑,喝道:“一剑长虹!”

随着他的喝声,漫天剑影突然绽放出绚丽色彩,在空中划过,如长虹饮涧。

绚丽的剑影把张小卒淹没,贯穿了他的身体,可是却未发出利剑刺穿身体的声音,原来竟是张小卒留下的虚影。

黄色身影微微愣神,这一剑他志在必得,万没想到竟然落空了。

而就在他微微愣神的一瞬间,张小卒的身影猛然闯入他的视线,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张小卒的拳头就轰在了面门上。

砰。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夹带着鼻骨碎裂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听了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替黄衣男子感到疼痛。

“啊”黄衣男子的惨叫声划破天空,他高挺的鼻梁整个塌陷,口鼻往外窜血。

张小卒手臂往前送,手掌贴着黄衣男子的脸颊绕向脑后,勾住他的脖子往下猛地一按一拽,黄衣男子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往前扑倒,张小卒的膝盖顺势而起,砰地一声顶进黄衣男子的心窝里。

哇!

黄衣男子嘴巴一下撑开,只觉心肝脾肺都堵到了嗓子眼,就要从胸腔里挤出来。

他的身体被一记膝撞顶到了半空,张小卒顺势一拳轰在他的肋侧,咔嚓几声,不知打断了几根肋骨,他的身体横飞出去,再次摔进竹林里。

黄衣男子摔在地上,抱着肚子,身体缩成了一只大虾,嘴巴像死鱼一样大张着,喉咙里发出嚯嚯惨叫声。

场面一下子有点安静,似乎都被张小卒的凶悍震慑到了。

“周大哥,这把剑好像不错,你试一下顺不顺手?”张小卒捡起黄衣男子落在地上的长剑,掷给周剑来,然后看向夏竹,说道:“院子已经被包围了,暂时出不去。”

“嗯。”夏竹条件性地点头应了声,随着张小卒走回周剑来几人身边,而她心里还在震撼于张小卒的凶悍战力,海之境二重天的马锦飞,竟然在瞬息间被完爆。

这让她不禁回想起那天在山洞里偷袭张小卒,反被张小卒抓住一瞬间的破绽打断几根肋骨的情景,结合这一场干净利落的战斗,她总结出一点,绝对不能让张小卒近身,否则即便是海之境四重天,甚至是五重天的修为,都不一定能扛得住他的蛮力殴打。

“还不错,能凑合用。”周剑来接过张小卒掷来的长剑,挽了个剑花,笑着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上下打量一眼,轻声问道:“贯通速门了?”

“嗯。”张小卒高兴地点点头。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可看到张小卒点头,周剑来的眼角还是抑不住抽了两下。别人或许不知,可他心里清楚的很,张小卒战门先天堵塞,想要贯通其中一门是多么艰难。

他敢肯定张小卒在百荒山必有奇遇,因为紧靠他昨天夜里服用的灵丹妙药和天材地宝,远远不够他贯通速门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百荒山另有奇遇。

不过奇遇这种事,属于个人隐秘,不好追问,周剑来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好奇,微笑道:“因祸得福,可喜可贺!”

“可是还不够强!”张小卒不由地握起拳头道,脑海里浮现出和大牙鬼战斗的情景,大牙鬼的战技把他完爆了。

有了这次的生死教训,张小卒再也不敢轻视武技。

“修炼讲的是循序渐进,不能着急,着急容易出事情。”周剑来道,“再者,你的战力在同龄人中已是鹤立鸡群,别说咱们白云城没有能出你右者,即便在这天才辈出的雁城,怕也找不出一个能和你比肩的。”

“哼!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五大家族的人有人听见周剑来对张小卒的高度评价

,顿时面露讥讽之色。

周剑来没有理他,目光落在薛凤霞身上,因为这个女人开始了她的表演。

“霞儿妹妹,你别怕,有我们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发生了什么事,你的侍女和护卫为何惨死,你只管大胆地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贺家长子贺不凡向依偎在他怀里的薛凤霞问道。

张小卒和马锦飞的战斗虽然稍微打断了剧情的进展,可在贺不凡看来打断的恰到好处,因为正好给闻声前来围观的人一个赶路的时间,此时门外的街道上已经围满了人,他们蓄谋的这场大戏恰需要这些观众。

贺不凡的声音铿锵有力,声音里还夹带着一丝真元力,穿透力很强,每个字都清楚地传进了门外围观人群的耳朵里。

围观的人群正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贺不凡的问题正中他们下怀,所以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都竖起耳朵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呜呜”薛凤霞非常配合地抽泣起来,呜咽道:“眼下雁南叛军即将兵临城下,雁北大牙狗烧杀抢掠搅得民不聊生,眼看咱们雁城危在旦夕,眼看雁城的老少爷们都攥紧了拳头,做好了战场杀敌的准备。我一个弱女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想为雁城为大禹出一份力,因为我深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恰巧昨日听家父大人说最近雁城混进来许多叛军和大牙狗的奸细,于是就带着家丁在大街上巡逻,希望能捉到这些该死的奸细。我们从西城区一路巡到东城区,忽然发现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听着,听见她说发现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于是耳朵竖得更高,场面更加安静。

“呵,说咱们三个呢。”周剑来闻言冷笑。

“这不是血口喷人吗?”牛大娃怒道。

“是啊,就是血口喷人。赵大哥他们就是被她这样不停地往头上扣屎盆子,到最后忍无可忍一怒拔刀,结果正中她们的阴谋诡计。”周剑来道。

薛凤霞直接说道:“我们发现了这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后,并没有立刻拦下他们盘问,而是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试图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老巢。那三个人实在狡猾,在东城区转来转去,还好我们跟的特别谨慎,没有被他们发现。最终,他们在确定身后没人跟踪后翻进了这个院子。”

“小女子在院门前一看,这不是戚大小姐的听雅轩吗,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们三个原来是戚大小姐的人,那肯定不是奸细了。”

“我原本是想离开的,可突然感觉不对劲,心想他们三个要是戚大小姐的人,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呢,难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心中一时好奇,就悄悄翻进院子,万万没想到听见了惊天密谋。”

说到这里,薛凤霞语气一顿,故意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待场面静得落针可闻时,她突然厉声喝道:“这三个人竟然真是叛军的奸细,他们正在和天字营的军官密谋,说不日反王李元德就要率领大军兵临城下,让城主戚无为和天字营做好投诚的准备。天字营的长官,就是他,亲口保证反王一到城下就立刻开城门恭迎反王进城。”

薛凤霞从贺不凡怀里出来,猛地伸手指向赵全。

“放你娘的狗臭屁!”众目睽睽之下,赵全哪受得了这般污蔑,当即气得眼冒金星,拿长刀指着薛凤霞怒吼道。

“血口喷人!”

“放屁!”

“臭婊子,老子撕了你的嘴!”

其他将士也都怒火中烧,恨不得把满嘴胡说八道的薛凤霞乱刀砍死。

“呵呵,事实摆在眼前,你们还想抵赖不成?你们倒是解释一下,若不是我们撞破了你们的密谋,你们为何要杀人灭口?可怜我的侍女和家

丁们,为了保护我,让我逃出去,把你们的密谋公之于众,全都惨死在你们的屠刀下。看,你们刀还在滴血呢!”薛凤霞怒喝道。

“放屁!放屁!放屁!”赵全歇斯底里,“明明是他们自己找死,往我们刀刃上撞的。”

“哈哈哈哈”薛凤霞冷笑连连,扬声道:“大家伙都听听,这是人话吗?谁会活够了往别人刀刃上撞?”

“可笑。可笑至极。”贺不凡甩袖道。

“当我们大家伙是傻子吗?明明就是杀人灭口!”

“还好我们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五大家族的人纷纷附和,引导围观人群的思考。而赵全的解释又太过苍白,让人们不得不怀疑他们杀人的目的。

“不会是真的吧?”人群里出现了怀疑的声音。

“难说啊。东西王城就是这么叛变的。”

“戚无为原本只是个小小巡检,根本没经历过战争洗礼,东西王城失守指不定把他吓破了胆。”

“据说反王李元德对投诚的敌将礼遇有加,非但不会剥夺他们原本的权利,还会帮助他们清扫掉敌人。难保戚无为不会被利益所诱。”

“你们可长点心眼吧,这明显是一场五大家族争对城主府的阴谋,不然怎么会那姑娘前脚刚喊救命,五大家族的人后脚就把院子给围了?”

“这位兄台言之有理,小弟也怀疑这当中有问题。”

人群中有被五大家族的人误导的,也有懂得自己思考,然后察觉事情有猫腻的,可惜只占少数。

对这些有理智的少数人,五大家族的人并不在乎,因为他们谋划的这场计谋确实破绽百出,经不起推敲。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引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煽风点火,制造舆论,掌控舆论,一旦这场舆论大火烧起来,那些理智的少数人会被口水所淹没,他戚无为更是百口莫辩。

不过这场阴谋想要更好的坐实,还需要最后一步。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周剑来苦笑道,“咱们三个这就成了叛军的奸细了。”

“放他娘的狗臭屁!”牛大娃恶骂道,“咱们明明是土匪!你是大当家,我是二当家,小卒是三当家!”

“”张小卒额头冒黑线,心说土匪就土匪呗,非得说的这么详细吗?

“低调。低调。”周剑来忙压手道。

“听见没有!”五大家族里突然有人大叫,指着张小卒三人吼道:“他们亲口说的,他们三个是土匪。大家都知道,反王李元德就是土匪出身。可见他们就是反王李元德的人。”

“”张小卒三人全都一头黑线地看向大叫之人,好想抽他两个嘴巴子。

“大家听我说。”贺不凡突然朗声喝道,压下所有人的议论声,“究竟谁真谁假,只要把他们三个抓起来细细盘问一番就知道了。”

这便是最后一步,把张小卒三人抓起来屈打成招,列一份罪供让他们签字画押就成了。

当然,这最后一步有则完美,没有也无妨。因为他们已经以三十多条人命为代价,把屎盆子扣在了戚无为的头上。

若是放在太平时节,这种拙劣的烂招只能恶心一下戚无为罢了,可现在是人心动荡的混乱时节,这盆屎扣在戚无为头上,想洗干净可不容易。

“你们三个若是清白的,就乖乖放下武器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保证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贺不凡盯着张小卒三人微笑道,“所以,是放下武器自证清白,还是负隅顽抗呢?”

他这一问可是带了套的,放下武器并不能立刻自证清白,而负隅顽抗却能立刻说明他们做贼心虚。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触即发

“走就走!”牛大娃平地一声吼,抬头挺胸腰杆倍直,雄赳赳气昂昂道:“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你们这群龟孙不成?”

“”周剑来几人集体翻白眼。

“公子,不能去!”夏竹急得扯牛大娃袖子。

“怕啥?老子又不是奸细!”牛大娃瞪眼道。

“竹签扎指甲缝怕不怕?”周剑来问道。

“嗯”牛大娃捏着一个手指头,脑海里想象出竹签扎指甲缝的画面,不由地吸了口冷气,道:“疼!”

“指甲一根根拔了怕不怕?”

“”

“用铁钳把你嘴巴撑开,往嘴里灌辣椒水怕不怕?”

“”

“烧红的烙铁在身上画画怕不怕?”

“”

“把你的皮用薄刀片一片一片削下来怕不怕?”

“”

“挑断你的手脚筋怕不怕?”

“”

“切了你的四肢,只剩头和身子,把你养在水缸里,怕不怕?”

“”

“把你全身骨头一点一点捏碎,还让你活着,怕不怕?”

“”

“再不行,把你裤裆里的玩意切了,让你男不男女不女,怕不怕?”

“狗日的!”牛大娃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这才知道为什么不能跟着五大家族的人走,当即横眉冷对,扬起手里的骨刀指着贺不凡道:“小白脸,有种就放马过来,老子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贺不凡冷哼一声,喝道:“不敢跟我们走,可见是做贼心虚,你们的身份果然有问题!”

“休和他们废话,直接拿下!”一个身穿褐色金边武服的老者喝道,看样子是五大家族的领头人。

贺不凡点点头,目光看向赵全等人,沉声说道:“我们怀疑他们三个是叛军奸细,现在要把他们拿下盘问,你们是和我们一起擒住他们以证清白,还是阻拦我们行动而包庇他们?”

“傻逼!”赵全直接扬起手里的战刀,“老子想揍你很久了!”

一百将士同时扬起战刀,个个目中喷火,杀气凛然。

他们都是军营里的粗糙汉子,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和耍嘴皮子都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他们只知道忠君报国,百战沙场无怨无悔!

他们问心无愧,既无愧,干就完事了!

“杀!”赵全都懒得多说半个字,直接朝贺不凡扑杀过去。

“动手!”贺不凡手一挥下达命令,顿时有众多身穿劲装的汉子翻墙入院,抄起兵刃就扑向天字营将士。

身穿褐衣的老者冷哼一声,穿过混战的人群,径直走向张小卒几人。

春兰盯着一步步靠近

的褐衣老者,脸色有些发白,给张小卒三人介绍道:“这老家伙是唐家的供奉冼四海,修为海之境八重天,已参悟土、火两域,兵器是一把两尺短刀!”

“小丫头,对老夫很了解嘛。只不过,你的主子没教过你对待老人家要用尊称吗?”冼四海负手踱步,看着春兰,略显凹陷的眼窝里露出凶光。

话音甫落,只见他气势瞬间暴涨,平地起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长须白发在风中肆意舞动,磅礴的气势如山岳盖顶朝春兰压去。

春兰瞬间脸色苍白,噔噔噔,接连后退,每一步都踏碎了地上的青石板,脚下打颤,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兰姐!”夏竹惊呼一声,瞬间释放出气势,帮助春兰一起抵抗冼四海的气势压制。

咚!

冼四海往前迈出一步,脚步好似踏在春兰和夏竹的心脏上一般,二人脸色瞬间惨白,嘴角有鲜血溢出。

“倚老卖老,欺负我们这些小辈算什么能耐!”周剑来冷哼一声,凛冽的气势扑向冼四海。

“老匹夫!”张小卒往前一步踏出,白色巨猿咆哮着冲出白雾空间,朝冼四海那幻化成黄色巨掌一拳轰了过去。

“干!”牛大娃亦是怒吼一声,加入对抗冼四海的队伍。

张小卒脸上突然露出诧异之色,扭头看向牛大娃,因为他发现牛大娃的气势竟然幻化成一只黑色的大狗,真是别具一格。不过想到他自己的是一头巨猿,似乎没什么资格嘲笑牛大娃的黑色大狗。

周剑来的气势是一柄紫色巨剑,张小卒知道,那是他的山岳剑。

春兰和夏竹的气势也都是一柄剑,但是相较于周剑来的剑,气势差了许多。

五对一,挡住了冼四海的巨掌。

“咦!”冼四海惊咦一声,道:“老夫倒是小瞧你们了!”说着往前猛地一步踏出,只见他的黄色巨掌猛地变大一倍,遮天蔽日朝张小卒五人的气势拍去。

噗!

五人瞬间半跪于地,口喷血箭。修为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人数可以弥补的。

“嘿,听说你小子是个天才,不知能不能接下这一剑?”一个声音突然在张小卒身后响起,紧跟着响起利剑破空的声音。

“张公子,小心!”

“俞天明,乘人之危,卑鄙无耻!”

春兰和夏竹一边急切提醒张小卒,一边大骂偷袭之人。

这个名叫俞天明的家伙,正是之前说周剑来说大话风大闪了舌头的家伙,只因听见周剑来夸赞张小卒就心生嫉恨,乘人之危偷袭不说,还想废掉张小卒的右臂,实是心胸狭隘、阴险歹毒。

“斩!”周剑来怒喝一声,紫色的山岳剑狠狠地斩向黄色巨掌,竟然噗的一声斩了进去。

白色巨猿乘势一拳,顺着山岳剑斩出的缺口轰了进去,轰的一声,黄色巨掌往后震退。

这一瞬间的震退,给张小卒争取到了时间。

俞天明的剑锋距离张小卒的右臂只差毫厘,就在他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等着看张小卒抱着断臂满地打滚的情景时,张小卒半跪的身子突然左转,左手往后一捞,一把抓住俞天明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鬓,顺势往地面按去。

砰!

碎石纷飞,俞天明整个脑袋砸进了地面。

“毁他丹田气海!”周剑来声音不大,但冰冷至极,因为俞天明欲断张小卒右臂的意图,让他抑不住想起自己断臂时的痛苦,那如坠深渊的绝望简直生不如死。

“尔敢?!”冼四海怒喝,若是俞天明在他面前被几个小辈废了修为,那他冼四海今后还怎么在雁城混?

“老匹夫!”周剑来叱喝一声,手中长剑嗖地射向冼四海,欲为张小卒争取时间。

“找死!”冼四海冷喝,土、火两域瞬间展开,一根石柱平地而起,把周剑来的长剑抽飞了出去,同时有火焰化作猛虎扑向周剑来和张小卒。

砰!

张小卒提着俞天明冲天而起,无视冼四海的火焰猛虎。俞天明惊恐大叫,挣扎着想要挣脱张小卒的钳制,却被张小卒一膝盖顶在面门上,直接晕厥了过去。

“下来!”冼四海大喝一声。

张小卒神色大变,只觉身上忽然间压了好几座大山一般,急朝地面坠落。砰的一声,半个身子摔进地面。好在他一直紧拽着俞天明,让火焰猛虎不好攻击。

与此同时,扑向周剑来的火焰猛虎,被牛大娃一骨刀给劈散了。

“住手!”突然一声沙哑厉喝划破长空,在听雅轩上空炸响,紧接着一道素白身影踏着房顶飞掠而来,落在院子里。

“戚哟哟!”薛凤霞看清素白身影的面孔,当即大叫出来。

她这一声叫很管用,院子里的打斗一下停了下来,各自退开。

来人正是戚哟哟。

戚哟哟目光落在薛凤霞身上,突地化作一道残影扑出,待五大家族的人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掐住薛凤霞的咽喉。

啪!

戚哟哟右手掐着薛金凤的咽喉,啥话都没说,直接一巴掌甩在她白嫩的脸蛋上。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甚是刺耳,薛凤霞一侧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戚哟哟,你个贱”薛凤霞目眦欲裂,张口叫骂。

啪!

戚哟哟反手就是一耳光,把薛凤霞到嘴边的话抽了回去。

啪啪啪啪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戚哟哟一巴掌紧接一巴掌,直把薛凤霞抽得晕死过去,这才罢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牙还牙

戚哟哟的出现让五大家族的人颇为意外,第一反应都是她不是在给戚长空跪灵棚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身素白丧服,衣摆和裤子因为长时间跪在地上,已经染脏。麻绳扎头,眼带血丝,眼圈红肿,面色憔悴,戚哟哟看起来非常狼狈。

五大家族的人一时间竟然被神形狼狈的戚哟哟震慑住,反倒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

当然,也和戚哟哟自身所散发出的威势有关。

“戚哟哟,你不要太过分!”贺不凡朝戚哟哟怒吼,吼声里带着些气急败坏的味道。因为戚哟哟竟然当着他的面,就那么一耳刮子接一耳刮子把薛凤霞活活抽晕了,这是根本不把他贺不凡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说是抽打他贺不凡的脸面。今天要是不让戚哟哟给个说法,他贺不凡今后还怎么有脸在五大家族里混。

戚哟哟目光凛冽,扫视一圈五大家族的人,最后目光落在贺不凡身上,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道:“我当是什么人物,原来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说着,丢垃圾一样把薛凤霞丢给了贺不凡。

贺不凡接住薛凤霞,然后把她交给身边另一个人,手执长剑朝戚哟哟逼近两步,冷声喝道:“戚哟哟,你必须为你的无礼冒犯向薛三小姐道歉,否则别怪贺某不客气!”

不料戚哟哟竟爽快应道:“哦,可以。”然后朝昏死过去的薛凤霞一拱手,满口敷衍道:“薛三小姐,实在抱歉,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下次一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喏,不说话就表示你原谅我了。薛三小姐大肚能容,小女子深表敬佩!”

“你”贺不凡瞠目结舌,没想到戚哟哟竟然也会这么无赖。

“你什么你,你让我道歉,我道歉了呀,你还想怎样?”戚哟哟语气揶揄道。

“可是薛三小姐并没有原谅你。”贺不凡沉声道。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原谅我?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戚哟哟笑问道。

“笑话!她被你打成这样,怎么可能原谅你?”贺不凡道。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她和某人一样有特殊嗜好,天生喜欢挨打也说不准。我可记得某人曾经被人揍成猪头,还笑呵呵地说揍得好呢,不知贺大少可还记得?”戚哟哟若有所指地问道。

贺不凡脸色瞬间涨红,猛一甩袖子,哼道:“哼!等薛三小姐醒来后再与你争辩!”

“小姐!”赵全神色惊喜,两三步跨到戚哟哟身边,难掩激动地喊道,戚哟哟的到来让他一下找到了主心骨,不安的心立马镇定下来,好似天底下的事情就没有戚哟哟摆不平的一般。

“小姐!”侍女春兰和夏竹也都激动地喊道,可冼四海拦在前面,使她们不好过去和戚哟哟会合。

张小卒从地上爬起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又吐了几口唾沫把灌进嘴里的泥土吐掉,扫了眼摔在身旁不远处的俞天明,皱皱眉头没有再为难他,继而走向周剑来和牛大娃。

“怎么回事?”戚哟哟悄声问赵全。

“他们”赵全压低声音以最快的速度向戚哟哟简单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赵全!”戚哟哟听完赵全的讲述,突地厉喝一声,把赵全吓了一大跳,同时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听她接着喝问道:“城主大人让你取的雁城布防图取到没有?是不是有叛军贼子抢夺?”

赵全一听心里顿时乐了,刷的一下单膝跪地,声若洪钟地回道:“末将奉大人指令取到了布防图,但是遭到叛军奸细袭击,末将率领将士们拼死戮战,幸不辱命,布防图安然无恙。”

“”这一问一答让所有人都瞪起了眼珠子,剧情转变之快让他们措手不及。

“不愧是南境第一佳人戚哟哟,这一手反击真是漂亮!”周剑来抑不住称赞道。

他本以为像戚哟哟这种聪慧而又高傲的人,定会列证据讲道理,把五大家族的人辩得哑口无言,然后迈着骄傲的步伐潇洒离去。压根没想到戚哟哟竟然也会耍粗俗无赖的招数,反手就是一个屎盆子扣在五大家族的头上。

这招看似粗俗无赖,实则比和五大家族讲道理来得高明。

有句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道理讲得再明白也怕五大家族蛮不讲理胡搅蛮缠,制造舆论风向迷惑老百姓的判断,你总不能去和每个老百姓解释一遍吧。

而反手一盆屎扣在五大家族头上就不一样了,我洗不干净你也别想洗干净,大不了大家狗咬狗一嘴毛,老百姓听多了后只会当成一场闹剧看。

“厉害!”张小卒亦是赞叹,他没有周剑来想得那么透彻,他是看见戚哟哟来了后就立刻做出反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抑不住佩服她的脑瓜子好使。

“你血口喷人!”

“笑话,我们怎么可能是叛军奸细?”五大家族中有人不忿地瞪着戚哟哟喊道。

“做贼的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贼,只会贼喊捉贼,就比如你们正在做的。”戚哟哟冷笑道。

贺不凡道:“你说你们是来取雁城布防图的,图在哪里,拿出来让大家伙看看,若是拿不出来就说明你在胡说八道。”

“大胆狗贼,雁城布防图是你们能看的吗?!”戚哟哟厉喝,“竟想以言语诓骗我拿出雁城布防图,贼子野心,昭然若揭!”

“你”贺不凡气急,指着戚哟哟说不出话。

“呵,好一张伶牙利嘴!”冼四海冷喝道,旋即语气一沉,道:“有没有雁城布防图抓起来一搜便知。”

“大家伙听见了吗?”戚哟哟当即大喊起来,“他们身份败露,准备动手强抢了。大街上的老少爷们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些叛徒想要把咱们大雁城拱手送给反贼,你们答应吗?敢请有血腥的老少爷们,速速奔走相告,把五大家族的真面目告知全雁城的百姓,不能让他们的阴谋诡计得逞!誓死不做亡国奴!”

“誓死不做亡国奴!”赵全领着将士们一同怒吼。

“誓死不做亡国奴!”

“誓死不做亡国奴!”外面街道上围观的人群也抑不住跟着呼喊起来,一时间群情激奋。

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五大家族的人郁闷的想吐血,他们这就成了卖国贼了?不少人纷纷向戚哟哟投去幽怨的目光,心说这不是血口喷人吗?他们忘了,刚刚不久前他们就是这么对付赵全等人的。

“该死,就不该和他们争口舌之利!”冼四海气急跺脚,喝道:“动手!不用留情,全部拿下!”

只要制住戚哟哟和赵全,让大街上看热闹的白痴们知道他们身上压根没有雁城布防图,那么戚哟哟的谎言就会立刻告破,局势就会再次倾向己方这边。

冼四海不再保留实力,直接扑向戚哟哟和赵全。

“以吾剑心”长剑悬在周剑来面前,周剑来神情庄重,左手剑指自剑身上缓缓划过,凝声道:“赐汝修罗心!修罗一怒,斩神灭魔!”

嗡!

周剑来声音甫一落下,长剑顿时震颤嗡鸣,隐有血色流光于剑身中流转回旋,又有黑色剑气猛地爆发出来。周剑来左臂一斩,五指张开,长剑嗖的一声飞进他的手里。

“剑,雷卷残云!”

轰隆隆!

剑起,雷声响!

周剑来单手握剑腾空跃起,周身缭绕着银色闪电,又有血色流光和黑色剑气,仿若雷神下凡,又如恶魔降世。

剑有剑心,可斩天地!

春兰和夏竹也都舞出漫天剑影,朝冼四海袭杀而去!

张小卒身子一晃原地消失,下一刻八个他出现在冼四海四面八方。

八方绞杀!

蛮熊的绝招,他偷学来的!

牛大娃双手握住骨刀,缓缓闭上双眼,旋即猛地睁开,一刀斩出。

啾!

一只数丈长宽的巨大火鸟从骨刀中喷薄而出,煽动烈焰长翅冲向冼四海。

“斩!”赵全手中的战刀猛地爆起十多丈的刀影,横亘天空,一斩而下。

“戚哟哟,受死!”贺不凡怒喝一声,长剑卷向戚哟哟,却被四个天字营将士合力拦下。

戚哟哟修长十指在胸前化作一片

白皙光影,一个圆形的罡印在她面前浮现,罡印边缘如两盘齿轮正倒旋转,又有铁链横绕中间,罡印中心竟是一个黑色的“囚”字。

“以吾之名审判,判你囚禁之罪!”戚哟哟声音铿锵震耳,响彻云霄,神情庄重威严,一掌拍在“囚”字罡印上,罡印激射而出,迎风而长,瞬间化作几丈大小,盖向冼四海。

“哼!”冼四海冷哼一声,道:“一群无知小辈,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给老夫破!破!破!”

轰!

吼!

两条地龙拔地而起,一条冲向周剑来,一条冲向赵全,又有两头巨大火焰猛虎咆哮扑出,一头扑向春兰和夏竹,一头扑向牛大娃斩出的火鸟。

同时冼四海手腕一番,一柄刻有古朴铭文的短刀出现在他手里,挥刀斩向飞射而来的“囚”字罡印。

短刀斩在“囚”字罡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随之“囚”字罡印哗啦一声碎成点点光影碎片,可一道波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了冼四海身上。

诡异的一幕出现,冼四海以及他的攻击突然停了下来,就像被封印了一般。

轰!轰!轰!

赵全的大刀斩裂了土龙,周剑来的剑穿透了土龙,烈焰猛虎和火鸟撞在一起化作漫天火焰,春兰和夏竹合力斩杀另一头烈焰猛虎。

只可惜,冼四海下一瞬间就挣脱了禁止禁制。

土龙的尾巴把赵全抽飞出去,春兰和夏竹直接被庞大的重力压趴在地上,八个张小卒刚冲到冼四海面前,被他一挥袖甩飞了出去,唯有周剑来的剑刺穿了土龙,刺穿了土之域的重力束缚,直刺冼四海。

“好一个剑心意志!”

“好一个修罗剑!”

“滚!”

冼四海短刀斩出,与周剑来的剑撞在一起,黑红剑气狂暴肆虐,然始终不能突破冼四海的刀气,最后被刀气逐渐包裹吞噬。

当!

周剑来手中长剑突然断作两截,他心神俱惊,急忙挥着断剑后退,可还是晚了一步,漫天的刀气瞬间在他身上斩出数十道血口,他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栽落地面。

冼四海身体突然冲天而起,不是他自己跃起来的,而是被张小卒锁住身体飞向空中的,原来张小卒刚才那八个身影都是假象,他的真身一直躲在周剑来身后,因为他知道自己破不掉冼四海的重力压制,正面冲锋只会被耻辱地压在地上当蛤蟆,所以就躲到了周剑来的剑影里伺机而动。

张小卒的双臂从冼四海腋下绕出,然后勾住他的脖子,双腿盘住冼四海的腿,像一只八爪鱼把冼四海的身体牢牢禁锢住。

二人身体纠缠在一起,猛地旋转下坠,朝地面砸去。

可就在与地面差之几寸,眼看冼四海的一张老脸就要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时,二人的身体突然猛的一滞,就那么悬在了空中。

“哈哈,逗你玩呢,蠢货!”

“老夫有土之域护身,你是有多傻,觉得能把老夫摔在地上。哈哈”冼四海张狂大笑,身躯一展轻松挣脱张小卒的束缚,左臂一勾一抓,掐住了张小卒的脖子,右手短刀斩向张小卒右肩,表情狰狞道:“你刚才不是想废人丹田气海吗?老夫斩你双臂,让你长长记性!”

“冼四海,你敢?!”戚哟哟怒喝。

“老匹夫,住手!”周剑来等人都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可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老夫言出法随,说斩他双臂就斩他双臂!”冼四海面目狰狞道。

“言出法随,你就不怕闪了舌头?”一道声音突然在冼四海耳边响起,紧随着一张鞋底狠狠印在了他脸上。

啪!

冼四海的脑袋猛地往右一甩,两颗后槽牙带着血沫子飞了出去。

啪!

又一鞋底紧随而至,抽在冼四海的右脸颊上。冼四海的脑袋又猛地往左甩去,同时有牙齿从嘴里飞出。

“娘!”戚哟哟睁大眼睛看着出现在场中的青色身影,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抽她丫的

啪!

啪!

啪!

一声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朵,而这样一幕他们实在太熟悉不过,刚刚不久前戚哟哟就是这样霸气登场的。

只不过戚哟哟抽的是修为只有海之境一重天的薛凤霞,以她海之境四重天的修为,实力上绝对压制,所以场面虽然令人震惊震撼,但还在人们的可接受范围内。可眼前这相似的一幕,其震撼效果远超之前千万倍,因为它超出了人们的认知范围。

万秋清一身青色素衣,眼睛红肿,神色憔悴,可她眼睛里凶光毕露,手里拿着一只千层底黑布鞋,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冼四海的脸颊,直把冼四海抽得口鼻窜血、牙齿崩飞

这还是那个素来以知书达礼、温柔贤惠闻名于雁城妇人圈的好好夫人吗?

她不是一个马不能骑、剑不能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

怎么怎么就能摁着一个海之境八重天的大修往死里抽呢?

冼四海肯定是震慑于万秋清城主夫人的身份而不敢还手。

对,肯定是这样。

五大家族的人给眼前的震撼一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冼长老,是她无礼在先,无需怕她,抽她丫的!”贺不凡瞧着冼四海被万秋清抽得凄惨模样,实在忍不了,给冼四海加油鼓劲,让他还击。

“就是。”有人大声附和:“城主夫人又怎样?城主夫人就能随便打人吗?城主夫人犯了法照样会被收监定罪!冼长老,别怕,我们五大家族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抽她丫的!”

“抽她丫的!”

“抽她丫的!”

“抽她丫的!”

五大家族的人个个义愤填膺,刚开始喊“抽她丫的”只是单纯的表达心中不忿,可是喊了两声后突然觉得,如果冼四海真的抽了城主夫人,那画面肯定是相当刺激、相当火爆,于是渐渐地喊声就从不忿变成了怂恿。

只不过冼四海不受他们怂恿,一直站在那里任由万秋清抽,别说反抽回去,就连闪躲一下,或是拿手啊胳膊挡一下都没有,就跟傻了似的。

“抽她丫的!”

啪!

“抽她丫的!”

啪!

“抽她丫”

啪!

“抽她”

啪!

“抽”

啪!

五大家族的人声音越喊越弱,越喊越心虚,因为万秋清竟然按照他们呼喊的拍子抽打冼四海,他们喊一声万秋清就抽一下,他们喊得越急,万秋清抽得越急,他们喊得慢一点,万秋清就抽得慢一点,搞得好像他们是在给万秋清喊号子一样。

望着冼四海老泪纵横的眼角,以及那幽怨的小眼神,他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心里莫名生出深深的负罪感。

冼四海心里真的苦啊!

他是不想反击吗?

他想啊!

可是他做不到啊!

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是竖

直的,那是因为他心里正深深地恐惧!

万秋清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就这么左一下右一下抽打他的脸,他但凡有一点勇气,都要奋起反击。

可是他真的不敢。

因为万秋清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明确地告诉他,他若敢乱动分毫,今儿就是他的死期。

其实他鼓了好几次劲想要反击,可最终都被万秋清施加在他身上的恐怖气息给吞没了。他甚至都屈辱地哭了也没敢反击。他突然觉得一句老话说得特别对: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角来反怕狼。

这要搁在他年轻那会,早就窜起来和万秋清拼命了。可是现在,越老越怕死,他做梦都想长命百岁。别说长命百岁,哪怕是多活两年,即便是多活两天,那也是好的。

“跪下,道歉,然后滚!”万秋清清冷的声音响起,扔下千层底布鞋穿在脚上,目光扫向五大家族的人,半步大能的气息猛然释放出来。

咚!

丢脸已经丢到姥姥家了,所以冼四海反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万秋清话音未落他就双膝一屈跪到了地上,道:“对不起,老小子错了!”

“滚吧!”万秋清一摆手。

冼四海当即起身逃也似的翻墙离去,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在这雁城呆了,被一个老娘们用鞋底把脸抽肿了,把牙抽没了,虽然是一个半步大能的老娘们,可是好说不好听啊。想都不用想,这件事肯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更会成为他的对头嘲笑他的好段子,所以这雁城实在是没法呆了。好在他是孤寡人一个,卷铺盖走人便是,以他的修为去哪里都能吃得开。

咚咚咚

有了冼四海带头,五大家族的人就跟下饺子一样,一个个争前恐后跪了下去,认了错后起身就跑。

不同于冼四海,他们修为低,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还是向一个半步大能磕头认错,心里其实并无太大负担。

“把地上的垃圾一起带走!”万秋清吩咐道。

“是。”五大家族的人忙点头应声。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以贺不凡为首的五大家族的核心子弟,他们可是要脸面的。

万秋清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面无表情道:“本夫人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么跪下道歉,要么死。你们有三息的考虑时间。”

“哼!”一个眼角长痣的青年突然冷哼道:“我是马鹏飞的儿子,你敢杀我?”

噗!

他话音尚未落下,一根断竹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万秋清道:“你你”

他想问万秋清为什么敢杀他,只可惜没机会了。

“抱歉,我心情不太好。”万秋清道,“还有想死的吗?最好多来几个,也好让我缓解一下心情。”

咚!

贺不凡二话没说,一下跪了下去,磕头道:“夫人,对不起,小子错了!”

他原本和死去的那人有相同的念头,他们是五大家族的直系弟子,杀他

们可是要考虑后果的。可当他听完万秋清的话,他当即头皮发麻。

万秋清刚刚丧子,心情之悲伤可想而知,管你个四五六啊,杀了再说。多杀几个给她儿子陪葬,她心情自然会好很多。

谁愿去给戚长空陪葬谁去,他贺不凡还要继承贺家家业呢,没工夫去陪戚长空。

咚咚咚

贺不凡不想死,其余人也不傻,全都下饺子一般跪下道歉认错,并且态度还很诚恳。

“带上他,滚!”万秋清喝道。

贺不凡等人如蒙特赦,立刻带着死的那人一起逃离,连断竹都来不及往下拔,一并带走了。

“娘,你这”戚哟哟既惊讶有惊喜的上前问道。

万秋清道:“有时间再和你细说。时间紧迫,周剑来和牛大娃两位公子在哪里?还有那个中毒的张公子?”

嘴上问着,她的目光已经落在张小卒三人身上,因为院子里就剩他们三张生面孔。

周剑来受的伤看似很重,实则都是皮肉伤,没有致命伤口,且春兰已经在第一时间给他处理过。听见万秋清的询问,当即拱手作礼道:“晚辈周剑来,见过城主夫人,夫人万福!”

“夫人好,我是牛大娃。”牛大娃也拱手作礼。

“多谢夫人出手相救,否则小子已经是废人一个。小子张小卒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张小卒作礼道。

“好。”万秋清点点头,道:“你们三个跟我来,我们进房间说话。”又朝赵全吩咐道:“赵全,一级戒备,胆敢靠近者直接诛杀!”

“是!”赵全领命。

张小卒三人跟在万秋清和戚哟哟身后进到房间里,春兰和夏竹被戚哟哟吩咐去门外守着。

万秋清直带着四人走到与客厅相连的里室,这才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朝张小卒三人躬身下拜,语气恳切道:“求三位公子救救我儿性命!”

张小卒三人愣在当场,不明所以。

“夫人,您快快请起,我们三个小辈可当不起你如此大礼。”张小卒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躬身虚扶万秋清,“夫人有用得着我们三兄弟的地方尽管说便是,但所能及绝不推脱。”

“”周剑来在后面偷偷戳了他一指,觉得张小卒把话说得太满了。可要知道,眼前这位乃是雁城城主夫人,能让她求到面前的事绝非小事。

“哟哟,你和三位公子详说一遍。”万秋清顺势而起,吩咐戚哟哟。

戚哟哟点点头,道:“不瞒三位公子,其实我二哥哥戚长空并没有死,但是也已经离死不远了,性命危在旦夕。眼下只有三位公子能救我二哥哥。”

“这我们什么也不懂啊。”张小卒支吾道,因为周剑来正在身后拿指头戳他,提醒他不要把话说太满。

“是这样。”戚哟哟继续说道,“我二哥哥中了尸毒,就是张公子你在山洞里中的那种红毛尸毒。我们请遍了高手,可他们都对红毛尸毒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能求到三位公子这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只眼睛

听见戚哟哟说红毛尸毒,张小卒倒是愣了一下。说实话,他虽然中了红毛尸毒,可是对红毛尸毒的感触并不深,因为尸毒发作的过程他一直处在昏迷状态,醒来后不疼不痒能蹦能跳,就跟睡了一觉似的,唯一让他不爽的是一身毛发被牛大娃烧了个精光。

张小卒片刻怔神后侧身看向周剑来和牛大娃,因为解毒的是这二位,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咳”见万秋清和戚哟哟恳求的目光投来,周剑来心虚地干咳一声,目光闪躲不与二人对视,嘴上支吾道:“这个”

牛大娃亦是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闷声不语。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两个心里一清二楚,不是他们帮张小卒化解了尸毒,而是张小卒自己救了自己。

这件事他们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张小卒,所以不确定张小卒眉心那道顺直的血线是怎么回事,而张小卒自始至终从未提过此事,想必是他心里的一个秘密,既然是秘密,他们自然要替张小卒保守,不能在万秋清和戚哟哟面前暴露。

万秋清救子心切,着急地上前一步,道:“二位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出来,只要能救犬子性命,无论什么,只要不违大义且在城主府能力范围内的,城主府定竭力满足,若事后不遵承诺,直叫我万秋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她还以为周剑来和牛大娃有条件,当即拿出十二分真诚立下毒誓。

张小卒微皱眉头,猜测其中应该另有隐情,因为以他对周剑来和牛大娃的了解,他们应该不会推脱才是。

戚哟哟也皱起了眉头,她虽不似张小卒那般了解周剑来和牛大娃,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大致了解他们二人的脾性,如果这像他们说的那样,以雷击和火烧就解了红毛尸毒,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他们肯定不会推脱。可他们现在目光闪躲,支吾不语,显然是给张小卒解红毛尸毒这件事另有隐情。极可能是他们解红毛尸毒的手段是不可为外人道的,亦或是不可重复的。

如此一想,戚哟哟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有种希望破灭的绝望感。

“这个夫人,您误会了。”周剑来忙摆手道,“若是我二人能救令公子,就凭我们和大小姐的情谊,无需任何条件,我们也会竭力相救。是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嗯。”牛大娃嗯了声附和。

“那”万秋清神情苦涩而又无助,憔悴的脸庞愈显苍白,可她还是强撑着内心的痛苦,朝张小卒三人作揖道:“叨扰三位公子了。我家中事务繁忙,不便久留,待他日闲暇时,我再让哟哟请三位公子来家里做客。”

万秋清的礼貌让周剑来和牛大娃格外局促,有心想解释两句,或是劝慰两句,可张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道一声:“夫人慢走!”

戚哟哟把万秋清送出门外,驻足说道:“娘,你先走,我和他们说点事情再回去。”

“嗯,娘去前院等你。”万秋清声音突然变得清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冰冷,身上散发出一股萧杀之气,迈步朝前院走去。

精明如她,如何瞧不出周剑来和牛大娃有所隐瞒,这是救戚长空的一线希望,她怎会轻易放弃。她早已料到戚哟哟不会放弃,如果戚哟哟能求得他们出手相助那是最好不过。如若不然,她只能做一回恶人,用强硬手段逼迫他们就范。

望着万秋清离去的背影,戚哟哟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此刻的万秋清和她心中那个温柔贤淑的娘亲完全重合不到一起。

想到自己心中柔弱的娘亲竟然是个半步大能,戚哟哟不禁苦笑摇头,甩掉脑子里的杂乱思绪,转身推门折回房间。她心思玲珑,自然也瞧出周剑来和牛大娃有所隐瞒。

“求三位公子救我家二哥哥一命!”戚哟哟回到房间,走到张小卒三人面前,双膝一屈跪了

下去,想到戚长空性命危在旦夕,鼻子不禁一酸,泪水模糊了眼睛,带着哭腔道:“我二哥哥他真的快快死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吧。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办法解红毛尸毒,但那应该是你们的秘密,不可为外人道。我可以用我的性命起誓,绝不把你们的秘密泄露出去,否则天打五雷轰,神魂俱灭,不得好死!求求你们!”

戚哟哟以头拄地,任张小卒用力搀扶也不起身。

看着戚哟哟跪在面前,张小卒心里蛮不是滋味的,他和戚哟哟也算是生死与共好几回了,不知觉间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所以看到戚哟哟凄苦无助的样子,心里抑不住为她难过,看向周剑来和牛大娃道:“什么秘密,真的一点也不能说吗?我和戚姑娘几次生死与共,我相信她的品行。”

周剑来和牛大娃都让到了一边,不敢受戚哟哟的跪拜,听见张小卒替戚哟哟说话,不禁露出苦笑,牛大娃脖子一梗,嘟囔道:“不是我俩的秘密,是你的秘密。”

张小卒闻言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地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帮你解红毛尸毒的不是我和大娃,是你自己。”周剑来说道,既然张小卒选择相信戚哟哟的品行,那便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况且他和牛大娃知道并不多,说出来给戚哟哟听也无妨。最终的决定权还在张小卒手里。

“我自己?”张小卒神色诧异,愈加困惑。

“你的眉心。”周剑来用手指在眉心处比划了一下。

“我的眉心?”张小卒一脸茫然。

周剑来看张小卒的反应不像是装得,似乎张小卒并不知道他自己眉心血线的事,于是详细说道:“那天你中了红毛尸毒晕倒,我和大娃既不懂驱毒之法,又没有驱毒的丹药,眼看红毛尸毒就要侵蚀你的心脏和头,众所周知尸毒攻心神仙难救,我二人情急之下只能拿你死马当活马医,以雷击和火烧为你驱毒,但是红毛尸毒厉害无比,根本无惧雷击和火烧,眨眼间就侵蚀你的心脏和头,继而覆盖你的全身。可就在我二人深深绝望,觉得只能和你来世再做兄弟时,你的眉心”

周剑来用手指在自己眉心比划了一下,道:“出现一道竖直的血线,颜色非常鲜艳,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而你的全身都被尸毒覆盖,长满细密红毛,却唯独这道竖直的血线没有被侵蚀。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红毛尸毒就自行消退了,细密的红毛也都枯竭脱落,接着你眉心的血线也消失不见了。

当时戚姑娘赶来时看见我和大娃在烧你,实则是在烧那些枯竭的红毛,我们怕红毛上携有尸毒。我和大娃不知道你眉心的血线是怎么回事,也没找到机会问你,所以后面谈到尸毒的时候,怕暴露你的秘密,所以我就说是我和大娃给你解的尸毒。只不过看你现在的反应,你似乎压根不知道自己眉心的血线是怎么回事。”

张小卒茫然地摇摇头,感觉像是在听故事一般。

“戚姑娘,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你先起来吧。”周剑来向戚哟哟说道。

“哦对,戚姑娘,你快起来,你跪在这里我们三个都不自在,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有办法,一定帮戚大哥驱除尸毒。”张小卒忙用力扶起戚哟哟。

“多谢张公子。”戚哟哟顺势起身,目光看向张小卒的眉心,可是张小卒的眉心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张小卒神色困惑地摸了摸眉心,道:“我当时处在昏迷状态,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不知道”牛大娃一脸唏嘘道,“那道血线就这么竖在你的眉心,就像一只竖眼,马上要睁开一样,当时我还以为你就要变成三只眼的怪物。”

张小卒的表情猛地一震,牛大娃一声“竖眼”让他心里咯噔一声,他觉得自己好似知道眉心血线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他有点不敢去细想,可又控制不住不去想。

他脑海里回想起和寒潭女鬼第一次遭遇的场景,他清楚地记得见女鬼第一面时,女鬼的眉心是光洁无痕的。之后他被女鬼禁锢住,女鬼要吸食他的精血,他真切地感受到眉心被割开,并且有个东西钻进皮肉吸附在他的头骨上,就在这个东西准备吸食他的骨髓时,黑巨猿的箭射了下来,狂暴的能量冲击把他和女鬼强行分开,然后他就看见女鬼的眉心开了一道竖眼,那只竖眼正在流血,而眼睛里面是空的。之后他在漆黑的地下河道里醒来时,他的眉心确实有一道结痂的伤口,所以并不是他的幻觉。

而这一次在地下河道和女鬼再一次相遇,女鬼眉心的竖眼是睁开的,里面仍然空洞洞的,有血水从眼里流出。最可怕的是,在他带着戚哟哟逃跑时,女鬼一直在后面尖叫着还她眼睛,当时他还以为是因为太阿剑刺穿了女鬼的竖眼,所以女鬼才追喊着还她眼睛,现在仔细想来恐怕并非如此。

撕开他的眉心,钻进他皮肉里的那个东西,极可能就是女鬼的那只竖瞳,而当时他和女鬼是被能量冲击暴力分开的,女鬼极可能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收回她的竖瞳,也就是说女鬼的竖瞳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咕噜

张小卒抑不住咽了口唾沫,心中的恐惧让他有些口干舌燥,鸡皮疙瘩如潮水一般席卷他的全身,他甚至忍不住想撕开眉心,把女鬼的眼珠子掏出来的冲动。

周剑来看见张小卒瞬间惨白的脸色,忙关切问道:“小卒,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张小卒深吸一口气,道:“可能知道眉心的血线是怎么回事了。”说着他看向戚哟哟,问道:“戚姑娘,你还记得地下河道里那只女鬼吗?”

“自然记得。”戚哟哟虽不明白张小卒为何突然提起女鬼,但还是点头答道。

“那你是否看过她的脸?”张小卒继续问道。

“看过。”戚哟哟道。

“她的眉心是否有一只竖眼?”

“有。但里面是空洞的,还有淡淡的血丝从里面流出来,好像眼珠子被人剜掉了一样。”戚哟哟回忆着女鬼的面庞说道。

“她那只眼珠子在我这里,就在我身体里。”张小卒忍着心中的恐惧说道,他感觉浑身都不得劲,麻麻痒痒的,就好像女鬼的那只眼珠子正在他皮肉里面蠕动。

“啊?!”戚哟哟三人听了后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副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看着张小卒。

“我第一次在黑森林的寒潭水底和女鬼”张小卒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只是隐去黑巨猿射箭那一环节,说成了突发异变,“而上次在地下河道里,我抱着戚姑娘逃跑时,那女鬼就追在后面尖叫着还她眼睛,当时我没明白什么意思,可现在我明白了。”

“没有啊。”牛大娃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指头按住张小卒的眉心摸了摸,道:“哪有什么眼珠子?你能感觉到你身体里有一颗眼珠子吗?”

“感觉不到。”张小卒摇摇头,又补充道:“也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

“应该是你想多了。”牛大娃道。

周剑来沉吟道:“你试着感受一下眉心这里,想着睁开眼睛试试?”

“好。”张小卒闭上眼睛,然后照周剑来说的做。突然,他感受到一股热流集聚到眉心处,紧接着浑身力量都往眉心处涌去,那感觉就像眉心处开启了一道深渊裂缝,要把他的力量以及他的血肉筋骨全都吸进去。

张小卒吓得一下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神色惊恐地看向戚哟哟三人,想问三人看见了什么,当他目光落在三人脸上,看见三人震惊而又害怕的表情后,他就知道三人肯定看见了什么。

“看看见了。”没用张小卒问,牛大娃率先开口,边咽口水边说道:“和那天的一模一样。”

第一百七十章 鬼瞳

那是一道约莫一寸长,两头微尖中间略宽,整体呈梭子状的血痕,竖在张小卒的眉心正中间,酷似一只闭合的竖眼。

但随着张小卒睁开眼睛,快速的消退不见。

“形状和上次的一样,可是感觉不同。”周剑来微皱眉头沉吟道,“上次它给我的感觉只有惊吓,是一个正常人突然长出一只竖眼的惊吓,客这一次它竟然给我一种威慑感,让我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抑不住想要颤栗的恐怖感。”

“对对对,确实如此。”牛大娃连连点头。

戚哟哟也有同感地点点头,一双眸子惊奇地盯着张小卒的眉心,手指隐隐发痒,忍不住想伸手触摸一下,看那血线藏到哪里去了,可是碍于男女之别,只能强压住心中的冲动好奇问道:“能睁开吗?”

“不能!”张小卒想也没想就摇头否定,脸上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说道:“刚才那短短一会儿,我就感觉眉心这里好像裂开了一道无底深渊,它凶猛地吸扯我全身力量,我甚至感觉到它想吃了我。它让我”

“不安和恐惧!”

尽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有失男儿气概,可是一想到自己身体里藏着一只女鬼的眼睛,他后脊梁就抑不住地冒寒气,心中焦虑不安。

“我想,你也无需太惊慌。”周剑来出言安慰道,“若真如你所说,它是女鬼的眼睛,那么它已经在你身体里很长时间了,而这么长时间你并没有感到身体不适,是不是说它不会伤害你?或许它只是一只有着特殊能力的眼睛,就像武器法宝一样。”

张小卒苦笑摇头。

话是这么说,可想想还是可怕,这毕竟是一只女鬼的眼睛,它现在是没对自己造成伤害,可谁敢保证它会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恐怖的事,简直是如鲠在喉。

“该死!”张小卒气愤地骂了句,心里抑不住地烦躁。他甚至有点后悔,不该刨根问底,这样他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会害怕。

周剑来还想再安慰几句,可张开嘴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因为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张小卒,知道自己身体里藏着一只女鬼的眼睛,肯定也会恐慌不安。

别说是女鬼的眼睛,就是弄只鸡鸭鹅的眼睛塞进身体里,然后它时不时地显露一下,那也受不了。

“它救了你一命。”戚哟哟突然开口说道,“若不是它帮你解除红毛尸毒,你已经死了。”

“呵”张小卒无奈一笑,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好受了些。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它能再帮戚大哥驱除红毛尸毒,那就算哪天被它搞死,我也是赚了。”

“你倒是想得开。”周剑来笑道。

不过这就是他认识的张小卒,简单,纯粹。若不是柳家村的血海深仇压在他心里,周剑来相信他一定活得比现在快乐一百倍。

而同是出自柳家村的牛大娃也是如此。

这让周剑来忍不住去想象,柳家村就像书里说的世外桃源,村子里的人过着简单而又纯朴的生活,若是能到村子里生活一段时间,被世俗污染的心灵肯定能够得到净化和升华,那将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体验。

只可惜,柳家村已经不存在了。

该死的大牙狗!

戚哟哟闻言大喜,抑不住激动道:“张公子,你这是答应给家兄驱除红毛尸毒了吗?”

张小卒点点头,不过随之皱眉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戚哟哟不禁一愣,好像还真是如此。不过她马上想到家里正有一位降妖除魔的大天师,有他老人家在,肯定不愁没有办法。当然,这要先征得张小卒的同意。于是她便问道:“张公子,如若你信得过的话,我们可以请一位高人帮忙,他老人家乃是青云山道宗的大天师,降妖除魔的本领天下无双,想必一定有办法。再者,他老人家见识博广,或许能给你解惑。”

“可是青云山三清观观主,余承阳余大天师?”周剑来神情激动地问道。

周剑来这一会一直在琢磨,去哪里找一位道宗的高手,亦或是佛门的高僧,给张小卒看一看,看看他身体里的鬼瞳究竟是何物,是好是坏至少心里有个底,未曾想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并且还是一个柔软舒适的大枕头,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青云山三清观,乃是南境赫赫有名的道门大宗,宗内一共有两位大天师,一位是观主余承阳,一位是其师弟天武真人。

听戚哟哟说其降妖除魔的本领天下无双,所以周剑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观主余承阳。

“不是余老天师,是其师弟天武真人。”戚哟哟说道。

“都可以。都可以。”周剑来笑眯了眼,本来他都没敢奢求找一位小天师给张小卒看病,万没想到一位正宗大天师送到面前,若是再敢矫情挑剔,肯定要遭天打雷劈,看向张小卒道:“还不快谢过戚姑娘。能得到一位大天师指点迷津,此乃一辈子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

“多谢戚姑娘!”即便没有周剑来提醒,张小卒也会感激不已,因为只冲戚哟哟一句“降妖除魔的本领天下无双”就让他万分惊喜,心说如此高人对付一只女鬼眼睛,那必定是手到擒来。

张小卒不由地长吐一口浊气,女鬼眼睛带给他的烦躁和抑郁顿扫一空。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戚哟哟道。

“好。”

周剑来急走两步,贴到张小卒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让张小卒的眼睛猛地一亮,神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娘,张公子答应帮我二哥哥驱除红毛尸毒了。”在前院找到万秋清,戚哟哟高兴又激动地说道。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万秋清听后高兴极了,忙朝张小卒作礼感谢:“多谢张公子仗义出手,日后但有用得着城主府的地方,城主府定义不容辞。”

又朝周剑来和牛大娃作礼致意。

万秋清的礼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让张小卒三人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行几人坐着马车一路狂奔疾驰,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城主府,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院小门悄悄进府。

怕周剑来和牛大娃心生疑窦,亦或是等得焦急,万秋清所幸把他二人一并带进密室。

进到密室,三人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整个身体几近被细密红毛覆盖严实的戚长空,都吓得抑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戚长空的心口只剩下拳头大一块好皮,而他的脑袋已经被红毛尸毒侵蚀。

瞎伯正在以星辰之力帮助戚长空抵挡红毛尸毒的侵蚀,他神情肃穆,额头上已经泌出一层细汗,似乎很吃力的样子。

在万秋清的介绍下,张小卒三人依次向天武真人、瞎伯和戚无为见礼问候。

“听说你们用雷击和火烧解了尸毒?”天武道人是个急性子,不等张小卒等人说明详情就急着问道,并指了一下戚长空,问道:“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尸毒吗?”

戚哟哟忙上前解释,道:“前辈,是小女子妄言了,三位公子并不是用雷击和火烧解的尸毒。”

“哦”天武道人语调一提,心里当即生出万分好奇,因为既然戚哟哟这么说,就是说张小卒三人确实有办法解红毛尸毒,不禁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张小卒三人,目光突然落在牛大娃身上,皱起了眉头,道:“你”

这一皱眉和一声“你”,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看向牛大娃,想看他哪里有问题。

牛大娃身体一下挺得笔直,若是细看,可以看到他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他目光极快地闪躲着,不敢与任何一个人对视,但是他的表情和眼神里都露出了恐慌。

所有人都在看着牛大娃,等着天武道人的下文,却不料天武道人语气一顿,沉吟片刻后,突然摇头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随后看着牛大娃说道:“小家伙,既已结缘,何不泰然受之?把持本心不变,何惧悠悠众口?”

咚!

牛大

娃竟双膝一屈,跪在了天武道人面前,叩首道:“多谢真人解惑,晚辈如梦方醒!”

张小卒和周剑来若有所思,知道牛大娃的修为提升肯定和他结的缘有关。

“起来吧。”天武道人笑着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眼神突然犀利,就像一把刀子刺进了张小卒心脏,让张小卒的心跳漏了一拍。

“前辈”张小卒被天武道人锐利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

“死老道,老夫快顶不住了,你还里嗦个没完,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瞎伯突然叫骂起来。

“死瞎子,急什么急,老夫这不是正在问嘛。”天武道人讪讪地摸摸鼻尖,敛去锐利的目光,问道:“说吧,你们是怎么解的尸毒?”

“呃”张小卒表情诧异,他还以为天武道人看出来了呢,原来并没有,他看了眼周剑来和戚哟哟,二人都已眼神示意让他自己说,于是他便深吸一口说道:“前辈,是这样的。晚辈体内有一只鬼眼,上次晚辈中了尸毒,是这只鬼眼帮晚辈解的尸毒。现在晚辈想用这只鬼眼给戚大哥解尸毒,但是不知道怎么使用它,还请前辈指教。如果可以的话,恳请前辈帮晚辈把这只鬼眼从身体里取出来,它让晚辈食不下咽、夜不能寝,时时恐慌不安。”

“能解尸毒的鬼眼?在哪里?”天武道人上下打量着张小卒问道。

“在晚辈体内。”张小卒道。

天武道人皱眉,道:“老夫只察觉到你体内有一股恶鬼鬼气,与你神魂纠缠在一起,并未发现什么鬼眼。”

听见天武道人说恶鬼鬼气,张小卒不禁吓了一跳,更加艰巨了他拔出鬼眼的决心。

“你快弄出来给前辈看看。”周剑来说道。

“嗯。前辈,您请注意晚辈的眉心。”张小卒提醒一句,然后闭上眼睛,想着眉心有一道竖眼,试着睁开它。

和之前在听雅轩里一样,张小卒只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往内心涌去,似乎眉心裂开了一道深渊裂隙,疯狂地吸食他的力量。

一道竖直的梭形血线出现在张小卒的眉心,呈现在天武道人和所有人的视野里。

天武道人一双圆眼瞪得溜圆,眨也不眨地盯着张小卒眉心的血线,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他的瞳孔深处光影流转,似有无数画面在闪烁,他的身上飘起一道道金色符印,连在一起似金色铁链一般,绕着他浑圆敦实的身体旋转不停。

噗!

骤然间,一道血箭自天武道人嘴里喷出,喷在了张小卒脸上和前襟上。

“咳咳”随即,天武道人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他脸上的血色快去退去,变得煞白,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

“前辈,您没事吧?!”戚无为关切问道。

张小卒睁开眼,抹了把脸上的血沫,看着天武道人关心问道:“前辈,您没事吧?”

天武道人摆了摆手,咳了两声,道:“老夫没事。不过是不自量力想溃破天机,结果遭到反噬罢了。”说着看向张小卒,问道:“你叫张小卒?”

“回前辈,晚辈张小卒,表字大用。”张小卒恭敬答道。

“小卒大用,名字不错。”天武道人点头一笑,然后指向戚长空,道:“你去抓住他的手,然后把你的鬼瞳,就暂且叫它鬼瞳吧,你把鬼瞳唤出来,心里默念驱除邪祟,三个呼吸便能给他驱除尸毒。无需害怕,老夫不会害你。”

“好!”张小卒点头应喏,然后走向戚长空。

天武道人让他别怕,可如何能够不怕?

细密的红毛,乌紫的皮肤,一把握下去,想想都觉得恐怖。

他在戚长空身边蹲下,尚未伸出手,就已经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突然一道素白身影在他身边蹲下,然后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左手,戚哟哟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公子,我陪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拜师

被戚哟哟抓着手,张小卒一瞬间脸红,觉得自己实在太丢脸,还没个姑娘家胆量大。

戚哟哟脸颊微烫,红红的脸蛋儿甚是好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父亲和母亲都在,主动去抓一个男子的手,虽然事出有因,可心里还是禁不住娇羞。

“这个胆小鬼!”不远处,戚无为一脸恶狠狠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他声音很小,只有身边的万秋清听见了。

万秋清噗嗤一声乐了,轻声道:“你看你闺女那娇羞的小女儿姿态,当年我牵你的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娇羞模样?”

戚无为心痛地捂住心口,感觉被万秋清狠狠扎了一刀。

万秋清狠狠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熊样,也不怕被小辈们看见了笑话。”

“女儿都快被人拐跑了,难过一下都不行吗?我太难了!”戚无为难过道。

“我自己可以。”张小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向戚哟哟说道。他不想拉着戚哟哟一同冒险,便试着挣开她的手,但是戚哟哟抓得很紧,他试了几下没挣开。

戚哟哟自是感受到了张小卒的挣脱,可她并没有松手,因为在百荒山中,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张小卒的出现让她在绝境中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全,现在她要把这份温暖和安全感传递给张小卒,抚平他内心的孤独、恐惧、紧张和不安。

“开始吧。”戚哟哟红着脸蛋儿说道。

“嗯。”张小卒点头,伸出右手,猛地握住戚长空的手腕。

张小卒只觉手心如针扎一般疼痛,接着就见黑色的腐气迅速侵蚀他的手掌,细密的红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腐蚀的皮肉中生长出来。

张小卒闭上眼睛,集中意念,想着眉心的鬼瞳,当他感受到全身力量涌向眉心时,知道鬼瞳已经被唤出,然后心里向鬼瞳传达驱除邪祟的意念。

出了闭着眼睛的张小卒,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只见黑紫的腐烂之气就像潮水一般迅速退去,颜色鲜艳的致密红毛眨眼间枯萎脱落。

就连早已经知道结果的天武道人,在看到红毛尸毒以极快的速度消退的画面后,也抑不住内心震撼,连连摇头。他耗费四滴心头血招来四方神力也奈何不了的尸毒,在张小卒的鬼瞳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确切点说那不是鬼瞳,天武道人怀疑它是古书籍里记载的鬼界的一样东西,但是并不确定,所以才会说暂时称之为鬼瞳。

张小卒心里默数了五个数,比天武道人说的多了两个呼吸,然后慢慢睁开眼来,当看到戚长空古铜色的正常皮肤后,他当即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用得着的地方,戚哟哟绝不含糊。”戚哟哟脸上挂着开心的微笑,朝张小卒拱手致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张小卒自谦道。左手渐渐消退的温暖,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瞎伯大袖一挥,枯竭的红毛顿时化作糜粉消失不见,快速检查了一遍戚长空的身体,确定戚长空生命力正在快速恢复,身体再无半点异样后,顿时长吐一口浊气,褶皱沧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向张小卒道:“上次在拳场见你时,老夫就

发现你是一块璞玉,抑不住生出爱才之心,可又怕老夫这半吊子水平教不好你,且又以长空作了关门弟子,所以就强行压下了收你为徒的念头。可今儿你救了长空,说明咱们三个之间缘分匪浅,老夫就破例一次,且问你一声,可愿拜入老夫门下?”

张小卒只感觉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一般,美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他是日思夜想做梦都想找一位师父,因为他感觉修炼之路实在太难太复杂深奥了,他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尤其是这两次战斗,连续败于土之域,可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就更催生出他拜师的念头。

现在,有一位星辰境的大能站在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拜他为师。这还用想吗,肯定是愿意啊,一千一万个愿意。

咚!

张小卒想也不想,当即双膝跪地,叩首道:“师父”

啪!

只见斜侧里突然飞出一只脚,你高帮硬鞋底狠狠地踹在了瞎伯的脸颊上,直接将其踹飞了出去。

“”张小卒一脸懵逼地望着摔进墙角的瞎伯,又抬头看了看替代瞎伯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笑么嘻嘻的天武道人,他不禁苦着一张脸,好想问一声:什么情况?

天武道人撸了撸道袍长袖,犟着鼻子哼道:“敢跟老子抢徒弟,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朝张小卒不耐烦催促道:“苦着张脸干什么?老夫不够格做你的师父吗?”

“够,当然够。可是”张小卒哪敢说半个不字,这两位可都是站在云端之上的大能,能收他为徒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什么可是,赶紧拜。”天武道人瞪眼道。

“臭老道”瞎伯从墙角爬起身往回走,边走边愤愤不平道:“看在你救我徒儿出了大力的份上,我就不和你抢这棵好苗子了。顺便告诉你一件让你做梦都能笑醒的美事,这小子已经悟出了入微心境。”

“此言当真?!”天武道人神情猛地一震,音调一下提高了一百八十度,脸上逐渐露出狂喜之色。

瞎伯一只独眼翻了个眼白,撇嘴道:“老夫还会骗你不成,不信你自个儿问他。”

“小子,死瞎子说的可是真的?”天武道人搓着手,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问道。

张小卒点头道:“瞎前辈没有说谎,弟子确实悟出了入微心境,只不过才刚刚达到第二重空明境!”

“嘿嘿,这可真是好运年年有今年到我家啊。”天武道人突然嘿笑一声,伸出手摁着张小卒的脑袋,朝地面连摁九下。

咚咚咚

张小卒的脑门照着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九个响头。

“”别说一干人看得很无语,就连张小卒自己都很无语,心说天底下就没听说过强摁着头拜师的。

不过虽然是被摁着头,可张小卒心里还是乐开了花,难掩激动道:“弟子张大用叩见恩师,祝恩师体态安康,长命百岁!”

“好!”天武道人捋着长须点点头,说道:“你既入我门下,当遵从三清观门规,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同门相残,三不准为祸苍生,此三不准你需谨记于心,若有违背,当废除修为,逐出师门,绝不留情!

“弟子谨记,时刻不敢忘。”张小卒恭敬道。

天武道人道:“待此间事了,老夫带你回三清观,让你焚香祭祖,顺带见见你的师伯师叔和一干师兄弟们。至于你的道号等你混出明堂来,自己想一个拉风的吧。”

“”张小卒突然有种这个便宜师父好像不太靠谱的感觉。

“起来吧。”天武道人抬了抬手。

“谢恩师!”张小卒站起身,眼圈抑不住有些湿润,他突然想起了老村长、牛家大伯大娘、雀儿娘、雀儿,以及柳家村的老老少少,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拜了师父,而且还是一位超级厉害的师父,一定会为自己喝彩高兴吧。

“臭老道,恭喜你收到一个好徒弟!老夫一向淡名薄利,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只这么块玉佩还看得过去,今儿就送给你的乖徒弟当见面礼了,也省得你天天惦记着。”瞎伯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水青色的,掌心大小,形似圆扣,中间有三个小孔,表面刻有古朴铭文的玉佩,递给张小卒。

张小卒刚想推谢,却被天武道人催促道:“好东西。好东西。接着。接着。快接着。”

“”张小卒脸颊滚烫,伸手接下玉佩,躬身致谢道:“多谢前辈!”

“你们两个当长辈的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天武道人忽然看向戚无为和万秋清说道。

“”张小卒忙低下头,感觉脸颊烫的好似马上要着火了一般,心说这个师父果然有点特别啊。

哪知天武道人看到他羞臊的模样,啪的一声,直接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责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哪有拜师不收礼的。老夫可警告你,等你跟我回三清观后,你可不能拖老夫后腿。你可不知道为师这些年被你那些不要脸的师伯师叔们坑了多少好东西了,这一次咱们统统拿回来,到时候你看为师眼色行事,他们给你礼物的时候,为师要是点头你就收下,为师要是摇头你就装傻充愣。”

“”张小卒感觉好像进了一个特别不一样的门派。

“呵,你们三清观门风可真够别具一格的。”瞎伯冷笑道,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当师父的竟然怂恿自己的弟子多收礼,还只收好的,差得不要,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把这番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啊。

“恭喜前辈喜得高徒。”戚无为和万秋清上前贺喜,然后表情略显尴尬道:“前辈,我夫妻二人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件,礼物容之后补上。”

“嗯,没关系,反正这段时间都要住在你们家,你们慢慢准备。”天武道人袍袖一摆大度道。

“”万秋清猛翻白眼。

戚哟哟三人也过来道喜,他们和张小卒是平辈,自然不用给礼物。

“小子,我且问你。”天武道人突然神色严肃地看着张小卒问道:“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厉鬼?这个问题你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但是被瞎子打断了。”

“抢了一只女鬼的眼睛。”张小卒想也不想道。

天武道人摇头道:“不是。还有吗?你仔细想想。”

“弟子在百荒山杀了一只狠戾的大牙鬼!”张小卒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替死鬼

提起百荒山的鬼,戚哟哟和牛大娃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不同的是,牛大娃略显茫然,不明白张小卒为何会说大牙鬼,那些鬼从头到脚焦炭一般,眼珠子也都烧没了,他可分辨不出是哪国的鬼。

那是因为大牙鬼出现的时候,他和赵全等人全都被鬼雾迷晕,未曾见到金发碧眼的大牙鬼,而当他们醒来后,戚哟哟碍于羞耻,自然不会和他们细说详情,只是告诉他们张小卒和恶鬼以命相搏恶战一场,救了大家伙的性命。

所以牛大娃和赵全等人都不知道大牙鬼的存在。

不同于牛大娃的茫然,戚哟哟心有余悸的同时,附带着羞耻和愤怒。

那天夜里的遭遇简直如噩梦一般,不,比噩梦还要可怕一百倍。她竟然差点被一只厉鬼给

还好有他在!

戚哟哟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张小卒身上,可想到身前的春光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张小卒面前,当即如触电般收回目光,两只手无处安放地抓在一起,低下脑袋脸上红霞飞舞,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诶!”

“完蛋!”

戚无为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不禁一声痛苦哀嚎。戚哟哟这副娇羞的小女儿姿态他最熟悉不过,想当年他和万秋清互诉情肠的时候,万秋清不就正是这副娇羞模样吗。

这是芳心暗许了啊!

戚无为突然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是生命里重要的东西即将被人夺走,却又无法阻止的心痛感。

万秋清似是察觉到了戚无为的心绪波动,突然悄悄地抓住他的手,低声叹息道:“想当年我随你来雁城时,我十八你二十,正是咱俩最青春的年华,可曾想一眨眼的时间,闺女都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了,真真是人生如梦啊!”

“是啊!”戚无为长叹一声,手腕一转反抓住万秋清的手,笑道:“等此间事了,我陪你回北疆一趟!”

万秋清闻言身子猛地一颤,随即喜上眉梢,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轻声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其声音之欢快,宛如二八少女。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另一边,张小卒已经把在百荒山遇鬼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叮铃铃

在密室的一角,一串悬挂的铜铃突然响起来。

戚无为神色一变,道:“外面有事。前辈,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下。”

说完朝天武道人和瞎伯行礼告退。

万秋清和戚哟哟也跟着离去,戚长空“死”了,总不能全都不露面,只留一个戚长风在外面应付,否则难免招人怀疑。

从密室中走出进到卧室,戚无为做样子躺回床上,示意戚哟哟去开门。

候在门口的老仆见门打开,也不进门,就当着门口禀报道:“南北五城大小家族的掌事者都来了,赖在前院不走,非要见老爷一面不可,老仆只好让人把他们领去议事厅。不知老爷见还是不见?”

“都来了?”戚无为闻言诧异问道。

“都来了。总共好几百人,议事厅塞得满满当当,议事厅前面的廊道里也站满了。”老仆说道。

“好家伙。”戚无为坐起身子,神色晦暗,冷笑道:“看来我这一病反响很大啊。你去告诉他们,本城主稍后就到。”

万秋清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戚无为的正服,边侍候戚无为穿戴边说道:“有一件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之前我和哟哟去请张公子他们时,恰遇到五大家族的人围攻听雅轩。”

“嗯?”戚无为眉头一拧,沉声问道:“他们围攻听雅轩做什么?”

“想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万秋清冷笑道,“他们一口咬定张公子三人是混进来的叛军奸细,前来和咱们接头的,说你这个城主大人和天字营的将士已经投诚反王李元德,待叛军兵临城下时就会打开城门放叛军进城。”

“卑鄙无耻!”戚无为怒喝道。

“幸而你的宝贝闺女聪明伶俐

,当场反将一军,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万秋清笑道。

“哦,怎么将的?”戚无为饶有兴趣问道。

“我呀,一口咬定他们是叛军奸细,是来抢雁城布防图的,把他们都给说急眼了。不过也幸亏娘亲及时赶到,使出雷霆手腕强势镇压,否则这场闹剧指不定怎么收场呢。”戚哟哟在外厅说道。

“哼!等会我可得好好问问他们,为何要抢雁城布防图?”戚无为佯装震怒道。

“咯咯,是得好好问问。”戚哟哟乐道,“好想看看五大家族的人会是怎样一副吃瘪的表情。”

“等我回来后告诉你。”戚无为笑道。

密室里,天武道人看向瞎伯,问道:“百荒山怎么会有那么多恶灵,甚至有不腐湿尸,还是有灵智的湿尸?”

瞎伯神色阴晦,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应该是那场大火留下的。哎”

似乎是不愿回想那件事,他神色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当年大牙军战败,一路向南逃窜,丢盔弃甲,如丧家之犬。可许多大城依然被大牙军占领,领兵的将领们尝到了侵略的甜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战果,可底下的士兵们早就人心惶惶,失去了战斗意志。当时张屠夫率领张家军夺回了雁城,可雁北还有几座城在大牙狗的掌控下,于是便命令杀才刘莽去夺回来。大牙士兵已无战意,刘莽没费吹灰之力就夺回几座城,并俘虏了十七万大牙军。他本是想把这十七万大牙军贬为奴隶,让他们为我们重建被战火摧毁的城镇家园,让他们为他们的侵略行为付出代价,可是当时大战初停,百废待兴,农田待耕,哪有吃食养活十七万人,于是他就把这十七万人赶进百荒山,一把大火坑杀了。”

张小卒三人听了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一把大火烧死十七万人,那惨烈的场景根本不敢去想。

“哼!”似是察觉出张小卒三人心中滋生了怜悯之情,天武道人突地冷哼一声,语气低沉道:“有什么可值得同情的,大牙狗的铁骑在我南境大地足足践踏了十年之久,共屠戮我南境子民一千二百万。而这一千二百万仅仅是粗略统计出来的数字,有数不清的村庄和城镇,乃至是州府等大城,都被屠戮殆尽,成了死城死县死镇死村,根本无法统计出具体人数,但肯定远不止一千二百万,怕是两千多万也不止。用你们的脑子想想,两千多万人,那得怎么杀才杀得完啊?”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无法理解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辈人,对大牙狗发自灵魂的仇恨!”瞎伯摇头痛惜道,“听说帝都那边的年轻一辈,竟然有不少人主张和大牙狗坐下来好好谈判,说什么互相帮助、互相发展、互惠互利,共建盛世。老子草他娘的,真想一个个捏死这帮杂碎!”

瞎伯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甚至情绪失控爆出粗口。

能让一个星辰大能失了心态,可见他对大牙狗的仇恨是多么的深。

天武道人叹息一声,伸手拍拍瞎伯的肩膀,目光看向张小卒三人,道:“小子们,你们给老夫听好了,虽然俗语有云,冤家宜解不宜结,而很多仇啊恨的也确实如此,心怀大度眼皮一眨他就过去了,但是有些仇恨是永远都不能忘的,比如血亲之仇和民族之仇。”

“大牙狗该死!”张小卒和牛大娃双目通红,如那嗜血的野兽,天武道人和瞎伯的戾气触动了他们心里的血海深仇。

咚!咚!

天武道人屈指在二人脑门上狠敲了一下,笑骂道:“老夫让你们记住仇恨,可没让你们被仇恨支配情绪。”

“他们二人的村庄被大牙狗屠戮了,整个村子只活下他们两个。”周剑来说出二人情绪暴走的原因。

“原来如此。”天武道人明白地点点头,其实从面相上他就看出了二人有大仇未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仇,周剑来一提他便明了了,见张小卒和牛大娃很容易就被仇恨冲昏头脑,不得不提醒他们,说道:“仇恨可以记在心里

,但是你们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被仇恨支配。你们或许可以试着想象一下,心里有一个小小的铁匣子,你们可以把这份仇恨装到这个铁匣子里面,然后用一把锁锁住。让它始终都在那里,但始终又不放它出来。直至你们大仇得报,就可以把它和铁匣子一并丢掉。记住,死去的人永远没有活着的人重要,你可以敬畏或者怀念他们,但绝不能让他们影响到你的生活。”

“多谢师父(前辈)教导!”张小卒和牛大娃感激道。他们试着用天武道人说的法子,把仇恨锁进了铁匣子里,果然立刻就感觉到长久以来沉重压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后来呢?”天武道人看向瞎伯,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一下坑杀十七万人,并且还是活活烧死的,怨气肯定是遮天蔽日,但这些年从未听说百荒山闹出什么大事,想必当时是请高人化解了。”

“不错。”瞎伯点头道,“请了天宝山的数百位高僧,普惠大师亲自主持的法事,耗时九九八十一日方把怨气超度干净。”

“干净个屁!”天武道人脱口骂道,“若是超度干净了,怎么会有大牙鬼?天宝山的那群秃驴,也就只有普贤大师称得上大德高僧,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假和尚。你让他们打着普度众生的幌子招摇撞骗、贪赃敛财他们一个顶俩,可你要是让他们往外吐点,那干脆杀了他们。一群只进不出的光头貔貅!听说张屠夫当年差点一把火烧了天宝山?”

“是。”瞎伯苦笑点头,“当年打仗打的整个南境断粮,饿殍遍野,张屠夫正愁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嘴唇上水泡起了消,消了起,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天宝山的高僧们竟然下山广收信徒,还给出一天一顿饭管饱的承诺,并且又用粮食从老百姓手里换田契,张屠夫听到消息后直接领了大军把天宝山围了。好家伙,好几万人往山下搬粮食,整整搬了三天三夜才搬完。天宝山的僧人哪肯粮食被张屠夫白白搬走,非要逼着张屠夫在雁城中央城给他们用纯金铸造一座十丈大佛。张屠夫一听,没这么多金子怎么办?干脆就让天宝山搬去西方极乐世界吧,于是再领大军包围天宝山。最后多亏万象老禅师出面求情,张屠夫这才悻悻收兵。”

“说真的,当时若不是万象老禅师出面求情,张屠夫是真打算把天宝山灭了的。”瞎伯回忆往事,抑不住唏嘘道。

“张屠夫那个混球玩意,蔫坏着呢。”天武道人笑道,“南境豪门大宗哪家哪户没被他敲诈勒索过,一言不合就动辄打杀,被他灭的家族宗门不计其数。据说这混球滚去北疆的时候,金银财宝和武功秘籍足足拉了五百大车。”

瞎伯苦笑道:“当时北疆比南境还凄惨,他若不带些钱财过去,肯定得辙在雪窝子里寸步难行。”

张小卒三人听着这些不为人知的历史,听得津津有味。

“咳扯远了。”天武道人轻咳了声,看向张小卒说道:“过几天为师带你去百荒山转转,帮天宝山的老秃驴擦擦屁股,顺带着让你见识见识咱们三清观的通天手段。”

“谢师父!”张小卒高兴点头。

“但是”天武道人神色突然一沉,道:“为师要告诉你,你得罪的恶鬼并不是百荒山的大牙鬼,因为这只恶鬼在你身上留了一缕鬼魂气,而这缕鬼魂气已经和你的神魂紧密纠缠在一起,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做不到的。也就是说这只恶鬼应该是你十天半个月前得罪的。仔细回想,你十天半个月前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刨坟挖墓什么的?”

“”张小卒不禁恶寒。另外,天武道人最后一句话也让他脑门起黑线。

“和你明说了吧。”天武道人接着说道:“这只恶鬼已经造下极重的杀孽,而它的鬼魂气与你的神魂纠缠在一起,那么它造下的恶就会转嫁到你的身上。当它造下的杀孽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招来天罚,到时候它只要略施手段,这天罚就会降到你的头上。也就是说,它是想让你给他当替死鬼。”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雁过拔毛

张小卒惊出了一身冷汗。

按照天武道人所说,当那只恶鬼造的杀孽达到一定罪恶时,就会招来天罚,可这个天罚却会降在他身上,到时候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得多憋屈多冤啊?

张小卒深皱眉头仔细回想,可除了寒潭水底的女鬼和百荒山的大牙鬼,他真的想不起来还得罪过什么鬼。但事关自己小命,他不得不一点一点往前慢慢回想,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突然,一尊面目可怖的石像出现在张小卒的脑海画面中,吓得他呀的一声大叫,汗毛倒竖,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想起来了?”天武道人问道。

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无比好奇地想知道他得罪了个什么恶鬼。

张小卒点点头,可接着又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说道:“弟子不确定那是不是一只恶鬼,因为弟子看到它的时候它是一尊奇怪的石像,而且弟子也没得罪过它。”

他之所以点头摇头又点头,是因为他并没有真正面对面的看见过那尊石像,而是在梦境里火鸟的记忆画面里看到的,所以那石像究竟存不存在,他并不确定。

再者,正如他说,他确实也没得罪过那尊石像。

张小卒念头突然一顿,心想,如果抢夺五叶朱果会得罪它的话,那他真的得罪它了,并且还得罪得厉害,因为五叶朱果可是天材地宝,况且它还守了五叶朱果那么那么长的岁月,到头来竟被别人抢了去,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可是,真正的凶手是黑巨猿啊,并且它还吃了最精华的根茎,你丫应该找它报仇才对啊。

张小卒心里很憋屈,觉得恶鬼怕恶人,嗯,恶猿,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石像?什么石像?在哪里看见的?坟地墓穴里?”天武道人连问道。

张小卒忍不住用狐疑的目光瞄了天武道人一眼,怀疑他这位不靠谱的师父是不是经常去坟地墓穴,要不然为什么老把这两个词挂嘴边?

“是在黑森林里一个极深极深的山洞里。”张小卒答道。

“你还去过黑森林?!”天武道人极为诧异地问道。

“呃弟子是被地下河水从黑森林里冲出来的。”张小卒解释道。

“嘿,你小子的经历似乎很丰富多彩啊?”天武道人笑道。

“是挺丰富多彩的。”张小卒苦着一张脸道,被一只巨猿拴在鱼竿上当鱼饵钓鱼,被一条条大白鱼咬得浑身血淋淋的,还被一只女鬼夺走了人生的初吻,这经历那是相当的丰富多彩啊。

“说说那石像什么样?”天武道人问道。

“嗯”张小卒仔细回想片刻,说道:“整个石像约莫半丈高,通体乌黑,形似猴而非猴,其相貌确实如恶鬼一般,相当可怖。

其遍体生鳞,头顶无发,两耳宽大,眼球凸显,鼻孔外翻,嘴上无唇,牙齿尖长细密,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臂长腿短,前爪锋利,后爪生五指,形似人脚。

石像整个身体跪伏在地上。”

瞎伯闻言表情一怔,脱口道:“这不是正在北八城作恶的那只怪物吗?”

张小卒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头皮发麻,似有蚯蚓在皮下蠕动,汗毛根根乍竖,一身鸡皮疙瘩,更有一道冰凉的寒气自尾椎骨窜起,顺着脊梁骨直冲后脑勺。

他之所以瞬间如此惊恐,是因为如果瞎伯说的那只在北八城作恶的怪物就是他说的石像,那也就是说他和黑巨猿进到地下坑洞后,那该死的石像就附在他身上了,因为他曾仔细搜寻过地下坑洞,并没有看到石像。再之后,石像就一直跟着他,直到他进了北八城。

想想从黑森林出来的这一路上,一直有一个可怕的怪物附在他身上,悄悄地在他身上种下了鬼魂气,极尽恶毒地算计着他的小命,张小卒心里是阵阵寒意。

“死了多少人了?”天武道人直接问重点。

“差不多两千人了,其中不乏八重天的高手,以及道佛两门的高手。所有死的人都被吃了脑浆,吸去全身精血。那是一只穷凶极恶的怪物。老夫前天刚从南面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本打算晚上去瞧一瞧的,但是被空儿的事耽误了。”瞎伯说道。

“非但穷凶极恶,还是一只法术高深的恶鬼,懂得转嫁天罚的恶鬼可不简单。况且它还是从黑森林里出来的,指不定是只上古恶鬼呢。”天武道人神色凝重道,“好在它应该还不算太强,否则它不会饥不择食到连普通人的精血都吸。必须在它成长起来之前消灭它。”

张小卒神情难过,感觉是自己害死了北八城的两千多人。

“我好像伤到过这只怪物。”周剑来突然不确定地说道,见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回想说道:“大娃醒来的那天夜里,咱们三个在医馆里喝得酩酊大醉,期间我半睡半醒地睁了下眼,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影正蹲在你头顶位置,或许是我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下意识地用剑气扫了一下黑影,把它打跑了。”

“当天晚上,医馆隔壁的慈宁街上惨死十余人。”张小卒沉声说道,他突然响起那些怀疑他们三个杀人,一路尾随跟踪他们到百荒山的捕快们,可见他们的判断并没有错,人虽不是他们杀的,但凶手是从他们睡觉的房间出去的。

“是我害了他们。”张小卒神色黯然惭愧道。

天武道人点点头,道:“此劫难因你而起,你确实有一定的责任,但主要罪责还是那只恶鬼,因为杀人的是它,而不是你。再者,你也是受害者。既然是因你而起,那就去结束它。今晚为师带你去灭了它。”

“谢师父!”

“死瞎子,没一点眼力见,没听见老夫嗓子都冒烟了吗?赶快沏茶来。”天武道人突然朝瞎伯不爽叫道。

“你个死老道,又不是老夫让你说的,嗓子冒烟关老夫屁事?那间房里有茶有水,要喝自己倒去。”瞎伯不悦道。

听得出这老哥俩交情非同一般,否则以他们的身份,交谈起来断不可能这般骂骂咧咧。

“我来。我来。”张小卒忙道,顺着瞎伯指的方向走去。

“有凳子的话顺便搬两张过来,我这老腰哦,都快站断了。”天武道人双手掐腰上身后仰,抻了抻筋骨。

瞎伯瞥了一眼他肥硕的身躯,分不清哪是肚子哪是腰,不禁乐道:“老道,你丫有腰吗?”

“滚!”天武道人没好气道。

张小卒和牛大娃干脆把偏室里的竹制茶几般了出来,水是凉的,还得生火点碳烧水,牛大娃干脆把茶壶托在掌中,以火之域聚起火焰,眨眼间就把一壶水烧开。

张小卒也不懂沏茶的道道,直接抓起一把茶叶放进茶壶里闷了一会,然后挨个沏了一杯。

瞎伯和天武道人倒也不讲究,端起来抿了两口。天武道人道了一声好茶,让瞎伯给他包几十斤,临走的时候带上。

这让张小卒突然想起一个词:雁过拔毛!

天武道人可能是真的渴了,连喝了一杯茶水,这才放下茶杯说道:“接下来说说你眉心的鬼瞳。”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双亲尚在

说到鬼瞳,张小卒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和石像恶鬼一样,鬼瞳亦让他如鲠在喉。

尽管鬼瞳展现出了强大的本领,星辰大能和道门大天师无可奈何的红毛尸毒,在它面前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可也正是因为它的厉害,愈让张小卒感到害怕。

因为它越是厉害,越会让张小卒感觉到不可掌控。

它不似刀枪棍棒,拿在手里,察觉到危险可以随时撒手丢掉。

它躲在身体里,又不可掌控,谁敢保证它不会对你有所企图,谁敢保证它不会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暴起发难,谁敢保证它不会像石像恶鬼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给他扛天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谁敢保证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虽不完全对,但也不完全错。

总之,身体里有这么一个东西,张小卒感觉吃饭睡觉都难安稳。

看到张小卒的紧张模样,天武真人笑着朝他摆摆手,道:“别害怕,它不会害你性命,你完全可以把它当成你的第三只眼睛来看待,或者把它当成一件与你肉身融合的武器看待。只不过它能耐很大,以你目前的修为远远不能激发出它的真实力量,所以当你使用它的时候会有被吸干力量的感觉。就比如有一把宝刀,你想使用它,可是挥舞它一次至少要消耗一百斤的力,而你仅仅只有一斤的力,你去强行挥舞它,定然要被它瞬间抽干力量。”

张小卒闻言顿时长舒一口气,有天武道人这番话,他心里安稳多了。然后,便高兴起来。忍不住好奇问道:“师父,那它究竟是什么?”

“天机不可说。不可说。”天武道人高深莫测道。

瞎伯嗤笑一声,不给情面地拆台道:“屁的不可说,明明就是不知道。”

“好你个死瞎子,故意在小辈面前拆老子台是不是?”天武道人顿时吹胡子瞪眼,喝道:“老夫法指一掐,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年,天下间就没有老夫不知道的事。”

“那你说说,它究竟是个什么?”瞎伯撇嘴道。

“你让老夫说老夫就说,那老夫多没面子。滚滚滚,老夫要传授乖徒儿道门秘技了,闲杂人等统统滚蛋!”天武道人突然面红耳赤的大声嚷嚷道。

“干!你属狗的啊,说翻脸就翻脸。”瞎伯没好气地骂了声,却也没有继续和天武道人掐嘴架,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去偏室抱上戚长空,领着周剑来和牛大娃离开了密室。

待人都离去后,密室里只剩下师徒二人,张小卒反倒拘谨起来。他自觉出身山野,不似周剑来、戚哟哟等大家子弟那么知礼节,所以生怕哪地方礼数不到,冲撞了天武道人。

“坐吧,不必拘谨,老夫这里没那些繁冗礼节。”天武道人指了指竹制茶几对面的凳子,又告诉张小卒:“包括咱们三清观,也没有太多礼节,只要大体过得去就行。”

“嗯,多谢师父。”张小卒给天武道人满上茶水,然后在对面坐下。

天武道人看着张小卒,突地老脸一红,道:“死瞎子说的没错,老夫确实不知道你的鬼瞳究竟是何物。当然,老夫虽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但老夫可以万分确定,它是个了不得的好东西,应该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应该?”张小卒眼珠子一瞪,刚安稳

下去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天武道人看见张小卒的反应,当即眉毛一挑,骂道:“臭小子,吃饭喝水尚且有可能噎死呛死,你平白得到这么一件逆天的宝贝,还不想担一点风险吗?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祸福相依,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弟子受教!”张小卒慌忙起身应喏。

天武道人手指在茶几上敲得噔噔响,道:“若不是有它在你体内震慑那只石像恶鬼,那石像恶鬼恐怕已经把它的一缕鬼魂气和你的神魂融合到了一起,一旦如此,你必死无疑。若不是它帮你解除红毛尸毒,你也已经死了。还有,在百荒山,你说你杀死了大牙鬼,那其他恶鬼呢,为什么没有把你们全杀了?想必也是它帮的你。这么算下来,它已经救你三次了,你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弟子愚钝,只看其一,不见其二。”张小卒被天武道人一顿训斥,略有几分醍醐灌顶的感觉。

天武道人喟然叹道:“修行路上多磨难,旦夕祸福一念间,吾辈修者当谨慎前行,莫丢一堆白骨空余恨!但更要大胆前行,天道无情,而吾辈修者偏要逆天而行,与天争命。一味的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甚至胆小如鼠,如何成就大道?”

“谨听师尊教诲!”张小卒脸颊通红,羞愧不已。

“坐下吧。”天武道人语气缓了下来,道:“老夫虽不知你的鬼瞳是何物,但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猜测,它应该是鬼界一件逆天的法宝,这份大机缘你可得好好把握住了。另外,不要轻易在人前把它显露出来,尤其是星辰大能大面,若是遇到圣人,那你更得小心翼翼地隐藏好。否则若是被他们发现鬼瞳的不凡,定会杀你抢夺。”

“啊?!”张小卒诧异惊叫,不明白为何在天武道人嘴里,愈是修为通天的星辰大能,乃至是圣人,反而愈加不堪呢?

天武道人叹了口气,神色幽幽,道:“修为越高越能窥视天道,可对天道了解的越多就越恐惧,越恐惧就越怕死,越怕死就越不想死,所以但凡能让他们觉得有一线机会和天道抗衡的宝物,他们便会如屎蝇闻到了屎一样往上扑。所以,不不要被‘圣人’二字蒙蔽双眼,把他们想得多么多么高尚,他们若是做起坏事来,你所知道的坏人那就是大大的好人。”

张小卒颔首,不敢吭声。

“罢了,这些事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天武道人摇头一笑,转而说道:“那只女鬼应该是器灵,嗯,确切点说是器灵死后变成的灵鬼。这只灵鬼应该是刚生出来的,它渴望吞食人的精血魂魄成长,若是让它成长起来生出灵智,它就会恢复生前的记忆,在特定条件下重新转生为器灵。若下次再遇到,无需客气,直接灭杀,它对你的鬼瞳有大补。甚至有可能获得一些它的残存记忆,得知一些关于鬼瞳的来历信息,亦或是鬼瞳的强大本领。”

“抢了人家东西,还要把人家赶尽杀绝,是不是不太合适?”张小卒觉得这么做实在太不厚道了。

“那就等着它把你杀了。”天武道人一脸无所谓道,“它是器灵死后幻化成的灵鬼,与鬼瞳之间有先天感应,所以无论你走到哪里她都能感应到你的位置。它会不断地吸食人的精血魂魄,一天天的变强,总有一天能超过你,然后杀了你抢回鬼瞳。是让它继续活着,不断地杀人吃人,给自己养一个强大的敌人,还是杀了它替天行道?你自己看着办咯。”

“呃”张小卒表情尴尬,既然是你死我活,那便没得选了。

天武道人没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说说你自己吧,也好让为师了解了解你。”

“我?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张小卒挠了挠头,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弟子是个孤儿,于襁褓之中被遗弃在白云城丰水县柳家村村口的老柳树下,幸得村子里的长辈们怜悯疼惜,各家各户省一口吃的给弟子,弟子才侥幸活下来。”

说到自己的孤儿身世,他突然想到在听雅轩时,周剑来在他耳边的低语。周剑来告诉他,道门的大天师能算前世今生来世,或许能帮他找到亲生父母也说不定,再不济也能通过他的面相看出他亲生父母是否还活着。

所以,张小卒的心跳一下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血液流淌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他看着天武道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不知弟子的双亲是否还活着?”

“活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天武道人问道。

张小卒神色一暗,答道:“若活着,弟子想见他们一面,看看他们和弟子日思夜想的爹娘是不是长的一样。若已经不在人世,逢年过节弟子也好给他们烧点纸钱,尽一尽为人子的义务。”

天武道人听着张小卒语气平静,不禁好奇问道:“既不养,为何生?你难道不记恨他们?”

“村长爷爷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能父母丢弃我的时候,或是出于某种无奈而被迫为之,是当时他们能为我做出的最好选择。退一步讲,即便不是,也不要恼恨他们,人生在世不过区区数十载,当畅怀行,快活活,潇洒而为,不应在怨怼仇恨中苟活。弟子受村长爷爷点拨,把心中的仇恨全都放下了。”张小卒说道。想到村长爷爷,他的心抑不住地揪疼。

“畅怀行,快活活,潇洒而为。呵呵,你的村长爷爷当是一位有大智慧的贤者。”天武道人点头赞道,“话虽这般说不错,但若无大智慧,通过平日里的谆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单凭几句好听的话又怎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

张小卒鼻头一酸,眼圈泛红,点头笑道:“若是他老人家还活着,知道有您这样一位高人如此称赞他,他老人家肯定得高兴坏了。”

天武道人点了点头,说道:“为师可以告诉你,你的双亲尚且活着。根据你的面相推算,你的父亲在北方,应是久病缠身,但无性命之忧。你的母亲嗯,也在北方,身子健朗。你父母的财运昌盛,也就是说你家境不错。想见他们,你若有时间就去北方寻他们便是。”

“北疆路远难行,弟子打算等学艺有成后再去。”张小卒的表情并无太大波动,可他心里却非如此,“财运昌盛,家境不错”八个字刺痛了他的心,他现在回去干什么?可别让人家觉得他是去抢他们钱财的。

天武道人微微低着头,眼底深处有光芒交错,他的内心也不平静,因为他对张小卒说谎了。当然,以他的心境,说一两句谎话自然不会让他情绪生出波澜。他之所以情绪波澜,是因为他竟然推算不出张小卒娘亲的方位,是有高人施展手段掩藏了张小卒娘亲的命理,让他无法推衍。

而财运昌盛和家境不错,是他故意说出来刺激张小卒的,他不希望张小卒去寻他的双亲,至少现在不行,因为他推算出张小卒会有一劫应在他父母身上,是一场难解的生死劫。

第一百七十五章 梦前世

十六岁的少年,恰是锋芒毕露、头角峥嵘时,心中自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尽管嘴上说不怨不恨,心里也自觉放下了,可是当得知他们过得很好,似乎压根忘了自己这个存在时,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伤心难过。

少年心傲,想要有一番成就,来证明没有他们自己一样能活得精彩。

张小卒又怎会想到,他的心傲让他正中天武道人的圈套。不过虽是圈套,却是善意的圈套。

少年初长成,尚需要一些岁月的磨砺,方能经受住惊涛骇浪的侵袭。

“接着说。”天武道人说道。

“得老柳树庇佑,在柳家村长辈们的照拂下,弟子无病无灾地快乐长大,于今年春分之日行了成人礼。老村长赐表字大用,并准许弟子落根柳家村,入柳家村村谱,自成一脉,开枝散叶。”

天武道人笑着点点头,可以看出张小卒的品性应该不错,否则柳家村的人怎会允许他一个外人入村谱。

“大旱连年,各家各户眼看就要断粮,为寻生路,我们不得不破了‘春不猎’的祖训,进山狩猎,企盼寻得一口吃食。可山中早已荒凉,连寻几日也没寻到一口可吃的东西,我们被逼无奈只能冒险进黑森林。”

“在进黑森林的峡谷谷口,遭遇县城几大家族的人拦路强收过路费,他们嫌我们上交的口粮品质差,最终发生激烈冲突。正是这场冲突,让弟子开了眼界,见识到修者和武技的强大。”

回想那日情景,张小卒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恍惚,不过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年十几年似的。主要是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再遇到几大家族的那些人,怕是一只手就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这前后的巨大落差,让他有些不真实感。

天武道人闻言不禁动容,惊异问道:“你是说你一个月前才刚刚接触修炼?”

“嗯。”张小卒点头道,“只可惜弟子战门先天闭塞,错过了一场机缘。”

回想那日被秦心如几人舍弃的情景,张小卒心中不禁唏嘘感慨。现在回头看来,他虽错过了秦心如的机缘,却得到了更大的机缘。

不得不说命运无常,祸福难料啊。

天武道人一脸惊诧之色,瞪着眼睛看着张小卒。

张小卒瞧见天武道人的表情,还以为是在嫌弃他战门先天闭塞,忙说道:“弟子虽战门先天闭塞,但现在已经打通了力门和速度。弟子一定加倍努力,刻苦修炼,争取早日贯通最后一道气门。”

天武道人一摆手,示意张小卒不要说话,而后再一次问道:“你确定你才刚刚接触修炼一个多月?”

“是啊。”张小卒极其确定地点头,不过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弟子天生力大,远超同龄人好几倍。”

天武道人没有理他力不力大,而是问道:“然后你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悟出了入微心境,还把入微心境提到了空明境?!”

“是!”提到入微心境,张小卒不由地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几分骄傲神色。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以及体会,他已经深知入微心境是多么厉害了。他一个山野少年,凭自己的能耐领悟出如此强大的本领,他觉得应该值得骄傲。

“哈哈哈”天武道人猛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差点把竹制茶几拍散咯,只见其脸颊充血,眉须飞扬,兴高采烈地大笑道:“老夫当真是捡到宝了!哈哈”

得到天武道人如此高度赞扬,张小卒顿时也眉飞色舞起来。

少年郎

,谁不喜别人多夸两句。

“当然”天武道人神情一敛,语气严肃道:“你也不能太骄傲,不能因一点点成就而骄傲自满,需知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当不负自己的天资悟性,努力奋斗,砥砺前行。”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定当刻苦修炼,时刻前进,不敢停歇。”张小卒保证道。

“好!”天武道人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出身贫寒,为师相信你有吃苦的决心,只是怕你不能一直坚守本心,经不住纸醉金迷的诱惑,被一时的成功遮目,在一声声赞美和追捧声中迷失堕落。你需时刻谨记,金钱、权利、美色等等,皆为过眼云烟,唯有长生大道才是吾辈修者之所求。”

“是,弟子谨记。”张小卒道。

“接着说。”天武道人平复激荡的心情,示意张小卒继续。

“弟子进到黑森林,击杀了一头极其雄壮的黑野猪。说也奇怪,弟子竟然在昏迷的时候梦见了这头黑野猪的生平经历。在它的梦境里,弟子第一次看到女鬼,它化身下凡仙子,在一座山谷里的寒潭上翩翩起舞,引诱黑森林里的各种野兽于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前去观看,可是不知为何,它并没有吸食这些野兽的精血魂魄。”

“那是因为畜生道的精血魂魄会沾染它的魂力。”天武道人讲解道。

“哦,原来如此。”张小卒点头道,“女鬼的舞蹈很是奇妙,那黑野猪看得久了,非但体型猛增,长得比同类强壮好几倍,还生出些许灵智,懂得思考了。更奇妙的是,女鬼的舞蹈好似一门奇异的武技,黑野猪只学了一两个姿势,就能把力量和速度几倍的爆发出来。”

“黑野猪长期观舞,懵懵懂懂开了灵智,触摸到妖修的大门,由野兽变成妖兽,体型暴增和灵智增长实属正常。而能引导野兽修炼的舞蹈,虽不常见,但也算不得稀奇。”天武道人说道。

张小卒点了下头,接着说道:“当天夜里有附近村子的人抓了三目天狼王的幼崽引来了狼群,弟子仗着速度快,只身一人引开了三目天狼王和狼群,最后历经一场血战,侥幸击杀了三目天狼王。幸而三目天狼王一死,狼群就散了,否则弟子难逃狼口。奇怪的是,昏迷中我又梦见了三目天狼王生前的一部分记忆,在梦境里再次看到了寒潭起舞的女鬼,弟子知道女鬼的舞姿厉害,就都学了下来。”

“梦前世?”天武道人微皱眉头,神色诧异,狐疑地嘀咕了声,见张小卒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晃了下手示意张小卒接着讲。

“黑森林里实在凶险,弟子本领微末,不敢在深处久留,便想先离开,等到和村里的狩猎队会合后再做计议。未曾想半路遇到大牙狗正在围杀白云城城主之女,便出手相助。可是那大牙狗的首领贼是厉害,弟子远不是他的对手。他手段凶残,要把弟子一刀一刀活剐。弟子被他连砍一百多刀,眼看要一命呜呼,幸得上天垂怜,让弟子在绝境中领悟出入微心境,而后杀了他一个出其不意,一拳轰穿了他的胸口,侥幸得胜,活了下来。”

“不错。不错。不错。”天武道人连连点头,忍不住赞道:“此般生死绝境中你仍能保持头脑冷静,从而得以领悟入微心境,实属难得。”

“是村长爷爷时常教导,愈是山崩于面前愈要冷静。可是近来连连遭遇鬼物袭扰,弟子渐渐失了心态,实是惭愧汗颜。”张小卒羞愧道。

天武道人摆摆手,道:“这很正常,因为鬼物的存在超出了你的认知范围,对你的思想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心态不稳实属正常。等你接受了它们的存在后,你就不会害怕了。”

“之后弟子几人离开黑森林的路上再次遭到大牙狗伏击,危急关头幸而一头黑色巨猿从天而降。这头巨猿端的庞大,站在那里足有五丈多高,若是站直身子至少得七丈高。”张小卒跳过了和苏谋、秦心如的矛盾纠纷,觉得这些繁琐小事不必多言。

“这般巨大的猿妖,应是大妖圆满境的修为,极为少见。”天武道人说道。

“黑巨猿掳了弟子,把弟子带到了黑森林的深处,弟子本以为要成为它的口食,谁知它非但没有伤害弟子,反而帮助弟子修炼,更是找来许多天材地宝给弟子吃”

张小卒把他和黑巨猿的相处画面描述得格外温馨融洽,不是怕天武道人记恨黑巨猿,而是因为他实在是被黑巨猿虐惨了,不如把画面说得美好一点,尽管是自欺欺人,可心里多少好受一点。

张小卒说到吃大白鱼的鱼珠时,惹得天武道人吹胡子瞪眼,直骂他和黑巨猿暴殄天物。说大白鱼名叫雪鳞鱼,是一种低级妖兽,非常珍贵罕见。它从头到脚都是宝,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入药,尤其是它的妖丹,就是张小卒连吃三十多颗的鱼珠,是炼制一味珍贵丹药的药引,市场上一颗卖十几万两呢。

张小卒听后肠子都悔青了,若是能留下一两颗,也不至于还要去拳场打拳赚钱了。

然而当他说到五叶朱果,说他吃了果实,黑巨猿吃了根茎后,气得天武道人直接一巴掌把他扇飞了。

五叶炎果名叫烈炎果,只生长于地底岩浆中,它是地底岩浆中蕴含的至刚至阳的灵力经年累月孕育出的灵果,乃是《灵药宝典》中记载的传说级别的灵药。

烈炎果出生为一叶,三百年方才花开果熟,随后根茎以上的茎叶果全部枯萎,养分和灵气全都汇聚到扎根于岩浆里的根茎中,然后发芽抽枝长出两叶,再经三百年花开果熟

如此往复,直至生出六叶。

六叶烈炎果的成熟根茎,食之可增阳寿五十年。

即便是五叶炎果成熟的根茎,食之也可增阳寿十年。

除了增加阳寿,它还能改善体质,使人获得纯阳之体。若有幸得到纯阳之体,就有极大的可能感悟天地间最原始的纯阳之力。

像佛家的光明之力,道家的三昧之火,还有天雷、地火等等,都属于纯阳之力的一种,然而若是掌握了天地间最原始的纯阳之力,就能轻易参悟出这些神通。

若是再能服食同级别的纯阴灵宝,使得阴阳交融,那圣人的席位中必有其一席之地。

所以说天武道人气,气张小卒错过一场天大的机缘。

张小卒吃的炎果,虽然也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非但助他临门一脚贯通了力门,还帮他洗刷身体,获得了纯阳之血。可相较于烈炎果根茎的逆天功效,实在相差太多。

“好东西都被猪给糟践了!”天武道人咬牙切齿道。

“”张小卒心里狠狠地咒骂黑巨猿,怪它不分自己一口根茎尝尝。

若是被天武道人知道他心中想法,定会骂他没出息。

“弟子被乱流卷入地下河道,也不知随水流冲了多久,醒来后走出山洞就到了这雁城。”张小卒把之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天武道人问道:“你说你射杀了凤尾火鸟,那你有没有做有关于它生前记忆的梦?”

“啊?师父,您怎么知道弟子又做了这种怪梦?”张小卒诧异地问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红糯

“风儿,乘这会儿没人来,赶紧扒拉两口,填填肚子。”

“今儿可是苦了你了。”

“哟哟,你也过来吃点。”

下午四时,万秋清端着一个灰色的深底砂锅进了灵棚后面,她熬了一锅粥,想让累了一天都没顾上吃一口东西的戚长风和戚哟哟吃点。

城主府的位置摆在那儿,往来关系想少都难,还有许多受过城主府恩惠的百姓人家,也怀着感恩的心前来吊唁慰问,以至于从早晨八时开始,前来吊唁的客人就没停过,而戚家在雁城也没有本家,来客答礼都得靠戚长风一人。

戚长风的腿今儿几乎就没停下来过,但主要还是精神上的伤痛,使得他整个人显露出沉沉的疲惫之态。

这不,万秋清乘这没有客人的空当,忙把早就熬好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的粥端了过来。

“娘,我没胃口,你和小妹吃吧。”戚长空坐在地上,声音疲倦的说道。

戚哟哟闻到了粥香,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唾沫。

其实她这一天下来也挺累的,不过不同于戚长风的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她是强装悲伤的心累。明明知道二哥戚长空已经安然无恙,心里开心无比,可偏偏要装出痛不欲生的样子,时不时还得放声大哭一会儿,让她感觉度日如年。

戚哟哟极其同情被蒙在鼓里的戚长风,瞧着他那愈加憔悴疲惫的神态,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告诉他真相。事实上她非常不明白,为什么爹和娘非要瞒着大哥,大哥明明是那么成熟稳重,就算他知道他也会演得很好的,肯定不会被人识破。

不过碍于娘亲的叮嘱和警告,戚哟哟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瞧着戚长风疲惫的神态,觉得这场戏是真的做足了,敌人断不会瞧出破绽了。

“大哥,你多少吃点吧,不然娘亲还得惦记着你。”戚哟哟忙劝说道,声音带着哭腔,泫然欲泣。一天没吃东西,早晨还干了一架,她真的饿坏了。要命的是,也不知娘亲熬的什么粥,飘出的香味把她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

咕噜

尽管戚哟哟极力控制着,可是肚子一点也不争气,还是不适时宜地叫唤起来。

戚长风听见戚哟哟肚子里发出的叫声,表情不禁一怔,瞧着万秋清关切的神情和戚哟哟疲倦的神态,不由地心生愧疚,知道如果他不吃,那娘亲和小妹肯定也不会吃,于是便强打精神站起身,走向万秋清说道:“那就吃一点。”

万秋清展颜一笑,把砂锅放到地上,把摞在锅盖上的两双碗筷取下,掀开砂锅盖,顿时浓浓的粥香飘散开来,她边盛粥边劝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眼下外敌环伺,五大家族虎视眈眈,咱们戚家在雁城根浅势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风浪淹没,担子都压在你们父亲一人身上,迟早会把他压垮的,所以你们必须暂时放下悲痛,帮你们父亲把担子一起扛起来。咱们一家五五口团结一心,一定能度过这场浩劫。而身体是战斗的本钱,所以你们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不能敌人还没动手,你们自己就已经倒下了。”

“嗯。”戚哟哟使劲点头,从万秋清手里抢过盛满的粥碗,语气坚决道:“我要吃三碗!”

“娘,我来。”戚长风从万秋清手里接过粥勺和碗,盛着粥说道:“娘,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再吃。”因为只有两双碗筷。

万秋清摇头道:“乘现在没有客人来,你赶紧吃。而且粥里加了红糯米,娘不爱吃,等会娘去厨房吃点白粥。也不知你们吃得可口不?”

“嗯,香,好吃。”戚哟哟连连点头说道,“娘,红糯米不是极北之地才有吗?咱们这边的粮铺里都没有卖的,您从哪里弄到的啊?”

“娘托人从北边带的,只带了一点点。你们要是喜欢吃,下次就托人多带些。”万秋清说道。

“嗯,确实好吃。”戚长风吃了一口尝了尝,忍不住点头称赞。

万秋清看着戚长风,眼圈突然一下红了,别过头抹掉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娘盛一点给老二吃。”

说着她用粥勺盛了一点,去到戚长空的棺材边点了一下。

“”戚哟哟瞧着娘亲故作悲伤的样子,心里直给她大拇指,赞她演技好。

因为万秋清说她不喜欢吃红糯米,且兄妹俩确实是饿坏了,二人吃了一碗又添一碗,不一会儿竟把一锅粥全吃完了。

戚哟哟摸着鼓胀的肚皮,俏皮地吐吐舌头。

“风儿,红糯米好吃吗?”万秋清收拾着碗筷,问戚长风。

戚长风点头道:“好吃,比白糯香,口感也好。”

“嗯。那娘下次托人多带点。”万秋清道。

戚哟哟顿时撇嘴道:“娘,您重男轻女,偏心眼,只问大哥不问我。”

“你父亲都快把你宠上天了,我要是不压着点,你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万秋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嘿嘿”戚哟哟嘿笑。

万秋清收拾好碗筷,端起砂锅转身离去,刚走出灵棚她的泪水顿时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红糯是北疆的特产,她极喜欢吃。

戚长风六岁那年,南六城的周记米粮铺进了一袋红糯,她听说后立刻派人去买了几十斤。

当晚她就亲自下厨熬

了粥,心想戚长风肯定喜欢吃,结果戚长风确实喜欢吃,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可是刚吃完就晕厥过去,并且身上一大块一大块地起红斑。

幸好救治的及时,否则戚长风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大夫给的诊断是,戚长风的体质和红糯米犯克,不能吃。

万秋清起初不信,大夫让她又煮了一锅红糯粥,只给戚长风吃了一小口,结果戚长风身上立刻起了红疹子,让她不得不信。

可是刚才戚长风连吃了四碗,身体没有一点不良反应。她仔细观察过了,露在外面的皮肤,连一个红点都没起。

下午六时,聚集在东院议事厅的数百大小家族掌权人终于开始散离。这些人或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或是义愤填膺、嘟嘟囔囔,十分不满的样子;亦有极少数人一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

由他们的神态表情不难推断,这场耗时近乎一天的谈判,结果似乎并不令人满意。

人员快速散去,拥挤的会议室很快变得空荡,到最后只剩下十三个人,他们稳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戚无为坐在主坐上,厅堂两侧左手边坐着五个人,从前到后依次为唐、愈、薛、马、贺五大家族的掌权者,右手边坐着七个人,依次为赵、孙、周、李、张、韦、钱七个大家族的掌权者,这七个家族都是戚无为一手扶持起来的。

“诸位是要留下来吃饭吗?”戚无为目光落在五大家族的人身上,神色淡淡的问道。

“戚无为,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在雁城可以只手遮天了?可以完全不把我们五大家族放在眼里,甚至随意拿捏?”坐在左手边第五位的贺家家主贺通天,神色阴晦,盯着戚无为,沉声问道。

“贺家主”戚无为拉长嗓音喝道,“明儿一早最好把令公子绑来受罚,否则待本城主一本奏章呈去帝都,当心大帝一怒诛你贺家九族!”

贺通天眉毛一拧,厉声喝道:“戚无为你私通反贼,信不信老夫一纸诉状告到帝都,让苏皇大帝将你满门抄斩!”

“行了!行了!”唐家家主唐永宁不耐烦的喊道,“都打了一天的嘴仗了,有意思吗?戚无为,让出百分之五十的利益,我们五大家族全力支持你打这场仗,否则这场仗你不好打。”

唐永宁眼睛里闪烁着狠辣光芒。

“唐家主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戚无为还没说话,右手边的赵家家主就语气不悦地顶上唐永宁。

唐永宁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们能有一口汤喝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要肉骨头?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第一百七十七章 敲天钟

唐家位列五大家族之首,因为家中有一位星辰境老祖坐镇。

这位老祖名叫唐献,是唐家上上代家主,曾在雁城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而后受封伯爵位。正是这份赫赫战功和爵位,让唐家在雁城迅速发展壮大,从原来的一个中等家族一跃成为雁城的豪门。

而俞、薛、马、贺四家,亦是和唐家近乎相似的发展史,都是家中先辈在雁城战役中立了功劳,论功行赏封了爵位的。仗着这份战功和朝廷的宠幸,乘势而起。

事实上,五大家族就是当今朝廷一手扶持起来的。一是用来对付当时前朝遗留下来的大宗族;二是快速稳定时局,让被战争践踏得破败不堪的雁城尽快地恢复生机,健康地运转起来。

可以想象,有着朝廷撑腰,五大家族当时是何等的威风八面、张扬跋扈,就如同五头嗜血豺狼,用尽各种手段,把前朝遗留下来的大宗族蚕食一空。

苏氏皇朝脚下踏着的是魏氏皇朝的骸骨,而五大家族脚下踏着的是雁城前朝大宗族的骸骨。

其实不单单是雁城如此,其他各大小城市皆是如此,铲除旧党建立新权,这是苏氏皇朝建立后快速掌权的手段之一。

然而朝廷并没有一直扶持他们,而是开始逐渐地冷落,甚至变着法子限制打压他们的发展壮大。

起初朝廷的动作很小很软,他们虽不忿,但也忍得了。可最近十几年突然开始加强手段,尤其是随着各城城主被调离换上新城主以后,更是变本加厉,竟然公然扶持新家族和他们对抗。

这种剧情他们是何等的熟悉,当年的前朝宗族就是这么被干掉的,而他们就是这样壮大发展起来的。未曾想他们刚把屁股坐稳,刚尝到大家族掌控一方的快感和甜头,朝廷就翻脸不认人,要把他们架到火上烤,这不是过河拆桥,吃饱了饭杀厨子吗?

五大家族现在的处境就是如此,恐慌不安的同时又愤怒不已。

他们一边害怕朝廷对他们重拳出击,一边又不甘心把到手的利益分出来。这是他们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凭什么朝廷说拿走就拿走?实在是欺人太甚。

反王李元德之所以举旗如此顺利,和当今朝廷的这一番动作不无关系。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眼下又正是多事之秋,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乘你病要你命!

唐永宁是唐家的新一任家主,今年正值四十壮年,比戚无为还要小七岁。其龙睛虎目,相貌堂堂,身形魁梧,正气浩然。在椅子里坐了一天,依旧腰杆笔直,胸膛俊挺,不怒自威。

“你们能有一口汤喝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要肉骨头?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面对以赵家为首的七大家族的族长,唐永宁言语上不留一点情面,眼角斜睨,**裸的鄙夷和藐视。

“呵”赵家家主赵景明冷呵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我们七大家族或许算不上什么东西,可要是被逼急了照样能咬你们几层皮,甚至能拉上一两家陪葬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话说的虽狠,但是却在唐永宁面前露怯了。

没办法,唐家有星辰境老祖坐镇,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当年就不应该给你们机会,就应该一巴掌拍死!”贺家家主贺通天神色阴沉道。

他贺家是五大家族中实力最弱的,若是对面七大家族的人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比如说拉人陪葬,那他贺家肯定是首选。

这让贺通天感受到了威胁。

赵景明冷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城主大人多方照拂,我们七大家早就被你们捏死了。”

戚无为摆了摆手,示意赵景明不要争辩,看向唐永宁说道:

“雁城目前的利益分配确实不均,因为你们五大家族实在太贪,想在雁城只手遮天、掌控风云,甚至有几家还妄图染指军权,你们觉得朝廷会答应吗?这场战争不是我戚无为的战争,而是雁城每一个人的战争,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前朝旧族是怎么完蛋的你们五大家族比谁都清楚,好心劝你们一句三思而后行。”

“你是在威胁我们吗?”唐永宁沉声喝道。

“不是威胁,是提醒,善意的提醒。”戚无为笑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唯有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底蕴,历经岁月的洗礼和沉淀,方能成就真正的豪门大宗。你们五大家族,在戚某眼里,不过是五个运气好的暴发户而已。”

“戚无为,你过分了?!”唐永宁盯着戚无为,一字一句地说道,同时一股磅礴的气势自他身体散发出来,压向戚无为。

其他四人也都气势汹汹地盯着戚无为。

五大家族起势后最忌讳别人说他们暴发户,而戚无为竟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暴发户,他们如何不气。

戚无为猛然站起身,横眉怒喝道:“自旱灾开始你们就一直小动作不断,往这里安眼线,往那里插眼线,这里收买人,那里收买人,真当我戚无为是瞎子吗?前几日在城里散播断水的谣言,制造慌乱,今日又鼓动南北五城家族族长来逼我就范,你们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我不知道吗?不妨和你们实话说了,天井半个多月前就已经枯竭,囤积的清水也马上就要耗尽,但是我绝不会对五城以外的百姓断供清水,也不会对城外的数百万难民断供清水。有水大家一起喝,喝光了大家就一起渴死。”

“你们五大家族若是不想安稳过活,那就把位子让出来,雁城有的是愿意顶替你们位置的家族。知道当年张屠夫是怎么解决雁城饥荒问题的吗?他老人家用的是资源共享这个法子。甭管你是王爷还是叫花子,统统把吃的拿出来,大家均分了吃。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今儿我也打算试试这个法子好不好用。”

此话一出,五大家族族长的脸色瞬间极其难看,因为戚无为这是摆明了寸步不让,要和他们撕破脸皮斗争到底了。

“你不是张屠夫,雁城也不是那时候的雁城,所以你做不到。”唐永宁冷笑道。

“嘿嘿,不如咱们就疯狂一把试试,看最后谁把谁干死?不能就我一个人死儿子,要死大家一起死。”戚无为语调阴沉地嘿笑道,目光骇人,五官一点一点狰狞,最终状若疯狂。

唐永宁也猛地站起身,其他四家族的族长也跟着起来,只听他冷笑道:“谁都不是吓大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甩袖转身就走。

俞、薛、马、贺四人紧随其后。

戚无为道:“贺通天,明儿一早记得把令公子押送到城主府受罚,免得本城主亲自登门捉拿叛党。贺家,不如就从五大家族除名了吧。”

“戚无为,你敢?!”贺通天猛地转身,抬手指着戚无为怒喝道。

戚无为没有理他,而是喝道:“来人!”

戚无为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身穿光明铠甲的将士跨门而入,其左肩铠甲上篆刻着金色的雄鹰图腾,赫然是将军军衔。

显然,他早已经在门外等候戚无为的召唤,否则怎会来的这么巧。

他疾步走到堂中,朝着戚无为刷的一声单膝跪地,嗓门浑厚道:“末将金武,听候差遣!”

“明早八时,敲天钟一百零八声!雁城,进入战争状态!”戚无为语调铿锵道。

“是!”叫金武的将军领命。

“去吧。”戚无为道。

“末将告退!”金武起身离去。

贺通天脸色极其难看,深吸一

口气问道:“戚无为,你来真的?”

“戚某一城之主,自然言出必行。”戚无为面无表情道。

唐永宁和其他三人的表情也略显僵硬,他们是真的没想到戚无为的进攻来得这么骤然,来得这么猛烈,来得这么强硬。

这是要拿贺家开刀了啊。

戚无为为什么要让雁城进入战争状态,那是因为战争状态下,城内但凡出现非军方的武力集结,就会被视为乱党贼子,没有任何争辩的余地,军队会直接派兵清剿。

如此一来,戚无为动起贺家,他们四家若是想要派人支援,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戚无为冷笑,他就想看看抱成一团,扬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五大家族,到底能不能真的抱成一团?

事实上,他一直在谋划动五大家族,今儿赶巧,他们自己找上门来,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开干吧。

以唐永宁为首的五大家族族长,脸上挂着阴沉的表情,怀里揣着各自的心思离开了城主府。

“唐贤弟,你看这事咱们应该如何应对?”出了城主府没走几步,贺家家主贺通天就着急地问唐永宁,他比唐永宁大很多,所以称唐永宁一声贤弟。

“没想到戚无为竟然如此强硬,一步都不肯退。也不知他是有仰仗,还是因为死了儿子急红了眼,真要不惜一切代价和我们拼命?这事咱们回去召开一个五大家族的紧急会议再做决定吧。”唐永宁皱眉道。

“好。”其他四人点头同意。

显然,他们并不想和戚无为做鱼死网破的硬拼,他们是为了利益,不是混混打架,非要争个老大的虚名。所以两败俱伤的结果,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们本以为可以逼迫戚无为让步,没想到戚无为寸步不让,强硬如斯。

这一下他们双方全都架到了刀尖上,就看谁先忍不住做出让步了。

“张公子,这边请。”万秋清领着张小卒出了戚无为的卧室,给他指引道路,带他去吃晚饭。

五月份,白天渐长,夜晚渐短。

此时六时半,天尚亮堂,还要半时才能天黑。

天武道人让张小卒自己先吃,他说要准备一些东西,晚上抓石像鬼用。

“夫人,您一口一个公子,叫得我浑身难受。我和戚姑娘是好朋友,您喊我一声小卒便是。”张小卒被万秋清的客气劲弄的浑身不舒服。

“那我今后就喊你小卒了。嗯,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夫人的叫,你就叫我伯母吧,听起来亲切。”万秋清同意道,同时让张小卒也换一个对她的称呼。

“那小子就斗胆,今后就管您叫伯母了。”张小卒道。

万秋清点点头,又再一次叮嘱道:“小卒,长空的事你一定要保密,千万千万不能说漏嘴。等会吃饭的时候,你会见到雁城的一些青年俊杰,但这些人当中不排除有叛军或是大牙军的奸细,他们极可能会变着法儿的套你话,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说。”

“放心吧,伯母,我多吃饭少说话便是。”张小卒笑道。

“恐怕由不得你。”万秋清说道。

“为何?”张小卒不解,他和雁城的青年俊杰又不认识,他们还能强逼他说话不成?

“因为他们当中有许多哟哟的爱慕者,不知他们从哪里听说,你和哟哟的关系不错,于是强烈要求见你,也不知他们想做什么。”万秋清忍笑道。

作为过来人的她,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没说出来罢了。

“”张小卒一听就明白了,因为瘦猴和状元经常为了他们村最漂亮的村花干架。

哎,瘦猴死了,也不知状元还活着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喊开饭

光线暗淡的地下密室里,天武道人一脸的唏嘘感慨。

他这一生见过不少天才,也见过几个超越天才存在的妖孽,可像张小卒这么妖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十二道神力符、二十四路降妖驱魔符、三十六天罡符,张小卒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全部学会了。确切点说每种符他只看天武道人画了一遍,就一点不差地刻在了脑子里。更厉害的是,他还能一点不差地画出来,而且下笔顺畅圆滑,一气呵成。天武道人甚至感觉,张小卒画的比他画的都标准。

张小卒展现出的妖孽本领,让天武道人抑不住生出一股深深地挫败感,感觉自己努力修炼了一辈子,可能还不及张小卒随便修炼个十几年,甚至连十几年都用不着。

遥想当年,他成玄虚也是灼灼耀眼的天才一枚,把观里的小姐姐们迷得神魂颠倒。因为他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把七十二套符学全学会,备受师父的褒赞,一度成为三清观师叔伯们教训自家徒弟时,挂在嘴边的别人家的徒弟。

或许在不懂门的人眼里,什么降妖驱魔符,什么三十六天罡符,不就是一堆鬼画符么,看着乱七八糟的很难,但是只要用心记用心学,肯定比学算经容易。

一天学一种可能学不会,可十天学一种总能学会了吧,七十二种不也就才七百二十天吗,不过是两年时间而已。

要是遇到聪明的,指不定一个月就学全了。

实则不然。

道门的符看似人人可学,实际上里面蕴含着极深的玄妙,若不能感悟其中奥义,即便你原封不动地拓印下来,也不可能激发出符的力量。

有道门先辈说,道符的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天地法则,它是将天地法则用笔画了出来,吾等后辈只能管中窥豹,发挥出其万万分之一的威力。若有人能沟通天地法则,即便是最简单的符,也能发挥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唯有圣人能沟通天地法则,只可惜道门近千年来未曾出现过一位圣人,再往前有没有出现过圣人无从考证,所以至今无法印证此言是真是假。

有人说是因为道门的

圣人触犯了天规,苍天一怒给道门诸多法术都下了诅咒,此法不能成圣。

也有人说是道门诸法缺失,残缺不全,所以无法成圣。

还有人说

天武道人每每听到有人说这些,都是一笑置之,因为他觉得说这些话的人都是道心出了问题,他们觉得自己前途无望,于是给自己找好了失败的理由。

天武道人始终坚信大道随缘,只要你付出足够的努力,待契机一到,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哎”天武道人盯着跳跃的油灯火焰看了好一会,最终幽幽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用了五年时间学会的东西,张小卒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搁谁也得抓狂。

“还好臭小子战门先天闭塞,让老夫心里好歹平衡一些。”天武道人唏嘘道。

若是张小卒在这里听了这番话,估计要郁闷死,天底下哪有师父盯着徒弟的缺点沾沾自喜的。

“入微心境果然是为道门而生的心境!”天武道人抑不住感慨,把张小卒的妖孽归功于入微心境。还好张小卒没有告诉他,他学十二道神力符和二十四路降妖驱魔符时没有开入微心境,只有在学三十六天罡符时感觉有点难才开了入微心境,否则他不定被打击成什么样。

“嘿嘿”天武道人突然咧嘴嘿嘿一笑,自语道:“以前师父他老人家常说我是他的骄傲,我给他长脸了,这话怕是很快就轮到老夫说了。原本对道宗大比不抱希望,现在看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嘛。”

“梦前世,知今生,窥来世。”

“难不成世上真有人天生就是为了破坏天道规则而存在的?”

“不过那小子的不太像,他只能梦见妖兽的,并且都是和寒潭女鬼有关的,凤尾火鸟也可能去看过寒潭女鬼跳舞。”

“嗯,应该是这样。”

“来,让老夫算算这小子的娘亲到底是何方神圣?何方高人,竟然能挡得住老夫的推衍?”

天武道人从怀里取出三枚古钱,嘴里念念有词,引眉心识海之力灌住于古钱,旋即手掐道印

将古钱撒向地面。

……

“卒子,这边,这边。”

万秋清把张小卒带到西边别院的一个房间,房间里已经坐了二三十个人,都是十六七、十**、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有男有女。他们每个人面前摆着一张条案,条案上摆了四碟小菜和一壶酒。

菜是素菜。

酒是烈酒。

这也算是雁南当地的一种丧事风俗吧。

自远方来吊唁的客人,路途太远,晚上回不去,就会在主人家喝酒到天亮。菜要素菜,酒要最烈的酒。说是给死去的人送行。

不吃荤是因为吃荤即杀生,人都已经死了,不能再给他增添罪孽。酒要最烈的酒,说是可以给死去的人壮胆,黄泉路上不害怕。

万秋清把张小卒领进房间,又特意给房间里的年轻俊杰们介绍了一下,并明确表达出自己对张小卒的欣赏以及喜欢,最后离开时还幸灾乐祸地朝张小卒眨了眨眼睛。

张小卒很是无语。才发现原来端庄知礼的城主夫人,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喜欢捉弄人。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万秋清甫一离开,牛大娃就朝张小卒招手。

周剑来也在,和牛大娃隔着一张桌子坐着。

张小卒朝满屋的年轻俊杰拱手致意,然后朝牛大娃和周剑来走去,二人中间有一空条案,应该是特意留给他的,他走过去坐了下来。

“能吃吗?”

“一天没吃东西,早晨还干了一架,饿死我了。”

张小卒一在条案后面坐下,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小菜,顿时馋得咽口水,他是真饿了。

“能应该能吃了吧?”牛大娃本想说能吃,可他突然发现房间很安静,再一看,好家伙,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张小卒看,就好像村子里红白宴,等着主家喊开饭一样。

“好像在等你喊开饭?要不你喊一嗓子?”牛大娃不确定的说了声。

“”房间里的青年俊杰听见牛大娃的话,无不额头冒黑线。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吃饭惹人嫌

相貌平平,气质平平,皮肤粗糙,肤色偏黑,身体瘦弱,一身宽松的银灰色武服穿在身上,就跟唱大戏的戏服似的。

最搞笑的是,脑袋光秃,眉毛光秃,就跟把整颗脑袋塞进炉子里转了两圈,烧干净毛发后拔出来,再用水一冲。

若不是万秋清亲自送来,并且还当面介绍一番,房间里的青年俊杰们都要以为这是哪个戏班的小丑,走错了地方。

他们全都神色愕然地盯着张小卒看,想从张小卒身上找到不平凡之处,可是从头到脚来回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一点特别的地方。他们甚至觉得,去城外难民营里随便找一个,洗漱装扮一番也比张小卒有精神。

这家伙是来搞笑的吧?

他们面面相觑,皆看到对方眼里和自己心中一样的疑惑。

张小卒被牛大娃一提醒,这才发现满屋人都还没动筷子,好像是在等他最后一人到席,可他这一坐下就满心想着吃,都没和大家招呼一声,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于是忙把视线从面前小菜上收回,拱手环顾四周:

“请!”

“请!”

“请!”

客气的或拱手回礼或点头致意,不客气的直接装作没看见。

“吃吧。吃吧。我也饿坏了。”牛大娃拿起筷子道。

“吃吧。”周剑来也笑着拿起筷子。

张小卒点点头,拿起筷子,甩开腮帮子,左一口右一口,风卷残云。

牛大娃也是差不多的架势。

周剑来则是端坐着,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从容而又优雅。这是他自小到大接受的严格的礼仪教育,早已潜移默化融进了骨子里,装是装不出来的。

叮叮当当

吱吱咋咋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全是张小卒和牛大娃甩开腮帮子吃菜的声音。下筷子不懂得拿捏分寸,筷子撞得碟子底叮当响,嚼东西不知道把嘴巴闭严,发出很大的咀嚼声。

十足两个乡下来的土老帽!

一干年轻俊杰看见张小卒和牛大娃的吃相后,给予他们二人这般评价。有些人甚至皱起眉头,露出不悦的表情,觉得和这二人坐在同一个房间吃饭有辱身份。

其中一些对戚哟哟有爱慕之情的翩翩公子,本来听见万秋清对张小卒的高度赞扬,心里抑不住有些紧张,觉得来了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但看到张小卒粗俗的吃相后,心里的紧张感顿时一扫而空,无不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多虑了。

四碟小菜,眨眼间就被张小卒清扫一空,他旁若无人地端起碟子送到嘴边,张开嘴往里一倒。吸溜一口,把浅碟里的一点汤汁也都喝了。

放下筷子,四张浅碟干净如洗。

“两个饿死鬼投胎!”不知谁语气不悦地嘀咕了声,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房间里很安静,所以声音清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年轻俊杰们顿时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如果说张小卒和牛大娃粗俗的吃相他们咬咬牙勉强能接受,可张小卒吃完菜还要端起盘子喝菜汁这个动作,实在让他们不能接受。就更别说牛大娃公然伸出舌头舔盘子的恶心动作了。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又有人猛摇折扇,怒不可遏地喝道。

啪!

牛大娃气不过,拍案而起,虎目怒视那人,刚要说话,却被张小卒出声叫住,道:“都不认识他们,何必与他们置气?再者

说,斯文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的,辱就辱了呗,要它何用?”

“你说的好有道理。”牛大娃冲张小卒竖起大拇指,心里的怒气一下便消了,坐了回去。

“出去!”

“你们两个给本公子出去!”

“本公子羞于与你们两个不懂礼节的蛮夷同席共餐!”

那人听见张小卒听描淡写的话,竟然把斯文和吃喝相提并论,这是何等的无知和荒谬,当场就怒了。拍案而起,震的案上杯碟乱蹦,冲张小卒和牛大娃歇斯怒吼。

“有狗在叫,怎么办?”牛大娃又怒了,不过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向张小卒征求意见。

“我记得状元说读书人和狗叫犬,狗叫为犬吠,所以你应该说‘有犬在吠’。”张小卒一本正经地说道。

“靠,神经病!”牛大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们你们两个无知的蛮夷小儿,竟敢骂本公子是狗?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折扇男羞愤大吼。

“放屁!”牛大娃瞪眼怒怼,道:“是犬,不是狗!”

“你”折扇男拿折扇指着牛大娃,牛大娃歪着头,眼角斜睨着他,笑么嘻嘻的,一副无赖嘴脸,好似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折扇男气得浑身直哆嗦,猛然喝道:“本公子要和你决斗!读书人的尊严不容践踏!”

“靠,神经病啊你。”牛大娃没好气地一甩手,收回目光转过头,道:“懒得搭理你。”

“你你你”折扇男指着牛大娃,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遇到牛大娃这种蛮横不讲道理的,他似乎一点招都没有。

“文茂兄,切莫生气,气大伤身。”坐在房间东侧的一个蓝衣男子忽然站起身,朝折扇男拱手作礼,道:“遇到这种蛮夷粗俗之辈,不如让在下与他讲一讲道理。有些人文理不通,必须得和他讲武理。”

折扇男神色稍缓,朝蓝衣男子拱手回礼,道:“那就有劳力言兄了。一定要让他们明白,咱们雁城礼仪之邦,而非蛮夷之僻壤。”

“文茂兄请坐,一切交给在下。”蓝衣男子点头应诺道。

“力言兄,好好教育教育这两个野孩子。”

“对,让他们为自己的粗俗付出代价。”有看不惯张小卒和牛大娃的当即出来附和。

“今天是长空哥哥的头日,大家最好以和为贵。”一青衣女子神色忧伤地说道。

“对,大家都消消气。他们两位虽然做的不对,但打起来总归是不好的。”有人劝说道。

蓝衣男子眼角斜睨张小卒和牛大娃,神色傲然道:“不动手也可以,但必须让他们两个道歉。向所有人道歉,因为他们两个恶心人的吃相影响了大家的胃口。说真的,若不是看他们两个是戚家的客人,老子早把他们轰出去了。人分三六九等,自己是几等心里没有一点逼数吗?”

“呵呵,乡下来的穷苦人,恰巧又饿着肚子,吃相难免急躁了点。各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俊杰才女,气度非凡,难道连两个乡下小子也容不下吗?不至于。不至于。”那劝说之人再次劝说道,显然他对张小卒和牛大娃很是包容。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下意识地点点头,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是小题大做了。大家每人一张条案,各吃各的,两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小子,吃饭吃得急躁了点,何至于大动肝火。

不料蓝衣男子却不让步,道:“乡下人就该去乡下人该去的

地方吃饭,而不是和我们这些上层社会的精英子弟坐在一起。他们两个今天必须道歉,否则我孙力言一定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另外,我还要去找主家问问,给我们坐席上安排两个乡下人是什么意思,是否是有意羞辱我们?”

“力言兄,我顶你!”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道歉,乡下人也没有特权!”

“他们两个真的恶心到本小姐了,吃完菜还端起盘子喝菜汁,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伸舌头舔,差点没把本小姐恶心吐了。所以,他们必须道歉!”

“靠!”牛大娃毫不客气地冲他们竖起两根中指,骂骂咧咧道:“一群自以为是的狗屁玩意。娘的,扔地窖里饿个三五天,你们肯定比老子舔的还干净。”

张小卒和牛大娃都是饿怕了的人,在他们眼里只要是能吃的食物,哪怕是一滴汤汁,那也是不能浪费的。在柳家村的时候,别说是舔盘子,就是烧饭的锅,都得用水洗个两三遍喝了。

当然,房间里的这些衣食无忧的少爷小姐,肯定是无法理解他们的粗俗吃相的。

“看见没有,他们全无悔意!”蓝衣男子孙力言气怒叫道。

“过分,太过分了!”折扇男子亦义愤填膺。

“必须严惩!”

“你们啊你们”一直做劝说的黄衣男子瞅着张小卒和牛大娃,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息,“退一步,道一声歉,就没事了。何至于此呢?”

他之所以一直向着张小卒和牛大娃,是因为他祖上就是乡下农夫,至今在家里他的爷爷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把饭菜吃得一点也不剩,那用过的碗碟就跟水洗的一样,干干净净。

他小的时候不懂事,嫌他爷爷丢人,结果就如牛大娃说的,被他爷爷拴在牛棚里半个月,饿到最后他是趴在牛槽里和牛抢吃的。哪他娘的有心管斯不斯文,恶不恶心,丢不丢人,尊不尊严能活着就不错了。

所以现在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虽然不会像他爷爷那样刷盘子,但都会尽可能的吃干净,不浪费。

所以他理解张小卒和牛大娃,单看他们虽然吃相粗鲁,但一滴汤汁都没溅到桌子上,就知道他们心里是何等珍惜面前的吃食了。

他知道,这二人肯定是挨过大饿的。

“干!”牛大娃再次拍案而起,撸起袖子道:“干就干,老子还怕你们不成?”

张小卒站起身,手里拿着筷子和空碟,走到牛大娃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让牛大娃坐下,然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折扇男的条案前,躬身把条案上撒落的菜都夹起来放进盘子里。

条案上撒落的菜是刚才折扇男拍案而起时震落的。

盘子小且浅,张小卒捡了满满一碟,端在手里,向折扇男问道:“这些菜你肯定是不吃了。”

“哼!”折扇男一甩袖,怒道:“都已经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如何吃得?当本公子和你们一样,是未受教化的蛮夷吗?可笑!”

“那这碟菜当如何处置?”张小卒又问。

“自然是倒进馊水桶,喂猪喂狗。”折扇男道。

“公子可知道这一碟菜送去城外,至少可以救三五个难民的性命。公子饱读圣贤书,懂得道理自然比我这个未受教化的蛮夷多千倍万倍,斗胆请教公子,猪狗的一顿饭和三五条贱命,哪个重要?”张小卒盯着折扇男的眼睛问道。

第一百八十章 儿子满地跑

折扇男被张小卒问愣住了,随之目光闪躲,不敢与张小卒的眼睛对视,嘴上支吾答道:“自自然是三五条人命重要!可可是这些菜已经沾染了灰尘,人如如何吃吃得?”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已是声若蚊蝇。

张小卒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折扇男那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说辞,他一手端起浅碟,一手拿着筷子,自顾吃了起来,一口气吃了个干净,说道:“别说条案洗刷得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看不见,就算是掉在地上,沾满了泥土,你送去给城外的难民,他们也会跪下来,发自肺腑地喊你一声恩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张小卒语调一提,喝问道:“公子一巴掌拍死三五条人命,不知是风雅斯文还是有辱斯文?”

“这”折扇男张口结舌,脸色涨红,只感觉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当啷

一只浅碟摔在了张小卒身旁的地上,碟子摔得稀碎,菜撒了一地。

随之响起蓝衣男子孙力言戏谑声:“你不是说沾了泥土也能吃吗?那你吃给我们看看。”

“嗯,会吃的。”张小卒点头说道,随之转过身看向孙力言,咧嘴一笑,道:“你生儿子没屁眼。”

“你说什么?!”孙力言厉声怒喝。

“生个有屁眼的儿子,可惜不是你的,是隔壁老王的。”张小卒不紧不慢地笑道。

“你找死!”孙力言暴跳如雷。

“你头顶一片草,脚底一双大破鞋。”

“老子要杀了你!”

“穿着鞋,薅着草,老王的儿子满地跑。”

房间里的青年俊杰们全都凌乱了,他们听过骂人的,可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会骂人的。恶毒不说,还朗朗上口。

“噗”有一人没绷住,咧嘴笑出了声,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笑意,冲孙力言和张小卒歉意说道:“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呵呵呵”孙力言冷笑连连,站起身从条案后面走出,一步步迈向张小卒,表情阴冷道:“小子,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无知,只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却不知得罪一位贵族的后果。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祭日,在本公子走到你面前之前,你还有一点时间说遗言。当然,你也可以继续逞口舌之快。”

张小卒笑道:“那你可得走快点,否则我可要骂你的祖宗十八代了。你且竖起耳朵听好了,你”

“闭嘴!”孙力言怒喝一声,显然他说的张小卒可以继续逞口舌之快,不过是说说罢了,没人愿意听别人骂自己。他脚下施力,两大步跨到张小卒面前,狞声冷笑道:“不要以为你是城主夫人亲自送来的,还夸了你两句,你就有了免死金牌,就以为本公子不敢把你怎么样。像你这种下等人,就算死一百个,城主夫人也不会和我们孙家翻脸的。”

他孙家眼下可是城主府的得力干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乡下小子的死活和他们孙家翻脸呢,所以杀也就杀了,顶多回家受点罚,再向城主夫人赔个不是。

他以为城主夫人是张小卒敢肆无忌惮的仰仗,所以想用言语击碎张小卒内心的仰仗,看到他临死前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去死吧!”孙力言没有给张小卒求饶的机会,拳头裹着苍绿色的真元力,轰向张小卒面门,只有把张小卒的嘴连带他的脑袋一拳轰爆,方能解他心中恶气。

“孙力言,住手!”有人急声喝止,本以为孙力言顶多狠狠教训张小卒一顿,万没想到孙力言真的要杀人。

只可惜他的喝止完全没让孙力言的拳头停顿片刻。

有人着急

,有人惊恐,可更多的人却是露出兴奋和期待的表情,似乎接下来鲜血迸射的一幕能让他们内心极大的满足。

当!

砰!

张小卒手中的碟子直接拍在了孙力言的脑袋上,碟子瞬间稀碎,他顺势一抓,五指扣住孙力言的脑门,摁住他的头往地面狠狠砸去。

五寸多厚的青石砖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窟窿,孙力言大半个脑袋陷了进去。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早有预料的牛大娃和周剑来,其他人全都瞪着眼珠子半张着嘴,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谁都看出来了,孙力言这一拳没有留手,可为什么倒下的是孙力言,而不是张小卒?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张小卒是怎么出手的。

直至这一刻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只看到了张小卒平淡无奇的外貌,只看到张小卒野蛮粗俗的吃相,但是却完全忽略了张小卒的实力。

周剑来细细打量房间里所有人的表情反应,随即微微皱起眉头。说实话,如果城主府一方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俊杰全都在这里,他会很失望。

“呜呜”孙力言很抗揍,双手按着青石砖地面,双臂曲起,撑着地面想要把头从地下拔出来。

张小卒抓着他的头发,把他脑袋往上猛地一提,帮他把脑袋拔了出来,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脑袋又被张小卒摁着朝地面撞去。

砰!

这一次,张小卒换了一个位置,青石砖地面上再现一坑。

“哎,何必呢?”牛大娃摇头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房间的沉默,只见他起身走出条案,径直走向孙力言的条案,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边吃边道:“大家相安无事的吃菜喝酒不好吗?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你看这下好了吧,酒菜没吃着,吃了一肚子土。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上等人心里在想什么。”

“”一干人无不侧目无语,心说:“早知道你们这么厉害,谁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你们啊。”

砰!

张小卒又一遍把孙力言提起摁下,青石砖地面上三坑了。

只不过孙力言用真元力罩着面门,一下一下,看起来撞的很惨,可实际上并未对他造成极大的伤害,只不过震得他头有点晕罢了。

张小卒也发现了,啐了口唾沫,翻身压上孙力言的后背,双膝跪地夹住他的侧肋,两只拳头照着孙力言的后脑勺砸去。

砰砰砰

张小卒落拳如雨,每一拳下去都发出震耳的撞击声。只不过十几拳,孙力言的真元力就逐渐暗淡,并剧烈震荡起来,眼看就要崩碎。

但张小卒的拳头却一拳重过一拳,一拳疾过一拳,完全没有留手和停手的意思。

“住手!我认输!”孙力言昂起脑袋急呼道。

砰!

张小卒一拳下去,把他的脑袋轰进了地面。

有一道清脆的皲裂声响起,是孙力言的真元力防护罩发出的。

“对不起!我错了!好汉饶命!”孙力言再次昂起脑袋。

砰!

张小卒不由分说,又一拳轰下去,孙力言的脑袋再一次栽进坑里。

暗淡的真元力闪了一下,彻底消失。

“呵”张小卒见状冷呵一声,道:“终于把你的龟壳打碎了,接下来这一拳可就过瘾了!两天没杀人了,真是怀念啊!”

“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孙力言终于慌了,尤其是张小卒最后一句话,吓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记得你摔碟子后我说过什么吗?”张小卒一手掐着孙力

言的后脖颈,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问道。

“”孙力言脸色发绿,咬着牙说道:“你骂我生儿子没屁眼。”

“不对!”张小卒摇头道,“再想。”

“你说你说张小卒,你不要太”

砰!

张小卒的拳头打断了孙力言的叫喊,这一拳张小卒留力了,但是没了真元力防护,孙力言的脸撞进坑里,顿时撞得头破血流。

“你说我生个儿子有屁眼,但是是隔壁老王的!”孙力言来不及把满嘴的泥土和血沫吐出来,就急切的喊叫道,这一拳他是真的疼,生怕张小卒再来一拳。

“不对,再想!”

“你说我头顶有草,脚上有鞋,不,是有破鞋!”这一次孙力言一点也没犹豫。

“不对,再想!”

“”孙力言无语凝噎,感觉张小卒让他自己骂自己这招太狠了,可又不敢不说,“你说我穿着鞋,薅着草,老王的儿子满地跑!”

噗嗤

这是一个很残暴很凄凉的画面,但听到这句押韵的顺口溜,有人还是没绷住,像撒气的皮球一样笑出了声。

“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那人急忙道歉。

“不对,再想!”张小卒再一次摇头。

“他说啥了啊?我怎么不记得后面还有啊?”有人小声问道。

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因为他们都清楚地记得,张小卒骂完顺口溜之后就没再骂了,因为孙力言没再给他骂的机会。

“啊,我想起来了。”一人突然叫道,“力言兄摔完菜碟后,他先说了一句‘嗯,会吃的。’。”

“天呐,不会吧。”有人望着地上撒落的菜肴,露出惊恐的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撒落的菜肴上,忽然发现张小卒一直在有意避开地上的菜,这才知道在孙力言摔菜碟的那一刻,张小卒就已经要这么干了。张小卒说的会吃,不是他自己要吃,而是要让孙力言来吃。他之所以先骂孙力言,不过是要激怒他,让他先动手罢了。

“想起来没有?”张小卒问道。

“”孙力言没想起来,但是他听到了,可是他不愿意说出来。他神情苍白,眼睛里充斥着恐惧。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只狗一样吃地上的菜,那他今后还怎么有脸在雁城混。

“既然忘记了,那就去地府慢慢想吧。”张小卒的语气突然狰狞,拳头随之扬了起来。

“住手,你不能这么做!”孙力言声嘶力竭的怒吼,“我是孙家长房三少爷,你若如此羞辱我,就是在打孙家的脸,孙家岂能饶过你。到时候就算是城主夫人也护不了你。”

“这些都是你死后的事情,所以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你还是安心地上路吧。”张小卒语气冰冷道,高扬的拳头猛地轰向孙力言的脑袋。

“我吃!我吃!我吃”

轰!

张小卒的拳头擦着孙力言的头皮,轰在了他脸侧的青石砖上,那震耳的撞击声吓得孙力言两腿一紧,差点没尿裤子。

他真切的感觉到了,张小卒是真的要杀他,觉得若不是自己及时认怂,这一拳真会落在他的脑袋上。

“呼。只差一点。你运气真好。”张小卒收回拳头,呼了一口气,听其口气似乎没把孙力言的脑袋一拳轰爆,很是遗憾。

“吃干净点,一片菜叶都不准剩!”

“我吃”孙力言真的哽咽了,无尽的委屈堵住了他的喉咙,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被人这般欺辱。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想吃肉

随着孙力言一次又一次地屈服于张小卒的淫威,到最后流下屈辱的泪水,却还不被张小卒放过,跪在地上伸手去捡地上的菜叶,他的手臂在剧烈颤抖,那青翠的菜叶就像蛇蝎毒虫一般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压抑。

起初,一些平日里和孙力言不对付的人,看见孙力言被张小卒暴揍,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津津有味地看戏。可随着孙力言被张小卒一虐再虐,最后甚至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伸出颤抖的手去捡菜叶时,他们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逐渐凝固,然后逐渐变得严肃凝重,最后骤然化作莫名愤怒。

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愤怒,可是就是愤怒,出奇地愤怒。

想要制止张小卒的暴行。

想要解救孙力言。

其实这是因为张小卒破坏了他们的游戏规则,越过了他们心中的底线。

平日里他们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难免生出摩擦和矛盾,也曾大打出手,甚是把对方按在地上羞辱过。可是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度,一个同为豪门子弟的身份约束。

打人可以,但是你不能没有分寸地往死里打,因为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你做的太过火,就会上升到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矛盾。

羞辱人亦是一样的道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一旦玩过火,那就是在藐视和践踏对方身后家族的颜面。出来混,最要紧的就是一个面子,岂会和你善罢甘休。

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种默认的规则,也是他们对对方身份的一种尊重和认可。

可是眼下张小卒破坏了这个规则,他无所顾忌,就要把孙力言往死里羞辱,逼得他像个奴隶,像只野狗,跪在地上捡垃圾吃。

这让他们觉得张小卒实在太过分,你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这些人上人?是要造反不成?

他们个个身份尊贵,自小到大锦衣玉食,所以在他们眼里跪在地上捡东西吃,只有下等仆人和低贱的奴隶,亦或是猫狗畜生才会这么做。

然而在张小卒看来,浪费粮食,尤其是在这大荒之年浪费粮食,这是不能容忍的错误,必须受到严厉惩罚,而把浪费的粮食捡起来吃掉,这是最基本的,没什么可说的。

这不是简单的矛盾冲突,而是上层社会和普通平民之间的思想理念的激烈碰撞。

平日里和孙力言尚且不对付的人都看不下去怒了,那些和他关系不错,或是一般的人,自然早就怒不可遏。

“呜呜”孙力言颤抖的手终于捡起一片菜叶,一边呜咽哭泣,一边颤颤巍巍地往嘴边送,像个受尽虐待的孩子。

而张小卒一脸冷漠的站在一旁,好似魔鬼一般,冷酷而又残忍。

“住手!”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喝止,他怒目圆嗔,瞪着张小卒,愤怒喝斥道:“张小卒,你这般残忍地羞辱于他,实在是太过分了。常言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做的太过分了!”

孙力言听见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眼看就要送到嘴边的菜叶一下放了回去,昂头看向说话之人,涕泪横流地哀求道:“德兄,救救小弟!”

张小卒好笑地看着说话这人,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羞辱他,而是该干净利落的一拳打死他。好,我明白了。”

说着,张小卒直接扬起拳头,冲孙力言冷喝道:“既然想死,那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但拳头已经落下。

孙力言甫一听见拳头破空声,当即脸色惨白,惊吓的嗷唠一嗓子,手里的菜叶飞快的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连沙

带土一并咽了下去。

“张小卒,你找死!”赵德本想出言震慑张小卒,让其适时收手放过孙力言,却不料适得其反,反而像是在变相逼迫孙力言吃菜叶,当即雷霆震怒,右脚一蹬地面,身体拔地而起,跃过面前的条案,扑向张小卒。

“草!大家一起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当即有七八道身影先后跃起,扑向张小卒。

人多胆壮,继第一批人扑向张小卒后,又有六七道身影跃了出来。

可见,张小卒真的触了众怒。

张小卒身躯一震,体内顿时力量奔涌,入微心境早已展开,寒潭舞姿融入到拳脚招式中,一拳轰出,迎向赵德轰来的拳头。

砰!

咔嚓!

赵德带着惨叫声和骨头断裂的声音,身体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把厚实的墙壁撞得凹进去一截,而后嘴角溢血摔到地上。

周剑来的剑指蜷缩了回去,牛大娃半起的身子也坐了回去,二人本想出手助张小卒一臂之力,可是看到张小卒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掉赵德后,顿时觉得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砰!咚!轰

在入微心境的笼罩下,人多是无用的,反而给了张小卒借势的机会,如一只滑鱼穿梭在人群里,让他们束手束脚,力不能全施,招式不能尽展,而张小卒却可以拳脚毫无保留,抓住一个破绽灭掉一个。

力门、速门,双门齐开下,张小卒的战力已非昔日可比。

今天早晨,在听雅轩内,马锦飞和俞天明就是最好的例子。海之境二重天的修为,被张小卒掐着脖子如掐鸡崽子一般制服。

刚才揍孙力言时,若不是他留了手,想一拳一拳给予孙力言心理压力,击溃他的精神防线,让他乖乖就范,孙力言哪能抗那么久。

而此刻他全力施为起来,这些修为只有海之境一二重天的贵族子弟,那可真就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周剑来端起酒壶,也不用酒杯,直接含住壶嘴,昂头灌下一口烈酒,烈酒入喉如火烧燎原,辣的他嘶啦吸了口气,道一声:“好烈的酒!”

他的脸上神采飞扬,眼睛里有精光闪烁,体内热血翻滚。

不是因为酒烈,而是因为张小卒的战斗。

他每每观看张小卒的战斗,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热血沸腾的感觉。那拳脚到肉的畅快感,砰砰咚咚的打击感,充斥着最原始的暴力美感,让他很是艳羡。

可惜的是,烈酒够劲,但战斗不够精彩,让他略感遗憾。

“啊”

“哦”

战斗结束的很快,房间里躺了一地,墙角旮旯摔的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头破血流,惨叫声连成一片。

嘎吱嘎吱

没用张小卒再废一句话,孙力言非常乖顺地捡起地上的菜叶,眨眼间吃了个干净。

未参与战斗的,无不盯着站在大厅正中毫发无损的张小卒猛咽口水,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动手,否则此刻就会多一个自己躺在地上惨叫。

他们看着张小卒,视线突然一阵恍惚,忽然感觉相貌平凡,气质一般的张小卒,有了许多光彩。照耀出来,有些许刺眼。

“啊张小卒,你个狗杂碎!打断了我的胳膊,此仇不共戴天,我周家不会放过你的!啊疼死我了!”有一人躺在地上,抱着反向折断的胳膊惨叫不止,并向张小卒放狠话。

“我我的腿断了!啊张小卒,我钱家与你不死不休!”

“我李家也不会放过你!啊

我的肋骨断了好几根。”

撂狠话,不只有街头的地痞混混会,这些富家子弟也都熟练掌握。

孙力言吃干净地上的菜叶,如乖宝宝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听着断胳膊断腿的惨叫声,忽然感觉心理平衡了许多,不再感到那么委屈和屈辱了,甚至还有一丝丝窃喜,庆幸自己没有激烈反抗,否则现在自己的胳膊和腿恐怕难保全。

听着一声声我周家你李家他钱家的,张小卒尴尬地摸摸鼻尖,发现自己好像闯祸了,一下子得罪了好些个大家族。不过想到天武道人,自己的师父,他顿觉底气十足,有一个道门大天师给自己撑腰,这些个大家族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闭嘴!”心中有了底气,话语自然就硬气起来,张小卒怒喝一声,冷声威胁道:“再敢乱喊乱叫,老子立刻一拳打爆你的鸟嘴!觉得老子不敢的,不妨试试。”

房间一下安静了下来。

他们是真的怕了张小卒,觉得张小卒就是个未受教化的野蛮人,发起疯来没什么他不敢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等自己回家叫人来再找回场子吧。

“你你们坚持一下,我去喊我二哥哥过来。呜呜”一个绿衣女子以袖掩面,哭泣着跑出房间。听她话里的意思,是去喊她二哥哥过来给地上的人找场子。

“我我也去叫人。”又一个黄衣女子离席跑出房间,也是去喊人了。

张小卒没有理会她们,径直走向一张没人的条案,坐下去心安理得的吃喝起来,依然是风卷残云。吃干净一桌,然后旁若无人地走向下一桌。

“”满地年轻俊杰们听着张小卒吃嘛嘛香的咀嚼声,和滋溜一口嘶啦一声的喝酒声,无不泪目,他们突然响起牛大娃说的一句话:相安无事的吃菜喝酒不好吗?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张小卒一口气连吃十桌,可依然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不禁怀念起在黑森林里啃狼腿吃火鸟肉的美好时光,抑不住摸着干瘪的肚皮感叹道:“好想吃肉啊!”

说着站起身走向一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

那人顿时汗毛倒竖,脸上露出极具惊恐的表情,强忍断骨之痛翻身坐起,双脚蹬着地面急速后退,同时瞪着张小卒抓狂吼叫道:“狗日的。你别过来,老子的肉不好吃!”

他听见张小卒说好想吃肉,紧接着就站起身朝他走过来,脸上还挂着阴森可怖的笑容,他脑袋一懵,以为张小卒要吃他的肉。

“别怕,不吃你的肉,只是想借你的血用一下。”张小卒摆手安慰道。

那人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只能怀着恐惧忐忑,眼睁睁地看着张小卒一步步靠近,然后在他面前弯下腰。

他脑子有点懵,张小卒确实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点血下来。然后他就懵逼的看着张小卒把抹下来的血往他自己衣服上抹。

张小卒把那人脸上的血都抹下来,再涂抹到自己衣服上,看了看,微微皱起眉头,感觉不太满意,遂看向那人,拱手道:“血不太够用,麻烦兄台再来点。”

“”

那人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张小卒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面门上,两只扭曲的鼻孔顿时血如泉涌。

张小卒忙伸手接住,然后往自己身上抹,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抹成了个血人。接着走到大厅中间,往地上一趟,突然故作痛苦地大喊起来:“来人呐,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富家子弟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啦!快来人救命呐”

“”满地的富家子弟无不有股吐血的冲动。

第一百八十二章 控诉

打伤了人,然后把别人的血抹到自己身上,再躺在地上反咬一口,大喊救命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啊?

“蛮夷!”

“卑鄙!”

“无赖!”

“无耻!”

满屋的年轻俊杰,今天算是开了眼界,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厚颜无耻之徒。他们听着张小卒那中气十足的惨叫声、呼救声,无不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撕烂他的嘴巴,奈何不是张小卒的对手,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

别说是他们,就连周剑来都眼珠子掉了一地,为张小卒的无赖行径感到羞愧脸红。心说:见过不要脸的,可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便是。

满屋子人唯有牛大娃神态自若,似乎对张小卒的无赖行径早就见怪不怪,因为这招恶人先告状,张小卒还是跟他学的。

其实,张小卒躺在地上,稍微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毕竟已经行过成人礼不再是小孩子了,毕竟这里不是熟悉的柳家村,这么往地上一躺,有种放不开手脚的羞涩感。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觉得不管事情的对与错,他确实是打人了,并且下手还不轻。若是地上这群二世祖的长辈来找场子,看见一群二世祖断胳膊断腿地躺在地上,而他还好端端的站在大厅里,那得让万秋清多么难做人啊,既找不到为他开脱的借口,又不好把他交出去任由人家处置,那得多么尴尬。

可是他在身上抹点血,往地上这么一躺,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你们先动的嘴,也是你们先动的手,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你们受伤了我也受伤了,还想怎样?

处处占理,不管是万秋清来了,还是师父来了,都能据理力争,有理可讲。而不是被人抓着小辫子怼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的道歉赔不是。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躺在地上耍无赖,稍微有点丢人。不过闭闭眼就过去了,没啥大不了的。

青年俊杰们若是知道此时张小卒心中的想法,多半真要气得吐血。

“哪里来的粗鄙小儿,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辱我七大家族的子弟,是有意挑衅我七大家族的权威吗?”

“狂妄小儿,速速跪地求饶。看在哟哟的面子上,本公子或许还

能饶你一命。”

先后两道冷喝声在院子里响起,随之房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五个年轻男子鱼贯而入,又有一个俏丽的素白身影带着之前跑出去求救的两个女子,跟在后面进到房间里。

这五个年轻男子是七大家族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今夜留下来是要送戚长空最后一程,同时陪陪戚长风和戚哟哟兄妹。跟在他们身后进门的俏丽素白身影,正是戚哟哟。

刚才他们正在灵棚里陪戚长风和戚哟哟聊天,就看见周家和韦家的两个姑娘,脸带梨花杏雨,慌慌张张跑来向他们求救。一问缘由,顿时怒气勃发。向戚长风和戚哟哟告一声罪,就要来找张小卒算账。

戚哟哟怕事情闹大,于是急忙跟了过来。

然而进到房间后,戚哟哟目光一圈扫视下来,待看清房间里的惨景,她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事情已经闹大了。

而五个年轻男子看清房间里的惨景后,脸色瞬间阴沉的要滴出水来,滔天怒火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

“二哥,你可要为小弟做主啊!”趴在地上装死的孙力言一下来了精神,飞扑到一个青衣男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道:“张小卒逼我下跪,还逼我捡垃圾吃,我不做他就要杀了我。他还骂我们孙家男儿生孩子没屁眼,还骂还骂他的污言秽语,小弟实在说不出口。”

“岂有此理!”青衣男子孙浩轩当即怒火中烧,瞪着眼珠子怒喝:“张小卒,滚出来!”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一圈,最后落在周剑来和牛大娃身上,怒气中带着一丝询问,意思是问你俩谁是张小卒?

“大哥,我的右腿被张小卒打断了!”

“大哥,我的肋骨被张小卒打断四根!”

“三哥,我的胳膊被张小卒打断了!”

“二哥,我的左腿被张小卒打断了!”

“二弟,我的鼻子被张小卒打碎了!”

“三弟”

一时间房间里全是告状声,有弟弟求哥哥给他报仇的,还有哥哥求弟弟给他报仇的,声泪俱下,使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若是不知事情原委的人听见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状告声,定会认为张小卒是个无恶不作、残忍至极的魔头。

“救命啊!

富家子弟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啦!几十个人围攻我一个,公平何在?正义何在?日月昭昭,朗朗乾坤,王法何在?天理何在啊?”

“老天爷,你快睁眼看看,天降正义,降下神雷劈死这群草菅人命的恶魔吧!”

一道极不和谐的哭嚎声在房间里响起,声音之凄惨丝毫不逊于七大家族的子弟。

戚哟哟正在满房间寻找张小卒的身影而不见,只看见周剑来和牛大娃正在悠哉悠哉的喝酒,心知张小卒肯定没事,否则这两个家伙怎会如此悠然自得。她猜测张小卒多半是作案后逃跑了,心里刚想说张小卒还算聪明,就听见张小卒的哀嚎声自大厅的地上传来。

她一眼望去,这才发现张小卒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冷不丁的吓了一大跳,若不是周剑来和牛大娃正在悠哉悠哉地喝酒,她真要被张小卒骗到。

孙浩轩五人的目光也都刷的一下落在张小卒身上,和戚哟哟一样,乍一眼看去,也被张小卒浑身是血的惨状吓了一跳。

“别听他瞎叫唤,他是装的。”

“他身上的血是我的。这个畜生,为了装可怜,一拳打爆了我的鼻子,用我的血抹在他自己身上。你看他衣服上,全是抹血留下的手指印。”被张小卒一拳打爆鼻梁的家伙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戚哟哟听完这人的控诉,不禁半张着嘴,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张小卒,打死她也没想到张小卒竟然还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怎么还不来?”张小卒躺在地上,拿胳膊半遮着脸,眼睛顺着胳膊底下的缝隙偷瞄,始终没有看到万秋清到来,心里不免有点小着急。突然他的目光和戚哟哟哭笑不得的目光碰触在一起,慌忙收回目光,只觉脸颊发烫,怪臊人的。

“哼!是不是装的一试便知。”穿一声白衣的周旭冷哼一声,在腰间摘下一块玉佩掷向张小卒。

玉佩如飞镖一般,带着破空声射向张小卒。

一根竹筷从侧里飞出,精准地击中飞射的玉佩,把玉佩击碎。

“事情尚未说清就动手,莫非这就是你们雁城的君子之道?”周剑来冷声问道,竹筷是他掷出去的。

“你又是谁?”周旭看向周剑来凝声问道。

“白云城,周剑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技不如人

周剑来张口一句君子之道,把私人斗殴事件一下上升到了君子之争。

这话要是对街边的混混说,肯定二话不说一板砖搂你头上,管你娘的君子不君子,草翻了再说。

可是这话听在孙浩轩五人耳朵里,效果就完全不同。

他们可不是街头混混,而是自小接受良好教育,饱读圣贤书,广学识懂礼仪,从众多同龄人中脱颖而出的优秀杰出青年,自然是以君子自居。

况且,周剑来自我介绍时,着重强调了“白云城”三个字,他们听在耳朵里尤觉刺耳,感觉周剑来好似是说你们雁城的君子不过如此,远不及我白云城。

既然周剑来要讲道理,那他们就奉陪到底。自己这边伤残如此之重,难不成你周剑来还能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不成?

孙浩轩五人没有继续对张小卒出手,而是看着周剑来,嗤鼻冷笑,问道:“他出打伤我们这么多兄弟,并且出手狠辣残忍,每个人都被他打得骨断血崩,事实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更可恨的是,他行凶之后竟然无耻地往自己身上抹血,躺在地上装伤不说,还血口喷人,坏我七大家族声誉,实在罪该万死!”

“笑话!”周剑来冷喝一声,道:“你们出口伤人在先,动手打人在先,一人不敌就群起而攻,倚强凌弱,以多欺少,打得我家兄弟呕血倒地,几番挣扎不能起身。凄惨如斯,天见犹怜,难道还不准他叫几声屈吗?”

周剑来神情肃穆,言辞凿凿,掷地有声,即便说到张小卒受伤,也是脸不红气不喘,都让人抑不住怀疑张小卒是不是真伤的那么惨。

戚哟哟偷偷扶额,心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真是说得一点也不错,一个敢躺下碰瓷,一个就敢漫天胡扯,当真是绝配啊。

“他胡说!”折扇男气急败坏地喊道,“他”

可是他话刚出口,就被周剑来大声压了下去,只见周剑来指着折扇男喊道:“喏,就是这个假扮斯文的家伙先出口伤人的。你敢把你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吗?”

“我我”折扇男脸色气得惨白,他不敢,确切点说是他不能,因为他的话若是不讲明白前因,就这么干巴巴地重复出来,听了后准会误以为他在无理取闹、仗势欺人,于是他讲道:“我那么说是因为他们两个吃相粗鲁。”

“粗鲁?粗鲁怎么了?”周剑来嗤笑,“大家一人一张条案,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我一没有夹你碟子里的菜,二没有把汤汁溅到你的桌子上,招你惹你了?哦,你说我们吃相粗鲁,就让我们滚出去。那我们还嫌你吃的扭扭捏捏,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光坐在那里就扰人胃口,让你滚出去,你愿意啊?”

“我你强词夺理,不可理喻!本公子不屑与你争论!”折扇男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跺脚大叫。

孙浩轩等人面色略显难堪,因为谁都听得出,折扇男不是不屑与周剑来争论,而是被周剑来说的无话可说。

事情的起因他们大概听明白了,应该是周剑来三人吃饭的时候动作粗鲁,惹得折扇男不悦,自持身份高贵,不愿与周剑来三人同坐一席,要赶他们三人出去,结果踢到

硬茬了。

“那也不至于动手打人,还下这么重的手。”周旭冷声道。

“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我明明说了,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周剑来没好气地说道,拿手一指孙力言,说道:“喏,就是他先动的手。不过这家伙聪明的很,挑起战端后就趴在地上装死,让一群二傻子为他冲锋陷阵。不信你们看看,他也就脸上一点轻伤。手脚无碍,活蹦乱跳。”

孙力言早就从地上爬起来,正站在孙浩轩身边。如周剑来所说,他就脸砸进坑里磕破了些皮,乍一看很狼狈,但相较于躺在地上断胳膊断腿的人来说,真不算伤。

“孙力言,够可以的啊。兄弟们为你冲锋陷阵,你却临阵脱逃。”一个平日里和孙力言不对付,可是仍然摒弃前嫌为孙力言出头,结果被张小卒打断几根肋骨的家伙,被周剑来一提醒,发现孙力言果然安然无事,心里顿时极度不平衡,感觉被孙力言戏耍了,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别听他挑拨离间,我是因为真元力耗尽,一时疲软趴在地上起不来。”孙力言急忙跳脚解释道,指着青石地砖上的坑,叫道:“你们看,那些坑都是用我的头撞出来的。是张小卒这个混蛋,摁着我的头,对着地面硬撞出来的。”

“咳”周剑来轻咳一声,道:“小点声,这并不值得炫耀。”

孙力言闻言一下跳了起来,冲周剑来嘶吼道:“我是在炫耀吗?!”

“好吧,你不是。那你为什么要提这么丢脸的事?”周剑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孙力言几近抓狂,却被孙浩轩一把按住肩膀,后者看向周剑来,指了指地上的坑洞,冷然问道:“为何如此虐待家弟?”

“他把菜碟摔在地上,逼我家兄弟吃,我家兄弟不吃,他就出手伤人,结果被我家兄弟摁在地上捶,然后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不能浪费粮食,让他把摔在地上的菜捡起来吃掉,有问题吗?”周剑来一口气说完,而后反问一句。

孙浩轩扫了一眼地面,皱眉问道:“菜呢?”

孙力言闻言当即垂下头不敢说话。

周剑来却拍手笑道:“这位力言兄经过我家兄弟一番教育,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知道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于是就把撒在地上的菜全捡起来吃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孙浩轩闻言,脸色瞬间无比难看,突然转身一拳打在孙力言肚子上,用力之大,把孙力言打得吐血倒飞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双膝跪地摔在青石砖地面上,抱着肚子连血带饭往外直吐。

“孙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孙浩轩冷哼道。

孙力言涕泪横流,不敢说半个字。

“小孩子不懂事,犯了错教训两句就得了,何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周剑来幸灾乐祸道,接着朝孙浩轩五人一摊手,道:“事就是这么个事,理就是这么个理,我讲完了。至于是依事讲理,还是仗势蛮不讲理,你们随意。”

“即便他们有错在先,你们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一身黑衣的钱平冷然说道。

“意思就是蛮不讲理了呗。”躺在地上的张小卒突然翻身爬起,讲理的环节周剑来已经做了,不讲理的环节他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

的灰尘,看向钱平讥讽冷笑道:“上来就对我动杀招,还扬言城主夫人也保不住我的命,若是我技不如人,现在已经是死尸一具。对于想要杀我的人,我留他们一命还不算手下留情吗?”

“哼!你果然是装的!”钱平没有接张小卒的话,因为照张小卒所说,他确实是手下留情了。而是盯着张小卒,目光骤然一寒,随即一股气势自他身体里蓬勃而出,压向张小卒。

孙浩轩四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钱平想对张小卒做什么,但是他们并没有制止,因为这件事张小卒处处占理,当着戚哟哟的面,又是在城主府里,他们不好蛮不讲理地对张小卒动手,所以只能用气势压迫,略施小惩,让张小卒知道他们七大家族的权威不容挑衅。

“呵,用气势压我?不如你们五个一起。”张小卒冷喝,白色巨猿咆哮而出,朝钱平压来的气势扑去。

白色巨猿已经成长到了三丈多高,那庞大的身躯一下就把钱平的绿色气势扑在身下,旋即一拳一拳轰过去。

钱平的呼吸猛然一窒,万没想到张小卒的气势来得如此凶猛,只觉头脑里如针扎一般疼,急忙怒喝一声,气势瞬间猛涨。

“呵,我今年刚满十六,你今年多大了?”张小卒嘴里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

“”钱平没有搭话,因为他今年二十了,说出来岂不是落一个以大欺小的口实。

白色巨猿捶胸顿足,怒不可遏,一拳一拳轰击钱平的绿色气势,尤觉不解气,张开腥臊大口,一口咬住,甩头撕扯,竟被它撕下来一块。

而今天早晨在听雅轩,对上冼四海的气势时,张小卒感觉就像对上了坚硬的钢铁,撕不动咬不破。

可见,修为的提升不仅能提升气势的量,还能提升气势的质。

“看你长相,今年得有二十五岁了吧?”钱平不答话,张小卒却没打算终止话题。

“”钱平神情凝重,因为他感觉到张小卒的气势竟然非但不弱于他,甚至还强他一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就觉脑海里突然剧烈疼痛,就像有什么东西闯进他的脑海,要把他的脑海撕裂一般。

“不好!”钱平心中大惊,忙把气势收回,龟缩防御起来。他心中惊骇莫名,不知张小卒用了什么手段,竟能突破他的气势。

绿色的气势龟缩防御,白色巨猿奈何不得,只能悻悻然回去。

张小卒不由地皱起眉头,心中很是不爽,觉得白色巨猿要是能对敌人的气势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好了。如此,在对上势均力敌的敌人时,他便能多一种攻击手段。

钱平盯着张小卒,脸色阴晴不定,拳头握得咯吱响,可几个呼吸后突然苦笑摇头,长叹一口气,苦笑着朝张小卒拱手道:“张兄弟好本事,钱某佩服,多有冒犯,还望张兄弟大人大量,莫要往心里去。”

张小卒颇为诧异,没想到眼前这穿黑衣的家伙竟然能放下身段,倒也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不由地对其改观几分。

“钱平,你干什么?”李家李昊然生气地问道。

钱平摇头苦笑,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雷击木

钱平输了,尽管说出来很丢面子,可是他并没有输不起,只在心中挣扎片刻就放下姿态,朝张小卒拱手认输。

虽然他不认为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在拳脚功夫上会输给张小卒,但他并没有纠缠不休,因为他觉得自己占着年龄的优势,气势和拳脚功夫,只要输一样那就是全输。

钱平一声技不如人,令孙浩轩四人心中震动,也让房间里竖起耳朵听的年轻俊杰们震惊不已。钱平的修为他们是知道的,竟然在气势比拼上输给了张小卒,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房间里一下陷入了沉默。

“不管如何”李昊然神色阴沉,开口打破沉默,声音冷冽道:“七大家族的威严不容挑衅!今晚的事若就这么算了,传扬出去,被人们知道我们七大家族的人,竟然被一个白云城来的十六岁小子按在地上羞辱,让我们七大家族的脸往哪里放!”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穆。

“对!七大家族威严不容挑衅!”

“不容挑衅!”

有人满腔怒火,咆哮怒吼。

“闭嘴!”孙浩轩怒喝一声,骂道:“七大家族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你们怎么还有脸喊?”

咆哮之人顿时吃瘪,脸色涨红,羞愧地垂下脑袋。

李昊然目光射向张小卒,目光阴冷,以不容人质疑的语气说道:“即便被人骂仗势欺人、持强凌弱,我也要出手教训这小子。我个人名声是小,家族荣誉高于一切!”

“靠!”牛大娃突然叫骂一声,不留情面地讥讽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就是准备不讲道理报复么,瞧被你们说的,就跟多么光荣壮烈似的。来,谁要干架,老子奉陪到底。白云城,牛广茂!”

李昊然酝酿起来的气氛,被牛大娃一下子搅得稀烂。

张小卒迎上李昊然的目光哂然一笑,却看向站在一旁的戚哟哟,抬手指了指李昊然,问道:“能往死里打吗?”

“”戚哟哟白了他一眼。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不管说能还是不能,都有看低李昊然的意思,以李昊然心高气傲的个性,肯定会心生怨怼。

戚哟哟往前走了几步,挡在张小卒和孙浩然等人中间,看向李昊然道:“昊然,你言重了,不过是朋友间的切磋,不至于上纲上线,上升到家族荣誉。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给我一点薄面,大家各退一步,握手言和。张公子,如何?”

“不行!”张小卒还没开口,就听李昊然大喝道,明确拒绝戚哟哟的调和,只听他说道:“今晚的事可以当做朋友间的切磋,长空大哥生前最是好战,就当是兄弟们表演了一场武戏,给长空大哥送行。但今晚我必须和他比一场!谁说都没用!”

张小卒朝戚哟哟耸耸肩,言下之意是你听见了,不是我不愿意,是他不肯。

“昊然”戚哟哟看向李昊然,劝说道:“平日里你最是听我的话,今天听姐姐一句劝可好?”

“不好!”李昊然丝毫不给戚哟哟面子。

“你这小子”戚哟哟不由气结,不明白李昊然今儿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日里最听她的话,今儿竟然油盐不进。

“行吧。”戚哟哟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打,那就打一场。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不论谁输谁赢,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还有哪个不答应的,站出来,我和他比。”

孙浩轩拱手道:“就听戚姑娘的。”其他人也都点头答应。

戚哟哟满意地点点头,看看李昊然,又看看张小卒,说道:“我

希望二位赢要赢的光彩,输也要输得心腹。权当是朋友间的一场切磋,事后胜者不能以此嘲笑败者,败者也不能心生怨恨,一心想着报仇。答应就比,不答应就滚出城主府,去大街上打死打活,没人爱管你们。”

“可以。”李昊然道。

“没问题。”张小卒笑了笑,又再次问戚哟哟道:“能往死里打吗?”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李昊然冷笑道。

戚哟哟没爱搭理他们两个,转身往门口走去,道:“去院子里打。”

所有人鱼贯而出,于院子四周找到观看的位置,就连断胳膊断腿的也都忍痛没去医治,等着看李昊然暴揍张小卒给他们报仇。他们完全不担心李昊然会输,因为李昊然年纪虽小,却是个了不得的天才。今年十七岁,刚刚突破到海之境四重天,急追戚哟哟的脚步。

不过厉害的还要属李昊然的大哥李昊天,今年二十一岁,海之境六重天圆满境,如今在左武营任事,官拜少校。曾被城主戚无为送去边境黑甲军历练三年,是近几十年来雁城最年轻的一位少校。

院子中间,张小卒和李昊然东西方向面对而立。

张小卒拱手道:“白云城,张小卒,请赐教!”

“雁城,李昊然,请赐教!”李昊然拱手回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比武切磋,没有一点彩头,难免少了些味道。张兄可愿添点?”

“乐意至极。”张小卒高兴点头,道:“只不过我土老百姓一个,只怕没有李公子看得上的东西。”

“有,你有。”李昊然道,“你输了,就把听雅轩让给我。我知道,听雅轩被哟哟姐转到你们名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知道李昊然为何非要和张小卒打一架了,原来是另有图谋。

听雅轩的事,今天早晨坐马车来城主府的时候,周剑来和张小卒说过了。

“可以是可以,只是”张小卒皱眉。

“只是什么?”李昊然问道。

“只是怕你没有同等价值的筹码。”张小卒笑道,“今天早晨有个小姐派人来买听雅轩,出价五千万两我们没卖。所以,只要李公子有价值五千万两的物件,亦或是真金白银也行,赌约就立马生效,见证人戚哟哟小姐和你们七大家族的诸位年轻俊杰。”

“”一群人直翻白眼,被张小卒的五千万两雷到了。就算是中央城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房子,也不值这个价。

当然,中央城的房子也没人卖。

李昊然冷笑着伸出两根指头,道:“最多两千万两。”

“好,看在戚姑娘的面子上,给你友情价两千万两。”张小卒非常爽快,爽快得让场边又是一阵白眼。

“我的残魂剑和一截雷击木,外加”

“住口!”戚哟哟突然厉声呵斥,打断李昊然的话,表情严肃地盯着李昊然,喝道:“你已经是十七岁的成年人,需要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承担责任了。残魂剑和雷击木,那是你李家的传家宝,是你的私人物品吗?你凭什么拿出来做赌注?我还好奇你能拿出什么价值两千万的东西呢,没想到竟然是打家族瑰宝的主意。你就没想过你会输?残魂剑和雷击木,你输得起吗?说实话,你让我失望了。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大哥。”

李昊然被戚哟哟一顿训斥,面色涨红,羞愧难当,不过他依然梗着脖子喊道:“我不会输!”

“昊然,三思而后行。”孙浩轩也跟着劝说。

“家族瑰宝,容不得半点闪失。”周旭亦神色凝重道。

“切莫意气用事。”钱平劝道。

场边李家的子弟也都急忙劝说,那可是他李家的瑰宝,怎可如此儿戏,当做一场比斗的筹码,都觉得李昊然实在太鲁莽了。

“昊然,醒醒,不要被怒火和仇恨冲昏头脑!”戚哟哟苦口婆心道。

李昊然环顾全场,发现竟没一人替他说话的,不由地神色惨然,冲戚哟哟怒吼道:“你不相信我!”又冲场边的人吼道:“你们都不相信我!”

“残魂剑和雷击木,外加北五城一座宅院。张小卒,可敢一赌?!”李昊然不再理会戚哟哟等人,看向张小卒喝问道。

张小卒眼角一抹余光从周剑来身上收回,冲李昊然点头道:“有何不敢?可是你也听见了,那是你们李家的瑰宝,你似乎做不了主。”

“我当然做得了主。”李昊然说道,“残魂剑和雷击木就在我手里,我有权处置它们。”

“孺子不可教!”戚哟哟嗔怒跺脚,看向张小卒,说道:“张公子,帮我揍醒他。只管往死里打,只要不打废打死就行。”

“没问题,等赌约生效我就帮你狠狠揍他。”张小卒拍胸脯保证道。

戚哟哟闻言神色一怔,没想到张小卒竟然把李昊然的话当真了,急忙说道:“张公子,小孩子的狂妄之言,不可当真。残魂剑和雷击木,那是李家的瑰宝,断不可能给你的。”

“这就不劳戚大小姐操心了。自己人当然是向着自己人说话。小孩子的狂妄之言?他是小孩子吗?我比他还小一岁呢。”张小卒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戚哟哟愣在原地,张小卒一句“自己人向着自己人说话”,让她心中震动。

回头想来,才发现她今晚确实没有帮张小卒三人说过一句话,自始至终都是张小卒三人独自面对七大家族的咄咄逼人。

而她极力阻止李昊然和张小卒干架,在七大家族的人看来似乎是向着张小卒说话,可是她和张小卒都明白,她是在担心李昊然,不想让李昊然自讨苦吃。

显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袒护,甚至对张小卒说,一个比他大一岁的人还是个孩子,试图让他让着这个孩子,完全没有顾及张小卒的感受,终于是惹怒了张小卒,至少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戚哟哟想解释。

她想说这是因为她知道张小卒没有受伤,知道张小卒战力比李昊然强,所以才会

可是她张不开这个口,因为这种解释实在是苍白无力。

“我再问你一遍,若是我赢了,你的家族不给我残魂剑和雷击木怎么办?”张小卒不再理会戚哟哟,向李昊然问道。

李昊然右拳捶击胸口,道:“我以家族荣耀起誓,我若输了必把残魂剑和雷击木送给你,若做不到,自裁谢罪!当然,我是不可能输给你的。输的人是你。”

“很好!”张小卒笑着点点头,拱手道:“白云城,张小卒,请赐教!”

“雁城,李昊然,请”

“等一下!”戚哟哟突然开口叫住李昊然,迈步走向场中,看向张小卒说道:“他大哥托我好好照顾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家族瑰宝输掉。所以,这场比斗我替他和你打!”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哟哟姐,不需要”

“你给我闭嘴!”李昊然想说不需要,但被戚哟哟厉声喝断,道:“我都不敢保证自己是他的对手,你觉得你一个刚突破到海之境四重天的渣渣,是他的对手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弄巧成拙

戚哟哟的话再次让全场震惊。

不是因为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骂李昊然是渣渣,一点不给李昊然面子,所有人都知道戚哟哟说的是气话,因为海之境四重天放在任何年龄段都可以说是不错的修为等级,何况李昊然今年只有十七岁,绝对当得起“天才”二字。

全场震惊是因为戚哟哟竟然说不敢保证自己是张小卒的对手,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虽然戚哟哟也是海之境四重天的修为,但她已经在海之境四重天沉淀了一年,并且她常年在军中打熬磨炼,又参加过大小数十次剿匪行动,真刀真枪拼杀过,甚至最后一次还差点战死,可想而知其实战经验是何等的丰富,所以虽然同为海之境四重天,但是她的战力绝不是李昊然这个初晋四重天的新人能比的。

张小卒看着一步步走到对面,最终挡在李昊然的面前,与他对面而立的戚哟哟,眉头渐渐皱起,神情极是复杂。目光对上戚哟哟那饱含歉意,但又不作让步的坚定目光,张小卒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哟哟姐,你让开,让我来!”被戚哟哟挡在身后的李昊然,一脸不服气的喊道。

“昊然,你真就不能清醒一点吗?”戚哟哟表情苦涩,“是不是整天沉浸在一声声‘天才’的赞美和恭维声中,你已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看一眼四周,看看他们身上的伤,你觉得你能做得到吗?”

“我做得到!”李昊然想也不想就点头道,“哟哟姐,我现在非常清醒,你说的这点我早就考虑过了。我非但做得到,还能做得比他干净利落。”

不就是以一己之力战二十几个一二重境的人嘛,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你”戚哟哟还想对李昊然说些什么,却被张小卒的话打断了。

张小卒舒展了眉头,脸上挂着一抹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或是两者兼具的笑容,看着戚哟哟问道:“你替他打也可以,问题是你输了,赌约怎么算?你又不是李家的人。你是在挖坑给我跳吗?”

“我”戚哟哟的目光下意识地躲开了张小卒的凝视,显然是被张小卒戳穿了心思。不过,这是她最坏的打算,因为她不觉得自己真会输给张小卒。

“没关系。”张小卒抬手打断戚哟哟的话,“打一个也是打,打两个也是打,你们两个一起来吧。省得等会打完一个再来一个,浪费时间。”

“小卒,算了。”站在场边的周剑来突然开口道,“今晚从头到尾或许都是他们算计好的,别中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张小卒闻言神情一震,问道:“周大哥,怎么说?”

“周公子,可别信口雌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和他们算计你们?”戚哟哟皱眉不悦道。

“你或许没有,但他们可难说。”周剑来冷笑,道:“小卒和大娃心思单纯,不会多想。可我周剑来却是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戏码,尽管我都是一门心思修炼,从不参与其中,可并不表示我不懂。”

不等戚哟哟开口说话,他接着说道:“他们都是七大家族的年轻俊杰,自小就接受上层社会的精良教育,知书达礼自不必说。而今天是戚长空的头日,他们是来给戚长空送行的,别说他们都是受过上层社会精良教育的年轻俊杰,就算是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不能在这种日子在主家挑事闹事。可他们呢?连街头的泼皮都不如。无理取闹,撒泼打滚,生怕事情闹不起来。戚大小姐,你觉得这正常吗?”

“为什么要闹事呢?”周剑来问道,接着便给出答案:“不就是顺理成章的来一场比斗,然后再顺理成章的把听雅轩赢回去吗?什么赢要赢得光彩,输要输的心服,不就是怕我们输了后不承认,提前说给我们听的吗?戚大小姐也

是聪明的,往场上这么一站,赢了全盘皆赢,若是输了,正如我家兄弟说的,你又不是李家的人,赌约自然不会作数。多好的盘算,对吧?”

戚哟哟神情严肃,目光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人都是对周剑来怒目而视,看他们表情应该是觉得周剑来信口雌黄冤枉他们,但是有四五个人目光闪躲,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特别是手拿折扇的李宗瑞,直接缩身退到了人群后面。

“哎”戚哟哟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知道被周剑来说中了,今天晚上确实是有人故意挑事闹事,而她偏偏当局者迷,非但没看出来,反而弄巧成拙,参与到了其中。

“放屁!”李昊然似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面颊涨红跳脚怒骂,指着张小卒和周剑来吼道:“我大哥和哟哟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雁城谁人不知他们二人感情极好,若不是战事将即,他二人早已结成神仙眷侣。所以他们二人虽未成亲,但哟哟姐早已是我李家默许的儿媳,她便是我李家的人。她若输了,自然算我李家输。”

李昊然这番话吼的既突兀又急促,以至于戚哟哟听得一时愣神,没来得及打断他。

“李昊然,你胡说八道什么?!”戚哟哟从愣神中惊醒,当即大声呵斥李昊然。可李昊然并不理她,接着冲张小卒和周剑来吼道:“听雅轩是我大哥和哟哟姐相识相知的地方,对他二人意义非凡,虽然我不知道哟哟姐为什么会把听雅轩转让给你们,但我知道她心中定然是非常不舍的,所以我要把听雅轩给他们拿回来。”

他这么一吼,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戚哟哟也明白了,今晚这一切都是李昊然安排的,目的是为了从张小卒三人手里夺回听雅轩,而原因竟是简直令她啼笑皆非。她和李昊天不过是兴趣相投的好朋友而已,哪有半点男女之情。

院子四周不时响起几道咒骂声,是那些不知情但又受伤的人,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被人当棋子用了。

“你事前知道吗?”孙浩轩看向孙力言问道。

孙力言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吭声,但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行,听明白。”张小卒点头道,面无表情道:“你们两个谁上,赶紧决定一下,残魂剑和惊雷木我今天偏偏要定了。”

“张公子,你别听他胡说,我”戚哟哟着急想解释,但被张小卒摆手打断,笑道:“听他说至少能听得明白,听你说我怕掉坑里。”

“你就这么不信我?”戚哟哟心中苦涩。

“你让开,我信你。”张小卒言简意赅。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李家的瑰宝输掉。”戚哟哟摇头道,“你没有生在大家族,你不知道大家族的森严家规,如果他今天把家族瑰宝输给你,他这辈子或许就完了。他大哥托我照顾他,我必须说到做到。”

“明白了。”张小卒点头,淡漠的神情没有一点变化。

“明白什么了你就明白了?”戚哟哟苦笑,气得想揍张小卒,因为张小卒的表情明确地告诉她,他根本就不理解她心中的难处。

“明白什么是一家人,什么是外人。”场边牛大娃突然开口,迈步朝场中走去,边走边道:“既然你们无法决定谁来和我家兄弟战,那就来一场二对二吧。总不能你们两个打我家兄弟一个吧?”

“哈哈,如此甚好。”张小卒畅怀大笑,向周剑来说道:“周大哥,麻烦你给我们掠阵,防止有小人暗中偷袭。”

“好,交给我。”周剑来点头道。

若是张小卒没有拜师天武道人,他肯定要劝住张小卒,毕竟他们三人形单影只,该低头还是要低头,但是有了天武道人这个大靠山,而且他老人家就在城主府里,张小卒再怎么闹腾

也不会有事。

戚哟哟脸色略显苍白,因为事情正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张小卒对牛大娃的畅怀大笑,那脸上油然而生的笑容让她心里非常不舒服,她感觉自己被张小卒的笑容隔开了,真正成了一个外人。

她有心想要解释,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的清楚。最可恨的是,李昊然完全不听她的,不停地去挑衅张小卒,让矛盾愈演愈烈,刹都刹不住。而张小卒识破了她的小算盘,又听了周剑来的一通分析,现在应该是完全不信她了。

她颓然无助,因为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掌控。

“你们两个是使剑的,用不用让人把你们的佩剑取来?省得等会输了后心里不服。”张小卒看着戚哟哟问道。

“不必。你们不也没用兵器吗?要让你们输得心服。”李昊然冷笑道。

“嘿”张小卒一声嘿笑,身躯一震,体内力量奔涌,向牛大娃说道:“兄弟,要上了。你不会拖我后腿吧?”

牛大娃气势暴涨,一股狂暴的空气乱流在他脚底旋起,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笑道:“小瞧人不是。女的交给你,男的交给我,看谁先结束战斗。”

“好!”张小卒点头,白色巨猿咆哮而出,扑向戚哟哟,身体也同时窜了出去。

日落西山,院子里光线昏暗,张小卒的速度极快,如鬼魅一般,整个人好似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

牛大娃一声怒吼,如一头蛮熊直奔李昊然,全然不顾挡在李昊然前面的戚哟哟,因为那是张小卒的目标,无需他管。

戚哟哟一身素白丧服无风自动,气势奔涌而出与张小卒扑来的气势撞在一起,她呼吸猛地一窒,只觉气势竟然被张小卒压制住了。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因为刚才在房间里时,钱平就在气势比拼上输给了张小卒。

啪!

张小卒一拳轰来,戚哟哟双掌叠于身前格挡,拳头打在手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戚哟哟身体后仰,双脚擦着地面倒飞出去。她还是小瞧了张小卒的力量。

张小卒毫不留情,直接欺身压上,伸手成爪,抓向戚哟哟的肩膀。

戚哟哟清喝一声,真元力透体而出,脚踏地面,腰身一拧,出掌如刀,袭向张小卒咽喉。

张小卒歪头躲过戚哟哟的掌刀,右臂回缩,扣向戚哟哟手腕。戚哟哟的手臂一抖,如蛇一般灵活,躲开张小卒的回扣,身体不退反进,屈膝上顶,直取张小卒裆部。张小卒膝盖侧顶,后发先至,咚的一声和戚哟哟的膝盖撞在一起,只感觉像是撞在铁板上一样,膝盖隐隐作痛。

戚哟哟借撞击之力后退一步,旋即腿如铁鞭一样扫向张小卒,速度之快,激起空气呜呜作响,真元力吞吐,似要把张小卒一腿踢成碎块。

张小卒丝毫不让,同样一腿扫出,似要和戚哟哟硬碰硬,可就在两条腿即将迎面撞在一起时,两人像是事先约好一般,全都扭身错开了方向,直袭对方的致命要害。

砰!

戚哟哟身体侧飞了出去,被张小卒一腿扫在肋侧,好在有真元力护身,并未受伤,而她那一腿却被张小卒扭身避开了。

“切!”戚哟哟稳住身体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悦的哼声,心里嘀咕道:“入微心境果然厉害,我的攻击招式全被他看穿了。刚才他明明可以提前躲开,却假装躲不开,骗我上当。哼,这家伙狡猾的很。”

然而她没有多想的时间,因为张小卒再次逼来。

“既然你看得穿我的招式,那就快到你躲不开。”戚哟哟心中冷哼一声,脚蹬地面,身体弹射而出,扑向张小卒。迎面就是一拳,空气嗡的一声,似是被这一拳之威压得不堪负重,发出哀鸣。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幽冥火

拳掌交错,身影交叠,张小卒和戚哟哟再次战到一处。你来我往,见招拆招,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院子里观战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捏起拳头,手心泌出细汗,一颗心慢慢地悬到了嗓子眼,这是因为张小卒和戚哟哟的招式全都招招致命,给人一招躲不过就要横尸当场的紧张感。再加上二人招式交叠,快如闪电,让人一口气尚未松下又立刻提起一口气,紧张得不能呼吸。

戚哟哟的招式灵巧连贯,且招里藏招,杀机四伏。而张小卒的招式则以速度快、力量强见长,拳脚大开大合,却又粗中有细,总能防得住戚哟哟暗藏的杀招。

二人一时间战了个旗鼓相当,不过人们更看好戚哟哟,因为她有真元力而张小卒没有。除非张小卒能像揍孙力言那样,也把戚哟哟的真元力消耗一空,破除戚哟哟的真元力防御,否则只要戚哟哟还有真元力,张小卒的拳脚就伤不到她。

但是反过来,张小卒的肉身随时可能扛不住戚哟哟真元力的摧残,指不定戚哟哟哪一拳下去就让张小卒血溅三尺。

而另一边牛大娃和李昊然的战斗亦是精彩绝伦。

牛大娃整个身体都包裹在烈焰当中,宛如一尊烈火战神,与李昊然缠斗在一起,把在百荒山中向赵全等人学来的军中搏杀技施展得淋漓尽致。

说起来这倒要感谢戚哟哟,若不是她吩咐赵全等人毫无保留地教牛大娃,牛大娃现在恐怕只能用蛮力和李昊然战斗。

李昊然不知使的一套什么拳法,拳影翻飞,时不时一拳打在牛大娃身上,震得牛大娃身上的火焰四下飞窜。还好院子四周都有人在,及时挡下或者扑灭火苗,否则肯定要起大火。

“原来你的修为只有战门境,不过是仗着火之域逞凶斗狠罢了。”交手几十个回合后,李昊然察觉出了牛大娃的修为等阶,顿时冷笑连连,道:“你与我相差四个大境界,岂是一个火之域能够弥补的。让你知道海之境四重天的真正厉害。”

说罢,李昊然怒喝一声,磅礴的真元力透体而出,凝聚在他的手掌上,一开始是淡淡的蓝色,但是随着大量真元力的快速凝聚,眨眼间变成了发黑的幽蓝色。

“去死吧!”李昊然嘴角勾起狞笑,被幽蓝色真元力包裹的拳头轰向牛大娃。

嗡!

空气猛烈颤动,霎时间四周的空气全都朝李昊然的拳头凝聚而去。

牛大娃惊恐的发现,他的身体入陷泥滩,而他身上的火焰开始快速熄灭。李昊然的拳头越近,他身体受到的束缚力就越强,火焰熄灭的速度也就越快。他感觉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和四周隔离了开来,甚至让他无法感受到火元素。

李昊然的拳头没有任何阻碍的击中牛大娃的胸口,牛大娃身上残余的火焰刹那间尽数熄灭。包裹在李昊然拳头上的幽蓝色真元力,好似找到了开闸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牛大娃的胸口涌入。

砰!

牛大娃的身体倒飞了出去,一口血箭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弧度。他的身体撞在院墙上,直接把一尺多厚的院墙撞塌,飞出了院子。

“哼!”李昊然站在原地,甩袖冷哼,冷然道:“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真是不自量力。”

“大娃!”周剑来惊呼着

飞扑出去,战斗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当他看见李昊然的拳头击中牛大娃的胸口,真元力疯狂涌入他的身体时,周剑来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心知牛大娃不过是气门圆满境,肉身根本遭受不住如此磅礴真元力的摧残,硬抗这一拳怕是性命难保。

“呸!”周剑来刚奔到坍塌的院墙口处,就听见院墙外面响起牛大娃的吐口水声,紧接着传来牛大娃的声音:“这一拳带劲,差点毁了老子。”

随着声音,牛大娃从坍塌的院墙口大踏步走回院子。

“大娃,你没事吧?”周剑来瞅着牛大娃胸口一个拳头状的血印担心地问道。

牛大娃拿手掸了掸胸口,笑道:“稍微有点疼。”

周剑来松了口气,拍拍牛大娃的肩膀,神色郑重地叮嘱道:“当心点,他有杀你之意!”

“嗯。”牛大娃重重地点了下头,其实不用周剑来说,因为刚才那一拳他清楚感受到了李昊然的杀意,他走向李昊然并笑问道:“老子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确实。”李昊然点点头,毫不掩饰失望之情。

牛大娃照着自己胸口捶了一拳,凝声问道:“不如再来一拳?”

“恭敬不如从命。”李昊然应道,手上再次凝聚真元力,飞身扑向牛大娃,和之前相同的一拳轰出。

砰!

相同的一拳,相同的一幕,牛大娃再次吐血倒飞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院墙外立刻就响起牛大娃吐唾沫的声音,随之他的身影再次走进院子,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邪魅笑容,冲李昊然说道:“要不再来一拳?”

砰!

牛大娃话音刚落,身体就倒飞出去,可是这一次尚未飞出院墙他就两脚扒地,稳住了身体。他抬手掸了掸胸口,再次迈步走向李昊然,问道:“再来一拳?”

“这这怎么可能?!”李昊然见鬼一般盯着牛大娃,脸上尽是难以理解的表情,“你区区战门境修为,连挨我三拳,肉身强度即便练到极致,也不可能扛得下啊?你你身上肯定有防御法宝。”

“嘿,还真被你说对了。”牛大娃笑道,“我刚才默念三声‘你个狗杂种’,请来了大力金刚神护体,你区区肉拳如何伤得了爷爷的仙躯?”

“你放屁!”李昊然怒骂道。

牛大娃双臂一振,呼的一声,身上燃起熊熊火焰,但是这一次火焰诡异的很,竟然是蓝色的火苗。伸手指向李昊然道:“你连打我三拳,现在轮到我了。”

“幽幽冥火?!”李昊然盯着牛大娃身上跳跃的蓝色火焰,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

蓝色幽冥火,可以灼烧神魂的地狱之火。

牛大娃突然语气森然道:“你刚才想杀我,现在轮到我反击,我要焚烧你的三魂七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看拳!”

牛大娃飞身扑向李昊然。

望着牛大娃拳头上吞吐的蓝色火焰,李昊然只觉头皮炸裂,周身汗毛根根倒竖,尾椎骨往上直冒寒气,慌忙纵身闪躲,不敢与牛大娃肢体接触。

李昊然神魂惊骇,心中全乱,一时间只知慌乱闪躲,惊叫连连。

场边观战的人,也都纷纷色变,尽可能的往远处躲开,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防着牛大娃身

上的蓝色幽冥火不要溅射过来。

砰!

牛大娃一掌拍中李昊然的后心,只见轰的一下,李昊然身上窜起一尺多高的蓝色火焰,瞬间就把李昊然整个身体吞没。

“啊”李昊然嘴里顿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摔倒在地,一边打滚,一边拼命抓挠,似乎想把钻进身体里的幽冥火扯出来。

“大娃,住手!留他一命!”战斗中的戚哟哟焦急喊道。

“哈”牛大娃一声冷笑,道:“刚才他要杀我的时候,你吭都不吭一声,现在他要死了,你就这么紧张,到底是一家人。”

“啊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李昊然一边惨叫一边呼喊救命,可是没人敢上前,因为只要被幽冥火沾身,不烧灭神魂火是不会灭的。

“狗日的,叫的难听死了!给老子闭嘴!”牛大娃冲李昊然怒骂,两步上前跨坐到李昊然身上,伸出一手掐住李昊然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拳,照着李昊然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捶。

直把李昊然的脑袋捶进地面一尺多深,李昊然没了声音,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牛大娃这才骂骂咧咧的住手。从李昊然身上翻身下来,打了个响指,李昊然身上的蓝色火焰瞬间熄灭,剩下一个浑身焦黑冒烟的躯体,院子里弥漫起刺鼻的焦臭味。

“呕”有人望着浑身冒烟的李昊然,再闻着空气里的焦臭味,顿时腹中翻涌,呕吐不止。

牛大娃轻蔑的扫视全场,冲七大家族的人伸出右拳,竖起大拇指,然后拳头翻转,大拇指冲下点了点,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周剑来身边。

“幽冥火?”周剑来压低声音极度诧异的问道。

“什么是幽冥火?非常恐怖吗?”牛大娃小声问道。

“”周剑来无语,感情牛大娃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幽冥火,于是解释道:“幽冥火是蓝色的地狱之火,和三昧真火是同等级别的,沾到人的身上后,不把人的三魂七魄烧灭,火焰就不会熄灭。”

“哦,原来如此。”牛大娃恍然大悟,道:“难怪那小子吓得都不成人形了,被我逮到机会一顿锤,直把他锤了个半死,好过瘾。”

“你那蓝色的火焰不是幽冥火吗?”周剑来从牛大娃话中隐约听出了答案,不过还是想做最后确认。

“嗯”牛大娃沉吟片刻,而后说道:“是很厉害的一种火焰,但不是幽冥火。”

周剑来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牛大娃身上有秘密,这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牛大娃不主动说,他不好追问。

“你们太过分了!”戚哟哟突然厉声怒吼,她的气息突然变得冰冷,攻击骤然提速。

“你们富家子弟的嘴脸果然是一样的丑陋!”张小卒嗤鼻冷笑,“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藐视众生,可以随意处置别人的生死。而当被你们藐视的人站起来,拿起武器反击时,你们就会如此的气急败坏!”

砰!

张小卒和戚哟哟对了一拳,借冲撞力拉开距离,随即身影一晃原地消失,声音在四周空气中空洞地响起:“来吧,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否则李家的瑰宝你保不住!”

“如你所愿!”戚哟哟声音冰冷,真元力透体而出,在她手中凝聚,化为一柄长剑。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万物之声

自从在北八城的地下拳场看了张小卒和蛮熊的战斗,见识到入微心境的厉害,戚哟哟心里就萌生出和张小卒比一场的念头,想切身感受入微心境的威力,是不是真像书里写的那样神乎其神?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虽然也认可张小卒的实力,但始终没有把张小卒视作可以一战的对手,因为张小卒的修为实在太低了,区区战门境而已,而且还只是贯通了力门,即便今天早晨得知他又贯通了速门,那也仅仅是两个战门罢了,与她海之境四重天的修为实在相差悬殊,即使张小卒有入微心境,她也不觉得张小卒有和她真正一战的实力。

说白了,在她心中,厉害的不是张小卒,而是入微心境。

然而,此时一番交手,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入微心境固然厉害,可张小卒自身一点也不差,她实在是低估了张小卒。

张小卒的肉身强度简直让她匪夷所思,起初她还害怕控制不好真元力强度,对张小卒的肉身造成毁灭性打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张小卒的肉身强悍得足以硬抗她的真元力。

她无法想象张小卒是怎么打熬出这具强悍肉身的,难不成是像锻造神兵利器一样,放进熔炉里千锤百炼过吗?

同样让戚哟哟大吃一惊的还有张小卒的狂暴力量和鬼魅速度,一拳一脚似有开天裂地之力,给她窒息地压迫感。

然而最让她难受的是,当她觉得自己可以提力提速,压制张小卒时,却发现张小卒也在提力提速,而且她施展过的招式,转眼间就会被张小卒学去,然后以更加刚猛凶狠的方式施展出来。

她感受到了在战门境擂台上,蛮熊的憋屈和郁闷。总以为自己再加一分力就能痛扁张小卒,可加了一分力后才发现还差一点,于是咬紧牙关再加一点力,结果发现还是差一点,如此往复,直至最后才发现,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没能压制住张小卒。

戚哟哟发现不直面张小卒的攻击,单凭观战张小卒的战斗而想象,是永远不会知道张小卒在战斗中造成的压迫感有多强。

这是一个在战斗中不断成长的男人。

非常可怕!

嗖!

戚哟哟手中的真元力长剑骤然斜刺,剑芒吞吐,三尺多长。一朵血花在空气中洒开,这一剑伤到了张小卒,但只是轻微的皮肉伤。戚哟哟知道以张小卒强悍的自愈能力,这点伤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张小卒一触即退,再进再退,如此往复。时而被戚哟哟的剑斩伤,在空气中留下一朵朵血雾,身上增添了一道道伤口。

“他突破不了戚姑娘的剑,疲于奔波,早晚力竭落败。”场边有人评价道。

“事实证明,肉身再怎么强悍,终究是敌不过刀剑锋利!”

“戚姑娘若是手持太阿剑,这场战斗早就结束了。”

“哼!”有人不忿冷哼,“今天也就是日子特殊,我的飞云剑没有带来,否则怎会让他逞凶。”

“我的飞星刀也没带。”

“行了吧,腿都被人打瘸了,还死要面子瞎几把吹,承认别人强有这么难吗?若是换你们上去,你们恐怕都没有拔剑出刀的机会。”有人实在听不下去,出言讥讽道。

“呵,他强吗?你是不是眼瞎,戚姑娘甫一出剑,他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那人梗着脖子叫道。

“你也说了,那是戚姑娘,你有和戚姑娘一样厉害的剑术吗?”讥讽之人翻白眼道。

“哼。我的剑术虽没有戚姑娘精湛,却也不俗。你若不服,等我伤好以后,咱们擂台上一决高下。”

“战就战,老子还怕你不成?”

年轻人的脾气总是那么火爆,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房顶屋脊上,瞎伯和天武道人并肩而坐,正面带微笑看着院子里的战斗。

“怎么样?有没有被这小子震撼到?”瞎伯笑问道。

天武道人脸上笑容绽放,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连连点头道:“不愧是我的徒儿,就是非凡!”

“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瞎伯笑骂道,“若不是老夫一时惜才,怕把他教坏了,哪有你什么事。”

“嘿,这是命数,我和他的师徒缘分早已天定,强求不来也推却不掉。”天武道人捋须笑道,继而问瞎伯:“你不觉得这小子的肉身强度强得有点过分吗?”

瞎伯皱眉点点头,道:“确实是过分了,区区战门境,躯体尚未经受真元力洗礼淬炼,就能硬抗海之境四重天的真元力冲击,简直如妖兽一般。”

他说他在黑森林里遇到一头黑色巨猿,那黑色巨猿曾把他扔进丹炉里煮过,现在看来应该是那黑色巨猿懂得某种淬体之法,帮他淬炼了肉身。”天武道人说道。

瞎伯听完,眼睛不禁一亮,语调略显急促地问道:“他有没有记下淬体的步骤和需要用到的灵药等等?若是能掌握到如此强大的淬体之法,在军队里普及开来,普天之下谁还能与我大禹的将士争锋?”

能使星辰境的他心绪波动,可见这件事着实牵动了他的内心。

“快醒醒吧。”然而天武道人立刻就一盆冷水泼下,道:“那黑色巨猿为了给他打熬身体,把灵元果给他当苹果吃。风干之后这么大一颗的灵元果,你见过多少颗?”

天武道人朝瞎伯比划着拳头。

张小卒向天武道人描述了他吃的那种长在藤蔓上,但形似苹果,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吃完之后短时间内就能生龙活虎的果干,天武道人瞪着眼珠子告诉他,这东西叫灵元果,是一种传说级的灵果,他老人家这辈子才见过三颗。

当张小卒挠着头,略显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数不清自己一共吃了多少颗时,他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

“知道你找了个好徒弟,可你也不能这么吹牛逼啊。那么大的灵元果,当苹果吃,你当老子是傻的,好骗啊?”瞎伯撇嘴不屑道,以为天武道人是在吹牛逼。

天武道人也没和他犟嘴,因为他自己都半信半疑,不过接着说道:“他说那黑色巨猿找来一鼎一丈高的大丹炉,往里面放了不知道几百种灵草灵果,还宰了三只玄泽雪鸟,连毛带血的扔进丹炉里,带丹炉里的药液沸腾之后,把他扔了进去。他以为黑色巨猿要把他煮了吃了,一气之下就把丹炉里所有的东西一口气全吃了,连带汤都喝得一滴也不剩。结果他的身体被灵力胀得和皮球一样,眼看要爆炸,幸好黑色巨猿让他炼体,他才免遭爆体而亡的悲剧。雪鳞鱼的鱼珠他吃了三十多颗,凤尾火鸟的腱子肉他吃了几百斤,最牛逼的是他还吃了一颗五叶烈炎果,只可惜根茎被那黑毛畜生吃了。”

天武道人一口气说完。

瞎伯听得目瞪口呆,那只瞎眼都快睁开了,缓了好几口气,他一口咬定:“不可能,这小子肯定是吹牛逼。”

“吹没吹牛逼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他确实有一身纯阳血,若不是天生的,那多半就是服食烈炎果的功效。”天武道人高兴地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纯阳血,简直就是为修炼道宗术法量身定做。同样的符,用普通的血画出来和用纯阳血画出来,威力可是天壤之别。

“另外,他体内灵力之充沛,甚至让老夫怀疑他是一只人参果成精后幻化的人,只不过这些灵力在他体内结成了灵晶,处在半休眠半封印的状态,老夫猜测应该是他一股脑吃了太多灵物,又来不及消化吸收,但又因为炼体之法特殊,没让这些灵力散发掉,所以最终在他体内结成了灵晶。老夫正准备”

“闭嘴!”瞎伯突然气怒喝道,“老子不爱听,看比武!”

他很郁闷,觉得自己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如果当时他不瞻前顾后,那张小卒现在就是他的徒弟。是他向天武道人炫耀,而不是天武道人向他炫耀。

拜一个好师父是一场大机缘,收一个好徒弟亦是一场大机缘。

只可惜,就像天武道人说的,他和张小卒命中注定没有师徒之缘。

“嘿嘿”天武道人得意嘿笑。

院子里的局面还在僵持,张小卒就像一条灵动的毒蛇,不停地试探攻击,一击不成立刻回缩,而戚哟哟手持真元长剑,摆开防御姿态,就像一座无法攻破的碉堡。

场边观战的人大多不解,不理解戚哟哟明明手握攻击优势,为什么不乘胜追击,而是一味的龟缩防守?

其实不是戚哟哟不愿意乘胜追击,而是她不敢。她感觉只要她一动,就会立马陷入张小卒的攻击节奏,一旦进入张小卒的节奏,只需一个破绽,张小卒就会给予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所以与其说张小卒像一条蛇,不如说她更像一条蛇,一条被蜜獾盯上的蛇,而张小卒就是捉蛇的蜜獾,在不停地挑逗盘成一团蛇露出破绽,只要一个破绽就能一口咬穿它的脑袋。

戚哟哟不停地变幻反击的节奏,来扰乱张小卒的节奏。她不能让张小卒找到攻击节奏。

一层细汗在戚哟哟光洁的额头泌出,然后慢慢地汇聚,最终化作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张小卒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因为张小卒的速度一直在提升,

就像永远不会有尽头一样。她的剑已经很久没有伤到张小卒了,因为她的速度渐渐地跟不上张小卒的速度。

她甚至感觉到,张小卒此时此刻已经忘记了输赢的重要性,他是在享受这场比斗。

戚哟哟的感觉没错,此刻张小卒确实是在享受这场比斗,因为他的入微心境有了新的突破。

入微心境第二阶:空明境。

心空见光明,听万物心声,借万物之势。

他听见了,听见了风,听见了风吹万物的声音。他听见了心跳声,戚哟哟以及场边所有人的心跳声。听见了真元力流动的声音,听见了院子里枯花落叶的悲鸣声,听见了坍塌院墙的叹息声,听见了脚下条石的酣睡声,听见了

万物,好似都活了一般。

他能听见戚哟哟的心跳声,于是他每一次攻击都踩着戚哟哟的心跳,他能听见真元力流动的声音,于是他每一次攻击都去往戚哟哟真元力难以防守的位置。

他清楚地听见戚哟哟被攻击时心跳剧烈的颤动声,而这种颤动声的频率越来越快。

似乎,她愈来愈紧张,越来越害怕。

他听见了风的声音,听见了空气的流动声,听见了冷热气流的碰撞声

在地下河道救戚哟哟时,他成功把身体融入水流,借水之势增加自己的速度。于是他慢慢地尝试,把身体融入到风中,融入到空气中,融入到冷热气流中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张小卒一时间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所以,戚哟哟的感觉没错,张小卒确实是在享受比赛。

又一滴豆大的汗珠从戚哟哟额头滑落,经过她的眼角,微微遮挡了她的余光片刻时间,可就是这片刻的时间,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欺身而来。

刷!

戚哟哟反应极快,真元长剑自下而上斜削出去,三尺剑芒喷吐如龙。

嗤。一道轻微的割裂声响起,可是却没有血花洒落,但有两块碎布飘落。原来是剑刃贴着张小卒的胸前削过,把他胸前的衣服削掉两块。

“不好!”戚哟哟心中大惊,想要纵身从站立的位置闪开,可惜晚了一步。

她的右手腕被张小卒扣住了。

砰!

一拳肋下,正击打在戚哟哟体内真元力流淌的薄弱处,竟让她体内的真元力震荡溃散,虽然仅仅只有一瞬间的时间,但被张小卒精准抓住。

戚哟哟大惊失色,想要闪躲挣脱,可是真元力激荡溃散,让她一时间使不出力。

咚!

张小卒的肘击狠狠落在戚哟哟的背上,撞击声如擂鼓一般。张小卒没有取后心等致命要害处,而是取真元力薄弱点,这才是真正的要害。

“哇”戚哟哟的腹部挨了一记膝撞,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顶到了嗓子眼。

戚哟哟心中惊骇莫名,因为她发现张小卒的每一击都恰到好处,击打在她真元力交接的薄弱环节,让她溃散的真元力不能集结运转。

耳边的风声刺耳,戚哟哟的身体冲天而起,不是她自己跃起来的,而是被张小卒连踢带打卷上了高空。

“好可怕的体技连击!”

“戚姑娘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可是她为什么不用真元力防御?”

“因为”孙浩轩皱眉,他也在想这个问题,最后得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惊恐的答案,“因为戚姑娘的真元力被张小卒击溃散了,她无法组织真元力抵御攻击。只有这一个解释。”

空中,戚哟哟放弃了挣扎,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心里叹服道:“这家伙真的好强!”

风声刺耳,她的身体急速朝地面坠去,张小卒欺身压在她的身体上方,拳头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她面门袭来。她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想象这一拳落在脸上时会有多痛。

砰!

一尺多厚的条石断作几截飞了出去,沙石漫天溅射,尘土飘飘扬扬。

张小卒的拳头擦着戚哟哟耳边的发丝轰在地面上。

戚哟哟神色呆愣,随之缓缓勾起嘴角,虽然浑身被张小卒揍得钻心痛,可脸上还是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漫天尘土中,张小卒对戚哟哟淡声说道:“虽然赢的不光彩,但总归是赢了。所以让李家明天把残魂剑和惊雷木,还有北五城宅院的地契送到听雅轩。若不给,我会让家师为我主持公道。相信以他老人家的脾性,一定非常乐意去李家走一趟。”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仗势欺人

“赢得不光彩。”张小卒如是说。

他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因为戚哟哟没有用太阿剑。如果戚哟哟拿剑,他觉得自己极可能不是对手。

另外,张小卒还清楚记得,今天早晨在对战冼四海时,戚哟哟有用过一招非常厉害的招式,有点像他刚学到的道门符之术,但又不是。她双手结印,拍出一个巨大的齿轮罡印,竟然把海之境八重天的冼四海禁锢住,虽然仅有短短一瞬息的时间,但那是因为双方修为差距太大,相信若是拍在修为同等阶的对手身上,肯定能禁锢更长的时间。对战中身体突然被禁锢,这显然是致命的。

张小卒一直小心提防着戚哟哟这一招,但是不知是没找到施展的机会,还是欠缺了某些条件,亦或是不想用,戚哟哟并没有使出这一招。

这一点也让张小卒觉得这场较量赢得不痛快。

但不管赢得光不光彩,痛不痛快,总归是赢了。既然赢了,就得索取应得的战利品。

管它是谁家的瑰宝,管他会不会毁了谁的前程,他又不是圣人,没那么多的烂好心。

今天发生的这事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在这雁城,他们三个终究是外人。有事求着你的时候,你是座上宾,失去利用价值后便成了旁人,出了事谁都不会向着你。

与其想着靠别人,不如让自己的拳头强硬起来。

随着张小卒的身影从尘埃中走出,宣告这场二对二的比武切磋画下句号,张小卒和牛大娃完胜。同时也宣告,李家的瑰宝残魂剑和惊雷木,即将易主。

李家人看着从尘埃中走出的张小卒,无不脸色煞白,如丧考妣。而非李家的人也都抑不住地为李家感到难过,两件家族瑰宝就这么输掉了,简直如儿戏一般。

然而,刚才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

当李昊然暴露出他的目的,想要赢取张小卒三人名下的听雅轩时,他们可都觉得李昊然狡诈如狐狸,想空手套白狼,白取听雅轩,因为他们压根没想过李昊然会输。

现在李昊然输了,他们却又觉得似儿戏一般。说出来不免有些好笑。

李昊然拿残魂剑和惊雷木,外加北五城一座宅子,去与听雅轩对赌,虽然不好说究竟哪一边的价格更高,但是论使用价值,残魂剑和惊雷木肯定甩听雅轩好几条街。

可这本就是一场心怀不轨的对赌,任谁都看得出李昊然抛出残魂剑和惊雷木后,还要外加一座北五城宅院,其目的无非是想让张小卒经不住巨大诱惑,答应这场对赌。

只可惜李昊然精心谋划了剧本的开头,却没能把握住剧情的发展,以至于结局和他预想的完全反了过来。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说人的盲目自信自大、巨大利益和贪念,很容易蒙蔽人的双眼,使他们做出冲动、愚蠢而又幼稚的行为。

“咳咳”烧得似焦炭一般的李昊然,突然剧烈地咳嗽,陷进地面的脑袋咳出一口口烟尘,随后双臂撑着地面,脑袋从土坑里拔出,做起了身子。

所有人看着醒来的李昊然,发现他没死,不由地一阵惊喜,可马上就换上了同情和怜悯的目光。输掉了家族瑰宝,即便是天才,也必然要遭受极重的惩罚。

“哎”孙浩轩长叹一声,脱下外套,走到李昊然身边,给他披在身上,张

嘴想要劝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也只能再一声长叹,转身走开。

李昊然神情略显呆滞茫然,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他的目光落在朝他走过来的张小卒身上时,他的神情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慌乱之色,目光急忙四下搜寻,在散去的尘埃中找到了躺在土坑里的戚哟哟的身影,他的瞳孔猛地一颤,惊恐之色在脸上越扩越大,直至覆盖了他整个脸庞。

“你输了。明天记得把残魂剑和惊雷木送来听雅轩。”张小卒从李昊然身边经过时淡声提醒道,他脚下一步未停,只是单纯的从李昊然身边经过,似乎李昊然这个失败者不值得他停留。

如果有一盆水洗掉李昊然脸上的黑灰,会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丁点血色。

“我我我没输!”一道沙哑的吼声,就像鸭子被掐住脖子发出的声音,从李昊然喉咙里爆发出来。

这一声吼似乎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亦或是让他把面子彻底丢在了地上,打算破罐子破摔,反正他接下来的嘶吼声又大又理直气壮:“我没有输给你,我是输给了他!输给你的是是她!不是我!”

他猛地抬手,指向戚哟哟。

全场哗然!

戚哟哟恰从地上爬起身,发现李昊然没死,高兴地差点没哭出来,她情绪激动地看着李昊然,刚想喊一声:“昊然,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只不过话到嘴边戛然而止,李昊然的话让她感到心凉。

“呵”张小卒闻言不禁气急而笑,停下脚步倒回到李昊然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李昊然,冷然问道:“她不是你李家的准儿媳吗?怎么,现在又不是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反尔耍无赖,本就让李昊然羞愧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此刻又被张小卒高高在上地俯视,偏偏这个人还是他未曾看在眼里的乡下小子,他只觉羞愤欲死,目光闪躲一刻都不敢和张小卒对视。

“她她她”李昊然想说“她不是”,可涨红着脸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因为这话若是说出口,别说他大哥知道后不会轻饶他,家族里的高层也不会轻饶他,因为李昊天和戚哟哟的关系是李家一步极重要的战略部署,若是能和城主府结成亲家,那李家接下来的发展战略将会如鱼得水。

“我自然不是!”戚哟哟突然开口接过李昊然的话,目光环顾一周,严肃而又郑重地说道:“我戚哟哟在此严厉声明,我和李昊天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绝对没有掺杂一点儿女私情。我对李昊然的照顾,虽然他不领情,完全是在履行对朋友的承诺。所以,今后谁再敢议论我和李昊天的是非,便是毁我清誉,我戚哟哟必与他不死不休!”

“哟哟姐,你”李昊然眼前阵阵晕眩,感觉天似乎塌了下来。

戚哟哟看向他,冷然道:“看在你还知道喊我一声姐的情分上,我再给你一句劝告:像个男人,承担你犯下的错,学会成长!”

“哈哈哈”李昊然一瞬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眼睛圆睁,眼珠子上爬满了血丝,五官扭曲,状若疯狂,纵声狂笑,指着戚哟哟质问道:“你你是不是故意输给他的?不然以你的修为和战力,怎么可能输给他?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输给他的?”

戚哟哟表情先是

一愣,随之哑然失笑,摇摇头,理都不想理李昊然。只不过她心里实在难受,一股股委屈和憋屈涌向心头,好后悔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把张小卒彻底得罪了不说,还不讨好,真是可悲。

张小卒很想去同情戚哟哟,可他不确定自己的同情是不是对的,因为眼下的局面正在朝一个可笑的方向发展,李昊然和戚哟哟互相撇清关系,李昊然非但一口咬定输的是戚哟哟,还说戚哟哟是故意输的,说来说去就是想耍赖。而且这和戚哟哟一开始给他挖的坑,效果几乎是一样的。

张小卒不确定,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坑。自小到大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村子里的长辈们也都夸他聪明伶俐,可是和这些大家族的子弟比起勾心斗角,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憨的。

“或许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张小卒环顾一周拱手,语调铿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家师,青云山,三清观,大天师,天武真人!”

此言一出,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之陷入死寂。

张小卒看向神色呆滞的李昊然,凝声道:“你李家,你们七大家族,固然势大,可欺我张小卒,只怕欺不了吾师,欺不了青云山三清观。残魂剑和惊雷木,我张小卒,要定了!”

“哈哈,好好好!”一道浑厚的叫好声骤然响起,天武道人须发飞扬,大笑着从房顶纵身跃下,圆滚滚的肥硕身躯包裹在宽大的道服里,好似唱大戏的一般,滑稽的可笑,可是谁都不敢笑,因为一股让他们颤栗的气势扑面袭来。

咚咚咚

七大家族的子弟,一个个如下饺子一般,无不双腿一颤跪倒在地。冷汗直流,瑟瑟发抖。

天武道人的出现让张小卒心里一惊,不是因为打着他老人家的名号以势压人被抓现行而害怕,而是他的入微心境一直都开着,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天武道人的存在,而且看样子,天武道人在房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就是说他的入微心境根本捕捉不到像天武道人这种级别的存在。

“师父,徒儿给您老惹麻烦了。”张小卒忙上前行礼,略显窘迫地说道。

“哈哈,无妨。”天武道人捋须大笑,道:“师父不就是用来仗势欺人的吗,不然拜来干嘛?这势,为师当给你,该给你!你且放心用便是。”

“谢恩师!”张小卒一股暖流堵在心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天武道人铿锵有力的话语,让他有一种找到家的感觉。

“有些话为师之前忘记和你说了,现在说与你听,你且听好了。”天武道人说道。

“弟子洗耳恭听。”张小卒道。

天武道人朗声道:“旦拜入我三清观门下,成为我三清观弟子,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三清观永远是你最强大的后盾。即便是惹了帝都龙椅上的苏翰林,只要你占理,我三清观也敢与他争一个高下。”

“弟子谨记。必不敢辱没三清观的声誉。”张小卒恭敬应道。

天武道人点点头,然后看向目光呆滞的李昊然,森然道:“明天把残魂剑和惊雷木送来,否则雁城李家,我天武老道灭了!”

灭了!

从他嘴里说出来,好似在说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是没人敢反驳,因为他有这样的实力。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是要死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今天的我你不屑一顾,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这句话用在张小卒身上再合适不过。

七大家族的人个个表情精彩绝伦,肠子都悔青了。心说有个大天师师父你倒是早说啊,你说了我们才能知道啊,你不说我们怎么能知道呢。你说出来,谁不把你当全场最靓的崽捧起来,怎么还可能发生这些不愉快的事?

在七大家族子弟艳羡的目光注视下,张小卒三人跟着天武道人离开了院子。

天武道人甫一离去,压力顿消,所有人一下瘫软在地上,这才发现短短一会儿,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都去疗伤吧。”戚哟哟丢下一句话,带着一副坏心情离去。

坍塌的院墙外面,站着两个身影,万秋清和戚无为。

“昊天那小子是不错的。”戚无为一脸惆怅道。他一直非常看好李昊天,相貌堂堂,资质绝绝,年轻有为,还特别有上进心。虽不说已经成了他心中的准女婿,但至少已经是择婿的标准。可是经此一事,这两个孩子之间怕是没可能了。

嗯,是一定不可能了。

他绝不会答应闺女嫁进这样没担当的人家。

万秋清却冷哼一声,道:“婚姻中若掺杂了利益,幸福就不会有保障。今天你是城主,他待你闺女如珍宝,明日你被罢黜,他指不定立刻送你闺女一封休书。”

戚无为摇头笑道:“偌大雁城,青年俊杰何其之多,论相貌、才华、资质、家世等等,各种各样应有尽有,难道就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的?就一眼相中这个连我一半英俊都没有的乡下小子了?”

“啐。不要个老脸。”万秋清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道:“不是我相中了,而是你家闺女自己相中了。老娘就纳闷了,你家闺女向来眼高于顶,看男人那都是拿鼻孔瞧的,怎么就瞧上这么一个又穷又丑又傻的小子了呢?莫非随我?好的不挑,专捡歪瓜裂枣的?”

“”戚无为一口闷气卡在嗓子眼,瓮声道:“好好说话,不准指桑骂槐。”

瞧着戚无为的郁闷样,万秋清不由地噗嗤一乐,望着戚哟哟离去的背影,竟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说道:“你家闺女和傻小子结下的疙瘩不太好解啊,你看她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

“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戚无为颇为无语道。

北八城的天空笼罩着白色的烟雾,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烧纸和烧香的味道。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堆厚厚的纸灰,和香根堆摞得如小山一般高的香炉,大门门扇、门楣、门框都贴满了驱邪镇鬼黄纸符咒。有些富裕人家,就连院墙上都贴了符咒,有的甚至用朱砂当漆料,把整个院墙刷了一遍。

此时已经入夜两个时辰,整个北八城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一阵风吹过,吹得空气里的烟雾缭绕盘旋,吹得满街的纸钱四处乱飞唰唰作响。那被浓烟遮挡的惨白月光,好不容易透射进来,照在那竖在街道两侧的黑白蓝绿纸人身上,使得空寂的街道愈加阴森恐怖。

北八城的鬼越闹越凶,已经扰得整座城风声鹤唳。夜幕一降,家家闭户,不亮灯不出声,生怕招来索命的厉鬼。

人们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只盼院门外的纸钱和贡香能够让厉鬼满意,只盼门窗上的黄纸符咒能把妖魔鬼怪挡在外面,只盼房间里供着的菩萨佛祖能显灵护佑,保他们平安。

然而,每天晚上依然有上千人被厉鬼索命,其中不乏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烧了一

车车纸钱,点着丈许高小树一般的高香,帖的是城里赫赫有名的道爷用最好的黄纸和朱砂写的符咒,可仍然没能逃脱厉鬼索命,全家被杀,惨不忍睹。

最让北八城人们绝望的是,似乎没人能够降服得了作恶的厉鬼。

东城区的总捕头赵刚和几十个捕头,请来老道半夜捉鬼,结果全部命丧厉鬼之手。

西城区的总捕头甄元武,夜里巡逻,惨遭不幸。

特别行动组司,倒是没有主动招惹厉鬼,可是却被厉鬼一夜灭门。

上面陆续派来的超级高手,特别行动司的强者,佛门高僧,道门真人等等,竟没有一人能在北八城活过一夜。

恐惧和绝望笼罩着整个北八城,阴霾下的人们眼看就要精神崩溃,撑不下去了。

午夜十一时,东城区一座两进的小院,位于东向侧的卧房突然点亮了灯火,不是这家主人起夜如厕,而是他刚刚睡醒。

他起身坐在床边,双手握拳,双臂朝两侧伸展,撑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嘴里发出舒服的呻吟声,可见他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

在这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紧张时期,他还能安心睡觉,夜里点灯,行常人之不敢为,若非心大之人,那必是有非凡能耐,不惧厉鬼。

一个样貌俊俏的丫鬟,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白色长衫,服侍坐在床边的年轻公子穿戴。

“昨天夜里又死了很多人吗?”年轻公子一边享受丫鬟的服侍,一边声音慵懒地问道,一点也不怕说话声音引来厉鬼。

丫鬟睡眼惺忪,也是刚睡醒不久,听见自家主子的询问,惺忪睡眼一下睁大许多,娇柔的身体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点头道:“据说昨天一夜被厉鬼杀了三千多人,太可怕了。幸亏公子你有护身法宝,让厉鬼不敢靠近,否则奴婢现在也得和他们一样,一到夜里就提心吊胆、恐惧难安,连眼都不敢闭一下。”

丫鬟既害怕又庆幸地拍打她的胸脯,扭头看向房间里的茶桌,目光落在茶桌上一把古旧生锈的短剑上,短剑看外表普通至极,她看不出一点不寻常的地方,可她家公子告诉她,这是一把能够驱邪镇鬼的宝剑,有它在,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半步。

丫鬟向来对自家公子的话深信不疑,再加上这些时日全城恐慌,人人自危,食不下咽,夜不能寝,而她家公子却每天憨吃酣睡,完全没把闹鬼的事往心里去,这让她对古旧宝剑能够驱邪镇鬼的说法更加深信不疑。继而也跟着放松心情,憨吃酣睡起来。

年轻公子听见丫鬟拍打胸脯发出的啪啪声,目光条件性地看过去,一片皎洁雪白顿时映入眼帘,那齐胸的衣襟随着丫鬟白嫩小手的拍打一扇一合,虽然只扇开一道小小的间隙,可他的个头比丫鬟高许多,眼睛居高临下,顺着小小的间隙恰好把藏在里面的春色一览无遗。

一股热流在年轻公子小腹处急窜而起,使他生出一把撕开那碍眼的衣襟,把这个已然出落得成熟的可人儿按在床上好好宠幸一番的冲动。这个念头刚生,就似大火燎原一般,瞬间侵占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再思考其他,他的眼睛里射出炽热的光芒,一把抓向侍女的胸前。

可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触到侍女的身体时,又似被毒蝎蜇了一般,猛地缩回。与此同时,一股腥甜的味道在他口腔里爆开,是鲜血的味道,因为他在舌尖上咬破一个血洞。正是这股钻心之痛止住了他的**。

年轻公子忙把视线从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丫鬟胸前移开,干咳

两声,故作严肃道:“今后不准再穿这么暴露的衣服,把身体遮严实咯。”

他不理解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为何各种**都越来越强烈。想去赌场赌钱,想去拳场看拳赛,想把和他有仇的人全杀了,想把丫鬟给总之,念头一生,就会像刚才一样,难以控制。

他虽不理解,可他知道这极不正常,所以他一直在极力控制**,以至于好好的舌头已经被他咬得千疮百孔。

“是。”丫鬟闻言既委屈又羞臊地应道。

委屈不是因为自家公子骂她穿的少,而是因为自家公子始终没有宠幸她,似乎是嫌弃她。羞臊是因为这两天她故意穿的少了些,感觉是被自家公子发现了,所以臊得慌。

年轻公子看向茶桌上的古旧短剑,心中苦笑连连,心道:“什么狗屁的宝剑,不过是路边捡到的一块烂铁罢了。”

他之所以捡这么一件破烂回来,不过是为了给丫鬟吃一颗定心丸,让她安心度日罢了。

在他看来,提心吊胆过一天也是过,憨吃酣睡过一天也是过,反正只要厉鬼找上门来肯定逃不掉,那何不憨吃酣睡的过呢?

“咱们附近有人死吗?”少年公子问道。

“有!”丫鬟压低声音应道,似乎怕声音大了把厉鬼招来,她神情恐慌地说道:“东边韦员外家,全家老小连带奴仆护院,一个不剩,全被厉鬼杀了。”

“韦韦三炮,韦自知家?”少年公子闻言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有些不太敢相信地问道。

同时他的脸色快速地失去血色,心中掀起无限恐惧,因为这位韦员外家就住在他院子东边第六家,也就是说昨天夜里,索命的厉鬼距离他们主仆二人只有几百步的距离,而他们主仆二人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想想都觉得后怕。

“是。”丫鬟点头答道。

少年公子慢慢地坐回床上,摇头苦笑,神情苦涩道:“韦三炮这个混球,上次在拳场对赌,他丫的输了个底掉,还欠我五万两没给呢?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他平日里和韦三炮见面就掐,巴不得这厮死无葬身之地,可现在这厮真的死了,他心里非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空落落地,有一股难言的悲凉感。

“韦家被厉鬼灭门的消息一下就传开了,人们疯了一般冲进去抢掠,偌大的家业短短半天就被抢掠一空。”丫鬟说道。

“可以想象。”朱子筇点头道,因为在这之前被灭门的几户大家,都是消息一传出就被闻讯而来的人们抢掠一空。可笑的是,韦家前天还抢了于家的东西呢,恐怕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忽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朱子筇脑海里冒出,随即迅速扩大,他猛地看向丫鬟,语调略微急促地问道:“城南的洪家呢?是不是也被厉鬼灭门了?”

“啊!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丫鬟瞪大眼睛诧异地问道。

咕噜

朱子筇猛地咽了口口水,盯着丫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告诉我,白天你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去韦家抢东西。”

丫鬟被朱子筇的眼神吓到了,而听见朱子筇的话后更是脸色瞬间失去血色,两只手抓在一起揉捏,声音颤抖嗫嚅道:“公公子,对对不起!奴婢奴婢,去去了!”

此言一出,朱子筇只觉好似一道天雷劈在了天灵盖上。

这是要死啊!

第一百九十章 诡笑

“你”朱子筇气得耳鼻喷火,一巴掌甩向丫鬟,可最终还是没舍得把巴掌糊在粉嫩的脸蛋上,摇头哀叹一声,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瞪着丫鬟气怒问道:“你去他家抢什么啊?我是缺你吃了,缺你喝了,还是缺你穿了?!”

丫鬟听出了自家公子话语里的极度愤怒和怨怼,知道自己必然是闯了大祸,当即吓得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下,脑门磕在地上,眼泪哗哗往下流,呜咽道:“公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请您狠狠责罚奴婢!”

“把你的眼泪憋回去!说,你去韦家抢了什么东西?!”朱子筇喝问道。

“奴婢想去抢韦三公子手里的那幅东芝先生的真迹。”丫鬟憋着泪水答道。

“该死!”朱子筇一拳捶在大腿上,郁闷道:“我确实是喜欢那幅鸟飞天仙图,可也没让你去抢死人的东西啊。你啊你诶”

朱子筇歪头重重一声叹息。

这幅东芝先生的《鸟飞天仙图》真迹,他和韦自知只提了一口,想让韦自知用这幅画抵那五万两银子,可是韦自知没答应,哪想到竟然被丫鬟记住了。以至于她得知韦家灭门后,就跑去想帮他把这幅画弄到手。

有些事好似早已注定,躲是躲不掉的。

“哎”朱子筇摇头苦笑,道:“丫头,咱俩可能要被你给害死了。听你语气,你似乎并没有抢到《鸟飞天仙》,那你抢到什么了?说出来听听,让我看看咱主仆二人的命值多少钱?”

大前天夜里,于家被厉鬼灭门,第二天韦家得知消息,立刻派人去于家抢掠财产,结果当天夜里韦家就被厉鬼灭门。

朱子筇本来并没有多想,只不过是想感叹一声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可突然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出现,于是他问丫鬟城南洪家是不是也被厉鬼灭门了,丫鬟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而同被厉鬼灭门的洪家,也和韦家一样,有派人去于家抢掠财产。

同是抢了别人家的东西,同是当天晚上就被厉鬼灭门。

这是巧合吗?

朱子筇好想说是巧合,可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巧合。

所以他在得知丫鬟有去韦家抢东西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陷入到极大的恐慌和害怕

当中。

丫鬟起身走到衣柜旁边的储物柜,打开柜子从里面端出一个不大的暗红色方形锦盒,走回到朱子筇面前重新跪下,道:“奴婢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值钱的东西抢光了,奴婢没找到《鸟飞天仙》图,但是在韦家主卧床腿底下的地砖下面发现一个暗格,暗格里藏着这个锦盒。奴婢猜测里面肯定是好东西,所以”

朱子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所以就没着急打开,等着你家公子睡醒后一起分享惊喜?”

朱子筇边说边接过锦盒,上下前后打量了一番,发现就是做工精致了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用一把小巧的铜锁锁住,似乎也不难开。他抓住铜锁,真元力鼓荡,咔嚓一声,轻易就把铜锁锁柱捏断。

打开锦盒,主仆两个都不禁愣了一下,本以为里面盛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万没想到锦盒里只有一张纸,一张普普通通,只有手掌大小的纸片。纸片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就像蚯蚓爬的似的,没有头尾,没有字解。看得主仆二人一脑门问号。

丫鬟盯着白纸,嘴一撇,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心里委屈。要知道锦盒里是这么个玩意,她还不如抱块地砖回来。

朱子筇盯着纸片看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便把纸片放回锦盒,随手扔到床上,起身走到床尾墙边,取下悬挂在墙壁上的长剑。

当啷!

房顶的瓦片突然响了一下,似有东西在房顶走动,主仆二人当即头皮发麻,汗毛乍竖。

“嘘!”朱子筇朝丫鬟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油灯,示意丫鬟去把油灯灭了。他悄无声息地拔出长剑,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向窗边,手指在舌头上蘸了点唾沫,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顺着小洞往院子里看去。

淡淡的月光透过空气里的白雾洒落在院子里,静悄悄一片,什么都没有。可就在他要把目光收回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房顶跃下,像一只大猴子,轻盈地落在院子东侧的墙头上。

就着月光,朱子筇虽然看得模糊,可还是被黑影的可怖样貌吓得差点大叫出来,他猛地用手捂住嘴巴,只觉头皮下面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尾椎骨顶上来的寒气,快要把他背脊的皮给鼓起来了。

那可怖黑影蹲在墙头上,忽然

扭头看了过来,那几近滋出眼眶的眼珠子在夜幕里射出幽幽绿光,它一侧的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一个森冷的诡笑。

朱子筇吓得呼吸都停滞了,他知道,墙头上的怪物看见他了,那恐怖的诡笑是冲他笑的。他的心早已顶到了嗓子眼处,砰砰砰,如擂鼓一般猛烈跳动。然而就在他以为墙头上的怪物就要扑过来时,它竟然纵身一跃去了院墙东面的人家。

“他家今天是不是也去韦家抢东西了?!”朱子筇一把抓住丫鬟的肩膀,指了指东面人家,压低声音急切而又惊恐地问道。

“是是!”丫鬟答道。她能感受到朱子筇内心的恐惧,因为朱子筇的声音都哆嗦得不成溜了,抓住她肩膀的手更是如筛筐般剧烈抖动。

“走走走!”朱子筇急切道,“厉鬼已经去他家了,下一个就是咱们家。快逃!”

张小卒三人跟在天武道人身后,走在死寂的大街上,踩着满街的纸钱,看着街道两侧蓝绿黑白的纸娃娃,后脊梁一直凉飕飕的,就跟有人在背后吹冷气似的。

“小卒,你的血是不是不管用了?”牛大娃拽了拽张小卒的衣角,小声问道。

他两只眼睛上涂抹了张小卒的纯阳血,本以为能在阴气森森的街上看到满大街的厉鬼,谁知道这都走了小半个时辰,竟然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让他不禁怀疑起张小卒的血是不是不管用了。

张小卒摇头说道:“我也没看见厉鬼。”

牛大娃给了张小卒一个眼神,示意他问问走在前面的天武道人。

天武道人好似看见了一般,突然开口说道:“没有鬼,你们自然什么也看不到。饿不饿?”

“啊?”张小卒一下没反应过来。

“老夫问你们饿不饿?”天武道人又问道。

“饿!”牛大娃极其肯定地点头。

“是有点饿!”张小卒略显羞涩的点头道。

“有壶酒最好不过。”周剑来道。

“喏。那里就有。”天武道人抬手一指前面。

张小卒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竟是一户人家摆在门口的供桌,供桌上三牲六畜、瓜果梨枣和糕点摆了满满一桌。

可,这也不能吃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仇人见面

这户人家高门大院,宽阔敞亮的门楼下悬着一块褐底金边的匾额,上面两个鎏金大字董府。

朱红的大门上贴满了黄灿灿红艳艳的符咒,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黄纸和朱砂写出来的,高大的院墙整个用朱砂刷了一番,隔着淡淡的烟雾看去,好似血洗的一般。

门旁两侧一对镇宅石狮,高大威猛,栩栩如生。石狮的眼睛好似也用朱砂漆过,通红如血,似要择人而噬。张开的嘴巴里,摆着一盏油灯,远远看去,好似嘴含瑞光,将要喷薄而出。

石狮中间的空地上,最前头一鼎半丈多高的巨大青铜香炉,香炉里插着三炷小树一般的高香,香头燃得正旺,有徐徐香烟飘散开来,芬芳沁鼻,煞是好闻。

香炉两旁纸灰及膝,已经被风吹散许多,门前的大街上全都是,也不知一共烧了多少纸钱。

香炉后头摆着一张宽大的八仙供桌,供桌上三牲在前,六畜在后,五谷杂粮、瓜果梨枣和糕点摆桌尾,桌角摆着一壶酒,五个酒杯顺着桌沿一字排开,杯里斟了酒。

天武道人径直走向供桌,路过地上纸灰堆时,袍袖一甩,那厚厚的纸灰便打着旋地飘向远处,走到供桌前毫不避讳,也毫不客气,一手摁着猪头,一手抓着猪耳,用力一扯,整个猪耳被他撕在手里,一口下去,满嘴生香,禁不住朝张小卒三人竖起大拇指,赞道:“香,真香!厨艺真不错!”

“”张小卒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道门的大天师竟然偷别人家的贡品吃,这这这实在太掉身份了。

再者,贡品能偷吃吗?不管是供神还是供鬼的,都会遭报应的吧?

但是想到眼前这位的身份,三人心里也就释然了,心想这户董姓人家供神供鬼,还真不如供眼前这位来得实在。

天武道人走到桌对面,端起一杯酒滋溜一口,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说着,又连喝三杯。

牛大娃被钻鼻的肉香勾得馋虫大动,喉头蠕动,咕咚咕咚,连咽好几大口唾沫,忍不住上前一步,向天武道人小心翼翼问道:“前前辈,我们能能吃吗?”

天武道人看向他笑问道:“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抓、抓鬼的。”牛大娃答道。

“他家摆这些贡品为了啥?”天武道人又问。

“嗯,求神佛保佑,亦或是求厉鬼高抬贵手,不,是高抬鬼手,放他们一条生路。”牛大娃道。

天武道人说道:“简单点说就是求平安,而我们就是来给他们送平安的,也就是说这桌菜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既然是给我准备的,自然能吃。”

牛大娃一脸懵逼,继而又一脸崇拜地看着天武道人,感觉他老人家说的好有道理,当即放下顾忌,吸溜一口流到嘴角的口水,伸手抓向猪头。

“住手!”天武道人突地大喝一声。

“啊!”牛大娃吓得嗷唠一嗓子,一蹦老高,神色惊慌,目光警惕地四下扫视,压低声音问道:“前辈,怎么了?厉鬼来了吗?”

张小卒和周剑来也被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四周。

“别怕,鬼没来。”天武道人被三人的紧张模样逗乐了,大笑道:“老夫只是想说,桌上的东西你们随便吃,但唯独不能动猪头,因为猪头是老夫的最爱。”

“前辈”牛大娃一脸幽怨地看向天武道人,拍打着胸口闷声道:“您吓死我了。我得吃只鸡补补。”

说着就伸出手撕下一只鸡腿,恶狠狠地

撕下一大口,顿时满嘴喷香,禁不住向张小卒和周剑来竖起大拇指,赞道:“嗯,好吃,好吃!快尝尝!”

张小卒和周剑来相视一笑,当即抛去心中顾忌,迈步走向桌边。

空寂无人的街道上,朱子筇一手持剑,一手拽着侍女的手,一路狂奔。

街道上只有他和侍女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声音在空荡的大街上盘旋回荡,没有丁点其他声响,好似整座城已经变成一座死城、空城,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有那追在身后的可怕怪物。

可怕的寂静,让二人心中愈加绝望。

“公公子,奴奴婢跑跑不动了!你你快跑,别别管我!”丫鬟突然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她的脸上大汗淋漓,脸色正在由剧烈运动造成的潮红色快速变得苍白,因为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若不是被朱子筇强行拉拽着,她早就无力瘫软在地上。

朱子筇左臂猛地一拽一揽,把丫鬟娇弱地身躯揽进怀里,拼尽全力往前狂奔。这一刻他好后悔,后悔平日里游手好闲,没有下功夫修炼,否则不会这般狼狈。

匆忙间,朱子筇回头瞥了一眼,心再一次往下沉了一截,因为身后的黑影依然在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藏在烟雾中半隐半现,好似在和他们主仆二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要把他们主仆二人玩得筋疲力尽才会扑上来吃掉他们。

“狗杂种!”朱子筇歇斯底里怒吼一声,脚下猛然施力,速度又往上提了一截,这一次他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如果在力竭之前不能达到目的地,那就只能瘫在地上等死了。好在目的地已经在前方不远处,只差几百步就到了。

终于,前方的黑夜中出现了三个光亮。

朱子筇心头一喜,知道那是董府门前的高香和两座镇宅石狮嘴里含着的神威灯发出的光亮。

他听丫鬟说过,董大官人家里请来一位道法高深的道爷,院门前非但帖满了厉害的符咒,还布了秘法禁制,法力无边。据说就算是地府里捉人的黑白无常来了,都要被挡在门外。

董府,就是朱子筇的求生之地。

随着距离的急速拉近,董府门前的景色迅速地呈现在朱子筇视野里。

突然,他先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咀嚼声,随之视野里出现四道身影,看情况应该是围着一张方桌吃东西。紧接着距离快速拉近,略微看清大概后,顿时吓得亡魂皆冒,腿肚子打拧,脚下接连几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朱子筇猛地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望着董府门前。

高香燃烧的青烟袅袅洒下,遮挡了朱子筇的视线,使他无法看得真切。但是大概情景他已经看得非常清楚,有四道身影正围着董家摆在门前的供桌吃东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四个妖魔鬼怪在吃贡饭,如何能够不吓。

“来者何物,是人是鬼?报上名来!”

一道喝声骤然响起,朱子筇闻言大喜,知道前面是人而非鬼,当即急迈脚步往前冲去,同时带着喜极而泣的颤音喊道:“求道爷救我主仆二人一条贱命!大恩不敢言谢,日后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以为桌边的四人就是董府请来的道爷。

朱子筇脚下速度极快,说话的时间就到了近前,神情不由地愣了一愣,只见四个人一个个满嘴油腻,哪有半点高人的风范。仅有一个矮胖的老头,穿着一身宽如戏服的道服,好不滑稽。一眼看去,倒像是一个假老道带着三个跟班,打着降妖捉鬼的幌子,到处骗吃骗喝的干活。

朱子筇的第

一反应就是心里骂娘,觉得董家真是病急乱投医,连这么明显的江湖骗子都分不清就往家里领。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两个人的脸上时,突然觉得眼熟,表情怔了一怔,脑海里浮现出两道身影,旋即失望的心情为之一振,脸上再次露出狂喜之色,放下怀中丫鬟,往前疾走两步,拱手作礼道:“在下朱子筇,见过真人!”

他先向看上去像假老道的天武道人问好,天武道人正抱着猪头奋战,没空搭理他。他尴尬一笑,又向牛大娃施礼:“见过这位公子!”

“好说。好说。”牛大娃扬了扬手中啃了一半的鸭架子,又小声嘟囔了句:“不是鬼怪就好。”

朱子筇然后看向张小卒和周剑来,拱手道:“见过张公子,周公子。”

朱子筇眼里的假老道和三个跟班,不是别人,正是肚子饿了,恰好在董府门口看到一桌贡品,当即百无禁忌胡吃海喝起来的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三人。刚才那一声喝问,出自牛大娃之口。

“你认识我二人?”张小卒听见朱子筇直接道出他和周剑来的姓,而且看朱子筇的表情反应,应该是认识他们两个,不由觉得好奇,因为他已经仔细打量过朱子筇和他身后的丫鬟,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二人。

朱子筇点头笑道:“那日张公子和周公子在地下拳场大展神威,在下三生有幸,恰好就在拳场里,目睹了二位公子精彩绝伦的战斗,这些时日每每想起,总是抑不住地让人热血沸腾。”

张小卒和周剑来顿时恍然,原来是那晚拳场的看客,能认出他们两个倒也不奇怪。

张小卒看向朱子筇来的方向,微皱眉头问道:“朱公子为何在这深夜,于这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奔跑得这般狼狈,还大呼救命?”

朱子筇当即单膝跪地,拱手哀求道:“求真人和三位公子救我主仆二人一条贱命。”

“求大人救命!”丫鬟忙跟着跪地哀求,经朱子筇的话语提醒,她也忍住了张小卒和周剑来,想到那日张小卒和周剑来在擂台上的盖世神威,心里一下子觉得有救了。

所以她一跪下就如鸡啄米般的磕头,光洁的额头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磕得砰砰直响,没用几下就磕出了血,可她似乎不觉得疼一般,依然猛磕。因为她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今晚即便把脑袋瞌碎了,也要求得面前的这四位本领高强的大人们救她家公子。

张小卒忙上前扶起朱子筇和他的丫鬟,道:“朱公子且起身慢慢不必说了!”

正说着,张小卒的瞳孔突然猛地一颤,因为有一个他熟悉的恐怖身影进到了他入微心境的笼罩范围内,不用再问,朱子筇和他的丫鬟定然是被石像厉鬼追到这里的。

虽然已经在梦境里见过,也向天武道人等讲述过石像厉鬼,可这也是他第一次真切的见到石像厉鬼,那可怖的面目和梦境里的一模一样。

想到它附在自己身上,从黑森林的地下坑洞里一路来到这雁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身上种下一缕鬼魂气,想陷害他,让他帮它抵挡天罚,张小卒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同时又怒火奔涌。

往前大踏两步,冲着烟雾缭绕的空寂街道怒吼道:“大胆妖孽,还不快快滚出来受死!”

夜很静,张小卒的喝声极大,所以声音传得极远,传进周围的房舍里,吓得一干不敢入睡的人缩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街道远处,视野的尽头,烟雾缭绕,没有丁点声响回应张小卒的怒吼。

然而张小卒手中的骨刀骤然斩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战争的号角

一道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骤然响起,张小卒手中的骨刀砍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火花四溅。可是空气里除了高香飘洒的淡淡青烟外什么都没有,谁都没看见骨刀砍中了什么,包括张小卒自己。

这一刀是张小卒凭借对危险的直觉砍出去的,而不是他看见了什么东西,然后才砍出去的。

可是他的入微心境一直是展开的。

张小卒不禁悚然,因为他清楚的看见石像厉鬼突然凭空消失在他的入微心境笼罩的区域内,紧接着他就感受到有强烈的危险逼近,于是手中的骨刀想也没想砍了出去。他虽看不见,但知道骨刀砍中的坚硬物体肯定就是石像厉鬼。也就是说他的入微心境对进入隐身状态的石像厉鬼不起作用。

“小卒,快给我点血,我什么都看不见。”牛大娃急声喊道,他还以为是抹在眼上的纯阳血,时间太长失去了效用。

“我也看不见。”张小卒沉声应道,手握骨刀,机警地看向四周,入微心境聆听万物之声,可依然找不到石像厉鬼所在,让他不由地心急起来。

“看过来。”天武道人喝道。

张小卒几人闻言,忙转头看过去。

天武道人腾出一只油手,对着面前的空气虚画几下,同时嘴里念念有词道:“天地乾坤,诸神降法,借我神通,开我天眼,看清阴阳急急如律令!”

“令”字音落,他面前的空气中顿时凭空显现出波光流转的金色符,他伸指在符上一点,符顿时化作五道流光,分别射向张小卒五人的眉心。

张小卒五人只觉眉心一点清凉沁入,随之视野骤然明亮,惊讶地发现一切事物都变得清晰异常。之前他们看东西,因为空气里弥漫着太多烧纸烧香的烟尘,总感觉朦朦胧胧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空气里依然有烟尘迷雾,但是已经无法遮挡他们的视线。

五人心里不由地敬佩天武道人道法高强,尤其是朱子筇主仆二人,当即吃了一颗定心丸,不敢再对天武道人有一丝亵渎之心。

天武道人说道:“难怪连海之境八重天的高手也惨死在这畜生爪下,原来它竟然能随意穿梭于阴阳二界。老夫已经帮你们开了天眼,可以让你们看见阴阳,如此它便无所遁形了。”

张小卒转身往身后看去,其实不用转身他也已经看见,因为天武道人的道法不仅作用于他的一双肉眼,似乎给他的入微心境也开了天眼。

前方二十步外的街道上,石像厉鬼正静静地半蹲在那里。它那对几乎凸出眼眶的眼珠子,射出人的幽幽绿光。上下两排尖长而细密的牙齿,锋利的轻易就能撕碎人的身体。细密乌黑的鳞片,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着森然冷光。

“啊妖怪”丫鬟胆子甚小,甫一看见石像厉鬼可怖的样貌,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锐的叫声带着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前街后巷,左邻右舍,不知有多少家的人被她的尖叫声吓得亡魂皆冒。有些胆小的,甚至已经瘫软在被窝里,屎尿横流。

丫鬟尖锐地叫声似乎也刺激到了石像厉鬼,它锋利的前爪突然切豆腐般切进条石街面,形似人脚的后爪猛蹬地面,身体弹地而起,速度快如闪电,在空气中化作一道光线,扑向丫鬟。

叮!

吱啦

张小卒横跨一步,封堵石像厉鬼的攻击路线,骨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圆弧,狠狠地砍在石像厉鬼身上,并在其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火花。

砰!

石像厉鬼结结实实受了张小卒一记大回旋,身体狠狠地摔回街上,砸在地上撞断了好几根厚重的条石,然而它身体被骨刀砍中的位置,仅有一道细细的白色划痕。

它嘴里发出一道似鸟又似兽的怒吼声,身子一滚翻身爬起,抖

了抖身子,重新摆出进攻的姿态,似乎张小卒一记大回旋只是让它疼了一下。

深知骨刀究竟有多锋利的张小卒、周剑来和牛大娃,见状无不为之色变。

嘭。

一声爆响,牛大娃身上骤然窜起一尺高的蓝色火焰,飞身扑向石像厉鬼。

“幽幽冥鬼火?”朱子筇望着牛大娃身上的蓝色火焰,吓得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下意识地伸手把丫鬟拽到自己身边,生怕不小心沾到牛大娃身上的蓝色火焰。

砰!

牛大娃被蓝色火焰包裹着的拳头,狠狠轰在石像厉鬼头上,拳头甫一碰触到石像厉鬼身体,石像厉鬼身上顿时燃起蓝色火焰,只一瞬间整个身体就被蓝色火焰吞没。

然而只听咔嚓一声,牛大娃嘴里一声惨叫,他的拳头非但没把石像厉鬼轰飞,反而手腕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脱了臼。

牛大娃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情形,以至于大脑有瞬间失神,被石像厉鬼一爪子拍中胸口。

嗤啦一声。石像厉鬼尖锐的爪子斜跨牛大娃的胸膛划过,牛大娃身体倒飞出去,同时有鲜血洒落长空,显然石像厉鬼这一爪伤他不轻。

“大娃”张小卒惊呼。

“没大事。”牛大娃应声道,凌空一个拧身,稳住身体落地,身上的蓝色火焰朝胸口涌去,竟然开始修复鲜血淋漓的伤口。

张小卒几人看在眼里,心中无不啧啧称奇。

不远处,石像厉鬼根本不惧牛大娃的蓝色火焰灼烧,一抖身子,好似抖灰尘一样,轻松抖落身上的蓝色火焰。

这一点张小卒倒不太意外,因为凤尾火鸟的滔天火焰都奈何不得这石像厉鬼,牛大娃的蓝色火焰虽然新奇,但其威力相较于凤尾火鸟的火焰应该还差许多。

“别白费力气了。”天武道人突然开口说道,“它是阴魂幻化的阴灵,藏身于阴界,有时空之力护身,你们用阳间的招式自然不管用。想杀它,得用这个。接剑!”

天武道人袍袖一甩,藏于袖中的九九诛邪金钱剑飞射而出,只不过剑柄上有个小豁口,少了一枚古钱。

少的这枚古钱是在给戚长空驱除红毛尸毒时,天武道人感应到了红毛尸毒的源头,一具古尸。他在那枚古钱上施了咒法,古钱遁入虚空,沿着他一刹那间的感应之力,追寻古尸的藏身之地去了。

这枚古钱上有他一滴心头血,只要他愿意,他时刻能感应到古钱所在的位置。

九九诛邪金钱剑虽然少了一枚古钱,威力有所折扣,但拿来对付鬼王级别以下的妖魔厉鬼,绰绰有余。

张小卒伸手一抓,将九九诛邪金钱剑抓在手中,把骨刀递给周剑来。

九九诛邪金钱剑抓在手中,并无异样感觉,张小卒将其横在眼前好奇打量一番,发现就是以红绳串着古钱币编织成的一把剑,没有剑锋,怕是连根麦秸都割不断。

天武道人似乎猜到了张小卒心中所想,给张小卒介绍起九九诛邪金钱剑,道:“此剑乃是用九九八十一枚古钱,取红绳编织而成。每一枚古钱都是阳童满月之日请的替身钱,以侵染了脐血的红绳挂在脖子上随身佩戴,每三个月取一滴舌尖精血滋养,如此九年方成一枚至阳之钱。我们道宗称之为九九诛邪金钱剑,专门对付妖魔鬼怪所用。你可以斩它一剑试试威力。”

听见天武道人说完古钱的来历,所有人都不禁咋舌。张小卒握剑的手忙松了点力,生怕一不小心把古钱攥坏了。

嗖。张小卒形如鬼魅,瞬间跨越二十多步的距离,出现在石像厉鬼的面前,九九诛邪金钱剑顺势斩出。

嗤啦!

就像烧红的烙铁扔进冰水里的声音,九九诛邪金钱剑毫轻易切开了石像厉鬼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身体,将其一斩两半。

石像厉鬼的躯体似燃烧起来一般,在空气中迅速湮灭,化作一缕缕焦臭刺鼻的青烟,飘散在空气中。

突然,一颗枣子大小,似气又似水的黑色晶莹流体,从石像厉鬼湮灭的脑壳里射出,想要逃离。

张小卒只觉眉心处窜起一股热流,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自眉心涌出,将那已经射出一丈多远的黑色晶莹流体猛地吸扯回来。

“别动。”天武道人出声叫住想要闪躲的张小卒,说道:“是魂力,对你眉心之物有滋补之用。”

张小卒听话没有闪躲,任由黑色晶莹流体射在眉心上,他只感觉一股沁凉的气流钻进眉心,随即化作暖洋洋的热流,在他眉心下面盘旋流动,感觉非常舒服。

“这就完事了?”牛大娃摊手问道,他心里有点不真实感,甚至感觉有点搞笑。他和张小卒拼死拼活没打掉石像厉鬼一片鳞,结果天武道人法器一出,杀它简直就像杀鸡一样简单。

天武道人张口想要说话,却被骤然响起的一道浑厚肃穆的钟声打断。



钟声是从中央城方向传来的。

朱子筇神色大变,诧异惊叫道:“这是中央城天钟的声音!雁城,出大事了!”



钟声每隔三十个呼吸响一声,声音浑厚响亮、深远悠扬,传遍了雁城每一个角落,叫醒了熟睡中的人们。



天钟一响,必有大事发生,而钟声的次数又分别代表着不同的事件。

三十六声、五十四声、七十二声、九十八声可钟声依然没有停止。

一百零八声,最多也只有一百零八声。

这是战争的号角。

一直缠绕在人们心头,为人们所深深恐惧的战争,终于还是来了!

利剑割裂了少年的喉咙,鲜血飙射,喷洒在破败的竹制院门上。少年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朝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剑身刺进地面五寸,死而不倒。

他听哥哥说,战场上的杀神将军,都是死而不倒。可惜他没机会上战场了,也就没有机会成为杀神将军,但他希望自己能像杀神将军一样死而不倒。

“要是能战死沙场就好了!”

“钟声来得太晚了啊!”

“好后悔啊!”

“白云城的小子,你为什么要来雁城?!为什么?!”

少年带着懊悔以及满腔愤怒和怨怼失去最后的意识。

他懊悔自己犯了一个极其低级可笑的错误,可是这个错误实在太严重了,严重到他不得不用生命来弥补。

家族利益不能丢,家族瑰宝不能丢,家族荣誉更不能损!

雁城男儿的尊严也不能丢!

他要让白云城来的野小子知道,他李昊然远比他想象的像个男人!

他愤怒,愤怒白云城的野小子为什么要来雁城,如若他不来,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他还能像以前一样跟在戚哟哟身后,喊着她“哟哟姐”。

或许,很快就会改口喊大嫂也说不定。

如果白云城的野小子不来,在这一百零八道天钟声响后,他就能像大哥一样投身军伍,或许会成为大哥手底下最骁勇的战士!

亦或者能超越大哥也说不定,毕竟他也是很优秀的。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全都被白云城来的野小子破坏了,他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就这么结束了。

他真的好不甘心。

于是他钢牙紧咬,怒目圆睁,向活着的人传达他死前的不甘和愤怒,以及仇恨。

第一百九十三章 鬼王

战争的号角,在这个不起眼的夜里,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敲响了。端的突兀,以至于让人那么地猝不及防,手足无措。

怎么办?

仓皇失措的百姓,仓促地穿上衣服,跑出房间,跑出院子,汇聚在大街上,昂头望向中央城的方向,灰白色的脸庞上尽是恐慌之色。

怎么办?

有钱的豪绅老爷们,坐立难安,不知道该跑还是该留,跑往哪里跑,留往何处留?

怎么办?

豪门大户打开了家族会议室的大门,召开家族紧急会议,商议如何在已经到来的战争中尽可能地保全家族利益。

怎么办?

唐家会议室里,唐、俞、薛、马、贺五大家族族长神色阴沉,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

尤其是贺家家主贺通天,阴沉的脸色里带着些许慌乱,想着今天白天戚无为的警告,他突然莫名心虚。

怎么办?

一百零八声天钟,如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北八城百姓们最后一道精神防线。他们本就被索命厉鬼折磨得惶恐不能度日,在精神奔溃的绝望边缘苦苦挣扎,此时再听到这一百零八声天钟,精神瞬间奔溃,陷入绝望的深渊。

有人在绝望中沉沦,但更多的人会在绝望中疯狂。

“狗日的赵日天,你不是天天嚷着要弄死老子吗?来呀,弄死老子啊!来啊!”

“啊”

平日里老实懦弱的王老四,提着劈柴的斧头闯进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赵日天家里,把赵日天一家八口全部砍杀。

一只半人半猴的怪物突然出现在王老四肩膀上,锋利的前爪抓碎了他的脑壳。

街头的柔弱书生翻墙爬进了宋寡妇的家里,把宋寡妇扑在床上,做了那为天下人所不齿的兽行。

一只半人板厚的怪物出现在柔弱书生的肩膀上,锋利的前爪抓碎了他的脑壳。

巷尾张财主家的三个长工,手拿镰刀、锄头,把张财主一家全部杀害。

怪物出现在他们头顶,击碎了他们的脑壳。

相同或相似的一幕,一时间在北八城各个角落上演。

人们的眼珠子逐渐爬满血丝,平日里心中的一点**、仇恨、忌妒等负面情绪,被瞬间放大百倍千倍,支配了他们的躯体。

整个北八城一时血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狂笑声、哀嚎声、哭泣声掺杂在一起,仿若人间地狱。

数不清有多少只半猴半人的怪物,奔跑于街道巷弄、房顶屋脊,嗅着**和罪恶的味道,翻墙入院,捕猎它们喜欢的猎物。

捕头赵刚的发现没有错,怪物猎杀的目标确实是**和罪恶过重的人,因为人类心中的**和罪恶是它们成长的养料。只可惜赵刚缺少对付妖怪的手段,更没想到妖怪不止一只,最终惨死在妖怪爪下。

“这这”牛大娃望着从四周黑暗中不断涌现出的一只只石像厉鬼,已经不需要别人回答他的问题,显然事情远远还未结束。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石像厉鬼如狼群一般包围过来,让张小卒几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天武道人扔掉手里啃得光滑的猪头骨,脸上终于露出几分严肃的表情,道:“

此鬼物是以人的**和罪恶为食,并且具有极强的繁衍力,它不停地猎食,不停地繁衍。像这类鬼物,一般都会有一个母体,类似于蚁后和蜂后的存在,咱们只需要找到这个母体,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就能把它们尽数消灭。”

“师父,如何找它们的母体?”张小卒问道。

“这个简单。”天武道人笑道,“它在你体内留下一缕鬼魂力,为师只需将这缕鬼魂力从你体内抽取出来,跟着这缕鬼魂力就能找到它们的母体。小子,忍着点,会有一点疼。”

天武道人提醒张小卒一声,接着左手掐诀,右手对着张小卒虚抓,张小卒当即发出一声痛苦闷哼,只觉脑浆子好像要被从脑壳里抓出来。

天武道人五指猛地一扣一拉,只见一缕黑气从张小卒的脑袋里飞出,挣扎着想要逃走,却被天武道人屈指一点定在空中。

与此同时,张小卒眉心涌起一股暖流,紧接着涌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竟想吸取黑气。可能是因为之前这缕鬼魂力是和张小卒的神魂纠缠在一起,鬼瞳法力尚浅,没有办法吸食它。而现在它被天武道人拽了出来,鬼瞳一下嗅到了食物的味道。

“你可真是不挑食,不过这缕鬼魂力有大用,不能给你”天武道人笑道,说着一道符咒拍在黑气上,黑气嘭的一声燃了起来,朝一个方向飘去。

张小卒几人目光跟随着燃烧的黑气移动,然后不约而同地张开嘴巴,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燃烧的黑气穿过董府紧闭的朱红大门飞了进去。

就连天武道人都表情怔了下,他猛地盯着董府的朱红大门看去,眼睛里精光闪烁,似乎能看穿一切。

“好一个聪明的孽畜,竟然懂得用童男童女的血气掩盖自身的鬼气,难怪相隔这么近老夫都没能发现你。”片刻后天武道人突地冷喝一声。

藏身董府的鬼物似乎知道自己暴露了,同时感受到了天武道人的威胁,传出一道凶狠的吼声。

遍布北八城各处的石像厉鬼,突然停下动作,看向董府方向,随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纵身朝董府所在的方向狂奔。

“前辈,还有没有趁手的兵器,赏给晚辈用一下啊?”牛大娃急切问道,因为包围在四周的石像厉鬼突然摆出攻击的架势,若是没有杀伤力武器,他觉得自己会被如此多的石像厉鬼瞬间撕成碎片。

天武道人从袖子里拿出四张黄纸,拍在面前的空气中,四张黄纸悬空而立。他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有星辰之力自指尖沁出,手指引着星辰之力疾挥,在四张黄纸上画下符咒,念念有词道:“天降神兵,赐吾一用,急急如律令!”

音落,四张符纸顿时迎风而长,化作四把寒光闪闪的古朴长剑,分别飞向牛大娃四人。

“哈哈,多谢前辈!”牛大娃接住长剑,高兴大笑,道一声谢,飞身扑向石像厉鬼。

“多谢前辈!”周剑来也道一声谢,把手中的骨刀插进地面,接住飞来的长剑。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朱子筇主仆二人万没想到天武道人没有忘记他们二人,也给他们一人一把长剑,不禁感激涕零。

尤其是朱子筇,幸福地都快晕过去了。因为他刚才清楚地看见天武道人指尖沁出的星辰之力,从而得知天武

道人是星辰大能,激动得他差点没忍住跪地膜拜。

有生之年能和星辰大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能得到星辰大能这般细心的呵护,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有的吹了。

天武道人手在八仙桌上一拍,八仙桌上顿时浮现出金光符咒,不过马上就隐没不见,向朱子筇和丫鬟说道:“这些畜生不是你二人能对付的,所以你们最好躲在桌下。”

道门讲究相遇即是有缘,所以天武道人并不会看低朱子筇主仆二人的身份,举手之劳留一份善缘,何乐而不为。

朱子筇急忙整理衣冠,领着丫鬟双膝跪地叩拜,诚挚道:“晚辈朱子筇,多谢大天师大人救命之恩!”

天武道人点了下头,道:“快躲起来吧。”然后转身走向董府朱红大门,一掌拍出。

轰!

朱红大门剧烈震颤,却没有像天武道人想象中的那样,碎成木屑。

天武道人瞳孔猛地一颤。

朱红的大门好似变魔术一般,凭空变成了黑色大门,贴在大门上的黄灿符变成了白纸黑符。

“阴间鬼符!”

天武道人甫一看到白纸黑符的符,神情剧变,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惊叫着从门前跃开。

阳间有降妖捉鬼的阳符,阴间亦有对付阳人的招数,而眼前的这种白纸黑符的阴间鬼符就是其中一种,但凡被鬼符拍中,轻则神魂受损,重则神魂俱灭。

骤然间,漆黑大门的门缝里吹出刺骨阴风,阴风里还夹带着骇人的鬼哭声,好似眼前这扇漆黑大门是那通往地狱的地狱之门。

“呔!”天武道人须发张扬,舌绽惊雷,朝漆黑大门喝道:“何方鬼王,胆敢不顾阴阳秩序,撕裂虚空强闯我阳间!本天师念你修行不易,且尚未造下罪孽,特恩准你离去。如若不然,休怪本天师翻脸无情,灭你神魂。”

鬼王?!!!

张小卒几人闻言,无不吓得眼皮直跳,一颗心卡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往外窜。同时,那门缝里吹出的阴风,吹得他们皮肉生疼,好似要把他们的皮肉从骨头上刮下去一般,那裹在阴风里的鬼哭声,更是往他们耳朵里直钻,如魔音一般在他们脑海里盘旋不息。

“天师救命!”朱子筇的呼救声骤然响起。只见他趴在桌底,死死抱着丫鬟,丫鬟的皮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恐怖至极。

天武道人屈指一弹,金色的符咒射向八仙桌,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将八仙桌整个笼罩起来,阴风吹在上面滋滋作响。

“尊敬的大天师大人”漆黑大门里突然传出一道阴森空洞的声音,说道:“本王无意冒犯阳间威严。之所以来此,是因为感应到有一邪恶小鬼在阳间造下无数杀孽,不忍阳间生灵涂炭,遂来缉拿此小鬼。本王这就将它带回阴界,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鬼王的心意本天师心领了,此恶鬼在我阳间犯下无数杀孽,唯有让它神魂俱灭方能告慰死去的冤魂!”天武道人喝道,“你若再不离去,休怪本天师动手了!”

“哼!”鬼王冷哼一声,道:“你我修为不相上下,本王给你几分薄面,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本王就在这里,你能耐本王如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怒斩鬼王

鬼王一出,石像厉鬼立刻停止了攻击,它们似乎既忌惮又敌视鬼王,停下攻击退后几十步,却又朝董府摆出攻击的姿态,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吼声。

局势不明,张小卒三人也不敢冒然出击,退回到八仙桌旁边。

“鬼王很厉害吗?”牛大娃低声问身旁的周剑来。

“和星辰境大能是同一级别的存在。”周剑来答道。

“这家伙不是在说大话啊。”牛大娃不禁缩缩脖子,他还以为鬼王是在说大话,没想到它真的和天武道人不相上下,又不禁咋舌,觉得天武道人威武霸气,面对同级别的存在,说起话来就跟训孙子似的,完全不给鬼王一点面子。

张小卒和周剑来心中亦是相同的感想。觉得天武道人措辞或许稍微委婉一点,多少给鬼王留一点面子,就不会把局面闹得这么僵。

然而天武道人接下来的一声怒喝,才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霸道。

“能耐你何?”只听天武道人一声冷笑,旋即横眉怒目,须发皆张,喝道:“灭你神魂!”

四个字宛如惊雷一般,响彻苍穹,滚滚不息。

音尚未落下,天武道人就一掌拍向董府大门,星辰之力奔涌,瞬间照亮一方天地。

轰!

漆黑大门、高大门楼,连带半边院墙,瞬间被摧为糜粉。

星辰之力势头不减反增,如那怒江大浪,一涌十余丈高,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当头压向院子里的一团漆黑如墨的黑气。

“牛鼻子老道,欺吾太甚!”董府院子里的如墨黑气瞬间暴涨而起,丝毫不输天武道人的星辰之力,暴喝道:“你若真想动手,本王奉陪到底。到时候打的此城化作鬼城,你可休怪本王。”

那暴涨十余丈的黑气中,赫然探出一颗巨大的黑色骷髅脑袋,空洞的眼眶居高临下地俯视天武道人,它缓缓扬起骷髅手臂,手中一柄巨大的血色镰刀,喷薄着毁灭性的阴气,作势将要劈砍下来。

嘭嘭嘭

张小卒三人,下饺子一般,五体投地摔在地上,只感觉身上像是压了十方大山一般,要把他们碾成肉泥。

这一刻,面对天武道人和鬼王的磅礴气势,他们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渺如蝼蚁,只感觉大佬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化作糜粉。

冷汗直流,颤栗不已。

天武道人身上的道袍鼓胀,猎猎作响,身形瞬间暴涨几十丈,一下遮蔽了半边天空,一把抓向骷髅鬼王,同时万千道符印自他身体飞射而出,化作流光锁链,锁向骷髅鬼王。

又听天武道人嘴里念念有词道:“宇宙苍穹,星辰不灭,道门千祖,助吾诛仙灭魔!以吾之血,契!”

轰隆隆

八方天际,骤然轰鸣,彷如远古战车正从那遥远的天际疾驰而来,又若星辰倒卷,星空正在崩塌。

一道道流光从天而降,好似金色的彩绸一般,一端连接九天之上,一端垂射下来,数不清的符化作流光,在金色的绸带上流转旋绕。

霎时间,整个雁城被金光照得宛如一座金铸的古城,亮如白昼。

“该死!”骷髅鬼王发出一道惊叫,咒骂道:“你竟然来真的!”

“大胆鬼王,竟敢来我阳间作乱!”瞎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甫一出现就是一声怒喝,脾气似乎比天武道人还暴,集聚漫天星辰之力,一拳轰向骷髅鬼王。

“滚回你的阴界!”又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竟是周剑来和张小卒打劫的那个驴脸老者,带着怒骂声一掌拍向骷髅鬼王,星辰之力化作漫天枪影射向骷髅鬼王。

“斩灭!”一柄横贯天空的长刀骤然斩下,劈向骷髅鬼王,唐家老祖唐九彩。

“去你娘的!”骷髅鬼王嗷唠一嗓子,吓得声音都劈叉了。一下冒出三个星辰大能,它吓得头盖骨差点没掀开,想都没想,扭头就跑,要遁入虚空裂缝退回阴界,可是下一刻它亡魂皆冒,因为它发现虚空居然被封印了,而它竟然毫无察觉。

同福街,街道的尽头,魏子负手而立。

“给本王滚开!”骷髅鬼王一声怒吼,左手持血色镰刀猛地斩出,镰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奔涌的血河,卷

向瞎伯、驴脸老者和唐九彩。而它的大部分注意力在天武道人身上,因为天武道人的攻击对他最具威胁。

它身形再次暴长,同时右拳轰出,迎向天武道人拍来的手掌。又张大嘴巴,漆黑如墨的鬼气顿时从它嘴里喷薄而出,迎向从九天之上垂射下来的金光符绸带。

所有攻击撞击在一起,整个时空如碎裂了一般,发出一道极具刺耳的嗡鸣声。紧着才是轰的一声,声响之大,感觉天空都要被震塌下来。

可是天空皲裂,大地崩塌的景象并没有上演,甚至连董府周围的房舍都没受到破坏。攻击碰撞所产生的能量冲击,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刷的一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方向,同福街街道尽头。

魏子依然负手而立,只不过他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大口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咳出。是他施展了空间之力,将攻击碰撞产生的能量冲击送进了虚空。可是五位星空强者的攻击能量,岂是说送走就送走的,只一下就让他元气大伤。

“四位前辈,麻烦悠着点。雁城的城墙虽然坚固,可也禁不住您四位的同时攻击啊。”魏子摇头苦笑道。他今年虽然已经有七十四岁高龄,但是在天武道人四人面前,却要小上一辈。

瞎伯几人本来还想继续攻击,可是被魏子这么一说,都不禁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阴阳两不立,骷髅鬼王若不离去,即使拼得城毁人亡,也得将其灭杀。

这也是为何天武道人见到骷髅鬼王后,不给其一点面子的原因所在。况且道门天师,本就肩负着除魔卫道,维护阳间秩序的使命和责任。见到阴间鬼王不遵秩序擅自入侵到阳间,自是如仇人见面一般。

“卑鄙无耻的人类,四打一,人多欺负鬼少,本王不陪你们玩了。”骷髅鬼王气急败坏地叫骂道。

它虽然勉强抵挡住了天武道人四人的攻击,却是元气大伤。一身雪白的骨头光泽尽失,还断了几十根。身上的鬼气也是飘忽不定,似是要熄灭了一般。

不过最让它胆寒的是,它没能完全防住天武道人的攻击,有许多金色符突破了它的鬼气防御,打在了它的身上,就像狗皮膏药一般贴在它的骨头上,滋滋滋,不停地灼烧它的阴魂。

它必须尽快回到鬼气充足的阴间,想办法除掉这些该死的符。

骷髅鬼王骂完就一个闪身,跃进重新打开的空间裂缝。

瞎伯三人因为脚下的雁城而忌惮,深知几人合力击伤鬼王容易,但是想要灭杀它,可没那么容易,且极可能对雁城造成毁灭性打击,所以便没有阻拦鬼王逃走。

然而天武道人却盘身一坐,喝道:“死瞎子,给老夫护法!老夫说过要灭它神魂,就算追到阴界,老夫也要灭了它!”

“臭老道,你身上还有伤呢!这次便罢了吧?”瞎伯担忧道。先前给戚长空驱除尸毒的时候,天武道人不仅损耗五滴心头血,还伤了道魂,可谓是元气大伤,此时若是追到鬼王的地盘去,谁灭谁那可说不准。

可天武道人根本没理会瞎伯,双手飞快掐诀,口中喝道:“天地乾坤,以吾之心,心之所通,通往八方,八方相助,乾坤倒转,请道宗万千师兄弟助我灭魔!”

青云山,三清观,一老道正在床上盘膝修炼,突然有感而醒,望向雁城方向,骤然拍出一掌,浑厚的道力穿越虚空,直接出现在雁城上空,朝天武道人头顶灌去,同时夹带着一道声音:“师兄助你!”

“师弟助你!”又一道浑厚道力穿越虚空而来。

“师兄助你!”

“师弟助你!”

“晚辈助前辈一臂之力!”

……

瞬息之间,成千上万道道力穿越虚空而来,尽皆灌住到天武道人体内。有磅礴如大江者,亦有微弱如萤火者,但凡感应到天武道人呼唤,又不耽搁自己事情的,全都毫不犹豫地贡献出一份力量。

此乃道宗秘术,八方神威。修为越高,能召唤的距离就越远,像天武道人这种级别的,至少能覆盖半个南境区域。所以江湖上的人,都不愿招惹道门的大能,因为一打急眼他们就会耍无赖。

此秘术曾被江湖同道评选为世纪之

最无赖招数。

不过,修习此秘术,有好处亦有坏处。好处不必再说。坏处是,如若你触犯了道门禁忌,比如说做了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被宗门得知,请出道宗诛杀令,门中大佬可施展八方神威秘术,通过秘术的呼应之力,感应你的位置,并把你斩杀于千万里之外。

天武道人神魂离体而出,带着让瞎伯等人都心生震慑的神威,一步跨入空间裂缝。

不一会儿,空间裂缝里突然传出骷髅鬼王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是苦苦哀求声,再然后又是一阵凄厉惨叫,之后便没了声音。

天武道人的神魂从空间裂缝飞出,回归肉身,袍袖一挥,抹除了空间裂缝。

“这么快就杀了?”瞎伯神色震惊,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前后也就百十个呼吸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杀一个鬼王,也太轻描淡写了点。

“自然!”天武道人点头道,“老夫说灭它神魂,就一定会灭它神魂!”

“牛逼!”瞎伯挑大拇指道。

天武道人转头看向张小卒,吩咐道:“去把厉鬼的母体杀了,它藏在这董府的地下密室里。”他说完屈指一点地面,一个斜向下,通往地底的通道出现在面前。

张小卒灰头土脸地爬起身,顶着一张大红脸,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实在太给师父丢脸了,竟然被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羞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所以听见天武道人的吩咐,急忙应了声是,持着九九诛邪金钱剑闪身进入通道。

“你们两个进去帮忙。”天武道人看向周剑来和牛大娃。

“是,前辈。”二人领命,追着张小卒进入通道。

天武道人目光扫向悬在半空中的瞎伯三人,先朝三人拱拱手,接着脸色顿时一拉,阴阳怪气地问道:“老夫历练弟子,你们三个准备看一宿吗?”

“翻脸就不认人,当真属狗的。”瞎伯叫骂一声,甩袖离去。

驴脸老者负手而立,笑道:“那两个小子不错。”他认得张小卒和周剑来,不过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转身离去。

唐九彩朝天武道人拱拱手,也转身离去。

同福街街道尽头,魏子也想离去,却听天武道人说道:“你的大限将至,不如临死前贡献点热量。老魏家的剑术不错,就这么失传了实在可惜。”

魏子抬起的脚步落了回去,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似乎对天武道人说的“大限将至”并无太大反应,沉默了许久,他缓缓开口问道:“谁?”

“那断臂少年。”天武道人道。

“好。让他来找我。”魏子点头道,说完迈步就走。

天武道人望着魏子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夜空重新笼罩雁城,如蚁群一般密集的石像厉鬼再次躁动,疯了一般冲进地下通道。

张小卒三人在地下密室里杀得手都软了,但天武道人并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每一只石像厉鬼被杀死,都有一团黑色晶莹流体,全部被张小卒的鬼瞳吸收。

天将亮,张小卒喘着粗气,挥剑杀死最后一只石像厉鬼。牛大娃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瘫了。周剑来也是累得直喘粗气。

“鬼母还在密室里面。”天武道人的声音顺着通道传来。

张小卒表情诧异,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把鬼母杀了,听见天武道人的提醒,他忙深吸一口气,提起力气,目光四下搜寻一番,在密室里侧的一面墙上发现一扇石门,于是迈步走去。

咔咔张小卒推开石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张小卒的瞳孔猛缩,只见石门后面竟是一个血池,血池四周趴着数十个没穿衣服的**岁小孩,有男有女。这些小孩都被割断了喉咙,鲜血全部流淌进血池里。

血池里仰面躺着一个女人,女人肚子高高隆起,竟是身怀有孕,且看肚子大小,应该差不多到了临盆的日子。

突然,她的肚皮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好似肚子里的宝宝在踢闹。

“鬼母在她肚子里。它想借腹重生,欺瞒天道。杀了它吧。”天武道人的声音传来,“无需怜悯,这个女人和她腹中的胎儿,早就被鬼母吞噬了。”

“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 鬼瞳显威

尽管知道女人和她腹中的胎儿已经被鬼母吞噬,这副躯壳下藏着一个穷凶极恶的魔头,可张小卒手中的金钱剑还是难斩出。

天武道人也没有再出声催促。

“对不起了!”

最终,张小卒内心挣扎了半盏茶的时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眼神里多了几分狠厉之气,告一声歉,金钱剑猛地刺出。

可就在金钱剑刺出的一瞬间,血池里突然哗啦一声,大肚子女人竟然猛地坐起身,然后两只手抱着肚子跪在血池里,面朝张小卒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双黑白分明,纯洁无瑕的眼睛,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把她染满鲜血的脸颊冲出一道道洁净的泪痕。

张小卒手中的金钱剑猛然止住。

“公子,饶命呐!”

“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子如何忍心对奴家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毒手呢?”

“公子若非杀不可,恳请公子等奴家生产之后再杀。奴家怀胎十月,好想好想见孩子一面。”

“公子,你看,他的手在动。”

“他在向公子哀求,求公子饶他一命。世界如此美好,他也想出来活一世。就像公子当年一样,虽被双亲遗弃,可依然顽强求活。”

“公子,求您务必为善呐!”

妇人捧着大肚子,泪如雨下,苦苦哀求。她那高高隆起的肚皮,鼓起一个小拳头似的包,好似有一双小手在抱拳求饶。

“鬼话连篇,不可信!”天武道人的声音在张小卒耳边炸响,可马上就被妇人的苦苦哀求声淹没。

“公子,一尸两命,您的心肠当真是铁铸的吗?”

“公子,饶命呐!我母子二人愿给公子做牛做马!”

“呜呜蝼蚁尚且苟活,难道我们母子连蝼蚁都不如吗?公子,您且可怜可怜我们吧。”

“公子,您看,这是他的手,这是他的头,这是他的脚,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来到这个世界。公子,求求您,放他一条活路吧!”

张小卒生性纯良,心有善田,如何禁得住妇人的苦苦哀求,不知觉间心肠就软了下来,眼睛里尽是怜悯之情,手中的金钱剑慢慢落了下去。

“哎”密室外面,天武道人不禁叹了口气,道:“生性善良是好事,可是过于纯良就是愚蠢,可要知道人心若是恶起来,远比厉鬼可怕千百倍,不然又怎会有江湖险恶一说。希望你能快快成长起来。”

其实天武道人早就知道鬼母的存在形态,遂而故意让张小卒进密室杀鬼母,借此机会磨炼张小卒的心性。张小卒展露出来的善良,既让他满意,又让他担忧。

天武道人屈指,金色符咒在他指尖显现,想要唤醒被鬼话迷了心窍的张小卒,可他突然神色一怔,继而松开指头。

密室里,血池旁,张小卒眉心鬼瞳突然显露出来。

张小卒只觉一股清凉之意自眉心扩散开来,瞬间席卷他的大脑。就好似初春的风,尚带着一丝寒冬的冷意,迎面扑打在脸上头上,让人禁不住激灵灵一颤。

清凉之意席过,张小卒的头脑猛然清明,眼前情景瞬间变幻,吓得他不禁啊的一声惊叫。血池里哪有妇人跪地求饶,分明是妇人隆起的肚皮上生出一张婴儿的脸,似哭非哭的声音正从婴儿的嘴巴里发出来。

张小卒一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鬼话迷了心窍,知道自己又一次在师父面前丢脸,顿时勃然大怒,手中金钱剑再不犹豫,猛地刺向婴儿鬼脸。

砰!

然而,当金钱剑即将刺进血池时,空气中突然黑光乍现,一层漆黑的光幕把血池罩了起来,并挡下了金钱剑的攻击。紧接着黑色光幕上显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鬼符,闪烁着妖异的黑色光芒射向张小卒。

“不好!”天武道人大喝一声,黑色鬼符令他不禁毛骨悚然,因为他早已用神念仔细搜查过鬼母,是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让张小卒进密室的,而此刻竟然凭空冒出黑色鬼符,也就是说这些黑色鬼符能够躲过他的神念搜查,如此厉害的鬼符断

不是张小卒能够抵挡的。

吼!吼!

天武道人刚要出手救张小卒,耳边突然炸雷般两声兽吼,竟然是门口的镇宅石狮猛然活了过来,浑身鬼气缭绕,亦有密密麻麻的鬼符在它们身体表面流转,两道蓝色火柱从它们各自嘴里喷出,袭向天武道人。

天武道人心神俱惊,这两尊镇宅石狮可以说一直就在他身旁,而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出异样。更可怕的是,石狮嘴里喷出的蓝色火焰可不是牛大娃的冒牌货,而是真正的幽冥鬼火。

“找死!”天武道人怒吼着朝两尊黑色石狮拍出一掌,金色手印自他肉掌飞射而出,手印迎风暴长,砰的一声巨响,将蓝色幽冥火连带两尊黑色石狮一同拍进地面。

“咳咳咳”大口鲜血从天武道人嘴里咳出,他刚才追进空间裂缝斩杀鬼王,看似说的轻松,实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是强撑着没有在瞎伯几人面前表露出来,而这一掌牵动了他的伤势,使之猛然爆发出来。

两尊镇宅石狮的骤变,牵制了天武道人一瞬息的时间,可就是这一瞬息的时间,让他不能及时出手救张小卒。

“啊”

密室里,响起凄厉惨叫,但却不是张小卒的,而是血池中鬼母发出的。

只见整个血池就像被狂暴的能量扫过一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烧,化作一缕缕青烟。鬼母在血池里疯狂冲撞挣扎,但好似被什么禁锢住,无法逃脱。

血池边张小卒面容威严,眼睛里一片冰冷之色,那冷酷的目光好似来自深渊地狱,他的眉心张开了一道缝隙,透过裂开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藏着一只血红的眼珠,只不过它似乎还在沉睡中,看不见瞳孔。有一道红芒自鬼瞳中射出,红芒所至黑色鬼符瞬间消散,一切阴鬼之物尽皆毁灭。

“可怕!”天武道人看到密室里的情景,不由地发出一声感慨。

当鬼母被完全灼烧后,剩下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莹流体,被张小卒的鬼瞳吸食。

张小卒散去召唤鬼瞳的意念,脚下猛地一个踉跄,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感觉这短短一会儿,浑身力量都被鬼瞳抽干了。这一次他亲眼见识到了鬼瞳的威力,令他心中震撼,亦让他心中隐隐期待,当鬼瞳完全睁开时,当是怎样一番光景?

“前辈,若不嫌弃,可和三位公子到晚辈的草舍休息一二。可让晚辈”朱子筇想邀请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三人去他家休息,但是话没说完就被天武道人冷酷拒绝。

周剑来上前说道:“在下有一件事想劳烦朱公子,不知朱公子可愿帮忙?”

“周公子哪里的话,但有吩咐,莫敢不从。”朱子筇忙拱手施礼。

周剑来点头道:“我有几位朋友住在北十城,想劳烦朱公子把他们接来北八城居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给他们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

“我家里倒是有几间空房,若是人少的话,直接住我家便可。当然,人多也不妨事,我可以给他们找一间或者几间僻静的大院子。”朱子筇道。

“人不多,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周剑来说道,“两个大人分别叫陆开学、吴大有,小女孩叫喜儿。他们具体住哪里我不知道,你可以去西城区,泥瓦巷,找一个名叫赵大强的马车车夫,他知道他们住在哪里。钱的话,今天我没带在身”

周剑来本想把他们接到北二城住,可是想到北二城住的大都是达官贵族,其中不乏许多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而眼下战事将起,他们三个不可能在旁边保护,所以倒不如安排在北八城,有朱子筇照顾着,反而比让他们住在北二城安全。

朱子筇猛摆手打断周剑来的话,道:“周公子提钱可就见外了,这点小事包在朱某人身上。嗯,我这就去寻他们。雁城已经进入战争状态,今天中午之前必定关闭所有城门,到时候再想出入城门可就难了。”

“那便劳烦朱公子了。”周剑来拱手作揖道,“他日有时间,我再登门道谢。”

“周公子客气。”朱子筇回礼道。

……

天色刚亮,有人发现了自刎而亡的李昊然。双手拄剑,死而不倒。满面怒气,冤屈不平,恨不能消。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有人认出了李昊然,消息如插了翅膀般,很快就传至中央城,传到了城主府,传到了李家和其他各家族。李家人本来还在怒气冲冲地找李昊然,准备动用家规给他严厉惩罚,万万没想到人没寻到,却等来了李昊然的死讯。

李家家主李洪熙,也是李昊然的父亲,听闻噩耗后不禁勃然大怒,感觉天武道人师徒俩欺人太甚,逼死了他的儿子,逼死了他们李家的未来之星,一气之下带人去往听雅轩,要和天武道人师徒俩理论理论。

当他们怒气冲冲地去到听雅轩,看到李昊然的死状,李洪熙不禁老泪纵横,仰天长啸,喊他儿子死的冤。

同时李昊然和张小卒昨夜的矛盾迅速传来,隐去一些,添油加醋了一些,听在人们耳朵里,竟变成了张小卒这个外来人仗着一个厉害的师父张扬跋扈,在雁城横行霸道,设下阴谋诡计图谋李家瑰宝。李昊然一时大意,中了诡计,但誓死不屈,不愿辱没雁城男儿气概,自刎于听雅轩门前,以示不屈之志。再配合李昊然的死状,人们很快就相信了。

一时间听雅轩门前围满了人,怒吼着让张小卒滚出来,以命偿命。可是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答,于是有愤怒者砸了院墙,冲进听雅轩,这才发现听雅轩里没人。最终他们把满腔怒火发泄到了听雅轩里的物件上,各个房间一顿打砸抢。

当戚哟哟带着人赶来时,听雅轩几近变成一片废墟,而人们的怒火依然没有得到足够的宣泄,顿时把冒头指向戚哟哟,因为他们听说是戚哟哟和张小卒串通一气,一起算计的李昊然。

“哟哟,你明知昊然性格冲动,为何不拦着他?!”李洪熙甫一看见戚哟哟,张口就是一声质问。

戚哟哟半张着嘴,哑口无言。

“戚哟哟,你伙同外人欺负咱们雁城人,人都被你们逼死了,你还有脸过来?”

“戚哟哟,吃里扒外的女人,滚出雁城!”

“戚哟哟,你不配是南境第一佳人!”

“一对狗男女!”

……

听着漫天的辱骂声,戚哟哟脸色苍白。

她知道,这背后肯定又是五大家族的人在煽风点火,可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仍让她难受无比,而明知事情并非如此的李家人,亦是一脸仇恨地望着她,更别提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了。

或许

戚哟哟的目光落在李洪熙脸上。

不单单是五大家族在背后煽风点火,也有某些人的其他目的在里面,想携大众之势压一压天武道人,据理力争一番?

如若真是如此,那实在太可笑了。

当“星辰一怒,尸横遍野”这句话是开玩笑的吗?

戚哟哟目光从李洪熙脸上收回,没有说什么,目光转向拄剑不倒,死不闭目的李昊然,心中不禁一阵抽痛。万没想到李昊然的思想竟会如此偏激,亦或是如此懦弱,有勇气一死,却没勇气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

可笑的是,死的时候心思还不少,想以这般看似“壮烈”的死法,去为难张小卒,给张小卒制造麻烦。

他完全没去想,给张小卒撑腰的可是天武道人,一位星辰境大能。没去想,这把火若是烧到这位星辰大能,他李家将会承受怎样的怒火?

戚哟哟禁不住怀疑,是不是瞎伯的和蔼可亲,让李昊然以及经常出入城主府的家伙们有了某种错觉,觉得星辰大能都是如此?

……

早晨八时,贺家的众多高手心头猛地一悸,纷纷从房间或密室里窜出,炸着汗毛看向四周城墙。目力极好的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城墙上闪着幽冷光芒的八角重弩。

四周城墙之上,超过百架八角重弩,瞄准了他们。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们瞬间手心冒汗,就连半步大能都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第一百九十六章 荣耀不容玷污

望着那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冷光泽的巨大漆黑弩架,还有那和成年人胳膊粗细,漆了桐油,保养得极好的粗大弩箭,贺家高手心里都慌得一比。

因为只看一眼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八角重弩,而是可以灌注真元力操控的八角诛仙重弩。之所以称其为诛仙重弩,是因为它的最大射程高达三千步,而一千五百步之内就能对海之境九重天的半步大能造成有效杀伤,三百步之内可以让半步大能没有闪躲的机会。

贺家在中央城东北城区,在东北两面城墙上二十多架八角诛仙重弩的射程范围内。

被这么多个恐怖玩意瞄准,贺家高手怎能不慌?

东西南北四面城墙上,一共架起一百五十架八角诛仙重弩,其中只有二十五架可以对贺家造成杀伤,剩下的全都在射程之外。所以尽管这一百五十架八角诛仙重弩都是对准贺家,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覆盖全城,提防着其他家族呢。

这一百五十架八角诛仙重弩,同时也是在表明戚无为对五大家族的强硬态度,谁敢搞事就干死谁,不服的尽管站出来试试。

贺家议事厅,家主贺通天脸色阴沉的可怕,拍桌怒吼道:“狗贼戚无为,知道咱们贺家是五大家族中实力最弱的,就先挑咱们贺家拿捏,真真是欺人太甚!”

“家主,量他戚无为不敢真动杀手!”坐在贺通天右手侧的一个中年男人冷笑道,“我贺家有爵位加身,彰显苏黄陛下之恩威,他区区一个城主,无权定我贺家生死!”

贺通天烦躁地摆摆手,道:“山高皇帝远,他若执意来个先斩后奏,你能耐他如何?刀都已经架到我们脖子上了,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老五,军营里面还没传回消息吗?唐家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老五贺通明起身答道:“昨天晚上天钟一响,军营就进入全面封锁状态,我们的人可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我已经命人”

“报!”会议室门外一道喊声打断了贺通明的话。

贺通明神情一振作,喜道:“可能是军营里传出消息了。”说完朝门外喊道:“进来!”

“家主”门外之人推门而入,进门就跪地一声哭嚎,悲戚道:“咱们的人都被处死了!”

“什么?!”贺通天闻言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椅子哐当一声,被他弹飞好几步远,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喝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咱们在军营里的兄弟,全都被处死了。裘老将军留我一命,是让我带话回来。”

“说。”贺通天脸上没了血色,他双手猛地抓住桌沿,让身体颤抖的幅度小点。他的心在淌血,军营里几十年的苦心经营,一夜间化为虚有。

“裘老将军说,贺家在自掘坟墓!”

“哈哈”贺通天突地一声惨笑,惨然道:“枉我们几十年如一日,千般提防万般小心,做贼一般的苦心经营,原来”

说到此处,贺通天只觉满腹凄苦堵在一处,气血逆涌,张嘴哇地喷出一口血箭,扬天悲叹道:“原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几十年的苦心经营,为何一夜间被清扫一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机密经营,其实都在人家眼皮底下看得一清二楚。人家为什么装傻充楞当不知道?不过是盯上了他们的钱罢了。

想想这几十年家族往军营里投的钱财,全是在给他人做嫁衣,贺通天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家主,您保重身体!”

“我没事。”贺通天摆摆手,继续问道:“唐、俞、薛、马四家的人呢?”

“和咱们一样,全都被当众处决。”

“你且退下吧。”

“是。”

待那人离去,关上房门,贺通天的表情显露出颓败之色,军营里的经营被连根拔除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感觉一直都被官家牢牢抓在手里,任他腾挪纵跃,使出浑身解数,结果从始至终都未曾逃出官家的手掌心。巨大的

挫败感让他心生无力,好想扔掉身上的担子,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但贺通天知道,现在不是他撂担子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贺不凡身上,声音沙哑道:“不凡,跟我去城主府走一趟吧。”

贺不凡闻言,脸色瞬间苍白,慌忙起身走到一旁的地上屈膝跪下,哀求道:“父亲,不能啊。我若去了城主府,戚无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或许他现在就坐在家里,等着孩儿过去,准备上演杀鸡儆猴的戏码呢?父亲,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啊!”

“为了贺家,你需要做出牺牲,也应该勇于牺牲。”贺通天凝声道,“眼下戚无为只给了我们两条路走,要么认输让步,要么负隅顽抗?认输让步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只是有死路一条。”

“向唐家求救,唐家有星辰老祖坐镇,咱们五大家族同气连枝,唐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贺不凡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说道。

“呵呵”贺通天冷笑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吗?不是戚无为要对付我们,而是官家要对付我们,说白了就是养肥了,是时候宰一刀了。呵呵,老夫终于明白了。”

贺通天突然作恍然状,拍桌叫道:“老夫终于明白官家为何一直没有放粮赈灾了,那是因为每座城里都豢养着像我们一样的肥羊,只要在紧要关头宰一刀,就能让整个南境缓好大一口气。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呀!当年苏皇大帝就是靠劫掠豪门大宗的财产,助其打下江山和坐稳江山,他老人家尝到了甜头,怎会轻易罢手?于是便自己养一批出来,既方便监管又方便屠宰,何乐而不为?这一刀是轻是重,就看肥羊们配不配合了。”

说着他的目光猛地一沉,看向贺不凡道:“不凡,是让我提着你的头去城主府?还是你背上荆条,随我去城主府走一趟?来个负荆请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我去!”贺不凡别无选择,因为他知道在家族存亡面前,他的命不值一提,如若他坚决不去,贺通天肯定不会念父子之情,说提他脑袋就提他脑袋。

……

唐家,一处僻静的偏院,家主唐永宁神态恭敬地候在一间房门前,等候房间里唐家老祖的指示。

“当年我不让你们把手伸进军队,让你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发展家族,积累财富,厚庶家族底蕴,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前进,你们偏偏不听,总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掌控雷电,狂妄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现在呢?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反而减缓了家族发展的步伐。”房间里唐九彩声音不含感情地说道。

“永宁知错,请老祖责罚。”唐永宁垂首认错。

“你确实有错,也该罚。”唐九彩说道,“处理完这件事,你便卸去家主之职,把家主之位交给唐永婧。”

唐永宁脸色瞬间苍白,但不敢有质疑。

“待你把一切交代完以后,就去军中报道。”唐九彩说道,“老夫会和那边打一声招呼。”

唐永宁苍白的脸色瞬间恢复神采,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心里暗暗琢磨老祖这一安排是何用意。

却听唐九彩语调一沉,道:“把你权谋的心思收起来,老夫让你去历练,就是单纯的历练,而无其他意思。若是让老夫知道你敢在军营里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老夫会亲自出手灭了你。大好男儿,整天窝在这小小的四方土墙内,干着勾心斗角的营生,不觉得憋闷吗?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谨遵老祖法谕!”唐永宁恭敬应喏道,听着自家老祖把偌大的雁城比作四方土墙,他心里突然窜起一股异样的情绪,竟迫不及待的想走出这座四方土墙。

“去城主府,和戚无为说,唐家永远是帝国最忠诚的战士,帝国剑之所指,既吾等荣耀之所在。去吧。让唐永婧来见我。”唐九彩说道。

“是。永宁告退。”唐永宁施礼告退。走到院门口时,又听唐九彩说道:“顺带提醒一下另外四家,让他们都把伸出去的手脚和尾巴剁一剁。不要光想着啃食先辈们立下的战功,而忘了

先辈们的荣耀。先辈的荣耀,不容玷污!”

“是!”

……

南十城,一间阴暗的破旧小屋里,一位面色如纸般苍白的妇人,正目光浑浊地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她的呼吸逐渐微弱,视力和听力在快速衰弱。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妇人的手在用力抓,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抓了几下只是手指动了动而已。

突然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不愿松手。接着又有一只略微柔软的手抓了上来,还带着一只小巧的嫩手。

妇人的心一下安静下来。

她知道那是她的儿子、儿媳和乖孙子的手,他们抓着她,不想让她走。两行浊泪从她眼角滑落,她也不想走,因为她才刚满四十岁,还没到进棺材的年龄呢。

可是老天爷不长眼啊,偏要降下病祸,要夺走她的性命。可能老天爷也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吧,否则他为何不去夺取那些坏人的性命,却偏偏要夺走她这个善良人的性命呢?

……

北九城,同福医馆的门口,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身体下面汇聚了一滩殷红的血液,是从他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来的。

他刚才救了一个被人贩子盯上的良家姑娘,可是却被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捅了好几刀。他被几个好心人抬到医馆门口,坐诊大夫给他问诊后摇头叹息,说回天乏术没得救了。

他的意识在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两行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他不想死,因为家中还有卧病的老娘需要照顾。

……

这个世界上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有善良的人死去。

他们有些人是寿终正寝,有些人却是横遭天灾**而死,他们死得不甘,只盼苍天有眼,救他一救。

……

听雅轩周围的街道上,为李昊然鸣不平的人越来越多,没人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气愤,或许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吧?

“老兄,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有几个张扬跋扈的外乡人欺负咱们雁城人,还伙同城主府的大小姐一起设下阴谋圈套,坑骗人家祖传的宝贝。被坑骗的小伙子名叫李昊然,是李家的一个小天才,因为太过信任城主府大小姐,所以才不小心上当受骗的。”

“你们可不知道,李昊然真是好样的,他不甘受辱,提剑自刎于听雅轩门前。他双手拄剑,死而不倒。并且怒发冲冠,死不闭眼。小伙子死得太悲壮了,我们必须给他讨一个公道。”

“李昊然死了?”牛大娃瞪大眼珠子问道。

“喉咙都隔断了,能不死吗?”

“死在听雅轩门口了?”

“是。现在还在听雅轩门口站着呢。李家家主亲自带人来了,要给他儿子讨一个公道。”

“你们都是来给李昊然讨公道的?”

“是啊,怎么了?必须把那几个该死的外乡人绳之以法。你谁啊?听你的口音不像咱们雁城人?”

“我牛大娃。”

“牛大娃?不认识。”

“就是你口中说的张扬跋扈的外乡人。”牛大娃笑么嘻嘻地自我介绍道,只不过他眼睛里闪着愤怒的火光。

那人听了牛大娃的自我介绍,先是一愣,旋即嗷唠一嗓子,往后连退好几大步与牛大娃拉开距离,然后手指着牛大娃扯开嗓子怒吼道:“外乡人来了!逼死李昊然的凶手来了!快看,他,他们就是凶手!”

被他这么一吼,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好几千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呵呵,真是有趣。”天武道人笑道,只是他的笑声中不含一点感情。说完迈步朝前走去,挡在他面前的人群全被一股蛮狠的力量推开,拥挤的人群顿时人仰马翻。

张小卒三人寒着脸跟在天武道人身后,他们要去问问李家家主,打算如何为李昊然讨一个公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欺人太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滚出雁城!”

“杀人偿命!”

……

一声声愤怒的咆哮,以及各种不堪入耳的咒骂,掺杂汇聚在一起,如那吃人的洪水猛兽,把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三人吞没。

张小卒环顾四周,望着一张张因极度愤怒而几近扭曲的脸盘,看得出他们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愤怒。张小卒心中抑不住一阵恍惚茫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不然为何会激起公愤,惹得人们群起而攻?

“杀了他们!”突然有激进者歇斯怒吼,他手里抓着一块砖头,狠狠地丢向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三人。

这人力气很大,应该是有修为傍身,砖头的飞行速度极快,呜的一声就到了张小卒几人近前。

张小卒刚想一拳把飞来的砖头轰碎,却见砖头突然调转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原路折返。

砖头狠狠地砸中扔砖头的人的脑门,砰地一声爆响,他的脑袋如那熟透的西瓜,爆了开来,鲜血和红白脑浆四溅。

“啊”四周的人无不吓得失声尖叫,惊恐地四散奔逃,然后躬身呕吐。

“魔鬼!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必须把他们绳之以法!”

“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雁城,否则我大雁城颜面何存?”

……

人群非但没有被那人的惨死所震慑,反而一下变得更加激愤,眼看就要失去控制发生暴动。

“欺人太甚!”一声暴喝伴着一道身影冲天而起,仓啷一声长剑出鞘,剑芒吞吐,竟是一位修为海之境的高手,他身体窜到高空,突地一个折身俯冲,持剑刺向天武道人。

“呵”天武道人由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袍袖一甩,如驱赶招人烦的苍蝇一般。

那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身体突然定格在空中。恰时一阵微风吹过,他定格在空中的身体,好似是用面粉画的一幅画,竟然随风飘散了。

诡异的一幕,让全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天武道人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遍全场:“不想活的尽管接着来,来一人老夫杀一人,来百人老夫杀百人,来千人万人老夫一样照杀不误!”

冷酷,无情。

强势,霸道。

场面愈加安静,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妖妖道!”许久,一道惊恐而又尖锐的叫声突然划破长空,打破沉默。

“大大家一起上,老子就不信妖道敢把我们全杀了!”有人怒吼道。

然而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就见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他拼命地挣扎,可是根本挣脱不开无形的禁锢,明明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可依然梗着脖子朝天武道人吼道:“妖道,有种就杀了我。我”

嘭!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就在空中爆成一团血雾。

“下一个。”天武道人的声音不大,但清晰的传遍全场。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无人再敢冒头。

挡住道路的人群呼啦一下主动四散让开,对天武道人畏如蛇蝎。

“徒儿,看见没有,对付这些喜欢用嘴巴掌控雷电的杂碎,别跟他们浪费口水,直接往死里抽,抽两巴掌他们就老实了。”天武道人说道,对人群极尽嘲讽。

“弟子谨记。”张小卒答道。

“”人群畏惧天武道人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

听雅轩门前,李洪熙的表情变了又变。

起初听见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三人来了,他是一副愤怒中带着倨傲的神态,有一种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和他理论一番的气势。

可是看到天武道人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人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在他看来,天武道人即便是星辰强者,也得被大势所压,不然他还能抬手杀人不成?要知道他可是修道之人,滥杀无辜乃道门大忌。

结果天武道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杀人而已,抬抬眼皮一样简单。甚至他还言传身教,告诉自己的徒弟,这么做是对的。

“不应该这样,不能被他掌控局面,他不过是用了杀鸡儆猴的戏码,他是修

道之人,不敢造大杀孽。”

李洪熙深吸一口气,心中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想要重新掌控局势,于是朝人群中投去一个眼神。

人群中一人得到李洪熙的眼神指示,顿时扯起嗓子吼道:“妖道,雁城威严不呃”

他的话刚说一半,脖子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紧接着身体就被提到了空中,脸上都没来得及露出惊恐之色,身体就嘭的一声爆成一团血雾。

李洪熙看在眼里,心脏猛地一揪,好似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似的。

“雁城威严不容践踏!”

“杀啊!”

“杀了妖道!”

“为了尊严,赌上吾之性命!”

“杀!”

突然间,数十人一起呐喊,声威震天。

天武道人袍袖一挥,几十人被扼住脖子提到空中,他都懒得说一个字,几十人瞬间在空气中爆成血雾。

天,下起了蒙蒙血雨。

场面再一次安静,只剩下一些胆小者的呕吐声。

李洪熙面色苍白,怔怔地望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天武道人。

不讲道理!

完全不讲道理!

杀人真就如碾死蚂蚁一样简单,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道长,你怎可怎可滥杀无辜?”李洪熙本想大声喝问天武道人,可话说一半,只觉一股威压铺面而来,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音调瞬间弱了下去,最后一个“辜”字弱得连他自己都要听不清了。

李洪熙惨白的脸颊涌上了一抹潮红,羞臊得无地自容。

天武道人看都没看他一眼,领着张小卒三人径直走向死而不倒的李昊然,到了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不禁啧啧称赞道:“死而不倒,怒目含威,自刎之后还有时间摆出这副姿态,也是难为他了。”

“道长,你过分了!”李洪熙怒火噌噌上涌,儿子惨死,还要被人这般奚落,但凡有一点脾气的人都会受不了。

天武道人依然没有理他,而是侧转头看向张小卒问道:“看了他的壮烈死状后,心中作何感想?”

“颠倒黑白,令人作呕!”张小卒双目含怒道。

“不错。不错。”天武道人满意地点点头。

他真怕张小卒看了李昊然的死状后,会感到自责愧疚,对昨夜自己的所作所为发出质疑,甚至最后觉得李昊然确实是被自己逼死的。若是如此,那张小卒就是软弱烂善的性格,他会立刻用非常手段给张小卒治一治。

“小子,放肆!”李洪熙怒喝道。

可是,根本没人理他,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面红耳赤,憋屈至极。

“竟然他喜欢摆造型给别人看,不如换一个明亮显眼,全雁城人都看得见的地方。”天武道人看着李昊然说道,说完抬手一扫,有星辰之力倾泻而出,裹挟着李昊然的尸体往中央城飞去。

全雁城都看得见的地方,那便是中央城的天钟楼,于是李昊然的尸体就落在了天钟楼楼顶,依然拄剑而立,依然怒目圆睁。

“道长,你怎能如此?!”李洪熙目眦欲裂道,他的两只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两排钢牙都快咬碎了。

天武道人终于正眼看向李洪熙,只不过目光冷如刀子,说道:“你不是想裹挟大势逼迫老夫吗?老夫觉得你造的声势太小,所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能裹挟全雁城的百姓来逼迫老夫。老夫就是想看看,朗朗乾坤,是不是真的可以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那两道犹如实质的冰冷目光,让李洪熙不敢直视,他只好看向张小卒,问道:“张小卒,你扪心自问,犬子的死难道真就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吗?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丝愧疚吗?真就如此心安理得?”

“要不然呢?”张小卒不由觉得好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你儿子做得这事有多肮脏龌龊,你这位做父亲的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子不教,父之过。若你能多教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吗?”

“你”李洪熙差点没气蒙过去,万没想到张小卒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若不是天武道人在这里,他定一巴掌把张小卒拍成肉泥。

“行了,说正事。”天武

道人摆手打断李洪熙的话,道:“残魂剑和惊雷木带来了吗?”

“我我儿子都死了!”李洪熙气急败坏地吼道。

言下之意,我儿子都拿命抵了,你们还想怎样?

天武道人说道:“老夫说过,李家若是敢耍赖,老夫就灭了你李家。可见,你觉得老夫是在开玩笑。很好。”

说完,天武道人目光从李洪熙身上移开,看向四周的人群,面无表情说道:“每人扇自己四个耳光,说十遍自己是白痴,老夫便不与你们计较,否则后果自负。另外,谁毁的院子,站出来承认错误并做出相应赔偿,否则后果亦自负。老夫给你们三息时间。”

啪啪啪

有些胆小的,已经被天武道人的狠辣手段威慑心神,以致于天武道人话音一落,他们就吓得狠抽自己四个耳光,并大骂自己白痴。也有站出来承认自己破坏了听雅轩,愿意做出赔偿。

但更多人的选择沉默,或是犹豫。

当众自扇耳光,还要骂自己白痴,实在太丢脸了。

三息时间眨眼即逝,天武道人没有给他们更多的考虑时间,只见他双手掐诀,往天空拍出一个符印,符印闪着金光迎风而长,覆盖了整片天空,说道:“你们这些人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活久了也是祸害人,不如少活几年,把阳寿分给那些善良的可怜人。”

“啊!”

“道爷,我错了!”

“道爷饶命,我是白痴!”

一时间耳光声,自骂声,求饶声响成一片,然而天武道人根本不为所动。

“剥夺阳寿十年!”天武道人叱喝一声,悬在空中的巨大符印突然绽放出刺目金光,射下一道道金色光线。金色光线一端连着金色符印,一端没入那些没有认错的人的身体。

被金色光线连接的人,只觉身体力量瞬间被抽干,以及一些说不出的东西正在被快速抽离,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十年阳寿。他们脸色惨白地瘫坐在地上,如丧考妣。

那些及时认错的人,都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

南十城,阴暗的破旧小屋里,一道金光穿过房顶射下,落在垂死的妇人身上。妇人已经模糊的意识突然清醒,只觉一股温暖的气流在身体里流转,非常舒服。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有力,呼吸越来越顺畅,力气也在快速地恢复。

她猛地睁开双眼,视野一片清晰。

“我这是死了吗?”妇人狐疑,坐起身,毫不费力,似乎她的喘病也好了。

正跪在床边,等着妇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儿子儿媳,见到妇人骤然坐起身,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大喜。

妇人突然翻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呜咽感谢道:“柳吴氏叩谢天师续命之恩,今后必谨遵天师教诲,多行善事。”

……

北九城,同福医馆的门口,奄奄一息的年轻小伙子,突然从地上爬起身,跪倒便谢:“多谢天师救命之恩!多谢天师救命之恩!谨遵天师教诲,但活一日,绝不为恶!”

……

与此同时,南北十城许多心地善良,可又恶疾缠身,或是遭横祸落下残疾的人,或是已经性命垂危的人,都得到一位胖天师赐福,为他们驱除恶疾,治愈残疾,增加阳寿。

让他们对生活瞬间充满希望,并深深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

“这些人是因为你们李家的事被剥夺了十年阳寿,所以他们折损十年阳寿的果报都会应在你李家身上。”

“道长,你你太过分了!”李洪熙听见天武道人说几千人的阳寿折损都会报应在他李家身上,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脚下踉跄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不讲理!

太不讲道理了啊!

李洪熙悲愤欲绝,可是他拿天武道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天武道人展现出的神通手段,真的吓到他了。

“走吧。”天武道人突然向李洪熙说道。

“去去哪?”李洪熙颤声问道。

“当然是去灭了你李家,否则呢?”天武道人语气平淡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只老狗

李洪熙神情有些呆滞。

他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不应该是他裹挟大势,与天武道人好好理论一番,甚至逼迫天武道人做出让步吗?

至少得给他儿子的死一个说法吧?

可为什么天武道人甫一出现,局面就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呢?

思来想去,他找到了答案,是因为天武道人根本不和他讲道理。

裹挟大势?

杀到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讲道理?

你还敢张口吗?

李洪熙明白了,想讲道理得先看拳头够不够硬。

多么可笑的领悟啊,早在几十年前他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可偏偏今天错得如此愚蠢。

是什么让自己变得这么愚蠢?李洪熙不禁自问。并且很快找到答案:是家族势力的迅速崛起,冲昏了他的头脑,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盲目自大和狂妄。

可事实上呢?

若是没有城主府这座靠山,他李家屁都不是。

“前辈”李洪熙双膝一屈,跪在了天武道人面前,叩头哀求道:“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要杀要剐任您处置。求您大人大量,放李家一条活路吧。”

“你想搞事就搞事,想收手就收手,天下间哪有这样的美事。老夫只明白一个道理,来而不往非礼也。”天武道人说道,“老夫要是你,就赶紧回家去,把家族所有战力都聚集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灭族之灾。”

李洪熙身后的李家人,个个神情悲戚,敢怒不敢言。

“家主,别求他了,他杀人不眨眼,肯定不会心软的。咱们还是快去城主府寻求救援吧。把瞎伯请来,他老人家肯定能帮我们。”李家一个年轻人含着怒气说道。

“抱歉!”远处,听雅轩废墟中,戚哟哟听见李家年轻人的话后立刻开口说道:“城主府也承受不起一位星辰大能的怒火,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家人闻言,顿时脸色惨白。城主府是他们最

后的仰仗,可是戚哟哟的话简单而又直白,你们自己捅的娄子自己解决,这件事城主府不会出面。

“罢了,让你们带路去灭你们的族人,实在是为难你们,老夫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天武道人说道。

说完,伸出右手对着李洪熙虚空一抓,左手从袍袖里甩出一道符纸,然后右手往左手符纸上一扔,再掐诀一点黄纸,道一声:“去!”

黄纸似乎活了一般,凌空飞起,往中央城方向去了。

天武道人又从袍袖里甩出一张黄纸,抛向地面,同时掐诀一点,黄纸瞬间变大,离地一尺悬在空中。天武道人抬脚踏上去,薄薄的黄纸承受他的体重,竟然丝毫未变。他朝张小卒三人招呼一声:“上来,咱们走!”

张小卒三人依言踏上黄纸,黄纸当即拖着四人飞天而起,追着先前那张黄纸朝中央城飞去。

“李家,完了!”李洪熙瘫软在地上,悲嚎一声,两行老泪自他眼角滑落。

他身后的李家子弟个个面如死灰。

“哎,何至于此。”戚哟哟见状禁不住摇头叹息,见李洪熙老泪纵横,心生不忍,于是开口提醒道:“天武真人没有杀你们,说明他并不是真的要灭你们李家。但是,恐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到“活罪难逃”,戚哟哟的眼皮不禁猛跳两下,为李家的宝库担忧起来。

李洪熙听了戚哟哟的分析,空洞的眼睛顿时恢复了一缕神采,觉得戚哟哟分析的对,忙抹掉脸颊上的老泪,纵身飞跃往中央城跑去。

他哪还有心思去想是什么“活罪”,只要李家能逃过此劫,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望着李家人狼狈离去的背影,戚哟哟突然想起父亲曾和她讲过的一句话:家族发展和修炼是一样的道理,一定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否则步子迈大了容易走火入魔。

戚哟哟觉得李家正是犯了这一禁忌,只顾着在城主府的扶持下狂奔向前,而忘记适时停下脚步打熬沉淀,以至于被巨大成功冲昏了头脑,最终

走火入魔,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方霸主,谁都敢招惹。殊不知,他们的成功只是虚胖而已,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前辈,您还收徒吗?”凌空飞驰的黄纸上,牛大娃目光希冀地问天武道人,天武道人层出不穷的手段,馋得他两眼放光。

天武道人眼角斜睨他一眼,问道:“老夫敢收,你敢拜吗?”

“我”牛大娃张口就要说,可话到嘴边戛然而止,随之一脸吃瘪的表情,悻悻然道:“不敢。那只老狗说受了它的传承就不得拜入他人门下,否则就是大逆不道,杀了吃肉。”

“老狗?”张小卒诧异问道。

“确实是一只老狗。”天武道人点头笑道,“不过是一只成了妖王的老狗,还是一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老狗。”

张小卒和周剑来无不露出震惊的表情,一只狗修炼成妖,还成就了妖王大道,这条狗也太逆天了。

天武道人捋须道:“妖类传承靠得是慢慢觉醒,老夫不知道那只老狗是怎么修成妖王的,所以无法再修炼上给予你指点,不过老夫可以稍微帮你提一提觉醒的速度。”

“多谢前辈!”牛大娃顿时喜上眉梢。

“前辈”周剑来也想得到天武道人的指点,这是大机缘,需要自己主动去争取。

天武道人抬手打断了周剑来的话,道:“老夫指点不了你。”

周剑来听了,表情顿时一暗。

“不过老夫给你找了一位师父。”天武道人话锋一转道。

“多谢前辈!”周剑来喜出望外,忙施礼致谢。

张小卒和牛大娃也都为他高兴。

又听天武道人接着说道:“老夫给你找的这位师父本领超绝,只可惜他大限将至,时日无多,所以能学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嗯,他这一生过得凄凄惨惨,你学艺之余别忘了尽为人徒的孝心,多少让他走之前感受一下人间的温暖。你们之间有一线之缘,老夫给你们牵了这条线,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意在宝库

三人听了天武道人的话,无不感到震撼、震惊。

此人能被天武道人称赞本领超绝,可见其修为应当不在天武道人之下,多半也是一位星辰大能。但天武道人紧接着一句“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令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昨夜至今,见识到天武道人的各种逆天手段后,三人潜意识里已经把“死”字和星辰大能分开,觉得只要不是像昨天夜里骷髅鬼王那样,被同一级别的存在强杀,以他们的通天手段,应该是死不了的。

可是天武道人的话让他们潜意识里的幻想破灭,而且明确地告诉他们,星辰大能也是人,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命运枷锁,终有一天也会埋身黄土。

三人心头不禁泛起一股悲凉和无力感,深深地感受到命运的不可抗拒。

天武道人看到三人的反应,没有出声开解,因为这是每个修者早晚都要正面直视的问题,每个人都需要追寻自己的内心,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前辈,敢问这位前辈是何方高人?晚辈去哪里寻他老人家?”周剑来打破沉默,向天武道人问道。

“前朝皇族遗子,当朝国公,魏子。”天武道人说道。

周剑来脑子里一番搜索,然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因为他搜遍所学所闻,也未找到有关这位魏国公的一点信息。

“他早已被世人遗忘了。”天武道人摇头笑道,“你也无需知道他的过往,只把他当做一位垂暮的老人看待即可。等此间事了,你去城主府问问,戚无为应当知道他住在哪里。”

“多谢前辈!”周剑来听话地收起好奇之心,同时对天武道人报以深深地感激,感谢他赐予的这份大机缘。

“来者何人?报上尊号。否则休怪弩箭无情!”刚飞近中央城城墙,城墙上就传来一道喝问。与此同时,瞄准贺家的八角诛仙重弩,纷纷调转方向,瞄准黄纸上的四人。

甫一被八角诛仙重弩瞄准,张小卒三人心中当即涌出极其强烈的危机感,感觉就像被人用锋利的剑刃抵住喉咙一样,浑身汗毛根根乍竖。

“青云山,三清观,天武道人。”天武道人应声报出名号。

城墙上的将官立即拱手作礼,道:“晚辈见过天武真人。禀报真人,雁城已经进入特级战备状态。”

“老夫知道了,下次会走城门,不让你们难做。”天武道人听出了将官的言外之意。

“多谢真人垂爱!”将官感谢道,随之打出旗语,命令八角诛仙重弩调转方向。

“呼”危机感消失,张小卒不禁长舒一口气,发现短短一会儿,身上已经冷汗涔涔,俯视下方城墙上的黑色巨物,问周剑来道:“周大哥,那是什么东西?竟让我感觉无比恐怖。”

“应该是八角诛仙重弩。”周剑来亦是松了口气,讲解道:“可以灌注真元力操控的八角重弩,最大射程可达三千步,一千五百步内即可对半步大能造成杀伤,若被它三百步之内瞄准,半步大能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张小卒和牛大娃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想想刚刚被那么多架八角诛仙重弩瞄准,一时间竟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家伙若是摆满城墙,岂不就无敌了?”牛大娃惊叹问道。

周剑来摇头笑道:“这大家伙铸造起来可不容易,造价极其昂贵不说,耗时也是极长。据说一架八角诛仙重弩从开始铸造到完成,至少需要四五年的时间。并且造一千架能有一架质量达标,能投入到军中服役就很不错了。咱们白云城一共就才十五架八角诛仙重弩。雁城不愧是雁城,单一个中央城就一下摆出这么多八角诛仙重弩。”

张小卒和牛大娃不禁咋舌。

脚下飞行的黄纸突然停了下来,天武道人俯视下方,道:“到了。”

张小卒三人探头往下望去,一座占地广阔的府邸呈现于视野内。

高墙大院里,山石点缀,花团锦簇,绿柳摇摆,亭台楼阁,水榭湖泊,端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望着那盛开的鲜花,翠绿的柳条,飘满荷叶的湖泊,张小卒三人

的神情禁不住一阵恍惚,有一种看到世外桃源的感觉。

“好家伙,院子里就装饰得如此豪华奢侈,宝库里的宝贝一定多不甚数。稍等老夫片刻。”天武道人望着富丽堂皇的李府,搓着两手眼放精光道。

“”张小卒三人这才明白过来,天武道人不是真要灭了李家,而是冲着李家宝库来的,难怪没有在听雅轩门口杀掉李洪熙等李家人。

周剑来突然莫名兴奋起来,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为今后一半大寇团单独行动积累作战经验,于是忙向张小卒和牛大娃提醒道:“学着点。”

张小卒和牛大娃不明所以,回给周剑来询问的眼神。

“咳咳,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周剑来轻咳一声提醒道,见张小卒和牛大娃听了后愈加茫然,无奈之下只好用口型告诉他们:“一半大寇。”

张小卒和牛大娃这才想起他们还有这样一个身份,也就明白周剑来让他们学什么了,忙不迭地点头。

天武道人从宽大的袍袖里掏出十几面红色的小旗子,把红色小旗子逐一丢到李家院子不同角落,当最后一面红色小旗落在李家院子里时,只听空气里嗡的一声颤鸣,紧接着自李家院子里一股萧杀之气冲天而起。再往李府看去,哪还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就是一个煞气冲天的修罗战场。

砰!

哐当!

李家人无不感受到让人心惊肉跳的萧杀之气,慌忙从房间里跑出来,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咳”半空中,天武道人一声轻咳,立即引起所有李家人的注意,接着他星辰境强者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李府,森冷喝道:“李府老夫征用了,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滚出老夫的府邸。违者,杀无赦!”

杀气,煞气,再加上星辰境强者的威压,修为低的人根本承受不住,精神防御瞬间崩溃,逃命似地往府门跑去。

“前辈何方高人,与我李家有何冤仇,为何要强占我李家府邸?”

“前辈于光天化日下行强盗行径,就不怕被帝国律法制裁吗?”

“快去城主府求救!”

唯有几个修为七八重天的强者尚能站直身体,与天武道人争辩一二。

“哼!”天武道人冷哼一声,道:“老夫青云山,三清观,天武真人。你们李家家主带人毁了老夫的府邸,老夫没了住处,只好委屈一点住进你们家。老夫喜欢清静,所以让你们搬出去住。还有问题吗?”

李家人听了,脸色瞬息变幻数次。他们知道家主李洪熙带人去给李昊然讨公道去了,可为什么家主没有回来,敌人反倒先找上门来了?而且他们不明白,家主是用什么方法讨公道的?他是白痴吗?竟然去摧毁一个星辰境大能的府邸。

“时间快到了。”天武道人声音不含感情地说道,“老夫刚屠了一千多人,希望你们不会像那些死人一样愚蠢,用自己的小命试探一位星辰大能的耐心。”

张小卒三人听了,心中不禁咋舌,佩服天武道人说起大话来的气定神闲。这让他们明白一件事情:吹牛和撂狠话是不分修为高低的。

李家人听了天武道人的话,心里直打鼓,猜测是不是家主李洪熙和他带去的人,已经被天武道人灭了。

“前辈好手段!”李家一个半步大能咬着后槽牙恨声道,说完向其他人招呼一声,往府门走去。

正如天武道人说的,他们不能用小命去试探一位星辰大能的耐心。

但也有不怕的,有人怒喝:“老子不走!这是我李家府邸,我就不信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鸠占鹊巢,强抢民宅?”

“对!”立刻有人高声附和,道:“三清观大天师又如何?就能罔顾江湖道义,无视帝国法律吗?”

“不怕他!城主府会给我们做主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院子里的杀气越来越浓郁,让李家人感觉犹如置身修罗战场一般,内心不受控制地颤栗,深深的恐惧席卷全身。

之前叫嚣得厉害的人,也都陆续灰头土脸地溜走。

“时间到!”天武道人操

控黄纸落进李家院子,落在七个视死如归的李家人面前,朝他们笑着点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有骨气。老夫看好你们。”

这七人已经做好了死于非命的心理准备,万没料到天武道人非但没杀他们,反而对他们赞赏有加,愣了一愣后,突然暗喜不已,猜测这是不是天武道人设下的一场考验,而他们就是通过考验的幸运儿,即将得到天武道人赐予的机缘。

“老夫念你们修行不易,就不杀你们了。”天武道人接着说道,“府上缺几个做饭的,老夫相信你们七个应该足以胜任。”

“”李家七人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原来这才是天武道人看好他们的意思。

他们刚想开口表达士可杀不可辱的愤怒,却听牛大娃说道:“前辈,他们几个一看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您让他们做饭给我们吃,就算他们不敢在饭菜里下毒,但做出来的饭菜肯定比下了毒还毒。依晚辈看,安全起见,还是请几个专业的吧。”

“”李家七人感受到了来自牛大娃最恶毒的鄙视,可又不敢说什么,不然真被天武道人强逼去厨房做饭,可就没脸见人了。

“言之有理。”天武道人点点头,指向其中一人,命令道:“你出去把厨子都喊进来。”

“前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拿我等当奴才仆人使唤羞辱。”那人下巴微扬,神色桀骜道。

啪!

天武道人抬手一巴掌,星辰之力倾泻而出,抽打在那人脸上,那人身体一下飞了出去,撞在几十步开外的一面墙上才停下来摔到地上,脑袋只剩下半颗,眼看是活不成了。

李家剩下的六人无不脸色惨白。

“老夫本来是打算灭掉你李家的,后面心情好才改了主意。怎么着,真当老夫不敢杀人?”天武道人语气森冷道,伸手指向另外一人:“你,去把厨子都喊进来。”

“是是。”被点名的人吓得身体猛一哆嗦,连忙颤声应道,同伴的死亡和天武道人毫不掩饰的杀意,击溃了他的傲气,什么威武不能屈,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哪有活着好。他心中无比懊悔,早知如此就不留下来了。

天武道人看向剩下的五人,问道:“还有谁想死,站出来,老夫成全他。”

五人低着头,心中或许有屈辱和愤怒,但一声不敢吭。

张小卒三人在一旁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天武道人在用实际行动给他们上一堂弱肉强食的课。

“二爷,您怎么出来了?那老道是不是虚张声势?”

“二叔,家父呢?他怎么没出来?”

李家几百口人都围在大门口焦急等待着,见一人从里面出来,顿时围上去急切询问。

出来这人名叫李洪武,是家主李洪熙的二弟。

李洪武双目含泪,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哽咽道:“你父亲他他没了。快,快去城主府求救。眼下能为我们李家主持公道的只有城主府。”

说完,他诶的一声长叹,自觉没脸在族人面前多呆,擦掉眼角的泪水,说道:“厨子都跟我进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再来十个会侍候人的婢子。”

二十多个厨子从人群里走出,又有十个乖巧俊俏的丫鬟被主事的管家点名叫出人群。

厨子们都比较镇定,因为他们就是个做饭的,喊他们进去那肯定也是做饭,只要乖乖听话,做好该做的活,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十个丫鬟则个个脸色惨白,眼角挂泪,似乎已经预见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厨子和丫鬟被带到天武道人面前,天武道人便吩咐他们去做饭,要大鱼大肉,极尽丰盛才行,厨师长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然后吩咐十个丫鬟去收拾四间卧房出来和准备洗澡的热水。

打发走厨子和丫鬟,天武道人的目光落在李家六人身上,吩咐道:“前面带路,去你们李家藏宝贝的宝库。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们不说,然后被老夫找出来,老夫保证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剩。若是你们带路,老夫多少会给你们留一点。”

第二百章 提醒

“戚大人,唐某以前行事莽撞,做过许多混不吝的事,对大人多有冲撞得罪,还望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与唐某一介武夫计较。”

城主府,会客大厅,唐家家主唐永宁起身朝戚无为一躬到底,无论是姿态还是言语,都摆的极低。

“好说好说。”戚无为打了个哈哈。他不知唐永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是认怂让步啊,还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唐永宁接着说道:“若是戚大人心中实在有气难消,便过来打我几拳,踢我几脚,出出恶气,唐某认打认罚,绝无半句怨言。”

一向霸道逼人的唐永宁,突然摆低姿态,诚恳道歉,让戚无为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他心里突突猛跳两下,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唐永宁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提醒自己打起精神小心提防着。

其实不只是戚无为,就连同在会客厅坐着的俞、薛、马、贺四家族长,都被唐永宁搞得有点懵逼。虽然来之前他们已经碰过面,唐永宁明确告诉他们,唐家会做出让步,支持戚无为打这场战争,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唐永宁竟然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就差跪在戚无为面前给他舔鞋子了。

“唐家主这是何意啊?”戚无为试探性问道。

唐永宁道:“我家老祖说了,唐家永远是帝国最忠诚的战士,帝国剑之所指,即是吾等荣耀之所在。从现在开始,唐家的人力物力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时刻待命,听候帝国召唤。”

“此言当真?!”戚无为语调一下拔高许多。

俞薛马贺四家族长,全都瞪大眼珠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永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却见唐永宁极其确定地点头道:“此乃老祖的命令,唐某不敢妄言半字。说来惭愧,唐某已经被老祖革去族长之位,今日回去交接完家族大小事项,便不能和诸位仁兄共事了。”

说到交接事项,唐永宁不由地有些迫不及待,这家主之位他一刻都不想多坐了。

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坐在马车里,挑起车帘,望着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他的心忽然就像扎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迎着那湛蓝的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这种在天地间自由翱翔的感觉,让他瞬间沉醉其中,他有一种找到灵魂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被老祖一句话点醒了,什么权利金钱、美女豪宅,都不是他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自由。虽然醒悟的晚了点,但好歹不算太晚。

或许是思想转变的缘故,此刻他无论是看戚无为,还是看四大家族族长,心里都忍不住同情可怜他们,觉得他们的大好人生被一把象征权利的椅子牢牢禁锢。

唐永宁的话令全场震动。

“唐兄可否透露一下唐家下一任家主是谁?”戚无为强压住内心的震动问道。

四大家族长听见戚无为问的问题,也都竖起了耳朵

,因为这个问题很关键,可以根据唐家下一任家主的性格,判断出唐家接下来的战略部署,是像唐永宁一样的激进派,还是性格稳重的保守派?

“是我家小妹永靖。”唐永宁答道,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即便他不说,唐家也会很快公布新任家主。

戚无为闻言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握住唐永宁的手,高兴道:“帝国就需要像唐家这样忠臣的战士!”

唐家几个主要人物他都了解,唐永婧是个性格温和的女人,一向主张和平发展,互惠互利,唐家老祖选她担任家主,可以说算是明确唐家的站位了。

“很荣幸能和戚大人并肩作战。”唐永宁道。

戚无为道:“戚某亦非常荣幸能和唐兄并肩作战!”

贺通天眼睛里神光闪烁,突然站起身前走两步,表态道:“贺家亦是帝国最忠诚的战士,帝国剑之所指,即我等荣誉之所在。从现在开始,贺家的人力物力以及所有一切,时刻准备着,随时听候帝国召唤。”

有星辰老祖坐镇的唐家都已经认怂,他贺家还有什么理由强撑下去。难道非要等到城墙上的八角诛仙重弩把贺家射成一片废墟,再缴械投降?那不是傻吗?

戚无为快步上前与贺通天握手,道:“贺老哥,帝国需要你们!哦,贤侄还在门外候着吧,今天日头毒,别晒着了,快让他回家去吧。”

“多谢戚大人!”贺通天感谢道,然后走到门口,朝背着藤条跪在外面的贺不凡骂道:“滚回家面壁思过去,禁足半个月。”

“是!是!是!多谢父亲大人!多谢城主大人!”贺不凡高兴得差点没哭咯,他跪在门口,脑子里一直在脑补各种凄惨下场,哪曾想最后竟然一点事没有,彷如有九天神佛保佑一般。他爬起身,一溜烟跑没了踪影,生怕戚无为反悔。

“俞家也愿意为帝国效劳!”俞家家主俞思海起身道。

“薛家也愿意为帝国效劳!”薛家家主薛茂春起身说道。

“马家也愿意为帝国效劳!”马家家主马春秋起身道。

戚无为朝三人抱拳道:“帝国为你们的忠勇和无私感到骄傲!”

俞、薛、马三家并没有像唐永宁和贺通天那样郑重承诺,他们只说愿意为帝国效劳,至于如何效劳,这中间的回环余地可就大了。

戚无为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除了言语感谢以为,没有多说什么。

“禀报大人,李家的人有急事求见。”门口有仆人禀报道。

“什么急事?”戚无为问道。他从昨天夜里一直忙到现在,调兵遣将对付五大家族,事先曾特别交代,只要不是塌天的大事,一律不准打扰他,所以他对李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李家李昊天自刎于听雅轩门口,家主李洪熙煽动民愤,裹挟大势想给儿子讨公道,结果激怒了天武真人。天武真人一怒之

下占据了李府,把李家人全都赶了出来,还动手杀了李家的四当家。李家人前来向大人求救。”仆人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番。

“去告诉李家的人,星辰大能的怒火城主府承受不住,让他们另请高明。”戚无为黑着一张脸说道。若是李洪熙在这里,他一定会上前好好检查一下李洪熙的脑袋,看看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否则哪来的胆量去招惹一位大天师,更何况你还不占理。

“是。”仆人领命告退。

戚无为苦闷地捏了捏眉心,随之强挤一丝欢笑,向五大家族长送客道:“戚某一夜未睡,着实有些困乏,就不多留五位族长了。共同御敌的具体事宜,咱们找个时间详谈。好吧?”

“呵呵,那就不打扰戚大人休息了。”

“时刻准备,随时候命。”

几人起身向戚无为告辞,但唐永宁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旁若无人地朝椅子里一坐。

“唐兄这是?”戚无为不明所以。

“好奇问一下,李家得罪的可是三清观的大天师天武真人?”唐永宁笑问道。

“呵呵,可笑吧?”戚无为点点头,揉捏着眉心苦笑道,“一个脚跟都未站稳的家族,主动去招惹一位星辰大能,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唐兄,用得着笑得这么开心吗?看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戚无为哭笑不得,觉得唐永宁是特意回来看他笑话的,不然他乐呵个什么劲?

唐永宁笑道:“看到你愁眉不展的样子,就想到我昨日也是这副可怜模样,但我现在卸掉了担子,全身轻松,我在为自己高兴。至于李家的事,还不都是你拔苗助长一手造成的,你扶持起来的七大家族现在哪个不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张狂模样。当然,这件事应该也少不了别有用心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嗯”

唐永宁突然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后说道:“留意点薛家。”

“何意?”戚无为皱眉。

“我也说不清楚。”唐永宁摇头道,“这十多年我一直觉得薛家怪怪的,可要说哪里怪,我又说不上来。刚才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就顺口说出来提醒你一下。行了,没事了,我走了。”

“慢走,不送。”戚无为说道,他不明白唐永宁最后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好意提醒,还是暗藏着什么阴谋?

……

咔咔咔

通往李家宝库的石门缓缓打开,有柔和的白光从打开的门缝照射出来,张小卒看见那是一颗颗拳头大小,镶嵌在一根根鎏金的柱子上的夜明珠散发出的光芒。

随着石门的完全敞开,宝库整个呈现在张小卒眼前。

这是一间五丈宽,十丈长的长方形密室,中间一道宽敞的甬道,甬道两侧摆放着一丈多高的货架,货架上金光闪闪、琳琅满目,摆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珍宝。

第二百零一章 经验

珍珠玛瑙,翡翠玉器,古玩字画,奇珍异玩,等等等等。

两排十丈长一丈多高的置物架,上中下三层,摆得满满当当。

张小卒和牛大娃这次可真真是土包子进城,大开眼界。两只眼珠子转得飞快,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只觉再多生几只眼睛也不够用。两只脚甫一踏进宝库,就像扎了根似的,走不动道儿。

别说他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小子,就连周剑来这个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一时间也被李家宝库的珠光宝气迷了眼。他曾经有幸进过一次他周家的宝库,尚不及李家宝库的三分之一大。这也变相比较出白云城和雁城的巨大差距。

“前辈,可以拿吗?”牛大娃目光热切地问道。

“当然,要不然我们进来干嘛?”天武道人理所当然地答道,挥一挥手,大气道:“喜欢什么随便拿,就当老夫给你们的见面礼。”

“”李家六人跟在后面,一脸无语的表情,心中忍不住腹诽道:“老不要脸的,拿别人的东西送人情,装什么豪气。”

“前辈威武!”牛大娃欢呼一声,扑向摆满宝物的架子,可人到架子前,伸出手,一下定在原地,满目珍宝,一时不知拿哪个好。

张小卒和周剑来也眼放光彩,一边跟着天武道人往前走,一边扫视两边的珍宝,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结果发现每一件都非常喜欢,好想全部搬走。

天武道人的步伐很快,十丈的距离很快就走到尽头,满屋的珍宝竟没有一件让他驻足片刻的。

“还有呢?”天武道人在密室尽头停下脚步,转身目光落在李家六人身上,好似知道李家宝物并非只有这些。

李洪武忙躬身答道:“回前辈,李家世世代代积攒的财富尽皆在此,没有其他的了。”

“是吗?”天武道人冷笑,“你们不说,老夫可就自己找了?还是那句话,主动交代,老夫会给你们留一点。否则,毛都不给你们留一根。”

“应该还有储存丹药秘籍之类的密室。”周剑来出声道。

李家六人听了,当即对周剑来怒目而视,恨不得撕烂周剑来的嘴。

张小卒迈步走向前面的石墙,石墙是用红褐色的砖石堆砌的,他屈指在一块砖石上敲了敲,发出厚实的敲击声,听得出石墙后面并非空的。

他之所以敲击这块砖石,是因为他通过入微心境发现,虽然整面墙的每一块砖石都擦得光亮干净,可唯独这一块砖石上有轻微磨损和指印。这些痕迹用肉眼难以察觉,但是入微心境下看得一清二楚。

张小卒食中二指摁在砖石上,逐渐加大力道。突然咔的一声,砖石往墙壁里陷进去一寸。随着力道的逐渐加大,砖石一寸寸凹陷进去。

约莫陷进去十寸的深度,张小卒突然感受到砖石上传来一道咬合的震动感,好似触动了什么机关,紧接着众人头顶就响起石磨声。众人闻声仰头看去,只见顶棚上一块石板正在缓缓移动,藏在石板后面的暗门一点点显露出来。

“呵呵”天武道人捋须笑道,“竟然藏在上面,难怪老夫找了一圈没找到。走,上去瞧瞧。”

说完身体腾空而起,钻进暗门。

张小卒三人紧随其后。

“家族重地诶都上去吧。”李洪武本想说家族重地不得乱入,欲拦下其他五人,可想到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三个外人都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再谈什么家族重地,实在可笑,只能无力哀叹一声。

暗门后面是一条略微狭窄,斜向下延伸的甬道,甬道的

墙壁上隔几步就镶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得甬道里通亮。

穿过甬道,推开一道石门,是一间空间差不多大小的密室,空气里弥漫着药材的味道。和前面那间密室差不多的布局,两侧各一排置物架,上中下三层,也是摆的满满当当。

相较于之前那间密室的珠光宝气,这间密室黯然失色,置物架上都是些瓶瓶罐罐,木匣玉匣之类的。但每个人都知道,这间密室里东西的价值肯定高于前面那间密室,不然不会藏在隐秘的更深处。

“这才像点样子。”天武道人往密室里走了十余步,满意地捋捋长须,看向李洪武六人,命令道:“你们先出去吧,去密室外面候着。切记不要乱走,因为整个李家已经被我布下十方杀阵,若是乱走陷入杀阵被杀,可不要怪老夫事先没提醒你们。”

“前辈,这不太好吧?”李洪武苦着脸道,虽然他们留在这里也不能阻止什么,可是在自己家的珍宝重地被旁人赶出来,其中滋味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天武道人叹了口气,像哄小孩一样说道:“别闹,乖乖听话,老夫现在心情不错,不想杀人。但是要是有人活腻歪了,老夫也不介意动手送他一程。去吧。”

天武道人的语调温婉和气,可越是如此越让人心惊胆战。

“告辞!”李洪武咬着后槽牙,面色赤红,须发皆张,猛地一拱手,转身离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满腔愤怒和仇恨,以及不甘和委屈。

剩下五人也没人敢挑战天武道人的耐心,只能无力地跟在李洪武身后离去。

当李洪武六人离开后,天武道人脸上的血色突然快速消退,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变得苍白如纸。

“师父,您怎么了?!”张小卒察觉到天武道人的不正常,忙急步上前并关切问道。

天武道人突地闷哼一声,苍白的脸庞显露出痛苦之色,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忙伸手扶住置物架稳住身体,随之往前一探身,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大口大口殷红的鲜血从天武道人嘴里咳出,眨眼间就在地上积了一滩。

“师父,您怎么了?!”张小卒急忙上前搀扶,惊慌又急切地问道。

“前辈?!”周剑来和牛大娃也都吓了一大跳。

天武道人又连咳十多口血,这才缓过一口气,苦笑道:“老夫给戚长空驱除红毛尸毒的时候伤了道魂,昨夜斩杀鬼王致使伤上加伤,刚才又在听雅轩门口施展了有违天道的禁术,受到一点反噬,以至于情况有点糟糕,没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怕是恢复不过来。若不是伤得这么重,老夫又何须摆下十方杀阵恐吓李家人,费尽唇舌让他们自己离开府邸?早一巴掌把他们扇出去了。”

“师父,徒儿给您添麻烦了。”张小卒自责愧疚道。

天武道人拍拍张小卒搀扶的手,示意他松开手,然后转身迈步往密室深处走去,边走边道:“李家家主其实是个聪明的,他知道老夫不好惹,可又咽不下丧子之痛这口恶气,于是想出裹挟大势来压老夫。你们想想,如果老夫不强势出击,而是选择和他讲道理,就凭我们四张嘴,讲得过他吗?想都不用想,那好几千人,一人一口唾沫,淹都淹把我们淹死了。他明明没理,却能占据上风,这便是他的聪明。”

“当然,他也是个蠢的,无可救药的那种蠢。咔嚓”天武道人打开架子上一个半臂多长的玉匣子,从里面掏出一根半臂长的大个人参,这根人参在玉匣里保持的非常好,新鲜饱满,有光泽,就跟刚从土里挖

出来似的,天武道人拿在手里咔嚓一口,跟啃萝卜似的。

张小卒三人看得一阵眼晕,心想还好李家人出去了,否则恐怕得心疼死。

“他的蠢就在于,他忘记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他想和老夫讲道理,可他压根没有和老夫讲道理的实力,那你凭什么跟老夫讲?”

天武道人一根大人参下肚,咂咂嘴,似乎没觉着其中滋味,又打开一个大玉匣子,顿时一股冰冷的气息从玉匣子扑出,竟是一朵脸盆大小,乳白色半透明,花瓣水润肥厚,形似雪莲又非雪莲的花朵。

天武道人把巨大花朵托在手掌上,摘下一片片肥厚晶莹的花叶送进嘴里,嚼得唇齿生香,香味飘进张小卒三人鼻子里,馋得三人直咽口水。

天武道人也不吝啬,摘下三片花瓣,给了三人一人一片,同时接着说道:“他裹挟大势压老夫,老夫直接重拳出击,一拳一拳直击他的面门,没用几拳他就懵逼了。老夫就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你们三个,什么是弱肉强食,这就是。老夫拳头比他李家硬,老夫就能占你宅子,抢掠你的宝库,而你就在面前看着,却无能为力。所以啊,少花心思在歪门邪道上,刻苦修炼,不断地强壮自己的拳头才是真的。”

得得得

周剑来和牛大娃抱着膀子,口鼻窜白雾,脸上冒寒霜,下巴抖个不停,两排牙齿撞的得得响。

花瓣是美味,就是后劲有点大,感觉整个人快要被冻成冰块了。

张小卒却没事人一样,半眯着眼睛回味花瓣的香甜滋味。

天武道人笑着点点头,知道张小卒说的吃雪鳞鱼鱼珠的事应该是真的,否则他现在应该和周剑来、牛大娃一个状态。

“眼下战事将起,老夫希望你们三个能去沙场历练一番。”天武道人转移话题说道。

“徒儿本来也是打算从军杀敌。”张小卒说道。

天武道人拿起一个白玉瓶,拔开玉塞,把丹瓶里的丹药一下全倒进嘴里,嚼巴嚼巴,吃豆子一样。

若是李洪熙在这里,多半要心疼的抽过去。这瓶丹药名叫养神丹,珍贵无比,李家偌大的财富,也仅有这一瓶九粒而已,竟被天武道人嚼豆子一样全吃了。

“你二人心中的仇恨确实要去战场上发泄出来,否则憋在心里早晚憋出事来。”天武道人点头道,又拿起一个丹瓶,分给张小卒三人一人一粒,剩下的全倒进嘴里吃了。

“沙场是一个磨炼人的好地方,不过,也是一个收割生命的地方。上了沙场老夫没什么可帮你们的,现在只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帮助你们尽可能地提升战力。”

周剑来和牛大娃的脸颊,一会儿寒霜密布,一会儿通红似火,身上也是一阵如坠冰窟,一阵如坠火海,冰火两重天,难受至极。

张小卒依然没事人一样,只觉腹中有一团热流,暖洋洋的很舒服。

天武道人一边说着一些琐碎的事,一边领着张小卒三人绕着密室走了一圈,前前后后总共吃了不下一百种灵物和丹药,撑得肚皮都胀大一圈,然后盘腿坐在地上,说道:“老夫调息一会儿,你们四下找找。以老夫的经验,肯定还有好东西藏着,说不定还有一间密室。”

经验?

若不是已经见识过天武道人的道门神通,张小卒三人肯定会忍不住怀疑一下他的真正职业。

周剑来没有急着去寻找密室,而是径直走向密室里面的一个置物架,这个置物架上摆的不是灵丹妙药,而是一些兵器秘籍。

第二百零二章 必取之

周剑来绕着摆放兵器秘籍的置物架走了一圈,然后驻足在一柄紫色剑鞘前面,向张小卒说道:“这把剑应该就是残魂剑。”

“你怎么知道的?”张小卒问道。

周剑来指了一下放在紫色剑鞘旁边的一截巴掌长圆木,说道:“我能感受到这块木头上的雷电之力,它应该就是雷击木。李昊然昨天晚上有说过,残魂剑和雷击木在他手里,他有权处置这两件物品。你看这把剑和这快木头,显然是被人一起放在这里的。应该是李家人得知李昊然的死讯后,从他房间里找到残魂剑和雷击木,放到这里的。”

说完,周剑来伸手抓住剑柄,仓啷一声抽剑出鞘,剑身通体黝黑,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射下,闪着幽幽寒光。在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镌刻着两个字:残魂。

周剑来脸上露出我果然没猜错的笑容,把剑身上的两个字给张小卒看,张小卒看着“残魂”二字,尴尬挠头,道:“我不识字。”

周剑来闻言不由一愣,不过想到张小卒的出身,马上便释然,点头道:“是残魂剑。不过是把凶剑。”

“什么是凶剑?”张小卒好奇问道。

“就是沾染太多人命冤魂,煞气缠身的剑。凶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这把剑若是给普通人佩戴一个月,轻则大病,重则丢命。”周剑来说道。

“啊?原来是把不祥之剑!可李昊然为什么要用一把不祥之剑?招病招灾,多不吉利。”张小卒诧异问道。

“所以李家人又给他雷击木,既可以感悟雷之力,又可

以克制残魂剑的煞气。”周剑来说道。

“原来如此。”张小卒明白地点点头,不过还是轻皱眉头道:“可随身带一把不祥之剑,心里还是膈应。本来我想把它赢来给周大哥你用的,现在看来还是不用的好,李昊然说不定就是被它克死的。好在这里还有这么多剑,肯定有比它更好的,周大哥你自己挑一把。”

“你答应李昊然赌战,就是为了赢这把剑给我用?”周剑来诧异问道。

“还有雷击木。”张小卒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雷击木有什么用,但我观周大哥你的剑法可以引来天雷,想想雷击木应该对你有帮助。李昊然一下抛出两件对咱们有用的宝贝,而我又有赢他的信心,自然就高兴地应下他的赌战。不过事情发展到后面,我没控制住情绪,既不爽又愤怒,觉得他们欺负咱们三个外地人,一心想着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

“就它了,不选了。”周剑来还剑归鞘,笑着拿起残魂剑,有一股暖流在他心田流淌。

回想断臂归家时,第二天父亲就派人来取走他的山岳剑,而现在却有一个相识不到半个月的兄弟,浑然不惧与雁城俊杰结仇,只想为他赢得一把趁手宝剑。

今生得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山岳剑,待下次归家时,必取之。

张小卒见周剑来拿起残魂剑,不禁担忧道:“可它是一把凶剑,听着多膈应人,还是换一把吧?”

“我有剑心意志,它就算再凶也得臣服于我。”周剑来说道。

见到周剑来信心满满的样子,张

小卒放下心来,便看向雷击木问道:“什么是雷击木,就是被雷击中的木头吗?”

“嗯,就是被雷击中的木头。”周剑来点头道,“但必须是被雷击中后残留了雷之力的木头,并且最好是那种完好无损的。这一块雷击木只能算中品。”

“雷之力?我能感受得到吗?”张小卒拿起雷击木好奇问道。

“你可以试试。攥在手里,试着去感应里面的能量。”

张小卒照着周剑来说的去做,但是什么也没感应到,不禁失望摇头。

“等你跨入海之境后,就能感应到元素之力了。大娃那是特殊情况,不能比。”周剑来安慰道。

“啊哈哈哈”刚提到牛大娃,就听见他突地一声狂笑,从置物架另一边拐出来,手里举着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刀,在张小卒和周剑来面前晃了晃,得意道:“终于被老子找到一把趁手的武器。小卒,骨刀还你,轻飘飘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你这把骨刀挺有意思的,里面好像有只火鸟的魂魄。”

张小卒接过骨刀,忽然想起昨天早晨对战冼四海时,牛大娃用骨刀劈出一直巨大的凤尾火鸟,再想到这骨刀是凤尾火鸟的一根骨头,便信了牛大娃的话,于是好奇问牛大娃:“你能和它沟通?”

“不能。”牛大娃摇头道,“只能模糊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好像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张小卒问道。

“可能是我修的妖修的缘故,和畜生比较亲近。”牛大娃道。

第二百零三章 石髓

张小卒手握骨刀,心中惆怅。

常言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不是说有菜刀就能砍翻高手,而是说菜刀的威慑性比赤手空拳大且直接。

可是让张小卒难受的是,削铁如泥的骨刀在他手里,非但不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反而还限制了他的战力。

张小卒觉得自己需要一门刀法武技,来发挥骨刀的威力。战场杀敌,用刀总比赤手空拳有效率。

“要是能把《三步杀》刀法学全就好了。”张小卒心中惋惜道,《三步杀》刀法是战阵杀敌之技,恰是他现在需求的。

整套刀法一共十八式,他仅仅学了前三式,对付战力一般的敌人尚可,但遇到战力强大的敌人,就显得捉襟见肘,后继无力。

但是《三步杀》刀法乃南方边境赫赫有名的守边大军黑甲部队重甲步兵的杀敌秘技,想要学全可不容易,至少眼下是学不到。

张小卒甩掉不切实际的念想,目光落在一本本古朴的秘籍上,想找一门厉害的刀法武技,可是他识字寥寥,连秘籍名字都认不出,不禁脸颊臊红,后悔小时候没有听村长爷爷的话,好好地识字念书,只能神色尴尬地向周剑来投去求救的目光,道:“周大哥,我想找一门厉害的刀法武技,可是可是我不识字,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还有我。我也要。”牛大娃忙不迭喊道,把手里一本秘籍扔回架子上,骂骂咧咧道:“娘的,没有一本带图的。”

“”周剑来这才明白他在挑拣什么,原来是在翻找带插图的秘籍。

周剑来朝二人点点头,想着二人的战斗风格皆是偏向蛮横型,肯定是喜欢大开大合简单粗暴类的刀法,于是在书架上寻找起来。

张小卒和牛大娃见周剑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便各自走开。

牛大娃走向放置丹药奇珍的架子,眼睛里射出炽热的目光,可是在架子前来回走了两趟后,不禁懊恼地抓抓头,因为之前天武道人特别叮嘱过,说架子上有很多剧毒毒药,千万不能乱吃,可他又不识字,看不懂丹药名字,分辨不出哪个是好药,哪个是毒药,所以只能望着架子干瞪眼。

“狗日的,老子发誓,等战争结束后就去读书学字,不然以后抢到好东西都不知道是啥,多憋屈郁闷。”牛大娃咬牙切齿地喊道。

张小卒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和,道:“我陪你一起。”

周剑来忍不住打趣道:“那你俩得从启蒙班读起,想想两个兵痞子和一群奶娃子坐在一起念书的情景,奶娃子们不得被你们身上的煞气吓得哭爹喊娘,那可真是好不热闹。让人期待。让人期待啊!”

“”张小卒脑海里想了一下周剑来说的画面,额头不禁冒起几道黑线。

牛大娃则一翻白眼道:“外面那么多值钱的物件,咱们随便拿两件就够请师父来家里教了,谁还会去和一群奶娃子抢座位,多掉价。”

“这个可以有。”张小卒点头笑道。

“卒子,前辈不是说还有好东西藏着吗,怎么样,有发现没有?”药不敢乱吃,兵器挑好了,秘籍周剑来在帮忙挑选,牛大娃一时没事情做,便把注意力转移到天武道人的交代上。

“在找。”张小卒应声道,把入微心境覆盖整间密室,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很快就有所发现,他轻咦一声走向左侧墙壁,牛大娃立刻凑了过来。

墙壁上有一个肉眼看不到的掌纹印,张小卒伸手按在上面,用力猛地一推,咔的一声,一块三尺见方的墙壁突然翻转了过来。翻转过来的墙面上有上中下三层凹格,第一层摆着三瓶丹药,第二层摆着两本秘籍,第三层是一柄灰白剑鞘的短剑,剑柄上篆刻着祥瑞雕纹。

“好东西。肯定是好东西。”牛大娃搓着手,眼放精光道。能被单独拿出来另藏,还藏得这般隐秘的东西,牛大娃就算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但也知道肯定是好东西。忙朝周剑来招呼道:“周大哥,来来来,快来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周剑来满怀好奇,放下手里正在翻阅的一本秘籍,快步走到近前,先看向最上层的三瓶丹药,但不似架子上的丹药都帖

了标签,这三瓶丹药没有标识,看不出是什么丹药。

他好奇地拿起一瓶,拔开玉塞,瓶口顿时飘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三人甫一闻到这股香味,都禁不住咽口水。他轻摇玉瓶,又顺着瓶口往里看了一眼,发现瓶子里只有一粒丹药。藏得这么深,又只有一粒,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极其珍贵的灵丹妙药。

“不认识。但一定是好东西。”周剑来盖上玉塞说道,放回原位又去拿第二瓶,手指捏着丹瓶瓶颈一提,竟然没提动,脸上顿时露出诧异之色,指头上逐渐加大力量,一直加到近百斤的力气,才堪堪将丹瓶提起来,禁不住向张小卒和牛大娃惊叹道:“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非常重,差不多一百斤。”

“这么一小瓶,一百斤重?!”张小卒和牛大娃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周剑来手中的丹瓶。

周剑来轻晃了下,感受到丹瓶里竟然传出液体晃动的波动感,当即知道里面装的应该是某种液体,拔开玉塞,有淡淡的清香从瓶口飘出来,有点青草的草香,又有点奶酪的奶香,还有一点泥土的味道,乍一闻到这个味道,他眼睛猛地一亮,惊呼道:“是石髓!难怪这么重!”

“啥?”牛大娃没听清。

张小卒亦是一脸疑惑。

“嗯”周剑来想了一下,用简单易懂的话语讲解道:“石髓,石头的骨髓。嗯,且这么理解吧。是非常浓郁的土元素汇聚在一起,历经成千上万年的变化,最终酝酿出的一种灵液。其蕴含的灵气极其精纯,是极好的修炼灵药。当然,它最大的作用不是用来提升修为,而是用来增强对土元素的感知力和亲和力,对领悟和掌控土之域有极大极大的帮助。”

张小卒闻言,眼睛猛地一亮,他现在最害怕面对的就是身怀土之域的高手,能随意操控重量,时轻时重,猝不及防,轻则让他招式变形,露出致命破绽,重则趴在地上起不来,甚至能像飞絮一样轻盈,悬浮在空气中,根本没法打。

他在城主府的地下密室里,曾就这个问题问过天武道人,天武道人告诉他以他眼下的修为,没有好办法应对。而最好的办法就是领悟一种元素之力,去和土之域对抗。所以他听到周剑来说石髓可以帮助人领悟和掌控土之域,顿时激动无比。

“怎么使用?直接喝吗?”牛大娃干脆直接,舔着嘴角,目光炽热地问道。

“石髓乃至纯之物,添加任何东西都会破坏它的价值,所以直接服食为最佳。书上是这么说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周剑来说道。

“来一滴尝尝?”牛大娃迫不及待道。

“不太好吧?”周剑来看向天武道人的方向,言下之意没经他老人家同意,最好是别动。

“前辈乃是星辰大能,土之域对他老人家来说早就是小儿科,肯定不会稀罕这东西。”牛大娃说道。

周剑来笑了笑,盖上玉塞,把丹瓶放回原位,道:“这都是前辈的战利品,还是等他老人家醒来后再说吧。”

说完拿起第三个丹瓶,正常重量,拔开玉塞,看见里面装了五粒褐色的丹药,有刺鼻的气味飘出,他急忙盖上玉塞,怕里面装的是某种毒药。

放下丹瓶,周剑来看向第二层格子的两本秘籍,其中一本是剑法武技,名叫《穿云剑》,另一本是修炼功法,名叫《寂灭心诀》。

周剑来把两本秘籍名字念给张小卒和牛大娃听,然后分析道:“这两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李家的家传绝学了。”

“听名字感觉很厉害。”牛大娃拿起其中一本翻了两下,然后扔回去,又拿起另一本翻了两下,撇撇嘴扔了回去,郁闷道:“为什么武功秘籍都不带图示?就没想过后世子孙可能家道没落,没钱读书吗?到时候空有家传绝学,却不懂该怎么修炼,多可悲。是吧?”

“呃”周剑来被牛大娃一下问住了,皱了皱眉,沉吟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决定了。”牛大娃拍着胸脯说道,“等我读书识字以后,我就给天下间所有秘籍都标上图注。”

张小卒翻白眼道:“我劝你务必善良。”

“啥意思?”牛大娃不解问道。

“就你那画只鸡全村人都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灵魂画技,若是给秘籍标上图注,我都不敢想得有多少人练功走火入魔。所以,你还是行行好,别误人子弟。”张小卒乐道。

“滚!”

周剑来笑着看向第三格的短剑,伸手拿起来,握在手里,顿时感受到剑上传来一股沧桑感,细细观察,可以发现剑鞘本来应该是墨绿色的,是因为长期磨损后变成了灰白色。他把剑柄递向张小卒,示意他拔出来看看。

张小卒拔剑出鞘,三人目光落在剑身上,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因为剑身磨损的厉害,剑刃崩崩卷卷,单看外表应该是一柄用废了的剑。

“我只能感受到它有一股厚重的沧桑感,并无其他奇异之处。”周剑来说道,“我猜它应该是李家某位厉害的先辈用的,故而被李家人珍藏起来缅怀先人用的。”

“嗯。”张小卒点点头,接过周剑来递来的剑鞘,还剑归鞘,放回原处。

“我还当是一把宝剑呢。”牛大娃面露失望之色,转头望向四周墙壁,问道:“还有其他暗格吗?”

“好像有。”张小卒应道,不过听他语气,似乎不太确定。说完他走向一侧墙壁,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墙壁上,因为他看到墙壁上就只有一个手指头的指纹,有了先前两次的经验,这次他直接用力往下摁去。

咔的一声。

没用多大力,墙壁上凹进去一个小方格,然后便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牛大娃问道。

张小卒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接着他往右侧横移五步,又伸出指头点在墙壁上。咔的一声,墙壁上又凹进去一个小方格。

牛大娃等了片刻,见仍然没有动静,不过他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道:“藏得这么隐秘,肯定有了不得的宝贝。”



张小卒依照入微心境搜寻到的痕迹,在前后左右四面墙壁上摸索,按下一个又一个方格。可是除了方格陷下去的咔咔声,密室里没有一点其他变化。

按下第六十个方格,张小卒把目光转向密室顶棚。接连纵身,又按下十五个方格。

无论是牛大娃还是周剑来,就连张小卒自己够露出了无比期待的表情,很想知道李家人藏了什么好东西,竟然弄得如此复杂。

“这应该是九九宫格。”天武道人的声音突然在密室里响起。

“师父,您醒啦。”张小卒开心喊道。

“前辈。”

“前辈。”

牛大娃和周剑来一同向天武道人见礼。

天武道人脸色重新恢复红润,朝三人笑着点点头,接着说道:“九九宫格,应该有九九八十一道暗格,你找出多少了?”

“七十五。”张小卒答道。

“还差六道。”天武道人环视密室一周,伸出指头点了点地面,道:“剩下六道应该藏在地上。”

“嗯,弟子好像已经找到了。”张小卒点头笑道,说完走向一个货架,蹲身下去,抓住货架一腿,将其慢慢抬起,伸指在架腿下方的地面上一摁,平整的地面当即咔的一声陷下去一块。

牛大娃看着张小卒或提起货架的腿,或移开货架,轻而易举找到一个又一个暗格,不由咋舌道:“想在入微心境下藏东西,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周剑来点头赞同。

“还差一个。”张小卒皱眉道,入微心境反复搜寻,也没找到最后一个暗格藏在哪里。

天武道人指了指门口的甬道,道:“不一定全在房间里。”

张小卒眼前一亮,入微心境往甬道里铺开,当即惊喜叫道:“似乎找到了。”

说着跑进甬道,将一颗镶在墙角的夜明珠摘下,伸指往凹坑里摁去。

咔的一声响。

紧接着密室的顶棚响起石磨的声音,咔咔咔一阵响过后,一个黝黑的洞口显现。

“靠!还有一间密室?!”牛大娃惊喜叫道。

“不是。”张小卒应道,“好像是一个箱子。看,放下来了。”

第二百零四章 古元力

伴着几道铁索的松动声,有东西从密室顶棚显露出的石洞里缓缓滑落。

张小卒脸上突然露出诧异和惊悚的表情,因为通过入微心境他已经看清石洞里滑落的东西,不是一个箱子,而是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

棺材很小,约莫五尺长,三尺宽,两尺多高。看大小应该是一口小孩的棺材。

可是李家人为什么要在密室里,费尽周章的藏一口小孩棺材呢?

张小卒百思不得其解。

“啊!是口棺材!”棺材从石洞里落下来,牛大娃当即震惊地大喊道。

周剑来惊讶地张开了嘴,就连天武道人都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

“李家人在密室里藏个小孩的棺材干嘛?”牛大娃问道,没人回答他,因为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疑惑。

在四人的诧异目光注视下,棺材被两根铁索拴着,缓缓下落,最后轻轻地落在地上。

棺材通体漆黑,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诡异。可天武道人并未察觉到它身上藏着什么玄机,便吩咐道:“打开看看。”

“好。”牛大娃爽快应声,心里一点也不害怕,有天武道人这位连鬼王说灭就灭的大天师在,别说是一口还不确定里面装着什么的小小棺材,就算是已经知道里面躺着一只厉鬼,他都敢掀开棺材板把躺在里面睡觉的主给叫醒咯。

牛大娃抓着棺材盖边缘,轻轻一用力,就把棺材盖掀了开来。

几人微微探脖,俯瞰进去,发现棺材里并没有躺着一具小孩尸骨,而是放着一个黄色的绸缎包裹,看形状似乎包裹着一个小箱子。

张小卒躬身,探手进去,解开包裹扣。黄色绸缎极其柔滑,不用张小卒掀开,自动往四边滑落下去。一个半透明的玉匣子呈现在众人面前。

透过半透明的玉匣子看进去,里面竟然是一根约莫七尺长的断骨,分不清是人的还是什么的骨头。

张小卒三人面面相觑。

“别动。”天武道人叫住想要打开玉匣子的张小卒,他盯着玉匣子,神情略显凝重,看了许久,这才探身将玉匣子打开。

骨头顿时清晰地呈现在张小卒三人眼前,三人目光落在骨头上,竟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沧桑感和一股让他们禁不住心悸的威压。

三人吓了一跳,震惊之余忙仔细打量起骨头。

骨头颜色泛黄,似乎经历了悠久的岁月,已经开始腐朽。其一端断口呈不规则形状,另一端切口整齐,不知是从哪里掰下来的,还是切下来的?

除此之外,三人再无其他发现,于是表情困惑地看向天武道人,想从他老人家嘴里得到答案。

天武道人没让他们失望,说道:“这应该是一截远古古尸的断骨,看形状和大小,应该是小臂骨。只可惜已经失去古元力,开始腐朽,没有什么价值了。可能李家人不懂,所以还把它当宝贝一样藏着。”

“远古古尸?”张小卒三人震惊问道。

“嗯”天武道人沉吟,“我们把八百年前人类的骸骨称为古尸,把一千七百年前人类的骸骨称为远古古尸,这是目前考古界比较统一的说法。”

周剑来神色猛地一震,惊问道:“八百年一场浩劫抹除了九州大陆的历史,所以称八百年前为古,而一千七百年前称之为远古,难道是说一千七百年前也曾有浩劫发生?”

“没错。”天武道人点头道,“根据考古界的探寻和发现,已经证实一千七百年前确实有一场浩劫,就如八百年前的浩劫一般,也是抹除了浩劫之前的历史。有人大胆推测,九州大陆自混沌初开至今,在无穷尽的岁月里,已经不知道究竟发生过多少次浩劫,就像不知道九州大陆的‘九’字源于何处一样,已经无从考证。更有疯狂者推测,浩劫每隔九百年一次。也就是说下一场浩劫即将来临,就在一百年后。”

张小卒三人听着,不知觉间手心都冒出了细汗,尤其是听到天武道人说下一场浩劫即将到来,心里抑不住地紧张和害怕。不过想到还有一百年,又不禁松了口气,有一种事不关己的侥幸心思。

天武道人的神情突然落寞,幽幽叹道:“一百年,老夫怕是活不到

咯,可惜。”

“前辈,活着才可怕吧?您想想,浩劫至,天地间的一切即将抹除,包括自己在内,多么可怕?”牛大娃想着那样的画面,不由地心有余悸。

“小子,你懂什么?”天武道人斜睨他一眼,道:“浩劫来临,天地间一切都将抹除,那将是怎样一副震撼人心的情景?抹除?谁来抹除?是天道显露他的无情,还是其他某种神秘力量?如何抹除?是天地倒悬,还是山崩地裂,亦或是江河湖海淹没世界?种种种种,你不想知道吗?不想用眼睛看看吗?不想站在崩塌的天地间吼一嗓子吗?九百年才有一次的浩劫,能够亲身经历和见证,会是何等荣幸?小子,你懂什么?”

不知道是受了天武道人的情绪波动影响,还是思想随着天武道人的一声声描述飞进了那末世浩劫,也可能是两者兼具,张小卒三人都抑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可是一百年,好遥远啊。”牛大娃苦着脸道。

“所以你们得好好修炼,只要踏入星辰境,再活个一百年不成问题。哎,羡慕啊,年轻就是好。”天武道人感慨道。

“师父,您修为通天,身体健朗,再活一百年不成问题。再说,以您的绝世资质,说不定哪天就踏天成圣,向天再要五百年阳寿又何妨?”张小卒笑着劝慰和激励道。

“哈哈,这话老夫爱听。”天武道人捋须大笑,目光一一从张小卒三人脸上扫过,鼓励道:“小子们,好好修炼吧,浩劫是劫难,又何尝不是机遇,谁敢说九百年一次的浩劫不是成就长生大道的契机呢?”

“嗯!”张小卒三人使劲点头,心中前所未有地渴望强大。

“前辈,远古古尸有何特别之处,为什么它历经一千七百年还能给晚辈强大的威慑感?您说的古元力又是什么?”周剑来把话题拉回。

“具体原因谁也说不清,因为找不到可靠的史料记载,所以只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其中一种较为人认可的猜测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修者修的是骨头,他们把吸收的天地灵气转化成自身能量,我们不知道他们管这些能量叫什么,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也称之为真元力,于是暂且称之为古元力,他们把修炼得到的古元力储存在骨头里,以及他们修炼的功法、武技和各种神通本领,都会以一种意志形态储存在骨头里。

于是他们死后,皮肉会腐烂,但骨头却不会。

他们的骨头经过积年累月的修炼,不断地强化再强化,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牢固,再加上古元力的保护,就更难腐化了。而他们的骨头里除了古元力外,还有各种意志形态,包括他们的战斗意志,所以就会给人威慑感。

至于究竟是不是如此,只能等待人们的进一步考证。”

张小卒沉吟道:“古人们修炼骨头,能把古元力储存在骨头里,死后可以历经一千七百年而不腐,实在无法想象他们把肉身强度修炼到了何种程度。”

“古人的修炼方法比我们强大,只可惜我们得不到他们的修炼方法。所以,这便是李家人为什么会把这块骨头当做至宝的原因,他们希望有一天能从这截残骨上感悟出古人的修炼方法。只不过他们太想当然了,就算这块骨头没有腐化,也几乎不可能领悟出来,毕竟它只是一截残骨。当然,如果悟性超绝的话,说不定也能领悟出一星半点东西。”天武道人说道,说完目光从残骨上移开,对其失去兴趣,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有有前辈,这边请。”牛大娃一下兴奋起来,胡乱扣上棺材盖就领着天武道人往暗格那边走,边走边问道:“前辈,我们发现一瓶石髓,能不能给我们尝一点?”

“呵,还有这好东西呐。”天武道人颇为惊喜道,“等我瞅瞅有多少。”

“前辈您看,就是这瓶。”到了暗格前,牛大娃屁颠屁颠地把盛石髓的丹瓶递到天武道人面前,又指着另外两个丹瓶说道:“这一瓶里面只有一粒丹药,味道奇香无比,馋得我们差点没把舌头就着口水咽进肚子里。这一瓶有点臭,我们怀疑可能是剧毒。”

天武道人点了点头,接过石髓丹瓶试了试重量,笑道:“瞧这分量,应该有四五滴,给你们每人一滴

尝尝也可以。”

说着,拔开玉塞,手指对着瓶口虚引一下,一滴像牛奶一般的乳白色液体飘了出来,径直飞到牛大娃面前,牛大娃立刻张嘴含进嘴里。

“小心点,这东西很重,可别呛着坠着。”天武道人提醒道。

见张小卒和周剑来走过来,又分别引出两滴,二人道一声谢,张嘴接住。

张小卒只觉石髓入口微凉,并有淡淡清香在嘴里化开,就是有点沉,压舌头,轻轻一咽就顺着食道坠落腹中,跟个铁蛋子似的,正如天武道人说的,坠得慌。

不过石髓入腹,很快就化作能量,流往身体四肢百骸,清清凉的,很舒服。

张小卒凝神静气,细心去感受土元素之力。但是一刻钟后他失望地摇摇头,连一点土元素之力也没感受到,只感觉到力量好似增强了一点点。

他睁开眼,一眼就看见牛大娃正在玩泥巴。

一块黄泥漂浮在牛大娃面前,一会儿变成个大公鸡,一会儿变成一只鸭子,一会儿变条狗,这厮玩得不亦乐乎。

显然,他领悟了土之域,并且看样子已经领悟了好一会。

张小卒甚是羡慕。

“前辈,能再给我一滴吗?”周剑来急切又期盼地问道。

“接着。”天武道人一点也不小气,直接从丹瓶里引出一滴,送给周剑来。

周剑来张口接住石髓,立刻闭上眼睛,凝神静气,继续感悟。

“怎么样?”牛大娃问张小卒。

张小卒苦笑摇头:“一点感觉也没有。”接着看向天武道人,神色羞愧道:“师父,弟子让您失望了。”

“呵呵,很正常。”天武道人却是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说道:“他是因为有妖修传承,而妖修对元素之力的感知力要比人类强大十倍甚至百倍,所以他能如此简单的领悟土之域,实属正常。你呢,修为境界不够,感应不到土元素之力也实属正常。”

“可是我有入微心境,按理说很容易就能感应到元素之力啊。我连气势的存在形态都能感应得到,可为什么对元素之力一无察觉呢?”张小卒极其纳闷且纠结地问道。

天武道人白了张小卒一眼,道:“你以为入微心境是万能的啊。照你这么说,好家伙,入微心境若能看到元素之力,岂不是瞬间就能掌握所有的元素之域,那领悟了入微心境不就等于天下无敌了么?”

“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不明白。”张小卒苦恼道。

天武道人说道:“入微心境说白了就是无限提升了你对周围环境的洞察力和感应力,而能否感应到元素之力,首先要看的并不是感应力,而是要先看一个人对元素之力的亲和度,然后再看感应力。若亲和度不够,元素之力便会躲着你的感知,你自然就感应不到它们的存在。”

“也就是说我对元素之力的亲和度很迟钝咯。”张小卒神色黯然道。

天武道人摇头一笑,指着牛大娃道:“你觉得他能被那只大狗选中,并赐予他妖修传承,只是靠运气吗?显然不是啊。那只大狗又奸又滑,肯定是看中了他超越常人和常妖的地方。元素亲和度肯定就是其中一点。所以你呢,无需着急,境界到了,自然就有了。”

“羡慕嫉妒恨吧你就。”牛大娃拍着胸脯一脸得意道。

张小卒切了一声,没爱搭理他,向天武道人说道:“弟子也不是心急,就是几次吃了土之域的亏,所以就想赶紧领悟一个元素之域,好和土之域相抗衡。”

天武道人道:“以你现在的力量,完全可以抵抗一般的土之域,而你抵抗不了的土之域,即便你领悟了元素之力,也照样抵抗不了。因为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做什么都是徒劳。与其想着一步登天,不如脚踏实地的一步步往上攀爬。你的思想出现了问题,很危险,需警醒。”

天武道人的话如当头棒喝,让张小卒一下幡醒过来,忙道:“多谢师父指点迷津,弟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天武道人点点头,把手里的石髓丹瓶放回去,拿起第一瓶丹药,拔开玉塞闻到香气,不禁喜上眉梢,冲张小卒道:“这颗丹药正适合你。”

第二百零五章 私人财产

“这粒丹药名叫太清开阳丹,有洗髓伐脉、气冲玄关、强筋健骨的奇效,或许可以助你冲开最后一道战门,气门。不过不是现在服用。”天武道人满面笑容,把丹瓶盖好揣进袍袖,高兴道:“老夫正打算着老脸去药王谷给你求一粒,没想到李家人找上门来送礼,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哈哈”

张小卒听见有希望贯通最后一道战门,当即也是高兴不已。

“多谢前辈。”周剑来睁眼醒来,立刻朝天武道人施礼道谢,脸上挂着开心和兴奋的表情,一看便知收获颇丰。

“悟出土之域了?”天武道人笑问道。

“嗯。”周剑来高兴应道。

“恭喜周大哥。”张小卒道喜。

周剑来点点头,问道:“你呢?”

“瞎浪费一滴石髓,连土元素的影子都没感应到。”张小卒摊手道。

“不着急,等你修为跨入海之境,身体经过天地灵力的洗礼后,与元素之力的亲和度会大幅度提升,到时候感应元素之力会容易的多。”周剑来安慰道。

“周大哥,我也悟出土之域了,厉害不?”牛大娃收腹挺胸掐腰,头侧昂望天,摆出一副天下我最帅的姿势炫耀道。

“没得说,俩字:牛逼!”周剑来冲牛大娃挑起大拇指,确实被牛大娃的元素亲和度惊到了,这才几天时间,牛大娃就掌控了火、土两种元素之域,若是被那些海之境七八重天,却才悟出一两种,甚至一个元素之域都没悟出的修者知道,肯定要忌妒得想把他捏死。

“低调低调。”牛大娃压压手,高兴地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你这家伙。”张小卒笑着捶了一拳牛大娃的胸口。

牛大娃嘿笑一声,看向暗格里第三瓶丹药,忍不住问天武道人:“前辈,您快看看第三瓶是宝贝还是毒药?”

“祛毒丹,好东西。”天武道人打开丹瓶,闻了一下味道后说道,“丹药可以辅助修者修炼,但吃多了体内难免会淤积一些丹毒,这祛毒丹就是专门用来驱除丹毒的,过些日子你们正好用得上。”

牛大娃听见祛毒丹的功效,一下就失了兴趣,指向第二层的秘籍问道:“前辈,这两本秘籍是不是很厉害?”

天武道人拿起秘籍快速翻阅了一遍,说道:“还

不错,中品偏上,应该是李家人的先辈从断骨上感悟出来的。”

张小卒和牛大娃对功法和武技的品级了解不多,所以听了后并无太大反应,但周剑来不同,他深知“中品偏上”这四个字代表的意义,要知道他修炼的《落雷剑》也不过是中品武技而已。他敢保证,要是把眼前这两本秘籍扔到白云城让几大家族争抢,定会立刻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周剑来震惊于《穿云剑》和《寂灭心诀》的品级,但是更震惊于那截远古古尸的断骨,一截断骨就能感悟出如此强大的功法和武技,若是拥有一整根骨头,乃至一具完整的骸骨,那得感悟出什么级别的功法和武技?

天武道人把两本秘籍放回原处,道:“走,出去吃饭去,饿死老夫了。”

“师父,弟子想找一门适合战场杀敌的刀法。”张小卒跟在天武道人身后边走边说道。

“前辈,我也要。”牛大娃一点也不客气道,因为天武道人对他们三个一直和蔼慈祥,完全没有一点星辰大能的架子,以至于牛大娃在不知觉间已经把他看作像村长爷爷一样的长辈。

天武道人倒也不介意牛大娃的自来熟,点头道:“容老夫想想,寻一套适合你们的杀人技。不过,说起战场杀人技,最有效最厉害的莫过于张家军的《杀人刀》,杀起人来就跟割草一样。可惜老夫不会,没法教你们。”

“那南境黑甲军的《三步杀》刀法呢?”张小卒问道。

“虽不及《杀人刀》,但也还凑合。可惜老夫也不会,也没法教你们。”天武道人应道,“这些杀人技有伤天和,老夫很少研究。”

“让您费心了。”

李家宝库密室的入口藏在府邸西北角一处偏院的杂物房里,若没有李家人带路,要在偌大的府邸里寻找这么一个小小的密室入口,绝非易事。

奈何李家人被天武道人震慑和恐吓住,趋于天武道人的淫威,不得不乖乖带路。

一行四人走出杂物房,李洪武六人很听话,正在门外候着,也是想知道四人在他们家宝库里抢夺了什么宝贝,却看到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三人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六人不由地一愣,心说难道看不上他们家宝库里的宝贝,若是如此,那可真就阿弥陀佛保佑,太好了。

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天武道人从袖子里

掏出几面小旗子,随手抛向小院各角,待最后一面小旗落地,院子里突地腾起一片白雾,逐渐笼罩整个院落。

天武道人冷声道:“老夫已经设下大阵,擅闯着后果自负。老夫饿了,带路,吃饭。”

李洪武六人这才知道,不是天武道人看不上他们家宝库的宝贝,而是已经将之视为私人财产,奈何他们只能看着天武道人为所欲为。

其实在门外等待的这段时间,他们的心一直都在往下沉,因为算时间,前去城主府求救的人早该回来了,可是非但没有城主府的人来救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人露面给他们求一句情,显而易见,城主府也不敢招惹天武道人,放弃他们李家了。

跟在李洪武身后,走在绿荫环顾的院中小道上,闻着空气里的淡淡花香,这些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景色,此时却显得格外扎眼,天武道人冷声讥讽道:“你们李家非常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眼下城内城外数百万难民,每时每刻都在有大量的人渴死,你们李家人竟然还用水浇树浇花浇草,良心能安吗?”

“前辈,可不是只有我们李家一家如此,相比于那些真正的豪门世家,我们李家这点根本上不了台面。再者,我们也是被大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奢侈啊。”李洪武竟一脸委屈地诉苦道,“眼下乱世将至,搞的人心惶惶,出门和人家做买卖,若不展现出雄厚的财力,人家根本不会和你合作,怕你没实力,亦或是卷了钱财或者货物跑路。而眼下最能展现财力的,就是这院子里的一片绿。您若是不信,大可飞到空中看看,看看那些豪门世家院子里是不是都是绿意盎然?”

“听听,这都是人话吗?”天武道人呵斥道。

“这世界竟是如此的不公平。”张小卒愤怒地握起拳头。

“不如把这些豪门世家都打劫一遍,把他们的财富全部分给城外的难民。”牛大娃亦是满面怒容。

“雁城比咱们白云城大,比白云城富有,但是也比白云城腐朽。”周剑来说道。

“老夫要的红焖猪头,你们做了没?”天武道人突然冒出一句。

“”集体无言。

大鱼大肉,极尽丰盛,这是天武道人给李家大厨下的命令。

当他们跟着李洪武到了用餐的餐厅,不禁看呆了。

第二百零六章 引起公愤

十几张八仙桌并在一起,铺上干净柔顺的绸缎桌布,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

鸡鸭鱼肉、飞禽走兽、青菜萝卜,荤的素的,炒的、煮的、焖的、炖的一眼望去,要啥有啥,且样样色香味俱全。天武道人点名要的红焖猪头,摆了四大个。

“太狠了。太狠了。”牛大娃流着哈喇子叫道。

“能好好吃一顿了。”张小卒咽着口水,开心地嘀咕了声。

“差不多满汉全席了。”周剑来惊叹道。

“朱门酒肉臭,朱门酒肉臭啊!”天武道人痛心疾首,恨恨地走到桌边,抱起一个红焖猪头就大快朵颐起来。

张小卒三人也不客气,三两步跨到桌边,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吃吃吃,你们也吃,吃饱了好有力气打架。”天武道人抽功夫招呼李洪武六人。

李洪武六人闻言色变,道:“前辈,您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您修为通天,我们拍马不及。”

“又没让你们和老夫打,你们和他们三个打。”天武道人指着张小卒三人对李洪武六人说道,“你们六个心里肯定有气,全往他们三个身上撒。打死打残算老夫的,老夫以三清观大天师的身份保证,绝不怪罪你们。当然,前提是老夫会把你们的修为暂时封印到五重天境界。”

李洪武六人闻言无不苦笑,总算知道天武道人为什么留着他们不让走了,原来是要让他们给张小卒三人当陪练。六人一时间悲由心头起,想他们是何等高贵的身份,毫不夸张地说,若是去到南北五城外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可今日却要沦落到给三个毛头小子当陪练的田地,这是何等的可悲可怜?怕是苍天看见了,都要落下泪来。

“前辈”牛大娃的表情比李洪武六人还要苦,苦着脸央求道:“晚辈可不比您的变态徒弟,打死我也干不过五重天的高手啊。能不能再低一级?”

天武道人懒得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牛大娃见央求无效,竟着脸朝李洪武六人告饶:“诸位李家的汉子,万万手下留情,小弟我才是战门境,禁不起你们摧残。”

李洪武六人闻言,当即对其怒目而视,他们的身份何等尊贵,竟被牛大娃这个一看就是乡下来的野小子称兄道弟,实乃平生之奇耻大辱。若是没有天武道人在,他们保证会二话不说一巴掌怕死牛大娃。

“战门境吗?”李洪武的四弟李洪波朝牛大娃露出阴冷的笑容,“你死定了!”

说完他走到桌边抓起一只烧鸡,眼睛盯着牛大娃,一口咬掉鸡头,嘎嘣嘎嘣一通猛嚼,然后连骨头一起咽进肚子,好似在告诉牛大娃,要把他生吞活撕了。

牛大娃毫不示弱,抓起一只猪肘,啊呜一口,满嘴流油,朝李洪波示威性地扬扬手中的猪肘。

听见天武道人以大天师的身份保证,打死打残不追究,李洪武五人也都化悲愤为力量,走到桌边含恨吃了起来,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张小卒三人为他们对李家的冒犯付出惨痛代价。尤其是张小卒,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最好能找机会一巴掌拍死。

李家连主带仆,几百口人扎堆站在大街上,引来一群群人围观,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同仇敌忾的,但更多的是看戏的。

李昊然的尸体站在天钟楼上是那么扎眼,深宅大院里的婆娘们正愁没话题聊,这一下就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纷纷派身边的老奴丫鬟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昨夜发生在城主府的事情,很快就在中央城传播开来,这一次没有人在暗中添油加醋、推波助澜,所以事情的缘由经过原原本本地传进人们耳朵里,虽然依然有人觉得是张小卒逼死了李昊然,但更多的是骂李昊然玩得起输不起,死了还不忘恶心一下对手,实属阴险小人一个。

人们之所以骂得这般凶,是因为在大禹有一种精神叫赌斗精神,尤其是武斗,天地为证,愿赌服输,无有怨言。况且李昊然还是赌斗的发起者,还是怀着不良目的发起的挑战,那么输了就更不应该有怨言。

总不能说赢了你牛逼,输了就是别人的错,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以说李昊然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恶心到张小卒,反而给李家招来骂名。

不过在骂李昊然小人的同时,有许多年轻俊杰向张小卒发起了挑战,而且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因为他们听说他们的女神戚哟哟被张小卒虐惨了。他们誓要为女神报仇,干掉张小卒这个粗蛮的外乡人。所以当他们听说张小卒正在李家,当即带着滔天怒火奔向李家。

李洪熙已经从北二城赶回,不过只能和族人一起站在府门前干瞪眼。他的左肩上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是刚才他忍不住想进府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被天武道人布下的十方杀阵伤的。得亏他进的不深,退的及时,否则现在极可能已经是尸体一具。

李洪熙站在门前,万分焦虑,心怀恐惧,神经紧绷。不用想他也知道,李家的宝库肯定难以幸免。宝库里的财富是李家世代积攒的,丢哪一件都能让他心疼半天,不过心疼归心疼,他都能接受。但唯独一件宝贝绝不能失,因为这件宝贝是李家立世之本,李家因它而气势,而能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要靠它。

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九九宫格,李洪熙心里稍稍安心,可想到天武道人的厉害,心里又立刻没了底。

“大少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李洪熙问道。

当即有人答道:“家主,军营封禁,联系不上大少爷。哎,若是大少爷在,一定能求得城主府出面。”

“时刻注意着

,一旦军营解除封禁,立刻传消息给大少爷,若大少爷得到消息后没有回应,就不要再去打扰他。这件事千万不能影响到大少爷的前程。”李洪熙吩咐道,“我李家好不容易出一个能上位的人才,可千万不能毁了。这件事,怪我,怪我啊!”

李洪熙肠子已经悔青了,可惜没有后悔药可买。

“哎,短时间内怕是讨不回府邸了,给老弱妇孺们安排住处,别站在大街上让人瞧笑话。我去城主府走一趟。”

“是。”

天武道人吃掉了四个大猪头,别的菜一口都没吃,可见他是真的喜欢吃猪头。不过一口气吃下四个大猪头,原本就圆滚的肚子撑得如皮球一样鼓胀,躺在舒适的躺椅里直哼唧。

周剑来吃了几斤肉,又喝了两壶酒,心满意足。

牛大娃连吃了十多道硬菜,也拍着鼓胀的肚皮吃饱了。

李洪熙六人虽然化悲愤为力量,但肚子里不缺油水,还憋着一肚子气,没吃几口就吃饱了。

只有张小卒在不停地吃,不停地吃,吃得一屋子人都瞪圆了眼,张大了嘴。

张小卒都被他们瞧得不好意思了,可肚子里确实不饱,而且这么多菜肴,剩下多浪费,必须全吃了。

吧唧,滋溜,嘎嘣,咔嚓

张小卒甩开腮帮子狂吃海喝,饿死鬼投胎一般,能喝的汤水菜汁一滴都不放过,能嚼的动的骨头绝不吐出来,嚼不动的大骨头都得拿牙磕碎了把里头的骨髓吸出来,一时间房间里全是他吃东西的声音。

“我靠!”牛大娃活见鬼一般,叫嚷道:“你丫吃了这么多,肚皮都没变样的。我说,你肚子里不会住着一只饿死鬼吧?”

“滚!”张小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丫懂什么,老子这叫转化吸收率高,吃进去的东西立刻分解转化成能量和营养被身体吸收,你丫吃一肚子全都变成屎了。”

“滚!”

张小卒一盘又一盘解决着桌上的菜肴,每一盘都吃的溜光水滑,等会刷盘子肯定得省不少劲和水。

可是候在房间里等着收拾桌子的四个侍女却是泪眼汪汪,厨师长告诉她们,今天大家伙有口福了,因为这么一大桌子菜肴,大多还都是实打实的硬菜,肯定吃不了,到时候收拾桌子撤下来,他们就能大吃一顿。

“呜”瞧着张小卒连大骨头里的骨髓都不放过,一个丫鬟不禁悲由心生,没忍住哭了出来。

“靠!瞧瞧你,吃太多,都把人家小姑娘吓哭了!”牛大娃幸灾乐祸道。

“”张小卒伸到一半的筷子一下缩了回去,瞄了一眼呜咽哭泣的小丫鬟,顺带瞧见另外三位也都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好像真被他吃的太多吓到了,顿时一股臊热冲上脸颊,觉得十分尴尬。

第二百零七章 越级战斗

“哭什么哭?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出去!”李洪武瞪眼怒喝道,觉得小丫鬟给他们李家丢脸了。

小丫鬟被李洪武的怒喝吓得猛一哆嗦,忙把哭声和眼泪生生憋住,施礼告退。剩下三个丫鬟哪还敢哭,纷纷把头深深地埋进胸口,不敢让人看见她们眼里打转的泪水。

张小卒哪知道丫鬟们的美好盘算,不然肯定会给她们留几道好菜硬菜,他还寻思着食物不能浪费,于是又把最后几盘菜吃了个精光。他全然不知,被李洪武骂走的丫鬟,正在向厨子们和她的姐妹们控诉他的罪行,惹得群情激奋,叫骂不止。

“呼”解决完最后一盘菜,张小卒放下筷子,摸摸稍微隆起的肚皮,舒服地长吐一口气,高兴道:“好久没吃一顿饱饭了。”

牛大娃双目含泪,紧紧抓住张小卒的手,哽咽道:“卒子,委屈你了,原来从小到大你一直屈着肚子。今后我再也不和你抢饭吃了!”

“滚!”张小卒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道:“我是在黑森林杀了三目天狼王后才变得这么能吃的。”

说着他不由地看向天武道人,不确定地问道:“师父,我这种情况没有问题吧?”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天武道人问道。

“就是饿,尤其是在出了力气后,会感觉到全身每一个细小微粒都在喊饿。在贯通力门前,饥饿感尤为强烈,贯通力门后略有好转,可以忍受得了。吃东西或者蕴含能量的丹药,就能缓解饥饿感。”张小卒答道。

天武道人点点头,笑道:“不是坏事。不然你怎么能有和海之境强者抗衡的肉身强度和力量。老夫或许明白为什么你服食石髓后没有一点感觉了,极可能是石髓进了你的肚子里,还没来得及发挥功效,就被你身体当做能量体消化吸收掉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暴殄天物。”张小卒哭笑不得道。

自宝库密室石门打开的一刹那,李家六人就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可是听到家族顶级宝贝石髓已经惨遭毒手,仍是禁不住痛心疾首。他们无力去恨天武道人这个罪魁祸首,便把怨怒都算到张小卒三人头上。

“偌大的宅院,应该有练武场吧?”天武道人向李洪武六人问道。

“有。”李洪武答道。

“带路,练武场。”天武道人从躺椅里爬起身,吩咐道。

“前辈,拳脚无眼,万一伤了您的高徒可不好。”李洪武说道。

“哼”天武道人冷哼一声,问道:“三清观大天师的身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不敢。”李洪武忙道。

“每一场比斗限时一刻钟,只要你们不用

阴毒手段,就算把他们三个生撕活剥了,老夫也绝不会插手干预。”天武道人说道。

“有前辈这句话,晚辈就放心了。前辈,这边请。”李洪武等的就是天武道人这句话,一边给天武道人引路,一边用阴狠地目光看向张小卒三人。

其他五人也都向张小卒三人投去阴冷的目光,甚至还有一丝丝怜悯夹在当中,似乎在他们眼里,张小卒三人已经是死尸一具。

张小卒三人神情凝重,心中不由地生出紧张和危机感,因为天武道人的话不仅是说给李家人听的,也是说给他们三个听的。虽然天武道人说会把李洪武六人的修为暂时压制到海之境五重天,可海之境五重天对他们来说,仍然是需要抬头仰望的存在,甚至已经可以对他们造成修为绝对压制了。

李家的练武场修得宽阔亮堂,各种训练器械一应俱全。

天武道人没有多说废话,挥挥手划出三块十几丈长宽的区域,吩咐张小卒三人一人进一个区域,然后向李洪武六人打出封印,把他们的修为压制到海之境五重天,冲他们笑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上吧。”

又冲张小卒三人说道:“一刻钟,想办法活下来吧。”

“前辈,可以用兵器吗?”周剑来问道,残魂剑暂时放在宝库里没带出来。

“可以。”天武道人点头,指了指摆在练武场边上的兵器架,道:“用什么兵器自己选。”

周剑来走到兵器架旁,选了一把长剑。

张小卒觉得用兵器反而会限制他的战力,便放弃使用兵器。牛大娃选了一把大环刀。

“我来。”李洪武先站了出来,没有去兵器架上选兵器,直接大踏步走向张小卒,人尚未进圈子,气势就朝张小卒压了过去。

“我来。”

“我来。”

李洪波和李洪涛相继站了出来,前者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把长剑,走进周剑来的圈子,后者竟然选了一把黑哟哟的狼牙锤,狞笑着走进牛大娃的圈子,似乎想用满身尖刺的狼牙锤把牛大娃捶烂。

“开始。”天武道人宣布比斗开始,负手而立站在场边观看。

“张小卒,请赐教!”张小卒朝李洪武拱手道。

“哼!”李洪武冷哼一声,敷衍地朝张小卒抱了一下拳,阴沉着脸说道:“老夫要让你去给昊然陪葬。”

说完便不和张小卒废话,脚蹬地面,踩着步法,展开速度,瞬间扑到张小卒跟前,抬手就是一拳。蓝色的真元力包裹着他的拳头,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轰向张小卒的面门。

张小卒不避不让,猛地前踏一步,拳头轰出,要正面硬抗李洪武这一拳。

“自取死路!”李洪武见张小卒非但不想着怎么闪躲逃命,反而竟然要用一双肉拳和他硬拼一拳,只觉得张小卒实在太过张狂,不知“死”字怎么写。不过这正合他意,他满心都在想着怎么杀掉张小卒,眼下得此绝佳机会,岂会放过,当即真元力奔腾,涌向拳头,欲一拳把张小卒轰成碎片。

砰!

两拳相撞,没有任何悬念,张小卒口吐鲜血,身体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极其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

“这”李洪武盯着摔滚出去的张小卒,目光猛地一颤,震惊地半张开嘴,万没想到他这必杀一拳,竟然只把张小卒打得吐血倒飞,别说伤他性命,就连他的拳头和手臂都没给他震断。

这是怎样的**强度?

李洪武一时间有点难以想象。

“一个不敢面对错误的懦夫,让老子给他陪葬,他配吗?”张小卒爬起身,弹掉身上的泥土,同时冷笑讥讽道。

“你找死!”李洪武怒喝,再次扑向张小卒,抬手又是一拳,他不信张小卒还能硬抗他一拳。

张小卒闪身躲开了,没敢再接这一拳,因为刚才那一拳接得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他的整条右臂几乎失去了知觉,胸腔里气血翻腾,脏腑移位,比他预想的结果糟糕太多。

和戚哟哟一战给了他自信,让他知道自己的肉身强度足以和海之境四重天硬碰硬,但李洪武这一拳把他稍微膨胀的自信摁了下去,知道自己远不是五重天高手的对手。

啪!

张小卒不但成功躲过李洪武一拳,还找到破绽成功反击,一掌拍中李洪武的后心,把李洪武打得前扑好几步。

李洪武回身一掌逼退张小卒,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这才发现修为从八重天突然降到五重天,一下子不太好掌控力量,刚才那一拳被张小卒躲开后,他收拳和变招都过猛了点,可力量和速度又跟不上大脑给出的力度,以至于破绽百出。

“站住,不要跑!”另一边,牛大娃挥舞着大环刀,追着举着狼牙棒的李洪涛满场乱跑。

李洪涛本来已经想好了牛大娃的一百种死法,可当牛大娃身上噌地燃起蓝色火焰时,误以为那是幽冥鬼火,他差点没吓破胆,挥舞着狼牙棒畏惧不前,反被牛大娃追得满场乱窜。

相较于牛大娃的轻松,周剑来和李洪波的战斗甚是激烈,仅这么一小会儿,周剑来身上已经落下三道剑伤。

周剑来既没有张小卒的入微心境护身,也没有强悍的肉身强度和速度,又没有牛大娃的冒牌幽冥鬼火唬人,他只有一往无前的剑心意志,只能和李洪波在剑术上一较高下。

第二百零八章 少年少将

练武场里惊雷阵阵。

周剑来独臂一剑,将家传的落雷剑法使得炉火纯青。

然而,依然抵挡不住李洪波的进攻。

李洪波的穿云剑法灵动诡谲,只要稍有破绽,他的剑就会乘机而入,亦或是仗着修为压制,强行突破周剑来的防御。在周剑来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逼得周剑来险象环生。

李洪波的嘴角渐渐勾起,表情逐渐狰狞,在他眼里,只要下一剑角度再刁钻点,速度再快点,周剑来就会变成死人一个。

下一剑。

再一剑。

又一剑。

一剑又一剑,周剑来身上的伤一道又添一道,但始终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甚至都没能对他的行动造成障碍。

周剑来的剑依旧沉稳坚定,不慌不乱。

李洪波勾起的嘴角渐渐放下,轻蔑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心里多了一点着急的情绪,这一点着急在他心里溅起微小的涟漪,在不经意间荡漾开来。

他的剑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急切地想要刺出让周剑来变成死人的下一剑,可是每一个下一剑都失败了。与此同时,周剑来那自始至终沉着冷静,没有一点波动的眼神,让李洪波心里愈加烦躁。

莫名的,李洪波烦躁的心绪突然一悸,感觉周剑来的剑是不可战胜的。这个念头甫一生出,就被李洪波瞬间掐死,感到无比的荒谬和可笑。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荒谬可笑的念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心里冒出来,并且一次比一次强烈,他甚至感觉手中的剑在微微颤抖,好似要臣服在周剑来的剑下。

“去死!”李洪波又一次抓住了周剑来的破绽,一个致命破绽,他一声怒吼,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刺出。

剑芒疯狂吞吐,李洪波脸上荡起胜利的笑容,因为他一万个确定周剑来躲不过这一剑。可是就在他的剑即将刺进周剑来的身体时,一道土墙突然平地拔起,封堵了剑的去路。同时一股力量当头压下,把李洪波摁向地面。

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李洪波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诡谲的笑容,手腕一抖,剑身如蛇,竟绕过了土墙,以更加诡异刁钻的角度刺向周剑来的心口。

李洪波笑了,因为他看见周剑来始终沉着冷静的目光慌乱了。

李洪波没看错,周剑来确实慌乱了。

他没想到一直被他视为秘密武器的土之域,竟然没起到一点作用,好似李洪波早就知道他身怀土之域,并一直严密提防着这一招,所以能在他施展出土之域的瞬间反应过来并将计就计,杀他一个出其不意。

这一剑,躲不过。

周剑来浑身汗毛乍竖,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叮!

千钧一发之际,绚烂的星辰之力挡下了李洪波的剑。

天武道人出手化解了周剑来的危险。

前辈,你怎可言而无信?!”李洪波瞬间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地咆哮怒吼,瞪着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珠子看向天武道人,似要吃人一般。

周剑来死里逃生,既庆幸又惭愧,觉得自己让天武道人破了承诺,有负厚望,实在太没用了。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天武道人。

“时间到了,并且你们两个已经超时半刻钟,老夫刚才喊停的时候,你们两个好像都没听到。”天武道人的声音响起。

周剑来猛地抬起头,惊喜的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开。

“怎怎”李洪波想说怎么可能,因为他感觉才过去一小会儿而已,可看到李洪武和李洪涛都已经站到场边,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并且没人出声质疑天武道人的话,他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知道天武道人没有骗他。

当啷!

李洪波愤怒不甘地把手中长剑摔在地上,看向周剑来,狞声道:“下次必杀你!”

周剑来把长剑举过头顶,振臂怒吼,宣示自己的胜利。

以海之境一重天的修为,力抗海之境五重天高手一刻钟的疯狂进攻而不败,他觉得自己是胜利了。

周剑来的吼声感染了同样坚持下来的张小卒和牛大娃,二人跟着振臂狂吼,只不过吼声有点中气不足,因为他们两个都伤的不轻。

张小卒虽有入微心境护身,可是当李洪武逐渐适应了五重天的修为后,他的力量和速度收发自如,一下就展现出修为绝对压制的威力,几乎就把张小卒当沙包一样暴揍。幸好张小卒有入微心境,且肉身强度着实够强,幸好时间只有一刻钟,否则必然是十死无生。

这场战斗也让张小卒明白一件事,海之境四重天和海之境五重天的差距,远不是像字面上简单的一级差距,五重天相较于四重天,有着质的飞跃。

相较于张小卒的凄惨,牛大娃也不好过,尽管他前半段时间一直在追着李洪涛打,直到天武道人实在看不下去,主动告诉李洪涛牛大娃身上的蓝色火焰不是幽冥鬼火,李洪涛这才挥舞着狼牙棒开始反击,揍得牛大娃鬼哭狼嚎。最后被李洪涛一狼牙棒抡在背上,把他整个身体硬生生砸进了地面。

李洪涛抬起狼牙棒那一刻,牛大娃背上一个个血窟窿,鲜血喷了好几尺高,惨不忍睹。李洪涛都以为他嗝屁了,扔掉狼牙棒去场边观战去了,可当天武道人宣布时间到了后,牛大娃竟哼唧两声从土坑里爬了出来,原来是在装死,差点没把李洪涛气吐血。

“今天的比斗到此结束,明天下午两时准点过来,你们去吧。”天武道人朝李洪武六人挥挥手。

“前辈,我们身上的禁制?”李洪武问道。

“先放着吧,省得你们逃跑。”

“”

李洪武六人神情落寞地离开了练武场,来的时候信心满满,觉得张小卒三人死定了,结果却一个也没杀掉,前后落差让他们心里非常不舒

服。

“张小卒确实不一般。”李洪武打破沉默道,“原本我还不信他能赢戚哟哟,怀疑戚哟哟有放水嫌疑,现在我才知道,不拿太阿剑的情况下,戚哟哟百分百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力量、速度、反应和敏捷,以及肉身强度,都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怀疑,不,应该是肯定,他身怀入微心境。”

“入微心境?!”李洪波五人听了极度震惊。

“是,入微心境。”李洪武极其肯定地点头。

“难怪天武道人会收他为徒,不然一个乡下野小子怎能入他法眼?”

“哎”李洪涛极度郁闷地叹了口气,懊恼道:“都怪我疏忽大意,压根没想到他被我一狼牙棒捶成那样,上半身几乎都捶烂了也没死,若是我细心观察补上一棒,他岂有活命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也不简单,他身上的蓝色火焰端的诡异,竟然可以让我的真元力烧起来,那种烧在身上的疼痛感,若不知道,真会以为那就是蓝色的幽冥鬼火,难怪昊然会败在他手里。”

“周剑来,非常可怕!”李洪波一开口震惊全场。

“为何?”

李洪波深吸一口气,道:“他的剑让我感到不可战胜!他动摇了我的剑心!他身怀剑心意志!”

李洪波三句话,犹如三道惊雷,且一声比一声响。

李家家传绝学《穿云剑》,所以家族子弟多为剑修。剑修没有不了解剑心意志的,因为它是所有剑修梦寐以求的心境。而了解剑心意志的人,自然知道它的厉害。

一行六人走在林荫小道上,一时间陷入沉默。

“家族宝库里的灵丹妙药怕是保不住了。”李洪武打破沉默苦笑道,“这三个少年怕是会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起来,天武老道真是好盘算啊。”

“好想把他们一一扼杀!”

“呵呵,别天真了,天武老道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总有老道不在的一天。”

“嘘!慎言!”

练武场内,天武道人的威压笼罩全场,张小卒三人身负万斤重物,承受着天武道人的威压,在场内负重奔跑。天武道人说了,不到天黑不准停。此时才刚刚中午而已。

哒哒哒

一匹白色骏马在长虹大街上疾驰狂奔,一个身穿银甲的年轻将士跨坐在马背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杆银色长枪。看他肩头的官职徽章,赫然是一位少将。

如此年轻的少将雁城只有一位,中央城李家的天才,李昊天。

街道上的人们,目光被少年少将全部吸引,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目光随着少年少将和狂奔的骏马行走,想知道他要去哪儿。

很快人们心中就有了答案,因为不难猜测,前方是长虹广场,而长虹广场的正中是天钟楼,天钟楼上有一具死而不倒的尸体,正是少年少将的亲弟弟。

第二百零九章 宠杀

李昊天策马狂奔,神色冷峻,杀气凛然,势如沙场冲阵。

李昊然的死讯,彷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轰塌了他的半边天。

他爱这个弟弟,胜过爱他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弟弟的性格过于自傲自信,所以曾不止一次地提醒父亲,不能一味宠惯着他,否则会害了他,要让他适当地经历挫折,打磨他的心性,刚柔并济方能茁壮成长,可是父亲从未往心里去。似乎觉得以李家的权势地位,再加上李昊然的天资悟性,怎样的自傲自信都不为过。

他知道父亲靠不住后,就盘算着把李昊然送到军营里磨炼磨炼心性,而眼下战事将起,恰是大好机会,就在昨天他已经和下面的人打好招呼,给李昊然安排了一个苦差事,准备就这两天把他接进军营。

可是,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他期待着与弟弟在军营相见,等着看他在磨练中一步步成长起来,等着看他成长起来后大放异彩,等着与他并肩作战,等着为他骄傲以他为荣的美好遐想时,他等来的却是弟弟的死讯。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一下失去了色彩。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荒诞而又滑稽的噩梦,可是并不是。

当他遥遥看见天钟楼上那个持剑而立,须发皆张,怒目圆睁,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时,他的脑海里只有轰隆隆的天塌声。

哒哒哒

白色骏马似乎与李昊天心意相通,感受到他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不用李昊天催促,一路风驰电掣,在冲出长虹街踏入广场的那一瞬间,白色骏马突然纵身一跃,载着李昊天凌空飞起,似乎想把李昊天送到十五丈高的天钟楼上。

可惜骏马无翅,不能凌空飞行,身在空中,很快就后继无力,嘴里发出一道不甘的嘶鸣。

“好!”

“好马!”

骏马虽未飞起,可依然赢得一片喝彩和掌声,因为它这一纵竟然跃起一丈多高,矫健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一些爱马之人顿时眼放精光,将它记在心里,琢磨着有没有办法从李昊天手中买下这匹神俊的白马。

“兄弟,多谢!”李昊天松开缰绳,轻拍马背,道一声谢,旋即手持长枪,腾空而起,一股旋风凭空而起,托住他的双脚往上猛送。

李昊天身在空中,踩着一股股旋风,借力凌空飞纵,一纵几丈远,十余纵就登上了天钟楼顶。

“好!”

“不愧是我雁城最年轻的少将!”

“神勇无双!”

李昊天借助风之域的凌空飞纵,引得广场上一片喝彩。

天钟楼顶,兄弟二人四目相视,两行清泪自李昊天眼中无声滑落。

“对不起,大哥来晚了!”

“大哥在此立

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你且闭目安息吧。”

李昊天伸手抚过李昊然的眼睛,李昊然怒睁的双目终于闭合,可是却有两道血泪自他眼角滑落。

“啊”李昊天仰天怒吼,李昊然的这两行血泪几乎要把他的心撕碎,让他疼得窒息。

静立许久,李昊天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怒气和恨意,走上前去给李昊然整理衣冠,又将他手里的长剑取出归入腰间的剑鞘,然后将其横抱在怀里,道一声:“大哥带你回家!”

李昊天背着李昊然从十五丈高的天钟楼上纵身跃下,借风之语卸力,稳稳地落在马背上,顺势把李昊然的尸体搭在马背上。他没有立刻策马奔驰,因为有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挡住了前行的道路。

“对不起!”戚哟哟仰视着马背上的李昊天,神色里全是愧疚,但她抿了抿嘴唇,又道:“但我真的尽力了!”

“我知道。”李昊天看着戚哟哟的脸庞,点点头,表情漠然。

“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戚哟哟道。

“嗯。”李昊天点头。

“”戚哟哟张了张嘴,想要再解释点什么,因为李昊天的表情告诉她,他心里对她有怨气,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天晚上她真的尽力了。最终,心中无奈叹息一声,让开道路,退到一旁,寻思等李昊天从悲痛中缓解过来再解释吧。

李昊天双腿轻夹马腹,马儿会意,往前走去。但是路过戚哟哟身旁时,李昊天突然拉住缰绳,轻声道:“我不会怪你,但是你确实可以做得更好。另外,你确实不该把听雅轩转让给别人。”

说完,李昊天猛一夹马腹,马儿当即扬蹄狂奔。

戚哟哟望着绝尘而去的李昊天,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说不出的滋味。

她为了保护李昊然,把张小卒三人得罪了个通透,哪想到最后落得两边都不讨好。

今天早晨在听雅轩,张小卒自始至终看都没看她一眼,让她莫名心痛,如针扎一般。可伤口尚未痊愈,李昊天又往上面狠狠扎了两刀。

“我能做得更好?我都那样了,还让我怎么做?帮李昊然杀了张小卒吗?还是无限包容李昊然,把他当三岁奶娃子哄着宠着?”坐进马车里,想着李昊天临走前留下的话语,戚哟哟禁不住恼怒。

“小姐”婢女春兰心疼地唤了声,道:“有句话不太好听,奴婢不知该不该讲?”

“讲!”戚哟哟喝道。

“在李家人眼里,小姐您已经是他李家的人。”

“胡说!”

“奴婢该死。”春兰当即禁声。

戚哟哟虽然怪春兰胡说八道,却也把她的话听进了耳朵里,沉吟一会儿后说道:“所以李家人就那么理所

当然的责怪我?只要我不向着他们李家,我就成了他李家的罪人?哎”

戚哟哟幽幽一声长叹。

她知道和李昊天之间的友谊出现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李昊天带着李昊然的尸体,一路策马疾驰,直奔李家府邸。

夕阳下,金色的光辉洒落在李家府邸门前,李昊天骑着白马迎着沐浴着金色的光辉出现在李家人面前,李家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颓败绝望的神色也瞬间露出了光彩,彷如看到了战神归来。

“天儿,你终于回来了!”李洪熙快步迎了上去,当他看见李昊天拉住缰绳,把李昊然的尸体从马背上抱下来时,顿时悲由心生,老泪纵横地扑上前去,伤心哭嚎道:“然儿,我可怜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是您杀了他!”李昊天盯着李洪熙说道,语气冰冷到极点。

李洪熙闻言身体猛地一震,瞪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昊天,问道:“天儿,你说什么?”

“是您杀了昊然!”李昊天重复道,并提高了音量。

“昊天,你胡说什么?!”

“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是张小卒杀的昊然,而且他人就在我们家里。”

“昊天,现在不是讨论昊然是怎么死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夺回咱们的府邸。”

“是啊。昊天,你快去找城主大人求情,让他出面救救我们家吧。”

李家人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是您杀了昊然!”

“宠杀!”

“我在您面前提过多少次醒,可您一次都没听进心里去。”

“是您宠杀了昊然!”李昊天盯着李洪熙,一字一句,如刀子一般,直往李洪熙心里扎。

“是是是我杀的昊然?”李洪熙身体猛地哆嗦,涕泪横流,呜咽道:“你说的不错,是我宠杀了昊然!是我,是我啊!昊然,爹对不起你啊!”

“买一口好棺材,葬了。”李昊天把李昊然的尸体交给李洪熙,目光扫向七嘴八舌的李家人,冷笑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李家在雁城已经算一号了,你们在大街上可以横着走了?不瞒诸位,在我看来,你们一个个都是狂妄自大的跳梁小丑罢了。”

“我军务繁忙,就不陪你们站大街了,告辞!诸位,好自为之吧。”李昊天撂下一句话,转身上马,李家人尚未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金色余辉中。

他来得快,去得更快,似乎只是专程来送李昊然尸体的,而其他的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不是他不管,而是他深知管不了。

仇他早晚会报,但肯定不是现在,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忍。

第二百一十章 道力

李家练武场内,天武道人撤去了威压,张小卒三人嘭嘭嘭三声,全都栽倒在地,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昏死了过去。

天武道人把三人挪到藏密室的偏院,并吩咐人送来浴桶和热水,从宝库里取出大量灵丹妙药和天材地宝,有一些是掰开三人的嘴喂给他们吃,但更多的是丢进盛满热水的浴桶里调成药液。药液调好,便将三人除去衣物丢进水里。

李家的人若是在这里,看见天武道人如此奢侈,定要心疼死。

李洪武猜测的没错,天武道人确实打算用李家宝库里的灵丹妙药和天材地宝,让张小卒三人在短时间内进行一次质的蜕变。

昏死中的三人,一边享受着无比奢侈的药浴,一边享受着天武道人的星辰之力推拿。

他们完全放空的身体,正在快速地吸收药液的精华,同时排出身体里的杂质。其中属张小卒的身体排出的杂质少,因为他身体的杂质在吃了五叶烈炎果后基本排光了。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是拉肚子,其实是在排泄身体杂质。

一个时辰后,天武道人把三人从浴桶里提了出来,三个浴桶里的药液已经变成了散发着腥臭气味的黑水。四个候在院门外负责服侍他们的丫鬟,听到天武道人的吩咐,进来抬走浴桶时,被熏得直捂鼻子。

天武道人嫌来回跑麻烦,便没有去丫鬟们专门给他们收拾出来的一间院子休息,而是吩咐丫鬟们把这个偏院的主次卧和东西厢房四个房间简单收拾了一番,恰好够四人休息。

张小卒被丫鬟送去东厢房,天武道人把他盘坐在床上,左手掐太阳向阴法印,右手掐太阴向阳法印,左上右下,抱于丹田处,然后朝张小卒说道:“此乃我三清观的阴阳双生法印,配上太极阴阳冥想诀和三清日月观摩图,日日冥想参悟,即可修得道力道魂。你且听好看好”

说着,天武道人伸出右手食指,点在张小卒眉心识海处,只见一个个复杂诡僻,似字非字,似符非符,似印非印的符号,在他指尖金光一闪,旋即没入张小卒的眉心识海,如烙印一般直接刻进他的脑海里。最后是一幅山海湖泊,日月交替,轮回不休,美奂美轮的风景图,亦是以同样的方式直接印入张小卒的脑海里。

做完这些,天武道人便离开房间,去到牛大娃所在的西厢房,见牛大娃正像一条晒太阳的懒狗一样躺在床上,而他身体里正有妖力在运转,知道他已经在修炼,便退出房间。

最后来到周剑来所在西

次卧,使其五心向天盘腿而坐,手指点在他的丹田气海,注入一股星辰之力,引着他气海里刚恢复过来的一点真元力,沿着一道道经脉和穴门缓缓运转,最后回归丹田气海,完成一个周天运转。随之周剑来就潜意识里开始运功修炼。

天武道人道:“此功法名为《八部雷神诀》,玄级功法,希望对你有用。”

夜已深沉,可是戚无为和万秋清夫妇二人睡意全无。

二人在卧室的圆桌前对面而坐,面前的茶水不曾喝一口就已经凉透,因为他们的心情阴郁悲伤,根本没有喝茶的心情。

昨天那四碗红糯粥,让万秋清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不愿意相信,可又不能不去求证。

戚长风究竟是不是戚长风?

她之所以怀疑戚长风,是因为自从戚长风从南边历练五年回来后,就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生疏感。她一直以为这种生疏感是因为戚长风在外面一待好几年,与家人长时间不在一起造成的生疏。而且戚长风去南边那五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性格上有一些些变化也实属正常。

万秋清本以为她和戚长风之间的生疏,会随着他们母子重新生活在一起而很快消除掉,但是并没有。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比戚长风刚从南边回来时亲密许多,可是她为人母的直觉告诉她,戚长风和她始终隔着一点什么,可究竟隔着什么她又说不清,这种感觉一直揣在她心里,膈应得她难受。

当戚长空告诉她大牙人可以变换头发和眼睛颜色时,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怀疑戚长风,她开始怀疑戚长风是在给戚长空铺设灵堂的时候。

为了防止膝盖跪伤,灵堂里一般都会铺些麦秸之类的软草,仆人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麦秸,竟然带着一些蚂蚁。戚长风没留神,被蚂蚁爬到身上咬了好几口,起了好几个红肿的大疙瘩,恰巧被她瞧见了。

她当时就一怔,因为她清楚记得,戚长风小时候被蚂蚁咬到,就算是本地最毒的红头蚂蚁,也只是起一个红点而已,会肿起大疙瘩的是戚长空。

猛然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心里冒出,她觉得荒唐荒谬,因为她竟然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假儿子,可是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冒出来后就如魔鬼的咒语一般,时刻缠绕她的心头,怎么甩也甩不掉。

最后,她熬了一锅红糯粥,结果让她如遭霹雳。

戚长风是戚长风吗?

这个问题后面加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咕噜

戚无为端起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强压下内心的焦躁不安,又一次出声劝慰万秋清道:“不要自己吓自己,或许是长风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改变了体质也说不定。这都已经是后半夜了,说不定长风已经躺在灵棚里睡着了。”

万秋清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希望是我想多了吧。嗯,最好,不,一定是我想多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窗外已经蒙蒙亮。

万秋清端起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提心吊胆的心终于往下放了放,觉得应该不会有消息传来了,而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睡觉去吧。”戚无为见万秋清因为过度焦虑和熬夜,两只眼睛都起黑眼圈了,不由地心生怜惜。

咚咚咚

戚无为话音刚落,敲门声骤然响起,他和万秋清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谁?”戚无为强压住内心的惊慌问道。

“我。”一个空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戚无为心跳猛地一滞,缓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问道:“他把消息传出去了吗?”

“传了。”

“传了什么?”

“三日后出兵金城。”

“该死!”戚无为一巴掌拍在茶桌上,木制的茶桌被他拍得四分五裂,可见他心中的怒气有多盛,因为“三日后出兵金城”是今天下午他装作不经意间故意透露给戚长风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究竟是不是敌人的奸细,结果不言而喻。

“不要惊动他。”万秋清开口说道,声音如冰刀一样冷冽,“同时去查,戚长风哪里去了?是死是活?给我一个准确的消息。”

这一刻,当心中的恐怖念头被证实,她竟然没有落泪,因为她心里只有滔天的仇恨。

谁杀了她的儿子,她要让他百倍偿还!

“是!”

天光大亮,张小卒睁眼醒来,眼睛里神采烁烁。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面前的空气中缓慢滑动,金色的光芒自他指尖沁出,随着他指尖的滑动,在空气里留下一道符印纹路。

道力!

张小卒盯着金色的光芒欣喜若狂。

“公子,醒了吗?”

“让奴婢服侍您穿衣。”门外响起丫鬟清脆灵动的声音。

张小卒低头一看,神色大,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丝毫未挂。

第二百一十一章 杀身之祸

张小卒抓起床上的薄毯裹在身上,下床走到衣柜前,拉开衣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并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又扫量一圈房间,没找到可穿的衣物,只好着表情回应候在门口的丫鬟,道:“你把衣服放在门口即可,我自己能穿,无需你服侍。”

“是。”丫鬟应声道。

张小卒垫着脚尖,悄悄走到门前,躲在门扇后面,吱哟一声把房门拉开一条缝隙,手臂顺着缝隙伸出门外,飞快地把丫鬟放在门前的衣服鞋子抓进房间。

门口的丫鬟见到张小卒做贼般的慌张模样,不禁噗嗤一声乐了。

她已经抱着衣服在门前候了小半个时辰,这小半个时辰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虽然说昨天晚上已经见过张小卒没穿衣服的样子,并且是她把张小卒背进房间放到床上的,可当时张小卒正处在昏迷状态,她虽然慌乱羞臊,但不害怕,因为昏迷的张小卒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是想到等一会要服侍醒来的张小卒穿衣服,万一这家伙贪婪好色,她恐怕难逃被糟践的噩运,而她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根本没资格反抗,也无力反抗。所以这一早晨她心里都在惴惴不安,感觉噩运即将来临。

然而当看到张小卒做贼一般,顺着门缝把衣服鞋袜抓进房间的举动,她悬了一早晨的心当时就安放回去,反倒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她从张小卒抓衣服的动作上,清楚感受到了张小卒内心的慌张、羞臊和窘迫,好似房间里这位公子哥比她还紧张害怕呢。

“公子稍等,奴婢去给您端水洗漱。”丫鬟告一声退,声音轻快了许多,因为她已经看出来张小卒并非好色之徒,心里便再无担忧害怕。

一身黑色的劲装短打,穿在身上很合身,衣服料子也极好,丝柔顺滑,清凉不粘身,硬底单靴也很合脚,如量身定做的一般。

房门敲响,丫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公子,奴婢能进来吗?”

张小卒已经穿戴整齐,便应声道:“进来吧。”

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清水,侧身把门倚开,走进房间,把水盆放在门旁的盆架上。她的右手中还拿着一个竹筒杯,杯里盛满清水,水里面浸泡着一支小毛刷。她把竹筒杯递给走过来的张小卒,道:“公子,您漱口。”

张小卒接过竹筒杯,拿出浸在杯子里的毛刷,饶有兴趣地打量一番,心说有钱人就是会享受,非但穿的衣服就跟水做的一样柔滑,就连漱口的工具都这么别出心裁。他以前在柳家村的时候,漱口都是用老柳树的柳枝在牙齿上随便捅捅,哪用过这么精致小巧的毛刷。

刷刷刷

张小卒把小毛刷放进嘴里,试着刷了几下牙齿,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因为毛刷上竟然有一股清凉的香味,在嘴里散发开来,很是清爽。

“不错。不错。好东西。”张小卒漱过口,对毛刷赞不绝口,不禁向丫鬟好奇问道:“这毛刷是什么做的?很是神奇。”

“回公子,它的毛是用飞天鼠颈后最柔韧的一撮毛做成的,它的杆是用清凉榈的枝干做的,漱口前把它先在水里浸泡半个时辰,清凉榈的香气就会传到飞天鼠的毛发上,从而在嘴里留下满口清香。”丫鬟说道。

什么飞天鼠,清凉榈,张小卒听都没听过。

“这一支毛刷贵吗?”张小卒问道。

“对公子来说应当算不上贵,十两银子一支。”丫鬟道。她虽然已经看出张小卒身上没有高贵公子的气质,但并不敢轻视之,至少不敢流露出来,能恭维自是要恭维着。

“”张小卒听见十两一支,直接苦笑无语,有钱人家一支漱口的毛刷够他们柳家村一家六口人勒紧裤腰带攒好几年的,只能感慨有钱人的世界不是他这种乡下穷小子能想象得到的。

丫鬟把搭在盆边的毛巾放在水里浸湿,然后拧得半干递给张小卒。

“我自己来。”张小卒接过毛巾说道,看着大半盆清水,再想想城外为一滴水而愁断肝肠的可怜人,一时竟下不去手用它洗脸,最后只用湿好的毛巾把脸仔细擦了擦,没有动盆里的清水。

“公子?”丫鬟不解。

张小卒知道丫鬟想问什么,便苦笑说道:“一想到这大半盆清水送到城外,不知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而我却要用它来洗脸,然后泼掉,就感觉自己在做丧天良的

事,恐遭雷劈,所以还是用毛巾擦擦吧,能心安些。”

丫鬟听了不由地神色一动,脱口道:“公子是个好人。”

张小卒笑着看向她,说道:“这话要是被你家主子听见,怕是得好吃一顿苦头。”

丫鬟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心知若是被李家主子听见她竟然夸赞一个强占李家府邸,打杀李家四爷,还掠夺李家宝库的人为好人,哪里是一顿苦头就能了事的,肯定会被乱棍打死。她不禁吓得身体发抖,脸色发白,向张小卒投去楚楚可怜的乞求目光。

“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家主子的。”张小卒宽慰道,转而问道“你叫什么?”

“回公子,奴婢贱名柳红,绿柳红花的柳红。”丫鬟投以感激的眼神并答道。

“柳红,很好听的名字。”

“谢公子夸赞。”

“嗯,你且忙去吧,我这边没什么需要你服侍的。”张小卒道。

“公子,那个奴婢”丫鬟言语支吾,似乎有话难开口。

“有话但说无妨。”

丫鬟两只手捏在一起,眼睛一闭,壮起胆量,问道:“这盆水能能赏给奴婢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拿去用便是,但尽量不要浪费。”张小卒笑道。

“多谢公子赏赐!”丫鬟喜出望外,急忙跪下去叩头感谢。

“去吧。”

看着丫鬟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端起水盆,脚步放得极缓极轻,生怕洒了一滴,张小卒就知道她不会浪费这盆水。

张小卒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恰好看到天武道人从正屋出来,忙疾步上前躬身拜礼:“弟子给师父请安。还要感谢师父传授修炼功法。”

昨夜他虽处在昏迷状态,但天武道人的声音和传授之法,都是直接印入他识海里的,所以他都听得真切。

“呵呵,参悟修炼了一夜,感觉如何?”天武道人笑着点点头,然后问道。

“弟子愚钝,参悟修炼了一夜,只得到一丁点道力,堪堪够画一个简单符咒的。”张小卒挠着头,既因为修炼出道力而高兴兴奋,又因为道力太少而尴尬,觉得有负师父厚望。

“哦”不料天武道人语调一提,显得十分惊讶的样子,道:“只一夜就修炼出道力了?来,画一个符给老夫看看。”

“是。”张小卒领命,当即集中意念,驱动体内道力,汇聚到右手食指指尖,然后在面前空气中画出一个最简单的驱邪咒。

天武道人一脸惊诧地看着张小卒画出的驱邪咒,而他的右手正伸进左袖里,准备拿符纸和朱砂出来,他的意思是让张小卒用朱砂在符纸上画符。因为刚修炼出来的道力不够精纯,需要以朱砂和符纸为媒介方能发挥出来威力。只有当道力修炼到一定境界,有了足够的浓度和纯度,才能不依靠朱砂和符纸这两种媒介,让道力在空气中直接凝结,显现威力。这一境界道门称之为小成境,即道法小成的意思。

天武道人用了一年的时间,从依靠朱砂和符纸画符的入门境,达到了凭空画符的小成境,而眼下张小卒只用一晚上的时间就达到了小成境,让他如何不震惊?

“可能这就是天才和妖孽之间的差距吧。”天武道人心中苦笑,再一次被张小卒打击到。他自认是天才,而张小卒却是能够碾压天才的妖孽,这份天资悟性让他无法不叹服。

张小卒画在空气中的符咒不一会儿就消散掉了,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师父您见笑了。”

“你的天资和悟性,乃老夫生平仅见。老夫刚开始修炼时,不及你十分之一。”天武道人不吝言词的夸赞道,但马上又叮嘱道:“戒骄戒躁,在修炼上要永远保持谦虚进取的精神。为师希望你能不负自己的天资和悟性,在修炼的道路上时刻警醒,负重前行,攀登到世界之巅,成就无上大道。”

“弟子定时刻谨记师尊教诲。”张小卒道。

周剑来从房间里走出,见到天武道人,疾步上前,纳头便拜,感恩道:“多谢前辈赐予无上功法!今后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起来吧,对你有用就好。”天武道人笑道。

周剑来结结实实给天武道人叩了九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

玄级修炼功法,比上品功法还要高

两个等阶,他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无上功法,万万想不到就这样轻松得到了。即使给天武道人磕了头后还是感觉如驾云一般,飘飘然,不真实。

“前辈,您偏心啊,什么都没给晚辈。”牛大娃大叫着跑了过来,然后目光期待地盯着天武道人看。

天武道人上下扫量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一个妖修,老夫没宰了你就已经很仁义了,你还想找老夫打秋风,老夫看你是活腻歪了。”

虽然知道天武道人是在开玩笑,可牛大娃还是吓得缩缩脖子,然后一脸忧愁地问道:“前辈,您是德道高人,不会与我这个妖修计较,可若换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他们肯定会对晚辈喊打喊杀,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赐你传承的老狗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你身上没有一点妖气,没人瞧得出你是个妖修。”天武道人说道。

“前辈,您不是一眼就瞧出来了。”牛大娃不相信地嘟囔一声。

“老夫是算出来的,不是瞧出来的。”天武道人纠正道,“而能像老夫这样看一眼就能算出你和那条老狗关系的人,整个大禹不会超过五个人。可以放心了吗?”

“嘿嘿,那就好。”牛大娃这才放心。

“前辈,人修妖之道,没问题吧?”张小卒突然担忧问道。

“怎么?”天武道人眼皮一挑,问道:“你怕他修着修着变成一条狗?”

“”天武道人的问题有点太直接,让张小卒不好搭话,因为牛大娃已经用吃人的目光在瞪他了。

“不会的。”天武道人摇头道,“顶多就是多一些妖类的行为特征。”

“哦,那就好。”张小卒松了口气,喃喃道:“狗的行为特征?嗯”

张小卒突然语调一提,看向牛大娃,面露惊恐之色。

“怎么了?”牛大娃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还以为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常言道:狗改不了吃”

“张小卒,草你大爷!我要杀了你!”牛大娃瞬间暴走,张牙舞爪地扑向张小卒。

“”天武道人忍俊不禁,道:“你这话要是被那条老狗听见,它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走,吃饭去,吃完饭老夫教你们两招。”

……

“七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求您,饶奴婢一条贱命吧!”

“啊七爷饶命啊”

颤栗的哀求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在李府的一条道路上响起,李家的七爷李洪勇大步前行,他手里薅着一个婢女的头发,将其在路上拖行,婢女苦苦哀求他都无动于衷。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低贱的婢女扔进莲湖里淹死,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敢去讨好李家的仇敌,罪该万死。

丫鬟名叫柳红,正是刚刚不久前得到张小卒赏赐一盆清水的那个婢女。

她在张小卒那里得到一盆清水,知道若是被李家老爷瞧见,恐怕会有嘴难辨,所以她出了院子就挑小路走,左拐右绕总算安全到了她们下人住的院子。哪知天不遂人愿,她刚进院门竟然和正往外走的李洪勇迎面撞个正着。

李洪勇以为她偷水,二话没说,两个耳光抽得她眼冒金星,嘴角流血,摔在地上。

她吓得亡魂皆冒,急忙爬起身跪伏在李洪勇面前解释,哪知解释完后反而更糟糕,就跟掘了李洪勇家的祖坟似的,气得他暴跳如雷,薅住她的头发就把她往莲湖的方向拖行,要把她扔进莲湖里淹死。

李家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恶气呢,恨不得把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三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可屈于天武道人的淫威,他们只能憋着这口恶气无处发泄。

柳红可以说是正中枪口,让李洪勇憋着一肚子的恶气找到了宣泄口。

“张小卒赏你一盆清水,是不是看好你呀?那我就弄死你,让他难受难受。”

这些话李洪勇虽没说出来,可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贱婢,你不是想喝水吗?老子让你喝个够。”

把婢女柳红一路拖行到莲湖边,李洪勇表情狰狞地怒骂,手臂一甩,柳红娇弱的身体就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摔进湖里。

莲湖不大,但水很深,已经数不清淹死过多少下人和奴隶。

第二百一十二章 紫雷

柳红心里被无尽的恐惧占据,只感觉深深的湖水里有一只吃人的恶魔,正在爬上来要拽她下去。

她惊恐地尖叫、哀求、呼救,拼命地扑腾,双臂使出吃奶的力气划拉、扑打水面,可是身体就像已经被水底的恶魔抓住了,她越是扑腾挣扎,身体下沉的就越快。

她的力气很快就耗尽,身体下沉,水没过了嘴巴,开始往鼻子嘴巴里灌。当水没过眼睛那一刹那,她猛然看见负手站在岸边,一脸狰狞冷笑的李洪勇,她忽然醒悟,吃人的恶魔不是在水底,而是在岸上。

李洪勇站在湖边,看着柳红惊恐而又绝望的表情,做着徒劳无力的挣扎,身体慢慢地沉入水面,一抹狰狞的笑容在他脸上慢慢绽开,只觉心里畅快无比,好似沉入湖里即将淹死的不是柳红,而是天武道人,是张小卒三人。

突然,一道黑色身影自西北方向飞掠而来,到了湖边也不停步,纵身扑向湖面,一手抓进水面,扣住了柳红的肩膀,另一只手猛地拍击湖面,身体借力横飞。

哗啦一声。

柳红的身体被黑色身影抓着肩膀从水里提了出来,然后随着黑色身影跃上岸边。

“张小卒,你过分了!”

“老子管教家里的奴才,轮得到你插手吗?”

“你给老子让开!”

李洪勇见张小卒突然杀出来并救了柳红,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冲着张小卒一通怒吼。

“柳红?!”突然杀出的黑色身影正是张小卒,他是远远听见救命声赶过来的,看见怀中所救之人竟然是刚刚不久前服侍他洗漱的柳红,不由地失声惊呼。

他理都没理李洪勇,忙把柳红平放在地上,然后身后按压她的腹部。

“咳呕咳咳”

所幸柳红淹水的时间不算太长,张小卒按了两下就把呛堵在她喉咙里的水排挤出来,她接连一阵猛咳加呕吐,把灌进肚子里的水全都呕吐了出来。

“张小卒,你给老子让开!这个贱婢触犯了家规,老子要对她严惩不贷。”李洪勇怒喝道。

张小卒猛地看向李洪勇,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草菅人命,还说得这么振振有词,你眼里还有天理王法吗?”

“呵,好笑至极!”李洪勇冷笑,指着柳红说道:“她是卖身进李府的贱婢,而老子是李府的主人,按照大禹律法,老子对她有生杀大权,更何况她还犯了家规,老子惩罚她,合情合理合法。反倒是你,强盗一般,强占他人府邸,强掠他人财富,还要强行干预他人家中事务,可有天理王法将你管一管?”

“”张小卒竟被李洪勇一通振振有词的喝斥说得哑口无言。

“公子,救救奴婢!”柳红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张小卒的胳膊哀求。她这一抱,侧了个身,背后一片血肉模糊暴露了出来,是刚才被李洪勇抓着头发一路拖行造成的。

她见张小卒被李洪勇说得哑口无言,生怕张小卒丢下她不管,心中愈加恐慌,急切解释道:“公子,奴婢没有触犯家规,公子赏奴婢半盆清水,女婢想把它装进水囊慢慢喝,可是七老爷非说奴婢偷窃家里的水,要把奴婢丢进莲湖里淹死。呜呜,公子,奴婢是冤枉的。呜呜”

柳红越说越委屈,到最后泣不成声。

“那半盆水确实是我给她的,你冤枉她了。”张小卒看向李洪勇说道,“我虽然不懂大禹律法,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律法中必定有一条明文规定,即便是卖身为奴的贱籍,主人家也不能随意虐杀,因为这是最基本的人伦。”

“哎,没有一点当强盗的觉悟。”

“有时间你这个当老大的得多调教调教。”

随后赶过来的牛大娃,站在一旁听着张小卒和李洪勇唇枪舌剑讲道理,不禁叹一口气直摇头,并向身旁的周剑来提醒道。

周剑来深表赞同地点点头。

李洪勇眼角余光瞧见天武道人由不远处姗姗而来,他不敢招惹这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贼老道,当即甩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走出很远,可心里却是越想越气,他堂堂李家七爷

,在自己家里,竟然连一个贱婢都奈何不得,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禁不住低声咒骂道:“贱婢,等他们走了后,看老子怎么折磨你,到时候你想死都难。哼!”

他声音很小,是自言自语的狠话,可是张小卒耳力极好,听得清清楚楚。张小卒当即怒气横生,猛地站起身冲远去的李洪勇喊道:“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今天下午老子要干翻你!”

“呵”李洪勇闻言转身一声冷笑,道:“奉陪到底!”

“公子,谢谢您的救命大恩!奴婢今生无以为报,来世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柳红跪在地上向张小卒叩头道谢。

望着李洪勇消失在远处拐角的背影,张小卒颇感无奈,叹口气道:“他说的没错,你终归是李府的丫鬟,我能保你一时,但保不住你一世。等我们走了以后,他恐怕还会为难你。”

“或许这就是奴婢的命,奴婢认了便是。”柳红神色黯然道,刚刚还在为捡回一条命而窃喜的心,此刻又变得一片黯淡,感觉自己就像那渺小的蚂蚁,不可能逃脱李洪勇的魔掌。

“保她一命也非难事。”周剑来开口道。

“周大哥有何良策?”张小卒问道。

“这还不简单,咱们走的时候把她一起带走便是,李家人还敢说半个‘不’字?”牛大娃说道。

“这也是个办法。”周剑来点头道,“不过最好还是找到她的卖身契,找官府把她的贱籍从李府转走,亦或是直接消了她的贱籍,给她重新上个户籍。若不然,李家始终都理由找她麻烦,并且是合情合法,而且逃走的婢女仆人若是被捉回,会被直接剥夺贱籍贬为奴隶。”

这类事情,周剑来显然比他俩明白的多。

“好麻烦。”牛大娃听了直挠头。张小卒也是皱眉头,和官府打交道,李家是地头蛇,他们是不受待见的外地人,想想也知道不好办。

“其实也不麻烦。”周剑来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坏笑,说道:“你去宝库里找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当着李家人的面,让他们给她消了贱籍上个平民户籍,不然就把宝贝摔给他们看,他们肯定乖乖就范。”

“嘿,这个主意好。”牛大娃说道。

“就照周大哥说的做。”张小卒点头道。

“多谢三位公子大恩大德!多谢三位公子大恩大德”柳红听见张小卒三人的谈话,一时间激动得脸颊充血、浑身颤抖,一边道谢一边朝张小卒三人磕头。

“你且起来。”张小卒把柳红搀扶起来,道:“你先回去把背上的伤处理好,其他事我们会帮你做主。去吧。”

“奴婢告退。”

柳红背上鲜血淋漓,可是她心里无比的欢呼雀跃,几乎是垫着脚一蹦一跳地回到居住的小院,看着院门口摔在地上的木盆,她的嘴角不由地勾了起来,弯下腰把木盆捡起来,决定要把它珍藏起来,因为是它给她带来了命运的转折。

走到房间门口,她突然听见房间里好似有低低的哭泣声,忙推门进去,果然看见有人在掩面哭泣,是她的好姐妹柳绿,她们两个是同一时间进府的,所以赏赐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她见柳绿用薄被裹着身体,缩在通铺靠墙的墙角,正把头深埋在双膝之间抽泣,又见她头发蓬松凌乱,联想到李洪勇出现在她们婢女的院子里,心里顿时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测,也顾不得背后的伤,放下木盆就跑过去急切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柳绿抬头看见她,顿时哭得更委屈,更凄凉。

柳红又追问两次,柳绿这才哽咽着讲述出她的悲惨遭遇。

原来昨天晚上她负责服侍李洪勇,却被李洪勇糟践了,她三更半夜衣衫凌乱地跑回来,谁也没敢说。今天早晨她心里害怕,所以没敢去服侍李洪勇起床洗漱,谁知李洪勇竟然找到了这里,见院子里没人,又把她糟践了一遍,还警告她不要乱说,否则就把她丢进莲湖里淹死。

“畜生!禽兽!他不得好死!”柳红听完破口大骂,可是又无能为力,只能和柳绿抱在一起哭。

“姐姐,我该怎么办?这件事早晚会被七房的大

奶奶知道的,她会把我扔进莲湖淹死的。呜呜”

“我可怜的妹妹,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姐姐,我我肚子疼,身体好冷。”

“我看看。啊”柳红掀开薄被一角,往柳绿下身看去,只见她屁股底下的床铺上已经积了一滩殷红的鲜血,顿时吓得失声尖叫,忙扶着柳绿让她躺好,然后从自己床铺的席子底下抠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绿色丹药,想了想又把剩下的一粒也倒了出来,跑过去给柳绿服下,吩咐道:“你且躺好别动,我去给你烧热水,不要睡觉,千万不要睡觉。”

说完就端着木盆夺门而出,往厨房方向跑去。

……

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三人用过早饭,一行四人来到练武场。

张小卒三人想到昨天下午被天武道人活活练废掉的凄惨经历,双脚踏进练武场的大门时全都不由自主地发抖。

天武道人没有着急训练三人,而是让他们先熟悉一下新的身体。其实三人今天早晨一醒来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只是没来得及细细去感受,此时听到天武道人的吩咐,当即仔细感受起来。

张小卒沿着比武场的跑道迅猛奔跑起来,同时做出各种攻击动作,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和速度猛增了一大截,且身体的协调能力有非常显著的提升,施展起寒潭舞步更加圆润自然。

周剑来和牛大娃的感受要比张小卒强烈的多,因为张小卒的身体早已经排除过杂质和毒素,周剑来以前在家族中修炼的时候,虽然经常借助药浴排除身体杂质,但比起天武道人调配的药浴,再配合星辰之力的推拿,他在家族里的药浴根本不值一提,而牛大娃是真正的第一次药浴排杂排毒。

他们二人只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舒展开了,都在呼吸新鲜的空气,同时各个关节就像抹了油一样滑溜顺畅,韧性和灵巧有质的提升,再有整个身体变得更加结实紧凑,力量和速度几乎是翻倍提升,那感觉就像三道战门被强行拓宽了一倍似的。

对于因大机缘而修为迅猛提升的张小卒和牛大娃二人来说,身体的变化,战力的提升,着实让他们惊喜不已,但也没到过于激动兴奋的地步,因为他们对这种提升速度几乎快要麻木了。

可是周剑来不同,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飞一般的提升速度,内心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自小到大辛辛苦苦修炼了十几年,所得到的修炼成果,差点不及天武道人用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给他身体带来的提升。这种感觉既震撼又落寞,有一种十几年的努力一下被否定的感觉。

当然,更多是惊喜,狂喜,因为这是他的大机缘,不是别人的。

小半个时辰后,见三人已经熟悉的差不多,天武道人把他们叫到身前,把从兵器架上拿的一把长剑递给周剑来,说道:“来,刺老夫一剑,带雷的那种。老夫把修为压制到和你相同境界。”

周剑来接剑入手,施礼道:“前辈,冒犯了。”

说完他后退两步,横剑当空,剑身嗡鸣,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击。

“落雷剑第五式,碧波晴空,晴天霹雳!”

随着周剑来的音起,有淡紫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加注在他的身上和剑上,随即他猛地出剑,此向面前不远处的天武道人。

“已经修成紫雷,不错,不错!”天武道人点头赞赏,随之目光一凝,喝道:“就是不知道怎么用,可惜,可惜。”

他伸出右手,拇指和中指搭在一起,一指弹向周剑来刺来的剑尖。

二者交击在一起,只见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天武道人指尖显现,伴随着一道低沉的雷鸣声,刺眼的白光在一瞬间迅速爆了开来,带着暴虐的闪电雷鸣,直接将周剑来的剑和人吞没了。

砰!

周剑来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身体抽搐不止,还冒着缕缕白烟,似乎被雷惨了。

“”张小卒和牛大娃向周剑来投去同情的目光,同时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觉得天武道人太危险,最好远离一点。

第二百一十三章 突飞猛进

“怎么?不想试试自己的最强力量究竟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吗?”天武道人看向张小卒和牛大娃,指了指摔在地上抽搐不止的周剑来,说道:“老夫把修为压制到和他相同的等阶,用了和他那一剑相同的力量,结果老夫完胜他。相同的力量,以不同的技巧施展出来,威力之差距可以天壤之别。你们不想学?”

“师父,弟子冒犯了。”张小卒往前一步,虽然看见天武道人眼角那不怀好意的笑意,知道一招下去多半和周剑来相同的凄惨下场,可若是能学会天武道人所说的施展技巧,让招式威力成倍或者几倍提升,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张小卒身躯一震,体内力量磅礴奔涌,他猛然前跨一步,腰身一拧,寒潭舞步施展开来,拳头顺势轰出,体内奔涌的力量霎时间找到宣泄口,迅猛地涌向拳头。

这是他极尽全身力量的最强一击,刚烈的拳风搅得空气都颤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来得好!”天武道人大喝一声,左脚前踏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摆开身形,右拳轰出,迎上张小卒轰来的拳头。

砰!

两拳相撞,声响震耳,一股狂暴的劲风以二人的拳头为中心往四周席卷开来。

张小卒表情诧异,因为他感觉到天武道人的拳头竟然后继无力,而他的拳劲宛如长江大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绵绵不绝。然而就在他担忧自己后涌上来的拳劲会不会把天武道人轰飞的时候,猛然间感受到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自天武道人的拳头爆发出来,这股力量竟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他绵绵不绝的后劲还没来得及发挥威力,他的身体就已经倒飞了出去。

牛大娃的目光跟随着张小卒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最终砰的一声撞在练武场对面的墙壁上才停下来,望着眼前几十丈的距离,他的嘴巴不禁张了开来,咽了口唾沫看向天武道人,哭丧着脸哀求道:“前辈,手下留情啊!”

“别害怕,老夫自有分寸,死不了。”天武道人不怀好意地笑道,然后朝牛大娃勾勾手指,示意轮到他了。

“死就死吧。”牛大娃一咬牙,蓝色火焰腾的窜了起来,同时土之域也施展出来,土元素凝聚周身,形成一件防御铠甲,拳头吞吐着蓝色火焰,暗藏着土元素之力,轰向天武道人。

天武道人一拳轰出。

在两拳相交未交之际,牛大娃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阴笑,土之域骤然席卷天武道人,欲消除天武道人的重力,让他办成轻飘飘的纸人,影响他的招式和力量。

却听天武道人不屑骂道:“白痴!”

砰!

两拳撞击在一起,牛大娃拳头上的蓝色火焰一下把天武道人的拳头吞没,当即就翻涌着往天武道人胳膊上蔓延。然而下一刻天武道人拳头上猛地爆发出一团火光,耀眼夺目,且蕴含着狂暴的火元素之力,一下便把牛大娃的蓝色火焰

吞没。与此同时,还有一股狂暴的土元素之力爆发出来,瞬间撕碎了牛大娃的土之域,恐怖的重量席卷牛大娃全身,把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天武道人的拳头就跟一个喷火的烟囱似的,对着动弹不得的牛大娃一顿猛喷。

“啊”

“前辈,熟啦!熟啦!”

“啊”

牛大娃惨烈的叫声响彻整个练武场,十几个呼吸后,天武道人收起拳头,牛大娃一身焦黑,砰地一声仰面摔倒,口鼻往外冒青烟。

张小卒抱着整个废掉的右臂走回来,本以为自己是最惨的,可是看到牛大娃的惨状后,顿时找到了心理慰藉。

“周小子,有何感受?”天武道人看向周剑来问道。

“前辈是把雷之域压缩成了一个点,然后把它的力量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相同的力量,以面击面和以点击面,后者造成的破坏力必然远远强过前者。可是,要把那么庞大的雷之力压缩成一个点,晚辈很难想象如何做得到。恳请前辈指教!”周剑来道。

“说的不错。”天武道人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并没有要教的意思,而是挥手一缕星辰之力洒出,把周剑来的伤治好,挥挥手道:“自己去一边琢磨去,一刻钟后过来展示你的感悟。”

“是。”周剑来领命,只不过听到“展示”二字,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知一刻钟后恐怕还得挨天武道人的雷劈。

天武道人看向张小卒,说道:“你身怀入微心境,所以应该早就注意到力量的效率化和有效化,并且看你的招式,你也在尽量这么做,但是做的远远不够。好好想想,如何能让力量不外泄一点,发挥出极致的攻击力?”

说完伸手按住张小卒的肩膀,星辰之力倾泻而下,把张小卒报废的右臂治疗好,吩咐张小卒一边琢磨去,一刻钟后过来展示成效。

“前辈,你是故意的吧?”天武道人走向牛大娃,尚未开口,牛大娃却先开口质问,一脸愤慨地说道:“不然为什么他们两个都被打飞了,唯独我被您老定在原地不能动弹,被您用火焰直突突,差点被烤熟咯?”

“少贫嘴。”天武道人瞪了他一眼,道:“你和他们两个的问题一样,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一刻钟后是三分熟还是五分熟,你自己看着办吧。”

“”牛大娃泪眼汪汪。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到,周剑来率先向天武道人出剑,明显看见他的淡紫色天雷浓缩了许多,少了花里胡哨,增添了不俗的威力,可结果依然被天武道人一指弹飞,不过身体摔在地上,抽搐频率比先前慢多了。

张小卒的身体又在练武场的上空划过一道弧度,不过这一次没有撞到对面的墙壁,而是摔落在距墙壁还有两丈的位置,比之前进步许多。

牛大娃,嗯,三分熟。

如此循环往复,三个人痛苦并快乐着。虽然每

一次和天武道人过招都要受一次摧残,但是每一次过招之后他们心中都会有更深一层的感悟,而当下一次过招时,他们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所以说他们是痛苦并快乐着。

在不断的过招和成长中,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周剑来已经能把淡紫色的天雷浓缩成一条小拇指粗细的深紫色天雷,依附缠绕在剑身之上,在瞬息之间爆发出可怕的力量。虽然依然被天武道人一指弹开,但已经不用倒地抽搐了。

张小卒因为身怀入微心境,对力量的掌控要远比周剑来和牛大娃来得容易和精确,他已经可以和天武道人对一拳而只退一步,可谓是进步神速。

牛大娃最是凄惨,每一次过招都要被天武道人用火烧一遍,烧到最后浑身不见一根汗毛,被张小卒逮到机会狠狠奚落嘲笑了一番,以解上次在山洞里被牛大娃火烤之痛。

不过凄惨归凄惨,牛大娃的进步可一点也不小,他对元素之力的超强感知力和掌控度,再一次显露威力,他已经可以把火之域和土之域压缩到鸡蛋大小,并在拳脚施展之间随意地爆发出来。让张小卒和周剑来艳羡的很。

今天的午饭依然很丰盛,四人对练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扑到桌前就甩开腮帮子吃,全然不顾形象。

李洪武看着天武道人狼吞虎咽的样,心里恶狠狠地想,不知哪里能买到毒死星辰大能的毒药,下到饭菜里保证一毒一个准。

张小卒又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而满桌的菜肴也再次被他清扫一空。

吃饱喝足,天武道人又分给三人每人一粒丹药服下,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激荡的热流,流往四肢百骸。身体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空缺的力量、妖力和真元力全都补全并充盈起来,一时间只觉精神抖擞,神采奕奕,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呻吟出声。

李洪武六人盯着天武道人手里的丹瓶,心疼的淌血,几万两一粒的大还丹,他们平日里都不舍得用的神丹妙药,竟然被天武道人当成饭后甜点给张小卒三人吃,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是,敢怒不敢言啊。

“走吧,练武场一较高下去。”牛大娃目光挑衅地看向李洪武六人,相较于昨天,今天实力大涨,信心空前强大,想要报昨天被捶了一狼牙棒的仇。

“正有此意。”李家人咬牙应声道,尽管知道有天武道人在,他们不可能杀得了张小卒三人,但能打一顿出出气也是好的。

哐当!

一行人正准备动身去练武场,一个慌张的身影撞在门框上,跌跌撞撞摔进门来,她浑身都是血渍,尤其是双手,扑倒在地,直接在地上按出两个血手印。

她跪在地上,抬起头,用她那哭得红肿的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在房间里找到了张小卒的身影,当即冲着张小卒磕头如捣蒜,哽咽哀求道:“张公子,求求您,救救柳绿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好杀

柳红的求救晚了。

当张小卒等人跟着她见到躺在床铺上的柳绿时,柳绿已经没了呼吸,断了生机。殷红的鲜血从盖在她身上的薄被下面流出,顺着床沿流淌到地上,在地上积了厚厚一滩。

柳红疯了一般哀嚎,伤心之余更是无比的自责愧疚,觉得如果她早点去向张小卒求救,柳绿或许就死不了了。

其实也怪不得她,因为她给柳绿服下两粒止血药,又去烧了热水给柳绿喝了,还给她清洗了下体,再三确认血已经止住,她才放下心,让柳绿睡觉休息的。

可万万没料到,柳绿睡到中午突然醒来喊肚子疼,同时下体血流不止,柳红慌乱中想到去找张小卒求救,哪想到就这么一去一回的时间,柳绿就不行了。

当柳红泣不成声地讲述出柳绿的死因,控诉李洪勇的兽行时,却听李洪勇不以为意地说:“一个贱婢,能服侍本老爷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死了那是她命薄,受不住这份福缘。看在她尽心服侍过本老爷的份上,赏他一口薄皮棺材便是。”

瞧着李洪勇那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没有一点悔意,没有一点愧疚,完全不把人命当人命的丑恶嘴脸,张小卒突然离奇地愤怒,感觉就是因为有李洪勇这种没有人性的人存在,才让这个世界变得如此肮脏和黑暗。

这是张小卒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杀一个人,以至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毫不掩饰的杀气。他迫切地想除掉李洪勇这个人渣,好让这个世界稍微干净和亮堂一点。

砰!

可是李洪勇并不好杀,反而他差点被李洪勇一拳轰爆脑袋。

砰!

练武场里,李洪勇把张小卒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因为他有土之域,限制了张小卒的速度。而没了速度优势的张小卒,几乎就是没了牙齿的老虎,对李洪勇造不成一点威胁。

“完了,教了一上午反倒把他脑瓜子教傻了。”场边,天武道人看着被动挨打,拿李洪勇没有一点办法的张小卒,不禁扶额苦笑。

旁边的李洪武听见天武道人的自语声,不屑地撇撇嘴,觉得天武道人是在强行给自己找台阶下,因为他不觉得张小卒有什么办法对付李洪勇的土之域。

李洪勇侧身一踹,正中张小卒下腹,又一次把张小卒踹飞,欺身压上的同时不忘出言嘲讽道:“小子,你不是要

干翻老子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张小卒一口腥甜涌到嗓子眼,硬被他又咽了回去。在李洪勇的土之域笼罩下,他身体似有几万斤重,彷如深陷泥潭,拳脚都被束缚了。更让他郁闷的是,李洪勇可以随时改变施加在他身上的重力,让他的招式严重变形,无法攻击到李洪勇。

“老子处置自己家的婢女你也管,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吗?不过是有个厉害的师父罢了,否则像你这样的,我李家随便动动手指,能碾死一箩筐。”

“老子花钱买的婢女,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残玩死该你鸟事?!你要是眼红嫉妒,老子送你两个,让你也尝尝鲜。”

李洪勇扑身一个膝撞,直取张小卒面门。

张小卒看着迎面袭来的膝盖,却不敢出招去挡,因为李洪勇会操控重力让他招式变形,然后抓住他招式变形露出的破绽给他狠狠一击,他已经吃过好几次亏了。可是躲又躲不开,他身上有几万斤的负重,速度不可能快过海之境五重天,并且有土之域相助的李洪勇,除非能甩脱身上的重量。

“去死吧!”李洪勇咬牙切齿,面露狰狞,膝盖顶在了张小卒面门上,可是却没有着力感。他不禁大惊,知道击中的是张小卒留在原地的假象,而真身去哪里了,他竟然没有察觉到。

在他面前,张小卒刚才双脚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两个深深的土坑,每个土坑里都有一个鞋印,那是张小卒的鞋印。

这两个土坑是张小卒用蛮力蹬出来的,正是借助这股蛮横的蹬击之力,他才躲开李洪勇这一记膝撞的,而他一瞬间爆发出的速度,让李洪勇始料未及。

“我脑袋被驴踢了,愚蠢到家了!”张小卒的身影出现在李洪勇身后的五丈外,一脸懊恼之色。刚才情急之下,为了躲开李洪勇的膝撞,他下意识地把力量涌向双脚,把上午学到的关于力量爆发的招式在脚底施展出来。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不是只有拳头能用,而是全身每一个发力部位都能用。

难怪天武道人会扶额苦笑,说教了一上午把他脑瓜子教傻了。

与此同时,张小卒还惊喜地发现,附加在他身上的重量突然减少了一半。

“是不是说”张小卒大脑急速运转,“并不是土之域覆盖范围内的每个位置都无差别地施加了重力束缚,而是被他意念锁定的区域才

会被着重对待,也就是说只要速度快到他无法锁定,他就不能在我身上施加那么大的重力束缚。”

张小卒动了,因为他的蹬击力太强,以至于每一步踏出,就会在地上蹬出一个坑,而他的速度提升了岂止一倍。一时间满场都是张小卒的残影。

“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区区战门境的修为,怎么可能挣脱土之域的束缚?”场边,李洪武神色震惊道。他见张小卒的速度和力量暴增,还以为张小卒挣脱了李洪勇的土之域束缚。

张小卒自然不可能挣脱土之域的束缚,只不过相比于之前,他身上的重量束缚减少了一半而已,而顶着剩下的这一半重量,他的拳脚已经勉强可以施为。

张小卒的身影绕着李洪勇,四下不规则乱窜,也绝不在一个位置停顿一丁点时间。

“当真被我猜对了。”感受到消失的一半重力束缚没有再施加到身上,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然李洪勇早就给他套上枷锁捶他了。

李洪勇脸上露出了慌张之色。

张小卒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李洪勇身后,一拳轰出。可是当他的拳头靠近到李洪勇身体时,那消失的一半重量猛然袭来。他猝不及防,拳头猛地往下一沉,走了样。

咚!

李洪勇回身一肘击,正中张小卒太阳穴,撞得张小卒双耳嗡鸣,眼前直冒金星,身体侧飞出去。

李洪勇手臂顺势展开,一顺一抓扣住张小卒的手腕,一拽一抖,把张小卒的身体拉离地面,然后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人形大坑。

“去死!”李洪勇得势不饶人,脚狠狠地踏向张小卒脑袋。

“前辈,时间还没到。”李洪武在场边急声提醒天武道人,他知道天武道人肯定不会看着张小卒被杀,肯定会出手阻止,之所以还出声提醒,是想狠狠地落落天武道人的面子。

然而,让李洪武愣神的是,天武道人并没有出手。

砰!

李洪勇坚硬的靴底狠狠地踏在张小卒的脑袋上,把他的头往土坑里踩了一大截。李洪勇一点也不手软,一脚下去紧接着又是一脚,眼看都有血从土坑里溅出来了。

而天武道人依旧背负双手,面无表情,似乎时间不到,张小卒是残是死,他真不会出手阻拦。

第二百一十五章 气门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间。

张小卒犯了一个低级而又致命的失误,被李洪勇抓住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他以为只要不被李洪勇的意念锁定,就能摆脱李洪勇重力束缚的集中攻击,直到中招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发现,他实在太想当然了,愚蠢至极。

李洪勇根本就不需要用意念锁定他,李洪勇只需要把重力束缚集中施加在他自己身体周围的一个小区域,然后守株待兔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即可。李洪勇拿准了他没有远距离攻击手段,只有近身搏击这一点。

显然,李洪勇表现出来的慌乱,是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目的便是引他快点上钩。可笑的是,他就像头蠢驴一样,一头扎进了李洪勇的陷阱里。

“去死吧!”李洪勇表情狰狞恐怖,他把重力束缚施加到自己脚上,然后携带着海之境五重天的真元力,极尽全身力量,对准张小卒的脑袋一脚踏下。

这一脚,他报了必杀的决心,只要天武道人不出手,他将一脚踏碎张小卒的脑壳,让他脑浆迸溅。

砰!

尘土激扬,碎石乱射。方圆两丈的地面以张小卒和李洪勇为中心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漏斗状。

“哈哈哈”尘土中,李洪勇张狂大笑,这一脚踏得如此结实,他清楚地听见了张小卒头骨碎裂的声音。咔的一声,是那样的清脆悦耳。

又一道微弱的声音从脚下传出,李洪勇嘴角上扬,脑海里浮现出张小卒的头盖骨炸裂的画面。

场边,李洪武神色惊悚,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明白天武道人为何不出手阻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张小卒被杀。难道这就是高人风范,说不出手就绝对不出手?

“或许是如此吧。”

李洪武只能如是想。想了想,又肯定地点点头,觉得确实应该如此,因为天武道人可是用三清观大天师的身份做了保证的。李洪武觉得,若是他有和天武道人等同的高度和身份,他做出的保证肯定也不会反悔。这叫什么?这叫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哈哈,让响声更清脆些吧!”李洪勇面目狰狞,脚上猛地施力,想要听到更响亮的骨裂声。可是他的脚底却未能往下进分寸,因为有一道强大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脚底。

轰!

眼看就要散去的尘埃,又骤然飞扬起来,一股狂暴无匹的能量自坑底冲天而起,激荡的气流卷着漫天尘埃直打旋儿。

“什么?!”李洪勇大惊失色,脚上急忙再加力,可是脚底下骤然爆发出一道他无法压制的蛮横力量,顶着他的脚底要把他整个身体掀飞,他急忙借力后跃。

李洪勇纵身后跃的刹那,又听到一声微弱的骨裂声,然后看到张小卒的身影在尘埃里站了起来。

“气门,给老子开!”一声怒吼自张小卒喉咙咆哮而出。

听见张小卒的怒吼声,李洪勇当即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张口结舌道:“怎怎么可可能?!不可能!”

张小卒一声“气门开”,让他禁不住怀疑刚才听到的咔咔声,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倒像是张小卒气门打开的声音。他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一幅画面,一扇尘封已久的厚重石门,一点点被张小卒推开。不过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他摇头掐灭,因为实在太过荒谬可笑,气门又不是真的门,怎么可能发出开门声?

气门开,气贯全身,感通自然,力可顺发。

张小卒只感觉好似力量和速度冲破了闸门的束缚,由拦在堤坝里的一汪死水变成了奔涌咆哮的怒江大河,贯通周身,奔涌不息,滔滔不绝,举手投足之间有摧山裂地之势。

“哼!”李洪勇冷哼,不屑道:“开了气门又如何,还不是区区战门境,蝼蚁一般。”

砰!

李洪勇的话音尚未落下,一颗拳头骤然出现在他眼前,然后结结实实轰在他面门上,把他整个人轰飞了出去。

张小卒的身影出现在李洪勇站立的位置,看着在几丈外稳住身体的李洪勇说道:“那是你的气门,不是我的气门。”

李洪勇悚然,

张小卒这一拳让他感受到了威胁,正如张小卒说的,他的气门不是别人的气门。

“那又如何?”李洪勇虽然感受到了威胁,那也只是威胁而已,不是危险,冷笑道:“你依然无法化解我的土之域,我依然立于不败之地。”

“那可不一定。”张小卒语气一凝,身体突然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李洪勇身后,拳头轰出。

这一幕非常熟悉,因为刚刚上演过,结局是张小卒惨败。

重力袭来,张小卒的拳头偏移,李洪勇侧身旋转,肘击破风而至。

可就在李洪勇得意的翘起嘴角,觉得张小卒即将再一次被他踩在地上蹂躏时,张小卒的拳头竟然砰的一声击在他腋下的肋骨上,他的身体瞬间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向地面。

“怎么会这样?”李洪勇心中自问,张小卒的拳头明明偏移,他明明已经拧身躲过去了,为何还会被击中?

李洪勇的身体尚未摔在地上,张小卒的腿就如钢鞭一般扫了过来。

砰!

一腿正中头部,把李洪勇的头砸进了地面。好在他有真元力和土元素之力护身,否则定要被张小卒这一腿把脑袋扫掉。

数十根地刺骤然窜出地面,打断了张小卒的攻击节奏。

张小卒闪身退开,却见李洪勇身披土元素凝聚的铠甲站了起来,张狂大笑道:“你的力量破不开我的防御,打我一百拳、一万拳又能如何?”

“你怕了。”张小卒冷笑。

“放屁,老子岂会怕你一个黄毛小儿?老子对土之域的掌控,岂是你一个战门境杂碎理解得了的?”李洪勇讥笑。

可实际上他确实怕了,因为张小卒刚才那一腿鞭让他感受到了危险。那一瞬间他变幻了几十种不等的重力束缚,也确实影响到了张小卒的招式,可张小卒好似能提前预知他的想法一般,在他改变重力束缚的一瞬间,张小卒的动作会有微小变动,而这个微小变动恰好可以抵消掉重力束缚改变造成的动作变形。

这一发现让李洪勇心神俱惊,感觉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被张小卒的入微心境洞察得一清二楚,好似被张小卒扒光了衣服扔到人流涌动的大街上一般。他禁不住畏惧于入微心境的强大,于是就凝聚出一身土元素铠甲。只要张小卒的力量破不开土元素防御,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李洪勇老匹夫”张小卒突然凝声叱喝,目光凛冽,如刀子一般盯着李洪勇,喝道:“你为富不仁,视人命为草芥,残害不知多少无辜生命,丧尽天良。今天我张小卒要为她们讨一个公道。”

“公道?呵呵,黄毛小儿,你可知什么是公道?”李洪勇闻言不怒反笑,道:“老子告诉你,有权有钱有拳头,即为公道。公道在老子手里攥着,一群贱婢有何公道可言?”

“天地之间,自有公道。”张小卒言道,“我于今日,对你而言,即是公道。我为公道,取你狗命!”

言罢,他双拳猛地一握,一道白色气流自他双拳涌去,沿着他的双臂往上流窜,同时双脚速门有金色气流涌出,丹田气门有红色气流涌出,三色气流汇聚于胸前,交融在一起,化为白金红三色气流,如水幕一般铺展开来,包裹环绕着他的体表流动。

场边,天武道人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张小卒身上的三色气流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那白色气流他竟然感受不出是什么能量,但那金色气流他最熟悉不过,是他们道宗修炼的道力,而那红色气流虽然隐藏了气息,但逃不过他的法眼,一看即知那是鬼修的鬼力。

道力和鬼力,两种水火不相容的力量,竟然相安无事地融合在一起,这简直不可思议。

若不是张小卒还在战斗中,天武道人一定会当即把他按在地上好好研究一番。

场中李洪勇比天武道人更震惊,因为当张小卒的身体被三色气流包围时,他操控的土元素之力竟然被隔绝开来,也就是说张小卒挣脱了他的土之域束缚。

瞬时间,李洪勇心中警铃大作。

因为张小卒尚被土之域束缚时,就已经无法完全压制住他的力量和速度,此时挣脱了土之域的束缚,其

力量和速度会提升到何种强度,李洪勇不敢想象。

砰!

没有一点反应时间,李洪勇就觉后腰挨了一拳,打得他下半身离地而起,紧接着张小卒的拳肘膝脚就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只短短十几个呼吸他身上土元素凝聚的铠甲就完全破碎,然后张小卒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尽管还有真元力做防御,可李洪勇心里已经没有一点安全感,他甚至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张小卒的每一次攻击,都落在他身上真元力最薄弱的位置,一次紧接一次,几乎让他真元力不能顺畅运转。

“死!”张小卒骤然暴喝,拳头击中李洪勇的后心,他身上流转的三色之力如潮水般涌向他的拳头,凝聚成一点,旋即爆发出来。

砰!

张小卒的拳头击碎了李洪勇的真元力防御,顺势贯穿了他的身体。

李洪勇低头,看见从左胸口贯穿出来的染血拳头,眼睛凸起,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深深的惊恐在他脸上乍放,他张大嘴巴想要吼叫,可是鲜血拥堵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呜噜的声响。

“老七!”

“老七!”

“老七!”

场边观战的李洪武三人,目眦欲裂,惊骇大叫。他们谁也没想到,张小卒竟然真的有能力击杀李洪勇,他们还以为张小卒不过是说大话罢了。

“时间到。”天武道人淡声道,袍袖一挥,把还在战斗中的牛大娃、周剑来和李家的二人分开。

他们二人的战斗同样的险象环生、惊心动魄,一个分神就可能身首异处,所以他们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留意其他人的战斗,以至于当天武道人把他们从战斗中分隔出来,听见李洪武等人的惨叫,他们两个表情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他们的目光找到张小卒的身影,看到躺在张小卒面前,胸口一个大血窟窿,鲜血汩汩流淌,眼看是活不成的李洪勇时,他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同时看着往场边走的张小卒,禁不住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也没想到张小卒真能把李洪勇给杀了,一时间感觉张小卒的强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李家人悲痛欲绝,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对张小卒的滔天仇恨和李洪勇的尸体离开练武场。

“刚才那是什么力量?你怎么做到的?”张小卒刚走回场边,天武道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战门里的力量。”张小卒答道。

“什么意思?”天武道人没听明白。

张小卒一脸不解的表情看着天武道人,好似在问:“什么什么意思,您老不比我更清楚明白啊?”

见天武道人好像真的不明白,张小卒这才半知半懂地解释道:“就是储存在战门里的力量,力门里面的气势之力,速门里面的道力和气门里面的红色之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

“???”天武道人半张着嘴,瞪着眼睛望着他,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力、速、气三道战门,乃是打开了束缚人体的三道枷锁。怎么还说得真就跟打开了院门一样,里面还能存放东西?

天武道人真的不明白张小卒在说什么。

见张小卒反而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天武道人差点没忍住甩他一巴掌,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气门里的红色力量是鬼力,就是鬼修的鬼力。你能详细描述一下你的战门吗?”

“不都一样的吗?”张小卒挠挠头不解道,“就是一道门,门后是灰蒙蒙的空间,有大海的声音。气势之力在第一道力门里,道力被我放进了第二道速门的空间里,至于红色的鬼力,啊,我怎么会有鬼力?”

“闭嘴!”天武道人一声怒喝,命令道:“接着说!”

“鬼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三道气门的空间里,我打开气门它就在里面了。”

“等一下,你说大门里面是灰蒙蒙的空间,有大海的声音?”

“是啊。”

“”天武道人脑门上的问号越冒越多,说道:“这是丹田气海,海之境第一重天,听海境的显征。你战门境怎么会有海之境的显征?再者,你怎么会有三个气海?”

第二百一十六章 揍起来顺手

海之境九重天:听海、观海、乘风、破浪、弄潮、明月、耀阳、远洋、彼岸,登之彼岸,可见星辰。

古今往来,不知有多少修者,望彼岸而不及,抱憾终生。

听海风、海浪、海水的声音,谓之听海境。

张小卒区区战门境,丹田气海尚未凝聚,可战门之后竟然见气海,三道战门三个气海,并且还显露海之境第一重天听海境的显征,简直天下奇闻,让天武道人摸不着头脑。

经过张小卒的同意,天武道人以意念探查张小卒体,结果没有任何发现。若不是看张小卒言之凿凿,说得真真的,他准要怀疑张小卒在说谎。

搞不明白,天武道人索就不搞了。

就照张小卒说的,一个气海里储存气势之力,一个气海里储存道力,一个气海里储存鬼力,等达到海之境,再多出一个气海储存真元力,相互不影响,什么都能修炼,想想就美的不得了。

天武道人不泪流满面,他已经被张小卒打击两次了,而这一次绝对是致命一击,因为他只有一个气海,而不久的将来张小卒将会拥有四个气海。这不是耍无赖吗?谁能比得过?

和昨天下午一样,天武道人释放威压,把张小卒三人cāo)练得直接昏死过去。然后药浴,送回房间修炼。

第二天一早,三人分别从修炼中醒来,皆收获颇丰。

张小卒的道力猛增许多,不知为何,气门里的红色鬼力也增强了些许。

牛大娃结成了妖丹,算是正式踏入妖修之道。

周剑来厚积薄发,修为连跨两个等阶,达到海之境三重天乘风境。

周剑来高兴之余却不敢有丝毫骄傲之,因为他知道他的修炼资质一般。若不是天武道人赐予玄级修炼功法,以及悉心调教,并且借用李家的灵丹妙药不遗余力地帮他改善体质、充盈他的真元力,他现在恐怕还是海之境一重天的修为。

十八岁,才海之境一重天的修为,放在偌大的雁城里,实在是普通至极,不值一提。

吃过早饭,天武道人给周剑来收拾了一大包灵丹妙药,并告诉他用法,然后让他去找魏子学剑。

周剑来诚挚地向天武道人跪拜叩头,感谢他老人家的厚和栽培。他嘴上喊的前辈,但行的却是师徒礼。天武道人受了周剑来的礼,算是承认了这份半个师徒关系。

周剑来没敢从正门走,因为他背上背着一大包鼓鼓囊囊的灵丹妙药,手里握着残魂剑,腰间挂着雷击木,觉得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实在太招恨,极可能会被大门外的李家人剁碎了喂狗,所以他选择低调做人,从李府的后门偷偷溜走了。

剩下张小卒和牛大娃二人,继续在练武场被天武道人蹂躏。修为提升了,反而被虐得更惨。

用天武道人的话说:修为太低,太脆弱,揍起来束手束脚,生怕稍一用力给揍烂了。修为提高了,皮糙厚,揍起来顺手多了。

……

城主府。

戚长空已于昨天下葬。

今儿一早,城主府门前来了一批客人,戚无为携万秋清、戚长风和戚哟哟亲自到门前迎接。

这批客人一行九人,为首之人是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老者材中等,脸上褶皱很少,气色红润有光泽,若不是须发皆白,说其刚刚年过五旬也不会有人怀疑。

老者后跟着三男一女四位中年人,男子相貌堂堂成熟稳重,女子花容月貌落落大方,四人体都保养的极好,光看容貌根本瞧不出他们的具体年龄。不过由他们盘的发鬓可以看出,其中两个男子应该年过四十,另外一男一女三十多岁。

最后面是两男两女,四个年轻的晚辈,看个头和容貌,也就十六七八的年岁。男俊女俏,气质出众,一眼看去就知是龙凤之姿。

这一行九人一看就知道是来自同门同派,因为他们都是相同的着装打扮,一袭水墨长衫,淡

雅雍容。

不同的是,老者袖口是金线镶边,中年男女的袖口是银线镶边,年轻晚辈的袖口是黑色镶边。这些不同的颜色,应该是区分他们辈分的标志。

引人注意的是,四个年轻晚辈当中,有一材拔,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神明爽俊的翩翩少年,他的袖口与边其他三人颜色不同,他的是银线镶边。也就是说,他的辈分是和前面的中年男女一样的,或许是因为年轻人之间有共同语言,所以和三个同龄不同辈的年轻人站在一起。

在他们水墨长衫的左口位置,镶着两片绿叶,这两片绿叶叶柄相连,一片叶尖朝左,一片叶尖朝右,在两边绿叶的中间,镶有一个金黄色的“药”字。

对江湖上大门大宗但有了解的,看到这个绿叶金字图案,就能知道这一行九人的份来历,因为这是大禹境内声名赫赫,数一数二的顶尖宗门之一,药王谷的宗门图腾。

“晚辈戚无为,见过司徒老前辈。祝前辈万寿无疆,洪福齐天!”戚无为于门前快走两步,迎上前去,朝童颜鹤发的老者恭敬行礼道。

老者名叫司徒清,是现任药王谷谷主聂弈木的四师弟,也是药王谷三位星辰大能之一。

万秋清和戚长风、戚哟哟也忙跟着行礼问候。

“好好好。”司徒清笑着点头,看着戚无为赞许道:“老朽早就听说雁城新任城主样貌堂堂、年轻有为,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前辈谬赞了。”戚无为忙自谦道,顺势让开体,做出请的姿势,邀请道:“前辈,一路舟车劳顿,快请府里歇息。”又朝司徒清后的四人以及后面那位少年,拱手道:“诸位世兄、世弟、世妹,请恕无为无礼了,外头风大,咱们进府再聊,如何?”

最后朝三位年轻后辈颔首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戚城主客气。”几人朝戚无为拱手回礼。

戚无为在前头引路,一行人进到客厅,分主宾入座。戚无为起笑道:“第一次见面,我来给前辈和诸位介绍一下,这是贤内助万秋清,犬子戚长风和小女戚哟哟。”

药王谷几人朝万秋清点头致礼,并朝戚长风和戚哟哟点头微笑。

药王谷这边站起来一国字脸男子,看他坐的位置,应当是除司徒清外年纪最大的,起拱手笑道:“我们这边就由在下来介绍吧。在下沈从文,师弟蔡钧、文元白、宇文睿、师妹诸莎莎。谷中二十一代年轻弟子:谭俊彦、黄凤、牧昭昭。呵呵,这位最年轻的宇文睿师弟,需要着重介绍一下,他是我二师伯的关门弟子,同时是咱们谷主着重培养的下一代谷主人选。”

沈从文的介绍干净利落,但是着重介绍了一下银袖年轻男子宇文睿。

戚无为四人听见宇文睿的份介绍,全都抑不住露出震惊之色,既是因为他是药王谷下一任谷主人选,也是因为他药王谷二师伯关门弟子的份。

说药王谷的二师伯,许多人可能会听得云里雾里,可要是说药仙孙思仲,那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药仙孙思仲的关门弟子,任谁听了都得高看一眼。

众人又寒暄一番,戚无为才把话题引入正题,道:“眼下大战一触即发,南境百姓水深火,戚无为代帝国、代南境千千万万百姓,感谢药王谷大义出手,救帝国于危难,救百姓于水火。”

“哎”司徒清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一路走来,哀鸿遍野、饿殍遍地,看得吾等焦急难安,可是却又束手无力,实是痛心疾首哉。所以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吩咐就是,只要是我等力所能及的,绝不含糊。”

听完司徒清的话,戚无为面露喜色,道:“吩咐不敢当,但眼下却有一紧急要事请老前辈出手相助。”

“哦,不知何事?”

“晚辈寻得一处水源,这两就能把水从地下引出,流淌进早已经筑好的堤坝内。眼下水源之重,无需晚

辈多言,前辈定也清楚明了。所以水源之事一旦外泄,必有敌人前来破坏。晚辈不怕他们明抢暗夺,就怕他们往水中投毒。”

司徒清闻言面色沉静严肃,道:“水源在哪?老夫亲自去镇守。此乃南境之生机,断不能出半点差错。”

“前辈大智大德,让人深深敬佩。”

戚哟哟一边听着戚无为和司徒清谈话,一边好奇地打量药王谷的人,她发现药王谷的人非但样貌都很出众,而且上都有一股超脱世俗的气质,非常吸引人,让人抑不住地向往、崇拜、仰望。

最后,戚哟哟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宇文睿的上,不住好奇,这人究竟得有多优秀?非但能被药仙选为关门弟子,还被药王谷谷主选为下一任谷主的人选重点栽培。

戚哟哟发现宇文睿的眼睛特别好看,并且极其明亮清澈,看一眼,目光就会不由自主的陷进去,在他清澈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到星辰大海,让人不舍得抽离目光。

似乎是感受到了戚哟哟的目光注视,宇文睿突然把视线从戚无为上收回,转头看向戚哟哟。

戚哟哟反应慢了半拍,和宇文睿投来的目光碰个正着,好似偷东西的小贼被抓到一般,瞬间慌乱,红了脸。

宇文睿颔首一笑,向戚哟哟点头致意。

戚哟哟回以尴尬一笑,然后慌乱的低下脑袋,不过她脑海里还存留者宇文睿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笑起来也可以这么漂亮迷人。

“老爷,周剑来周公子求见。”门外老仆打断了戚无为和司徒清的谈话。

“哦,他有何事?”戚无为问道。

“周公子想向老爷打听魏国公的国公府怎么走。”老奴回道。

“他去国公府干什么?”戚无为好奇问道。

“老奴没问。”

万秋清投给戚无为一个她去处理的眼神,然后站起向司徒清行礼道:“妾失礼告退。”

“无妨。你忙你的去。”司徒清摆手笑道。

“娘,我和你一起去。”戚哟哟站起,然后向司徒清行礼告退。

“师伯,我们能不能出去走走,让戚姑娘带我们参观参观雁城?”宇文睿起问道。另外三个年轻弟子早就坐不住了,听见宇文睿的请求,顿时目露喜色。

司徒清笑着摆摆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耐不住子,是得借这场战争好好磨炼磨炼。去吧。去吧。记住,可不能惹事。”

“师伯放心,我们定不会惹是生非。师伯告退。”

“四师祖告退。”谭俊彦三人忙起朝司徒清行礼。

一行六人,跟着老仆去到门房,周剑来正等在那里。

看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周剑来并无惊讶之色,只是在宇文睿四个生面孔上扫了一眼,然后向万秋清施礼,道:“前辈让晚辈来问魏国公的府邸怎么走?”

万秋清目光打量周剑来,微微露出诧异之色,明显感受到周剑来修为境界的提升,嘴上好奇问道:“你去国公府干什么?”

“学剑。”周剑来也不隐瞒。

万秋清闻言震惊地张开了嘴,下意识道:“国公爷不会教你的。”

周剑来目光盯着万秋清看了两个呼吸,再次施礼问道:“请夫人告知国公府怎么走?”

周剑来的冷漠让万秋清皱眉,不过想到天武道人的关系,她还是告诉周剑来道:“南二城北城区,秋华街,五号院。国公爷在院子里种了许多松柏,你到了秋华街一眼就能看见。”

“多谢夫人。告辞!”周剑来拱手作礼,转便走。

“等一下。”戚哟哟突然开口叫住他,目光落在周剑来手里的剑和悬挂在腰间的雷击木上,问道:“张小卒非要赢这两件东西,是为了给你用?”

“你要替李家收回去吗?”周剑来驻足,但未回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亲事

周剑来一句话呛得戚哟哟没法接话,不由气怒,忽然觉得周剑来很讨厌。

回想那天晚上,若不是周剑来说那些话,张小卒或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不那么生气,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

这般一想,戚哟哟当即便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张小卒的目的,所以才”

“所以才说那些话,故意激化矛盾,对不对?”周剑来打断戚哟哟的话问道,他不禁冷笑连连,不待戚哟哟答话,便接着说道:“原来在戚大小姐眼里,我们三个终究不过是从白云城来的外乡人而已。不然,戚大小姐但凡以朋友的身份,哪怕是最普通的朋友身份,站在我们的立场为我们思考一二,以您的智慧,怎会问出这么可笑滑稽的问题?”

“呵,好一个外乡人?”提到“外乡人”三个字,戚哟哟就抑不住来气,喝道:“你们总是自怨自艾,当自己是外乡人,嫌我不把你们当朋友,可你们何曾把我当朋友对待?”

“大小姐要去寻水源,张小卒不求任何好处,领着大小姐去找。大小姐落难,张小卒不顾生死相救,未求任何回报。大小姐要春露,若不是在下让他要些好处,他多半也会白送给大小姐。大小姐百荒山落难,他再次已死相救,未求回报。大小姐要他救救人,他亦是答应了。难道对大小姐来说,这都算不得朋友吗?”

周剑来语气一顿,接着说道:“我们在城主府被人算计,大小姐可曾为我们说过一句话?不说一句话也就罢了,大小姐还耍心思算计张小卒,对李昊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甚至指着李昊然对张小卒说,他还是个孩子,让张小卒放他一马。李昊然,十七岁,自小接受上层社会的高等教育长大,修为海之境四重天。张小卒,十六岁,山野村民,大字不识几个,区区战门境修为。大小姐,您觉得这算得了朋友吗?”

“”戚哟哟哑口无言,脸色有点发白。

当时她话出口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想着李昊然不是张小卒的对手,不愿李昊然输掉家族瑰宝,耽误了大好前程。可是李昊然猪油蒙了心,好话赖话都听不进去,非要和张小卒比斗不行。无奈之下她只能劝张小卒,想告诉张小卒,李昊然心智不成熟,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一时冲动的愚蠢行为,希望张小卒大度一点,冷静一点,不要和李昊然斤斤计较。

可是话说出口之后她就反应过来,这番话说得不妥,但她想的是等事后再和张小卒好好解释,而且当时她也确实没有解释的机会,李昊然和张小卒针尖对麦芒,话赶话,她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被周剑来拎出来说,她自认理亏,所以无话可说。

“这些话张小卒没说,不是说他傻,想不通这些弯弯道道,他是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让你难堪罢了。我说出来,是因为我觉得很不爽,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不能把别人的单纯随和当成傻来欺负,太过分,也太伤人心。再见!”

周剑来自始至终都没转身,说完,背着戚哟哟几人摆摆手,大步离去。

“呵,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个性吗?”望着周剑来头也不回大步离去的背影,万秋清不

禁哑然失笑,摇摇头,收回目光,落在戚哟哟身上,竟勾起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咋舌道:“欺负老实人,不地道,太不地道了。”

“娘?!”戚哟哟气得跺脚,看见万秋清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禁不住直翻白眼,问道:“我是您亲闺女吗?”

她气得直想哭,世间哪有这样的亲娘?看见闺女受了委屈,非但不安慰一下,反而站在一旁看戏,还幸灾乐祸。

“你得庆幸是,若不然本夫人早拿大棍把你轰到大街上了。”万秋清语气清冷道,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戚哟哟欲哭无泪。

“”宇文睿四人站在一旁,听着万秋清和戚哟哟的对话,不禁哑然无语,都觉得万秋清有些过分,哪有这样做娘的?再看戚哟哟,他们目光里都不由地多了些同情,猜测戚哟哟在家里极可能非常不受待见。

“哼。越来越重男轻女了。”戚哟哟望着万秋清离去的背影跺脚不悦道。

宇文睿四人闻言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说难怪万秋清如此不待见戚哟哟,原来是重男轻女。不过想想便也释然,因为普天之下大都如此。

“戚姑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宇文睿上前一步,站到戚哟哟面前,投给戚哟哟一个温暖的笑容。

“一点小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不敢劳烦师师叔。”戚哟哟嫣然一笑,感觉宇文睿的笑容不仅好看,还非常温暖,如阳光一般,照射到她的心里,驱散了阴霾和不快。

早晨的阳光穿过门房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戚哟哟靓丽倾城的脸上,照亮她的笑容,如那瞬间绽放的花朵,美丽不可方物,就连黄凤和牧昭昭两个女生都一时看痴了眼。

宇文睿看着戚哟哟的绝美容颜和笑容,心中莫名悸动。在他的怀里有一封信,原本他还想观察观察再决定拿不拿出来,但戚哟哟的笑容让他觉得不需要再观察了,决定拿出这封信,与眼前这个绝世女子成就一段姻缘。

想到临行前师父的叮嘱:“戚家有一女,乃九阴之体。她与你年岁相仿,听说容貌也不差。你若能和她结成伴侣,她的九阴之体对你修炼《太易赤阳诀》有极大益处。为师修书一封,为你讨这份姻缘。想必戚家看在咱们药王谷和老夫名号的份上,再加上你确实优秀,是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当然,姻缘天定,强求不得,若不成,你也无需耿耿于怀,一笑置之便是。”

说实话,宇文睿并未太上心。因为他觉得戚哟哟即便有南境第一佳人的美称,但终究不过是一个世俗之女,浑身浸染世俗气息,哪能比得过各大宗门的窈窕佳人。以他之优秀和将来药王谷谷主的身份,娶一个世俗之女为妻,实在是不太相配。他觉得师父他老人家是着相了,光惦记着戚哟哟的九阴之体对他修炼有益处,而忽略了其他,所以他决定要考察考察戚哟哟再决定拿不拿出师父给他提亲的信件。

结果戚哟哟的一个笑容就让他臣服了,甚至让他莫名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觉得如此佳人生来就是给他宇文睿当伴侣的,决不允许其他凡夫俗子有非分之想。

看见戚哟哟脸颊泛红,羞涩地低下脑袋,宇文睿心里不由一阵

得意,觉得世间之女子,没有人能抵抗他的帅气和笑容。

“戚姑娘这一声师叔,叫得我感觉自己苍老了几十岁。”宇文睿玩笑道,“我这在宗门里天天被一群比我还大的家伙喊师叔,没想到出来还要被戚姑娘喊师叔。哎,可怜我这颗尚且年轻的心,已经被你们喊师叔喊得苍老了。”

戚哟哟噗嗤一乐,道:“谁让你辈分大呢。咱们修行之人,最重长幼尊卑,该怎么叫就得怎么叫,可不能乱了。”

“那就且叫着吧,反正我也早已经习惯了。”宇文睿笑道,说完转移话题道:“走,本师叔带你们去个地方。”

“小师叔,你以前来过雁城啊?”谭俊彦好奇问道。

宇文睿边往外走边答道:“十三年前跟随师父云游时路过此地,在雁城住了半个月的时日。就是不知道十三年过去,那地方还在不在?”

“不知师叔说的是哪个地方?”戚哟哟好奇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哟。”宇文睿朝戚哟哟笑道,还故意卖了个官司。

“惊喜?什么惊喜?”戚哟哟愈加好奇。

“既然是惊喜,自然是不可说。”宇文睿故意吊起戚哟哟的好奇心,走出城主府大门,道:“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就别坐马车了,一路走过去吧,还可以沿路欣赏雁城的风景。”

“都听小师叔的。”

一行五人走在街道上,男子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女子貌美如花、瑰姿艳逸,自成一道风景线,引得街道上的人纷纷驻足观瞧议论。

许多对戚哟哟有爱慕之心的男子,看到与戚哟哟并肩而行的宇文睿,全都不由地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希望了。然后便开始向旁边的人打听宇文睿的身份,看能不能找到他品行不端的污点,在品行上把宇文睿比下去。

“我有一个消息,说各大宗门都想借这次战事磨炼宗门弟子,也是借机向苏皇大帝传达拥戴和敬仰的友善之意。他们估计会在最近的四五天内陆续到达雁城,届时各宗门的才子佳人汇聚一堂,定然会相当热闹。”宇文睿说道。

“真的吗?”戚哟哟高兴问道,有这些大宗门的助阵,可就太好了。

“消息应该不会有误。”宇文睿点头道,“我想把各宗门以及雁城本地的所有俊杰们全都聚在一起,大家把酒言欢,切磋武技,畅谈未来。当然,最主要的是互相熟悉一下,他日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时也能多些默契。戚姑娘,你觉得呢?”

“师叔好主意。”戚哟哟赞道,“师叔天资绝绝,想必在各大宗门年轻一辈中颇有名望,振臂一呼,定极具号召力。至于宴会的场地和吃食等杂事,就交由我来做。”

“那就有劳戚姑娘了。”宇文睿道,“到时候把你那位叫张小卒的朋友也请来,把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让师叔费心了。”戚哟哟含笑道。

宇文睿的手隔着衣服摩挲着里面的书信,心中不禁为自己这灵机一动的想法贺彩。待宴会那天当着雁城各方势力以及各大宗门的面拿出此书信,向戚无为提这门亲事,最是合适不过。

第二百一十八章 赊饼

一行五人沿街散步,说说笑笑,走走停停。

小半个时辰后,宇文睿在前头领着四人踏上一座长十余丈,东西坐落的拱桥。

宇文睿走到拱桥正中,扶着石雕桥栏,目光顺着干涸的河道往南眺目远望,唏嘘感慨道:“没想到岁月匆匆十三载,这座桥一点变化也没有,只可惜河道里的水干了,失了好景。”

“师叔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吗?”戚哟哟问道。

“正是。”

“那师叔可以放心了。”

“何意?”

“师叔再过三十年来,它肯定依然在这里,只会增添一些岁月沧桑,不会有太大变化。”

“听姑娘此言,可见此桥非一般之桥。既非一般,那定然有一段故事。烦请姑娘娓娓道来,吾等倾耳细听。”

戚哟哟笑道:“那要让师叔和三位师兄妹失望了,此桥并无那感人肺腑的故事。不过是人们给它杜撰了个名头,来寄予一些情怀罢了。这条河其实是一条人工河,南北贯通整个雁城,人们给这条河起名叫忘川河,咱们脚下这座桥叫三生桥,在那北边”

戚哟哟指向北面,道:“还有一座差不多一样的桥,叫作奈何桥。雁城又分南北十城,在每一座城里都有这样两座桥。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清扫维护,所以就算再过三十年它肯定也还在这里。”

“三生石变作三生桥,与奈何桥南北呼应,倒也别有一番意蕴。”宇文睿点头笑道,“忘川河、奈何桥、三生桥,那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孟婆汤呢?可有?”

“自古至今,雁城乃兵家必争之地,每经历一场大的战役,都会有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人丧命,雁城城墙下的土,掘地三丈都是红的,谁也不知道那红土下面究竟埋了多少冤魂。”戚哟哟感慨道,“所以说雁城的门就是鬼门关,雁城的路就是黄泉路,至于孟婆汤和望乡台,应该在每个人的心里吧。不过你们要是想尝尝孟婆汤的话,过了桥就有,每个饭馆里都有卖,青菜萝卜汤,一文钱管饱。”

“哈哈,那咱们就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尝尝孟婆汤。”宇文睿笑道。

“师叔,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戚哟哟眨眨眼睛问道。

“什么事?”宇文睿嘴角含笑,佯装不知问道。

“师叔要找的地方咱们来了,可是师叔说的惊喜,咱们可还没看见。”

“那你可得竖起耳朵听好了。”宇文睿看着戚哟哟,脸上浮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讲述道:“十三年前秋天的一个下午,有个小丫头被几个臭小子追打,情急之下翻过桥栏跳进了河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小丫头不会游泳。当时我随师父恰巧路过,师父出手救了那个傻丫头。”

看着戚哟哟慢慢张开的嘴巴,缓缓瞪大的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又惊喜莫名的表情,宇文睿脸上的笑意渐浓。

“我知道。我知道。”黄凤突然惊喜大叫,指着戚哟哟道:“小师叔说的傻丫头不会就是戚姑娘你吧?”

“是、是我。”戚哟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睿,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当年跟随在那个救她的老者身边的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的影子。

“不是吧?”谭俊彦一脸不可思议道,“原来你们两个十三年前就已经认识了。小师叔,你这有问题啊。”

“有什么问题?”宇文睿不解地看向谭俊彦。

“你应该想也不想,纵身一跃,跳进忘川河里把戚姑娘救上来,来一段英雄救美的美谈。”

“滚!我当时也不会游泳。”宇文睿黑脸道。

戚哟哟噗嗤一声乐了,看着宇文睿道:“原来老先生竟然是医仙前辈,而你就是跟在老先生身边的那个好看的瓷娃娃。难怪长得长得这么帅气俊俏。”

“这算不算惊喜?”宇文睿笑问道。

戚哟哟忙点头道:“算,当然算。”

……

南二城,北城区,秋华街。

周剑来看见了院子里种有松柏的小院,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到院门前,抬手敲打院门,可手落到一半突然停住,

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是空手而来。

登门拜师,空着手,实在说不过去。更尴尬的是,他身上没带钱。

周剑来站在门前,往街道两头望了望,目光落在东街口一个小摊上,他过来的时候从摊子前路过,知道那是一个卖烧饼的摊子。

“要不赊两个烧饼?”

“太寒酸,太敷衍了。”

“礼物不在贵重,在心意。恰巧午饭时间快到了,两个香喷喷的烧饼,既暖腹又暖心。”

“会不会被一脚踹出来?”

“应该不会吧。”

周剑来心里做着激烈的争斗,可他的脚很实诚,因为他发现自己饿了,早晨喝得粥一点也不扛饿。

“老人家,烧饼怎么卖?”周剑来站在摊子前表情略显尴尬地问道,他在斟酌该如何开口提赊账。

“十文钱一个。”摆摊的是一个老妪,操着微微沙哑的声音应道。

“这么贵?”周剑来诧异,他在白云城的时候吃过烧饼,也就两三文钱一个。

“小伙子,你告诉我,现在啥不贵?”老妪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两手掐住后腰,看着周剑来乐了,可能是因为常年摆摊,风吹日晒的缘故,老妪肤色黝黑,皮肤粗糙,头发花白,脸上褶皱堆叠,写满了沧桑。她看着周剑来笑道:“十文钱一个烧饼,你去城外喊一嗓子,那些难民不得乐得和你叫祖宗。”

“呵呵,老人家说的是,是小子唐突了。”周剑来尴尬一笑,挠挠头,小心翼翼问道:“老人家,我出门忘带钱,您看能不能先赊账?我回头拿了钱,给您双倍的钱。”

“你是准备去那户人家,然后觉得空着手不好,于是过来想弄俩烧饼提在手里的吧?”老妪笑问道,说完补充了一句:“我都看见了。”

“啊哈哈”周剑来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话都赶到这个份上了,头皮一硬,反而就不尴尬了,道:“老人家慧眼如炬,可否发发善心,帮小子一帮?”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白纸

周剑来提着四张烧饼,敲响了小院的木门。

卖烧饼的老妪非常友善热情,非但答应给他赊账,还专门给他包了四张刚出炉的热乎乎的烧饼。又热心地告诉他,魏老头牙口不好,而刚出炉的热乎烧饼酥脆好嚼,恰适合。

“谁啊?”木门敲响,院子里应声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

“前辈,晚辈周剑来,有幸得天武真人引荐,得知前辈身怀惊世绝技,晚辈斗胆,冒昧登门,渴求拜师学艺,望前辈不嫌愚才,收下弟子。”周剑来心怀忐忑道,生怕吃闭门羹。

静了一会儿,院子里才传来回应:“进来吧。”

周剑来当即松了口气,推开木门,迈步走进院子。明明是烈日当顶的正午时分,可是他甫一进到院子里,就感受一股阴冷的气息席卷全身,差点让他忍不住打寒颤。

“前辈,弟子冒昧叨扰了。”周剑来的目光在二进的院子里找到了魏子的身影。

魏子正背对院门坐在里院的石桌前,桌上摆着两个小菜和一壶酒,正独自饮酒吃菜,听见周剑来推门进来,也没回头,只是出声问道:“午饭吃了吗?”

“没吃。”周剑来老实答道。

“过来吃点吧。”

“好。”或许是跟在不拘小节的天武道人身边混久了,在吃饭这个环节上周剑来非常实诚,一点不和魏子客气,说道:“前辈,晚辈路过街口,给您捎了几张烧饼,也不知合不合您老的口味?”

“王婆子做烧饼做了几十年,手艺自是极好的。”

“前辈喜欢就好。”周剑来心里不禁得意,心说得亏自己灵机一动,厚着脸皮去赊了四张烧饼,化解了空手登门的尴尬。

周剑来边走边悄悄打量起院子的景色。

这是一间坐北朝南的二进院子,院子本不算大,但是里院朝南的这面墙被拆掉了,让里外两个院子变成一个通院,于是看起来宽敞幽深。

靠院墙的位置,栽种了两排松柏,虽然都已经枯死,但是松柏细密的枝叶还挂在树干上,遮挡了大部分阳光,使得院子里隐隐绰绰,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在西侧院墙的松柏下,有几个小土堆,其中一个土堆前面有些纸灰,看样子应该是最近两天才烧的,周剑来不禁生出几分悚然,院子里种松柏也就罢了,竟然还在院子里埋坟,端的诡异。

然而让他更惊悚的还在后面,当他的目光越过魏子,射进房门大敞的正厅大堂里,落在那一排排灵位上时,不禁毛骨悚然。而当他看清灵牌上的名号时,无不是前朝皇室魏氏祖先,其中大魏王朝的十二位帝王灵牌赫然居中,周剑来的后脊梁上不禁冒起丝丝寒气。

不过想到眼前这位老人乃是前朝皇室遗子,周剑来心里倒也很快释然,后世子孙供奉先祖灵牌天经地义,即便是苏皇大帝来了也说不出什么。

东西四间厢房的门也都敞开着,和正堂里一样,里面也都供着魏氏先祖的灵位。

“前辈”周剑来走到石桌前,压下心中惊骇,朝魏子恭敬行礼。

“坐吧。”魏子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谢谢前辈。”周剑来在石凳上坐下,忙把手里的烧饼送到魏子面前,解开油纸,道:“刚出炉的,前辈趁热吃。”

魏子笑了笑,道:“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一个足够了。”他拿起一张烧饼,把剩下的三个推到周剑来面前,道:“你吃吧。”

“嗯。”周剑来开心地点点头,感觉眼前这位魏国公端的和蔼,就像一位普通慈祥的邻家老爷爷,让他一颗忐忑的心安稳下来。

“喝酒吗?”魏子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同时问周剑来。

“可以吗?”周剑来小心问道。

“呵呵,喜欢喝就喝,不喜欢喝就不喝,哪有什么可不可以。”魏子笑道。

“那晚辈就斗胆冒犯,陪

前辈喝一杯。”周剑来从茶盘里拿起一个酒杯,然后从魏子手里接过酒壶,先恭敬地往魏子酒杯里点上一点,再给自己酒杯倒满,端起酒杯朝魏子道:“晚辈敬前辈,祝前辈福寿延年,祥瑞安康。”

“好。”魏子开心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道:“好久没人陪老夫喝酒了。”

“咳咳咳”周剑来一口酒入喉,一下呛得咳喘连连,不禁脸色涨红,尴尬解释道:“晚辈闻着酒香清馨芬芳,还以为是清淡柔绵的花酿,万没想到竟是这般刚烈,让前辈看笑话了。”

“哈哈”魏子捋须大笑,问道:“感觉如何?”

“好酒。”周剑来竖起大拇指道,“烈酒入喉,芬芳缠绵,彷如那仗剑天涯的侠客,离不开美人相伴。”

“是啊。”魏子叹一口气,幽幽说道:“这一生若能仗剑天涯美人相伴,夫复何求?”

“是啊。”周剑来感慨一声,脸上不禁浮出向往之情。

这一刻彷如时间静止,一老一少端着酒杯,老者怅然惋惜流逝的青春年华,年少者心怀向往,憧憬美好的明天,一种异样的惺惺相惜感在这一老一少间悄然出现。

“想学剑?”魏子出声打破沉默道。

“想。”周剑来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得问他们愿不愿意把魏氏剑法传授给你这个旁姓外人?”魏子指着五间房子里的灵位说道。

“晚辈愚钝,请前辈指点迷津。”周剑来没听懂。

“去每个房间磕三个头,上一炷香,香燃尽,就算他们答应你了。就从这间开始吧。”魏子指着西厢房靠南面的房间说道。

周剑来疑惑,没听明白,觉得这很简单啊,可是听魏子的语气,似乎并不容易做到。

“征得他们的同意,老夫就传你魏氏剑法。”魏子说道。

周剑来把酒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朝魏子拱拱手,然后转身朝魏子指的那间房间走去。

魏子袍袖一挥,一股无形之力射进那间房间,只听咔嚓一道清脆的声响,好似什么东西被打碎了。随着这道轻微的声响,房间里骤然涌出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迎面扑打在周剑来身上,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一股磅礴的气势从房间里奔涌而出,压在周剑来身上,令他难以呼吸。

“剑意!”周剑来心中大惊,这股磅礴气势他极其熟悉,竟然是剑意,他收敛神情,变得凝重严肃,剑心意志喷薄而出,与房间里涌出的剑意抗衡。

一步、两步、三步一直走到门前,他才停下脚步,一抹殷红自他嘴角流出。剑心意志已经处在溃败的边缘,他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周剑来现在明白魏子的话是何意了。不过他不急反喜,因为这既是考验,亦是绝佳的修炼机会,当即在门前盘腿坐下,闭上眼睛,静气凝神,细细感悟房间里涌出的剑意。

……

“狗日的,说好不打脸的!”李家练武场内,牛大娃被李洪武一拳击中面门,顿时口鼻窜血,气得他暴跳如雷,只见他双臂一振,虎躯一颤,全身肌肉猛然隆起,身上衣服嘶啦一声全部撑裂,还好裤子比较宽松,否则就要和李洪武进行一场裸打了。紧接着,他身上突然泛起古铜色的光芒,双拳愤怒捶打胸口,竟发出当当当的金铁交鸣声。

场边天武道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珠子,叫道:“这不是老秃驴的金刚不坏神功吗?靠,那条奸诈的老狗不会是偷进了少林寺的藏经阁吧?”

砰!

张小卒摔在地上,身体连滚十余圈才止住,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再一次朝李洪波和李洪涛扑去。

他的战力已经可以稳赢李洪波和李洪涛任何一人,可又完全不是海之境六重天的对手,所以天武道人让他以一敌二,并且缩小了战斗圈子,限制他的闪躲空间。

号角吹响,磨刀拭剑。

一半大寇团的三位当家人,正抓住战争前的这一瞬宁静,拼命地提升自身实力。

……

五月十一日,城主戚无为下达为战争征收物资的命令,穷苦人家免征,家族富商豪绅重征,不服抗征者格杀勿论。

当日,整个雁城一片腥风血雨,有数十个家族被抄家,富商豪绅砍了数百人,挂在城门下示众。

百姓拍手叫好,富商豪绅、宗族大家哀嚎叫屈。

……

五月十二日,十万大军出雁城北门,驶进百荒山。

司徒清和唐九彩坐镇军中。

当日有叛军使者从东王城前来,说是奉反王李元德之命,有要事和戚无为商谈。

戚无为见都没见使者,直接命人砍了脑袋挂在城门口。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戚无为却坏了规矩,意在告诉反王李元德,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战场上见真章。

……

五月十三日,城主戚无为下达征兵的命令,只要是年轻力壮者皆可报名,报名参军者,家属每日可得一碗清水和一碗谷子。

待遇优厚,当日就集结起一支百万大军。

……

五月十四日,药仙的关门弟子,药王谷未来的接班人,宇文睿振臂高呼,号召雁城及各大宗门的新秀俊杰,聚在一起共商平叛和驱除大牙狗的大计。

城主府出人出力,广撒请帖。

宴会时间,十六日晚七时。

宴会地点,城主府。

……

十五日正午,北八城东城区,二进小院里,朱子筇躺在舒适的竹椅里,躲在屋檐下的阴凉地乘凉,手里拿着一张白纸,时不时地举到眼前仔细观瞧一番,然后叹口气又放下去。

院子里,陆开学正在翻晒一些草药,他猜测张小卒三人极可能参军杀敌,所以正在给他们准备一些治疗外伤的药。

吴大有蹲在墙头下,抽着烟锅子,可惜烟锅子里并没有烟丝,只是做做样子干过瘾。烟丝有,但是他不敢抽,因为抽烟会口渴,眼下水是金子,哪敢多喝一滴。

朱子筇的丫鬟正在教吴大有的孙女喜儿做针线活。

相较于雁城的紧张气氛,院子里的五个人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公子,别想了,你眉头都皱出褶子了。除非韦家老爷死而复生,否则谁也不知道这张纸上画的是什么意思。”丫鬟见自家少爷又从怀里掏出她在韦家找到的那张白纸研究,不由地心疼说道。

“可能是藏宝的路线图。”吴大有猜测道,这话他已经说过数十次了。

“朱公子,您就别想了。”陆开学也劝道,“我觉得那就是一个暗号,只有那韦家老爷一个人知道,对别人没有什么意义。”

“是吗?”朱子筇喃喃应了声,又把手里的纸条举到眼前,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否则怎会藏得那么隐秘。可究竟是什么呢?”

朱子筇侧转身子,伸出双手把白纸撑开,迎着耀眼的阳光看,想知道蛛丝马迹。然而这个方法他早已用过不知多少次,若是有什么蛛丝马迹早该被他发现了。

这一次朱子筇上了倔驴脾气,使劲瞪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盯着白纸一点一点细细搜寻,结果一刻钟后被阳光耀得两眼发晕,禁不住生出晕吐的恶心感,忙侧过身体,闭上眼睛休息。

“啊”毫无征兆,一道尖锐刺耳的惊恐尖叫划破了小院的上空。

“怎么了?!”朱子筇吓得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

陆开学和吴大有也都被吓得一个机灵,匆忙地看向丫鬟。

丫鬟好像见鬼了,脸上的惊恐表情让她俊秀的五官都扭曲了,她猛地站起身,搭在腿上的针线筐弹飞老远,手里抓着一块大红布,噔噔噔冲向朱子筇。

第二百二十章 解密

丫鬟手抓大红布,跑得飞一般快,径直冲向朱子筇,在朱子筇反应过来前纵身扑到了他身上,手中的大红布顺势盖住了他的脑袋,然后双臂一环,把他的头抱进怀里。他想挣扎,反被丫鬟用更大的力摁向胸前两团柔软。

吱哟哟

竹制躺椅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声,但质量显然非常不错,被主仆二人这么折腾都没散架。

“呜呜”朱子筇被丫鬟两团柔软捂住口鼻,呜呜大叫,想告诉丫鬟他快喘不过气了。

“喜喜儿,快快过来。”陆开学神色惊惧,咽着唾沫,颤声地朝小丫头招手。

“喜儿,快过来!”吴大有也朝喜儿急促招手,他脸上的惊恐之色远胜陆开学。

“陆伯伯,爷爷,怎么了?”喜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在陆开学和吴大有身上来回巡视,小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过她很听话,虽然心中不解,但还是迈步走向招手的二人。

噔噔。陆开学急往前迎上几步,一把将喜儿抱进怀里,然后转身就朝院门跑。吴大有跟着跑。

“吴老伯,陆大爷,不要啊!我家公子是好人,求求你们不要说出去!”丫鬟眼中含泪,向吴大有和陆开学摇头哀求道。

“靠!搞什么鬼?丫头,你撞鬼啦?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朱子筇听着丫鬟的哀求声,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起身想把丫鬟从身上推开。

咔嚓哗啦

嘭!

竹椅终于不堪负重,哗啦一声散架,主仆二人猝不及防摔在地上。丫鬟呀的一声,一骨碌摔滚出去,她手里正抓着大红布,顺势就把大红布从朱子筇头上拽了开来。

正在往院门跑的吴大有和陆开学,听见竹椅散架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恰看见朱子筇摔在地上,二人一下愣住了,停下脚步,表情困惑至极地盯着朱子筇。

“公公子?”丫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还想用大红布去罩朱子筇的头,可爬起身目光落在朱子筇身上的一刹那,反应和吴、陆二人一样,愣神、困惑。

朱子筇爬起身,看见丫鬟和吴、陆二人的架势和表情,不由地莫名惊恐,咽了口唾沫,问道:“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想到不干净的东西,他自然而然想到前些日子大闹北八城的那个索命妖怪,故而惊悚感油然而生。

“朱公子,你你”吴大有指着朱子筇,你了好几声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干!”朱子筇不悦地骂了声,苦笑道:“你什么你啊,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出来啊。”

陆开学看看丫鬟,又看看吴大有,然后目光落在朱子筇身上,道:“我们三个都看见了,那就说明不是我眼花,而是确实发生了。你你是大牙人?!”

说这些话的时间,他抱着喜儿挪步到了院门口,时刻准备夺门而逃。

朱子筇闻言先是一愣,随之马上破口大骂道:“我是你大爷!小爷我根正苗红的雁城人!哎,不对,你丫为什么说老子是大牙人?”

朱子筇一下反应过来,再看看丫鬟和吴、陆三人的反应,虽然不明所以,可心里还是咯噔一跳。联想到丫鬟拿大红布蒙他脑袋的异常举动,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吓人的猜想?

“丫丫头,你跟跟他说。”陆开学让朱子筇的丫鬟说,他知道,丫鬟肯定看见了,并且是第一个看见的。

丫鬟红着眼圈走到朱子筇身边,深吸一口气,以极小的声音说道:“公子,你的头发刚才变成了金黄色,眼睛的黑瞳也变成了碧绿色。”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朱子筇大声呵斥,“老子又不是大牙人,怎么可能变成金发碧眼。退一万步讲,假如老子真是大牙人,老子怎么变得黑发黑眼?你们有谁听说过大牙狗会改变头发和眼睛颜色的吗?”

“肯定是你们眼花了。”朱子筇嗤鼻讥笑道,“三个白痴,也不好好想想,若是能改变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那大禹和大牙之间早乱套了。白痴!”

“对对,公子所言极是,肯定是我们眼花了。嗯,可能是阳光映的。”丫鬟开心地连连点头道。

朱子筇说的很有道理,让陆开学无法反驳,他放下怀里的喜儿,困扰地抓抓头发,望着朱子筇的头发嘀咕道:“难道真的看花眼了?不应该啊。我们三个都看到了啊?”

“朱公子,实在对不起。老汉真是被大牙狗吓破了胆,所以一看见你的金发碧眼,吓得魂儿都没了,尽想着逃命了。您大人大量,别与小老儿一般见识。”

“一场误会。连我家傻丫鬟都被吓傻了,我怎好意思怪你们。”朱子筇使劲瞪了丫鬟一眼。

丫鬟俏皮地吐吐舌头。

“可能是真的被太阳光线映了眼。”陆开学尴尬笑道。

“可怜我的躺椅。”朱子筇望着四分五裂的竹制躺椅哀叹道,突然,他的目光落在躺在一堆散架竹片中的白纸上,心里咯噔一声,冒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猜测。

“等等一下。”朱子筇咽了口唾沫叫道,在几人的目光注视下,躬身捡起地上的纸片,问道:“你们刚才说看见我金发碧眼,难道是因为这张纸?”

“怎么可能?不可能。”陆开学首先摇头道,“我都看过了,它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用墨汁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它怎么可能让你变成金发碧眼呢?”

“吴老头,你有事吗?”朱子筇看向吴大有问道。

“小老儿没事。”吴大有回道。

“你过来。”朱子筇朝他招招手,吩咐道:“你这样,两只手撑着它,对着太阳看,看一刻钟。”

“完了,魔怔了。”陆开学摇摇头,让喜儿一边玩去,然后他走向药箩,继续翻晒他的草药。

吴大有很听话,照着朱子筇说的做,朱子筇让丫鬟找了张凳子,坐在一边盯着吴大有的头发和眼睛看。一刻钟过后,吴大有眼睛被太阳光映得直掉眼泪,直呼要晕了,朱子筇这才作罢。

结果证实他的猜测是错的,吴大有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没有一丁点变化。

朱子筇接过吴大有递过来的纸片,陷入了沉思,仔细回想刚才做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我被阳光耀得两眼发晕,想吐,急忙转过身背对阳光,闭上眼睛休息,我还用真元力滋润眉心呀”

朱子筇突地一声惊叫,身体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看向陆开学猛招手道:“陆大哥,你快过来,快过来!我知道这张白纸上的黑色线路是什么意思了。你过来一看便知!”

“真的假的?”陆开学半信半疑地走了过来。

朱子筇把白纸递给他,然后伸手点在陆开学眉心上方一寸处,问道:“陆大哥,你是大夫,对人体脉络肯定非常熟悉。你想想,这地方是不是有一条脉络和这张纸上的线条一模一样。”

“哎,你别说,还真是。”陆开学惊讶道,不过马上又皱眉道:“可这条脉络是条细小杂支,没什么紧要的啊。而且它还是条死脉,修者修炼也不会用到它。谁把它画在这张纸上是何用意?”

朱子筇盯着陆开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它非常非常重要,它能改变人的头发和眼睛颜色。”

“你你没开玩笑?”陆开学咕噜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

“一试便知。”朱子筇说道,说完拉着陆开学往正厅方向走。

“干嘛?”

“外面人多眼杂,去房间里试。靠,你能不能多哆嗦?老子要是大牙人,早把你们三个杀了灭口了,还用跟你嗦这些?”朱子筇抓着陆开学的胳膊,发现他的身体抖得跟筛筐一样,不禁郁闷骂道。

“我这人胆小,不禁吓。”陆开学苦笑道。

二人进了房间,丫鬟

领着喜儿,还有吴大有也都跟了进来。

朱子筇也不废话,手指点在陆开学眉心上,真元力涌进他的体内,往那条细小的支脉游去,然后充满了那一段支脉,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房间里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出了陆开学自己,其他人都瞪大眼睛,张开嘴巴,露出震惊且惊恐的表情。

陆开学看见几人的表情反应,心里咯噔一声,抬手一把抓乱发鬓,把头发拽到眼前观瞧,惊恐地发现,他的黑色头发竟然真的变成了金色。

咕噜

陆开学吓得猛咽口水,其他人也跟着他咽口水。

“我我不是不是大牙狗,相信我!”陆开学颤声解释道。

“你当然不是。”朱子筇说道,收回摁在陆开学眉心的手指,陆开学的头发和眼睛马上就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朱子筇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在房间里急促地来回渡步,道:“可怕,太可怕了!韦员外肯定是大牙奸细,所以他藏着这张纸。你们谁敢想象,咱们雁城混进来多少大牙奸细吗?他们把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变得和我们一样,大摇大摆地走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知道。雁城的官员,军营里的士兵、将官,有哪些、有多少是大牙狗?干!老子不敢往下想了!”

“得得赶紧赶紧把这个重要情报通通知城主大人。”陆开学身体打着摆子说道,他的脸吓得煞白煞白。

“怎么通知?”朱子筇凝声问道。

“找城府大人不,不行。”陆开学刚开口,下一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道:“万一他是大牙奸细,那咱们就死定了。”

“必须找一个信得过的,最好是有一定身份,能面见城主大人的。”朱子筇说道。

“找张公子,张公子师父是神仙,肯定可以见到城主大人。”丫鬟开口说道。

朱子筇摇头道:“张公子在中央城,别说现在外五城全面戒严,没有官家特批的通行证根本不得随意出入,就算没有戒严,咱们也没法去到中央城啊。”

“朱公子,你认识的大人物里面,就没有一个能把你带去中央城的吗?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议论,明天晚上城主府要举办一场雁城及各大宗门年轻俊杰们奔赴战场的誓师大会,张公子那么优秀,肯定会被邀请去参加宴会。到时候提前在城主府门口等着张公子就成了。实在不行,还可以直接求见城主大人。”陆开学说道。

“我们这等身份,想想都不可能见到日理万机的城主大人。”朱子筇摇头苦笑道,“让我想想,有没有人能带我去中央城?嗯”

朱子筇语调一提,面露喜色,道:“或许真有一人能带我进中央城,不过肯定要下血本才能求到。”

“全部身家都搭进去也值啊。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论功行赏,最少得给你一个头等功。”陆开学笑道。

“哈哈,说的没错。”朱子筇大笑道,牙一咬,手一挥,向丫鬟说道:“把本小爷珍藏的宝贝全都搬出来。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子去试试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

十六日下午两时多,张小卒和牛大娃穿着侍女给他们精心准备的锦衣华服,坐上李家的马车,往中央城南城门驶去,他们要去南二城找周剑来,然后一起参加今晚的聚会。

天武道人前两天去了一趟魏国公的国公府,说是有事情和魏国公谈,顺道给周剑来送些修炼的丹药,所以张小卒和牛大娃知道国公府怎么走,便不用去城主府询问了。

原本他们二人是不想耽误修炼时间,去参加什么年轻俊杰誓师大会的,但是天武道人说社交也是修炼的一部分,无论是结交朋友还是建立仇敌,都对心智的成长有帮助。

二人听了后,便决定参加这场聚会。有了决定后,就不由地期待起来,想见识见识雁城以及各大宗门的才子佳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滚

下午三时半,松柏小院的门前停下一辆马车,自马车上下来两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其中一个少年肤色黝黑,长得魁梧雄壮,形似蛮熊。相较于他,另一个少年,个头稍微矮了些许,身体长得虽没那么的雄壮,却也匀称挺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势。

这两个少年,相貌平平,气质也平平。若是有经常混迹上层社会的人从此经过,看见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和他们身上的锦衣华服并不般配。

不过,但凡有一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因此而轻视这两个少年,因为他们二人往那里一站,虽然气质平平,但是威势十足,给人一种宝剑出鞘,锋芒毕露的压迫感。

这股威势,绝非寻常贵族子弟所能拥有的。

这两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前来松柏小院找周剑来去参加晚间宴会的张小卒和牛大娃。

二人相较于初来雁城时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初来时的茫然、无助、青涩与稚嫩,已经逐渐蜕变成坚毅、自信和成熟,虽然仍有一些少年人的青涩和稚嫩,但相信很快就会被战争的齿轮碾去。

在外表形体上,二人的变化也像是换了一个人,尤其是这些时日在无法计量的灵丹妙药和天材地宝的滋补和调养下,二人原本瘦骨嶙峋的身躯已然生长得血肉饱满,皮肤光泽透亮,矫健的身躯下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咚咚咚

张小卒站在门前,屈指敲响了木门。

牛大娃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大木箱,木箱里装的全是字画墨宝,是他们从李家的宝库里划拉出来的。因为天武道人说小院里这位国公爷可能喜欢,可他们两个大字不识几个,瞧不出个孬好,所幸找了个大木箱,也甭管孬的好的,全部划拉到木箱里。带过来,当作登门拜访的礼物。

“谁啊?”小院里应声响起魏子的声音。

“回前辈,晚辈张小卒。”

“晚辈,牛广茂。”

“奉家师之命前来探望前辈。”张小卒和牛大娃恭敬回道。

“进来吧。”魏子道。

牛大娃交代赶车的车夫哪里都不准去,就在门前等着,然后抱着木箱跟在张小卒后面进了小院。

街口卖烧饼的王婆子,一边收拾炉灶,一边目送张小卒和牛大娃进了松柏小院,嘴里呢喃自语道:“几十年不见半个访客,这十天不到的时间竟然来了三个小年轻,还都让进院子里了。奇怪奇怪。”

张小卒和牛大娃初进松柏小院,反应和周剑来刚来的时候一样,都有一股背脊发凉的阴森感觉。尤其是在看到各个房间里成百上千的灵牌后,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吧。

不过他们就是单纯的惊吓,不似周剑来那么强烈,因为他们大字不识几个,压根不认得灵牌上的名号。

“晚辈张小卒,见过前辈。”

“晚辈牛广茂,见过前辈。”

二人走到坐在里院石桌前喝茶的魏子面前,恭敬行礼。同时他们的目光已经在院子里寻到周剑来的身影,看见他正面朝正厅房门

,盘腿坐在地上,好像在修炼。

“晚辈代家师向前辈问好。初次登门,不知前辈喜好,就寻了些书画墨宝,希望前辈能够喜欢。”张小卒说道。

牛大娃把木箱放到魏子面前。

魏子扫了一眼木箱,点头道:“你二人有心了。时间尚早,你二人且等他一会儿。”

二人点头应声,恭敬站在一旁,望着盘坐在正厅门前的周剑来,心里抑不住好奇他为何要对着房间里一排排灵位修炼,又在修炼什么?

正在二人好奇之时,只听噗噗几声声响,正厅房间里竟凭空射出数道剑气,直袭周剑来。

周剑来并指成剑,刹那间挥出一片剑光,与破空袭来的剑气交击在一起,但仍然有三两道剑气突破他的防御,一道剑气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在他肩膀上撕开一道血口,顿时鲜血直流。有两道剑气直袭他的致命要害,幸而被他挥指格挡开来。

魏子手指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那两道被周剑来格挡开的剑气,突然在空中打了旋,竟朝张小卒和牛大娃袭来。

张小卒和牛大娃神情骤然大变,被剑气锁定的一刹那,他们立刻感受到剑气的不凡和强大,甚至抑不住生出错觉,自己不是被一道剑气锁定,而是被一位剑道高手锁定了。这一剑,远比李洪武等李家人施展的穿云剑厉害的多得多。

张小卒猛然侧身前跨一步,一拳轰出,白红金三色气流自他战门溢出,瞬间汇聚在他的拳面上,与剑气交击之际,猛然爆发出来。

牛大娃亦是前跨一步,右手抓出,屈指成爪,竟将破空袭来的剑气一把抓住摁向地面,轰的一声,土石飞射,尘埃漫天,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

“咳咳”魏子被尘土呛得连连咳嗽,叫骂道:“臭小子,你不知道老人家我在喝茶吗?”

“啊,不好意思,前辈对不起,晚辈鲁莽了。”牛大娃连忙尴尬地道歉。

尘埃散去,三个人灰头土脸。

魏子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然后端起茶壶茶杯,迈步走向后院,边走边道:“老夫去后面洗洗茶杯,你们若是愿意,就找个房间上柱香吧。嗯,悠着点,别把老夫的小院拆了。”

“多谢前辈指教。”张小卒心头一喜,忙作礼感谢。牛大娃反应慢了半拍,待想明白魏子话里的意思后,也急忙作礼感谢。

二人不敢去打扰周剑来修炼,便各自选了一间厢房走去。

……

今日,城主府的门前车水马龙,自早晨开始就不断地有马车在府门前停下,自马车上下来的无不是身着华服、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女。由他们的穿着打扮或是衣服上的徽章,可以看出他们多是来自雁城大家族,亦或是宗门大派。

不过,也有穿着寒碜的寒门子弟,尽可能地把自己打理的干净整洁,从怀里掏出鎏金请帖,递给门口的守卫,或是神态谦卑地捋着门旁进入府中,或是昂首挺胸,神态傲然,由正门正中跨入府门。

在城主府门西侧的一个路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经停了很久,车帘挑开着,里面坐着两

个男子,视线一直关注着城主府门前的动静。

像这样的马车,这样的人,在周围有很多。

都是雁城当地人,想借今天这难得的机会,一睹南境年轻俊杰的风采。亦有待嫁闺中胆大的姑娘,悄悄挑开车帘一角,欣赏帅哥俊男。

“王大哥,瞧见没,刚才进去的那位姑娘,那容貌、那身段、那气质,似天仙不不不,不是似天仙,而是就是天仙。这辈子要是能娶这样一位娘子,夫复何求啊。”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那可是缥缈宫的仙子,非人中之龙不嫁。像咱们这样的,人家瞅一眼都怕脏了眼。”

“哎,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哈哈,这话哥哥爱听。”

二人一唱一和,十足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王大哥,你说张公子怎么还没到?”

“宴会七点才开始,这还早着呢。快看快看,又来了一颗好白菜。”

“啧啧,比刚才那仙子还美。”

朱子筇望着城主府门前,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位出尘飘逸、花容月貌的女子,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坐在他身边,与他并头齐驱的王铁男,亦是一副猪哥模样。

朱子筇在北八城的地下拳场找了王铁男,把他珍藏的宝贝往王铁男面前一摆,王铁男爽快答应,把他从北八城带进中央城。王家作为城主府的忠实舔狗,这点能量还是有的。

……

日斜西山,金色的夕阳洒落大地,把雁城染成一片金黄,给这座战争古城增添了些庄重而又肃穆的气息。

松柏小院里,牛大娃拿起一炷香,点燃插进香炉里,在香案前的蒲团上跪下,朝一排排灵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

院子里张小卒正坐在石桌边陪魏子喝茶,他于半个时辰前点燃了烧香。

出了厢房后,张小卒本想再去其他厢房上香,却发现除了周剑来在正厅和牛大娃在的厢房,其他房间的门都关上了,即知这是国公爷赐给他和牛大娃的机缘,无论抓住还是抓不住,都只有一次机会。

正厅大堂的香案前,周剑来正在点香,他已经足足点了两刻钟的时间,但仍然没能点燃一柱烧香,而他身上却已经千疮百孔,鲜血快要把他整个人染红了。

“前辈大恩,没齿难忘!”牛大娃走到石桌前,向魏子行礼道谢,他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到周剑来。

魏子点点头,指了指石凳,示意牛大娃坐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张小卒和牛大娃暗自为周剑来着急,二人攥着拳头,咬着腮帮子,额头上都已经泌出一层细汗,似乎比周剑来自己还着急紧张。

嗡!

忽然间,一道空气的爆鸣声自正堂发出,周剑来的气势随着这道嗡鸣声突然变得狂暴凌厉起来。

“滚!”周剑来猛然一声厉喝。

吓得张小卒和牛大娃差点从石凳上摔下来,忙拿眼角余光偷瞄身旁的国公爷,生怕他老人家被周剑来的大不敬激怒,一掌劈了周剑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柴火

张小卒和牛大娃虽然不认识牌位上的字,可是他们脑瓜子不笨,来了这么长时间,联想国公爷前朝皇族遗子的身份,他们心里已经大概猜测到这些牌位是谁的了。

如若这些牌位真都是前朝皇族魏氏的,那么正堂大厅里的那些牌位中,必然会有前朝做过龙椅的那些真龙天子。

而周剑来点香不成,竟然恼羞成怒地对这些大佬的牌位爆粗口,岂不就是当着国公爷的面骂他老人家的祖宗吗?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啊。

所以张小卒和牛大娃甫一听到周剑来的怒骂,吓得差点没从石凳上摔下来,额头上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可是让他们万没想到的是,当他们的眼角余光瞄在国公爷脸上时,竟然发现国公爷非但没有怒发冲冠,反而笑盈盈地点点头,似乎对周剑来的粗口很满意。这一情况让他们两个不禁愕然,不明所以。

正厅里,周剑来周身环绕剑气,与房间里的剑气疯狂互拼,寸步不让。

他的气息越来越凌厉,越来越狂暴。他破碎的衣服在狂乱的剑气中猎猎作响,他的一头长发挣脱了束缚,在空气中肆意狂舞。

这一刻,他彷如一尊魔神降世,要屠尽世间一切。

“挡我者死!”

周剑来突然舌绽春雷,怒目圆睁,浑身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的王霸之气,往前猛跨一步,身体抵着香案桌沿,怒瞪香案后面的牌位,似乎要告诉它们,他才是俯视天下苍生的君王。

当当当

灵牌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好似在呵斥周剑来,但周剑来浑然不惧,即便狂乱的剑气让他身上绽放出一朵朵血雾,似要将他万剑穿心方才解气,他也不眨一眼,不退一寸。

张小卒和牛大娃紧张地站了起来,他们攥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一颗心卡在嗓子眼砰砰乱窜,一边为周剑来担心,一边为周剑来鼓劲加油。

“斩!”大厅里,周剑来又是一声暴喝。

在张小卒和牛大娃惊恐颤栗的目光注视下,他赫然挥动剑指,卷着漫天剑气,愤怒地斩向面前的牌位。

二人冷汗直流,觉得周剑来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周剑来的剑指狠狠地斩了下去,然而牌位破碎,木屑纷飞的画面并未发生。骤然之间,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周剑来身上尚在流血的伤口能够证实,刚才发生的都是真实的。

一道轻灵的啸声在大厅里响起,只见一道剑气自牌位里飞出,在空气中盘旋一圈,旋即射向周剑来,没入他的眉心。紧接啸声此起彼伏,一道又一道剑气没入周剑来的眉心。

最后竟然还有十几道高亢的龙吟声,有十二道黄灿灿的剑气自牌位中射出,伴着龙吟声,也都没入了周剑来的眉心。

石桌前,魏子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暗道:“剑修者,当有一颗无所畏惧的心!管你是神还是魔,管你是龙还是虎,吾之剑指,皆得臣服!小子不错,只用两天时间就挣脱了世俗凡人对皇权根深蒂固的畏惧之心,将来的剑道成就不可估量!”

周剑来退后一步,手中的香无火自燃,飘起袅袅青烟。他将香插进香炉里,退后一步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头,并致歉道:“小子多有得罪冒犯,望众先祖明白体谅,不要怪罪。”

“卒子,那些剑气是什么?我怎么没有?”牛大娃小声问张小卒,虽然不知道那些剑气是什么,可是他知道那肯定是好东西,故而艳羡地看

着周剑来。

“那是剑之意志。”回答牛大娃的是魏子,“你们两个对剑道的感悟太浅,领会不到剑之意志实属正常。”

“哦”牛大娃点头应声,一脸与宝库擦肩而过的懊恼表情。

张小卒也略有失望之情。

不过二人的失望随着周剑来的走近而抛之脑后,高兴地往前迎上几步,给予周剑来恭喜祝贺。

周剑来看到张小卒和牛大娃来了,也是十分高兴,冲二人点点头先打过招呼,脚下不停,径直都到魏子身边,躬身作礼道:“晚辈幸不辱命,完成前辈的考验,恳求前辈不嫌愚才,收为弟子。”

张小卒和牛大娃闻言不禁诧异,他们两个还以为周剑来已经拜国公爷为师了,这才知道竟然还没有,原来周剑来才刚完成国公爷的考验。

魏子幽幽叹道:“既然他们都答应了,那老夫就收了你这个徒弟,传你魏家百里云雷剑,也不枉天武前辈传你《八部神雷诀》的良苦用心。”

周剑来闻言大喜,当即双膝跪地,面泛潮红,神情激动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魏子受了周剑来的跪拜,叹道:“老夫一生之所为,也不知是对还是错,所以也说不出什么人生道理训诫于你,就只说一点吧。善恶对错,不负本心。”

“恩师之训诫,弟子定铭记终生。”周剑来道。

“起来吧。”魏子说道,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然快黑了,道:“快去后院洗洗换身衣服,和他们两个参加那个什么大会去吧。哦,对了,把这箱子搬走,老夫大字不识几个,你们送一箱子字画墨宝是什么意思?”

“”张小卒和牛大娃闻言顿时泪流满面,心说天武道人太不靠谱了。只不过当他们把木箱搬回马车上时,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天武道人的话不对,他乃前朝皇族遗子,怎么可能大字不识几个?可惜,他们并无胆量回去质问。

很快周剑来洗漱完毕,并用灵药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换上一身简单劲装,出了院子登上马车,开口便问:“你们两个怎么有时间过来?师父刚才说参加什么大会?”

“今晚城主府有一场宴会,叫年轻俊杰战前誓师大会,诚邀雁城以及各大宗大派的年轻俊杰参加,也给我们三个发了请帖。”张小卒说着,伸手抓过一个包袱,扔进周剑来怀里,说道:“请帖在里面,还有你的衣服,为你量身定做的,拿出来换上吧。人家都穿的光鲜亮丽的,咱也不能太掉价。”

周剑来点点头,打开包裹拿出请帖,翻开观瞧,同时拿脚尖轻踢了下木箱,问道:“这里面是啥?”

“李家宝库里的字画墨宝,本来想带过来作登门礼送给国公爷的,谁知道他老人家不喜欢。”牛大娃郁闷道。

“呵呵,早知如此,你们还不如在街头王婆子的摊子上买两张烧饼,我师父爱吃。”周剑来想到自己第一次登门的情景,不由地莞尔笑道,挑开车帘,正巧路过王婆子的烧饼摊,忙叫住赶车的车夫让他停车,然后问张小卒和牛大娃:“这箱子东西你们还有用吗?”

“我俩又不识字,要它们干嘛。”牛大娃翻白眼道。

“那不如换几张烧饼吃。”周剑来笑道。

“好主意。”听到吃的,牛大娃眼睛顿时亮了,不用周剑来吩咐,搬起木箱就跳下马车,直奔王婆子的烧饼摊,边走边叨叨道:“宴会七时开始,咱们肯定是晚点了。万一过去的

时候好吃的都被他们吃光了,那不得饿一晚肚子。所以,不如先吃两张烧饼垫垫肚子。”

“婆婆,还有烧饼吗?”周剑来走到摊前笑问道,这些时日他已经和王婆子混熟了,魏子爱吃,所以他每天都会来摊子上买烧饼。

“哟,是小周啊。这两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王婆子一边忙活一边笑问道,又道:“刚出炉的一锅,要几张?”

“嗯,他们是我兄弟。”周剑来点头应道,“全要了。我兄弟能吃。婆婆,你先包两张,我给师父他老人家送过去。”

“师师父?!”王婆子听见周剑来对魏子的称呼,褶皱的脸上露出了极度吃惊的表情。

“是的,您没听错,国公爷已经收我为徒了。”周剑来开心道。

“是是吗?那真是太太好了。”王婆子话语突然有些哽咽,眼角甚至泛起了泪花,她侧过身悄悄抹了两把。

“婆婆,您怎么了?”周剑来诧异问道。

“嗨,没什么,就是一时多愁善感。”王婆子笑道,“老婆子我在这里卖烧饼卖了几十年了,一直都觉得魏老头过得孤苦无依。以前吧,他身边还有几个仆人,好歹说得过去。可这些年那些仆人一个个死了,只剩下他孤苦一人,没儿没女也没有朋友,瞧着他孤零零的怪可怜的。这不听说你拜他为师了,想着他死了后也能有个送终的,一时间为他高兴,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了。喏,趁热快给你师父送过去吧。”

王婆子把两张饼包好,递给周剑来。

“哎,谢谢您。”周剑来接过烧饼,转身朝松柏小院跑去。

“婆婆,您的手艺真是绝了。”牛大娃朝王婆子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他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就在周剑来和王婆子说话这档子功夫,他已经两张烧饼下肚了。

“哈哈,小伙子你爱吃就好。”王婆子高兴道,她似乎非常开心,脸上的褶皱都快要全部挤到一起了。

“婆婆,那小子也不客气了。”张小卒说道。

“吃吃吃,尽管吃,今天老婆子心情好,不收你们钱。”王婆子笑道。

邦邦邦

牛大娃拿手拍打木箱,笑道:“婆婆,不白吃您的,这里面全是价值连城的字画宝贝,全都送您了。你且拿去卖钱吧。”

一刻钟后,三人把王婆子摊子上的烧饼全打包进马车,不忘给车夫四张填肚子,那一大木箱字画墨宝当买烧饼的钱留给了王婆子。

“画的什么,还没魏老头画的好看。”马车驶离后,王婆子打开木箱,掏出一幅画展开瞧了眼,非常失望地摇摇头,瞥了眼,见炉子里的火暗了,顺手就把话扔进了炉子里当柴火烧了。

然后又拿起一幅字,尚未完全展开就丢进了炉子,笑骂道:“什么烂字,还没老婆子我写的好看呢。”

张小卒三人若是知道他们留下的字画墨宝被王婆子这般糟践了,定会哭笑不得。

不过,若是李家人知道了,肯定会气得吐血三尺。

……

“哟哟,宴会要开始了。你那位叫张小卒的朋友还没来吗?”城主府里,宇文睿在宴会厅前面院子里的廊道里找到戚哟哟,见她一直往门口眺望,便上前问道。

“可能是不来了吧。”戚哟哟表情难掩失望之色地说道,转身看向宇文睿,收起脸上的表情,展颜笑道:“走吧,不等他们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当他放屁

宴会厅是城主府临时布置出来的,因为邀请的人数较多,城主府原有的宴会厅容不下,戚哟哟和宇文睿商量一番,决定干脆把宽阔的练武场收拾出来,临时充作宴会场地。

软塌和桌案环绕练武场正中的擂台,往四周呈扇形铺展。站在擂台上往四周看去,好似要开比武大会一般。

起初布置时,戚哟哟担心如此粗陋随意的布置,会唐突各大宗门的才子佳人,让他们心生不喜,误以为城主府轻视他们的身份。宇文睿让她只管安心,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到时候他出面解释一二便可。

今日宇文睿也着实劳心劳力,每一个到会场的人,他都亲自上前迎接,给大家安排坐处,并不厌其烦地解释场地乃临时搭建,让大家担待一二。

戚哟哟清楚地瞧见,有些人进门后,看到粗陋的宴会场地,脸色刷的一下就拉了下去,甚至还有拂袖要转身离开的,可是被宇文睿亲自接待后,他们脸上的阴霾顿时就一扫而空,展颜欢笑,似吃了蜜糖一般开心。

只此一点就能看出,宇文睿在这些年轻翘楚的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言语行径既具威慑又令人信服。

但相较于他的江湖威望,更让戚哟哟惊讶的是他的儒雅随和,平易近人。她看见,无论是名门大宗的弟子,还是寒门子弟,宇文睿都一视同仁,没有刻意推崇也没有半分嫌弃。

“谦谦君子,如是也。”戚哟哟远远望着宇文睿忙碌的身影,如是想。

七时已过,夜幕正在快速驱赶白日残存的最后一抹微弱光亮,练武场上点燃了高高架起的火炬,一簇簇旺烈燃烧的火焰照亮全场。

“宴会怎么还不开始?”

“是呀。这都已经过七时许久了。”

“据说是在等三个人。”

“谁呀?这么大身份,让我们近千人坐在这里等。”

“忘记叫什么了,听说在雁城很有名气。”

七时一刻,仍没有人登台宣布宴会开始,议论嘈杂声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开始不满叫嚷。

“宇文兄,已经过时一刻钟了,当心场面失控。”擂台北面第一排座位上,一位身着蓝白祥云长衫的端庄公子,面带笑容,折扇轻摇,微侧身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宇文睿。

此人名叫令狐裘,是南境苍空派的杰出弟子。

苍空派的江湖地位虽不及药王谷,但也是南境威名赫赫的大宗派,且苍空派与药王谷一向交好。

“呵呵,令狐兄,你的忧心多余了。”坐在令狐裘左侧的一位翩翩公子开口笑道,“以宇文兄的身份威望,即使场面真的失控,只需登台振臂一呼即可。”

此人名叫封元司,是南境光明殿年轻一辈的大弟子,亦是和宇文睿、令狐裘身份相当的人物。

“两位仁兄又拿我打趣了。”宇文睿朝令狐裘和封元司摇头一笑,然后侧身看向坐在他右手侧的戚哟哟,放低声音歉意道:“哟哟,实在抱歉,不能再等了。大家都有意见了。”

“文睿哥哥,你快上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戚哟哟焦急催促道。其实她一直都在催宇文睿登台,但宇文睿一直说无妨,再等一会,一来二去就等了一刻钟,虽然仍未等到张小卒三人,但戚哟哟心里甚是感激。

她之所改称宇文睿为文睿哥哥,是应宇文睿的要求,用了二人十三年前相遇时的称呼,当时她听见宇文睿的名字,还以为他姓宇名文睿,于是便喊他文睿哥哥,现在想来才恍然明白为何当时她一声“文睿哥哥”喊出口,药仙和宇文睿都乐得哈哈大笑。可恶的是,两人竟没一个人提醒她。

宇文睿的登台虽然姗姗来迟,可他的身影甫一出现在台上,嘈杂的练武场很快就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宇文睿朝四方躬身,行礼致歉,道:“有三位仁兄可能有事缠身,今晚来不了了。今日不能一睹他三人的风采,心中略有遗憾,只能另寻机会邀约。既然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那咱们就闲话少说,直入正题。”

“咱们这场宴会名叫誓师大会,就是想让大家”

擂台南面,第一排正中间,坐着一位身穿红云流火长衫,仪表容貌不输宇文睿的男子,但是和宇文睿的端正文雅不同,他的笑给人一种妖冶邪魅的感觉。

此人名叫阮心远,是南境飞仙宗的弟子。

飞仙宗和药王谷素有不合,因由是八十年前,飞仙宗的宗主边天云与人争斗时不小心糟了暗器暗算,暗器上涂有剧毒,边天云身中剧毒求到药王谷,却被药王谷拒之门外,最终在药王谷山门外毒发身亡。于是飞仙宗和药王谷的梁子就这般结下了。

阮心远乃飞仙宗年轻一代的天才俊秀,其修为资质不在宇文睿之下,因而常被南境江湖人士放在一起比较。

阮心远歪斜在软榻上,望着擂台上侃侃而谈的宇文睿,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问坐在他右手侧的师弟关宏义:“知不知道没来的三个人是谁?”

“之前与雁城子弟交谈时有听过一嗓子,好像叫张小卒、周剑来和牛大娃。师兄对这三人有兴趣?也想结交一下?”师弟关宏义好奇问道。

“必须结交一下。”阮心远笑道。

“为何?”关宏义诧异,“这三人当真如此了得?竟能让你和宇文睿争相结交。”

“了不了得我不知道。”阮心远道,“可我知道,宇文睿这厮和这三个人不对付。俗话讲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宇文睿和他们三个不对付,那他们就是我阮心远的朋友。”

“啊?师兄何知他们之间不对付?”关宏义不解。

“你没听出来吗?宇文睿这黑厮肚子里憋着坏水呢。”阮心远撇嘴冷笑,道:“今儿到场的,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主,可宇文睿竟然一声不吭让大家干等一刻钟时间,最后才告诉他们是在等三个人。结果没等到,他非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说欣赏这三人的风采,要另寻机会邀约三人。你刚才听完他那番话后是什么感觉?”

“我?”关宏义皱眉细想了下,答道:“好像有点生气,觉得这三人架子摆得太高了,不过是三个无名小卒罢了,竟然让这么多人干等半天,有机会碰见一定要领教一二。”

“呵呵,这便是了。”阮心远道,“以你的定力都动了怒,何况是他们。你信不信,假如我不来,他能让大家伙等我半个时辰,把我捧得高高的。明白这叫什么吗?”

关宏义目光一凝,压低声音道:“捧杀!”

阮心远笑着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杀人不见血,好手段啊。药王谷的人当真阴险。”关宏义神色憎恨地看向台上侃侃而谈的宇文睿。

阮心远似乎觉得斜侧着身子累,所幸蜷起腿整个身体躺到了塌上。

关宏义伸手推了他肩膀一把,轻声提醒道:“师兄,注意形象。”可惜阮心远鸟都不鸟他。

“不过有一点你还需要想明白。”阮心远等了一小会儿,又开口说道。

“想明白什么?”关宏义问道。

“值得宇文睿捧杀的人,肯定不简单。你悄悄摸到去后面,找雁城的子弟具体打听打听。”

“现在?”

“有问题吗?”

“他还讲着呢。”

“当他在放屁好了。”

“”

……

城主府门前,街口的马车里,朱子筇一脸着急上火的表情,王铁男已经蜷缩在软塌上假寐起来。

“不行,我得去问问,张公子他们可能是在我们走神的时候进去了。”朱子筇实在坐不住了。

王铁男睁眼瞄了他一眼,道:“今天城主府的守备实在太严了,没有请帖谁都进不去,不然哥哥我还能想办法进去给你打听打听。不过你去问问门口的守卫也可以,说不定他们真的知道。但是切记,说话一定要客气,千万别惹麻烦。”

“我知道了。”朱子筇应了声,撩开车帘跳下马车,径直朝城主府门前走去。

他刚跨过街道,城主府门口的四个守卫就注意到了他。

“四位大人”朱子筇隔着老远就堆起笑脸朝四个守卫拱手。

“你有事吗?”其中一个守卫问道。

“小人想向四位大人扫听个消息,还望四位大人帮帮忙。”朱子筇说道。

“说。”守卫倒是没有直接拒绝他。

“请问大人,张小卒张公子来参加宴会了吗?”

“没有。”

“”守卫回答得太利落,让朱子筇怀疑守卫在敷衍他,胡乱答的。

守卫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今天的宴会延迟了一刻钟才开始,就是因为等张小卒,但是等

了一刻钟也没等到他,宴会这才刚刚开始。”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朱子筇连忙拱手道谢,转身往马车走去,可走出十余步又转身折回,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说道:“四位大人,能否为小人通传一声,小人有紧急要事求见城主大人。”

“小子,别白费心机了,今天没有请帖是进不去的。城主大人日理万机,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若是你真有紧急要事,说给我四人听听,若我们觉得确实紧急,保证立刻给你通传。”守卫语气微冷道,以为朱子筇是在耍心眼,想混进去参加宴会,乘机结交贵人。

“可是可是小人真有紧急要事,只能对城主大人一个人说。十万火急,真的!”朱子筇万分焦急道。

“滚!”孰料守卫顿时变脸,怒声呵斥,因为他们早就注意到朱子筇的马车,已经在街口停了一天了,现在他竟然说“十万火急”,不是胡诌八扯是什么。

“你若再喋喋不休,休怪我动手赶人了。”守卫握住悬在腰间的快刀刀柄警告道。

“可可这可如何是好呀!诶”朱子筇急得捶胸顿足。

哒哒哒

突然,街道远处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辆马车从夜幕中驶来,径直奔到城主府门口停下,车帘挑起,从车厢里依次下来三个年轻人。

“张公子!”朱子筇喜出望外,盯着其中一个年轻人惊喜大叫道。

从马车上下来的三人正是张小卒三人。

张小卒顺声看去,一下就认出了朱子筇,笑问道:“朱公子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

“公子说笑了,我哪有这个资格啊。”朱子筇苦笑道,接着朝张小卒急招手,压低声音道:“张公子,借一步说话,我今日是特来寻你的,想让你把我发现的一个特大机密转告给城主大人。”

张小卒好奇上前,被朱子筇一把抓住胳膊,连拉带扯的往黑暗的角落里走去。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张小卒神情凝重的从黑暗角落走出,身后带着朱子筇,径直走到城主府门口,朝四个护卫拱手道:“四位大哥,小子有紧急要事要见城主大人,能否带他一起进去?”

“不行。没有请帖谁都不能进府。”守卫直接拒绝。

张小卒皱眉,只得朝身后的朱子筇说道:“朱公子,你先在这里等着,等我把情报报告给城主大人,相信他一定会立刻通传你。”

“好。”朱子筇点头应道。

……

“接下来让城主大人上台给大家讲两句。”宇文睿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了好一会,不得不说,他的控场能力极好,对人们的情绪把握极其到位,呱啦呱啦说了这么长时间,非但没让台下的人昏昏欲睡,反倒把气氛带动起来。

戚无为刚到不久,因为今天晚上城主府里还有另外一场宴会,宴请的是雁城当地的重要官员人物,以及带着这些年轻弟子出来历练的宗门长辈们,他们才是各大宗门派来的主战力,戚无为自不敢把他们忽略了。

戚无为登台,朝四方抱拳拱手,感慨道:“其实我内心是抗拒过来的,因为站在你们面前,看着你们潮气蓬勃的脸颊,我会感到深深的伤感,伤感我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看到你们,我心里只有四个字:年轻,真好!”

“作为过来人的我,却没有什么人生经验传授给你们,因为属于我的时代已经在谢幕,属于你们的时代正在拉开序幕,而你们的时代由你们自己做主!”

“是的,你们的时代当由你们自己做主!”

“年轻人,大胆地伸出你们的双手,去创造你们自己的时代吧。”

“谢谢。这就是我想对你们说的。”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桀骜不驯的年轻人,看到了戚无为给他们描述出的一片辽阔天地,可以任由他们纵横驰骋。

“戚伯伯,请留步。”宇文睿突然叫住想要下台的戚无为,称呼从城主大人变成了戚伯伯,将二人的关系瞬间拉近好几个距离,他的声音不大,但里面夹带着真元力,穿透力极强,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引来全场的注意力。

“其实小侄这次来,除了为帝国、为南境、为雁城出一份绵薄之力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宇文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反对

宇文睿的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他从怀里掏出的信件更是牵动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什么重要的事?”

一时间,整个练武场的人,包括戚无为,心里都在想同样的问题。

宇文睿双手执信,恭敬地呈到戚无为面前。戚无为顺势接到手里,往信封上好奇观瞧,只见上面写着“戚城主亲启”,而落款人竟然是孙思仲。

“这这是药仙前辈写给在下的亲笔书信?!”戚无为看向宇文睿,神色震惊地问道。

宇文睿点头道:“确实是恩师的亲笔书信,恩师要替小子向戚伯伯求一门亲事。”

“啊?!”戚无为大脑有点卡住。他承认自己的闺女优秀,可是他从没想过已经优秀到如此程度,竟然让药仙亲自书信提亲。

何止是戚无为的脑子卡住了,全场所有人的脑子都卡住了,包括戚哟哟自己。

宇文睿温柔的目光落在戚哟哟脸上,望着表情惊愕的她,缓缓开口说道:“十三年前我随家师云游历练,路过雁城,并在雁城住了一段时间。那年秋天,我和哟哟妹妹在三生桥上相遇,当时我们年岁尚幼,对‘缘分’二字懵懂不知。但是家师修为通玄,虽不精通道宗推衍之术,却也能略窥因缘命数。那日他老人家一眼便看出,我与哟哟妹妹今生姻缘相牵。不过他老人家并未道破,而是静观时光流逝,等待时机成熟时。”

“常言道: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而我与哟哟妹妹在三生桥上第一次相遇,亦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戚无为听着宇文睿的讲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孙思仲的书信,展开信纸观阅,只见上面只有三句话:宇文睿和戚哟哟有三世之缘,今生有夫妻之缘,希望二人能修成正果,携手白头。若戚城主答应,愿意成全二人的三世之缘,老夫当亲自登门为宇文睿提亲,并为他们二人证婚主婚赐福,至于聘礼,白纸三张,任戚城主填写。老夫保证,戚哟哟若嫁入药王谷,绝不让丫头受半点委屈。之后便是落款。

看完孙思仲的书信,戚无为不禁为之动容,他心动了,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药仙孙思仲,修为通玄,肯定不会撒谎,他说宇文睿和戚哟哟有三世

之缘,今生始配,肯定就是真的。

宇文睿,药仙的关门弟子,药王谷未来的当家人。如此年轻,振臂一呼,八方响应。将来成就,不可估量。且样貌学识,皆万里无一。如此优秀的女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药仙他老人家会为二人主婚赐福,并且亲口保证哟哟嫁入药王谷不会受半点委屈。

至于聘礼,白纸三张,随意填写,那都是次要的。能与药王谷成为亲家,这层关系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有药王谷做靠山,他就能安心地发展戚家的产业,而非城主府的产业。

一切都是完美的,这简直就是上天恩赐的姻缘。

“不知戚伯伯可愿成全小子和哟哟妹妹的三世之缘?”宇文睿见戚无为看完信件,便躬身作揖缓声问道。没有紧张和忐忑,他的语气、声音、表情,乃至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散发出强大的自信,因为他知道戚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并且他已经从戚无为的神情变化读出他心中的决定。

“我反对!”

“想得美!”

“我反对!”

“戚城主!”

戚无为刚要点头,骤然响起四道声音,打破练武场的寂静。

一抹凶光自宇文睿的眼里一闪而过,但他仍然面带笑容,沉着镇定,不露慌乱,目光扫向四道声音传来的方向。

戚无为愕然,随之哭笑不得。怎么还有人比他这个当老子的先表态了呢?于是也把目光扫向反对的四个人,心怀好奇,想知道他们为何反对?是哪里有问题吗?

练武场里一片哗然,随之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像开了市的菜市场一样。

“我靠!老子没看错吧,缥缈宫的卉仙子竟然站起来反对这门亲事!谁能告诉我,她是看上宇文公子了,还是看上戚哟哟小姐了啊?”

“还有阳神殿的百里景胜!”

“飞仙宗的阮心远!”

“靠,那小子是谁?新来的?”

“哈哈,有好戏看了。”

“还好来了,不然亏大了。”

戚哟哟坐在软榻上,如坐针毡,她的脸颊滚烫如火,既羞臊又愤怒。

羞臊是因为没想到宇

文睿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她父亲提亲。还说什么三世之缘,今生始配,也不知是真是假。

愤怒是因为她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都把她当成货物一般,都在替她盘算,她嫁给谁得到的利益最大。

“卉仙子,你这让在下糊涂了。”宇文睿的目光首先落在缥缈宫的卉仙子身上,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配不上你,你宇文睿今生只能是我金芷卉的男人。”金芷卉身穿缥缈水云紫纱长带群,气质超凡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站在那里,面带微笑,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双沁水的眸子笑盈盈地盯着宇文睿,有着和宇文睿相同的自信。

“相信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女人。”金芷卉又补充一句,这才款款落座。

宇文睿无奈摇头,然后目光看向阳神殿的百里景胜,目光再无面对金芷卉时的柔和,突地变得锋锐凌厉,凝声问道:“景胜兄,这是何意?”

“戚姑娘九阴之体,有益于你的《太易赤阳诀》修炼,亦对我阳神殿的《阳神诀》修炼有助益。你想娶她,我亦想,并且开出的条件不会比你差。仅此而已。”身穿黑色紧身劲装的百里景胜声若洪钟道,真就似和宇文睿抢夺一件物品。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人们心中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终于明白宇文睿为什么要娶戚哟哟了。

宇文睿始终沉着自信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他没有再搭理百里景胜,目光从阮心远身上一扫而过,冷笑道:“你就不用问了,肯定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他的目光越过阮心远,落在远处,练武场门口,一个刚进门的少年身上,问道:“你是何人?又是因何反对?”

“啊,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谈这么重要的事,我只是有急事找戚城主,不过也不是太急,你们继续,我等一会也是可以的。”门口的少年慌忙摆手道歉。

众人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想了想,好像少年确实没有喊反对,而是喊的戚城主。

戚哟哟突然猛地一下站起身,目光射向门口的少年,大声喝问道:“张小卒,你毁了我的清白,你想不负责任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哭花了

如果人的心肝肺真能被气炸,戚哟哟觉得此刻她的心肝肺肯定是炸了,并且是粉粉碎那种。

若是百里景胜不点破,她打死不会想到,宇文睿的声情并茂,真情流露,三世之缘,皆不过是建立在她九阴之体的基础上罢了。若她不是九阴之体,宇文睿会正眼瞧她一眼吗?

原来,在这些男人眼里,她真就是一件有价值的物品罢了。

戚哟哟气晕了头,尤其是听到张小卒那幸灾乐祸的话语后,更是火冒三丈又三丈,于是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话脱口而出。

拿自己的清誉说事,对一个女人而言,显然是极其不理智、极其愚蠢的事,可戚哟哟话吼出口后,心里反而生出一股畅快之意。

全场哗然,如煮沸的水。

“原来如此。”阮心远听了戚哟哟的话,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将张小卒上下扫量一番,发现张小卒稀松平常,并无什么让人亮眼的地方,便收回目光看向台上的宇文睿,不打算放过任何能让宇文睿难受不爽的机会。就如他站起来反对宇文睿的提亲一样,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为了恶心宇文睿。

他看着宇文睿,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阴笑,眯起狭长的眼角,声音里夹带着真元力,凝声说道:“我一直在好奇,张小卒兄弟不知哪里得罪了宇文兄,竟惹得宇文兄不惜使出捧杀的高明手段来对付,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宇文兄是在清扫情敌。”

他声音不大,但传遍全场。

脑子活络的人,听了阮心远的话,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想不明白的,按奈不住心中好奇,向身边周围的明白人询问。

宇文睿看向阮心远,目露凶光,冷声笑道:“世人皆知你飞仙宗与我药王谷素有不合,门中弟子互视仇敌,任何场合碰在一起都不会放过打压对方的机会,可是你在今天这个场合,南有叛军虎视眈眈,北有大牙狗肆虐扰乱,雁城之危在旦夕之际,还不能暂置两派恩怨,还要见缝插针,调拨我与大家的关系,让我们在战场上并肩杀敌之时心怀间隙。阮心远,你的心胸未免太狭隘了!”

“解释即是掩饰。”阮心远冷笑道,“以你宇文睿的狂傲,若是心中无虚,又怎么废唇舌来解释。懂的人自懂,不懂的人慢慢也会懂的。”

说完,阮心远便坐会软塌,眯起眼睛,不再理会宇文睿。

“巧舌如簧,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小人行径!飞仙宗的做派,一向如此!”宇文睿拂袖冷哼。

宇文睿的目光看向戚哟哟,投去歉意的目光和微笑,柔声道:“哟哟,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万没想到竟然横生诸多波澜,让惊喜变成了惊吓,我心中万分愧疚。但请你务必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否则恩师这封书信不会在我怀里揣到今天才拿出来。你心思玲珑,一定是明白的。”

“小师叔请自重,咱俩差着辈呢。”

戚哟哟神色平淡地向宇文睿拱手,随之转身迈步走出坐席,顺着过道径直走向门口处的张小卒,看着张小卒一副吃了屎一样的郁闷表情,她不由地勾起了嘴角,开口说道:“戚哟哟早已心有所属,此生非君不嫁!”

一抹微笑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倾城容颜在火光的照耀下明艳动人,那一袭水蓝色的长裙,随着她越来越轻快的步伐婀娜摇摆,宛如溪流中欢快的流水一般。

这一刻,场中许多男子望着这抹蓝色身影,抑不住怦然心动。他们恍然发现,这位世俗女子的绝世容颜,竟丝毫不输于宗门大派里的才女们。反而相较于不沾人间烟火气息的宗门才女,戚哟哟高贵而又沾惹俗尘的气质,更让他们觉得真实,别有一番风韵。

“混账,胡说八道!”戚无为横眉怒目,大声呵斥。戚哟哟羞耻又狂放的言语,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感觉羞臊难当。女孩子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毁清誉,甚至还向男子私许终生,根本就是伤风败俗。他再怎么宠爱娇惯戚哟哟,此刻也是真的生气了。

然而戚哟哟听到他的喝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脚步,然后便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在张小卒错愕不及的表情反应中,扑进了张小卒的怀里。

张小卒身体瞬间僵硬,一时愣在当场。

站在张小卒身侧的周剑来和牛大娃也都愣住了,沾了张小卒的光,被全场目光注视,只不过这些目光中实在太多敌视的目光,让二人略微不喜。

“不顾世俗眼光,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颇有我缥缈宫的风姿气韵。若有机会,可结交一番。”金芷卉望着扑进张小卒怀里的戚哟哟,不禁面露微笑。也不知是真如她话里说的,对戚哟哟生出欣赏之情,还是因为戚哟哟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不再是她的竞争对手。

宇文睿望着张小卒,神情晦暗不明,有不可察觉的杀意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从小到大,他宇文睿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此次亦然。

他身怀丹道岐黄之术,熟稔人体色相精气神韵,哪能看不出戚哟哟仍然是完璧之身,心知她所说所做都是一时的气怒之举。

只不过,若是物件之类的,被别人碰触染指,拿回来擦干净便也无伤大雅,但女人不行。他宇文睿的女人,谁敢碰一指即是死罪。

所以,在他心里,已给张小卒定了死罪。

宇文睿的阴冷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收拾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师兄,这张小卒来头不小啊。”乘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张小卒和戚哟哟身上的时间,打探完消息的关宏义悄悄回到阮心远身边。

“说来听听。”

“他是三清观天武真人新收的弟子,虽然是刚收不久的弟子,但天武真人似乎对他喜爱至极,只因他和雁城当地的大家族李家的子弟产生了一点小矛盾,天武真人就出手为他镇压了李家,霸占了李家府

邸,李家人到现在还有家不能回呢。”

“三清观的牛鼻子老道,个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招惹不得,这下有好戏看了。”阮心远幸灾乐祸道,同时心中不免高看张小卒一眼,觉得他既然能被天武真人收为弟子,必然有过人之处。

戚哟哟双臂自张小卒肋下穿过,双手环抱于张小卒背后,颀长的脖颈往前倾斜,恰好把一双红唇送到张小卒耳边,她微启红唇在张小卒耳畔幽幽细语道:“长高了呢。记得在北八城第一次与你相见时,你还矮我半个个头呢,但现在已经与我一般高了。”

她嘴里喷出的热息扑打在张小卒耳朵脖颈上,吹得张小卒心怀意乱。

“你可把我害死了。”张小卒忙收拾慌乱的情绪,咬着牙说道。他自然能感受到那一道道射来的敌视目光,被戚哟哟这一抱更是有口难辩。只不过他多少有些心虚,不敢与戚哟哟理直气壮地争辩。

看到戚无为那吃人的目光,张小卒吓得一缩脖子,连忙施力想把戚哟哟推开。可是戚哟哟双手紧抱不放,那感觉好像恨不得把身子揉进他的身体里似的。

突然,一滴湿热落在了张小卒脖子上,继而又是一滴、一滴

张小卒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是什么落在他的脖子上,正在施力的身体不禁再次僵住。

“小卒,帮帮我。我不想像物件一样被他们交易,我是人,我不是物件。帮帮我,好不好?”戚哟哟略带哽咽的声音在张小卒耳边响起。

张小卒闻言不禁一怔,“物件”二字触动了他的神经。

戚哟哟脖子上的力气突然一松,把脸埋在了张小卒肩膀上,抽泣呜咽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之所以一直向着李昊然,不是我不把你们当朋友,而是因为我过于没把你们当外人,只想着等事后和你们好好解释清楚,你们就会理解原谅我。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自私,只想着自己的目的,而忽略了你们的委屈和愤怒,还对你耍小聪明。对不起,我错了。其实当天晚上我就认识到自己错了,就是一直放不下脸面找你道歉。小卒,原谅我吧,我真知道错了。”

泪水浸湿了张小卒肩膀上的衣服。

感受着肩膀上的温湿,以及戚哟哟抽泣的身体,张小卒一直都无处安放的手抬了起来,轻拍了下戚哟哟的后肩,说道:“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另外,我其实没有怪你。”

“骗人。”戚哟哟撇嘴道,“那天在听雅轩,你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明显是对我心怀怨恨。”

“”张小卒发现戚哟哟并不好骗,当即转移话题道:“你先松手,不然你的父亲大人马上就要扑过来砍我了。”

“可是我的脸哭花了怎么办?”戚哟哟趴在张小卒肩膀上不愿意起来。

“”张小卒哭笑不得,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有点帅

张小卒成功激起了全场男人的愤怒,戚无为尤为过之。

因为他们听不到张小卒和戚哟哟在说什么,只看到戚哟哟投怀送抱,而张小卒双手垂在腿侧,其实是无处安放,对怀中美人爱答不理。之后戚哟哟肩膀抽动,被他们理解为苦苦哀求,然后张小卒只是抬起手轻拍戚哟哟的后背以示安慰,在他们看来端的冷酷无情。

佳人投怀,许诺此生,非君不嫁。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何等的幸福和殊荣。

咋地,给脸不要脸啊?出来练练啊?

此刻,荷尔蒙激增的年轻小伙子们,都想把张小卒拎出来练练。而最想揍张小卒的,非戚无为莫属。戚哟哟在张小卒面前展露出的卑微,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即便是得罪张小卒的师父天武道人,他也要让张小卒离开戚哟哟。他觉得戚哟哟渴求的是一份卑微的爱情,是不能长久,得不到幸福的虚假爱情。

张小卒打死也想不到,短短这么一会儿,他在在场所有人心中已经成功树立起一个故作高冷的渣男形象。

“你想我怎么帮你?”张小卒低声问道。

“我都已经说心有所属,非君不嫁了,你当然要霸气回应,让这群王八蛋全部死心。”戚哟哟说道。

“那你今后还嫁不嫁人了?”张小卒哭笑不得道。

“嫁啊。”

“名声都糟践没了,谁还敢娶你?”

“你呗。”

“咳你想让我如何霸气回应?这种事我以前没干过,没经验。”

“你的意思是说我对这种事经验丰富吗?”

“”

“我说,你俩打算就这样抱一晚?”旁边,牛大娃打趣道。

戚哟哟脸颊瞬间红如晚霞,侧脸狠狠瞪了牛大娃一眼,沉吟片刻,突然娇羞地闭上眼睛,说道:“你就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女人,谁要是想把我从你手里夺走,先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为什么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是不是太狠了点?”张小卒郁闷道。

“这是重点吗?”戚哟哟上一刻还羞臊得不敢睁眼,下一刻听到张小卒的抱怨声,顿时怒气横生。

“这还不算重重哎哟,你咬我干嘛?!啊,疼疼疼,快松口!”张小卒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抖着肩膀低声叫唤道。

戚哟哟咬住张小卒肩膀上的皮肉,一口咬到底,又狠狠磨了一下牙齿,这才悻悻松口。

张小卒疼得脸都绿了,却听戚哟哟幽幽说道:“谢谢你的肩膀,我心里舒服多了。对不起,咬疼你了吧?”

“废话!”张小卒没好气地说道,“下次要发泄早点说,我去给你买支猪肘,让你使劲咬个够。”

“张小卒,你不是有要紧事找城主大人吗?”宇文睿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问张小卒。

“等等一下。”张小卒应声道,然后压低声音问戚哟哟:“你刚才让我怎么说来着?我没记住,你再说一遍。”

“我怀疑你是在乘机赚便宜。”戚哟哟红着脸颊道。

“真没记住。”张小卒略显尴尬道。

“你就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女人,谁要是想把我从你手里夺走,先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怎么听都觉得你是在咒我死。”张小卒咋咋嘴说道,说完怕戚哟哟再给他肩膀来一口,忙转移话题道:“你松开,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戚哟哟脸上的泪水也用张小卒肩膀上的衣服擦干了,应声松开双臂从张小卒怀里退开,但右手往下放的时候,顺势抓住了张小卒的左手。

张小卒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任由戚哟哟抓着。

“气势霸气一点。”戚哟哟低着头提醒张小卒。

张小卒闻言,下巴一扬,环视全场,心里默念一遍戚哟哟教给他的台词,张口大声喝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女人嗯,不对,从今天开始你的女人就是我嗯,也不对。等一下,我捋捋。”

戚哟哟低着头,嘴角噗嗤噗嗤,就跟漏气一样,肩膀一颤一颤地抖个不停,她快要被张小卒逗得乐疯了。

“哈哈”全场亦是一片哄堂大笑。

张小卒反手一握,把戚哟哟细嫩的小手抓在手里,在一片大笑声中猛然喝道:“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女人,谁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老子就宰了他!”

戚哟哟愕然抬头,看向张小卒,心头莫名窜起一股异样的躁动。她突然发现,在跳动的火光照射下,张小卒平凡的脸颊也是很帅气的。她不由地抿起嘴唇,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恬淡安静的笑容。

只可惜帅不过三息,戚无为自台上一跃而下,带着滔滔怒气,大步而来。

张小卒不由地缩缩脖子,突然感觉脖颈凉飕飕的,刚才的勇猛豪气全然不见,慌忙松手放开戚哟哟的手,还轻轻甩了一下,好似在用行动告诉戚无为,他和戚哟哟之间其实没什么的。

“小

子,不要以为拜入天武道人门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戚无为在张小卒面前站定脚步,沉声喝道。

“爹,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戚哟哟忙小声为张小卒说情。

“你闭嘴!”戚无为厉声呵斥道。

“禀报城主大人,小子有要紧之事求见大人,不知可否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张小卒说道。

“想说便说,不想说便罢。”戚无为瞪眼,还以为张小卒要说他和戚哟哟的事。

“大人确定可以在这里说?”张小卒问道。

“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吗?”戚无为冷声质问。

“军机大事。”

“可笑,你一个毛头小子能知道什么军机大事。”戚无为以为张小卒在找借口。

“水源算吗?”张小卒略有气怒。

“”戚无为有点吃瘪。

张小卒挑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道:“我带你们找到的。”

“放心,会给你嘉奖的。”戚无为瓮声瓮气道。

“那现在可以找个僻静的地方说了吗?”

“”戚无为气得直咬后槽牙,狠声道:“你要是敢戏耍于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走。”

戚无为拂袖,蹭着张小卒的肩膀,把张小卒的身体撞开,大步朝门口走去。

张小卒莞尔一笑,朝周剑来和牛大娃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玩着,我等会过来找你们。”

说完,跟上戚无为的步伐往门口走去。

戚哟哟怕二人发生冲突,也急忙迈步跟上,边走边道:“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张小卒侧头看着她,问道:“若是刚才城主大人点头答应宇文睿的提亲,你会怎样?”

“自然是不从。”戚哟哟想也不想答道。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不从有用吗?”张小卒问道。

“当然应该也许会有用吧。”戚哟哟本想肯定地回答张小卒,因为她觉得父亲爱她,肯定会考虑她的感受,可回想父亲在台上看完药仙孙思仲的书信后的反应,她突然心慌意乱,心中的肯定变得没了底气。

“我这里有一个情报,可以和城主大人谈条件,让他还你婚姻自由,你想要吗?”张小卒问道。

“真的假的?”戚哟哟诧异道,“你又发现一处水源?”

“比水源重要多了。”张小卒说道,“事关雁城生死存亡!”

“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妩媚

戚无为把张小卒一路带到书房,心头怒气难平难消,面朝屏风负手而立,看也不看张小卒一眼,强压心中怒气,瓮声道:“说吧,有何军机要事?”

说话间,他的右手握成拳头,心中已做决定,只要张小卒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定要让他好看。

“是”张小卒张口要说,可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目光环顾一圈,问道:“瞎老呢?能把他老人家请来吗?”

“小子!”戚无为猛然转身,伸手怒指张小卒,喝问道:“是想让瞎伯来替你解围吗?!我告诉你,就算瞎伯在这里,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救不了你!”

“爹,刚才若是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您就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对吗?”戚哟哟突然开口问道。

“怎么?你不喜欢宇文睿?他不够优秀吗?”戚无为看向戚哟哟,皱起眉头。

“”戚哟哟一口气堵在胸口,沉闷难受。戚无为的三个反问给了她答案,显然,在他眼里,这门亲事是非常满意的。她深吸一口气,把堵在胸口的气压下去,看着戚无为的眼睛说道:“这门亲事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我的九阴之体来的,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有助于他们提升修为的修炼工具而已。您没听见吗?”

“休要听阳神殿的小子胡说!”戚无为怒道,“药仙前辈亲笔书信,说你和宇文睿有三世之缘,且表明愿意为你和宇文睿证婚主婚,又保证你嫁入药王谷不会受一丝委屈。他老人家言出法随,还能骗人不成?再者,为父看得出,宇文睿确实是喜欢你的,而且你对他的印象不是也不错吗?”

“三世之缘吗?”戚哟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君臣为缘、父子为缘、兄弟为缘,把酒言欢、擦肩而过亦为缘,甚至明日天光大亮时,您去天钟楼顶往四方观瞧,但凡被您瞧见的身影,也可以说是一种缘分。若是这样的三世之缘,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偏执之言。”戚无为道。

“那您去问问药仙前辈和宇文睿,若我把九阴之体自毁了,他们还会在意这份三世之缘吗?”戚哟哟问道。

“万万不可!”戚无为神色惊慌,忙道:“你不喜欢那便罢了,千万不可冲动做傻事。”

“您放心,我又不傻,怎会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毁了自己?”戚哟哟展颜笑道。

“哎罢了!”戚无为拂袖一声哀叹,道:“自小到大为父没勉强过你一件事,你的婚姻大事为父一样不会勉强于你。但是”

戚无为语调一提,凝声道:“你选之人必须让为父满意,至少得让为父知道他能护你一生,给你幸福才可,否则为父决不答应。”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角余光扫量张小卒,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张小卒抬头望天,佯装不知。他心里倒也能够理解戚无为的心情,到嘴边的金龟婿飞了,搁谁都不好受。而他被戚哟哟拉来做挡箭牌,承受一点戚无为的怨气也是应该的。所以瞧着戚无为那有怒不能发,幽怨而又无奈的表情,张小卒差点没绷住脸笑出来。

“我就知道,爹爹最是疼我。您是天下最棒的父亲!”戚哟哟喜笑颜开,上前抱住戚无为的胳膊一顿撒娇带马屁。

“哈哈,玩去吧。”戚无为亦是个没原则的,禁不住戚哟哟两句好话就转怒为笑。

“遵命!”戚哟哟俏皮地吐吐舌头,拉着张小卒就要走,可是张小卒却站在原地没有挪脚,她条件性地提醒道:“没事了,走吧。”

“我真有要事和城主大人说。”张小卒不禁苦笑道,目光看向戚无为,表情凝重道:“但是说之前必须把瞎老请来。若是瞎老来不了,小子就去请师父他老人家过来,亦或是请国公爷来也可。”

张小卒知道他是过于谨慎了,但是他又不敢不谨慎。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告诉戚无为的,可刚才开口要说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惊悚的念头,万一戚无为也是大牙奸细怎么办?他被自己的惊悚念头吓出一身冷汗,为了以防万一,他想到请瞎伯来验证戚无为的身份先。

戚无为发现张小卒的表情不似在开玩笑,当即正色问道:“小子,你真有要事?而非你和哟哟之间的事?”

“事关雁城生死存亡。”张小卒一字一句道。

“真的啊?”戚哟哟诧异问道,刚才来的路上张小卒也这么和她说的,她还以为张小卒是为了安慰她而故意夸大其词呢。

“当然。”张小卒道。

“哟哟,你去把瞎伯请过来。”戚无为说道,他开始重视张小卒说的大事了,看向张小卒问道:“刚才来的路上,我听见你对哟哟说,要用此事和我谈条件,让我许诺给哟哟婚姻自由,听你说话的语气,非常笃定自信。当时我气在心头,以为是你的狂妄之言,现在看来,显然是真的了。我很好奇,究竟是何等要事,竟然让你认为我堂堂雁城之主会妥协于你?”

“小子刚才说了,事关雁城生死存亡。除非大人不在乎雁城存亡,否则就一定会妥协。等瞎老来了之后您就知道了。”张小卒淡笑道。

戚哟哟很快就把瞎伯请了过来。

“晚辈见过前辈。”张小卒上前见礼。

“嗯”瞎伯点点头,笑问道:“什么大事,非要当着老头子的面说不可?”

“有您老在,小子才能安心。”张小卒笑道,继而问道

:“您老本领通玄,有没有办法让城主大人的真元力全部回归丹田气海?尤其是眉心这一块,一丝真元力都不能有。”

张小卒在自己眉心比划了一下。

“就为这事,你把瞎伯请来?”戚无为哭笑不得地问道,“你说一声我照做便是,何须叨扰瞎伯?”

“恕小子冒犯,小子信不过您。”张小卒直言道。

“”戚无为愕然。

“那你就信得过老夫?”瞎伯好奇问道。

“当然。”张小卒道,“您老对大牙狗的恨浸入骨髓,怎么可能是大牙奸细呢。”

“小子,你怀疑我是大牙奸细?!”戚无为瞪眼怒喝。

“小卒,你是不是搞错了?”戚哟哟惊慌道。

张小卒忙虚压双手,道:“别激动,别激动,小子请前辈过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并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瞎伯冲几人摆摆手,道:“无为,把你真元力收一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哼!”戚无为怒气不平地朝张小卒哼了声,旋即意念一动,将真元力回归丹田气海,道:“好了。”

“前辈,麻烦您确认一下,尤其是眉心这一块,绝对不能有一丝真元力。”张小卒向瞎伯说道。

瞎伯笑着摇摇头,抬手对着戚无为眉心隔空一点,一道星辰之力自指尖射出,打在戚无为眉心处,然后朝张小卒说道:“老夫已经封禁了他眉心这一块,保证绝对不会有真元力。”

“可以了。麻烦前辈收了神通吧。”张小卒道。

“这就可以了?就证明我不是大牙奸细了?”戚无为满脸的困惑。

瞎伯和戚哟哟亦是不解地看着张小卒。

张小卒说道:“有一法可以让黑发黑眼变成金发碧眼。”

“什么?!”戚无为神色大惊,喝问道:“这一机密你是如何得知的?!”

“怎么可可真的可以吗?!”戚哟哟脱口要说怎么可能,可话说一半听见戚无为的话语,当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原来城主大人早就知道了,亏小子还如此小心翼翼,让大人看笑话了。”张小卒既愕然又尴尬地说道,想到自己还想拿这件事和戚无为谈条件,自以为肯定能让他妥协,现在想来不禁脸颊臊红。

戚无为看向瞎伯,道:“劳烦瞎伯。”

瞎伯点点头,屈指一点,星辰之力溢出,化作一个巨大的光照把四人罩在中间,道:“说吧,声音传不出去。”

戚无为这才看向张小卒说道:“我只知道头发和眼睛颜色可以转变,但是不知道转变之法,正为此事寝食难安,你是不是已经得知转变之法?”

张小卒神情一怔,这才知道原来戚无为只知道一半,当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白纸,递给戚无为。

戚无为接过白纸,看到上面的歪歪扭扭的线条,不禁皱眉疑惑。

“是小子的一个朋友发现的,他正在府门外等候大人传唤。”张小卒说道。虽然他已经知道白纸上线条所代表的含义,可是他并没有细说出来,因为这是朱子筇发现的,朱子筇散尽家财来到中央城,他怎能去抢朱子筇的功劳。

“你小子倒是讲义气。”戚无为不由高看张小卒一眼,这可是大功一件,没想到张小卒完全不争功,道:“我这就命人传他过来。”

“那小子就告退了。”张小卒拱手作礼道。

“此事关系重大,你必须严守秘密,不得告诉任何人。”戚无为叮嘱道。

“小子明白。”张小卒点头道。

“去吧。”戚无为道。

“小卒,等等我。”戚哟哟本想留下来继续听听的,可是看到张小卒转身离开,经过一番短暂的思想争斗,追着张小卒跑了出去。

望着张小卒离去的背影,戚无为不由地困惑摇头,道:“真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么大的功劳竟然一点也不动心?即便是不想抢朋友的功劳,但是只要留下来参与到最后,肯定是少不了一份功劳的,可是看他的样子,竟然一点也不在意。”

瞎伯叹道:“天武老道好手段啊,短短几天时间就让这小子初具大道之心,世俗的这些功劳名利,他怎会在意。在授徒传道上,老夫不及天武老道太多。”

很快,候在府门口的朱子筇就被传唤到戚无为书房,具体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我肚子饿了,着急去吃好吃的呢。”张小卒刚出书房,就被戚哟哟追上,不由分说拽住他的胳膊一路拖行,让他很是无奈。

“就到了,不耽误你多少时间。”戚哟哟笑道,又拽着张小卒往前走了百余步,来到府西侧的竹林别苑门前,推门而入。

“小姐”侍女秋菊和冬梅闻声迎了出来,看到张小卒后先是一愣,随之马上行礼问候:“见过张公子。”

“去院门口守着,不准放任何人进来!”戚哟哟语气严肃地吩咐道。

“是。”二女领命,去到院门口,左右站开。

戚哟哟拽着张小卒进了别苑小楼,穿过正厅绕到后面靠东侧一间房间里。戚哟哟轻车熟路地点燃油灯,然后把门窗都关闭起来。

张小卒打量了一眼房间,发现房间布置的非常精致温暖,梳妆台上摆着许多女儿家的小物件

,且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幽香,和平时戚哟哟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一样,猜测这极可能是戚哟哟的闺房,不禁生出几分局促。

“你紧张?”戚哟哟关好门窗走回张小卒面前,看见张小卒脸上局促的表情,不禁勾起嘴角笑问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张小卒瓮声道。

戚哟哟听他这么一说,脸颊上不禁飘起红霞,忙白了张小卒一眼,掩饰内心的羞涩,转而目光希冀地看着张小卒,道:“能告诉我怎么改变颜色吗?”

她用手指了指头发和眼睛。

“你把我拉来这里,就为这事?”张小卒颇为无语道,“你早说,我悄悄告诉你便是。”

“这么紧要的机密怎敢在外面说,万一被有心人听见怎么办?况且今夜府里来了这么多人,其中不乏走路无声的高手。”戚哟哟道。

“在此处有一条细小的脉络”张小卒拿手指点在自己眉心处,压低声音道:“只要把真元力灌住到这条脉络中,颜色就会变。”

“哪条?”戚哟哟问道。

“就是这种形状的那条。”张小卒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

“没有名字吗?”戚哟哟皱眉,看不懂张小卒画的什么。

“没有。嗯,或许有,但我不知道。”

“等一下。”戚哟哟道,转身推门出去,不一会儿手里拿着纸笔回来,放到房间里的茶桌上,道:“画出来看看。”

张小卒依言而行,在纸上划出脉络形状。

戚哟哟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闭着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会,才在眉心上方半寸深一寸半的位置找到这条脉络,不禁感叹道:“竟是如此无关紧要的一条细小死脉。”

说着,她便试着把真元力灌注进去,小声问张小卒:“变了吗?”

张小卒摇头,说道:“真元力不能多出一点,也不能少一点,必须恰好注入这一小段里。嗯,变变了。”

看见戚哟哟的头发和眼睛慢慢变成金发碧眼,张小卒虽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抑不住感到震惊和奇妙。

“真的变了吗?”戚哟哟好奇地跑到梳妆台前往铜镜里看去,当看到镜子里自己一头金黄色的秀发,一双碧蓝的眼睛,不由地震惊地张开小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感叹道:“太神奇了!人类的身体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是我们没有探寻到的?”

“很多。”张小卒应声道。

“漂亮吗?”戚哟哟转身看向张小卒,眨眨眼睛问道。

“什么?”

“头发和眼睛,不掺杂仇恨,单纯的欣赏。漂亮吗?”戚哟哟拔下发簪,瀑布般的长发披肩洒落,落在水蓝色的连衣长裙上,好似那金色的光辉洒落在湛蓝的湖面上。

她款步走到张小卒面前,抬手撩起耳畔的长发,踮起脚尖扭动腰肢,原地转了一圈,金色长发带着幽香从张小卒的鼻尖扫过,撩拨得张小卒心中的一根弦猛地一颤。

“漂亮吗?”

“还还不错。”张小卒目光闪躲道,戚哟哟的妖媚让他心慌意乱,不敢与她那妖冶的碧蓝双瞳对视。

看见张小卒慌乱的神色,以及爬上脸颊的臊红,戚哟哟忍不住噗嗤一乐,又高兴地在张小卒面前转了两圈,这才踮着脚尖,迈着轻灵地步姿走向梳妆台。

张小卒瞧见戚哟哟高兴的模样,忽然觉得她之所以拉他来这里,根本就是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金发碧眼漂不漂亮而已。就像爱美的女孩得到一个漂亮的发簪,迫不及待的想插进发鬓里让人欣赏。

戚哟哟走回梳妆台前,从下面拖出一张竹凳坐下,对着铜镜捋着金色长发,看着一双碧蓝的眼睛,说道:“你们男人不就喜欢大牙女人的金发碧眼吗?不然为何奴隶市场的大牙女奴都会被疯抢?”

“还是黑发黑瞳好看些。”张小卒开口说道,“金发碧眼虽然妖艳妩媚,但是不及黑发黑瞳端庄稳重大气,深邃的黑眸里蕴含着无尽的智慧。”

“既然你喜欢黑发黑瞳,那我就换回来好了。”戚哟哟说道。

“你敢不换回来吗?要不我带你去宴会厅转一圈,让大家伙欣赏欣赏你的妩媚?”张小卒讥笑道。

“你这人真无趣。”戚哟哟转头白了他一眼,退去真元力,金发碧眼慢慢变回黑发黑瞳,拿起木梳重新梳理散开的长发,说道:“等我一会。”

“好。”张小卒应了声,目光环顾,打量起房间。在床头靠墙的位置,有一个衣架,上面撑开悬挂着一副银色铠甲,吸引了他的目光。

张小卒迈步走到近前,细细观察。

银色铠甲被擦拭得很干净,冰冷的铁片在灯光照耀下闪着森冷的光芒。铠甲上有许多划痕,应该是战斗时留下的,可以看出它并不是一件装饰品。

张小卒看见,在胸口位置有一道修补的痕迹,这道痕迹斜跨胸前,让他不禁联想到戚哟哟胸前那道狰狞的疤痕。禁不住猜测,当时她就是穿着这件铠甲战斗,然后被敌人重伤的。

“是不是很威风?”戚哟哟看见铜镜里的镜像,发现张小卒在欣赏她的战甲,不由地得意问道,可话出口后神情又不禁一暗,幽幽叹道:“只可惜,两年多没穿了。”

“为什么?”张小卒问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转圈圈

“我自懂事起就跟着两位哥哥在军营里厮混,混的时间长了,就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军营生活。喜欢军营里的率真坦荡,喜欢军营里的豪放不羁,喜欢披甲上阵,千里奔袭的热血与激情。

久而久之,军营里的汉子都不把我当女孩子看了。”戚哟哟轻轻梳理着长发,脸上露出回忆的神采。

“我与李昊天的友谊就是在军营里建立的,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军营生活,聊沙场战役,甚至会在沙盘上厮杀几场。

尤其是在我被娘亲勒令不准踏足军营半步之后,而他又刚从南境黑甲军历练回来,带来了我所不熟悉又向往的黑甲军生活,所以我们之间的交往就又频繁了一些。

于是被一些人看在眼里,便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我怕李昊天听了流言蜚语后产生一些误解,便当面和他解释清楚,说我们之间只有友情,就像军中的哥们一样,绝无半点儿女之情,他也当面爽快应允,说只把我当哥们对待。

并且自那之后我们在一起畅谈的时候,我都会让丫鬟候在一旁,省得又被有心人看见后说闲话。”

“所以,我和李昊天之间的关系完全不像李昊然说的那样。什么李家的儿媳妇,根本是无中生有,乱嚼舌根的事。那天我解释了,可是你压根不相信。”

“谁让你先挖坑诓我,让我如何信你?再者说,你和他什么关系,与我何干?”张小卒摸着鼻尖说道。嘴上这么说,可他听完戚哟哟的解释,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快。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女人,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既然成了你的女人,我当然得把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解释清楚,否则谁知道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戚哟哟偷笑道,虽然是玩笑的言语,可话说出口也把她自己羞得满脸通红,或许也不光是玩笑话,不然说完后她的心为何会怦怦乱跳。

“你你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嘛,你你来真的啊?!”张小卒口齿有点不利索,脸颊通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吓得,亦或是兴奋的。

“长这么大,出了父亲和兄长,你是第一个进我闺房的男子。”戚哟哟突然说道。

“咳”张小卒摸着鼻尖干咳一声,急忙转移话题道:“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两年多没穿它了?”

“我娘给我下了禁足令,不准我踏入军营半步,让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学刺绣,总不能穿着铠甲绣花吧?”戚哟哟神色黯然地苦笑道。

“是因为这道伤吗?”张小卒伸出手指轻抚战甲上修补的痕迹。

“是的。”戚哟哟点头道,“两年前的二月中旬,雁北的平思州府传来消息,说他们那里出现一伙流寇,经常进村劫掠,烧杀奸淫无恶不作,搅得当地百姓惶惶不能度日,请求雁城出兵清剿。

雁城甫一接到消息,立刻派出三个校尉团的兵力前去清剿流寇,我恰在其中。当时我已经是伯长之职,掌管百人,不是凭借父亲和兄长的抚照得到的虚衔,而是我凭本事厮杀来的。”

说到这里,戚哟哟不由地微扬下巴,流露出傲然之情,接着道:“一股不成气候的流寇,出动了三个校尉团的兵力,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意在练兵。

没有人把这股流寇放在眼里,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流寇总共两百多人,不堪

一击,只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被大军荡平老巢。

然而就在清扫战场的时候,一个装死的贼寇被我手下的一个兄弟发现。此人乃这伙贼寇的贼首,修为海之境六重天,暴起发难,瞬间砍杀十余人。

我被他一刀劈在胸口,差点被劈成两截,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才救回来。命虽然是保住了,但胸口的疤却留下了,因为他的刀上淬了毒。之后娘亲就给我下了禁足令,不准我再踏足军营半步,然后我偷偷去了一次,结果她就在家里悬梁自尽。据父亲说抢救了小半个时辰才好不容易救活。吓得我跪在地上哭着保证,绝不再踏足军营半步。

现在想来,显然是被他们两口子唱双簧给骗了。老娘她可是半步大能啊,就是吊在绳子上荡秋千也吊不死啊。”

戚哟哟气得两排银牙咬得咯吱响。

“那是他们关心疼爱你,怕你出事,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张小卒说道。

“我知道。”戚哟哟笑着点点头,“都逼得半步大能上吊自杀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只听她语调一转,眼神变得坚定而又锐利,凝声道:“但是,关心和疼爱并不能成为他们掌握我人生的理由,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不是吗?”

“是。”张小卒点头道。

“所以”戚哟哟把梳理好的长发绕了一下,抓在手里,扯到肩膀前面,右手拿起一把锋利的尖刀,咔嚓一声,长发应声而断,及腰的长发只剩及肩长。

“你干什么?!”张小卒被她突然间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有心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长发断落,让他莫名心痛。

戚哟哟用红绳把手里的断发扎好,收进梳妆台的抽屉里,转头朝张小卒嫣然一笑,道:“头发太长,穿盔戴甲不便,战场厮杀不便,不如剪了利索。所以你赚到了。”

“啥?”张小卒一脑门问号地看着戚哟哟,戚哟哟的话题跳度太大,他的脑子没跟上。

“奴家长发及腰,为你翩翩起舞,金色的妖媚,被你尽收眼底,而且只被你一人看见,而现在谁想看也看不到了,说你赚到了不对吗?”戚哟哟解释道。

“”张小卒愕然,手指在空气里画了两个圈,问道:“你那是翩翩起舞?明明是转圈圈。”

“”戚哟哟恶狠狠地怒视张小卒,好想找针线把张小卒恶毒的嘴巴缝上。

跳舞和刺绣,是她的两大痛处。学了两年多,跳舞只学会垫脚转圈,刺绣就更别提了,刚能把花样秀出个大体轮廓。所以张小卒的一声转圈圈,真真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话说,你要上战场?!”张小卒问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道:“你短发的样子,依旧明艳动人,很漂亮。”

“谢谢。”戚哟哟道一声谢,随之扬起下巴,傲然道:“当然,我要当将军!此乃我毕生所愿,即使战死沙场也不后悔。”

说完看着张小卒,上下扫量一遍,摇摇头,一脸惋惜道:“可惜,你这辈子怕是当不成将军了。”

“为何?”张小卒不解。

“因为你叫张小卒呀,小卒小卒,这辈子注定只能当小兵卒子。你想想啊,你的上峰准备提拔你的时候,一念你的名字,小卒伍长、小卒什长、小卒伯长、小卒校尉,说不出的别扭拗口,想了想,

名字一划,换一个人提拔吧。”戚哟哟掩嘴笑道。

“你懂什么。”张小卒不服道,“我名叫小卒,字大用,小卒大用。”

“咯咯,小卒大用,那不也还是小卒吗?”

“好像是这样。”张小卒郁闷道。

戚哟哟盘起头发,插上发簪,缓步走向张小卒,每往前走一步她的脸颊就会红一分,当她在张小卒面前站定脚步时,已经是霞飞双颊,在油灯跳跃的火焰照射下,似要滴出水来一般。

她伸出双臂自张小卒肋下穿过,像在练武场里一样,环抱着趴进张小卒怀里,红唇贴在张小卒耳边,吐气如兰,羞涩又歉意道:“对不起,在我达成毕生所愿前,是做不成你的女人了。但是等到战争结束,无论我有没有成为女将军,我都会去找你,成为你的女人。”

张小卒有些局促,又有些悸动,又有些不安和歉疚,在他心里已经有一个身影,虽然已经两世相隔,但仍然占据着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不过最终他还是抬起双臂,轻轻搂住戚哟哟的肩膀,说道:“无论怎样,活下来。”

“尽我所能。”戚哟哟笑道。

……

虽然宇文睿的求亲像闹剧一般尴尬收场,但并没有让宴会尴尬收场,随着众人的推杯换盏,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宇文睿气度非凡,不见丝毫尴尬恼怒,与周围的人相谈甚欢,有端着酒杯过来攀谈结交的,他也都来者不拒,与之对饮畅谈,引得一群人频频竖起大拇指称赞。

“柳蜀锦,我斩龙宗的脸要被你丢尽了!”一道愤怒地呵斥声在场内取餐处响起,呵斥之人怕引来旁人围观,所以故意压低了嗓音,只有附近的寥寥几人听得见。

“伍师兄,我只想取点糕点甜品回去给我弟弟妹妹尝尝。”被呵斥的人嗫嚅道,他名叫柳蜀锦,是雁城当地人,家住南九城,家境穷困。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小布袋,布袋里装着几块糕点。

五年前斩龙宗来雁城招收门徒,他被父母送去试一试运气,没想到好运临身,被斩龙宗一位师长选中,收为门下弟子。此次门中弟子来雁城历练,因为他家在雁城,且资质尚可,值得一番栽培,所以便让他一起过来。

他今天来参加宴会最大的目的就是拿一些精致美味的糕点和甜品回去,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尝尝,他知道这么做很丢人,所以等了很久才偷偷动手,奈何运气不佳,刚拿了几块糕点就被他的师兄抓了个现行。

“滚!”姓伍的师兄厉声呵斥,脸上阴云密布,伸手一把夺下柳蜀锦手里的布袋,抓着袋底把里面的糕点抖落到地上,然后把布袋甩在他的脸上,伸手一指练武场门口,示意他赶紧离开这里。

“不就是拿几块糕点嘛,至于这么大动肝火吗?再者说,拿回去给弟弟妹妹吃,有何不可?又有什么丢脸的?反倒是你,把吃的东西丢到地上,浪费吃食,可耻可恶。”

“你是谁?这是我斩龙宗的私事,无需阁下操心。”姓伍的师兄看着冒出来多管闲事的陌生面孔冷声道。

“在下牛广茂。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做得不对,我说两句又怎样?”

“伍师兄,他是和张小卒一起来的,让我们等了半天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伍姓师兄身边的一个斩龙宗弟子认出了牛大娃。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分高下决生死

伍姓师兄名叫伍高驰,柳蜀锦与他同宗不同师,他年长柳蜀锦一岁,并且早入门,所以柳蜀锦得喊他师兄。

事实上并非是柳蜀锦不够小心,而是伍高驰一直在盯着他,要找他麻烦,他是刚好撞到了伍高驰的刀刃上罢了。

或许是出贫寒的原因,柳蜀锦进了斩龙宗后,说话做事皆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久而久之养成了格懦弱的缺点。他的师父这次送他出来历练,正是想借助战场的残酷无,改变他懦弱的格,让他变得勇敢、果断、刚强一些。

战场能不能改变柳蜀锦的懦弱暂且不知,但此时此刻他显然是懦弱不堪的。被伍高驰把布袋使劲摔在脸上也不敢顶一句嘴,双手无处安放地捏着裤线,勾着头,一张消瘦的脸庞上尽是恐慌不安,嘴里不停地小声道歉:“师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今后再也不给宗门丢脸。”

听见牛大娃为他说话,甚至急忙开口劝牛大娃:“这位师兄,是我偷拿东西在先,丢了宗门的脸面,师兄训斥的对。这事和你无关,你就不要管了。”

“靠!什么人啊?”牛大娃闻言不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心说这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摆手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自己玩去吧,老子懒得鸟你们。狗的,全是糕点甜品,腻歪死我了,不过确实老吃。要是我那俩弟弟还活着,老子拿麻袋装给他们吃,谁敢叽歪半句,老子就一巴掌抽烂他的嘴。不行,我得替二娃三娃多吃点。”

说完,他就抓起糕点往嘴里塞,直塞得腮帮子高高鼓起来,这才暂时作罢。

柳蜀锦听了牛大娃的话,抓着裤线的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想到出门时自己对弟弟妹妹的保证,和他们听见有糕点吃时的高兴模样,他的眼睛里露出了挣扎反抗的神色。可是马上就被他藏了起来,握成拳头的手也松开了。

他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不应该偷东西给宗门增添污点。而且他知道自己决不能犯错,眼下天灾**,家里子过得极其艰难,全指靠他的十两月例度。若他犯了错被逐出宗门,没了十两月例,一家人就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了。

周剑来在一旁,伸手拍拍牛大娃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手里端着一个酒壶,没用酒杯,直接对壶嘴而饮。

可能是怕有人喝醉了耍酒疯闹事,宴会用的是非常清淡的果酒,周剑来这几在松柏小院喝魏子的辛辣桃花酿喝惯了口,此时喝这清淡的果酒,喝得没有一点滋味。不过是抱着聊胜于无的想法,端一壶酒在手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罢了。

“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师出何门?!”伍高驰见牛大娃转要走,竟突然前迈两步半个子挡住牛大娃的去路。而且他声音极大,近乎于吼,一下引来周围数十人的目光。

牛大娃咽下嘴里的糕点,拿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爽道:“小点声,听得见。鄙人牛广茂,无门无派。”

“呵呵”伍高驰一声冷笑,鄙夷的眼神上下扫量牛大娃,讥笑道:“无门无派,难怪行事这般粗俗无礼。宴会七时开始,你们不守时间,迟迟不到,让我们枯坐冷地等了一刻钟,来了后竟是如此心安理得,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说。牛兄弟这般作为,不免让人觉得缺乏教养。”

“就是,这三人端的无礼。”

“让我们近千人枯等一刻钟,是应该给一句道歉的话。”

“无门无派的散人,不懂规矩礼法也很正常。”

“哎,这些无门无派的散人,若是上了战场还不遵守纪律,不服从调度,恐怕会害人不浅啊。”

周围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对牛大娃和周剑来各种议论指点。

牛大娃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糕点沫子,盯着伍高驰义愤填膺的面庞看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周剑来问道:“他是不是存心想挑事?”

“应该是的。”周剑来笑着点点头,“不然他不会叫这么大声。”

“那我该不该理他?”牛大娃又问。

“他不过是想人前显圣,借你出风头罢了,你越是搭理他,他越来劲。没意思。”周剑来摇头说道。

伍高驰被周剑来一语道破心思,既尴尬又愤怒,一时间面红耳赤,瞪眼看着周剑来。

周围的人倒是被周剑来的话逗笑了,其实很多人都猜到了伍高驰的小心思,只不过是看破不点破罢了,因为说出来得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他们没想到周剑来竟说得如此直白,直白得让他们都为伍高驰感到尴尬难堪。

“那便算了。”牛大娃摇摇头,侧着子,想从伍高驰旁绕过去。

却不料伍高驰胳膊一伸,硬把牛大娃拦住,梗着脖子说道:“道歉!正如你刚才说的,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们让大家枯等一刻钟,耽误大家时间,必须为你们的错误道歉。今儿这事,我伍高驰管定了。”

“你可真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就揭不下来了是吧?”牛大娃看着伍高驰郁闷苦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

说完朝周围的人拱手致礼,朗声道:“诸位,

十分抱歉,我们今天来晚了,耽误大家宝贵时间,实是不该。经过这位老兄的耐心教导,我和我的两位兄弟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在此我们向大家致以最真诚的道歉。今后若有机会,我牛广茂请大家伙喝酒。望诸位仁兄大人大量,宽宥我们兄弟三人犯的错,我们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

周剑来颇为诧异,他还以为牛大娃会生气暴走呢,未曾想牛大娃非但忍住了他的暴脾气,还真的道歉了,并且诚意十足。

“无妨。无妨。”

“今后守时便是。”

“牛兄弟看来是个爽快之人,有时间一起喝酒。”

周围的人也全非苛责之人,听见牛大娃诚意十足的道歉,当即拱手回礼,表示没关系。反倒因为他的爽快,招来不少人的好感。

“可以了吗?”牛大娃笑着朝伍高驰摊手问道。

“哼!”伍高驰沉着脸冷哼一声,收回拦在牛大娃面前的手臂。

牛大娃也不与他计较,子一侧便绕了过去,招呼周剑来往前走去。

“哼!像这种无门无派,又没有爹娘管教的粗鄙之徒,我们这些名门正宗的弟子必须站出来对他们管教约束,不能放任他们败坏我们修者的名声。”伍高驰微扬下巴,朝周围的人说道。

往前没走两步的牛大娃,猛然转退了回来,粗犷的嗓门在伍高驰耳边炸响:“你说谁没有爹娘管教?!再说一遍我听听?!”

“说”伍高驰听见牛大娃的喝声,心里不一乐。他心里正在骂牛大娃长得雄壮,没想到竟然是个怂包,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能让他人前逞威风,实在是遗憾窝火。没想到牛大娃竟然去而复返,并且还是带着怒火而来,正中他的下怀。于是他猛然转,想大声告诉牛大娃说的就是你,进一步激起牛大娃的怒火,可是他这一猛然转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差点没把他到嘴边的话吓得咽回去。

牛大娃人高马大,比伍高驰高出一个个头,一双牛眼怒目圆睁,怒火喷涌,居高临下地瞪着伍高驰,气势bi)人,要吃人一样,伍高驰着实他被吓了一跳。

伍高驰被牛大娃bi)人的气势迫得呼吸一窒,到嘴边的话差点咽回去,待反应过来后不恼羞成怒,更大声地呵斥道:“说的就是你,没有师门,没有爹娘教养的粗鄙之人,整惹是生非,败坏我们修者的名声。”

牛大娃的拳头当即扬起,二话不说直接轰向伍高驰的面门,可是却被周剑来出手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周大哥,你放手,我今儿非弄死他不可。”牛大娃叫嚷道。

“哈哈,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话说大了闪了腰。”伍高驰嗤鼻冷笑,周剑来对牛大娃的阻拦让他误以为周剑来看出他不好惹,所以不敢让牛大娃招惹他,于是他口气变得更加嚣张,喝道:“长得高大有个用,像你这样的,我一只手能打十个。”

周剑来盯着伍高驰,神凝重道:“打人不打脸,辱人不及爹娘,你太过了。既然你得理不饶人,那就上台决斗吧,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表都是一愣,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亦或是周剑来说错了。决斗分高下他们可以理解,这是修者解决矛盾纠纷的一个常用办法。可是决生死就太狠了,几句口角之争就要决生死,不至于。

可能是他说错了吧,他可能是想说只分高下不决生死。

周围的人看着周剑来,如是想。

周剑来说完,看向牛大娃,解释道:“门口的告示牌上写着,止宴会期间止私下斗殴生事,若是有矛盾解决不了就上擂台。”

“明白。”牛大娃点点头,盯着伍高驰沉声说道:“我一再退让,不愿与你计较,哪怕你骂我臭狗屎,我也只会当没听见,可你不该说我爹娘。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道歉,要么擂台之上决生死。”

“哈哈”伍高驰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般,咧嘴大笑,道:“就凭你,和我擂台决生死?你是活得有多不耐烦了?我不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你就是缺少爹娘教养,不守规矩礼貌的粗鄙。你若不服,我就替你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你。”

“这位仁兄,辱人不及爹娘,你确实过分了。”

“人家再三退让,并且也道歉了,何必这般咄咄bi)人?”

“就是。”

“这都看不懂吗?他就是存心找茬,想讨好药王谷的人。”

“原来是条tiǎn)狗!”

围观的人听了伍高驰的言语,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亦有明白人一语道破真相。

“兄弟,忍一忍罢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是啊,就当踩了狗屎。”

“等会宴会散场,咱们找地方喝酒去。”

有好心的人善意地劝说牛大娃,觉得他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断不可能是名门正宗弟子的对手,与其鲁莽地争一时之气,最后不但一口气没争到,反被伍高驰变本加厉地羞辱,不如忍一忍罢了。

“多谢诸位仁兄的善意,但是爹娘的名誉不容践踏,便是明知必死,也

要用生命去维护的。”牛大娃朝一群劝他让步的人拱手道谢,瞥了伍高驰一眼,然后转走向练武场中央的擂台。

望着牛大娃头也不回,大踏步地走向擂台,伍高驰反倒站在原地愣了一愣,没料到牛大娃会这么虎,说上擂台就上擂台,反而让他有点骑虎难下。

虽然他有极大的信心干翻牛大娃,可是毕竟牛大娃说的是生死决斗,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不过他只犹豫了几个呼吸,就迈步跟上牛大娃的步伐。他坚信万一不会发生,若是连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人都打不过,那他还有何脸面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兄弟,赌不赌?”不远处一个眼圈有些乌青,好似被谁在眼眶上捶了一拳的青衣男子,望着牛大娃的雄壮背影,悄声问旁的另一男子。

“赌什么?”被问的男子不解问道。

“赌他俩谁输谁赢。”青眼男子道。

“哦,这个倒是有趣。”被问的男子顿时提起了兴趣,道:“小赌怡,可以玩一玩。”

“闲着也是闲着,请问小弟能参与吗?”旁边一人问道。

“当然可以。”青眼男子忙不迭的点头,“那我来坐庄开盘,与各位兄弟小玩一把。”

“等一下。”一人开口喊住青眼男子,道:“就这几个人玩多没意思,多喊点人来玩。”

未等青眼男子反应过来,就听这人大声嚷嚷道:“开盘开盘啦!闲得无聊的都过来玩一把啦。”

许多人正闲的打瞌睡,听见有人开盘玩钱,立刻来了精神,顺着声音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青眼男子见状,不由地缩缩脖子,悄悄地退出了人群。他本来只想随便叫两个人玩一把,乐呵乐呵,压根没想着搞这么大阵仗,谁知被那人嗷唠一嗓子喊来这么多人。这些大宗门的子弟,他一个也惹不起,万一哪个家伙输红了眼喊打喊杀怎么办?所以还是偷偷溜到一边,让有能耐的人坐庄吧。

果然,很快就有好赌之人坐庄开盘。

青眼男子听见坐庄之人竟然把牛大娃胜的赔率开到一赔十,立刻挤进人群,笑眯眯地押了二百两牛大娃胜。他没敢多押,怕坐庄的汉子输急眼,提起刀来砍他。

青眼男子名叫钱四海,是七大家族钱家的子弟,也是戚哟哟的一位慕者。

自从传出戚哟哟败于张小卒之手,还被张小卒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顿的事后,戚哟哟的护花使者们立刻就暴躁起来,一直堵在李家大门外,要找张小卒给戚哟哟报仇。奈何李家被天武道人设下十方杀阵,他们不敢硬闯,只能在门外叫唤。

但这几,每天下午二时,李家的二当家的李洪武都会出来喊一批人进去,说是天武道人感受到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不忍他们气坏了体,所以给他们报仇的机会,让他们与张小卒和牛大娃一战。

结果进去的时候一个个趾高气扬、义愤填膺,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鼻青脸肿、蔫不拉几。问他们怎么了,他们只是摇头叹气,啥也不说。

前天钱四海有幸被选中,然后很快就顶着两个青眼眶逃了出来。有人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头叹气,啥也不说。

他终于明白先前那些进去又出来的人为什么啥也不说了,一方面是因为输得太惨,说出来丢人,另一方面是肚子里憋着坏水,想让别人也进去体验一番被暴揍的滋味。

钱四海体验到了,他都没来得及出招,就被牛大娃砂锅大的拳头在左右眼眶各一拳,打得他整个人都懵bi)了,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分清楚东西南北。

所以当他看到牛大娃和伍高驰真的要上台比斗时,就知道伍高驰很快就会被牛大娃摁在擂台上摩擦,还是摩擦到起火的那种。

距离擂台还有三丈多远,伍高驰突然轻喝一声,脚蹬地面,体拔地而起,空中旋转好几圈,一个漂亮的落地,稳稳地站到擂台上。

“诸位”伍高驰大喝一声,在擂台上朝四方抱拳,引起全场人的注意,面带微笑,朗声道:“在下斩龙宗伍高驰,此次登台上擂,是为了维护我们修者的名声,不得不出手教训一个无门无派,又没有教养的散人,让他懂得规矩礼法,省得他四处惹是生非,败坏我们修者的名声。牛广茂,你宴会迟到,让大家伙枯坐冷地干等一刻钟,还不快上台来给大家道歉?”

众人随着他的喝声和目光,很快找到了牛大娃的影。

牛大娃面带冷笑,不紧不慢地走上擂台,不理会台下人的目光,只是盯着伍高驰说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老子懒得搭理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咱俩留一具尸体在擂台上,要么你道歉滚蛋,选哪一个?”

“要战便战,我堂堂名门正宗弟子还会怕你一个散人不成?”伍高驰傲然说道。

啪啪啪

阮心远举手鼓掌,不是给擂台上两位的,而是冲着宇文睿,大笑道:“恭喜恭喜,宇文兄的捧杀计谋开始见效果了!药王谷的tiǎn)狗们,狂躁起来吧!”

不得不说,这厮的嘴巴真是毒辣无比。

第二百三十章 两个狠人

面对阮心远的言语攻击,宇文睿就好似没听见一般,自始至终面带微笑,目光放在擂台上,看都没看阮心远一眼。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地领教过阮心远的脸皮和嘴,那是无赖的脸和泼妇的嘴,和他斗嘴只会自讨苦吃。

宇文睿心志坚定,不受阮心远的言语激将,可是坐在他后的谭俊彦、黄凤和牧昭昭三个药王谷的年轻弟子,却被阮心远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与阮心远拔剑相向,但是被宇文睿压了下来。

擂台上,牛大娃朝四方拱手,朗声道:“诸位可都听清楚了,是他自愿与我生死决斗,而非我bi)迫于他。若是等会我将他打杀,谁再站出来瞎bi)bi),我就当你脸上长的是腚眼子,只会噗噗噗地放瞎。”

牛大娃的糙话让台下一干宗门弟子猛翻白眼,可是他话糙理不糙,所以没人站出来说什么。

周剑来站在擂台下,点了点头,觉得牛大娃的话说得极好,提前把一些可能会借机生事的人用话堵死,免除后顾之忧。

“诸位也都听好了。”伍高驰毫不示弱,亦朝四方拱手,说道:“是他主动找我生死决斗,而非我bi)迫他与我生死决斗,尽管我的本意只是想替他爹娘教育教育他,让他知规矩懂礼貌,可是擂台之上拳脚无眼,若等会我收手不及,一不小心将其打杀,诸位可千万别说我残忍无。”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打不打?要打就快点,不打就乘早滚下来,别站在上面碍眼。”

“就是。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台下有人不耐烦地叫嚷起来。

“白云城,牛广茂。”牛大娃朝伍高驰拱手。

“原来是白云城逃难来的,小地方的人缺少教化,倒也有可原。”伍高驰时刻不忘逞口舌之力,奚落完才朝牛大娃拱手道:“斩龙宗,伍高驰。你先动手吧,让你一招,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牛大娃冷笑,两只手抱在一起,把骨节捏得嘎嘣响,刚要发力,又突然停下,朝伍高驰推手道:“等一下。”

“怎么?害怕了?后悔了?只可惜为时已晚。”伍高驰连连冷笑。

却听牛大娃摇头说道:“我这衣服好的,撑碎了怪可惜的。麻烦你稍等一下,让我把衣服脱下来。”

说完他真就开始脱衣服,将黑色锦衣脱下,上只留一条宽松的白色长裤。他把黑色锦衣叠好,放到擂台边上,然后走回来朝伍高驰拱拱手,道:“小心,我要上了!”

“上”字出口,他体里突然发出一串噼噼啪啪的爆豆声,一块块肌高高隆起,乃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表皮被撑涨得发

出吱吱声,好似要被撑裂一般。

与此同时,凶猛狂暴的气息自他体内汹涌迸发出来。上一刻他只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块头,这一刻他已然化一头凶猛的野兽。

擂台下,宇文睿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阮心远不从软塌上坐起子,金芷卉端起的酒杯顿在半空,百里景胜意气蓬发,目露精光,露出好战的神。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擂台上,伍高驰神色有点懵。

“了”字出口,牛大娃一步踏出,落脚时已到了伍高驰面前,粗壮如腿的胳膊横扫而出,砰的一声扫中伍高驰的脖子,把伍高驰体撞得横飞而起,然后他顺势一肘往下顶在伍高驰心口处,只听咔嚓一声,伍高驰的骨碎裂塌陷,砰地一声狠狠地摔在擂台上,嘴里哇的一声,口鼻往外窜血。

干净利落,狂暴凶残。

眨眼一瞬间,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牛大娃以完全碾压之势干翻伍高驰。

伍高驰躺在地上,甚至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牛大娃后退一步,体前倾,右脚慢慢朝后扬起,摆出一个踢球的动作,而目标赫然是伍高驰的脑袋。

台下的人一眼就看出牛大娃想干什么,想到伍高驰已经失去反抗之力,他这蓄满力量的一脚下去,伍高驰的脑袋绝对会像西瓜一样炸裂,脑子里联想出的画面让他们不住倒吸凉气,上起鸡皮疙瘩。

“同门小师弟,家境贫寒,想拿点糕点甜品回家给弟弟妹妹们尝尝味道,何错之有?你竟然骂他丢了宗门的脸面,还把糕点夺了丢在地上,这就是你们名门正宗的为人之道?”

“你嫌我多管闲事,那我不管便是。”

“你却又bi)我道歉,好吧,我给你们道歉。”

“你竟然还不满意,又骂我没有爹娘教养,要替我爹娘教育我。”

“就你?也配?”

伴着一声冷喝,牛大娃的脚如铁锤一般自上而下扫落,踢向伍高驰的脑袋。

“小彦。”宇文睿突然轻唤了声。

坐在他后的谭俊彦心领神会,纵而起飞上擂台,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刺向牛大娃的脚面,同时嘴上喝道:“胜负已分,何必还要赶尽杀绝?”

宇文睿知道,伍高驰是为了讨好他,才会对牛大娃纠缠不休、步步bi)迫,所以他不能看着伍高驰在自己眼皮底下被牛大娃打杀,否则今后谁还敢恭维拥护他们药王谷?

“滚!”牛大娃怒骂一声,脚上动作非但不止,反而又猛然加快几分。

叮!

谭俊彦利剑刺中牛大娃的脚

面,但是并未发生剑穿脚掌的画面,而是发出一道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竟似刺中了刀枪不入的钢铁一般。

一股磅礴大力顺着剑传来,谭俊彦握剑的手猛地一震,剑柄差点脱手,可剑柄虽未脱手,却带着他的手往怀里撞去,剑柄后端咚的一声撞在他的口上,震得他气血逆涌,一口气岔在气管里,体后仰倒飞,差一点摔下擂台。

“好强!”谭俊彦在擂台边缘稳住体,心中震撼无比。

刚才在台下的时候,他虽然能感应到牛大娃很强,可更多的是觉得伍高驰太弱,但接了牛大娃这一脚后,他才知道不是伍高驰弱,而是牛大娃太强。

“你以为有人能救得了你?白做梦!”牛大娃击退谭俊彦的瞬间,右脚顺势下踏,直踏伍高驰面门。

伍高驰呀的一声大叫,强忍口碎裂之痛,翻打滚,堪堪躲过牛大娃这一脚。

嘭的一声,坚硬的擂台被牛大娃一脚生生踏出一个坑。

伍高驰侧眼瞧见,吓得亡魂皆冒,心想这一脚要是踏在他的脸上,那是必死无疑啊。当即手脚并用,想逃下擂台。

“你逃不掉!”牛大娃冷喝道,一个箭步便追上伍高驰,伸手一抓扣住伍高驰的后脖颈,摁着他的头往地面砸去。

“住手!”谭俊彦大喝,再次持剑袭向牛大娃。

一道影挡在了谭俊彦的前方,独臂自下而上扫出,雷霆剑气自他剑指指尖倾泻而出,与谭俊彦的利剑相交一处,在那交击的一瞬间,紫色雷电如出海的蛟龙,裹挟着骇人的剑气猛地爆发出来。

谭俊彦利剑倒卷,想抽后退,可惜为时已晚。紫色雷电撕裂了他的真元力防御,斩击他的。他的体被紫雷电得瞬间失去知觉,长剑脱手而飞,体也倒飞出去,几道血雾在他前爆出。

砰!

谭俊彦摔下擂台,浑抽搐不止,口三道鲜血淋漓的剑伤。

周剑来独臂负手,傲立在擂台上,剑芒闪烁的目光向宇文睿,道:“擂台规矩都不懂,药王谷的规矩未免太粗陋了,得改。”

全场安静。

牛大娃就已经够让他们震惊、震撼的了,没想到一个断臂的也是这般强悍,只是挥手一扫就重伤药王谷的杰出弟子,并且他一个断臂的竟然比像野兽一般的牛大娃还狂妄百倍千倍,竟公然教训起宇文睿。

这他娘的是哪里冒出来的两个狠人?

其战力怕是不在宇文睿、阮心远、金芷卉和百里景胜这些最顶尖的宗门弟子之下啊。

许多人已经无法言喻心中的震撼之。

第二百三十一章 死战

“好!说得好!”

阮心远烈鼓掌,看到药王谷的人被干翻,他心里当场乐开了花,叫道:“垃圾药王谷,总是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却只以jiàn)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就是欠教育。打得好,骂得好!兄弟,我顶你!”

宇文睿目光锐利地盯着周剑来,神色沉。他怎么也没想到周剑来战力竟是如此强大,剑指一扫便将谭俊彦重伤,更没想到周剑来就这样站在擂台之上,于近千人面前,公然对药王谷的规矩说教。

这是何等的狂妄?

若不教训,药王谷颜面何存?

砰!

与此同时,另一边,没有了谭俊彦的阻拦,牛大娃掐着伍高驰的后脖颈,把他的脑袋狠狠地砸在坚硬的擂台上。

只一下,伍高驰凝聚起来的真元力防御就溃散了。

牛大娃抬臂,掐着伍高驰的后脖颈把他的脑袋提溜起来,紧接着再一次砸向擂台。

伍高驰的真元力防御尚未来得及重新凝聚,这一次若是再砸实咯,定是脑袋开花的下场。

擂台下斩龙宗的几个弟子,本来还摩拳擦掌,想上擂台救他们的师兄,可是看到威风凛凛的周剑来,自觉不是对手,再看到牛大娃的残暴,又不吓得缩缩脖子,一时间谁也不敢上擂台。

“宇文公子,救命!啊”惊恐的求救声和惨叫声从伍高驰喉咙里嘶吼出来。

“住手!”师出要有名,宇文睿等的就是伍高驰这一声求救。他开口之时还坐在软塌上,可音起之时拔的躯却已踏上擂台。

周剑来猛地前踏一步,正面迎上宇文睿,剑指横扫。

“滚开!”宇文睿怒喝,他看似是上台救伍高驰,实则是为了教训周剑来,所以周剑来出手阻拦正中他下怀。不过他并没有出剑,而是同样以左手,同样的剑指横扫。周剑来以碾压之势重伤谭俊彦,他亦要以碾压之势还给周剑来一个重伤。

当二人那犹如实质的剑气在空气中交击在一起的刹那,时间仿若止了一般,下一刻紫色的雷霆剑气和同样为紫色的雷霆剑气猛然爆发出来,一时间千百道紫色剑气交缠在一起,闪电雷鸣,轰隆隆不止。

与此同时,二人眼瞳中剑芒交织,那是他们各自的剑之意志。忽然一道剑芒自宇文睿的眼瞳中出,入周剑来的眼瞳中。这道剑芒甫一没入周剑来的眼瞳就绽放异彩大杀四方,把周剑来眼瞳中的剑芒一道道斩碎摧毁。

周剑来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有鲜血从他眼角滑落,眼瞳中的剑芒被横扫,眼睛变得暗淡无光,宇文睿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可是就在周剑来眼瞳中的剑芒即将覆没之际,十二道金色的剑芒突然自他眼瞳深处龙吟而出,将宇文睿那道如入无人之境的剑芒瞬间搅碎。

十二道黄金剑芒在周剑来眼瞳里盘旋交织,让他暗淡的眼神重新明亮光彩,但是他的体却往后暴退,因为他的雷霆剑气已经被宇文睿的雷霆剑气吞没,那远比他更为精纯的紫雷剑气朝他扑了过来。

噗噗

周剑来退的还是慢了一步,被几道紫雷剑气扫在上,在空气中喷洒出几团血雾。

从二人交手到周剑来受伤败退,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其实就只是石火电光一瞬间。所以看起来就是,二人甫一交手,周剑来就受伤败退了。

台下一片哗然。

他们本以为周剑来就算不敌宇文睿,也至少能和宇文睿大战百十回合,万没想到宇文睿只用一招就击败了周剑来,并且是和周剑来一样,只以左手剑指为剑,就连剑气都和周剑来用的一样,同样是紫雷剑气。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是故意如此,要用周剑来的攻击方式击溃周剑来,结果非但做到了,还做得相当完美。

然而,他们只看到周剑来负伤败退,却不知周剑来在这一瞬间经历的真正凶险,他的剑心意志差点被宇文睿摧毁,多亏十二道真龙剑意护主,否则他的剑道必将毁于一旦。

狠毒!

强大!

是个非常不错的对手!

但现在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周剑来形暴退的同时,心里对宇文睿作出评价。他脸色煞白,眼角挂血,额头见汗,背脊嗖凉,甚至心脏还在颤栗,但依然无法阻止他心中燃起熊熊战意。

同为年轻一代。

同为剑修。

同是怀剑心意志。

但远比自己强大。

周剑来眼神逐渐狂,嘴角抑不住勾起一抹诡笑,为找到一个强大的对手而兴奋。

另一边,牛大娃并没有杀伍高驰,而是嫌弃地把他扔到一旁。

“对不起,我错了!”

“我向你道歉,向你的父母大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求好汉饶命!”

伍高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道歉求饶。

刚才生死一瞬间,宇文睿或是药王谷的其他人根本没来救他,他当场吓破了胆,再也顾不上面子和

尊严,涕泪横流地道歉求饶。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如若他不肯道歉,此刻他已经是死尸一具。当然,也是因为牛大娃杀心并不重,否则他即便道歉也是活不成。

“大娃,走。”周剑来闪到牛大娃边,压低声音语气凝重道:“此人极强,且出手狠毒,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亲口承认自己不如宇文睿,周剑来并不觉得丢脸,因为这是事实。宇文睿的强大让周剑来清楚认识到他们和真正名门大宗的顶尖弟子的差距,这些人乃是宗门倾力培养出来的,在他们上耗费的修炼资源和心血无可计数,绝不是他们三个靠天武道人短时间加急培训出来的速成品可比的。

“你伤的怎样?”牛大娃见周剑来眼角挂血,上好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被吓了一大跳,忙关切询问。

“没事,皮外伤。”周剑来道。

牛大娃没有怀疑周剑来的判断,可心有不忿,凝视宇文睿一眼,转过头来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道:“走!”

“怎么?打伤了我药王谷的人,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说就想走人?真当我药王谷好欺负?”宇文睿突然前踏一步,气势奔涌,压向牛大娃和周剑来。

“草!”牛大娃猛地转看向宇文睿,讥讽道:“脸上长腚眼子,噗噗放的玩意,能用你下半的嘴巴说人话吗?”

“哈哈,骂得好!”阮心远抚掌叫好,“人家这位牛兄弟明明事先说定,谁若插手生死决斗,就是脸上长腚眼子,只会噗噗放的狗东西,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狗东西跳了出来。都赶紧地擦亮眼睛好好看看,百花谷未来的掌门人脸上长腚眼子了。哈哈”

“阮心远,你找死!”阮心远一口一个腚眼子,粗鄙不堪,宇文睿再强的定力也被他骂破功了,忍不住对其横眉怒喝。

“老子怕你不成?”阮心远嗖的起,一步跨上擂台,磅礴气势直接扑向宇文睿,并向牛大娃和周剑来说道:“别怕,咱们三个联手,揍他腚眼子!”

“阮公子,可不能这么欺负奴家的男人,奴家会生气的哟。”金芷卉酥麻勾魂的嗓音响起,袅袅起,轻抬香足,一步登上擂台,水云紫纱长带裙无风自动,磅礴气势滚滚而出,丝毫不弱于阮心远。

阮心远以一敌二,面不改色,甚至还有闲心向金芷卉打趣道:“卉仙子,脸上长腚眼子的你都要,你口味不是一般的重啊。”

“咯咯,阮公子,嘴巴刻薄恶毒,死后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奴家劝你小心着点。”金芷卉掩嘴笑道。

她这一笑,牵动全,婀娜段随着水云紫纱长带裙颤动摇摆,妖娆而又妩媚。看得台下一干年轻小伙子口干舌燥,心中流激dàng),躁动不已。

缥缈宫的媚功,浑然天成,不露破绽。

牛大娃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金芷卉,只感觉浑气血奔涌,一颗心砰砰猛跳,就连妖丹都不稳地颤动起来。突然间一声剑鸣在他耳朵里炸响,冷不丁地吓得他一个激灵,目光从金芷卉上移开。

“小心,这个女人会媚功,不要看她的眼睛!”周剑来凝重的声音在牛大娃耳边响起。

“草。我说呢。感觉体要爆炸了一般。”牛大娃骂骂咧咧道,感觉鼻子里有一股温,抬手抹了一把,往眼前一看,赫然是一手鲜血,当即捏着鼻子再也不敢看金芷卉。

“咯咯”金芷卉看到牛大娃的样,顿时笑得花枝招颤。

阮心远看向台下安坐不动的百里景胜,问道:“百里兄,平里最是好战,今儿是怎么了?何不上台来,咱们联手,来一场二对二的混战,想想都觉得精彩。”

他的话里自动忽略了牛大娃和周剑来,显然,牛大娃和周剑来在他眼里还差得远。

百里景胜摇了摇头,抬手一指牛大娃,道:“我想与他一战,可惜他还差些火候,我心中甚是遗憾,所以今儿心不好,懒得动弹。”

“你这家伙,真是无趣。”阮心远笑着摇摇头,继而看向牛大娃和周剑来,微皱眉头道:“三打二,虽然咱们人数占优,可战力总归是差了些。等会你们找机会走吧,我尽力帮你们拖住这对狗男女,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拖得住。要不”

阮心远突然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台上几人都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听阮心远突然喝道:“快走!”

原来他只是为了转移宇文睿和金芷卉的注意力,然后出其不意地偷袭二人,给牛大娃和周剑来创造逃跑的时机。

只见他双手在腰间一拍,抽出一对短刀,他将左手中短刀脱手掷向金芷卉,右手中短刀劈向与他距离最近的宇文睿。

“走!”周剑来当机立断。

“可是”牛大娃犹豫不决,觉得就这样丢下阮心远不厚道。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他有缘再见,咱们再好好感谢他。”周剑来一边说,一边抓住牛大娃的胳膊,纵跃下擂台。

“哪里走?!”台下与宇文睿交好的令狐裘一声怒喝,纵拦住周剑来和牛大娃的去路。

“滚!”牛大娃一拳轰出,令狐裘利剑出鞘。

与此同时,又有一人纵而起,只扑周剑来。光明封元司,亦与宇文睿交好。

“速战速决!”周剑来喝道,提醒牛大娃不可恋战,同时剑指扫向封元司,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迸发而出,夹带着紫雷之力,似要把虚空撕一道口子。

牛大娃轰出去的拳头突然虚抓呈爪,竟将令狐裘刺来的利剑抓住,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与此同时左拳携全力量轰向令狐裘面门。

令狐裘神色大变,他打死没想到牛大娃竟然能空手抓他利剑,并且是牢牢抓,让他剑刃不得寸进。尽管只有短短一瞬的失神,可高手过招胜负就在一瞬间,牛大娃的左拳狠狠砸在他面门上,压缩成一点的火之域和土之域猛然爆发出来。

砰的一声巨响,令狐裘的真元力防御溃破,高的鼻梁被牛大娃的铁拳生生捶爆,鲜血喷,他的脑袋往后猛地甩去,差点从脖子上甩下来,可他的体竟原地未动,因为正被牛大娃的土之域镇压住,紧接着蓝色的妖火从牛大娃的拳面喷涌而出,瞬间把他烧成了焦炭。

这是天武道人揍牛大娃时惯用的招式,今被他在令狐裘上施展出来,五个字真他娘的爽!

另一边,封元司被十二道夹带着紫雷之力的黄金真龙剑气吓得神魂颤惧,那剑气里携带的威压压迫的他几近窒息,甚至让他双腿打颤,有股跪地膜拜的冲动。他怎敢力敌,来得快去得更快,瞬间就退出十几丈的距离。

周剑来心中暗松一口气,其实他这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就是气势上吓人,其实真正威力远没有这么恐怖。毕竟他刚才被宇文睿伤的不轻,若封元司能抗住威压硬接,肯定能够挡下这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

“走!”牛大娃大喝一声,见周剑来脸色不对,急忙纵跃到前面开路。

“看剑!”突地一声喝,斜侧里窜出一道影,手中利剑直取牛大娃咽喉。

牛大娃扫睛一瞧,发现是个女子,看穿着一眼就知道是药王谷的弟子。他眉头微皱,探手抓向刺来的长剑,轻易就将长剑抓在手里,使其不得寸进。随之抓住利剑手臂一甩,要连剑带人甩出去。

对女子,总是少了些许狠劲,不忍将其烧成烤人。

孰料女子剑尖前端突然喷出一些粉色粉末,距离极近,且刁钻诡异,牛大娃猝不及防,被粉色粉末喷在脸上,他虽第一时间闭气,可还是吸入腹中一点。

“滚!”牛大娃大怒,抓着剑,以剑为棍,往女子怀里捣去,土之域和火之域顺着剑迸发出来。

女子一声惨叫,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抽搐两下昏死过去,她口的骨整个凹陷了下去,口鼻在往外喷血。

“师妹!”牧昭昭惊呼着扑到女子跟前,忙从随携带的囊袋里掏出数种丹药,给女子一一服下。

牛大娃正在往前奔行,突然一口血箭喷出,嘴上喝了一声糟糕,就两眼一闭一头栽倒在地上。

“大娃!”周剑来大惊失色,扑上前去,只见牛大娃浑泛起一片潮红色,高高隆起的肌正快速的萎缩,随之皮下的潮红快速地变成殷红,有鲜血从他毛孔里渗出,看上去好似是血在溶解,极为骇人。

“好狠的毒!”周剑来目眦裂,霎时间杀气凌人,扑向牧昭昭,厉喝道:“拿解药来!”

牧昭昭起反击,但剑招瞬间就被盛怒的周剑来击破撕碎,眼看要被周剑来生擒,自擂台方向突然袭来一道剑气,剑气之后宇文睿持剑杀来。周剑来目光一沉,往后退开。

宇文睿横剑而立,将牧昭昭和重伤昏迷的黄凤挡在后,轻声问道:“小凤伤得怎样?”

“骨全碎,脏腑破裂,至少得卧休养一个月。”牧昭昭双目含泪,声音悲愤道。

阮心远和金芷卉紧跟而至,二人自动停手,一人走向周剑来和牛大娃,一人走向宇文睿。

“靠!”阮心远目光甫一落在牛大娃上,顿时失声叫骂:“七花七虫化功散,你们药王谷的人下手也忒毒了吧?!赶紧把解药拿来!中此毒后一刻钟内得不到解药,他的气海就会消融,自此成为废人一个!”

宇文睿持剑而立,目光幽冷,盯着周剑来闭唇不语。

“给我解药,我们道歉。”周剑来说道。

“已经晚了。”宇文睿这才开口道,“连伤我药王谷两名弟子,还打伤我朋友,这是你们应得的惩罚。废他修为,留他命,已是宽容。”

说完他目光看向阮心远,道:“劝你别废心机,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我保证你得不到解药。”

“宇文睿,心够毒的!”阮心远沉声道,突然他猛地看向周剑来,喝问道:“你干什么?!”

他距离周剑来最近,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剑来竟然在燃烧生命。

“死战!”周剑来面容平静道。

阮心远骇然!

第二百三十二章 魏王剑

没有退路。

也没有胜算。

那便只能死战,也唯有死战!

这便是周剑来,是他的子。有时精明知进退,有时憨傻舍生死。或者说也不是憨傻,是他的原则和兄弟义气。

周剑来的杀气毫不掩藏地释放出来,感受到他杀气的人无不心颤,因为能够清楚地从他的杀气中感受到他的必死之心。

“兄弟,不要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阮心远着急劝说道。

刚才他出手帮周剑来和牛大娃,是因为二人与药王谷为敌,让他心生喜悦和好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手帮帮这二人。而此时他见周剑来为了异兄弟,毫不犹豫地燃烧生命,明知不可敌却也要和宇文睿生死相搏,不为其豪仗义、侠肝义胆所折服,心生敬佩和欣赏之。觉得周剑来就这么战死实在可惜,所以着急劝说,希望周剑来能冷静下来。

“没时间了。”周剑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牛大娃。

阮心远张口,却又无话可说,因为周剑来说得没错,牛大娃确实没多少时间了。他突然看向自己的师弟,开口喝道:“宏义,把你的琉光剑借给周公子用一下。”

他给了周剑来一个歉意的眼神,示意他能帮的只有这些。让他和宇文睿过几招,恶心恶心宇文睿,他乐意至极。可是若让他与宇文睿生死相搏,没有十成胜算他绝不会冒然出手。

“好!”关宏义朗声答应,走上前来将手中宝剑递与周剑来。

“多谢!”周剑来道一声谢,伸手去接,忽然间心有所感,收回手并抬头望向夜空一个方向,然后躬一拜,道:“多谢恩师赐剑!”

众人疑惑,抑不住抬头顺着周剑来的目光望向夜空。城主府的练武场是露天的,他们只看到皓月当空和零星的几颗明星,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却见周剑来猛地探出手去,对着虚空一抓,一柄篆刻着古朴铭文的墨青色剑柄赫然被他抓在手中,随着他手臂回缩,剑慢慢地显露出来,给人感觉好似是从无尽虚空里抓出来一把剑。

此剑通体墨青,剑极长,目测近乎六尺,宽约九寸,剑中间的厚度目测可达五寸,这是一柄极其少见的宽剑重剑。不过剑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被周剑来握在手里,簌簌抖落,一看就知是扔在哪个犄角旮旯许多年没人碰过。

周剑来手腕一震,将剑上的灰尘尽数震落,墨青色的剑顿时在火光的照下泛起幽幽冷光,尤其是那寒光闪闪的剑刃,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锋利感。

“魏王剑!”周剑来将剑横于前,看见剑靠近剑柄的位置刻有三个大字,凝声读了出来,旋即目光一沉,喝道:“以吾之剑心,赐汝修罗心!修罗一怒,尸山血海,斩神灭魔!”

重剑骤然剧烈震颤嗡鸣,霎时间散发出滔天杀气,更有大量殷红血气自剑飘出,刹

那间将周剑来全淹没。周剑来一双眼睛顿时化作血瞳,嘴角咧开,露出嗜血杀戮的神,一时间真就如修罗魔神一般。

“疯了!疯了!疯了!”阮心远表惊悚,连连大叫,边退边道:“魏王剑,魏氏皇朝十二代帝王的佩剑,这小子唤醒了魏氏皇朝十二代帝王的杀戮之心,不想死的赶紧躲远点!宇文睿,你就作死吧!”

无需阮心远多做提醒,周围的人皆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开,因为周剑来上,不,是魏王剑散发出的杀气,已经开始对他们的心志造成影响。

宇文睿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朝牧昭昭喝道:“昭昭,快带小凤和小彦离开!”

“杀!”一道沙哑而又低沉的吼声自周剑来喉咙里发出,仿若来自九幽地狱一般。

“杀”

杀声竟没有立刻散去,而是在练武场上空盘旋起来,且声音逐渐响亮震耳,一开始是一道声音,接着是两道、三道、十道、百道、千道万道最后杀声震天,战马嘶鸣,战鼓轰鸣,号角铮铮。

这哪里还是周剑来的喊杀声,分明是来自战场的厮杀冲阵声,是魏氏帝王在率领他的帝王之师横扫天下。

魏王剑卷着漫天血气,裹挟着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斩向宇文睿。

宇文睿神色凝重,手中长剑绽放出七彩光芒,迎向魏王剑。

两剑斩在一处,气流激dàng),剑气肆虐,宇文睿的七彩光芒虽被漫天血气压制,可并未败退溃散。

宇文睿接下这一剑,当场一口血箭喷出,可他脸上的凝重之色却缓了许多,冷笑道:“魏王剑虽强,但是你太弱,你能释放出它的凶气,却驾驭不了它的威力。以你羸弱的气血,恐怕也坚持不了几时。”

“公子,奴家来助你一臂之力!”金芷卉姿摇摆加入战场,衣服上的绸带似活了一般,纵长数丈,自后卷长周剑来。

周剑来回剑横扫,将飞而来的绸带瞬间撕碎,旋即又一剑斩向宇文睿,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齐出。宇文睿挥剑连斩,七彩剑气层层叠叠。

二人战在一处,瞬间交击数十招。宇文睿虽处下风,且连吐数口鲜血,可并未露出败相。

金芷卉自周剑来后再度袭来,绸带翩翩,每一条绸带下都暗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周剑来不得不折挥剑抵挡。金芷卉姿舞动,十几条暗藏软剑的绸带上下翻飞,竟舞出不俗的剑法。周剑来一时间被她缠住。

宇文睿得到喘息的时间,忙从腰间的囊袋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两粒服下,苍白的脸色立刻有了气血。

金芷卉姿灵活,不敢与周剑来正面硬碰,见宇文睿恢复气血,当即与周剑来拉开距离。

周剑来不追她,也追不上,折再次扑向宇文睿。如此一来一回,可以明显看见他上的血气淡弱了许多。

正如宇文睿所说,周剑来自实力太弱,

虽然激发了魏王剑的凶,可是却驾驭不了它的威力,且他自气血羸弱,在魏王剑的强大威压下坚持不了多久。

“这对狗男女,竟然用车轮战欺负一个独臂,实在是卑鄙无耻,肮脏至极!”阮心远咬牙切齿地叫骂道。而在他眼底深处,闪烁着一丝犹豫之色,他有冲上去参战的冲动,不是为了帮周剑来,而是他看到一线斩杀宇文睿的机会,不过他心中的犹豫随着周剑来血气的衰弱而立刻打消。

“你怎么不上去帮他?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不远处,百里景胜看向阮心远,眼中含笑地问道。

“未见得!”阮心远狭长的眼角眯了起来,视线在百里景胜上一扫而过,重新回到战场,暗道:“宇文睿的十五色剑已修炼至九色剑,而他只施展出七色剑,远未展露出他的最强战力,他为何拼着受伤也不展露最强战力?”

阮心远从一时的冲动中冷静下来后,突然嗅到一股谋的味道。

“大娃?!”

“谁干的?!怎么回事?!”一道怒吼声在阮心远旁骤然炸响,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令人心悸的怒气和杀气。

阮心远忙转头看去,发现是把城主戚无为叫走的张小卒去而复返,立刻明白他为何会这么愤怒,当即解释道:“牛兄弟中了药王谷的七花七虫化功散,一刻钟的时间内不服用解药,就会气海消融,变成一个废人。周兄弟正在向宇文睿讨要解药。”

怒吼之人正是张小卒,他看见周剑来正在浴血奋战,但孤木难支,被宇文睿和金芷卉来回戏耍,当即怒火更盛。本要上前助战,为牛大娃抢夺解药,却听阮心远说道:“张兄弟,周兄弟还能坚持一会儿,当务之急是救牛兄弟,那个昏迷的药王谷女弟子上有解药。”

张小卒顺着阮心远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三个穿水墨衣衫的药王谷弟子,一个浑焦炭,被一人搀扶着勉强站立,一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一个手持利剑守在二人耳边。

牧昭昭见张小卒的目光投来,立刻露出警惕且敌视的目光,浑焦黑的谭俊彦也咬牙扬起手中利剑。

“谭师弟,昭儿师妹,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何种矛盾,可我希望你们能拿出解药给牛兄弟解毒。我不是向着谁,而是以你们双方朋友的份,真心地希望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真的,相信我,我是为你们好。”和张小卒一起到来的戚哟哟,急切地向谭俊彦和牧昭昭全解道。

她太知道牛大娃在张小卒心中的重要地位,也知道张小卒的战力,若谭俊彦和牧昭昭坚持不交出解药,又没有宇文睿的保护,张小卒肯定会杀了他们,并且是毫不犹豫的那种。

然而谭俊彦根本不听她劝说,头一拧,傲然决绝道:“不可能!药王谷的威严不容挑衅,谁敢挑衅,药王谷就会让他付出终生难忘的教训!”

“很好!”张小卒嘴角勾起,他笑了,笑得灿烂。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杀人夺解药

“既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自求多福吧。哎”戚哟哟摇头苦笑道,这一次她可不会像维护李昊然那样维护药王谷的人了,因为他们之间并无过深交。

张小卒一步迈出,直扑谭俊彦三人。

“滚开!”光明封元司持剑截住张小卒。

张小卒无话可说,只有满腔怒气和杀意,他子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封元司侧,白、金、红三色流光自他战门溢出,汇聚一处,然后急速旋绕于他的周,一拳轰向封元司的脑袋。

砰!

鲜血四溅。

封元司的体直接飞了出去,如装满泥沙的布袋一样嘭的一声摔在地上,他的半边脸整个凹陷下去,一个深深的拳印印在上面,眼耳口鼻都在往外窜血。

所有人,包括阮心远和百里景胜,都不倒抽一口凉气,心里为封元司的脸感到疼痛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于张小卒的强悍战力。

在场的宗门弟子大多都认识封元司,知道他是光明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海之境五重天的修为,在同龄人中称得上翘楚。可是竟被张小卒一拳打爆脑袋,虽然没有完全爆开,但也差不多,这让他们一时间无法想象张小卒的战力究竟强到了何种程度。

“短短几天不见,他竟已如此之强!”戚哟哟望着浑旋绕在三色流光中的张小卒,眸子里露出深深的震惊,她下意识地握住太阿剑剑柄,心道:“恐怕,即便手握太阿剑,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次是警告,谁再敢阻拦,直接杀!”张小卒冷然喝道,音落之时他已经出现在谭俊彦面前,面无表地说道:“一次机会,给我解药。”

“药王谷威严不容挑”谭俊彦的声音戛然而止,张小卒的拳头印在了他的脸上,鲜血四溅,脑浆洒落一地。

全场寂静,然后悚然。

原来一次机会,真就只有一次机会,连半句废话也不会多说。

张小卒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嘴角还轻微勾起一抹微笑,看向已然吓得呆傻的牧昭昭,又或许不是吓的,而是大脑一时卡住了,想不明白张小卒为什么真的敢杀他们药

王谷的人。要知道,他们可是药王谷的弟子啊!药王谷啊!

“一次机会,是杀了你们后我自己找解药,还是你主动拿出来。想清楚再说,因为生命只有一次。”这一次张小卒多说了几句话,因为牧昭昭是女子,对女子总要温柔些。

“我我”牧昭昭脸色惨白,犹豫不决,可张小卒的拳头并没有给她很长的思考时间,缓慢地抬了起来。

周围的人全都不自主地屏住呼吸,许多和药王谷交好的宗门弟子,以及那些想要讨好药王谷的宗门弟子,此刻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

“小昭师妹,给他吧,他真的会杀了你的。”戚哟哟急切劝说道。

“哇”牧昭昭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咽道:“我给你便是,你为什么要杀俊彦师哥?为什么?!呜呜”

她一边哭着,一边蹲下去,从黄凤的囊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张小卒。

张小卒接住瓷瓶,问道:“就是她对我兄弟施的毒?”

“不!”牧昭昭闻言当即吓得魂飞天外,立刻扑到黄凤上,将其护在下,并朝张小卒吼道:“解药已经给你了,你不能杀她!求你!”

“解药怎么用?”张小卒深吸一口气问道。他确实对黄凤动了杀心,只不过牧昭昭涕泪横流的一声哀求让他片刻心软,而且确实已经拿到解药,于是便强心摁下杀心。

“红黄各一粒。”牧昭昭连忙答道。

“多谢!”张小卒道一声谢,转一步跨到牛大娃边,蹲下子,从药瓶里倒出丹药,一粒粒黄豆大小,挑出红黄各一粒,捏开牛大娃的嘴巴给他服下。

“咳”解药见效极快,服下去十几个呼吸牛大娃就睁眼醒了过来,只不过连咳几大口黑血。

“大娃,感觉怎么样?”张小卒着急问道。

“应该是没事了。”牛大娃苦笑道。

这段时间他体虽然是昏迷的,但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旁边的人说什么他都听的一清二楚。周剑来为他燃烧生命战斗他是知道的,张小卒及时赶到为他夺取解药他也是知道的。不过现在不是说感谢的时候,他看向远处的还在酣战的三人,朝

张小卒急切道:“快去帮周大哥!”

“戚姑娘,麻烦帮我照看他一下。”张小卒向戚哟哟请求道,见戚哟哟点头,便立刻扑向远处的战场,喝道:“周大哥,我来助你!大娃的毒已经解了!”

与此同时,牧昭昭悲愤的哽咽声也传到战场:“小师叔,俊彦师哥被张小卒杀了!”

“那便好!”周剑来精神为之一振。

“什么?!”宇文睿如闻晴天惊雷,急忙往那边看去,视野恰可看见谭俊彦正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里,那破烂的脑袋让他的心脏猛地揪成一团。刚才他们三个战得正酣,根本无暇顾及场边发生了什么。

“张小卒,你得死!”宇文睿怒火冲顶,目眦裂地看向张小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

“嗦什么?我就在这里,想要我的命,来取便是!”张小卒不屑一顾道。

“小卒,那个使绳子的交给你,小心她的媚功。这个使剑的,让我来!”周剑来喝道。

“好!”张小卒应一声,直扑金芷卉。

“咯咯”金芷卉笑连连,道:“这位公子可真是粗俗,奴家用的是彩绸,怎么可以说成绳子呢?说得奴家像是贩卖人口的人牙子似的。”

她嘴上说着话,可手上一点也没闲着,绸带飞舞,如一条条噬人的毒蛇,暗藏杀机,袭向张小卒周要害。

然而张小卒速度极快,体在一条条绸带的间隙里穿梭自如,瞬间就bi)近到金芷卉面前,挥起拳头照着金芷卉就轰了过去。

“咯咯,公子好凶的拳头。”金芷卉依旧面笑如花,如柔荑般柔嫩白滑的手掌轻盈地拍出,说是拍,看起来更像是伸手去抚摸一般轻柔。

“小心她的千丝手!”阮心远急忙提醒道,看见张小卒真就憨实的一拳轰在金芷卉的手掌上,他心里抑不住暗道一声完蛋,耳朵里甚至已经提前听见张小卒的惨叫声。

可是拳掌交击,张小卒的惨叫声并未像阮心远预期的响起,反而是金芷卉如被蛇蝎蛰了一般尖叫一声。

“啊呀”金芷卉尖叫着,体倒飞了出去,她表惊惧,被张小卒拳头上的力量吓到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别打坏了

千丝手乃是一门柔功夫,可以将真元力细化成蛛丝一般纤细,钻入敌人的毛孔,缠绕到骨头或是脏腑器官上,对敌人锢亦或是绞杀。

金芷卉怀无坚不摧的金之域,施展起千丝手如虎添翼,纤细的真元力以点破面,可以轻易地贯穿对手的真元力防御,钻进毛孔血中。

金芷卉见张小卒憨直地一拳轰来,当即施展出千丝手应对,本以为下一刻就能废掉张小卒一条手臂,却不料张小卒轰过来的不是一只拳头,而是一座山峰。她的千丝手还未来得及发挥威力,就被汹涌磅礴的力量给撞飞了。

砰!

金芷卉倒飞的体尚未稳住,便又以更快的速度往前扑倒,她的后背结结实实挨了张小卒一拳,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体内真元力剧烈震dàng),差一点溃散。

张小卒双臂一绕,扯住金芷卉上的绸带往后猛地一拽,金芷卉前扑的体立刻折返回来,他一脚踏出,正中金芷卉纤细如柳的后腰。

金芷卉又一口鲜血喷出,体内刚要稳固的真元力再一次更加剧烈地震dàng)起来,眼看就要溃散。

张小卒踩着金芷卉的后腰,顺势跪倒,膝盖往她后脑撞去。金芷卉想要脱,可是刚才作为武器的绸带,此时却被张小卒缠在双臂上,反而成了限制她行动的绳索。当然,即便没有绸带的限制,她也躲不过张小卒接下来的膝撞,因为张小卒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张小卒这一连串的攻击,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实则只是眨眼一瞬间罢了。远处观战的人群,修为差一些的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甫一交手金芷卉就被张小卒重伤吐血。

咚!

张小卒的膝盖狠狠撞在金芷卉后脑上,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金芷卉的整个脑袋被张小卒的膝盖顶在地上,在地面上撞出一个大坑。

场边阮心远和百里景胜都看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甫一交手金芷卉竟然会被张小卒压着暴打,并且还被打得这般凄惨,仙子形象尽失。

金芷卉是有苦难言,她小瞧了张小卒,然后就再也没有反击的机会,因为张小卒的攻击急如雨,且每一下都击打在他真元力薄弱的位置,让她无法积蓄力量反击。

可是她毕竟是金芷卉,是缥缈宫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弟子,是和宇文睿同等骄傲自信的天才,而她的骄傲和自信不是来自盲目自大,而是靠强大的实力支撑起来的。

张小卒半跪在金芷卉上,拳头当即落下,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忽然间一股幽香钻入他的鼻孔,同时被他顶在膝盖下面的金芷卉的体,竟然像蛇一样蠕动起来。钻入鼻孔的幽香让他眼前一阵恍惚,蠕动的体就像电流一般,竟顺着他的膝盖瞬间蔓延他的全,让他浑酥麻,心脏跳动加快。

“不好!”张小卒心中惊呼一声,一口咬破舌尖,恍惚的神瞬间清醒。

然而尽管他反应的足够快,可攻击还是断了节奏,给了金芷卉积蓄真元力的时间。

金芷卉狂暴的真元力奔腾翻涌,把张小卒直接掀飞了出去。

平地起风,绸带飞舞,金芷卉满面怒容,眼神中杀意凛然,于狂风之中冷冷地盯着张小卒。

张小卒稳住体,感受着吹打在上的风,心里不由地一紧,因为这风竟然如刀子一般锋利,一下

下切割在三色流光上,让他清楚感受到风中暗藏的力量和锋利。他确定,若无三色流光保护,他将无力对抗这些怪风。尤其是看到环绕金芷卉的狂风由四丈方圆逐渐浓缩到一丈方圆,深知浓缩就是力量的他,不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金芷卉一步迈出,体随风而起,瞬间就欺到张小卒近前,手往腰间一拍,抽出一根青色软鞭。软鞭舞动,卷着狂风,一下就抽到张小卒面前。

张小卒沉喝一声,三色流光光芒大盛,竟不躲闪,而是伸手抓向抽来的软鞭。

“呵”金芷卉一声冷笑。

张小卒五指一攥,旋即瞳孔猛缩,软鞭竟如光影一般从他手中穿了过去,而他的入微心境竟然毫无察觉。

砰!

当张小卒察觉到不对时,已然晚了,软鞭鞭诡异地出现在他后,确切点说不是出现在他后,而是直接抽打在了他的背上,完全没有闪躲的时间。

三色流光震dàng),差一点被这一鞭攻破,而他的体被抽得往前扑倒,往金芷卉环绕周的狂风里撞去。

噗噗噗

几十道打着旋的劲风自狂风中出,如利箭一般,飞张小卒周要害。与此同时,金芷卉软鞭舞动又是一鞭,直劈张小卒面门。

无论是打着旋的劲风利箭,还是直抽面门的软鞭,都让张小卒心头惊颤,他知道这是战斗直觉在向他传达危险的讯息。他当即脚尖一点地面,腰杆一拧,体打着旋侧飞了出去。

有一道劲风利箭擦着他的前掠过,三色流光直接被其穿透,吓得他后背冒冷汗。

金芷卉神惊讶,似乎没想到张小卒的体竟然如此柔韧,好似跳舞一般躲开了她的必杀一击。

张小卒接连两个后纵,与金芷卉拉开距离,同时双手急速掐诀,金红二力在他十指之间跳跃。

金芷卉看到张小卒的动作,猛地心悸,她不明白为何,只感觉像是被张小卒用锋利的匕首抵住喉咙一般,好似有极度危险的事即将发生。

“喂!”场边牛大娃突然大喊一声,着急叫道:“小卒,这婆娘老子看上了,你可不能给老子打坏了!”

“”全场人听见牛大娃的叫喊声,无不猛翻白眼,怀疑他脑子是不是被七花七虫化功散给化掉了几根神经,不然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

那可是缥缈宫的仙子,岂是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能够染指的?

“”张小卒颇为无语,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既然是兄弟看上的女人,确实不能下毒手,遂看向金芷卉问道:“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你退出战场如何?”

“”全场人再一次猛翻白眼,谁都能看得出来,眼下处在下风的是他张小卒,可他竟然大言不惭地让金芷卉退出战场。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金芷卉竟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张小卒,逐渐皱起眉头,最后竟点头应道:“好!”

“”练武场里眼珠子和下巴掉了一地,所有人大脑卡壳,不明白这是什么况,他们不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可眼睛却看到金芷卉真的就散去狂风,体飘落地面往场边走来。

他们想不明白,于是不由地看向牛大娃,不张开嘴巴瞪大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

,心里抑不住猜测莫非金芷卉真的看上了牛大娃?

金芷卉显然不是看上了牛大娃,她是被心中的危险讯号吓到了,尽管她不明白危险在哪里,但是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战斗直觉。而且通过牛大娃的话,她也不难听出,张小卒接下来的攻击肯定是致命的。

牛大娃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虎躯一震,把上的灰尘和血渍震落,然后满面桃花地大步迎上往场边走来的金芷卉,乐呵呵笑道:“仙子,咱们重新认识一下。白云城,牛广茂,表字乐天,名牛大娃,熟悉的人都管我叫大娃,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我今年刚行成人礼,尚未婚配。”

“不是因为你。”金芷卉冷冷地瞪了牛大娃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过眉头一皱,然后在牛大娃面前停下脚步,道:“缥缈宫,金芷卉。”

牛大娃自动忽略了金芷卉第一句话,目光希冀道:“做我婆娘吧,我保证让你过好子。你看我雄壮有力,比那个脸上长腚眼的小白脸强多了。”

“”金芷卉看到牛大娃胳膊上隆起的肌,彪悍而又粗犷的躯,想到牛大娃说的好子,极可能就是种几十亩地,养一群娃子,她不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连忙摇头道:“抱歉,奴家已经心有所属了,并且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真的不适合。”

“没关系。”牛大娃一点也不气馁,依然笑靥如花道:“感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你就会深深地喜欢上我。”

“你随便吧。”金芷卉无奈道,接着连忙转移话题,道:“不要以为我退出战斗,你们就能稳声宇文公子,他是一座你们永远不可逾越的山峰。话说,刚才张小卒想用什么招数攻击我,他手里掐的是什么印,威力很恐怖吗?”

这才是她肯驻足和牛大娃交谈的原因。

“很恐怖,我见过,所以怕他把你打坏了。”牛大娃点头道,不过却没有细说,而是把目光投向战场。

场中周剑来正和宇文睿战得正酣,两人剑招层出不穷,绚丽夺目,精彩绝伦,比张小卒和金芷卉的战斗好看多了。

周剑来上的血气在逐渐衰弱,可他的剑招却越来越凌厉狠辣,确切点说此刻不是他在驾驭魏王剑,而是魏王剑在驾驭他,这些招式都是魏王剑施展出来的,否则就凭他的落雷剑法,早就被宇文睿摁在地上摩擦了。

“周兄弟,小心点!”场边阮心远忍不住提醒道,“宇文睿的战力远非如此,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心里肯定憋着坏水呢。”

“你听你听。”牛大娃对着金芷卉摊手,“这种小白脸一肚子坏心眼,你嫁给他,你能知道他对你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吗?”

“没错没错,宇文睿十足一个伪君子。卉仙子,我觉得还是大娃兄弟实诚可靠,是托付终的最佳选择。”阮心远在一旁帮腔道,不放过任何损宇文睿的机会。

“阮公子,听说你有一个妹子,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十足的美人儿。既然你这么看好大娃兄弟,不如就将妹子介绍给大娃兄弟。”金芷卉笑道。

“咳咳我妹子还未成年呢。”阮心远忙干咳着转移话题,问金芷卉道:“你说宇文睿这孙子在憋什么坏水?他为什么迟迟不施展最强战力?如若他早点祭出最强战力,战斗早就结束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抢夺

阮心远问的问题亦是金芷卉心中的疑惑,所以她无法给出答案。不过她知道,答案即将揭晓。

场中,周剑来并没有听到阮心远的善意提醒,他正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中,全世界的听音都在他耳朵里寂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和魏王剑的声音。

魏王剑似活了一般,有了心跳和呼吸。

似一位严厉又慈祥的良师,把着他的手,将一记记精湛绝伦的剑招传授给他。又似一位知心好友,与他把酒言欢,一起探讨切磋剑术。又似那欢快的精灵,慢慢地对他解除警惕,与他欢快玩耍。

周剑来亦敞开心扉,受良师教导,和好友畅饮,与精灵起舞。他上的血气逐渐淡去,但剑法愈加精湛纯熟,魏王剑握在手里有血脉相连之感,点、刺、撩、劈、剪,畅意自如,如臂指使。

他的真元力已然被魏王剑抽干,并没有继续燃烧生命力补充真元力,而是全凭战门境的修为,剑心剑意剑招,融合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意,和宇文睿杀得难解难分。

张小卒并没有立刻加入战斗,他知道周剑来是遇到同为剑修的宇文睿,一时间见猎心喜,冒然上前助战反会破坏周剑来的战斗兴致,所以只是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不敢走远,因为他听见了阮心远的提醒,故而心中对宇文睿保持着十二分警惕。

宇文睿神严肃凝重,七色剑气与周剑来的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杀得难解难分,他的剑术亦是精湛绝伦,与魏王剑旗鼓相当。

感受着周剑来欢鸣的剑意,掩藏在他眼底深处的激动和兴奋的光芒逐渐显露出来。如若细心观察,甚至可以发现他周的毛孔全都舒张开来,他的瞳孔也在慢慢放大,这是人体在极度亢奋时的生理反应。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无微不察,并且他又是一直警惕提防着宇文睿,所以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宇文睿的异样,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迈步朝周剑来靠近一段距离。

“就是现在!”宇文睿心中突然大喝一声,剑招猛然凌厉,七色剑气骤然化作九色剑气,竟将周剑来的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环绕包裹起来。同时有两道黄金剑芒自他眼瞳中出,袭向周剑来的眼瞳。

周剑来的体像是被施展了定术一般,突然间呆立原地不动,宇文睿的两道黄金剑芒瞬间侵入他的眼瞳。

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被九色剑气裹挟

着,左冲右突始终不能找到突破口。魏王剑在周剑来手中震颤嗡鸣,急促刺耳,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两道黄金剑芒正在周剑来的眼瞳中与周剑来的十二道黄金真龙剑芒缠斗,周剑来虽有十二道黄金剑芒,但远不及宇文睿的两道黄金剑芒浑厚强大,被其杀得节节败退。

张小卒周旋绕三色流光,出现在宇文睿后,掌刀挥出,切向宇文睿的咽喉。可是宇文睿显然是早有防备,左手剑指回横扫,九色剑气缠绕着紫雷之力,自他指尖迸发出来,斩向张小卒。张小卒折闪避,从另一个角度发起进攻,然宇文睿剑术超绝,剑气dàng)漾开来,封死了他所有的进攻路线。

入微心境下张小卒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宇文睿的一丝破绽,他在宇文睿脸上看到了傲然和自信,以及对他不屑一顾的冷笑。

宇文睿单臂将张小卒bi)得不得寸进,上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气。

周剑来脸色苍白如纸,眼角流出殷红的鲜血,眼瞳中十二道黄金真龙剑芒逐渐暗淡,而宇文睿的两道黄金真龙剑芒反而愈加浑厚明亮,体外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仍然被九色剑气裹挟着,且空间逐渐在缩小,似要将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锢住,魏王剑的哀鸣声在逐渐衰弱。

“狗的!”场边阮心远突然拍着大腿惊叫,“我知道宇文睿这黑厮肚子里憋的是什么坏水了!”

周围的人顿时竖起耳朵,脸上露出好奇的表。

“这个狗杂碎端的损歹毒!”阮心远破口大骂,“他想抢夺周兄弟的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意,还要吞噬周兄弟的剑心。”

“难怪,难怪他一直不施展全部战力,而是以七色剑与周兄弟过招,打得难解难分,好像是在给周兄弟喂招,让他练习剑法一般。

这家伙实则是在勾引,勾引周兄弟把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意完全暴露出来,而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意与周兄弟的剑心相通,它们一旦暴露出来,也就是周兄弟的剑心暴露出来。

所以他一直在示弱隐忍,并用和周兄弟相当的战力和剑招激起周兄弟的战意,使其越战越勇,畅汗淋漓,最终浑然忘我。

太险,太恶毒,太无耻了!

对了对了,以我对这毒小人的了解,那姑娘对牛兄弟用毒肯定也是他指使的,目的就是为了留住周兄弟。

狗的,细思极恐啊!”

说到最后,阮心远不住打了个寒颤,看向戚哟哟郑重严肃地提醒道:“戚姑娘,你也是他的目标,听我一句劝,防火防盗防宇文睿。千万别相信什么狗三世之缘,相信我,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拥有九之体的修炼工具而已。”

“多谢提醒。”戚哟哟应声道。她无法确定阮心远的话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她已经非常确定,宇文睿的心思绝不是像他脸上的笑容那般阳光。

“卉仙子”

“我自有判断。”金芷卉打断阮心远的话,笑道:“修行之路本就是你争我夺的买卖,被人夺了机缘造化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放眼整个九州大陆,但凡星辰强者,哪个手里没有沾满鲜血,哪个心里没有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多少有些涟漪。

世人只看到缥缈宫的仙子一个个加入大宗豪门,一个个人前显圣,宛如羽毛鲜艳的凤凰一般,可又有几人知道飘渺宫女子心中的苦楚。嫁出去的十个人当中,有九个半是被当做修炼人力柱的,根本得不到真正的。

少女怀,都有自己的美好幻想,金芷卉也不例外。她想要自己的男人是盖世英雄,同时也渴望一份真正的。

但是阮心远一而再再而三对宇文睿的诋毁抹黑,让她对这份打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由此可见,宁惹君子不惹小人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对了。阮心远十足一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即便金芷卉不相信他对宇文睿的诋毁和抹黑,可还是不住他一直在耳边叨叨。听得多了,想的不自觉的也就多了。

金芷卉略微烦乱的心绪被张小卒打断,她看见张小卒的双手正在极快地掐印,金红流光在他指尖跳跃旋绕。

“婆娘”牛大娃唤一声金芷卉,道:“等会要是小白脸让你帮忙,你可千万别靠前,否则你肯定会死得非常难看。杀红眼的张小卒,可不会再对你手下留。”

“能换个称呼吗?”金芷卉翻白眼道。

“我们那边管媳妇就叫婆娘。”牛大娃说道。

“”金芷卉无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天杀显威,十方俱灭,急急如律令!”张小卒嘴里念念有词,一个巨大的罡印出现在他面前,有金色和红色两道光芒交错流转,看上去十分诡异。

第二百三十六章 魔头转世

张小卒所施展的乃是三十六天罡符之天杀符,但是不同于天武道人传授的是,他的符是用道力和鬼力一起绘画出来的,所以给人诡异的感觉。

看见浮现在张小卒面前的天罡咒符,对他的份消息有所了解的人们,这才恍然想起来,他乃是师从天武真人的道门弟子,道法才是他的主修,是他的主要攻击手段。

金芷卉微皱眉头,心中疑惑。

张小卒祭出的天杀符虽然也让她感到心悸,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可是远没有她先前直面张小卒时那般可怕,张小卒只是掐诀尚未显符,就让她心中颤栗,感受到近乎死亡的危险气息。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张小卒一句话而退出战斗。

“可能是距离较远,并且没有被其杀意锁定的缘故吧。”金芷卉想不明白,只能如此猜想。

“杀!”张小卒怒目圆睁,舌绽惊雷,一掌拍在天杀符印上。天杀符印当即朝宇文睿飞而去,迎风而长,刹那间遮蔽了半边天空,朝宇文睿当头砸落。

宇文睿脸上的冷笑已然退去,表变得空前凝重,左手剑指指尖九色光芒骤然间光芒夺目,一指斩出,剑气纵横,这一剑蕴含着千般变化,威力无穷。

叮叮吱吱

剑气和符印碰撞在一起,竟然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光芒溅,气流激dàng),在空气中旋起一个又一个漩涡。

符印当空,光芒大盛,似沟通了上古战场,战鼓雷鸣、号角铮铮、喊杀震天。又似连通了无间地狱,风嗖嗖、鬼哭森森。

九色剑气亦是耀眼夺目,剑气一长数丈长,每一道剑气都好似被一个剑术高手掌控,施展出玄妙剑招狠狠攻击着天杀符印。

“给我破!”宇文睿怒喝一声,剑指狠狠地斩落。

天杀符印被一道道剑气斩得剧烈震dàng),最终不堪负重,出现一道道裂缝,又勉强支撑了几个呼吸,骤然崩碎破裂,化作道道流光消散在空气中。

张小卒嘴里喷出一道血箭,脸色苍白了些许。他手指在面前一引,从嘴里喷出的鲜血顿时随指而动,在面前刻画出一个血色符印。

三十六天罡符之天伤符。

“去!”张小卒一掌拍在天伤符上,天伤符当即向宇文睿,迎风而长,血气滔天。

宇文睿立刻挥动剑指抵挡。

张小卒左手掐诀,右手食指在空气中急速滑动,眨眼间又画出一道符印,三十六天罡符之天损符。一掌拍出,天损符当即也向宇文睿,迎风而长,与天伤符重叠在一起。

两道符印重叠在一起,当即把宇文睿的剑气往下压了一截。

张小卒手上动作依然不停,眨眼间又画出一道符印,符成之瞬间就一掌拍出去。

天暴、天牢、天败、天哭、天暗

张小卒一口气拍出十二道符印,符印重叠交错,直压到了宇文睿的头顶三尺上方。宇文睿的双脚已然陷入地面,没过了脚腕,面颊充血,正在苦苦支撑。

宇文睿心中恨,若不是大部分剑意,尤其是两道黄金真龙剑意,都倾注在周剑来上,就凭张小卒这点微末计俩,他一剑就能尽数破除,一时间不有股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愤。

张小

卒的脸色煞白如纸,一连画出十三道天罡符印,几乎已经达到他的极限。不过他嘴角却含着笑意,因为抽空瞄了周剑来一眼,发现周剑来的况好转许多。

被困的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慢慢挣大包围空间,隐有杀出包围的迹象。魏王剑低声嗡鸣,鸣声虽弱,却清脆坚定,蕴含着高昂斗志。眼瞳中的十二道黄金真龙剑芒虽然依然在被宇文睿的两道黄金真龙剑芒压着打,但已然止住败退之势。

张小卒一跃而起,落在重叠交错的巨大符印上,三色流光灌入符印,十二道符印光芒再盛,猛地往下压了一尺。宇文睿脸颊充血,面色涨红,喉咙咕噜一声,有鲜血从他嘴角流出。

宇文睿突然感受到一股极具危险的气息,确切点说是两股,一股来自头顶上方,应是源自于张小卒,而另外一股竟然是来自周剑来。他知道这是周剑来于绝境中的最后反击,必然会无比的猛烈凶狠,但是只要能压住这波反击,周剑来的剑心便会如战败之敌,轻松就能拿下。

想到周剑来的剑心意志,宇文睿眼睛里不出狂的光芒,甚至忍不住伸出染血的舌尖tiǎn)了tiǎn)嘴唇,好似即将品尝到绝世美味一般。

此时的他,哪还有一点儒雅公子的模样,心中的贪婪和**在他脸上展露无遗。相比于得到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意和携带剑心意志的剑心,他一点也不在乎形象的崩塌损毁,因为形象毁了可以再树立起来,以药王谷救世济民的赫赫威名,再加上他的优秀,很容易就能重新树立起一个完美的形象,而机缘只有一次。

如若能吞噬周剑来的剑心意志,他就能补全自并不完整的剑心意志,他的剑道将再无困阻,天下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宇文睿心中狂贪婪,但并没有被其冲昏头脑,他张开被血染红的嘴巴,向场边急切喊道:“仙子,助我!昭昭,助我!与药王谷交好的兄弟姐妹们,请助我一臂之力!助我惩处这两个挑衅药王谷威严的狂徒,药王谷必有厚谢!”

药王谷的厚谢,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宇文睿的目光落在金芷卉上,那一向高傲的目光竟流露出一丝哀求之色,猛地拨动金芷卉心中的弦,当即把牛大娃的善意提醒抛之脑后。而且她看见宇文睿以一手之力就能抵挡张小卒十二道符印,再加上张小卒脸色煞白,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不由地就胆大,乃至肆无忌惮起来。

“小师叔,我来助你!”牧昭昭第一个持剑冲向战场。

“公子,奴家助你!”金芷卉头脑一,觉得在此为难之际帮宇文睿一把,定能温暖宇文睿的内心,极大地增加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好感。患难见真,说的就是现在。

“宇文公子,我来助你!”

“我亦愿助宇文公子一臂之力!”

有了牧昭昭和金芷卉领头,被宇文睿的承诺勾引得跃跃试的人们,当即也头脑一扑向战场。

腾!

牛大娃上窜起蓝色妖火,土之域猛然铺展开来,那些修为弱一些的直接被他的重力领域压制,难以动弹。

“你要干嘛?”牛大娃没有立刻出手,而是拧眉看向拔剑的戚哟哟问道。

“废话,当然是帮小卒。”戚哟哟瞪了牛大娃一眼。

大娃一把摁住戚哟哟的肩膀,轻道一声:“你代表的是城主府,这个场合不适合拔剑!”说完纵窜了出去。

戚哟哟闻言神色不由一怔,随之心头不由地泛起暖意。她望着牛大娃窜出去的背影,回剑入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喃喃笑道:“没想到块头不小,心倒是细的很!”

“宇文睿,你是不是忽略了老子的存在?老子会让你在眼皮底下夺取机缘提升修为吗?你莫不是在白做梦!”阮心远眯起狭长的眼角,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双刀在他指掌间翻飞。下一刻体如流光般窜了出去,一刀斩掉一个人的一条胳膊,又善意提醒他:“赶紧捡起来,找大夫接回去,晚了可就废了!”

“”那人顿时泪流满面,捡起断臂撒腿就跑。

砰!

相较于阮心远的“温柔和气”,牛大娃简单而又粗暴,一拳干爆一人的脑袋,杀意凛然地喝道:“谁敢帮小白脸,杀无赦!”

“啊”一人被他一拳轰飞,虽然没死,可蓝色妖火在他上猛烈燃烧起来,他吓得面无人色,躺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惨叫,但并不能将蓝色妖火扑灭。

“幽冥鬼火!是幽冥鬼火!”有人看见牛大娃上的蓝色妖火,惊悚地尖叫起来。

“该死!不要靠近我!啊救命啊”一人被牛大娃一脚踢飞,蓝色妖火瞬间蔓延全将其包裹,他吓得发出非人的惨叫。

披蓝色妖火的牛大娃,一下成了全场的焦点。他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一个个如躲瘟疫一般远远躲开。可那些被他盯上,亦或是躲避不及的可怜人,要么被他一击重伤后受蓝色妖火焚烧,要么就被他一招打杀。

蓝色妖火和牛大娃的凶残,一时间震慑全场。再加上手段别具一格,战力超强的阮心远的帮助,冲进战场的人群很快就又退回了场边。

药王谷的厚谢确实惑人,但也得有命消受才行。

望着在场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出手都狠辣无比,能杀就杀,能伤就伤,绝不一丝手软的牛大娃,场边的宗门弟子纷纷露出惊恐之色,牛大娃的杀伐果断打破了他们认知里的行事方法。

他们个各宗门之间或有仇恨矛盾,但只要不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弟子之间发生争斗时,都会遵从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哪敢像牛大娃这样,动起手来便不给对手活路。

可要知道,不给别人活路,亦是在自断后路。他若落难于这些被他打死的宗门之手,必然也是一死的下场。

不过,显然牛大娃没有这些顾忌。

似乎

这些宗门弟子的目光在张小卒三人上扫过,瞳孔不由地缩了缩,这三兄弟好似都是魔头转世,杀起人来都是无所顾忌的。

他们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今后见到这三兄弟最好躲远一点,能不招惹千万不要招惹。

“找死!”立于符印上的张小卒怒喝一声,一道咒符自他掌心拍出,将持剑攻来的牧昭昭轰飞了出去,旋即猛然看向金芷卉,无视金芷卉手中扬起的软鞭,盘坐下去,双手急速掐印。

金芷卉心头咯噔一跳,那种近乎死亡的危险感再次出现。可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舞动软鞭,狠狠地抽向张小卒。

第二百三十七章 鬼修

金芷卉如芒在背,内心极度恐惧不安。

她知道危险源自于张小卒,可是想不通张小卒凭什么能够让她如此心悸,就像是直面半步大能的威压一般。

她刚才已经领教过张小卒的近搏杀技,知其强横可怕,故而风之域和金之域双重施展,环绕四周护全周,又以长鞭为武器,与张小卒保持距离,不给张小卒近搏斗的机会。

如此一来,张小卒想要伤她,就只能靠道门的符咒之术,并且看张小卒摆出的战斗姿态,也确实是要对她施展符咒攻击,于是她更加困惑不解。

宇文睿能以单臂之力抵挡住张小卒一连十三道符印攻击,硬把张小卒耗得脸色煞白,眼看是强弩之末,金芷卉不觉得自己全力施为会挡不住张小卒的符印攻击。

眼看软鞭就要抽在张小卒的脑袋上,金芷卉不敢麻痹大意,屏住呼吸提起十二分警惕,她心中不窜起一道不服输的怒气,倒要看看张小卒能耐她何。

就在软鞭距离张小卒的脑袋只差寸许时,金芷卉看见张小卒翻飞的十指骤然停住,旋即猛地一合,与此同时张小卒嘴角挂着一抹诡笑,扬起脸迎着近在眼前的软鞭望着她,唇齿张开朝她做了一个嘴型。

金芷卉读出了张小卒想说什么,他说的是一个“死”字。

金芷卉尚未来得及反应,眼前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她脸上立刻露出无比惊恐的表,因为她看见自己白嫩柔软的右手上竟然凭空冒出一个巨大符印。

符印通体红光流转,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气息。

与此同时她的整个后背冷刺骨,感觉就像有无数只厉鬼正对着她的后背吹风一样。无需回头,她便已知道后背上也有符印。

直至此时此刻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危险源自于此。原来张小卒与她初交手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符印种在了她上,剩下的只需要掐诀激活符印而已。

第一时间,金芷卉疯狂催动真元力、风元素和金元素防御,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前背后的红色符印轰的一声爆开,狂暴的能量冲击直接撕碎了她匆忙间凝聚起来的防御,妖异的红色流光穿透了她的体。

“啊”金芷卉的体从空中摔落地面,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她的十指抓进头发里,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甚至还用脑袋疯狂地撞击地面。给人的感觉好似有东西钻进她的脑袋里,正在啃噬她的脑浆,她想把脑壳敲碎,把钻进脑壳的怪物揪出来。

“啊”

金芷卉非人的凄厉惨叫声响彻练武场,钻进每个人耳朵里,让人毛骨悚然,浑直冒鸡皮疙瘩。

“师姐,你怎么了?!”

“师姐”

缥缈宫的仙子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扑上前去抱住满地

打滚的金芷卉急切呼唤、询问。

“杀杀了我!啊快杀了我啊”

“师姐”

听见金芷卉竟已痛苦到生出求死的念头,缥缈宫的仙子顿时着急又心痛,泪水夺眶而出。

“哎”牛大娃长叹一声走过去,摇头道:“劝你不听,现在知道厉害,尝到苦头了吧。先忍一会,等我兄弟把小白脸干掉,我求他给你解了符咒。”转而向几个缥缈宫仙子吩咐道:“抓住她的手,不然她会把自己头皮撕开的。”

缥缈宫仙子听见,急忙上前抱住金芷卉的双手,强行把她的手从头发里拽出来。

金芷卉听了牛大娃的话,心中懊悔至极,同时极力忍耐,可是神魂被灼烧的滋味实在不是人能忍受的,喉咙里仍然发出人的惨叫声。

宇文睿看到了金芷卉的惨状,心中不毛骨悚然,抑不住抬头看向压在自己头顶上方一个个重叠交错的符印,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亡魂皆冒。只见原本金红光芒流转的符印,不知何时已经退去金色,只剩下骇人的红色流光,彷如流动的鲜血一般。

透过红色流光,他隐隐看到张小卒正盘坐在符印上方,他双掌按在符印上,正把更多的红色流光注入到符印上。

血红的符印光芒越来越盛,宇文睿心中突然警铃大作,他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正在向自己扑来。

“师兄,助我!”宇文睿仰天大吼。

“小小鬼修,休要张狂!”宇文睿的吼声刚响起就得到呼应,紧接着一道水墨影就破空而至,回应之快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等在一旁,只听他咆哮怒吼道:“邪魔外道,害我药王谷弟子,百死莫赎!纳命来!”

“沈师伯!”戚哟哟认出了来人,不由惊呼道:“师伯手下留,莫要伤人命,这是一场误会。”

来人正是药王谷沈从文,携着滔天怒火直扑张小卒,压根不理会戚哟哟的话。

在他之后,东南方向,又有数十道影飞掠而来。这些人是个宗门帮派的领军人,他们正在开会,商议战事,听从戚无为的调派安排,是听到金芷卉的惨叫声后才注意到这边有状况发生,听了几声察觉况不妙,这才赶过来的。

他们不是和沈从文一起来的,沈从文早就过来了。沈从文是在周剑来和宇文睿、金芷卉打起来的时候到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飞仙宗的申屠苏。

本来他们两个也在会议室开会,是负责练武场安保的护卫去会议室通报,告诉他们练武场发生矛盾冲突。这是戚无为对护卫的交代,一旦发生冲突立刻汇报,让宗门帮派的人自己调解,若是他们无法自己解决,最后戚无为才会出面强行干涉。毕竟他们是江湖势力,戚无为代表的是帝国力量,帝国力量凌驾江湖势力之上,但又不能

过于干涉江湖力量,这是双方默认的共存关系。

得到护卫的通报,沈从文毛遂自荐去解决矛盾,飞仙宗与药王谷素来不合,怕沈从文借机欺压自己门下弟子,于是派申屠苏一同前往。

到了之后沈从文没有立刻动手干预,而是对申屠苏说小辈们的矛盾尽量让小辈们自行解决,这是历练,对他们的成长有好处。申屠苏不屑地哼了声,知道沈从文是听了护卫的讲述后,得知他们百花谷的弟子吃了亏,百花谷的威严受到挑衅,想让宇文睿这位得意门生找回场子。而冲突矛盾和飞仙宗毛的关系没有,申屠苏便没有理会。

紧接着张小卒出现,于石火电光之间捶杀了谭俊彦,申屠苏毫不留面地当着沈从文的面乐得哈哈大笑,还不忘提醒奚落沈从文,小辈的事让小辈自己解决,言下之意是讥笑沈从文把自己宗门弟子给玩死了。

然而让申屠苏惊讶且意外的是,沈从文竟然没有立刻出面惩戒张小卒,直到宇文睿突然爆发出九色剑气,暴露出对周剑来的不轨意图后,他这才恍然明白沈从文为何不出手,原来这厮早就察觉到了宇文睿的目的,便是死了一个门下弟子,也要忍痛让宇文睿得偿所愿,助其修为精进。

沈从文一直隐忍,申屠苏一直在旁看戏,即便牛大娃杀大发,二人也没有出手制止。沈从文是不能出手,若是他出手帮助宇文睿抢夺周剑来的福缘和造化,那事的质一下就变了,药王谷的名声一定会大受影响。强抢他人的福缘造化,这可是邪门歪道经常干的勾当,而宇文睿和周剑来是正面冲突者,无论他对周剑来做了什么,事后都可以找到借口洗白名声,所以他不能出手帮宇文睿。

申屠苏不出手,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好还可以借此事狠狠地抹黑药王谷一波,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没沈从文那么看好宇文睿,觉得宇文睿不一定能够成功,另外他还相信阮心远这小子肯定不会看着宇文睿得逞的。毕竟永远不能让药王谷的人好过,已经成了飞仙宗默认的一条门规。

然而听到宇文睿的求助声,沈从文不得不出手,他一露面就给张小卒扣了一顶鬼修的帽子,并以这个罪名直取张小卒命。他知道解决了张小卒,宇文睿全力对付周剑来,立刻就能将其拿下。

张小卒看到破空而至,瞬间就到了近前的沈从文,心里大急。猛一咬牙,将气门内的鬼力尽数灌入下的符印中,引爆并朝周剑来呼喊道:“周大哥,就是现在!”

可是沈从文的速度实在太快,瞬息间就到了两丈外,尚未到面前掌刀就朝张小卒劈了出去。

砰!

沈从文嘴里喷出一道血箭,吐血倒飞了出去。

夜空中,魏子负手而立,冷然道:“小辈的事小辈自己解决,不是你说的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第一票买卖

宇文睿的求救让沈从文不得不出手,恰好张小卒鬼力的暴露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出手理由,于是他再无顾忌,并且甫一出手就对张小卒动了必杀之心。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张小卒死定了,牛大娃和戚哟哟想要救援,但远远不及沈从文的速度,就连张小卒自己都觉得自己难逃一劫时,却不料杀气腾腾的沈从文突然吐血倒飞了出去,而紧接着响起在夜空中的声音,让张小卒喜出望外。

魏子没有对沈从文出手,只是以空间之力设了一道结界,沈从文未有察觉,一头撞在空间结界上,而他劈向张小卒的一掌之力,被空间结界反弹给他自己,所以说是他自己伤了自己。

“哈哈”远处,正在懊恼自己没能拦住沈从文出手的申屠苏,看见沈从文滑稽的惨状后,立刻不厚道的开心大笑。

快将摔落地面之际,沈从文子一拧,摆正体,双脚落地,他顾不得擦去嘴角的鲜血,抬头望向夜空,目光落在那凌空而立的苍老影上,内心惊疑不定,拱手作礼问道:“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为何要阻止晚辈灭杀一个邪修?”

能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凌空站立,不是九重天大圆满境,就是星辰大能,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老夫魏子。”魏子应道,冷冷看着沈从文,“你说他是邪修他就是邪修?那老夫觉得你是邪修,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把你灭了?”

“晚辈乃药王谷弟子,自不是邪修。但是他怀鬼力,一看即知是修鬼道的邪修。自古至今,鬼修皆为阳世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晚辈杀他不觉任何不妥。”沈从文不卑不亢道。

魏子嗤鼻冷笑,道:“他是三清观天武老前辈的得意门生,这些道理你去和他老人家讲去。”

“”沈从文嘴巴半张,脸色霎时间变得异常难看。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话,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宁惹小人莫惹三清观牛鼻子老道。只此一句话便知三清山的道爷有多不好惹,可他非但惹了,还挑了一个最难缠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魏子又道:“他是不是鬼修暂且不讨论,但你们百花谷的人一定是邪修,大庭广众之下抢夺他人福缘造化,不是邪修是什么?”

“前辈休要胡言,我”

沈从文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一个巴掌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然后狠狠抽在他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听得人牙酸。

沈从文脑袋一甩,吐着血和牙齿横飞了出去。

“你当老夫眼瞎吗?”魏子冷喝道。

魏子这一巴掌抽得极狠,沈从文一边的牙齿几近掉光了,脸颊上印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当即肿得老高,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连咳十几口鲜血才勉强把逆涌的气血压下去,他狼狈地爬起,一水墨长衫沾满了灰尘,显得狼狈不堪。

他心中有虚,且魏子出手端的狠辣无,嗫嚅着不敢再争辩,不过看他的倔强不屈的眼神,以及另一边紧咬的腮帮子,显然心中是不服的。

“师兄,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混蛋,是谁杀了我门下弟子?!”

……

闻声而来的人赶到了,看到混乱的场面和地上的尸体,无不吓

了一跳,有人看到自家惨死的弟子,当即怒声咆哮起来。

“杀!”张小卒突地一声嘶吼,头下脚上,拳头裹挟着十二道符印引爆后的能量冲击,对着宇文睿当头轰下。殷红的鬼力狂暴肆虐,搅动的四方气流激dàng),风呼啸。

宇文睿剑指朝天,九色剑气拼命抵抗,但仍被张小卒的拳头一寸寸下压。

魏王剑突然铮铮剑鸣,一声高过一声,彷如龙吟虎啸,气势非凡。

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与魏王剑相互感应,突地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把围困它们的九色剑气都比得暗淡下去。

周剑来眼瞳中,十二道黄金真龙剑芒也发起反攻之势,光芒明亮炙,反把宇文睿侵入的两道黄金真龙剑芒包围起来。

宇文睿瞳孔猛缩,骤然看向周剑来,目光冷冽如刀子,怒喝道:“你想夺我真龙剑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周剑来暗淡的眼神骤然间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璀璨明亮,躯猛地一振,挣脱束缚,魏王剑携开天辟地之势斩向宇文睿。

宇文睿手中利剑疾挥,抵挡魏王剑的攻击,然顾此失彼,头顶张小卒的拳头猛地下压一尺,眼看就要落在他的头皮上。

“给我破!”宇文睿狂吼一声,左手剑指霎时间光芒大盛,九色剑气喷薄而出,意图拼着挨周剑来一剑为代价,先把头顶的张小卒解决掉。

张小卒猜透宇文睿心中所想,当即左手食指在口一引,一滴心头血被他指尖牵引而出,金色道力裹挟着心头血,随着他指尖在空气中快速滑动,一道金光流转的符印刹那间显现出来,旋即速门中道力尽数奔涌出来,顺着他的左臂灌注到左掌,然后一掌拍在金色符印上。

金色符印光芒大盛,迎风而长,化作一头凶猛的金色巨虎,扑向宇文睿。

张小卒右手鬼气森森,左手道力正气浩dàng),一邪一正同时施展出来,让人看了后不觉得诡异。

轰!

金色巨虎和狂暴鬼力与宇文睿的九色剑气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就像两个汹涌滔天的巨浪迎面拍打在一起一般,流光四,能量乱流席卷四方,最终拼了个不相上下。

“该死!”宇文睿不住嘶吼,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魏王剑斩开了九色剑气,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破困而出。周剑来没有去攻击宇文睿,而是挥动十二道黄金真龙剑气反过来困住九色剑气。

“你要夺我九色剑意?!”宇文睿再一次目光凛冽地看向周剑来。

“你的剑心我也想看一看。”周剑来道。

“呵呵,就凭你?痴人说梦!”宇文睿不屑道。

“凭我自然是不行的,但是我有两个不错的兄弟,我觉得可以一试。”周剑来说道。

“我乃药仙的关门弟子,药王谷未来的掌权人,你夺我福缘造化无异于自断生路。”宇文睿搬出药仙和药王谷压周剑来。

周剑来闻言不抿嘴一笑,道:“抱歉,刚才少说一句,不是忘记说,而是怕说出来吓到你。不过既然你搬出师门来压我,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还有一位好师父,他老人家风姿绝卓,想必不会把药王谷放在眼里。我还是一半大寇团的大当家,干的就是烧杀抢掠的勾当。”

“大娃,帮我一把。”周剑来目光一沉,呼喊道,“今儿这一票就当是咱们

一半大寇团成立后干的第一票。”

“嘿,看我的。老子想揍这个小白脸很久了。”牛大娃一声嘿笑。

“尔敢?!”药王谷的人大喝,上前阻止,却被无形的空间结界挡了下来。

“前辈,三打一,这不公平!”文元白愤怒地朝魏子喊道。

“风水轮流转,有何不公平?”魏子冷然道。

闻声而来的各宗门帮派的领头人们,无不在着急打听事因由经过,门下弟子有伤亡者,无不义愤填膺,可是又敢怒不敢言。与药王谷有间隙者,如飞仙宗,无不拍手称快。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不管是愤怒的还是畅快的,眼看着药仙的关门弟子,药王谷未来的接班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即将被人夺去福缘造化,心里都不住窜起一股股寒气,震慑于魏子的霸道和冷酷,压根不把药王谷放在眼里。都在互相询问,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狠人?

魏子,知道他的人实在太少了。

“小白脸,这么大的拳头见过没有?打在你白皙的小脸上,怕是要哭很久吧?没关系,忍一忍就过去了。”牛大娃扑到近前,一脸狰狞冷笑。他被七花七虫化功散毒晕过去后,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所以宇文睿坚决不给解药,想要让他毒发变成废人的冷酷与狠辣,他一清二楚。而现在,到了他报仇的时候,他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牛大娃全肌虬髯,硕大的拳头如开山裂碑的铁锤头一般,但是最可怕的还是他拳头上那因为过度浓缩而蓝得发黑的幽幽火焰。

这一拳若是结结实实打在脸上,怕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四师叔,救命!”宇文睿脸上终于不再镇定,露出了极具惊恐的表,他张开嘴歇斯底里地嘶吼。

这才是他真正的仰仗,是他明知周剑来有一位厉害的师父,也敢抢夺周剑来福缘造化的仰仗。

星辰大能,司徒清。

只不过他心里现在是后悔的,因为他压根没想到周剑来的师父强悍如斯,霸道如斯,恐怖如斯,根本不把药王谷放在眼里。若是早知道周剑来的师父是一位星辰大能,他必然会好好谋划,断不可能做的这般急功近利,乃至是愚蠢。

宇文睿心头莫名一惊,忽然想起师父一直说他心境有所欠缺,早晚会吃大亏,他一直以为是师父怕他骄傲自大,故而说这些话警醒他,希望他时刻谦虚谨慎,而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师父并不是随口说的,而是他的心境确实有欠缺。

今晚他的心境乱了,自有人站起来反对他和戚哟哟亲事的那一刻就乱了。张小卒的出现带走了戚哟哟和戚无为,把他当白痴一样留在擂台上,让他已经微乱的心境更乱。周剑来对谭俊彦的出手,牛大娃对他的辱骂,这二人肆无忌惮地对药王谷的挑衅,让他糟乱的心境直接崩碎。故而让他做出当着近千人的面抢夺周剑来福缘造化的蠢事来。

不过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他没能压制住心中的**。剑心意志对他的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如此强烈,几近成了他的心魔。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即便有,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

轰!

夜空突然被照亮,一道水桶粗的星辰之力自星空中倾泻而下,如一条怒龙,奔腾而至,朝张小卒三人扑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手下败将

星辰之力照亮夜空,练武场里众人不心头一紧,知道是药王谷的星辰大能出手了。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在魏子上,想知道他将如何应对。

唯有药王谷的人脸上展露笑容,松了一口气,知道宇文睿不会有事了。己方星辰大能出手,就算魏子再不把他们药王谷放在眼里,也不能不给司徒老祖面子。多半是双方各退一步,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拳头已经到了眼前,眼看就要轰在面门上,宇文睿非但不怕,反而勾起嘴角,挑起眉梢,冲牛大娃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因为他心里万分笃定,牛大娃这一拳不可能砸在他脸上。

果不其然,在拳头距离他的面门只差寸许时,牛大娃收住了手。

“废物,孬种!”宇文睿张开嘴,但没有出声,只是朝牛大娃做了口型。

“呸!”牛大娃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收起拳头转就走。

“哈哈”宇文睿得意大笑,底气十足地朝张小卒和周剑来说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快收手?!想引起星辰大战吗?!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喂!”走远的牛大娃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冲宇文睿吆喝一声。

宇文睿面带微笑,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可是牛大娃并没有回应他的询问,而是摆了个奔跑的姿势,接着就朝他奔跑过来,速度极快。

宇文睿神困惑,差异不解。

牛大娃要干什么,想象野牛一样撞死他吗?

不过牛大娃很快用行动给他解惑,只见奔跑中的牛大娃一下跃了起来,体横于空中半侧着,脚朝前头在后,一个不算标准的凌空飞铲,坚硬的靴子底闪烁着幽幽的蓝色火焰,照着宇文睿的面门踢了过去。

“狗的,你敢?!”宇文睿被牛大娃吓得脸色煞白,从小到大几乎没说过脏话的他,竟然爆出了粗口。

不怪他,只怪牛大娃太坏。

他不是被星空上下来的星辰之力吓到了,而是看见宇文睿挑衅的微笑实在讨厌,觉得一拳下去压根不解气,不如脚踹来得爽。于是他收拳、走远、助跑、起跳、飞铲,一气呵成。

砰!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牛大娃厚硬的靴子底狠狠地印在了宇文睿面门上。

宇文睿的体就像被绑在八角重弩上出去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横飞了出去,撞进人群里,人群都来不及闪躲,撞的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星辰之力并没有灌下来,而是被魏子长袖一挥,赶苍蝇一般给扫没了。

这一cāo)作看得一干人目瞪口呆,心说那可是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星辰之力,怎么就袖子一挥就没了?在表演杂技吗?

摔进人群里的宇文睿好想装死装昏,可神魂在燃烧,真元力在燃烧,两道黄金真龙剑意逐渐失去感应,九色剑意只收回来八色,其中白色剑意彻底失去

感应,剑心在哀鸣,一时间悲痛交加,惨嚎不止。

远处面色惨白的金芷卉听见宇文睿非人般的惨叫声,立刻唤起刚才自己被灼烧神魂时的痛苦,吓得不连打几个寒颤。她目光落在张小卒上,眼睛里有仇恨,但更多的是恐惧,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张小卒靠近到一丈距离内,绝对绝对永远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沈从文几人焦急地扑将过来,帮宇文睿驱除燃烧神魂的鬼力和灼烧真元力的蓝色妖火,也忙把他脸上深深地鞋底印抹了去,还好药王谷专精医治之道,否则这血淋淋的鞋底印多半是要在脸上挂一两天。

当然,也不是什么印他们都能快速抹除的,就比如沈从文脸上的巴掌印,魏子抽的时候用了星辰之力,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以他八重天的修为想要化解掉,少说得两个时辰。

“师兄,师姐,我的黄金真龙剑意被被姓周的夺了!帮我帮我夺回来呀!噗”宇文睿哀嚎,悲怒交加,气火攻心,张口喷出一道血箭,然后昏死过去。

远处周剑来一脸惊喜地睁开眼来,张小卒和牛大娃当即问道:“如何?有没有抢到?”

“可惜。”周剑来道,“只抢到两道真龙剑意和一道白色剑意,没能把另外八色剑意和他的剑心留下。实在可惜。”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牛大娃安慰道。

全场一直很安静,所以虽然他们三个的交谈声音不大,但传遍全场,传进了沈从文等药王谷弟子耳朵里。

沈从文一脸悲戚,突然朝一个方向跪地叩拜哀求道:“求四老祖为惨死的俊彦做主,为睿儿做主,为药王谷的声威做主!”

“求四老祖为惨死的俊彦做主,为睿儿做主,为药王谷的声威做主!”其他人跟着沈从文跪地叩拜。

西北方向的夜空骤然亮起,一道水墨影踏星辰而来,人未到声先至,滚滚如雷:“阁下行事未免太过霸道了点!”

饱含怒火的斥责!

“是又如何?”魏子背负双手,凌空而立,语气虽淡,但寸步不让。

眨眼间司徒清就到了近前,停下脚步与魏子隔空相视。

宇文睿的求救让他心生感应,可奈何距离实在太远,他只能勉强施为。他一路急赶,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未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瞧着阁下面生,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师出何门何派?要药王谷素来与人交好,却也不怕与人誓死两不立!”司徒清神冷冽道,言下之意是今天的事若不能善了,药王谷绝不会善罢甘休,从今往后和你的门派不死不休。

“是面生,还是贵人多忘事,亦或是往事不堪回首呢?”魏子冷笑问道,“魏子,你可还记得?”

“魏子!”司徒清惊呼一声,当即仔细打量起魏子的面容,脑子里依稀翻出一张往的容颜,一番比较,确

实十分相似,只不过眼前这张如此苍老的面孔,实在让他无法与脑海里那张年轻面孔重叠在一起。

练武场里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四处打听魏子是谁,为何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位星辰大能的尊名?

近乎千人,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当边的人问起,他们只敢回一声“魏国公”,对于魏子的过往事迹,只字不敢提。

当着这位爷的面谈论他的过往,那肯定是嫌命长,活腻歪了。

司徒清盯着魏子沉默片刻,语气一改强硬之态,幽幽叹道:“一别五十八年,没想到你也踏入星辰境了。那小子是谁?你徒弟?”

他指向周剑来问道。

“是。”魏子应道。

“国公爷”司徒清朝魏子拱手,道:“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给药王谷一个面子?让令高徒归还宇文睿的真龙剑意,药王谷愿意给出双倍赔偿,并与令高徒永世交好。”

“不给。不稀罕。”魏子淡漠道。

“”练武场里眼珠子掉了一地,他们半张着嘴巴仰望魏子,感觉这位爷实在太霸气了。他们真切地感受到,魏子是真的一点不把药王谷放眼里啊。

司徒清没想到魏子回绝得如此决绝,感觉落了面子,不神色一沉,语气重新冷冽起来:“与药王谷为敌,对年轻小辈没什么好处。”

“你是在威胁老夫吗?”魏子目光如刀,盯着司徒清问道,不待司徒清回答,他接着说道:“如果你是威胁老夫,老夫不介意去药王谷走一趟,找聂弈木和孙思仲好好谈谈。至于你,实在太弱,不够格和老夫谈。”

**的藐视。

练武场内一片哗然。

星辰大能不可辱。

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国公爷也太狂了。

“是吗?”司徒清沉喝一声,星辰之势直接压向魏子。

练武场里的人只感觉天要塌了,倒是张小卒和牛大娃反应一般,因为这些时他们每天都要承受天武道人的威压蹂躏。

“呵”魏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负在后的双手拿到前面,伸出右手对着周剑来虚抓一把,道:“徒儿,拿剑一用。”

周剑来应声松手,魏王剑当即飞到魏子手中,他右手持剑左手剑指轻抚剑,道:“五十八年前老夫一剑斩你,五十八年后老夫照样一剑斩你。手下败将安敢言勇?”

“正好。”司徒清言道,“老夫也想讨回当年一剑之耻。走,去城外大战三百回合,定与你分个胜负。”

“不必了,就在这里吧。一剑而已,跑那么远做什么?”魏子说道,同时缓缓扬起魏王剑。

练武场里人人面颊充血,激动兴奋之难以言喻,万万没想到今竟能有幸一睹星辰之战。

第二百四十章 就一剑

众人从魏子和司徒清的谈话中得知,这二人早在五十八年前就有过节,并且知道是司徒清败给了魏子,心说难怪魏子一点也不把司徒清放在眼里。

练武场里的人群开始躁动。

即将上演的星辰之战固然精彩,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上一回,若有幸见上一回,不说此生无憾,但肯定够吹一辈子的,不过前提是得有命观看才行。

星辰之战,山崩海啸,天地色变。以他们的微末修为,如此近的距离,若是被二人激战时的能量乱流扫中,怕是不死也得丢半条命,所以脑子活络反应较快的立刻带领门内年轻弟子寻找避风港湾。

大多人都是向药王谷的人靠近,飞仙宗等少数几个和药王谷不和的宗门帮派,则是往张小卒三人靠去。显而易见,这两者的边肯定是安全领域,除非上面的两位大佬打疯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否则肯定会分出一点精力顾全自己的人。而当瞎伯出现在戚无为边,展露出星辰威势后,人群则立刻如找到蜂巢的蜂群一般涌了过去。

“你们两个是打算把中央城拆了吗?”瞎伯朝星空中的二人喝道。

“前辈”司徒清俯朝瞎伯一拱手,道:“是他非要与我在此一战,我是被迫应战。”

听见司徒清恭称瞎伯为“前辈”,不知道瞎伯份的人无不望向瞎伯,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抑不住向周围的人小声打听起来。

“魏小子?”瞎伯皱眉看向魏子。

“拆不了,就一剑。”魏子淡淡地应了声,他看也没有看瞎伯一眼,目光一直放在魏王剑上,褶皱堆叠的苍老面孔上露出浓浓的回忆之色。

“瞎伯?”戚无为表着急地看向瞎伯,想让他想办法阻止司徒清和魏子的战斗。这可是两尊星辰大能,打起来万一收不住手,中央城恐怕会被夷为平地。

瞎伯却朝戚无为苦笑摇头,道:“牛脾气,劝不了。劝多了,他能把咱们捎带着一起斩咯。”

“”周围的人听见瞎伯的话,无不惊得咽口水,对上面这位国公爷的“狂”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这一剑”魏子突然将目光从魏王剑上收回,看向司徒清,道:“忆芳华,悲秋。你可准备好了?”

司徒清神色凝重,伸手朝虚空抓去,一柄五尺长的古朴长剑被他从虚空中缓缓抽出,剑指拂过剑,朝魏子缓缓扬起,道:“老夫这五十八年苦悟剑道,就为还你那一剑。本以为此生没有机会给你看这一剑了,没想到你也踏入了星辰境,还在今天于这里见到你,显然命运早有安排,给老夫一个弥补心中遗憾的机会。”

“这一剑”司徒清目光一沉,凝声喝道:“斩前世,追来生,不问神魔。你可准备好了?”

“幼稚。”

“”司徒清口一闷,气得差点没忍住朝魏子吐口水,但有比吐口水更解恨更直接的方法,那就是手中的剑,于是他的剑动了。

他的剑似搅动了九天之上的星辰海,有数不尽的星辰坠落,霎时间流光璀璨,照亮了整座雁城。剑朝魏子斩了去,携九天星辰,蕴含无穷变化,撕天裂地,把魏子摧为糜粉。

练武场里的人被璀璨星辰耀得眼睛生疼,可他们仍然不愿意闭上眼睛,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魏子手中的魏王剑动了,自右上往左下一劈到底,干干净净的一劈,没有星辰流光,甚至没有一点声响,就像小孩子举着木剑玩耍时随手劈的一剑。

魏子一剑劈完,竟撒手一扔,把魏王剑

丢向周剑来,然后背负双手,转离去。

“若不服,让聂弈木和孙思仲来找我。”

“小辈之间的矛盾争执老夫不会计较,可谁若敢倚老卖老,以大欺小,莫怪老夫血洗了他的老巢。”

“家里的酒没了,明早回来时记得捎一壶回来。”

魏子的影在璀璨星辰的照耀下,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渐行渐远,他的声音却留在了练武场上空,让人分不清是走之前说的,还是走之后说的,而最后一句显然是对周剑来说的。

众人茫然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可又似刹那一瞬,因为司徒清的剑还没斩下来呢。

星辰大能的剑有多快,怕是用石火电光也远不足以形容,可是司徒清的剑为什么还未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司徒清和他手中的剑上,星光依然耀眼夺目,威势依然撕天裂地。

星空中突然响起一道脆响,紧接着就见漫天星辰光芒就如冰冻的湖面遭受重力打击,一道道裂纹纵横交错,如蛛网般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最终轰然破碎,化作道道流光,消散在夜幕中。

司徒清神呆滞,像是被魏子施了定术一样,举着斩落一半的长剑,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苦笑一声,把手中长剑拍入虚空,看向魏子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你的剑还是像五十八年前那样蛮横霸道,我又败了。”

说完他俯看向练武场,袍袖一挥把昏死的宇文睿卷了起来,朝药王谷几人说道:“此时暂且如此,待老夫禀告宗主后再做定夺,在此之前不得再有私斗。眼下大战在即,把心思都放在战事上吧,江湖恩怨带国安家定之后再提也不迟。”

“前辈大智大德,令我等钦佩。”戚无为发自肺腑道。他着实没想到,药王谷遭此大辱,司徒清甚至还遭受了不敌魏子一剑的心理重创,而他仍然能以大局为重,着实令人钦佩。

“丢人现眼了。”司徒清摇头苦笑。

“倒也不丢人。”瞎伯突然开口说道,“这一剑老夫也接不下。”

司徒清神一颤,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难道他已经踏入圣境?!”

此言一出,全场震撼。

却听瞎伯摇头道:“应该还没有,但应该已经触摸到大道了。哎,被后辈超越的滋味不好受啊!”

瞎伯神黯然,摇着头叹息离去,边走边道:“放下执念,你非剑修,何必非要强行以剑入道?修炼问道本是一件快乐的事,切莫让它变成心中的苦熬。”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司徒清神一怔,忙朝瞎伯离去的背影拱手道谢,说完带着昏迷的宇文睿往百荒山方向去了。当他转过体时,前的水墨衣衫上浸出一团殷红,殷红以极快的速度往四周扩散,眨眼间将他前整个衣衫浸染得通红。

在水墨衣衫里面,他的膛上,一道皮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

待三位星辰大佬相继离场,练武场里先是一片安静,随之有人怒吼着打破沉默:“难道我南岳派的弟子就这样白死了不成?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我荣华帮的人也不能这样白死,必须要个说法。”有人怒声附和。

“还有我金沙帮。”

“戚城主,请给我等一个公道,否则这仗不打也罢。糟心。窝心。”

……

砰!

牛大娃纵跃上擂台,朝人群吼道:“人都是我杀的,想怎样,放马过来便是。”

“杀人不成反被杀,你们想要什么说法?难道就准你们宗门的人杀我们,而不准我们杀你们?这是什么狗道理!”张小卒跃上擂台喝问道。

“是想仗势欺人,以大欺小吗?”周剑来踏上擂台,冷笑问道,“要不我再把家师请来,与你们说道说道?”

“”义愤填膺者顿时哑口无言。

魏子临走前可说得明明白白,小辈间的矛盾争执他不会管,可若有人倚老卖老,以大欺小,他就要血洗人家宗门。魏子到底敢不敢做此灭绝人伦之事,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魏子有这样的实力,可是谁又敢拿自家宗门的生死去试探呢?

所以,上一刻还跺脚叫骂的人,这一刻全都吃瘪地闭上嘴巴。

“其实这事你们得找药王谷的人讨说法。”阮心远突然开口喊道。

“小辈,你说什么?!”沈从文怒喝道,“我药王谷也死了一个弟子。”

“呵”阮心远一点不给沈从文面子,嗤鼻冷笑,道:“那是你们药王谷的人自己作死。你们对这位牛兄弟用了七花七虫化功散,张兄弟bi)到面前讨要解药,你们却咬死不给,非要把牛兄弟毒成残废才肯作罢。你们把人家兄弟三人bi)得没有退路,还不准人家动杀手吗?”

“沈从文,少在这里装傻充愣。你来得那么早,事经过你看得真真切切,还用别人一件件挑明说出来吗?”和沈从文一起提前到来的飞仙宗申屠苏出言讥讽道。

沈从文老脸通红,他心知事前因后果,若是当中掰扯清楚只会给药王谷招来骂名,当即转移话题说道:“我家四老祖临走前特别吩咐,让我们暂置争端,把心思放在战事上。既如此,那这件事就暂且放一放吧。宗门有弟子伤亡者,待此间事了可去药王谷领太清开阳丹一枚,虽不能换回亡者生命,只当是药王谷对亡者的一点补偿,对生者的一点慰藉吧。”

沈从文这番话等于变相认错,并给出补偿。

太清开阳丹一枚,全场人的眼睛都猛然亮了几分,愤懑不满者全都闭上嘴巴。显然,对沈从文给出的这份补偿,他们非常满意。有些小帮小派的领军人,甚至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门内弟子无用,艳羡地看向那些有弟子伤亡的宗派。

擂台上张小卒三人听见“太清开阳丹”的名字,眼前也都是一亮,同时震惊于药王谷的豪气。被李家当做瑰宝的一粒丹药,能让天武道人说要亲自去药王谷厚着脸皮讨要的丹药,药王谷说送就送了。药王谷之富裕,可见一斑。

“药王谷出手就是豪气,太清开阳丹说送就送,真是让人眼馋呐。”阮心远语调颇酸道,“不过一般这种况,出手越豪气就说明心里越虚,造的孽越大。”

药王谷的人没有理他,带着人转离去,与其交好的宗派也都跟着离开。

有许多人涌向擂台,想要与张小卒三人结交认识。

“婆娘,等一下。”擂台上牛大娃一声呼喊。

金芷卉闻言下意识地驻足,反应过来后不猛翻白眼,心说牛大娃叫婆娘自己为什么要停步,于是她立刻迈步朝前走去,甚至脚步加快了几分,以掩饰刚才驻足的尴尬。只不过她心里知道,牛大娃喊的就是她。

缥缈宫的几位长辈没有阻拦牛大娃靠近金芷卉,眼下只要不是和药王谷交好的宗派恐怕都想结交认识这三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缥缈宫作为江湖上关系网最深最广的宗门,自然也不例外。

“有事吗?”被牛大娃挡住去路,金芷卉只得停下脚步,冷着脸问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好不要脸

每每想起牛大娃的大脚板子狠狠踹在宇文睿精致俊美的脸上的凄惨景时,金芷卉的心就不住揪疼。

挨这么一脚,宇文睿心里得多疼哟?**上的疼还不算什么,主要是精神上的疼痛。

金芷卉都不忍心去想。

宇文睿是她认定的男人,一个完美无瑕的男人。可今天这个完美无瑕的男人一败涂地,还被牛大娃在脸上留下了耻辱的污点,他已经不再完美。

金芷卉心里不由地憋着一口气,自然而然就恨上了牛大娃,因为牛大娃明显是故意的,原本一拳就可以结束的战斗,可他偏偏把拳头换成脚,存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宇文睿。

所以,她不愿意给牛大娃好脸色。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想替宇文睿教训牛大娃一顿。

不过牛大娃并不在意,笑问道:“有什么贴物件,比如香囊玉佩什么的?”

“没有。有也不给。”金芷卉一口回绝,想绕过牛大娃往前走,却被牛大娃伸手拦住,气得她跺脚喝道:“牛大娃!”

“哎。”牛大娃嬉皮笑脸地应声道,眼睛往金芷卉上一瞟,目光落在她前腰处的红色绣花香囊上,突地探手抓了过去。

金芷卉没想到牛大娃竟如此无赖,不给就硬抢,急忙闪躲并一掌拍出。

啪!

牛大娃不闪不躲,左肩硬挨金芷卉一掌,右手顺利摘下了金芷卉的香囊。可是金芷卉这一掌是携满腔愤怒而发,掌力极重,拍中他肩膀时清楚地传出一道骨裂声。他虽借力后跃开,但左臂却垂在侧无力摇摆,应是肩膀脱臼所致。

“唏”牛大娃扯着嘴角倒抽一口冷气,右手抓着金芷卉的香囊伸出两指扣住左臂骨,咯嘣一声把脱臼的关节接了回去,同时肩膀上燃起蓝色妖火,修复被金芷卉拍裂的肩骨,笑着朝金芷卉晃晃手中香囊,道:“稍等片刻,马上还你。”

“”金芷卉有怒发不出,牛大娃任打任骂的无赖模样让她无可奈何。

当然,最主要原因是她不能真把牛大娃怎么样,这要是换成没有强大份背景的人,敢对她耍无赖耍流氓,早被她一巴掌拍死了。

“画一个。画一个。”牛大娃拿着金芷卉的香囊,迎向走过来的张小卒,把香囊递到张小卒面前连声催促道。

金芷卉本想一走了之,香囊不要了,可是看到牛大娃的行为后,又不住好奇

牛大娃要做什么,便定住了双脚。

围观的人也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张小卒瞪着牛大娃没好气地骂道:“老子累得都要吐血了,你丫还要让老子帮你画符追婆娘。牛大娃,你良心能安吗?”

牛大娃嘿嘿一笑,道:“大不了老子以后少吃你两个鸡腿。赶紧的,别磨蹭。再者说,她可是你的未来嫂子,你不得表示表示啊?”

张小卒没有去接牛大娃手中的香囊,而是从搭在左臂上的一件衣服里翻找出一块温白的暖色玉佩。这件衣服是之前牛大娃放在擂台边的,他顺手捎了过来,所以玉佩自然是牛大娃的。嗯,确切点说是牛大娃从李家宝库里挑选的。

张小卒把衣服扔给牛大娃,将玉佩摆在左手掌心,金红流光闪耀于右手食中二指指尖,二指对着玉佩一阵勾画,一道由金红流光绘画的符咒显现并隐入玉佩中。

“去问问,玉佩换香囊,换不换?年轻人没眼力劲,不知孬好,问她门中长辈。”张小卒把玉佩扔给牛大娃并交代道。

“好兄弟!”牛大娃眼前不一亮,明白了张小卒的意思,这是要让他和金芷卉交换定信物啊,当即颠颠地跑向金芷卉,但想到张小卒的叮嘱,急忙在金芷卉的长辈面前止住脚步,将玉佩恭敬地呈过去,问道:“仙子,不知晚辈可否用这块玉佩和婆娘哦不和金姑娘换一个香囊?”

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牛大娃手中的玉佩,猜测这块被张小卒施加了符咒的玉佩有何奇特之处。

“不,不换,绝对不换!”金芷卉想都没想,连声大叫,她眸子里露出了恐惧之色,指着张小卒叫道:“他的东西我绝对不要!绝对!”

神魂灼烧的滋味已经在她心里种下对张小卒深深地恐惧,她已经暗暗发誓,今后再和张小卒发生战斗时,绝对不会让张小卒靠近到一丈之内。张小卒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要。谁知道那上面有什么鬼东西?

“看看也无妨。”金芷卉的师叔面带微笑,没有立刻听金芷卉的要求一口回绝牛大娃,因为她也好奇这玉佩有何奇特,伸手接过玉佩摊在掌心,等了约莫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眼睛突然一亮,爽快点头道:“换了!”

“师叔”金芷卉气急,一脸哀求地看向她的师叔。

“多谢师叔!”牛大娃忙躬行礼致谢。

金芷卉的师叔朝牛大娃笑着点点头,接

着走到金芷卉边,将玉佩强塞到她手里,知道她心中所惧,遂安慰道:“放心,我检查过,很安全。”

“这”金芷卉本来是忐忑不安的,若不是师叔强行握住她的手抓住玉佩,她肯定会想也不想就把玉佩摔了,而当她感受到玉佩上散发出丝丝清凉之意,沁入皮肤,沿着经脉流入眉心识海,开始滋养她受损的神魂时,她的樱桃小嘴震惊地张开了。

这世间但凡对神魂有益的东西,莫不是价值连城,而像这种直接就能滋养神魂的物件,绝对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可这么一件东西,竟是张小卒于呼吸之间随手画出来的,这让金芷卉的大脑一时有点卡。

见师叔朝自己缓缓摇头,金芷卉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握住玉佩朝牛大娃说道:“换了!”

这俩字从嘴里说出来,她都不为自己感到可耻。

刚才还一口一个不要,就差诅咒发誓,转眼间就视如珍宝,连自己的贴物件都顾不上要,送给一个男子。

金芷卉觉得自己实在太不要脸了。

“嘿嘿”牛大娃乐得合不拢嘴,把香囊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那个,刚才,抱歉了。”金芷卉将玉佩贴收好,想了想朝牛大娃歉意说道。

牛大娃好心好意送她宝贝,她却好心当成驴肝肺,狠狠地给了人家一掌,不说声抱歉实在过意不去。

“嘿嘿,没关系,我爹一天挨我娘八遍揍,我早就习惯了。不过,下次下手轻一点。”牛大娃傻笑道。

“”金芷卉羞怒地瞪了牛大娃一眼。

“公子,正式认识一下。”金芷卉的师叔突然走向张小卒,在张小卒面前三步远处停下脚步,双手叠在侧朝张小卒盈盈施礼,道:“奴家缥缈宫施欣兰,是芷卉的三师叔。这位是姚之兰,是芷卉的五师叔。我们二人作为这次缥缈宫的领队,带领芷卉等门下弟子来雁城为帝国助战。”

“晚辈三清观张小卒,见过两位缥缈宫前辈。”张小卒回礼道。

“原来是三清观的高徒,难怪这般丰朗神俊、潇洒倜傥、器宇轩昂”

“停!”张小卒忙叫住施欣兰,道:“有话直说。”

施欣兰也不觉尴尬,抿嘴一笑,问道:“公子可否再赠几枚玉佩?”

“没了。”张小卒摊手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阳神殿的规矩

“没了?”施欣兰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哑然失笑,伸出葱白玉指在面前比划了一下,言下之意张小卒随手这么一画就有了,怎么会没有了呢?她眉目含,看着张小卒,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扭着柳腰丰嗔道:“公子,莫要这般小气嘛。”

这一眼、一扭、一嗔,妩媚至极,说不尽的万种风。

张小卒只感觉浑酥麻,心好似融化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妩媚妖娆的施欣兰,不忍心拒绝。

施欣兰虽已年过三十,可是从姿容貌上完全看不出,说她是金芷卉的师姐也不会有人怀疑。不过不同于金芷卉的是,少女的青涩稚嫩在她上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的妩媚和风韵。再配上她早已修炼至骨子里的媚功,一颦一笑、一扭一捏间千般妩媚万种风,自不是张小卒这种未经人事的年轻小伙子能抵挡的。

然而就在张小卒张嘴想要答应时,眉心处突然散出一股清凉之感,瞬间席卷全,把他躁动的体和心绪抚平,迷离的眼神重新恢复清明。

“真没有了。”张小卒咧嘴一笑。心知刚刚的异常状态应是中了施欣兰的魅惑,可他心里并不恼怒,因为刚刚那种感觉还蛮舒服的,再者他也没损失什么。如果实在要怪,那也只能怪自己意志不坚、定力不足。

施欣兰见张小卒明明受了自己的魅惑,可是眼神很快就恢复清明,不微微诧异。不过想到张小卒是三清观的弟子,便也释然。

道士们为了防止被妖魔鬼怪迷惑心智,通常都会修炼一门厉害的清心咒,而清心咒恰能克制她们缥缈宫的媚功。她以为张小卒是以清心咒化解了她的魅惑,却不知张小卒根本没学什么清心咒,而是鬼瞳护主破了她的魅惑。

鬼瞳,克制一切惑人心智的计俩。

“来来来,姑娘们都过来。”施欣兰突然转朝一众弟子招手,除金芷卉外的五个缥缈宫年轻弟子,当即应声走过来,袅袅娜娜,妖妖娆娆,让人目眩神迷,心跳加快。

五人在依照施欣兰的指示,在张小卒面前一字排开,莺莺燕燕,美不胜收。

“张公子”施欣兰眉角含笑道,“我们缥缈宫的姑娘是个顶个的漂亮,您看看喜欢哪一位,随便挑选,不限数量。”

“咯咯”五个姑娘非但不气施欣兰老鸨子一般的言语,反倒一个个乐得花枝招颤,手拿丝帕,半掩桃面,媚眼如丝,朝张小卒暗送秋波。

周围的人看了无不诧异震惊,愈加好奇张小卒在那块玉佩上画的符有何等神奇功效?竟能让施欣兰上赶着把门内年轻弟子往张小

卒怀里送。

张小卒被五双媚眼电得全酥麻、心跳加速、血液上涌,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受,慌忙把视线从五女上移开,望向四周,转移话题道:“肚子饿了,找点东西吃。”

牛大娃应声道:“都是些糕点甜品,越吃越腻歪,不如找地方喝酒吃去。”

“好!”

“这主意不错!”

“走走走,我知道一家酒楼不错。”

牛大娃的话一出口就得到许多人的响应。

戚哟哟笑道:“诸位远来是客,小女子作为东道主,当请大家吃顿饭。在不远处的街口有一家酒楼,是我城主府经营的,酒菜都还不错,烦请诸位移尊步,今夜饭菜管饱、美酒管够。但有一条,喝醉了不准耍酒疯。咱丑话说在前面,谁若喝醉了耍酒疯,大家伙就把他绑了扔马厩里喝马尿醒酒去。”

“哈哈”戚哟哟的话把一群人逗得哈哈大笑,纷纷笑着应诺。

“不需戚姑娘破费,让这小子掏钱请客!”有一个长相粗犷豪迈的男子大喊道,手里抓着一个华服青年的衣领将其推出人群,骂骂咧咧道:“干他的,这厮赢了老子四千多两银子,必须让他请!”

被推出人群的华服青年忙朝众人拱手作礼,道:“小弟侥幸赢了这位大哥一点钱,是该小弟请客。戚大小姐,千万别和我客气,今晚这顿酒菜就让我请了,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陆公子自愿掏腰包,给城主府省钱,小女子除了开心还能说什么呢。”戚哟哟玩笑道。

“感谢戚大小姐给在下这个机会。”陆姓青年朝戚哟哟拱手道谢,又朝人群拱手道:“能请诸位仙长仙兄仙子吃饭,实乃我陆子明三生修来的福气。”

仙,是凡俗百姓对宗门修者的尊称。

“我说贾三赌,你不是向来逢赌必赢的吗,今儿怎么沟里翻船,输了这么多啊?说来听听。”有人向输钱的男子笑问道。

输钱男子名叫贾三千,因为嗜赌如命,每天不赌三场晚上就睡不着觉,故而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贾三赌。

贾三赌郁闷地叹了口气,道:“刚才牛兄弟和斩龙宗的伍兄弟比武切磋,这小子嚷嚷着开盘玩一把,老子寻思人多闹,就喊来大家伙一起玩,谁知道临开盘的时候这厮竟偷偷溜了,于是老子就接了这个盘。岂料这厮见老子开盘,立刻跑过来押了二百两牛兄弟胜,过了一小会儿他又跑过来加了三百两,老子可不就输惨了嘛。”

“哈哈,原来如此。”

一群人徒步而行,路上说说笑笑,去到东街街口的聚贤

酒楼。各宗派领队人还需回去继续开会,所以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此时已是晚上九时,酒楼里的伙计正在收拾板凳桌椅,准备打烊。门口突然涌进来一大群人,把几个伙计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戚哟哟从人群里走出来后,当即安了心。

戚哟哟一番吩咐安排后,伙计厨子立刻忙碌起来。工作效率很高,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既把四百多人的坐席安排好了,又送上美酒和几个下酒的小菜。

酒楼上下三层,所有房间几乎坐满。众人酒杯一端,气氛顿时就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有人推开窗户对月高歌,唱的是“黄沙百战,一将功成”,唱的是“醉卧沙场,莫问生死”,唱的是“马革裹尸,荣归故里”,唱的是

有人大喊:待战争结束后再来相聚,替壮烈的兄弟多喝几杯。

众人欣然叫好。

三楼甲字一号雅间,百里景胜看着仍在筷子不停,胡吃海喝的张小卒,颇为郁闷地问道:“你还要吃多久?”

一桌八人,其他七人早已吃饱喝足,只有张小卒一直在不停地吃不停地喝。除了见识过他食量的牛大娃和周剑来,其他五人全都看傻眼了。他们见过能吃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关键是张小卒吃了这么久,张小卒的肚皮动都没动,谁都不知道他吃到哪里去了。

“你有事吗?”张小卒一边啃着猪肘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开个条件,把戚姑娘让给我。”当着戚哟哟的面,百里景胜旁若无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不是修炼工具。”张小卒尚未答话,戚哟哟先冷着脸开口说道。

“我不会把你当修炼工具。”百里景胜看向戚哟哟说道,“我们阳神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向来痴且专一,这点江湖上人尽皆知,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嫁给我后会受委屈,并且我自认不比宇文睿差,就是皮肤比他黑了点,长得没有他俊秀,但我比他魁梧强壮,可以给你雄厚的肩膀依靠。”

“可是我并不喜欢你。”戚哟哟苦笑道。

“感可以慢慢培养。”百里景胜道。

“可是我已经有男人了。”戚哟哟无奈,只能搬出张小卒。

“所以我在和他谈这件事。”百里景胜道。

张小卒咽下嘴里的,看着百里景胜的眼睛说道:“抱歉,这件事没得商量。”

百里景胜神色一敛,道:“那按照我们阳神的规矩,我必须和你一决胜负,赢了她是我的,输了我退出。”

“”

第二百四十三章 见者有份

戚哟哟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桌子上的空盘子,一张张地摔在百里景胜的脸上,再一脚把他从三楼的窗户踹下去,若是头着地摔个狗吃屎,那是最解恨不过。

尽管百里景胜已经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把她当做修炼工具,可是听他的言语口气,分明就是把她当做一件可以交易,或是通过比斗赢取的物件。

她气愤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她打不过百里景胜,她戚家也得罪不起阳神,所以只能任由百里景胜胡说八道。这要是换一个能打得过的,又不惧怕其份背景的,她肯定二话不说,上去抽烂他的嘴。

简单点说就是,实力不够。

最可悲的是,百里景胜的言语听在人们耳朵里,人们大多只会感慨他行事蛮横霸道,有血有气魄,而不会去想这件事的对与错、公平与不公平,因为在这个世界女人永远是男人的附属品。

在男人看来,一个女人只要能嫁给一个强者,那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怕的是,女人大多也是这般想的。即便偶尔有几个站起来反抗的,无论成功与否,最终都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湖面,或许当时能掀起一点波浪,但湖面很快就会重归平静。

啪!

张小卒油啧啧右手拍在桌面上,盯着百里景胜道:“好,一决胜负!”

此言一出,引起满堂喝彩。

“咱俩一人二十只烤全羊,比谁先吃完。”张小卒一脸严肃地说道,因为他感觉差不多快吃饱了,再来二十只烤全羊,真不一定能吃得下。

“”全场无语。

戚哟哟暗暗磨牙,她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嫁给了张小卒,万一到时候有人问她是怎么嫁给张小卒的,难不成让她回答自己是张小卒在酒桌上一口气吃了二十只烤全羊赢的吗?

“不比!”百里景胜瓮声道。

“那你想比什么?”张小卒问道。

“当然是比拳脚功夫。”百里景胜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比!”张小卒一口回绝,道:“你吃不过我,我找你比谁吃得多,你不比。我打不过你,你找我比功夫,我不比。合合理,没毛病吧?”

百里景胜上散发出的强劲气息告诉张小卒,此人先前对戚哟哟说的并非是大话,他的实力真不在宇文睿之下。宇文睿的实力张小卒已经亲领教过,若不是他想抢夺周剑来的剑意,以致于战力受到牵制,几近于自断一臂,他和周剑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赢金芷卉,也是因为金芷卉起先小瞧了他,给了他近的机会,让他在其上种下鬼符,若是金芷卉不给他近的机会,他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他并没有因为侥幸战胜宇文睿和金芷卉而盲目自大,反而让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这些顶尖宗门弟子之间的实力差距,激励他更加努力刻苦地修炼。

清楚自己的斤两,他自然不会接受百里景胜的挑战。

“”百里景胜一脑门黑线,感觉被张小卒路了。

张小卒抓起餐布擦了擦油啧的双手,朝百里景胜笑道:“她肯定是不可能给你的,若是你非要不可,那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你弄死我,要么是我弄死你。我弄死你,得罪阳神。你弄死我,得罪三清观。所以打打杀杀太伤和气,

不如我送你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有玉佩或是其他什么贴物件吗?”

听见张小卒的话,房间里的人顿时眼前一亮,猜到张小卒要送百里景胜什么东西。

啪!

阮心远拍桌而起,指着张小卒喝道:“张小卒,我要和你一决胜负,赢了她是我的,输了我退出。”

“”张小卒不无语,看见缥缈宫的仙子亦拍案而起,忍不住翻白眼道:“温仙子,你也要跟在下决斗,争抢戚姑娘?”

此女名叫温凌晓,是金芷卉的师妹。金芷卉神魂受损,且心不佳,没有一起过来。

“咯咯”温凌晓掩嘴笑,眨了眨水汪汪的眸子,糯声道:“奴家仰慕戚姑娘久矣。”

“那你俩赶紧挑子成亲吧。”张小卒乐道,“选好子后告诉我,我保证随一份大礼。”

温凌晓羞涩的眨眨眼,双颊飞霞,莺声细语道:“公子的意思是要把奴家和戚姑娘一起娶回家,享齐人之乐吗?奴家是不介意的,就是不知道戚姑娘会不会吃醋?”

“不吃醋,我怎么会吃醋呢?”戚哟哟笑盈盈地说道,只不过张小卒突然感觉到一股锥子般的杀气自戚哟哟上袭来。

“咳咳”张小卒忙干咳两声,索拍手道:“见者有份,我每人送你们一件。景胜兄,送你俩。来,把你们的贴物件都拿过来。”

百里景胜从腰部摘下一枚玉佩,又将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摘下,一并递给张小卒。

张小卒接过手里,摊于左掌掌心,金色的道力和红色的鬼力自战门溢出,而后汇聚一起,闪耀于他的右手食中二指指尖,随之指随意动,金红流光随着指尖的飞舞在空气中勾勒出一道符印,被他指尖一点而没进玉佩中。然后又往翠玉扳指上画了相同的符印,递回给百里景胜。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温凌晓看到后不由地撇嘴,幽怨道:“公子眨眼的时间就弄出两件,却告诉我三师叔说没有了,真是小气呢。”

“哎,我可没说谎。给金姑娘的玉佩确实就那一件。是你师叔没说清楚,怪不着我。”张小卒忍笑道。

温凌晓神色一怔,随即忍俊不,噗嗤一乐,道:“若是三师叔听见公子此番话语,定会气得火冒三丈不可。咯咯”

临来之前,施欣兰把她拉到一边再三叮嘱,一定要和张小卒交好,并且说张小卒将会成为她们缥缈宫接下来的重点攻克对象。让她既震惊又好奇,想知道张小卒究竟在玉佩上施了什么魔咒,竟能让三师叔这般看重。

她本以为这么厉害的本领,张小卒是不会随意施展出来的,哪曾想张小卒眨眼间就弄出两件,呼吸一般简单随意。她心中诧异且惊喜,因为张小卒答应给她一件。所以看见百里景胜从张小卒手里接过玉佩和扳指,她便迫不及待地把从脖子上取下的沁蓝色项坠递到张小卒手里。

张小卒接过项坠,上面残留的体香和温度,让他不住心头一颤。

百里景胜满是好奇地接过玉佩和扳指,握在掌心慢慢感受,十几个呼吸过后眼前骤然一亮,猛地抬头看向张小卒,语调略显急促道:“我阳神愿出高价收购公子用符咒加持过的此般法器,有多少要多少。”

小卒把加持过养魂符的项坠还给温凌晓,摇头笑道:“这可是偷天的法咒,施多了是会遭劫的,我还想多活几年,还请诸位饶命。再者,这东西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强大,家师说过,以我目前的法力,其功效只能维持四五个月的时间,时间一过法力消退便没作用了。”

听了张小卒的话,百里景胜灼的目光才慢慢恢复正常。张小卒的话让他觉得合理,否则就实在太变态了。不过,这项本领依然很强大。

“你怎么能够兼修道力和鬼力,并且能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结合在一起使用?”百里景胜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因为他觉得张小卒画的符印并无什么奇特之处,所以问题肯定出在张小卒所施展的诡异力量上。他能感觉得出,那是鬼力和道力的结合。而且张小卒之前和宇文睿战斗时,也暴露了鬼力和道力兼修这一点。

张小卒没有回答,只是朝百里景胜笑了笑。

百里景胜自知这个问题涉及到了修炼功法,问出口就已经是犯了忌,所以张小卒不说,他自然不好再追问。

“多谢公子!”温凌晓感受到了项坠的神奇功效,当即喜不自,朝张小卒盈盈拜谢。

张小卒又帮阮心远和太叔山各加持了一枚玉佩。

太叔山是天照峰的弟子,是阮心远邀请来这桌的,百里景胜和温凌晓都未反对,可见此子应该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此人个头不高,形偏瘦,双目漆黑有神,但一双眉毛颜色极淡,隔远了乍一瞧就跟没有眉毛似的。席间他很少说话,只有别人找他说话或者找他喝酒,他才会略显局促的回应,看得出是个格腼腆内向的孩子。

刚才听见张小卒向他要贴小物件,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似乎完全没想到张小卒也会给他加持符咒,急忙站起来朝张小卒连说七八声谢谢。当拿回玉佩感受到符咒之功效后,更是激动的向张小卒连连鞠躬道谢,搞得张小卒都不好意思了。

周剑来上没有玉佩之类的物件,张小卒让他等会去李家宝库挑选一件。

戚哟哟上也没有,这让所有人颇感诧异。男生上没有这些小物件还能说得过去,一个女生上竟然没有佩戴一件首饰,实在说不过去。但她上确实没有,只有一根盘发的发簪,取下来头发就散开了,显然不合适。

张小卒盛邀请她去李家宝库挑,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她要是听张小卒的去了,那李家人还不得天天背地里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吃饱喝足,张小卒没有和牛大娃一样,端着酒壶楼上楼下找人拼酒。他和宇文睿战斗时几近耗干所有力量,此时吃饱喝足抑不住有些困倦,可酒楼里鬼哭狼嚎实在太吵,没法休息,于是就推开窗户抓着窗棂翻跃上酒楼楼顶。却不料戚哟哟先他一步,正一个人坐在楼顶上赏月。

夜晚的凉风吹在上很舒服,张小卒走到戚哟哟旁坐下,觉得坐着太累,便枕着手躺了下去。

“你那个符咒究竟有什么神奇功效?为什么每个人得到后都是那么的震惊?奇怪的是,他们还都只字不提。”戚哟哟耐不住心中好奇问张小卒。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张小卒回答,侧头看过去,发现张小卒竟然睡着了,睡得似乎还香,这才片刻功夫就有了微小的鼾声。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战死

戚哟哟没有叫醒张小卒,而是盯着他熟睡的面容微微怔神。

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扔到大街上她看一眼很快就会忘记的那种,所以她不明白,雁城明明有那么多年轻有为又帅气俊郎的男子,就连李昊天这么优秀的,她都未曾动心过,可为何偏偏会对眼前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子心动?就连宇文睿这个近乎完美的男子也没能把他从她心里挤走。

或许是因为那两次的舍相救,亦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已全无秘密可言,亦或是其他原因,反正就是喜欢上了。喜欢上了,便没什么道理可讲了。

不过在追求之前,戚哟哟更想先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所以她只能暂时将这份感压在心里。也省得到时候万一战死沙场,让张小卒太过伤心。

想到自己隐藏感竟然还是为张小卒考虑,戚哟哟不噗嗤一声乐了,怕笑声把张小卒吵醒,忙用手捂住嘴巴。

不远处,百里景胜翻窗上来恰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又翻跃回房间内,他本来还想找张小卒商量商量,但是看到戚哟哟看张小卒的眼神,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夜里三时,酒楼里的吵闹声渐歇渐止,张小卒终于睁眼醒来,他先是望着夜空愣了一愣,之后眼角余光瞧见戚哟哟还坐在旁边,便撑着懒腰问道:“一时疲倦竟睡着了,我睡了多久,应该不长吧?”

他醒来后之所以愣了一愣,是因为这一觉竟完全睡死了过去,觉得要是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绑了他都不会感觉得到。而看到戚哟哟还坐在一旁,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睡的时间并不长。

“打更的刚过去,已经三时了。”戚哟哟笑应道。

“啊?”张小卒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你睡得比猪还死,能感觉到时间?”戚哟哟问道。

“”张小卒尴尬地挠挠头,坐起,转而诧异问道:“你就一直在这里坐了这么久?”

“还不是怕你滚下去,万一再有飞贼什么的,路过给你两刀子怎么办?”戚哟哟忍笑道。

“抱歉抱歉,真是睡得太死。那啥,你赶快下去找间客房休息吧。”张小卒脸颊羞臊地说道。

戚哟哟看向东方天际,道:“我守了你这么久,你不如就陪我在这里看出吧。”

“出有什么好看的。”张小卒顺口应道。

“那你自己下去吧。”戚哟哟道。

“陪你看便是。”张小卒无奈道。

戚哟哟环抱双腿,下巴担在膝盖上,瞅着下面的街道,沉默了一会后忽然开口说道:“最近这两天我可能就要随大军离开雁城了。”

“去哪边?要开打了吗?”张小卒神色一怔忙问道。

“去北边。已经开打了。”戚哟哟应道。

张小卒闻言瞳孔一颤,沉声问道:“大牙狗从黑森林杀出来了?”

“是。”戚哟哟点头,“你们白云城城主秦正豪战死,多亏年迈的镇南王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否则白云城怕是已经被大牙狗攻陷。”

“”张小卒如闻晴天惊雷,张着嘴巴久久说不出话。

“北面的金城和皓月城兵变,已被大牙狗完全占领。”戚哟哟接着说道,“白云城眼下岌岌可危,镇南王向我们雁城发出求救讯息,但雁城南有派军百万之师,北有大牙狗伺机而动,城里又暗流涌动,敌我不明,所以驻守雁城的主兵力是万万不能动的。无奈之下只能急征一批新兵,派这些没有受过训练的新兵北上,给金城压力,让大牙狗不能肆无忌惮的攻击白云城。雁城能给白云城的支援只有这么多。”

“我也去!”张小卒想也不想道。

却不料戚哟哟一口回绝道:“你不能去。”

“为何?大牙狗人人得而诛之,且我与大牙狗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为何不能去?”张小卒问道。

“因为太危险。”戚哟哟道。

“战争哪有安全的?”张小卒笑。

“征的新兵一共有一百三十万之多,这些新兵别说经受最基本的拼杀训练,就连最基本的号令、旗语、鼓令都没记全,你能想象他们上了战场后的景吗?这么说吧,给我五万精锐骑兵,我就能拖住这一百三十万大军,给我十万精锐骑兵,我能杀得这一百三十万大军滚尿流。”戚哟哟说道,怕张小卒不能理解,又补充道:“你就想象老虎扑进羊群是什么景,他们上战场后就是什么景。”

“那那”张小卒想象猛虎扑进羊群的可怕景,额头不冒起冷汗,道:“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大牙狗守城不出,他们就死不了。若大牙狗弃白云城

不攻,转攻我们,他们”他们什么戚哟哟没说下去,但已经表达的很明白,“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

“”张小卒沉默,而后道:“我去危险,你去就不危险了吗?”

“总得有人去。”戚哟哟说道。

“城主大人会同意?你娘亲会同意?”

“应该会吧。不同意我就上吊。”

“dàng)秋千吗?”

“”

“我必须去,柳家村的血海深仇非报不可!再者,我是白云城人,白云城岌岌可危,我怎能安心继续躲在雁城里?”

“那就来我麾下当一员猛将吧。”戚哟哟笑道。

“谨听将军号令!”

“咯咯就怕你听不懂。”

“咳咳”突然一道咳声从下面传来,紧接着响起周剑来的声音,问道:“方便上来吗?”

听见周剑来的问话,戚哟哟当即脸颊臊红,就跟偷被抓似的。

“方便。”张小卒也略显尴尬局促。

周剑来纵跃上来,径直走到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薛家藏有大牙细。”

“怎么说?!”戚哟哟闻言眼皮猛的一跳。

“你们家酒楼的伙计里有一对同胞兄弟,可是却一个长得极胖,一个长得极瘦,他们兄弟二人截然相反的材提醒了我一件事。”周剑来说道,“薛家二管家薛福生,他和我杀的一个大牙狗长得极像,只不过他们长得一个胖一个瘦。我在听雅轩第一次见薛福生,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一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怪,知道刚才看到这对胖瘦同胞兄弟,我才一下想起来。而且薛福生和我杀的那个大牙狗非但长得像,他们脖子这里还都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以我的直觉,他们有九成可能是同胞兄弟。所以我过来和你说一声,你去城主大人面前知会一声,让大人小心薛家。”

戚哟哟一下站起,道:“这个报非常重要,我现在就回去禀报父亲大人。”说完就纵一跃朝城主府方向飞掠而去。

“周大哥”张小卒看着周剑来。

“有事吗?”周剑来瞧着张小卒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有话要说。

“大牙狗杀出了黑森林,白云城城主秦正豪战死!”

“什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 满身罪孽

听闻秦正豪战死,周剑来直接呆立当场,随之露出震惊且悲伤的表。

他自小和秦心如、秦如兰姐妹交好,所以经常去城主府玩。秦正豪在他们这群小辈面前,从来都是放下城主的架子,待他们如自家子侄一般,和蔼可亲。若是不忙,都会留他们在家里吃饭,饭桌上也无甚多严厉规矩,与他们一帮年轻小子说说笑笑,总能说一些逗他们开怀大笑,亦或是让他们好奇感兴趣的事,爽朗豪迈的笑声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亲近。

所以对秦正豪,周剑来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戴,比对他自家的叔叔伯伯亲一百倍一千倍。

想到今后再也听不到那充斥饭桌上的爽朗笑声,周剑来抑不住悲由心生,两行泪水自眼角滑落。

周剑来背过去,擦掉泪水,哀伤道:“秦伯伯一向待我极好,我视他为亲人,万没想到他竟——竟为帝国捐躯了,我心甚痛!”

“节哀顺变!”张小卒安慰道。

周剑来擦干泪水,强忍心中悲痛,转过来问道:“秦伯伯战死,莫非白云城已经被大牙狗攻陷?”

“暂时还没有。”张小卒摇头道,“镇南王披甲挂帅,未让大牙狗得逞。但白云城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攻破,故而戚城主决定挥军北上,支援白云城。”

“哎,老王爷年轻时南征北战,落下一病痛,近几年时常卧难起。本就不能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却还得拖着年迈老衰的体披甲挂帅,真是苦了他老人家了!”周剑来哀叹道,“王爷是个好王爷,你与苏谋的恩怨不应牵扯到他老人家上。”

张小卒点头道:“老王爷救白云城于危难,为帝国鞠躬尽瘁,令我深深敬佩!我与苏谋也不过是一剑之仇,经历过这么多生生死死,我也看得淡了。若有缘再见,只要他不再为难我,看在老王爷的面子上,我不与他计较便是。”

“倒也不必。”周剑来却摇头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大丈夫一生,恩怨分明,率而为!”

“嗯。”张小卒点头。

“你刚才说雁城要挥军北上,支援白云城?”周剑来问道。

“是。不过只是佯攻给压力,不会真正与大牙狗正面厮杀。”张小卒道。

“想来也是如此。”周剑来已然料到,“雁城于南境之重,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雁城之守军必然不会动。如若我料想不错,这次北上的军队应该是这几天急招的新兵吧?”

“周大哥当真聪慧过人,料事如神。”张小卒叹服道。

“可是为何要雁城出兵,皓月城和金城呢?难不成已经被大牙狗攻占?”周剑来不解道。

“戚姑娘说,金城和皓月城兵变,已经被大牙狗占领。”张小卒答道,又皱眉不解问道:“我不明白,既然大牙狗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金城和皓月城,兵不刃血地拿下这两座城,那他们为何不直接渗透雁城,一举将雁城拿下岂不更好?”

周剑来道:“蚂蚁撕咬你的发梢你或许感受不到,可要是爬到你的脸上撕咬,你能感觉不到吗?所以他们在雁城的

行事必然极其的小心翼翼,因为略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不过肯定已经渗透进来不少人,但不足以到发起兵变占领雁城的程度,也不敢到这个程度,因为一旦过线必然会立刻引起帝国警觉。他们现在就像一条毒蛇,静静地潜伏在雁城中,等待时机给予雁城致命一击。现在就看是戚城主先把这条蛰伏的毒蛇挖出来,还是这条毒蛇先找到时机动口咬人。但想来,留给戚城主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原来如此。”听了周剑来的分析,张小卒当即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可若是让他自己想其中缘由,又一时想不明白,所以他有些懊恼地抓抓头,感觉自己脑子太笨了。

周剑来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道:“其实这都是一些简单的道理,稍微分析一下就能想明白。你之所以一时困于其中,是因为你从来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嗯,你不是要读书识字吗,到时候顺带着多学学各方面的知识。以你的聪明、悟和记忆力,保证学得很快。”

“报!”

“驾!驾!驾!”

哒哒哒——

一道尖锐又急促的喊声骤然划破宁静的夜空,催命般的喝马声以及急促的马蹄声,钻进人们的耳朵,踩在了心坎上,不用问也能感受到驾马之人必有十万火急之事。

周剑来顺声望去,但夜幕遮挡了视线,看不到呼喊之人,只知是从南面来的,他眉头不皱起,低声猜测道:“应该是南方叛军有动作了。”

酒楼里没睡的人听见声音,全都从窗户翻出跃上楼顶来,个个神凝重,低声议论着。

半个多时辰后,一道背上插着三面红色令旗的黢黑影驾马自聚贤酒楼南面的大道疾驰而过,径直奔向城主府。距府门还有几丈的距离,那飞奔的骏马突地哀鸣,一头栽向地面,马背上的黢黑黑影形矫健,顺势前翻,体在空中转了几圈,随即展开体双脚稳稳地落在城主府门前。可骏马却狠狠地摔在青石地面上,口吐白沫,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赫然是活活累死了。

“多谢!”那人转朝累死的战马郑重行军礼致谢,然后便转大踏步进了城主府。

“三面红羽令,必是十万火急的军!”

“不是南方叛军攻来了,就是南境失守了!”

“兄弟们,小弟有事先行,咱们战场上再相见!”

“若我光荣战死,还请兄弟们为我多喝几杯美酒!”

“先走一步!”

“珍重!”

各宗派弟子带着即将奔赴战场的沉重心,纷纷告辞离去。

“张兄弟、周兄弟、牛兄弟,就此别过,万望珍重!”阮心远朝张小卒三人拱手道别。

“珍重!”

“活下来,否则你的女人就是我的了。”百里景胜朝张小卒拱手道。

“——”张小卒好想给他一巴掌。

“三位公子,有时间来我们缥缈宫做客,奴家把最好的姑娘介绍给三位。告辞!”

“代我向金姑娘道一声珍重!”牛大娃道。

“没问题,包在奴家

上。”温凌晓带着几位师妹离去。

很快楼顶就只剩张小卒三人,三人下到楼内,看着杯盘狼藉的房间,回想这一夜的闹,再想到有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不住一番伤感。

三人坐下来商议一番,皆决定随军北上,杀大牙狗解白云城之危。

回到李家,发现天武道人不在,不知去哪里了。

三人进到宝库,给周剑来挑选了一块玉佩和一个玉坠,张小卒帮其加持上法咒,两个物件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显然比给金芷卉等人的用心很多。

张小卒想了想,给戚哟哟也挑了一件,暖白色的飞鸟项坠,玲珑剔透很漂亮。加持法咒后收进怀里,打算找机会送给戚哟哟。

牛大娃在一旁看到,不由地咧嘴一笑,心中欣慰。他就怕张小卒沉浸在失去雀儿的悲伤中走不出来,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不过此行白云城,势必要揭开他们两个心中最深的痛。

天色微亮,周剑来离开,去给魏子焸打桃花酿,然后向其辞别。回想这些时和魏子焸的相处,二人虽然没有太多言语交流,但多来吃喝一处,偶有言语,分外温馨,似师徒又似好友,此番离别让周剑来不由地伤感。

松柏小院,此时除了魏子焸还有一人,如之前几次来时一样,依然隐藏在松柏树下的黑影里。

魏子焸站在石桌旁,手里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盒,是树下的黑影带来送给他的。

他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碟鹅黄色的糕点。好像是刚刚出炉不久,还乎着呢。他一闻味道便知是松花糕,是他最喜欢吃的糕点。这一好,鲜有人知。

“我家主人知道前辈最喜欢吃松花糕,故而特意请了手艺高超的糕点师傅来家里,主人苦学半个月,手艺终有小成,便亲自给前辈做了一些,命令晚辈送来给前辈品尝。我家主人说了,若是口味不合,前辈只管说出来,她一定能做出前辈最喜欢的口味。”墙边松柏树下的黑影说道。

“她果然记得。”魏子焸语调微微颤抖,苍老凹陷的眼窝里隐有泪花闪烁,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拿起一块,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香味,然后慢慢地放进嘴里,轻轻地咬下去,细绵软糯、清甜油润、入口即化,手艺着实一等,可是魏子焸却不由地皱起眉头,把手里咬了一口的松花糕放回碟子,又拿起另外一块咬了一口,品尝味道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他是背对着松柏树下的黑影,所以黑影并未看到他皱眉的样子。

“前辈甚是低调,若非晚辈今夜有幸目睹前辈显威,晚辈都不知道前辈竟然已经踏入星辰境,晚辈还以为前辈的修为连九重天都不到呢。当真是鼠目寸光,可笑可笑。”松柏树下的黑影摇头自嘲笑道,想到那一次在松柏小院,自己竟然想和魏子焸比一比高下,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前辈,你说,一个满罪孽,整活在忏悔里的人,他是怎么克服心魔,把修为境界提升得飞快的?”松柏树下的黑影咬着牙根,语气冰冷而又憎恨地问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从未后悔

魏子焸没有回答黑影的问题,而是问道:“这松花糕是你家主人做的?”

“是。怎么,不合前辈胃口吗?”

“手艺一等,味道极佳,很不错。”魏子焸评价道,可是继而皱眉道:“只是——”

“我家主人刚学半个月,有点瑕疵也属正常。”黑影说道。

“刚学半个月吗?”

“是。”黑影道,“我家主人说了,若是前辈喜欢,今后可以每天都做给前辈吃。”

魏子焸突然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不是你。”

“前辈说什么?”魏子焸的声音极低,且含糊不清,黑影没听清他说什么。

“我说让你家主人费心了。只可惜老夫年纪大了,吃不得太多甜食。”魏子焸道。

“我家主人说那也不碍事,前辈喜欢吃什么只管说,她都愿意为前辈去学,再亲手做给前辈吃。”黑影说道。

魏子焸闻言,心中的弦被触动,苍老的躯猛地一颤。这句话既让他心欢又让他心痛,心欢的是他等这句话等得太久太久,终于被他等到了,心痛的是他不希望这句话掺杂着除了感外的其他因素,可是躺在食盒里的信告诉他,她为他做的这些,以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

他不愿,但最终还是拿起信封。

噗——

看完信件,魏子焸脸色瞬间惨白,一道血箭自他嘴里喷出,脚下踉跄,噔噔噔往后连退好几步,差点摔坐在地上。

他表一片惨然,眼神变得浑浊暗淡,嘴唇哆嗦着,张口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松柏树下的黑影惊讶至极,好想知道信里写了什么,竟能乱了一位星辰大能的心智,甚至使其悲伤吐血。看到魏子焸苍凉绝望,没了一丝生气的目光,他不皱起眉头,觉得这封信写得实在不妥,现在正是借重魏子焸力量的时候,这么重的刺激他,万一把他刺激坏了,岂不是平白失去一大战力,多不划算。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魏子焸深吸一口气,平复下逆涌的气血,声音沙哑而又哀伤道:“她让老夫做的事,老夫——答应了。”

黑影闻言体猛地一颤,藏在黑色面巾下的脸颊瞬间充血,一条条青筋因过于亢奋从皮下凸鼓出来,或是因为绪太过激动的缘故,他隐藏在虚空中的影都显露了出来。

“前辈乃星辰大能,一言九鼎,言出法随,可不能随口胡说。”黑影急忙把暴露的影重新隐入虚空,并向魏子焸确认道。

“她的事老夫既答应了,必然会做到。你只管把老夫的话带回去便是。”魏子焸说道。

黑影神色大喜,忙朝魏子焸拱手作礼道:“晚辈提前恭祝前辈神威震天马到功成,待王朝建立论功行赏时,必亏待不了前辈。”

魏子焸背对着他摆摆手。

“晚辈告退。”

“等一下。”

“前辈有何吩咐?需要晚辈准备些人马吗?有何需求,前辈只管提出来,晚辈必将全力配合前辈。”黑影说道。

“你之前问老夫,一个人负罪孽,整活在忏悔里,怎么能克服心魔,修为突飞猛进?老夫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世间没有这样的人。”

“那你——”

“老夫从不觉得自己负罪孽,也从未后悔过。”魏子焸知道黑影想问什么,直接打断他的话给出答案。

黑影瞳孔猛地一缩,怒声喝问道:“你一手毁了大魏王朝,毁了祖宗基业,你凭什么没有罪孽,凭什么不忏悔,你的心难不成是铁铸的吗?”

“老夫之所为何须你来评判。”魏子焸拂袖道。

“好好好!”黑影连说三个好字,咬牙切齿道:“待魏氏王旗重新屹立在帝都皇城上空,我定要让世人评判你的功与过,让你亲耳听听天下人对你是如何评价的。”

“老夫等着!”魏子焸说道。

“告辞!”

吱哟——

黑影前脚刚走,周剑来后脚就推开小院木门走了进来,见到魏子焸正站在石桌边,忙疾步上前,边走边道:“师父,您睡醒啦。桂远坊的桃花酿,给您打来了。路过街口,见王婆婆的烧饼刚出炉,我就买了四张。”

魏子焸轻抚衣袖,他刚才喷在地上和石桌上的鲜血顿时消失不见,应了一声在石凳上坐下,问道:“昨天抢了药王谷小子的两道真龙剑意,有何收获?”

周剑来脚步一顿,随即尴尬地挠挠头,道:“喝了一晚上酒,还没来得及感悟。弟子懈怠了,请师父责罚。”

“呵呵,喝酒乃人生一大乐事,当喝得喝。”魏子焸大笑,拿过周剑来放在石桌上的酒壶,道:“再陪为师喝两杯。”

“恕弟子冒犯。”周剑来笑着在石凳上坐下,从魏子焸手里接过酒壶,给他和自己各满上一杯。

“师父,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周剑来突然发现魏子焸的脸色很差,忙关切问道。

魏子焸斜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昨夜那一剑是那么好斩的啊?”

“哦”魏子焸没说实话,但周剑来也没怀疑,毕竟一剑斩半步大能,听起来着实天方夜谭,所以魏子焸说昨夜那一剑不好斩,他一点也不怀疑。而想到昨夜魏子焸那一剑,他不由地就神亢奋起来,说道:“师父,您昨晚那一剑太帅了!”

“老夫一直都很帅!”魏子焸捋须大笑道,“老夫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早就斩过半步大能了。”

“嚯!”周剑来震惊地张大了嘴,见魏子焸表不像是说大话,当即更加震惊,惊讶道:“您——您十八岁修为就达到了九重天?!”

“那倒没有。”魏子焸摇头道,“十八岁的时候我才五重天的修为。”

“五重天斩半步大能?”周剑来瞠目结舌。

魏子焸笑着点点头,道:“你且听好了,剑修修的是剑,只要剑心足够锋利,手中的剑就足够锋利。你想斩,它就能帮你斩!所以,不要太在意修为境界,当你的剑心达到足够境界,修为自然水到渠成!你有剑心意志,当比老夫成就更高才对。”

“弟子谨记师尊教导,必将努力修炼,不负您的期望!”周剑来道,说完端起酒壶给魏子焸添满酒杯,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师父,白云城城主秦正豪战死,白云城岌岌可危,弟子想随军北上,为白云城出一份力所能及的力量。”

“可以。”魏子焸爽快地点头道,“不过要再等五天,五天后为师要出一趟城,你送送我吧。”

“啊?您要去哪里?

”周剑来诧异问道,据他所知,魏子焸几十年没有离开雁城一步。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可能再也不回来了。”魏子焸看着石桌上的食盒叹息道,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负手走向正厅大堂,边走边道:“当年大魏王朝**不堪,就像一根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的朽木,已经彻底没救了。百姓全都生活在水深火当中,又偏逢连年天灾,官府自始至终非但没有一点作为,还拼命地压榨他们最后的生存空间,最终官bi)民反。四方大地,一时间反王无数,但最终互相争斗吞并,形成最强的四路反王。而大魏王朝的官兵,羸弱不堪,叛军尚隔几十里地,他们就已吓得丢盔弃甲。”

周剑来起跟在魏子焸后,表肃穆,静静聆听。

“最终苏翰林率领的南方叛军第一个兵临帝都城下,取帝都,登临王座而称帝,成就帝王霸业。为师率领五百亲卫突袭城门军,打开城门,把苏翰林的几百万叛军放进帝都。叛军进城,结果可想而知。”

周剑来第一次听闻这件事,心中震颤,不敢说话。

“于是,为师便成了大魏王朝的千古罪人,遭千人恨万人唾骂。这件事为师从未对任何人开口解释过,今说与你听,是不想后有人与你说起此事影响你的心境。”

周剑来屈膝要跪,但被魏子焸回一把抓住,示意他只管听着。

“当时大魏王朝只剩下孤零零一座帝都,就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待宰的羔羊,而四路反王犹如四头猛兽,自四方挥师而来,大魏王朝败亡已成定局。而当时整个大禹境内,就像——不是就像,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天灾、战乱、瘟疫、饥荒等等,每天至少得死数十万人。”

“如果帝都闭门死战,待其他三路反王全部兵临城下,届时就会形成四方混战,这场战争不知道还要打多久,可是大禹一共就那么点人,经不起一天数十万的死啊,若是再打个一年半载,我大禹还剩多少活人?”

“为师心一狠,便打开城门,把苏翰林放进帝都。为师打听过,四路反王当中,属苏翰林对领地内的百姓最好。便如人屠张屠夫,宁可得罪整个南境的豪门大家、宗门帮派,也要抢一口吃的给饥饿的百姓吃,或许一星半点根本吃不饱,但好歹能保住他们的命。所以为师觉得,把大魏王朝的江山交给这么一个人,应该不会太差。”

“苏翰林没有让为师失望,占领帝都后以横扫天下之势剿灭其他三路反王,又挥师四方,把入侵的贼子一一驱逐。大禹才终于结束长达几十年的战乱,百姓终于得以喘息。”

“所以老夫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

“至于背负罪孽,忏悔终生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该忏悔的是他!是他一手断送了大魏王朝,断送了祖宗的基业!”魏子焸猛地指向一块灵牌喝道。

魏仁恩,他的父亲,大魏王朝最后一位帝王。

魏子焸对他的恨深入骨髓,既因为他不问朝政,只知吃喝享乐,奢靡无度,荒无度,以至于朝堂荒废,让整个大魏王朝陷入无可挽救的**深渊,最终导致大魏王朝覆灭,更是因为他荒无度,竟无视他的苦苦哀求,抢了他最心的女子。

父亲强抢儿子的女人,滑天下之大稽!

第二百四十七章 见一个打一个

望着魏子焸离去的背影,周剑来发现老人家每往前走一步,清瘦的躯就佝偻衰老一分。

到最后当他走到院子石桌前,伸出一双粗糙褶皱,饱经沧桑的手,抓住石桌边缘站定脚步时,周剑来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他竟然从老人家上感受到了沉沉死气。不联想到天武道人给老人家断的命数——大限将至,他的心脏猛地揪成一团,疼得窒息。

在周剑来心中,眼前这位老人才是真正的心系天下的圣人,远比那些坐在龙椅上,常把民如子挂在嘴边,以及那些不管人间疾苦,却有着圣人之称的家伙们,可敬千倍万倍。

可是命运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他以一己之力救大禹千百万人命,可大禹人却已经把他遗忘,而仍记得他,或是听说过他生平事迹的后世之人,又有几人懂他的大德大义大善,恐怕能不正气凛然地骂一声“贪生怕死、卖主求荣、苟且偷生”就不错了。

似是感受到了周剑来心中的悲伤与不忿,魏子焸突然开口说道:“老夫把这一生献给了大魏子民,无怨无悔,不需要任何人来懂,也不需要去让任何人懂,你明白吗?”

嘴上这么说,可是他的心却一阵阵揪疼,他本以为她会懂他的,却不料她完全不懂,甚至还要在他临死前狠狠地揭开他的伤疤。

他本以为她心里是有他的,就像他一样,心里一直装着她。但是碍于份,他们之间这辈子注定不会有结果,只能两不相见,默默想念。可是今天这盒松花糕却告诉他,原来这些年每年年三十都要让人送来一盒松花糕的人并不是她,都不过是他一厢愿的念想。

可是,每年的松花糕是谁送的?天下间除了她之外还有谁知道他喜欢吃松花糕?

魏子焸心中找不到答案。

啪!

魏子焸一掌拍在石桌边沿,把石桌连带石凳推到了一旁的房檐下,然后伸手一抓,自虚空中拽出一柄五尺长剑,暗铜色的剑柄,银色的剑,剑两面各有两条殷红血线,从剑尖通向剑柄。

“这是老夫的剑——饮血。”魏子焸说道,“你与魏王剑人剑合一,已经学到些许魏家剑的剑招,也应该感悟到了剑法的精髓,但是还不全面,不透彻,不深刻。接下来五天,老夫便将魏家剑和老夫自己对剑道的一点感悟一一传授于你,你且看好听好,若有不懂之处只管提问,不要不好意思开口,更不要想着自己后去感悟。老夫时不多了。”

没有给周剑来伤感的时间,魏子焸说完就手挽剑花,将魏家剑施展开来。周剑来立刻静气凝神仔细观瞧体悟,不敢错过一丁点的细

节。

……

清晨八时,天武道人回到李家宅院。但片刻未歇,带着张小卒和牛大娃破空而去,去往百荒山方向。

行至半路,自虚空中突然蹿出一条大黑狗,体肥如球,毛发锃亮,口吐人言与天武道人打招呼。然后在张小卒的震惊中,牛大娃的破口大骂声中,大黑狗扑到近前,一口咬住牛大娃的脖子,拖着就走,眨眼间消失在张小卒的视野里。

天武道人让张小卒不必担心牛大娃,告诉他这条大黑狗就是赐予牛大娃妖修传承的妖王,此次前来多半是指点牛大娃修炼的,不然怕他本领不济死在战场上。

“师父,弟子发现似乎所有宗门帮派都非常重视沙场历练,纷纷派出门下杰出弟子前来参战历练。弟子虽未上过战场,却也知道个人之勇在百万大军面前不足道哉,这一刻还活着下一刻就可能首异处,生死一瞬,危险至极。这些宗门帮派就不但心他们的杰出弟子战死沙场吗?”张小卒问出他心中的困惑。

“呵呵,担心自是必然的,可沙场历练的益处让他们甘愿冒险。说一个简单直白的统计给你听,上一次战争过后的五到十年时间,大禹一共有六百七十五人晋升星辰境,不过,这个数字肯定不准确,实际人数应该还要多一点。

据统计,这新晋升的六百七十五人中有六百五十三人是经历过大军厮杀,从死人堆里侥幸活下来的,剩下的二十二个人虽未经历过大军厮杀,但多少经历过几场小战役,也算是从战争年代活下来的。

而自战争十年之后至今的四十六七年时间,大禹仅仅只有七十六人晋升星辰境。

大禹周边的邻国,也都大多如此。

现在你该明白各宗门帮派为何如此看重战场历练了吧?”

听完天武道人的讲述,张小卒震惊得张开了嘴巴,数据直白而又明确地告诉他,战场历练可以助修者跨入星辰境,难怪这些宗门帮派听见战争非但不视之为蛇蝎躲得远远的,反而是趋之若鹜。

“许多人一直在研究探讨这个问题,可最终也没有一个明确说法,其中有一个被大多人认可的说法是,战争可以刺激并开启人类隐藏的深层战斗意志,他们称之为深层战斗意志觉醒。深层战斗意志觉醒,可以让人的心境上升到更高的层面,从而更为容易地突破桎梏,踏入星辰境。至于究竟什么是深层战斗意志,谁也说不清,反正老夫是没感觉到。”天武道人道。

“深层战斗意志。”张小卒呢喃一声记了下来,转而问道:“既然战争历练如此重要,那他们怎么才派这么点弟子来?”

“你是不是傻?”天

武道人屈指给了张小卒一个脑瓜子,笑道:“战事尚不明朗,鬼知道谁输谁赢,要是这么没脑子的倾巢而出,一旦战败,就算不宗门覆灭,也会元气大伤。兹事体大,总得先观望观望。”

“嘿嘿,弟子糊涂。”张小卒摸着挨揍的脑门干笑道。

“当然,先派一些杰出的弟子来参战,也是各宗派向苏皇大帝表态,表示他们忠于帝国。因为苏皇大帝历来对宗派势力不友好,鬼知道他会不会乘此机会再次对宗派势力大开杀戒。”天武道人又道。

“再次?”张小卒诧异。

“呵”天武道人一声冷笑,道:“当年南境有成千上万的宗派势力,被张屠夫一通砍瓜切菜,整个南境仅剩下三百多宗派。现如今想要开山立派,必须先向官府报备,等官府批准才行,否则就会被官府视为山贼流寇,可能一觉醒来就已经被大军围困。”

张小卒听见成千上万的宗派被屠得只剩三百多,不吓得缩缩脖子,他几次听到张屠夫的事迹都是和屠戮有关,忍不住问道:“师父,张屠夫这人究竟是好还是坏?”

“人渣!”

“王八犊子!”

“生儿子没眼!”

“有眼也是烂的!”

“——”听见天武道人破口大骂,张小卒不由咋舌,小心问道:“师父您和他有仇?”

“仇深似海!”天武道人咬牙切齿道。

“啊?!”张小卒诧异,之前天武道人也有提起过张屠夫,可他并未从天武道人的字里行间和语气中感觉到仇恨。

“哎,往事不堪回首啊!”天武道人长叹一声,交代道:“你今后若是遇到张屠夫的后人,见一个打一个,给老夫出口恶气。”

“谨遵师尊吩咐。”张小卒应道。

“到了。”天武道人说一声,带着张小卒落在一座山头上。

张小卒往前看去,山下的山谷里一片燃烧过后的灰烬。他只看一眼就认出了此处是哪里,正是那夜里与戚哟哟等人遭遇大牙鬼的山谷。

只是不知火是谁扑灭的,若不然大火蔓延,肯定会把整片百荒山全烧了。

“此处山谷封印了十几万魂。”天武道人望着下方山谷说道,“当年刘莽把十七万大牙俘虏哄骗至此,一把大火尽数坑杀,而后被刘莽请来的秃驴给强行镇压,以至于怨气凝聚不散,这么多年过去全部化作魂。昨天晚上老夫特来查看,发现当年秃驴设下的封印已然松动,此消彼长,这些魂不用几年就能冲破封印,到时候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汪汪汪

“现在看来,倒是便宜你了。”天武道人半眯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张小卒说道。

甫一看到天武道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张小卒顿时背脊冒寒气,因为这段时间每当天武道人露出这个笑容,就是他和牛大娃挨虐的时候。

果不其然,只听天武道人接着说道:“这些魂的鬼力对你来说都是大补之物。为师昨夜查探过,其中不乏修为小有成就者,有几个甚至已经接近鬼将级别,能够指挥魂冲杀作战,实在了得。正好你不就要去往战场,可以先在这里感受一下战阵冲杀的气势。于是为师决定,这十几万魂就有你来处决。”

“师父,这可是十几万魂,不是十几个!”张小卒吸一口冷气道。

“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去吧!”天武道人给张小卒鼓舞士气,然后一脚踹向他的股。

“啊——”张小卒带着凄惨的叫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摔向山谷里。

天武道人双手结印,往四周拍出金色符印,山谷里顿时风大作,鬼气冲天而起,好似山谷里有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了。

砰!

张小卒双脚着地落在山谷里,地面被他双脚跺出一个大坑,地上的草木灰溅得漫天都是。落地的冲撞力把两条腿震得生疼,让他不庆幸幸好山头不高,否则非得摔个半残废不可。

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过多感慨,因为天突然黑了下来,同时风呼啸,气侵骨,激得他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小卒知道不是天黑了,而是气太盛遮蔽了阳光。

一只厉鬼嗅到了他上的阳气,似乎找到了人间美味,嘴里发出呜呜的鬼哭声朝他扑过来。

张小卒手掌拍出,金色符咒自他掌心飞出,拍打在厉鬼上,厉鬼顿时惨叫着化作青烟,留下一团鬼力被他眉心鬼瞳吸食。

然而厉鬼的惨叫惊动了整个山谷,张小卒只看见黑色的风中数不清的厉鬼朝他扑了过来。

……

六月十八,早晨八时准,一百八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大将军金武为元帅,统领全军。

李昊天由少将升任大将,统领三十万右路军。

戚长风亦任大将之职,统领三十万左路军。戚哟哟在其麾下任大校,统三万人。

中路六十万大军由原大将邢如统领。

另外还有前锋军、侧翼营等,将官全都是从原军中破例提拔上来的。正规

军中的大头兵调派过来,最低都是百夫长。

所以,不用看别的,只看这支大军的将官,就能知道这支一百八十万人的大军有多虚。

戚哟哟穿盔戴甲,肩披红色披风,腰悬太阿剑,手持银色红缨枪,策马而行,英姿飒爽,好不威风。

咚咚咚——

战鼓擂响,大军出征。

戚哟哟于马背上一步三回头,希望能看到那个她心中念想的影追出城来,可渐行渐远,直到北城门在她视野里逐渐模糊,她也没等到那个影,心中抑不住地失落。

张小卒答应她要随她出征,做她麾下的一员大将,可是他却没有来。她不知道张小卒去哪里了,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声珍重。

……

夜里,百荒山山谷里,张小卒已经和厉鬼拼杀了两天一夜,可是厉鬼像是杀不完一般,无穷无尽,源源不绝地冲杀而来。

就在刚刚,一支由五六千只厉鬼组成的战阵,在一只修为高深,拥有灵智的厉鬼的指挥率领下,向他发起冲锋。那强大的冲杀之势对他造成的威压,竟完全不弱于一位八重天高手,面对面施加给他的气势压迫。他觉得若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天武道人的星辰威压下受虐,自己应该扛不住这支厉鬼战阵的冲杀之势。

好在每击杀一只厉鬼,他眉心的鬼瞳就能吸收一份鬼力,这些鬼力流进气海,能够立刻为他所用,从而让他力量源源不绝,不会发生力量枯竭的状况。

而他眉心处的血线越来越红,好似鬼瞳马上就要睁开一般。

天武道人坐在山头上,望着张小卒在山谷里孤奋战,不停地捋须大笑,显然是对张小卒的表现极为满意。

……

汪汪汪——

相较于张小卒孤奋战的凄凉,牛大娃的遭遇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的衣服破破烂烂,上血迹斑斑,全是撕咬抓扯的伤痕。

肥胖如球的妖王大黑狗,正迈着他粗短的四肢奋力急追,漫山遍野把牛大娃追得跟孙子似的,不,是连孙子都不如。

最为可悲的是,他还被大黑狗下了制,连张口叫骂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嗯,也不是完全被剥夺,他嘴里还是能发出声音的,只不过是狗叫声。

嘶啦!

牛大娃又一次被大黑狗追上,股蛋子惨遭毒口,被大黑狗尖锐的狗牙咬出两排血窟窿。牛大娃疼得鼻涕横流,伸手往股蛋子上抹了一把,拿到前一看,瞧见满手鲜血,当即急

眼:“汪汪汪——”

“汪汪汪——”大黑狗伸出猩红的舌头tiǎn)噬嘴角,得意回应牛大娃。

牛大娃猛地转,张牙舞爪地朝大黑狗扑去。

“汪汪汪——”

“汪汪汪——”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狗叫声。

还好是在荒山野岭,没人听得见,要是在雁城城门附近,定要引来无数捉狗吃的人。

……

月光下,松柏小院,剑影交织。

周剑来手执魏王剑和魏子焸战在一处,二人没有动用能量,只是以单纯的剑招相搏。可即便如此,也是威力惊人。若非魏子焸用空间之力相隔,四周的房舍早就被他二人的剑气斩碎。

……

五月二十,张小卒自百荒山归来。他刚长得饱满的血躯,又一次消瘦了下去,且整个人从头到脚呈一种病态的苍白,上无法控制地散发出一股冷刺骨的气息。走在大街上,周围三丈距离内的人无不激灵灵地打寒颤。

他不是病了,也不是伤了,而是体内气太重,无法掌控。不是因为他吸食了整个山谷十几万厉鬼的鬼力,而是因为在他击杀完十几万厉鬼后,天武道人把在北八城追至界击杀的骷髅鬼王的魂力掏了出来,喂给了鬼瞳。

牛大娃猛地转,张牙舞爪地朝大黑狗扑去。

“汪汪汪——”

“汪汪汪——”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狗叫声。

还好是在荒山野岭,没人听得见,要是在雁城城门附近,定要引来无数捉狗吃的人。

……

月光下,松柏小院,剑影交织。

周剑来手执魏王剑和魏子焸战在一处,二人没有动用能量,只是以单纯的剑招相搏。可即便如此,也是威力惊人。若非魏子焸用空间之力相隔,四周的房舍早就被他二人的剑气斩碎。

……

五月二十,张小卒自百荒山归来。他刚长得饱满的血躯,又一次消瘦了下去,且整个人从头到脚呈一种病态的苍白,上无法控制地散发出一股冷刺骨的气息。走在大街上,周围三丈距离内的人无不激灵灵地打寒颤。

他不是病了,也不是伤了,而是体内气太重,无法掌控。不是因为他吸食了整个山谷十几万厉鬼的鬼力,而是因为在他击杀完十几万厉鬼后,天武道人把在北八城追至界击杀的骷髅鬼王的魂力掏了出来,喂给了鬼瞳。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最可怕

“张公子——”护卫认出了张小卒,一边向张小卒回礼,一边神色怪异地上下打量他,关心地问道:“您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有这声音,是邪风入体着凉了吗?”

其实他很想问是不是练功出岔子了,因为张小卒上肆意外泄的冷气息,能明显感觉出来是脱离他自掌控外泄出来的。

气息紊乱、外泄,无法自控,这是练功走火入魔的迹象。

“嗯”张小卒捏着嗓子从鼻孔里嗯了声,然后向护卫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否则说多了,他怕忍不住抽自己。那尖细柔的声音听在耳朵里,他自己都不住起鸡皮疙瘩。

“公子,您最近肯定没在城里。”护卫朝张小卒笑道,不待张小卒询问,他便接着说道:“我家小姐随大军北征去了。”

张小卒闻言神色顿时一暗,心里抑不住生出强烈的失落感,唇齿微动,喃喃自语道:“已经走了吗?”

其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戚哟哟说过最近两天就会随军北上,而他在百荒山一呆就是三天,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是当从护卫嘴里得知戚哟哟真的已经随军离开,心里还是抑不住的失落。

张小卒的手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摩挲着揣在怀里的项坠,向护卫拱手致谢,转要走却听护卫喊道:“公子,请留步。”

张小卒回,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家小姐给公子留了话,吩咐小的转达于公子。”

张小卒眼睛一亮,露出惊喜之色。

“我家小姐说,若是张公子上门寻她,就告诉公子听雅轩已经修缮完毕,公子可以搬过去住了。小姐还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公子能给她留一个房间。”护卫转达道。

“多谢!”张小卒出声道谢,转迈步要走,可刚走两步又听后有人喊他:“张公子,留步。”

他闻言驻足回,发现喊他留步的人是城主夫人万秋清。其穿青色紧劲装,手里握着剑,刚从府宅里出来,尚未跨出府门,看况应该是出来的时候恰巧撞见了他。

“小子见过城主夫人。”张小卒忙躬见礼,同时眉头微皱,因为万秋清神凛冽,目光锋利如刀,整个人透出一股子萧杀之气。

万秋清亦是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况?”

“可能是着凉了。”张小卒尴尬应道。

这个回答万秋清显然是不信的,不过她并没有追问,而是问道:“严重吗?”

“不——蛮严重的。”张小卒脱口想回不严重,可想到自己的声音和体某处的瘫软,顿时塌肩耸脑一脸凄苦,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你来找哟哟的?”

“是。”

“找她干嘛?”

“想送她一件东西。”

“是什么?”

“——”张小卒支吾不言,脸颊微微臊红。若是一般物件,他自不会遮遮掩掩,可是他怀里揣着的是一个项坠,贴佩戴的物件,说出来不免会让人胡猜乱想,尤其询问的人还是戚哟哟

的母亲。

万秋清倒没有一问到底,而是突然跳转话题问道:“你这个况还有几成战力?”

“不影响战力。”张小卒答道。

“那好。随我走一趟。”

“去哪?干什么?”

“杀人。”

“——”张小卒心中暗道一声果不其然。万秋清的穿着打扮以及她上散发出的萧杀之气,都在告诉张小卒她此行出门是要杀人去的。

“有问题吗?”

“愿听夫人差遣。”张小卒应喏道。

“你的声音实在太恶心了,听得我耳朵都快吐了。”万秋清一脸嫌恶地说道。

“——”万秋清的话太直接,让张小卒哭无泪,奈何又无力反驳,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恶心。

万秋清走到张小卒边,忽的平地起风,托起他二人往东南方向飞去。

半盏茶的功夫,万秋清撤去风之域,二人落在东南城区一座高楼的楼顶。

张小卒顺着万秋清刀子般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前方隔着两条街,约莫三四十丈外的一座大宅子里。因为是侧对着宅子,看不到府门的牌匾,张小卒无法得知这是谁家。

“五大家族之薛家。”万秋清开口解开张小卒心中疑惑,“极可能已经被大牙狗暗中控制,成了大牙狗潜藏在雁城的一处暗桩。我儿戚长风已于数年前被他们谋害,他们找了一个和长风长得极其相似的人,以假乱真住进城主府。我这个做母亲的竟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认错,你说我是不是罪该万死?儿子被贼人害了,尸骨无存,我竟然还天天对贼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何其可笑。”

张小卒闻言万分惊悚,沉默了一会后,出言安慰道:“大牙狗必然是处心积虑地谋划许久,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行动的。有心算无心,让人防不胜防。是大牙狗之过,非夫人之过。世间母亲没有人会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儿子的。”

“我要让他们给我儿陪葬!”万秋清语气森然道。

“理当如此。”张小卒道。

“可是总有无辜之人,恨不能全杀!”万秋清咬牙切齿,神沉,杀气滔天。

“夫人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当如此。”万秋清点头道,说完抬手一挥。

只听咚咚几声闷响,六个气腾腾的大木桶腾空而起,飞进薛家宅院,落地时有一些墨绿色液体溅了出来。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突然冒出许多穿盔戴甲的士兵,占据着四周所有制高点,张弓搭箭瞄准薛家大院,闪着森森冷光的八角重弩从窗户、屋檐下等隐蔽角落缓缓展露出来,那咔咔咔的上弦声让人不寒而栗。

街道巷口,全部封堵。

四周城墙上,八角诛仙重弩也都架了起来,数量比上次对付贺家时多了一倍。

霎时间,整个中央城,但凡修为高深点,知觉明锐的修者无不乍起汗毛,如临大敌般冲出房间。

“戚无为,你欺人太甚!”薛家家主薛茂从房间里窜出,杀气腾腾地跃上房顶,怒目圆睁四下扫视,想找到戚

无为的影,可是并未找到,最后落在万秋清上,皱眉怒问道:“戚夫人,摆出这般阵仗是为哪般?城主府下令征人、征钱、征粮、征水,薛家无不积极响应,并且全都上缴双倍,对帝国的赤诚忠贞天地可鉴,为何还要对我薛家弩箭相向?难道是城主府想乘此机会铲除异己,想在雁城一手遮天?!”

薛茂嘴上振振有词,威怒四方,可他心里却无比的忐忑惊慌,担心了一早晨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今天一早,薛家在外面的执事子弟等皆匆匆回府,都说接到了家族急招,可薛茂并没有发出什么急招,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想对薛家发难。一番紧急商议过后,决定先四散开暗中观察况,可还未来得及执行就被万秋清领着官兵包围了。

薛茂盯着万秋清,余光看向落在院子里六个气腾腾的大木桶,木桶里盛满了墨绿色的液体,有草药的味道散发出来,想必应该是某种药汁。他心中万分困惑,万秋清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bi)他们薛家人全体服毒自尽吗?

万秋清没有搭理薛茂的喝问,而是声音不含感地问道:“薛府二管家薛福生可在?”

“戚夫人找他作甚?”薛茂问道。

“让他去喝一口木桶里的药液。”万秋清说道。

“你让喝就喝?谁知道木桶里装的是什么毒药?”薛茂怒道,“戚夫人,老夫是看在戚城主的面子上喊你一声夫人,你可别蹬鼻子上脸,真当老夫怕你。”

万秋清冷笑,抬起右臂,勾了勾食指。

嗖!

一根似长枪一般的巨大弩箭,自一处屋檐下出,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向薛茂。

这么近的距离,薛茂压根反应不过来,弩箭擦着他的右耳了过去,把他整只耳朵没了,霎时间鲜血如注。

弩箭砰的一声贯穿屋顶,又连穿两道坚硬的石墙,最后整根没入地面,在地上留下一个黑哟哟的洞口,不知几许深。

“啊——”过了好几个呼吸薛茂才从震惊和惊恐中醒来,当即捂着血模糊的右耳惨叫。

“谁的?!”万秋清怒喝道。

“禀告夫人,是末将赵全。”不远处八角重弩的cāo)控者应答道。

“这么近都偏,回去后找检察官领二十军棍。”

“是!”

“万秋清,你欺人太甚!”薛茂怒发冲冠,他还以为万秋清要处罚箭的士兵,万没料到确实是处罚了,但是却是因为士兵偏了。言下之意便是,这一箭应取他小命才对。这让他如何不怒?

万秋清回以冷笑,右臂再次缓缓抬起,道:“薛家主,这一次可不会再偏了。”

几大家族的人都在紧张地关注着这边,最让他们惊恐的不是万秋清竟然真的对薛茂动手,而是把薛家团团围住的士兵是何时行动的?八角重弩又是何时运送过来,什么时候搭架好的?

正如上次贺家被围时一样,一切都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可他们却全然不知。

这才是最可怕的。

第二百五十章 身份败露

如果说之前针对贺家的行动是出其不意,所以瞒过了他们在中央城里布置的眼线,那么这次对薛家的围困就是极为明确地告诉他们,他们在中央城布置的眼线用没有。

他们本以为即便是最黑暗的夜晚,雁城在他们眼里也亮如白昼,可现在他们才知道,他们所为的亮如白昼不过是睁眼瞎罢了。城主府想让他们看见,他们才能看得见,城主府不想让他们看见,他们什么都看不见,甚至都听不到一点声响。

这些家族长们,包括被城主府扶持起来的七大家族,心中无不对城主府生出深深地恐惧感。

“薛福生!”薛茂携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对万秋清深入骨髓的痛恨,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气急败坏地怒吼,“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城主夫人让你滚出来喝药吗?!”

“奴才听见了!听见了!”薛福生拖着他那臃肿肥胖的体从一个房间跑了出来,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因为惊恐而不见血色,他应着声连滚带爬地跑到院子里的木桶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拿住飘在药液上面的小木瓢,舀起药液带着死就死吧的惊吓表,闭上眼睛喝了一口。

张小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薛福生的头发和眼睛,他虽然没问万秋清木桶里的药液有什么功效,但已经猜出大概,应该是能让伪装成大禹人的大牙人现的药液。

“戚夫人——”薛茂平复了心中的惊恐,表冷地盯着万秋清,一字一句道:“我薛家先祖曾追随苏皇大帝南征北战,为苏氏皇朝之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后承蒙大帝厚,恩赐子爵爵位。虽后世子孙碌碌无为,未能承先祖之威势,致使爵位降为男爵。

男爵虽小,可亦是爵位,是大帝之皇恩浩dàng),是帝国之威严,岂容你一个妇人羞辱?老夫今天把话撂在这里,除非你今天于众目睽睽下灭我薛家满门,否则我薛家但有一个活人,也要告上帝都金銮,求大帝为我薛家,为大苏皇朝功臣之后主持公道。”

薛茂一字一句,振振有声,说到最后更是放开流血的耳朵,拿被鲜血染红的手指指着万秋清呵斥,若不是有街道房屋相隔,他说不定能走到万秋清面前直唾其面。

万秋清面带冷笑,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尖斜

向下点了点,示意薛茂往下看。

薛茂神色一怔,下意识地往下看去,当目光落在薛福生的头发上时,他的体猛地一颤,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极具惊恐的表瞬间占据他整张脸,他脚下连着两个踉跄,差点从房顶摔下来。

“你——你——你是大牙人?!”薛茂右手剧烈颤抖地指着薛福生,惊恐又愤怒地喝道。

薛福生愣了一愣,随之扯开发鬓,将一缕头发垂到眼前,看见自己的头发变成了金色,顿时目露惊恐地看向木桶里的墨绿药液,但随后却裂开嘴角笑了,看向远处楼顶上的万秋清,喝道:“到底还是被你们发现了,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吗?”

“不能!”万秋清道。

“无所谓,反正已经不重要了。”薛福生笑着摇摇头,突的长叹一声,道:“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大牙人了。眨眼间来到大禹已经二十多年,天天顶着一头黑发,望着镜子里的黑眼珠,我都快要迷失方向,不知自己究竟是大禹人还是大牙人。谢谢你们让我终于得以解脱,可以轻轻松松、光明正大的做回自己。”

“你——该死!”薛茂指着薛福生怒骂,“你害死我薛家了!”

“窝藏大牙细,也就是个满门抄斩的罪名,就当是你们薛家人这些年对我呼来喝去的回报吧。”薛福生不以为意道,转而又道:“再者说,你薛家这些年做得那些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也该遭报应了。”

“大牙贼狗,死到临头还妖言惑众,看老夫不一掌活劈了你。”薛茂怒吼,说着从房顶扑将下来,真元力凝聚于右掌之上,看架势真要把薛福生一掌活劈了。

然而薛福生也非任他宰割之辈,躯一震,磅礴气势瞬间迸发出来,右掌挥出,正面迎上薛茂劈来的掌刀。

二人以掌为刀,正面硬拼一记。

薛茂虽然占了扑击的优势,可是薛福生双脚踩地,后力雄厚,竟把当头扑来的薛茂震退出去。

“你——”薛茂惊呼出声,完全没料到薛福生的修为竟这般高深。

“薛老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薛福生冷笑道,“你贪念俞家三姑娘的美色,竟把人撸了藏于地下密室,豢养

为脔任你蹂躏,你可曾和俞家家主坦白过?”

“你血口喷人!”薛茂老脸涨红,一口血卡在嗓子眼差点没喷出来。他的眼珠子上爬满了血丝,状若疯狂,再次扑向薛福生,把薛福生活撕了。

不是他不承认,而是薛福生真的是在血口喷人污蔑他。

而问题的关键是,俞家在十几年前的确丢了一位貌美如花的三姑娘,是俞家家主最疼的闺女。此事当时轰动整个雁城,俞家倾全家之力几乎把雁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三姑娘,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好在俞家家主只是站在俞家房顶遥遥望着这边,听不见他们二人的谈话,否则若是在近前,说不定会当场雷霆大怒,扑上去找薛茂拼命。

“是不是血口喷人,打开你的地下密室让大家瞧瞧不就知道了。”薛福生一边招架薛茂的疯狂进攻,一边冷笑说道。

“满口胡诌。”薛茂怒道。

他的地下密室里没有俞家三姑娘,可是却藏着其他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于大庭广众之下曝露出来,薛家在雁城将永无立足之地。

“兄弟们,动手吧,逃不掉了,临死前多拉几个大禹狗垫背。”薛福生突然大喝一声。

“什么?!”薛茂闻言神色大变,道:“细不止你一人?!”

“临死之前不妨告诉你,这薛家大院里有一半多是我们的人,不信你可以听听这满府的喊杀声。哈哈——”薛福生张狂大笑。

薛福生并没有危言耸听,整个薛家大院到处都在厮杀,只是死的基本都是薛家人,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边谁是大牙人,他们所亲近的、信赖的、仰仗的人,下一刻就在后向他们捅出刀子。

“哈——哈哈——”薛茂突然仰天狂笑,一掌bi)退薛福生,抬头看向万秋清说道:“戚夫人,求您一件事,让我薛家儿女走得体面一点。好歹也是英雄之后啊!”

万秋清扬起右手,然后猛地挥下。

嗖!

万箭齐发!

整个薛家上空瞬间被箭矢覆盖!

张小卒瞳孔猛颤,他不理解薛茂的请求,为何不是向万秋清求救,而是求万秋清将薛家灭族?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家雀

强弓重弩,万箭齐发。

碧瓦薄窗皆如纸糊一般,皆被瞬间贯穿撕碎。坚固的石墙被一支支真元力包裹着的利箭中,碎石四溅,只坚持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轰然倒塌。

强弓重弩覆盖下,房间里也非安全之地。

有七八重天的高手,想要硬扛着箭雨逃跑,立刻就被八角重弩锁定,下一刻直接被弩箭贯穿真元防御,钉在地上,一命呜呼。

万秋清抬手,箭雨停歇。

前后三十个呼吸,青砖碧瓦、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薛家大院,变得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张小卒唇齿发干、脸色苍白、目露恐惧,心中万分惊骇和震撼。

这一轮箭雨强攻,彻底颠覆了他对弓箭的认知,第一次见识到万箭齐发的强大威力。

在黑森林里他曾经历过箭雨攻杀,当时他刚好从昏迷中醒来,依靠入微心境大展神威,手持一支箭矢左拨右挡,在漫天箭雨中潇洒漫步。

正是这一次的经历,让他意识里对万箭齐发失去了敬畏之心,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怀入微心境,再密集的箭雨也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直至此时,亲眼目睹薛家在箭雨中覆灭,他方才醒悟过来,是他想当然了。他在黑森林遇到的那批大牙军,实力孱弱,根本没有发挥出弓箭的强大威力,否则就凭他当时的微末本领,只怕是瞬间就被成了刺猬。

刚才箭雨齐发时,他心中设想自己就在薛家院子里,要从这漫天箭雨里强冲出去,最终的结论是八个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似是感受到了张小卒内心的惊惧,万秋清突然开口道:“他们是雁城弓弩营乙字营的弓弩手,手里持的是破甲强弓,百步之内可穿一寸厚的铁板,每个人都是四重天的高手。若是刚才开弓的时候,让他们前压五十步,薛家现在必是一片废墟。”

“已经是了。”张小卒望着薛家大院里坍塌的房屋院墙苦笑道。

“稍微差了一点,但这样刚好,不怕死的已经冲出来死了,怕死的躲在房屋里没出来,给审讯上省了许多麻烦。”万秋清笑道,说完朝四周一招手,命令道:“有口活气的全部带回去,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传遍薛家大院每个角落。

张小卒望着穿盔戴甲,手持钢刀的士兵,由各条街道黑压压地涌向薛家大院,向万秋清问出刚才心中的疑惑:“薛家家主为何求死,而非求生?”

“求生?呵呵,你觉得薛家还有生路?”万秋清冷笑,“薛家藏了这么多大牙细,赫然成了大牙潜伏于雁城的牢固据点,即便薛家家主浑不知,但依然难逃窝藏敌军细的罪名,此乃株连九族的不赦之罪。他此时求死,亦是给旁支血脉求生,否则罪名连坐,九族难逃。”

“可是他确实是不知啊?”

“那就在罪名前面加一个失察,从轻发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家中男丁剥去户籍,贬为奴隶jiàn)籍。女子剥籍,送去教坊,沦为军ji)。并一一记录在案,三代不得脱去jiàn)籍。”

“你觉得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万秋清问张小卒。

“原来如此。”张小卒神色惨然,这才体会到薛茂求死的悲壮和绝望。

一个个薛家的人,亦或是伪装成薛家人的大牙细,被士兵们擒住,铐上手铐脚镣,有修为的直接用铁链穿了琵琶骨,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审讯。当然也有不愿意束手就擒的,但多被士兵们乱刀砍死,修为高深的直接八角重弩伺候。

轰!

一道影撞破房顶冲天而起,其气势磅礴浑厚,竟是一位半步大能。

“找死!”万秋清清呵一声,影一晃出现在半空中,拦住了薛家半步大能的去路,青花剑出鞘一剑斩出。

“滚!”薛家半步大能急于逃窜,被万秋清拦住去路又急又气,手中长刀携全之力劈向万秋清,一刀砍翻万秋清。

长刀横空,有开天辟地之威。

然,万秋清青花剑平淡无奇地斩出,先断长刀,后斩人。

薛家大能血洒长空,几近被万秋清一剑开膛破肚。体如断线的风筝栽落地面,嘭的一声摔在地上,抽搐几下昏死过去。

全场骇然。

万秋清是半步大能这件事就足够让人震惊了,却万万想不到她竟然还是一位如此强大的半步大能,只一剑就把薛家的半步大能干翻了。这一剑让许多人知道,原来半步大能之间的差距竟然可以如此巨大。

事实上,薛家这位半步大能和万秋清的确有差距,但是远不到接不下万秋清一剑的程度。主要原因是他心思都放在逃跑上,又太过自信,打鼻孔里轻视万秋清,结果被万秋清一剑斩落。

“剑修出手都是这么不讲道理吗?”张小卒望着悬于空中的万秋清,喃喃自语道,这一剑以及那天晚上魏国公那一剑,一样的朴质无华,一样的威力无穷。

万秋清一剑展雌威,当即赢得将士们的一片喝彩。他们心中本来还颇有微词,觉得自己这些军中精锐竟然被一个妇人指挥,是对他们的轻视与不尊重。但这一剑过后,他们心中再无半点芥蒂,对万秋清萧然起敬。

军中乃是最看实力说话的地方。

薛家大院沉寂了一会儿,突然间二十余道影齐出,朝不同的方向逃窜,竟有六七位半步大能,剩下的也都是七八重天的高手。薛家作为雁城的五大家族之一,虽无星辰大能坐镇,但基本的底蕴还是有的。

张小卒浑汗毛骤然乍起,只见几个黝黑的光点自城墙上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见从薛家逃窜出来的半步大能尽数血洒长空,碎落了一地。

咚咚咚——

张小卒瞳孔缩成了一点,心脏卡在嗓子眼处,鼓打一般跳个不停。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已经死去的感觉。他看见万秋清虽依然脚踩旋风凌空而立,但是有豆大冷汗自她额头滑落,她的脸色也苍白了些许。显然,刚才那一瞬间,尽管知道八角诛仙重弩瞄的不是她,她还是不住地害怕恐惧。

八角诛仙重弩,半步大能如家雀!

恐怖如斯!

在帝**队面前,五大家族就是家雀。

薛家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再无风浪掀起。

半个时辰后,将士翻遍了薛家每一个能藏人的角落,再三确认院内再无活物后才向万秋清复明撤离,但仍留下一个校尉营封锁薛家大院。

张小卒坐在楼顶,手托腮帮,感觉万秋清不是让他来杀人的,而是让他来看杀人的,让他来看帝国雄威。不过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离开时,万秋清终于想起他的存在,站在薛家大院朝他招招手。

张小卒忙从楼顶跃下,踩着房檐屋顶纵飞掠,进到薛家大院,落在万秋清面前。

“看到没?”万秋清伸手指着四周的断壁残垣,冷声道:“今后你若是敢对不起我家哟哟,本夫人保证你的下场会比这惨一百倍。”

“咳——”张小卒冷不丁吓得一口口水呛进气管里,憋得他脸颊充血,忙躬塌背,一副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

他这才知道,万秋清喊他来的目的。

万秋清对张小卒的低眉顺耳的模样很是满意,道:“去,利用你的入微心境找出所有未被搜寻出来的密室。”

张小卒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尝过甜头的他已经深深上了大家族的密室,尤其是藏着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的密室。

“若是找到藏丹药的宝库,我要一半报酬,否则不干。”张小卒直接狮子大开口道。

“好。”

“真的?”张小卒没想到万秋清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心里正准备和万秋清讨价还价呢。

“真的!”万秋清肯定地点头应道。

“骗人是小狗。”

“信不信老娘一拳打爆你的狗嘴?”

“——”

一个时辰后,张小卒寻遍每一个房间,战绩斐然,找出十五个密室和藏东西的暗格不知多少,也顺利找到了薛家存放天材地宝的宝库,属于他的一半报酬被万秋清强行暂时替他保管了,气得他差点没忍住和万秋清干一架。

“你在这里做什么?害我找你半天。”万秋清在薛家后院找到正在生闷气的张小卒,把一个鼓囊囊的包袱丢给张小卒,道:“一半宝库是不可能给你的,眼下大战在即,物资紧缺,每一粒丹药都是将士的救命药,希望你能理解。这些是给你的报酬,我特意为你挑选的,虽不是宝库里最好的,但肯定是最适合你的。”

“嘿嘿,这才差不多。”张小卒掂了掂沉甸甸的包袱,表顿时转晴。

“真是个小气的家伙。”万秋清忍俊不道,随之招呼一声:“走吧。”

“好。”张小卒站起拍拍股上的灰尘走向万秋清,与万秋清一起往前院走去,但走着走着他突然皱眉驻足,回头看向后院。

“怎么了?”万秋清问道。

“后院那口枯井好像不对劲。”张小卒皱眉道,他刚才就是背对井口坐在井沿上的,发现那是一口枯井,所以没有太上心。可走着走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这才察觉那口枯井似乎不对劲。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戚长风

二人重返后院,绕着枯井转了几圈。

井口很宽,约莫半丈的直径。

极深,张小卒探头下望,一眼望不到底。要知道他的入微心境已经可以覆盖两百步的距离,也就是说这口井至少两百多步深。

“这口井怎么这么深?”张小卒皱眉问道。

“你说的不对劲就是指这个吗?”万秋清闻言不觉得哭笑不得,心说难怪自己围着枯井转了几圈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原来张小卒说的不对劲竟然是指这个,于是失笑给张小卒讲解道:“雁城坐落在南岭之上,地下水距地面极深,所以雁城的每一口井都是又宽又深。尤其是处在南岭最顶处的中央城,井尤为宽深。想打这么一口井,起码得动用十位精通土之域的修者,耗时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方能完工。所以家里有一口井,在雁城那是相当高的份地位的象征。”

“难怪我一眼望不到底。”张小卒恍然明白道,说完伸手指向井绳和摇杆,说道:“这口井应该枯了很长时间了,可是你看井绳和摇杆,上面并未积落许多灰尘,这说明它们一直没有停止工作过。”

万秋清微微皱起眉头,道:“也可能是家里的仆人盼望着奇迹发生,隔几天就把水桶摇下去,看看有没有水。就像我这半年以来,每天早晨起睁眼之前,都盼望着推开窗户时窗外是大雨倾盆。有时候也想拿水桶去试试大井里是不是有水了。”

“我觉得不是。”张小卒摇头道,“只有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会有闲心做这个,仆人们吃口饱饭,有口水喝都不容易,哪会平白浪费力气摇井。”

“——你是在拐着弯骂我吃饱了撑的吗?”万秋清抽着眼角问道。

“——您多想了,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张小卒忙陪着笑脸说道。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万秋清探头望向幽黑的井底,其实张小卒的分析已经触动她心中的猜疑,她那么说只是顺口说的一些可能。

“我觉得井底有蹊跷。”张小卒直言道。

“你是说井里藏着密室?”

“可能。”张小卒点头。

“下去看看便知。”万秋清说道,意念一动,风元素凝聚在她和张小卒的脚下,拖着二人的体越过井沿,顺着宽大的井口往井里落下去。

随着下落的深度,井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最终彻底漆黑一片。不过一团火焰突的凭空窜起,照亮了黑

暗。当然,对张小卒来说,有没有火焰照亮都一样,入微心境覆盖下,井里的景物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夫人,能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张小卒突然打破沉默。

“说。”

“您领悟掌控了多少种元素领域?”

“七种还是八种,忘记了。”

“——”张小卒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心说难怪这么厉害,一剑斩出去猛然爆发出七八种元素领域的力量,这谁扛得住啊。

看到张小卒眼馋的模样,万秋清莞尔笑道:“各有所长,没什么好羡慕的。我问你,要是可以交换,你愿意用你的入微心境换我的七八种元素领域吗?”

“不换!”张小卒想都不想地摇头,突然他眼睛一亮,勾起嘴角笑道:“找到了。”

“哪里?”万秋清问道。

“大概往下二十步的距离,在您的后有一块砖,应该是可以移动的。”张小卒说道。

万秋清依言往下落了二十步的距离,转过面对井壁,目光四下仔细搜寻一番,却没有发现张小卒说的可以移动的砖。因为每块砖上都附着干枯的厚厚青苔,看不出一点区别。

只听张小卒说道:“就是您右手边那一块,对,就是那一块。”

“你是怎么看出这块砖有问题的?”万秋清找到张小卒说的问题砖,盯着它仔细观察了一会,仍是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忍不住好奇问道。

“在青苔里面有一个手印,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人按在上面的。”张小卒答道。

“这你都能看到?”万秋清颇为无语道。

“青苔有缝隙,我的入微心境能看透里面。”

“难怪自古以来有名的大盗全是拥有入微心境的家伙,因为在入微心境下,机关陷阱、暗格密室等等,什么都藏不住。”万秋清说着,同时把手按在青苔石砖上,缓缓用力按下去。石砖果然顺势内陷,约莫陷了五寸的深度,突然听得石壁里咔嚓一声,似是触动了某个机括,紧接着万秋清面前的石壁开始转动,发出咔咔咔的磨动声。

万秋清往后退了一步,青花剑横于前,以防石壁后面突发凶险。

在二人警惕注视下,石壁裂了开来,露出一个方形,不足半丈长宽的漆黑洞口,只能容得下一人蹲行或是爬行。

“里面有人!”张小卒神色突然变得严肃,用只有万秋清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他的入微心境顺着狭窄的通道延伸进去,看到一个石室。石室里用夜明珠照亮,石室里一个个高大的书架上以及四周墙壁的凹格里,摆满了书卷资料。

在石室的一侧,一张条形的桌案边,坐着十多个皮肤苍白,瘦骨嶙峋的人,他们正在翻阅书卷,时而写写画画。

张小卒识字不多,不知道他们写的什么,但他肯定这些人没写什么好事,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是金发碧眼的大牙人。

“什么人?”万秋清问道。

“大牙人。”张小卒寒声应道。

“有多少?”

“能看见的有十五人。里面空间很大,我看不到尽头,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房间里全是书架,他们正坐在桌边翻阅书卷,写写画画。”张小卒讲述道。

万秋清闻言,眼神猛的一亮,难掩激动之道:“看来薛家就是他们在雁城的总据点。小卒,你立大功了!”

“小心,有人出来了!”张小卒急声道,“应该是听见了暗门开启的声音,出来查探况的。不过这人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估计以为是他们自己人开的暗门。”

“他们在雁城隐藏了二十多年,从未发生过意外,久而久之自然就放松警惕了。”万秋清说道,然后在张小卒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变成了金发碧眼。

张小卒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用意,想学万秋清改变一下容貌,却被万秋清cāo)控风之力推到石门一侧藏了起来。

“通往深渊地狱的大门终于从外面打开了,大禹的末终于到来了吗?”漆黑的甬道里突然响起一个极其沙哑,又饱含兴奋的声音。

万秋清和张小卒对视了一眼,没有回应。听这人的话语,可能是和外面的人有约定,暗门从外面打开就是他们对大禹发难的时刻。

“老杜,是你吗?”甬道里的声音听见外面没人应声,语气里透露出了怀疑。

“师叔,是我。”万秋清突然开口,脆生生地喊了句。她心中不为自己这急中生智的一招暗暗得意,扭头看向张小卒,想欣赏他赞美、佩服的表,却瞧见张小卒眼瞪如牛,嘴巴大张,似是看到了令人极为震惊的画面。

张小卒确实是看到了极为震惊的画面,他看到石室里一个男子端着茶水进入到他的入微心境覆盖范围内,而这个男子的容貌他在城主府见过,赫然是戚哟哟的大哥戚长风。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地下八年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顺着漆黑的通道延伸进去,侵入到通道尽头的石室里,正偷偷观察石室里的景,有一材拔的灰衣男子,手里端着茶水面带笑容,进入他的入微心境覆盖范围。

乍一看到这个灰衣男子的面容,张小卒脸上立刻露出极度震惊的表,因为这个男子他认识,竟是戚哟哟的大哥戚长风。

不过马上他就发现,石室里这位戚长风和他在城主府见过的戚长风不是同一个人,因为石室里这位戚长风皮肤粗糙暗淡,面容憔悴蜡白,体略显消瘦。

尽管整个人收拾的干净整齐,但头发、衣服都已经被灰渍油得发硬了,头发与其说是盘在头上,不如说像个大饼一样扣在头上,灰色的衣衫已经被灰渍打磨得梆硬透亮,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从这人的外表容貌,张小卒可以断定,他肯定在这暗的地下石室里呆了很长很长时间,最少也要以年算起。

所以说,此人肯定不是城主府里的那位气质出众、风度翩翩的戚长风。

那么,也就是说真正的戚长风并没有死,而是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关押在这地下石室里。

而当男子走动时,衣衫下摆晃动间显露出来的脚镣,更加明确地告诉张小卒,他才是戚长风,真正的戚长风。

“你是谁?!”通道里的人拐过一个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万秋清,语调顿时提高一截,沉而又警惕地问道。

“哇——师叔——”万秋清突然撇嘴大哭,一声“师叔”喊得万分悲凉与委屈,就跟小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后,憋着满腹凄惨和委屈,在转角的街口迎面撞见了家里大人,心中的绪一下宣泄了出来。

张小卒躲在一旁,被万秋清冷不丁响起的哭声吓了一跳。瞧见万秋清那声并茂的模样,他抑不住给自己提了个醒,今后和这位城主夫人打交道时一定得多长几个心眼,否则肯定会被她骗得团团转。

“你哭什么?!是不是外面出事了?!老杜,杜子腾呢?!”通道里的人连声问道,万秋清的金发碧眼和悲恸的哭声,使其放松了一些警惕。

“师叔,我——我们的人暴露了,全——全都——杜老,他——他也没能逃过一劫。师叔,大牙狗欺人太甚!呜呜——”万秋清抽泣呜咽道。

“你说什么?!”通道里的人闻言如遭晴天霹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哆嗦着嘴唇颤声问道:“老杜,他——他死了?!”

说着话,他的体从通道里快速爬出。

张小卒体往墙后靠了靠,怕被来人发现。

不过通道里的人并没有爬出来,而是在距洞口一丈的距离处停了下来,伸出如老树皮般粗糙皲裂的手朝万秋清招招手,柔声安慰道:“好孩子,别怕,老杜没了,还有师叔呢。快进来,别被人发现了。”

“嗯。”万秋清忙点头,擦了下眼泪,弯钻进通道。

张小卒躲在墙后不由地瞪眼,万秋清进去了,他该做什么?继续守在这里,还是去叫人?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万秋清爬进了狭窄的通道,当接近到距离通道里的大牙人还有一步远时,大牙人突然嗖地桀笑一声,体骤然前扑,枯树根一般的手抓向万秋

清面门。

“啊!”万秋清失声惊叫。

张小卒心里咯噔一声,大叫不好。可是却看见惊叫的万秋清勾起了嘴角,三清剑猛然刺出。

原来两人谁都不相信谁,各怀鬼胎,心里都憋着坏水,要把对方弄死。

噗嗤——

万秋清技高一筹,青花剑锋利的剑刃破开了大牙人的真元防御,刺穿了大牙人的脑袋。

“人心诡诈!”张小卒目光沉凝,万秋清和通道里的大牙人给他上了无比生动的一课。

“还愣在外面干什么?”万秋清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

张小卒应声,见石室里的大牙人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想必是通道狭长,又拐了**个弯的缘故,以致于外面的声音并没有传进去,所以没有惊动里面的大牙人。

“来了。”张小卒躬钻进通道,追到万秋清的后,压低声道:“夫人,上次我为二公子驱除尸毒,救了二公子一命,您还没给我奖赏呢。”

万秋清愣了一愣,不明白张小卒为何突然提这事,眼珠子一转突然停下,转过盯着张小卒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道:“是不是发现密室里有让你眼馋的宝贝,所以想让我奖励给你?”

不待张小卒答话,她便爽快点头道:“能发现大牙人藏在雁城的据点,你居头功,里面若是有宝贝,任你挑选。这次绝不耍赖,耍赖是小狗!”

“那倒不是。”张小卒摇头道,“我是在想,若是救了二公子再救了大公子,夫人家里的宝库是不是得对我开放一次?”

“你——你说什么?!”万秋清闻言子猛地一颤,内心的激动难以抑制地在脸上流露出来,气血上涌,涨红了脸颊。她瞪着一双杏眼,迫切而又害怕地盯着张小卒,她怕自己听错了,亦或是张小卒说错了,从而空欢喜一场。

张小卒笑着点点头,道:“大公子并没有被大牙狗谋害,而是被他们关押在这地下密室里,还活着呢。”

“真、真的?!”万秋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真的!”张小卒肯定地点点头。

万秋清深吸一口气,拿袖子擦掉泪水,她这才忽然记起,刚才在通道门口看到张小卒一脸震惊的表,因为大牙人从通道里出来,她没机会问张小卒看到什么了,为何那么震惊?现在想来,知道他是看到了戚长空,所以才露出那幅表。

“走!”万秋清擦干眼泪,转往通道里迅速爬去。

张小卒紧跟在她后,同时密切观察着密室里的动静。随着距离的拉近,入微心境逐渐覆盖整间密室,发现密室的最里面有两扇紧闭的石门,不知石门后面是什么。

“戚公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坐在书桌旁的一个大牙人见戚长风端着茶水走过来,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戚长风笑着说道。

“哦,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是我大禹边境被破,还是雁城被破?”戚长风抿了口茶水,笑吟吟地问道。

他手中茶杯里的茶水只剩一半,而且早已凉透,确切点说茶叶都已经泡馊了,因为这杯茶已经泡了五天,可是他仍然不舍得大口大口喝,只用小口小口地抿着喝。看他茶水入喉

的享受表,好似喝得不是馊茶水,而是从仙境采来的茶叶。

半个月一杯茶,是戚长风呆在这个不见天的鬼地方的最大享受,自然是要慢慢享用。

“我大牙勇士已经杀出黑森林,歼灭白云城五万大军,并且斩杀白云城城主秦正豪,又控制住皓月和金城二城,白云城告破在即。”

“已在预料之中的事,并无什么可惊讶的。”戚长风翻了翻眼皮不在意道,“只不过白云城城主战死倒是可惜了,他是家父的至交好友,家父得知后定是无比伤心。”

“你父亲确实非常伤心,且愤怒,一百八十万大军挥军北上,收复皓月和金城二城,剿灭我大牙军队,救白云城于危难。”大牙人笑道。

“不可能!”戚长风听了后直接摇头,“先不说雁城没有一百八十万大军,即便有,家父也不可能动用一兵一卒去支援白云城。”

“呵,戚公子就是聪明。那你说说这一百八十万大军哪里来的?”

“应该是从难民里急征来的吧。北上的目的是给金城施加压力,让你们不能肆无忌惮地攻打白云城。”

“厉害!”大牙人向戚长风竖起大拇指称赞,“只不过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白云城,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雁城。后天,李元德的百万叛军将兵临南城下,魏国公当年帮苏皇大帝打开了帝都的大门,这一次他又要帮李元德打开雁城的大门。待李元德的叛军攻入雁城,吸引雁城的主要兵力,我们大牙勇士就会乘机攻打北城,而攻破南城城门的重任就在公子上。哎,和公子在这里一处八年时间,眼看就要分离,还有些不舍得呢。”

“呵呵,你们不杀我,而是把我关在这里养了八年,吃穿比你们都好,就是想在最关键的时候用我威胁我的父亲,让他乖乖就范。可是我早就提醒过你们,这是白费心思。父亲大人忠于帝国,心怀大义,绝不会因为我而背叛帝国。”戚长风冷笑道,只不过他的心绪乱了,连喝两大口茶水而不自知。

扰乱他心绪的不是他即将死亡,而是“魏国公”这个名字。

这八年他呆在这里,大牙人一点也没防着他,送来的所有资料报都给他看,有时候他实在闲得无聊,还会主动帮大牙人整理一些报资料。所以虽关在这里,但他对外面的局势反而比外面的当局之人还要清楚。

可魏国公这个名字,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而魏国公的强大,他曾听母亲提起过。如若魏国公突然发难,而父亲大人如果对他没有一点提防,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还有一个好消息一直没告诉戚公子。”大牙人诡笑道,“你的二兄弟长空公子,已于十几前在百荒山被魏国公杀了。另外,你的小妹哟哟小姐,正随大军北上,在戚长风麾下任职,想必很快就会传来哟哟小姐战死的消息。届时戚家就剩你一根独苗,你猜戚大人还会大义灭亲吗?哈哈——”

当!

哗啦!

戚长风心的茶杯脱手摔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发馊的茶叶溅了一地。

“乖儿子,别听他胡说八道,你二弟长空活得好好的,你小妹也不会有危险。”万秋清激动又狂喜的声音在密室里骤然响起。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战星辰

“谁?!”

“出来!”

万秋清的声音惊起密室里所有大牙人,那一双双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青黑凹陷的眼眶里,碧绿或碧蓝的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出郁的冷光。

咔咔——

不知谁偷偷启动了机关,进来的通道被石门闭死。

万秋清浑不在意,都懒得回头看一眼闭合的通道。

张小卒更是不在意,入微心境笼罩下,谁动的机关,机关在哪里,他看得一清二楚。

万秋清在前,张小卒在后,绕过两排摆满书卷密函的高大书架,出现在大牙人和戚长风的视野里。

“娘?”

戚长风先是呆愣,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八年他一直在做类似的梦,或是父亲或是母亲,或是长大的二弟和小妹,兵从天降,把他从这该死的地方救了出去,可是每一次梦醒都是深深的绝望。

到最后,时间久到他慢慢忘记了父亲、母亲、弟弟和妹妹的容貌了。梦境里已经看不清是谁,只有一个看似清晰,可梦醒后却一点记不住长什么样的模糊影。

可是这一次,母亲那遥远而又亲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那么的真切,让他已经死寂的内心突然窜起希望。出现在视野里的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慈祥面孔,猛然间唤起了他脑海深处被时间掩藏的记忆。

没错,这张脸就是他母亲的。

他伸手揪着大腿上的一撮,咬着牙根狠狠地一拧,钻心之痛让他脸上绽放出了绚丽的色彩,眼睛里涌出泪水,张口喊道:“娘!”

这一声娘喊得万秋清心都碎了。

把张小卒的眼圈也喊得红红的,他突然间也好想对着一个人喊这么一声,可是他连自己的娘是谁都不知道。

“你是万秋清!”一个大牙人听见戚长风对万秋清的称呼,顿时知道了万秋清的份,脑海里当即想起最近送来的关于万秋清的资料,霎时间脸色大变,喝道:“不好,她是半步大能!”

“娘,快杀了他们!”戚长风

急切喊道。万秋清是半步大能的消息刚传进来,大牙人就告诉了他。还奚落他说,别说他娘是半步大能,就算是星辰大能,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救他出去。

“好!”万秋清本来是打算留活口的,但戚长风开口,她想也不想就答应,因为她自觉亏欠戚长风太多,所以戚长风开口她必然有求必应。

张小卒只看见万秋清手中剑光一闪,都没看清她的动作,下一刻所有大牙人全都尸首分离,从腔子里喷出来的鲜血近乎染红了整间密室的空气。

戚长风迈步奔向书桌,可他脚上戴着铁链镣铐,体又虚弱不堪,一下被铁链绊倒摔在地上。

“风儿——”万秋清惊呼,忙纵上前搀扶,手抓住戚长风的胳膊,感受到他饥瘦的体,顿时落下泪来,把戚长风揽入怀中,呜咽道:“这些年苦了你了!都怪娘,都怪娘!要是不答应你去边境历练,就不会让你受这些苦。”

“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戚长风急声道,伸手指着书桌后面:“在中间那个座位下面,地上有一块砖是活动的,往下按三寸就能打开通道。快去打开它,离开这里!”

说着他面带恐惧地回头看向密室尽头的一扇石门,压低声音道:“有一位星辰大能正在那间密室里闭关修炼,乘他没醒来之前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去把瞎伯请来,咱们再来救人。”

万秋清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松开戚长风,并朝张小卒使眼色,让他去开启机关,然后压低声音问戚长风:“救什么人?这里面除了你之外还关押着其他人吗?”

“嗯,他们都被关在那间石室里。”戚长风指着另外一扇石门说道,他的表露出悲戚之色,咬牙切齿恨声道:“他们没有孩儿幸运,都已经被大牙狗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哎——”

无需万秋清吩咐,张小卒已经找到了机关并按了下去。

咔咔咔——

石门转动的声音响起,万秋清忙搀扶着戚长风往通道走去,张小卒紧随其后。可就在他们距离通道还有三步之距时,一道磅礴威压

自后猛然袭来,同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星辰威压,势不可挡。

张小卒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天武道人的威压下受虐,可那是天武道人留了手后释放出的威压。此刻面对这位大牙人星辰大能的威压,他毫无抵抗之力。

砰!

他的体一下被压得垮了下去,双膝跪地,磕碎了地板,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

“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戚长风急声道,伸手指着书桌后面:“在中间那个座位下面,地上有一块砖是活动的,往下按三寸就能打开通道。快去打开它,离开这里!”

说着他面带恐惧地回头看向密室尽头的一扇石门,压低声音道:“有一位星辰大能正在那间密室里闭关修炼,乘他没醒来之前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去把瞎伯请来,咱们再来救人。”

万秋清闻言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松开戚长风,并朝张小卒使眼色,让他去开启机关,然后压低声音问戚长风:“救什么人?这里面除了你之外还关押着其他人吗?”

“嗯,他们都被关在那间石室里。”戚长风指着另外一扇石门说道,他的表露出悲戚之色,咬牙切齿恨声道:“他们没有孩儿幸运,都已经被大牙狗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哎——”

无需万秋清吩咐,张小卒已经找到了机关并按了下去。

咔咔咔——

石门转动的声音响起,万秋清忙搀扶着戚长风往通道走去,张小卒紧随其后。可就在他们距离通道还有三步之距时,一道磅礴威压自后猛然袭来,同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星辰威压,势不可挡。

张小卒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天武道人的威压下受虐,可那是天武道人留了手后释放出的威压。此刻面对这位大牙人星辰大能的威压,他毫无抵抗之力。

砰!

他的体一下被压得垮了下去,双膝跪地,磕碎了地板,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

第二百五十五章 张屠夫的刀

张小卒摔在地上,被书卷和碎木掩埋,只感觉全的骨头似被扯断了一般,腹中更是翻江倒海,好似被人用铁棍从喉咙插进腹腔里狠狠地搅了搅,五脏六腑全都拧在了一起。最致命的是三道战门里云海震dàng),白金红三力一时间溃散不凝,让他使不出力量。

事实证明,想从星辰大能眼皮底下逃走,还是太想当然了。

与此同时,大牙人抓向万秋清的手,速度快得让万秋清来不及反应,一下就扣住了她的咽喉。

“哼!”大牙人突然不悦地冷哼一声,五指用力一扣,抓碎了万秋清的喉咙,可是并没有鲜血喷出来,也没听见万秋清的惨叫声,只见万秋清的体突然如冰雕一般碎裂开来,随即化作道道光影消散在空气中。原来他擒住的竟是万秋清制造出来的假。

不过万秋清制造出的这个假足以乱真,否则大牙人也不会在抓到后才察觉到不对,要知道他可是星辰大能,一般幻象根本逃不过他的法眼。

万秋清的真出现在大牙人后,青花剑化作一道流光刺向他的后心。

“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大牙人嗤鼻冷笑,显然是已经识破万秋清了计俩,他甚至都懒得转,单以右臂往后扫去,五指虚抓呈爪,抓向刺来的青花剑。

青花剑快如闪电,然而大牙人的手更快,后发先至,五指如钳,稳稳抓住了青花剑剑,削铁如泥的剑刃竟对他的手掌造不成一点伤害。

轰!

青花剑在大牙人手里爆发出狂暴的能量冲击,霎时间光芒刺目,气流激dàng),风暴狂涌,罡风猎猎,宛如一颗星辰在大牙人手中爆炸开来一般。

可是大牙人的体站在那里巍然不动,青花剑瞬间爆发出的磅礴力量甚至没能吹动他的衣角。

“怎么可能?!”万秋清表惊恐,嘴里发出不甘、不信的惊叫。

“呵呵”大牙人笑着转,看向万秋清冷笑道:“萤火之光,焉能与月争辉?在老夫眼里,你与咿呀学语的孩童无异。若不是看你尚有一点利用价值,老夫早就一巴掌毙了你。不过,你很不错,半步大能中你算顶尖的,老夫当年不如你。”

“所以说——”万秋清讥笑,“你不过是个仗着岁数大来欺负晚辈的老家伙而已,虽是星辰大能,在我面前也没什么可炫耀的,若是再给我十年时间,我杀你如杀鸡。或者若是家师在这里,他老人家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当然,若是家师在这里,在他老人家的威名震慑下,你肯定连都不敢放一个,只有跪地臣服的份。”

“哦”大牙人眉梢一挑,只是好奇,并未动怒,星辰大能的心境可不是万秋清几句粗言就能惑乱的,他仅是好奇问道:“你师父是谁?”

“家师——张屠夫!”万秋清一字一句凝声说道。

万秋清的粗言秽语没能让大牙人的心境dàng)起一点涟漪,可“张屠夫”三个字却让他变了神色,他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瞥了一眼,好似生怕张屠夫就在后。

“呵呵,张屠夫这个名字确实让人闻而生畏!若他在,老夫或许真要忌惮一二。”大牙人立刻就稳住微微波动的绪,倒也磊落,直言自己不如张屠夫,但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如若

老夫没记错,张屠夫今年已是一百零八岁的高龄,如若他还没有踏入圣人境,已然是年迈老衰之躯,恐怕牙齿都已经掉光了吧,还能打吗?”

“杀你肯定绰绰有余!”万秋清冷言道。

“然而你并不是张屠夫的徒弟。”大牙人突然嗤笑道,“据老夫所知张屠夫只有两个男弟子,并且都已经在北疆战死。另外,张屠夫使的是刀,而你用的却是剑。所以你根本不是他的徒弟,你不过是想搬出他来恐吓老夫罢了。”

“你胡说!”万秋清厉声怒喝,道:“我的两位师兄皆得师父他老人家的真传,战力无匹,在北疆鲜有敌手。再者,北疆又无战事,他们怎么会战死?”

大牙人眉头微皱,道:“看你的反应和绪波动,似乎不是装出来的,难道你真是张屠夫的徒弟?”

“家师刀枪剑戟无所不通,谁规定他老人家的徒弟只能学刀不能修剑?坐井谈天,可笑之极。”万秋清讥笑道,“你若不信,放开我的剑,我以剑代刀,使一刀给你看看。”

“如你所愿!”大牙人当真松开了万秋清的剑,完全不怕万秋清耍什么诡计。

万秋清后退五步,双手握住剑柄,摆出握刀的姿势,气势不断攀升,为最强一刀蓄势。

“斩!”十几个呼吸过后,万秋清怒目圆睁,面目狰狞,气势狂暴,上散发出令人心颤的嗜血气息,双手握住青花剑砍向大牙人。

这一刀与她的剑招完全不同,她的剑招朴实无华,玄奥内敛,只有接她剑招的人才能感受到她剑招中蕴含的威力,可这一刀完全不是,这一刀张狂至极,光芒摧残,刀气纵横,携带着唯吾独尊的无匹霸气。

“是,是他的刀!”大牙人的眼神猛然亮了起来,他当年有幸观看过张屠夫和大牙强者的战斗,张屠夫的刀天下无匹,这股子唯吾独尊的气势他至今忘不掉,是以万秋清的刀甫一砍出,他就凭这股气势认出来这的确是张屠夫的刀,也知道万秋清并没有唬他,这个女人真是张屠夫的徒弟。

大牙人盯着当头砍来的刀,目光遽然一凝,这一刀的无匹气势竟激起了他心中的傲气,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大牙强者败于张屠夫刀下的景,心中不服,当即后退两步,伸手从虚空里抓出一柄灰白色长刀,竟把自己的修为压制到半步大能的境界,长刀迎向万秋清的刀猛然斩出,大喝道:“老夫倒要试试张屠夫的刀是不是真的同阶无敌?!”

“杀!”万秋清张嘴厉喝,刹那间领域全开,整个人包裹在力量最中心,长发飞舞,衣袂猎猎,状若疯狂,猛地前踏一步,刀芒爆涨,当头砍落。

“给老夫破!”大牙人亦是怒喝前踏,寸步不让,狂暴的气势丝毫不弱于万秋清,灰白长刀变幻无穷,将万秋清刀中所蕴含的变化一一破解。

刀剑交击,气流激dàng),刀气肆虐,整间密室里的书卷书架瞬间被刀气摧为糜粉,同时密室震dàng),墙壁破碎坍塌,头顶不停地落下石头碎土,眼看要塌陷的架势。

嗤——

突然,一道刀气突破了大牙人的防御,斩裂他口的衣衫,下一瞬间就将斩在他的膛上,让他血溅三步。

“好刀!”大牙人大喝一声,往后退避。

在他后,一

柄利剑突然自虚空中悄无声息地刺出,当他察觉时,利剑的剑尖已经刺破他后心的衣衫,触到了他的皮肤。

霎时间,大牙人汗毛乍竖。哪还敢再压制修为,星辰之威瞬间爆发出来,石火电光间回一掌。

鲜血溅!

有万秋清的,也有大牙人的。

万秋清被大牙人一掌拍中,倒飞撞在墙壁上,把坚硬的石壁撞得大面积塌陷,她的体嘭地一声摔在地上,又被墙壁上塌落的石头砸了好几下,她挣扎着爬起半跪着,大口大口鲜血从她嘴里咳出。

大牙人转过望着半跪在碎石堆里的万秋清,惊疑不定的目光里难掩后怕之色,他的背后被万秋清的青花剑划出一道深且长的血口,还好他反应够快,否则这一剑就刺进他的心脏了。

“你没有说大话,再给你十年时间,你确实可以杀我!”大牙人盯着万秋清表凝重地说道,“同时掌握空间领域和时间领域,圣人之下能做到的屈指可数,你竟然是其中之一,当真让老夫刮目相看!所以老夫决定,今便取你命!”

万秋清的潜力以及心机都让他忌惮,他现在才知道万秋清和他说那么多,又全力以赴地施展出张屠夫的刀,其实都是为背后的一剑做铺垫!空间领域配合时间领域的双重施展,令人防不胜防。

万秋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逆涌的气血,挣扎着站起,惨然笑道:“只可惜差了一点火候,否则你已经是死尸一具!”

她自然不会告诉大牙人,她根本就没领悟到时间领域,她施展的不过是师娘在青花剑上给她留的一记杀招罢了,只可惜对手修为实在太强,这记杀招没能救她命。

“老夫背上的伤已经足够你骄傲!”大牙人勾起嘴角笑道,“你当真是张屠夫的徒弟?”

“自然!”万秋清点头道。

“那真是太好了!”大牙人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确实,能杀张屠夫的徒弟,够你吹嘘一辈子的了。”万秋清讥笑道。

“那倒不是,杀你一个后辈没什么可吹嘘的。”大牙人说道,“让我高兴的是,张屠夫对外公布的两个徒弟全都战死,现在你一个未曾对外公布的徒弟也要死了,你说那老匹夫知道后会不会伤心的吐血呢?或许一下气死了也说不定。”

万秋清闻言体猛地一震,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我的两位师兄皆战死,难道是真的?”

“怎么,你真不知道?”大牙人略显诧异,道:“这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雁城应该早得到消息才对,你是城主夫人,戚无为没告诉你吗?哦,对了。你是张屠夫的徒弟,他怕你知道后伤心,自然不愿意告诉你。”

“大师兄——二师兄——咳——咳咳——”万秋清满目凄凉望向北方,强压住的内伤一下爆发了出来,咳出大口大口鲜血。

“老夫送你去和你的两位师兄团聚。”大牙人狞笑道,朝万秋清举起手中的长刀。

“师父,徒儿不孝!”万秋清朝北方悲吼一声,随后举起手中的青花剑。

张屠夫的徒弟,若束手等死,岂不是有损他老人家的一世雄威?!

第二百五十六章 斩星辰

悍卒斩天第二百五十六章斩星辰万秋清手持青花剑,用的却是握刀的手法。

剑轻舞,舞的是张屠夫手把手教她的入门刀法。

只可惜青花剑短了些,舞不出刀法的韵味,让她略感遗憾。

“既是张屠夫的徒弟,老夫便就给你个痛快吧!”大牙人手中的长刀已然高高扬起,星辰之力在刀刃上吞吐光芒。神色骤然一冷,朝万秋清劈了过去。

万秋清恰挥剑舞到一招回身斜撩,并未变招,只将浑身解数倾注到这一招当中。

她知道这一招挡不住星辰大能的一刀,遂心中已经有了死的觉悟。她神情凄苦,目光看向仍然被掩埋在书卷碎木底下的张小卒和戚长风,二人自始至终没有丁点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待她死后这二人落在大牙人手里,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对张小卒,她是深深的愧疚。

这事本来和张小卒没有一点关系的,是她在府门口看见张小卒,知道张小卒身怀入微心境,对寻找密室暗格等大有用处,便灵机一动把他拉了过来,却不料竟一手把他送进死地。

她还没来得及感谢张小卒对戚长空的救命之恩呢,这份恩情看来只能下辈子还了。

可就在大牙人的刀和万秋清的青花剑将触未触之际,万秋清身后突然显露异象,只见骤然间光芒大盛,宛如一轮红日升起,旋即一道身影踏空而来,眨眼间到了万秋清身后,其须皆张、面目横狞,张口喝道:“张屠夫在此,谁敢欺吾乖徒?!纳命来!”

呼喝间,来人伸手一抓,自虚空中抓出一柄形状奇特的刀,竟是拿官府铡犯人的铡刀刀扇。

这正是张屠夫的刀,专铡人脑袋的刀。

“啊——呀!”大牙人见鬼般嗷唠叫了一嗓子,看着踏空而来的身影,不是张屠夫又是何人,那宽厚的大刀扇子不知斩了他大牙多少高手,这一惊可谓魂飞天外,哪还顾得上杀万秋清,当即身形暴退,并扬刀迎上张屠夫砍来的大刀扇子。

当!

两刀交击,金铁交鸣。

大牙人面色惨白,口喷鲜血,半个身子陷进了地面。

张屠夫身形一晃,

化作流光消散在空气中。

原来不是张屠夫来了,而是他封印在万秋清身上某件东西里的一记招式。

万秋清摸向胸口,她感受到衣服下面的项坠碎了。

这项坠是她向张屠夫行拜师礼时,张屠夫送给她的。她不禁泪目,原来从那个时候师父就一直在贴身保护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大牙人愣了片刻,随之仰天狂笑,死里逃生的感觉太爽了,可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觉身后一股恐怖到令他颤栗的威压袭来,远比刚才张屠夫给他的压力强大百倍不止,他的身体在这股威压的笼罩下,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心中生出——跪地臣服!

“啊——”大牙人歇斯怒吼,转动僵硬的脖子往身后看去,然后他看到一只如被鲜血侵染的竖瞳,他的视线直接陷了进去,天崩地裂、万物湮灭的恐怖场景猛然闯进他的大脑。

“夫人,快!”张小卒急促而又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他把全身所有力量,包括吸食的鬼王魂力,一股脑全都注入鬼瞳。

鬼瞳没让他失望,果然睁开了,并展现出无穷威力,竟压制住了眼前这位大牙的星辰大能。可是他周身之力都用在开启鬼瞳上,此刻能站着已实属不易,再没有杀大牙人的力气,所以只能急声向万秋清求助。

天武道人刚不久前千叮万嘱咐,不准他开启鬼瞳,哪曾想转头间就不得不开启。

万秋清没有片刻犹豫,脚蹬地面,身体贴着地面如闪电般射来,青花剑横扫。

噗嗤——

青花剑从大牙人的脖子削了过去,脖子上面的脑袋被劲气卷着抛飞了出去,可他手中的刀竟在最后一丝意识残留时砍向了张小卒。

刀极快,快到张小卒根本来不及闪躲,快到万秋清斩出去的剑来不及收回帮张小卒格挡,千钧一之际她只能一个侧身挡在张小卒面前。

嗤!

刀砍在了万秋清的背上,撕开了她的八种元素之力和真元力组成的防御,在她背上自左上往右下嗤的一声砍过去。

所幸这一刀是大牙人被张屠夫一招击伤,被鬼瞳

压制,于意识最后残留时挥出的一刀,所以虽破开了万秋清的防御,却也失去了九成九的威力,不过还是在万秋清背上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且有残存刀气斩入她体内,瞬间重创于她。

万秋清侥幸未死,但昏了过去。

张小卒被万秋清扑在身上仰面跌倒,他的身体已经被冷汗浸透,刚刚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缓了一小会儿,恢复了些许力气,他推开万秋清强撑着坐起身体,自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是他在百荒山用剩下的止血生肌粉,给万秋清洒在伤口上。

这药是从李家宝库里寻到的,远比6开学给牛大娃清洗伤口时用的那个强百倍,洒下去没多久血就止住并且凝结。

张小卒把身上的衣服撕成一条条绷带,隔着衣服帮万秋清把伤口包扎起来,他可不敢除去万秋清的衣服再给她包扎,否则等万秋清醒来后肯定会死得非常难看。

“师父说见了张屠夫的徒弟要揍一顿给他老人家出气。”张小卒看着昏死过去的万秋清很是为难,心里在做激烈的思想争斗,一边是师父的命令,一边是万秋清舍身救他的恩情。最后他想到一个好法子,曲起指头在万秋清脑门上使劲弹了一下,就算是服从师命又没有太过对不起救命之恩。

只是他弹了一指后,突然响起薛家那比李家大四五倍的宝库,就那么被万秋清私吞了,只给了他那么一点东西,心中不禁怨气横生,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后,他当即屈指在万秋清脑门上又来了一下,这一下的力道比刚才大了些许,但心里一下舒服多了。

又恢复了些许力气,张小卒从废墟下把戚长风扒了出来,没什么大伤,就是身子太虚,摔晕了过去。

把戚长空放在万秋清身旁,捡起大牙人的长剑,张小卒走向大牙人闭关修炼的密室,想到密室里极可能放着大牙人的财富,他忍不住舔了舔嘴角,这可是一位星辰大能的财富,谁听了不得流口水。

张小卒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万秋清还在昏迷中,忙加快了脚步,要在她醒来之前把财宝一扫而空。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松柏倒

悍卒斩天第二百五十七章松柏倒雁城五大家族之薛家,跺跺脚能让雁城抖三抖的豪门,一朝之间从雁城除名。虽未灭族,却也相差不远矣。

那些被押去刑部大牢的薛家人,与死无异。

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动起怒来敢顶着鼻子和城主戚无为叫嚣的薛家,在帝国力量面前脆弱得如纸糊的一般。随随便便吹口气,就给灭了。

望着一车车财富和物资,从薛家各处库房拉出来运往军营,剩下的四大家族和其他家族豪门,无不心惊胆战,一时间抑不住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尤其是想得明白透彻的贺家家主贺通天,彷如看到一只养大的肥羊被主人掏出刀子宰杀了,那一车车财富和物资就是从它身上割下的肥肉,即将供主人享用。

贺通天当即下令,再把族中一半物资无偿献给帝国。他想在主人掏出刀子之前,先自己动刀子把身上的肥肉割了,但愿主人对瘦骨嶙峋的他失去胃口。

唐家原家主唐永宁从楼顶跃下,喃喃自语道:“我错了,大错特错,老祖是对的。家族之强盛倚靠的不是地皮产业和金银珠宝,先祖之蒙荫也只能福泽一时,不能依靠一世,家族之强大依靠的是让人敬畏的拳头,否则终究是梦幻泡影,一吹就破。这些年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唐家依然会是五大家族之,只因我唐家有老祖坐镇。所以唐家需要的不是一个精于谋略,会赚钱的唐永宁,而是需要一个像老祖一样强,甚至比老祖还要强的唐永宁。”

他去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一番,拿上老祖的亲笔书信出了家门,去往军营。

俞家和马家家主,以及依附于城主府的大家族,还有中央城的一些豪绅们,人人自危,命仆人套上马车,匆匆去往城主府,想向戚无为示好,可是却被门口的护卫告知,城主大人不在府上,天还未亮就去军营了。

听到戚无为去军营了,许多人心里当即就是一颤,这让他们不由地想起不久前戚无为用短短一夜时间,把他们在军营里运营几十年的力量连根拔除的不好回忆,忍不住猜测戚无为连夜去军营,就连剿灭薛家这么大的事都没到场,是不是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他们猜的不错,戚无为去军营确实有大动作。

一桶桶墨绿色药液被药王谷的人调配出来,送往各军各营,上到将军下到伙夫,每个人都必须喝一口。

这墨绿色药液是司徒清这几日不眠不休,针对大牙人变幻头眼睛颜色的计俩,于昨夜刚刚调配出来的,只需喝上一小口,就能让其现行。除非是星辰强者,否则即便事先知道药液的作用,也无法提防抵抗。

这便是药王谷的厉害之处,在岐黄之道上天下无双。

一天一夜,血流成河。

七万六千二百人,其中高级军官五千人,中下级军官一万六千人,这组数据让戚无为汗流浃背,心有余悸。

可要知道雁城的守军一共也就八十万而已,竟然混进了七万六千多人,也就是说近乎十分之一的人是大牙人。还好提前现,否则大战之际这七万多人突然难,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戚无为能明白皓月城和金城为何轻易就被大牙人控制,估计守城军百分之九十都已经是大牙人,一举难,神仙难防。

五月二十一,日出东方,万里无云,又是一个艳阳天。

一天一夜没合眼,戚无为神情疲惫,眼珠子上爬满了血丝,劳累只是一小方面因素,主要还是被吓的。

他正准备回府休息,南方传来紧急军情,反王李元德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粗略估计至少有三百万的兵力。已经吹响号角,兵分三路朝雁城扑来。

三百万大军,这个数字虽在戚无为的预料之中,可是随着军情白纸黑字的呈在眼前时,他心里还是抑不住一紧,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老将军,小子已经帮您肃清所有暗中绊脚的荆棘,接下来正面厮杀的阳谋,全仰仗您老了。”戚无为恭敬言行恭敬地朝营帐里一位穿盔戴甲的老将军施礼道。

老将军形貌魁硕,络腮长须苍劲光泽,眉如刀锋,威目如虎,面如刀削,坐在那里不怒自威。老将军名叫裘战,是一员历经大小数十场战役的名将猛将。

“哈哈——”裘老将军看见戚无为忧心忡忡的表情,捋须大笑,声若洪钟,震得营帐簌簌颤抖,道:“戚大人莫要慌张,以免自乱阵脚。不过是三百万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而已,有老夫在,保准他李元德连雁城一道城门都破不开。”

“小子没经历过战争洗礼,大战在即,不由地紧张焦虑,让老将军看笑话了。”戚无为神情尴尬道,不过裘老将军的淡定自若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戚大人这两日过于操劳了,精神疲惫紧张在所难免,不如回府好好休息一天,养足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吧。”裘老将军说道,“老夫前方征战,后方还得由大人掌控大局。”

“那这里的一切就交给老将军了。”戚无为起身说道,“军营里的跳蚤已经清扫干净,城里的跳蚤也得尽快清扫干净才是。老将军若没有事情吩咐,那小子就先告辞,回城里捉跳蚤去。”

大战在即,他满心都是事,现在就算让他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更何况城里还有那么多大牙奸细要清扫。

“哈哈,去吧。”裘老将军挥挥手,叮嘱道:“不过,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这场战争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结束的,可别先把身体熬坏了。”

“多谢老将军关怀,小子一定注意休息,老将军也要多休息。”

“哈哈,好。你去吧。”

戚无为离开军营没有回府,而是直奔刑部大牢,从薛家抓的大牙奸细,经受一天一夜的酷刑审讯,该招的全都招了。

主审官交给戚无为一本账簿般厚的名单。

戚无为翻开看了一会,脸色阴晴不定,然后将名册狠狠地摔在桌上,喝道:“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主审官领命离去。

一个黑袍人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戚无为身边。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来的时候出点声,隔三差五被你吓一下,我这心脏都快要不了了。”戚无为被黑袍人吓了一跳,忍不住吐槽他的出场方式。

黑袍人没有理会戚无为的吐槽,从袍袖里掏出一本册子,递到戚无为面前,道:“这是昨天薛家被剿灭后,南北五城在这一天一夜间有异动的家族名单。”

戚无为接过名单看过后还给黑袍人,沉声道:“全部

盯紧了,只要找到确凿证据,立刻让赵全带人清扫。”

“是。”黑袍人领命离去,身影一晃,如幻影一般消失在戚无为的视线里。

戚无为处理完一干大小事情回到城主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没吃也没喝,直奔卧室,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后半夜醒了过来,摸黑喊了两声夫人没见应答,突然察觉有点不对劲。他回来的时候因为实在太困,身子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衣服和鞋子都没来得及脱掉。而他此时睡醒现衣服和鞋子都在身上,睡的时候什么样,醒来后还是什么样。这说明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万秋清没有来过。如果她来过,即便是怕打扰他休息,至少会帮他把鞋子脱掉。

戚无为带着疑问走出卧房,找到仆人一问才知,原来万秋清自昨天早晨带人去围剿薛家后就没再回来,仆人们还以为她忙大事去了。

从仆人嘴里得知万秋清一直没回来,戚无为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命令仆人备车去军营。在军营找到赵全,一问之后心神大惊,因为赵全竟然告诉他,他们以为万秋清早就回去了。

当时赵全等人的注意力全被薛家的宝库所吸引,压根没人注意到万秋清和张小卒在偏僻无人的后院进了枯井。

戚无为心中隐有不安,他了解万秋清,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亦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她肯定会派人回家知会一声。

“赵全,去暗组问问,这一天两夜有没有人见过夫人。再派一组人去薛家,看能不能找到夫人留下的线索。”戚无为吩咐道。

“是。”赵全领命。

很快暗组便回了消息,没人见过万秋清。

戚无为当即命人把薛家挖地三尺,没人能逃过暗组在雁城的耳目,也就是说万秋清极可能没有离开过薛家宅院,极可能是出事了。

然而比万秋清的消息更早到来的是叛军夜袭的军情,反王李元德三路大军星夜疾行,已经到了三十里外,以他们的行军度估算,天亮之前就将兵临城下。

……

天色微亮,松柏小院里魏子焸和周剑来围着石桌对面而坐。

这五天时间二人几乎没有休息,一直沉浸在剑术授受和汲取中。一个毫无保留的教,一个专心致志的学,五天时间在二人眼里好似弹指间就过去了。

魏子焸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吩咐周剑来道:“等会天大亮开了门市,你去买一匹白马回来,再打一壶酒。”

“好。”周剑来应声道。

魏子焸端起横在石桌上的饮血剑,目光温柔,轻抚剑身,道:“饮血跟随老夫征战一生,待老夫再与他并肩战一次,老夫便将他交予你使用,你要好好待他。”

“师父,您——”周剑来闻言大惊,想问,却被魏子焸抬手打断,道:“老夫大限已至,想在生命的最后再为大禹挥一点余热。你只管跟随老夫,目送老夫走完这一生最后一程,老夫便心满意足。”

“徒儿遵命!”周剑来咽下喉咙口的话,恭敬答道。

魏子焸手握饮血剑,抖腕挥剑,院中松柏轰然倾倒。只见他挥剑急斩,木屑纷飞,自每棵松柏树干的心部剥出一块大拇指长短的一小截木块。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万剑匣

说也奇怪,魏子焸从每棵松柏树心剥出的这一小截木头竟然漆黑如墨,就像用黑漆浸染过一般,放在石桌上,周剑来感受到它们上竟散发出冷的气息。

小院里总共六十多棵松柏,被魏子焸尽数砍倒,剥出六十多截漆黑木头,堆叠在石桌上,令周围的空气冷的刺骨。

“师父,这是?”周剑来好奇问道。

“这是吸收了无尽怨气生长出来的木,是制作空间物品的好材料。老夫本来是想留着给自己打造一副棺材的,顺带把他们一起捎带上。”魏子焸指了指房间,“可是现在有你给老夫送终,那便不需要了。你只有一臂,平时携剑不方便,老夫便用它们给你铸一个剑匣,可容万剑的剑匣。”

“多谢恩师。”周剑来心头甚暖,可是想到师父是在交代后事,又不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魏子焸放下饮血剑,手在石桌上方一引,把木引到面前悬空陈列,旋即双手掐诀,一道道空间之力拍打到木上。

六十多块木融在一起,魏子焸每一道印诀拍打过去,都会有杂质从中剥离出来。这些杂质魏子焸没有扔掉,而是全都引到石桌上收好。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魏子焸将木中的杂质尽数锤炼出来,旋即手印一转,被揉成面团一样的木开始延伸出形状。

魏子焸神色凝重,额头隐有细汗泌出,可见他并不轻松。

半个时辰后,一个通体漆黑的剑鞘悬于魏子焸面前,他双手拍打的速度已经快得眼难辨,额头汗如雨下。

坐在石桌对面的周剑来,盯着魏子焸的双手,心惊胆战,如坐针毡,体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极力控制自己,让自己不害怕,可魏子焸手掌拍出的印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下都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而直觉告诉他,悬在魏子焸面前的漆黑剑鞘极其危险,一个控制不好就可能爆炸开来。

总体的感觉就是魏子焸在摆弄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星辰,一旦失手,方圆几里内的所有一切都会被狂暴的空间之力撕得粉碎。

周剑来的恐惧是灵魂深处对毁灭力量的畏惧,不是他能控制的。

突然,魏子焸将漆黑剑鞘一把抓在手里,那漆黑剑鞘竟然有生命一般,在他手中剧烈挣扎,想要脱手飞离。

“指尖血,洒在它上!”

“名字!”

魏子焸连喝两声,声音干哑,听起来累得不轻。

周剑来闻言忙咬破指尖,将殷红的鲜血弹在漆黑剑鞘上,同时脑子里略一思量,开口道:“就叫它‘念师’吧!”

鲜血洒在漆黑剑鞘上,就如水洒在海绵上,瞬间被其吸收进去,随之漆黑剑鞘爆发出流光万道,绕着剑鞘旋转飞舞。

魏子焸突然撒手,漆黑剑鞘当即带着万道流光遁入虚空,可就在它半个子已经没入虚空,魏子焸右手又朝它猛地一握,只听他口中怒喝道:“成!”

轰!

周剑来亡魂皆冒,因为他看见天塌了,四方的空间全都扭曲了。

不过下一瞬间就一切恢复正常。

但周剑来心中万分确定,刚才绝对不是幻觉,天是真的塌了。

“还不错,你试试。”魏子焸打量着手里的漆黑剑鞘,满意地点点头,转面朝石桌,把剑鞘递给周剑来。

周剑来激动不已的双手捧过剑鞘,入手微凉,已经没了先前那种冷刺骨的感觉。摸起来似铁非铁,似木非木。剑鞘表面有漂亮的流纹,应该是自然形成的,而非魏子焸有意刻画出来的。流纹环绕中,三个大字跃入周剑来视野——万剑匣!

周剑来盯着这三个字愣了一下,接着忙上下前后翻找,并没有看到“念师”二字。

只听魏子焸笑道:“老夫倾尽全力才侥幸将它铸成,当给它一个霸气一点的名字!万剑匣,它能容万剑!用意念打开它看看。”

坐在石桌对面的周剑来,盯着魏子焸的双手,心惊胆战,如坐针毡,体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极力控制自己,让自己不害怕,可魏子焸手掌拍出的印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下都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而直觉

告诉他,悬在魏子焸面前的漆黑剑鞘极其危险,一个控制不好就可能爆炸开来。

总体的感觉就是魏子焸在摆弄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星辰,一旦失手,方圆几里内的所有一切都会被狂暴的空间之力撕得粉碎。

周剑来的恐惧是灵魂深处对毁灭力量的畏惧,不是他能控制的。

突然,魏子焸将漆黑剑鞘一把抓在手里,那漆黑剑鞘竟然有生命一般,在他手中剧烈挣扎,想要脱手飞离。

“指尖血,洒在它上!”

“名字!”

魏子焸连喝两声,声音干哑,听起来累得不轻。

周剑来闻言忙咬破指尖,将殷红的鲜血弹在漆黑剑鞘上,同时脑子里略一思量,开口道:“就叫它‘念师’吧!”

鲜血洒在漆黑剑鞘上,就如水洒在海绵上,瞬间被其吸收进去,随之漆黑剑鞘爆发出流光万道,绕着剑鞘旋转飞舞。

魏子焸突然撒手,漆黑剑鞘当即带着万道流光遁入虚空,可就在它半个子已经没入虚空,魏子焸右手又朝它猛地一握,只听他口中怒喝道:“成!”

轰!

周剑来亡魂皆冒,因为他看见天塌了,四方的空间全都扭曲了。

不过下一瞬间就一切恢复正常。

但周剑来心中万分确定,刚才绝对不是幻觉,天是真的塌了。

“还不错,你试试。”魏子焸打量着手里的漆黑剑鞘,满意地点点头,转面朝石桌,把剑鞘递给周剑来。

周剑来激动不已的双手捧过剑鞘,入手微凉,已经没了先前那种冷刺骨的感觉。摸起来似铁非铁,似木非木。剑鞘表面有漂亮的流纹,应该是自然形成的,而非魏子焸有意刻画出来的。流纹环绕中,三个大字跃入周剑来视野——万剑匣!

周剑来盯着这三个字愣了一下,接着忙上下前后翻找,并没有看到“念师”二字。

只听魏子焸笑道:“老夫倾尽全力才侥幸将它铸成,当给它一个霸气一点的名字!万剑匣,它能容万剑!用意念打开它看看。”

第二百五十九章 老夫帅不帅

周剑来满心悲伤,无心与王婆子闲聊,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故作匆忙地应声道:“王婆婆,师父他老人家命小子去市集买东西,着急用,回头再跟您聊。”

说完就迈步继续往前走。

“买什么呀?”王婆子好奇问道。

“买马。”周剑来顺口答道。

“哎哟,这可巧了。”王婆子惊喜喊道,见周剑来停下脚步,转头好奇地看过来,她立刻笑着解释道:“婆婆家正好有匹马要卖,可婆婆我只会卖烧饼,哪懂得卖马呀,怕被马贩子骗咯,所以就一拖再拖,一直搁家里养着呢。小哥不如就帮婆婆这个忙,把婆婆家的马买了吧。据我家那小子说,这可是一匹千里马哩,厉害着呢。”

“是吗?”周剑来眼前一亮,颇为意外惊喜。不过想到师父特别嘱托要买一匹白马,马上说道:“婆婆,您家的马儿是什么毛色?师父他老人家特别叮嘱,要小子买一匹白马。”

“嘿,今儿活该婆子我走运。”王婆子拍手大笑,“我家的马儿恰是白马,浑一根杂毛没有。既膘肥体壮,又帅气bi)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剑来欣喜道,“那小子就不去马市了,劳烦婆婆带小子走一趟,价钱方面您给个数便是。”

“好。”

王婆子家位置很偏,在西南城墙拐角的冷角落里。城墙巍峨高大,这个角落可以说一年四季看不见阳光,夏天倒是清凉,但是到了冬天可就遭罪了。

院子是个独院,三间坐北朝南的瓦房,西侧一间低矮的厨房,东南墙角一间马棚。

王婆子没有自卖自夸,马棚里确实拴着一匹纯白骏马。马儿膘肥体壮,毛发鲜亮柔韧,体线条优美,神俊高大。

“好马!”周剑来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走上前去要伸手抚摸,却被白马扭头嘶鸣一声,用两个鼻孔喷了一水汽,还龇出两排大板牙,朝他露出敌视的眼神。

“哈哈,有脾气,好!”周剑来不怒反喜。

“小白,乖,别闹。”王婆子走上前来伸手轻抚马鬓,柔声安抚道。

白马识主,瞬间安静下来,低下马头亲昵地磨蹭王婆子的脸颊。

马棚里还有一匹黑色骏马,也探过头来向王婆子讨,却被白马霸道的顶开。

周剑来目光落在黑色骏马上,它比白马稍微矮小了一点,却也毛色鲜亮,线条优美,一看既知也是一匹好马。

“婆婆,这两匹马小子都买了。”周剑来笑道。

“黑马不卖。”王婆子却摇头拒绝,道:“家里小子不让卖。”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周剑来摇头惋惜道,“既然是家中大哥不让卖,小子也只能望好马而兴叹了。”

“哎,这都养了大半年了,天天当孩子一样伺候着,突然间要卖掉它,心里还真不是滋味。”王婆子伸出臂膀搂住白马脖子,苍老褶皱的面庞与马儿亲昵摩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微微哽咽。

周剑来出言安慰道:“好马不该一直拴在马棚里,尽地奔跑驰骋才是它的快乐。”

“小哥儿说得对,再给老婆子养上半年,它就废了。”王婆子松开马脖,拿袖口擦掉眼

角泪水,转出了马棚朝正堂走去,边走边道:“人老了,看不得离别的场景,你且悄悄牵走吧。钱就不要了,老婆子不缺钱,要钱也没用。角上有两袋马料,是老婆子今早刚配好的,你一并带上吧。”

吱哟——

王婆子进了房间,关上门扇,泪水夺眶而出。

“离别最是伤感。”周剑来幽幽叹了口气,把马棚角落里的两袋马料拴好搭在马背上,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是那天去李家拿玉时从李家拿的,放在马棚的木桩上,然后解开马绳,硬拽着白马离开院子。

白马一步三回头,嘶鸣不止。

出了院子,周剑来翻上马,拍打马脖喝道:“驾!”

白马起初不从,可是被周剑来硬赶着往前奔跑一段路后,似乎上了奔跑的感觉,暂时忘掉了离别之苦,甩开蹄子纵狂奔起来。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街道两边快速倒退的景物,风刮在脸上隐隐作痛,风驰电掣的感觉,周剑来知道自己还是小瞧这匹神俊白马了。自己放在木桩上的那几千两银子,恐怕连它一撮毛都买不到。

周剑来打了一壶酒从桂远坊出来,接过门口小厮递到面前的马缰正翻上马,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弱幅度的震颤起来,紧接着轰隆隆地声音从南方传来。

“怎么了?!”

“怎么了?!”

桂远坊以及周边店铺里的人全惊慌地跑了出来,还以为是地龙翻。

当当当——

中央城的天钟突然急促敲响,一百零八声,催命一般急促,bi)迫地人们喘息不过来,好似心里压了一座大山。

“开战了!”

“开战了!”

“天呐,叛军打来了!”

一百零八道钟声过后,街道上的人群炸开了锅。

咚咚咚——

战鼓雷鸣!

呜——呜——

号角铮铮。

喊杀声从南边遥遥传来。

“让让!让让!”街道上一时间乱如炸窝的蚁群,周剑来驾马疾驰,用真元力把挡在前方的人群推到两旁。

反王李元德的三百多万大军兵临城下,见面连一声招呼都没有,直接吹响了攻城的号角。

聚集在城门外的难民,大部分都被疏散,去往东西两个方向,找地方避难去了。可还有十几万人心怀侥幸心理,领了两天的口粮却不听疏散命令,赖在城外不走,觉得雁城不敢屠戮无辜百姓,最后肯定会开城门放他们进去避难。此时被叛军冲阵撵着,哭爹喊娘地往雁城城门跑,嘶吼着开城门,可当他们涌到城门下对城门冲击时,残酷无的箭雨落了下来。

他们这才知道之前天天放水放粮,如菩萨般善良的雁城,一旦冷下心来竟是这般残忍无。他们哭嚎着往回跑,迎接他们的却是叛军冰冷的屠刀。

半个时辰后叛军鸣鼓收兵,在巍峨高耸的城墙下留下近万具尸体,殷红流淌的鲜血,让干燥的赤色土壤湿润了些许。

攻未尽全力,守亦未出全力。

这半个时辰不过是双方见面的一声招呼。

松柏小院,白马穿金甲,神俊骁勇。



子焸穿银铠,肩披白风,从头到脚白胜雪,手持饮血翻上马。

白马扬蹄,冲天嘶鸣。

“徒儿,老夫帅不帅?”魏子焸向周剑来笑问道。

周剑来闻言不由地一笑,大声称赞道:“恩师神勇霸气,如战神下凡!”

“既如此,便去那战场上冲杀一番,显一显儿郎威勇!”

“走!”

魏子焸喝一声走,两人一马影一晃,凭空消失在院子里。

松柏小院突然在风中晃动,随之化作细密的粉尘随风飘散。

……

张小卒很失望,大牙人闭关修炼的密室里,只有一张和一张小茶几,一圈搜寻下来,毛值钱的东西也没找到。

当他怀着好奇推开另一扇石门,看到石门后的景,不住怒火冲天。只见狭长深邃的密室里,左右两侧摆满了铁笼,每一个铁笼里都用铁链拴着一个黑发黑眼的大禹人,他们全都**着躯,满的污垢,瘦骨嶙峋,早已没了人样。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活得狗都不如。

听见张小卒的脚步声,他们只是睁开松弛的眼皮,用死气沉沉的目光瞅了张小卒一眼,接着就闭上眼睛,自始至终没有一点波澜。可见他们的精神早已麻木,甚至都懒得去思考张小卒是谁,为什么以前没见过。

哗啦——

突然,一个女人从地上爬起扑在铁笼上,扯得拴在脖子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她**着躯直面张小卒,非但没有一点羞耻之心,甚至还摇摆满是污垢的体朝张小卒摆弄姿,嘴上哀求道:“尊敬的大人,请您让jiàn)婢为您服务吧,jiàn)婢只需要一小块冷馒头。大人——”

张小卒的脚没有勇气继续前行,咒骂一声转逃也似的冲出密室,发疯一般从废墟中找出大牙人的尸体,挥动手中的长刀将其碎尸万段。

“他们和我一样,原本都是雁城的贵公子、小姐,享受着人上人的优越生活,却被大牙狗抓到这里,当狗一样囚豢养。”戚长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着张小卒对着大牙人的尸体发泄怒火,并没有上前劝阻,因为张小卒正做着他想做的事。

“大牙狗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张小卒咬牙切齿地问道。

“大牙狗想在开战后用他们威胁他们的家人家族,bi)他们做一些事。”戚长风说道,“我之所以待遇如此优厚,只是废去修为,用铁链锁了脚,是因为我父亲是城主,他们想把我养得好一些,拿出来做筹码的时候更能让家父就范。刀借我用一下。”

“你要做什么?”张小卒皱眉问道。

戚长风凄然一笑,道:“我想给他们一个死的权利。”

“好。”张小卒点头,把长刀交给戚长风,然后深吸一口气跟在戚长风后,怕戚长风给他人死的权利的时候,也赐自己一死,那他如何向万秋清交代。

“放心,我不会死。”戚长风似乎知道张小卒心中担忧,笑着说道:“我想等他们出去后,大部分人应该不想见人了,我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带领他们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好好享受享受活着的滋味。”

“能活且活着吧。”张小卒叹息一声。

第二百六十章 出去

悍卒斩天第二百六十章出去戚长风提着长刀,把自由的消息带进密室,并把自己对未来的计划讲给所有人听,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勇气,但同时也给了他们死的权利。

刀很快,脖子抹在上面没有一点声响。

血腥味弥漫了整间密室。

一共七十多人,只有三十三人选择鼓起勇气,跟随戚长风好好地活下去。

张小卒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在绝望的时候畏惧死亡,却在重获自由时毅然选择死亡?

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当中的痛苦滋味。

万秋清醒了过来,背上的伤愈合的很好,可是她脸色很差,内伤严重,没有丹药相助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时间紧迫,他们需要尽快把魏子焸会为叛军破城门的消息传递出去,然而却惊吓地发现无法离开,密室竟然被某种禁制封禁了。

张小卒对着禁制全力一击,非但没破开禁制,反倒被震得吐血。

万秋清试了一下,神情不由地严肃,说禁制里蕴含着星辰之力,应该是大牙人活着的时候启动的禁制。她内伤严重,一时间对禁制束手无策。

张小卒忍痛割爱,把在废墟里找回来,万秋清送给他作为发现薛家宝库奖励的那个装满丹药的包袱,递到万秋清面前,让她服用丹药恢复伤势。

然而却被万秋清拒绝,告诉张小卒说包袱里的丹药奇珍虽然珍贵,但都是有助于气门圆满境突破桎梏冲击海之境的修炼资源,对她的内伤并无帮助。

情况一下陷入了僵局,确切点说是危局。因为如果外面的人找不到这里来,而万秋清即便调养好内伤后也破不开这个星辰大能布置的禁制,那么他们就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万秋清没有多说废话,去到大牙人闭关修炼的密室闭关疗伤。

张小卒虽然迫切地想冲击海之境,不过最终还是按耐住内心的冲动,没有动包袱里的丹药奇珍,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现在服用这些丹药奇珍,就会像上次在李家宝库服用石髓时一样,甫一入腹就会被他的身体分解成能量吸收掉,而发挥不出丹药奇珍本该具备的功效。

李家宝库里还有一颗太清开阳丹,天武道人本来准备用这颗丹药助张小卒突破第三道战门气门,未曾想张小卒在和李洪勇战斗的时候,在绝境中激活了他体内半休眠半封印状态的灵力结晶。

天武道人曾对瞎伯说过,张小卒就像一只人参果成精后幻化的人,猜测张小卒可能是一股

脑吃了太多灵物,来不及消化吸收,又因炼体之法特殊,没让这些灵力散发流失,于是就在他体内形成灵力结晶,这些灵力结晶处在一种半休眠半封印的状态。

张小卒在绝境中激活了这些半休眠半封印的灵力结晶,刹那间灵力如江河决堤一般在他体内奔涌,最终助他一举冲破了第三道战门气门。

气门贯通,太清开阳丹便省了下来,天武道人说留着给他冲击海之境用,不过在使用前必须先拿丹药把他的身体喂饱了,否则再好的丹药进了他的肚子都发挥不出应有的功效。

所以张小卒没有冲动地服用包袱里的丹药奇珍来冲击海之境,而是决定等出去后交给师父定夺,师父能让这些丹药奇珍发挥出最强的功效。

枯等无聊,张小卒和戚长风闲聊起来,得知戚长风战门气海皆被废,此生再无缘修炼,张小卒不禁为其心伤,可戚长风却是一笑置之,说在这地下囚禁了八年,他把一切都看开了看淡了,现在只想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去到太阳底下,晒去身上的霉味和腐臭味。

张小卒开着玩笑着告诉他,现在出去正是时候,因为每天都是烈阳当空,不怕没太阳晒。

戚长风得知张小卒要北上,顿时和张小卒聊起北边的局势。张小卒这才发现,戚长风对外界的了解情况远比他熟悉几百倍。见张小卒听得极其用心,戚长风好似找到好的倾诉对象一般,侃侃而谈。谈到兴起处,甚至找来纸笔,写写画画。

听张小卒羞臊着脸说他不识大字,戚长风哈哈一笑,说那有什么关系,打仗又不用识字。

他在一张张纸上把雁城到白云城的地理样貌一一勾画出来,张小卒眼前发亮,通过戚长风勾画的地图,他甚至找到一条回家的路。来雁城这么久,他第一次这般清楚的了解到白云城于雁城的地理方位,以及隔在这两城之间的城镇及各种地理样貌。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

戚长风非但绘画出地理样貌,更是给张小卒详细讲解大牙人的兵力部署,以及各种可能实行的作战计划,甚至精确到几百人的小规模偷袭作战。

张小卒压根听不懂嚼不烂,不停地问,戚长风也不嫌他愚笨啰嗦,不管张小卒问什么,他都一一详细解答。实在没法解答的,就让张小卒先记在脑子里,说等他经历一些战事后自然就明白了。

说到记忆力,张小卒有入微心境傍身,连鬼画符的咒印看一遍都能牢牢记住,记这些东西自然也不在话下。

一个

认真讲,一个认真听,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一时间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就连万秋清从密室里出来也没发现,或是发现了,但是谁都不想打断。

万秋清看见张小卒和戚长风交谈甚欢,心中甚是欣慰,戚长风的良好心态让她微微放心。她走到通道边,伸出触摸到禁制,真元力自指尖流出,在禁制上激起一道道流光波纹。

就这样触摸着禁制,一站就是半天时间。

然后她后退五步,神情凝重地扬起右臂,青花剑斜指上空,紧接着她的气势一步步攀升,为即将斩出的一剑积蓄力量。

她竟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蓄势,当气势一步步攀升至顶点,剑意展露极致时,青花剑终于化作一道流光刺了出去。

叮——

青花剑刺在禁制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紧接着响起咔咔的龟裂声,随后又啵的一声,好似气泡碎裂了一般。

万秋清脸色霎时间惨白如纸,她的内伤本就只是暂缓,这极尽全力的一剑与星辰大能布置的禁制的对抗,让她伤上加伤。鲜血从她嘴角流了出来,不过她嘴角却勾了起来,露出欢快的笑容。

禁制破了!

戚长风从身上撕下一块布遮住了面庞。

张小卒在征得戚长风的同意后,把他这一天一夜绘画的所有稿纸都收了起来,他要带在身边慢慢学习。

万秋清强压住伤势,把他们二人带出深井。

外面正是艳阳高照的晌午,戚长风张开双臂,敞开心扉,享受阳光的照耀。

出来之前万秋清用真元力给他按摩了眼睛,否则呆在昏暗的地下八年,突然曝晒在这般耀眼的阳光下,眼睛肯定会被刺瞎。

“夫——夫人?!您原来在井里啊,找的我们好苦啊!”赵全惊喜的叫喊声骤然炸响,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带着一队人马在薛家翻找,可一直都未找到万秋清和张小卒的下落。

深井他们也下过好几次,可是并没有异常发现,因为他们下去的时候通道石门是关闭着的。不过话说回来,也怪他们粗心,因为打开石门的那块藏有机关的石砖上,留有万秋清开机关时留下的掌印,如果他们仔细一寸寸寻找,肯定能够发现。

当然,并不是谁都有入微心境。

“赵全,快去通知大人,就说魏国公会帮助叛军开城门!”万秋清急切吩咐道。

轰!

一道响彻云霄,犹如山体塌陷的巨大响声自城南传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城门破

响声震天,地面震颤。

张小卒等人心中皆是一颤。

“什么声音?!”万秋清深皱眉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南方,但是视线被高大城墙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下意识地开口询问。

“可能是叛军出动攻城冲车撞击城门的声音。”赵全皱眉答道,但听他的语气显然是不确定,因为除了这一声巨大声响,并没有听到号角、战鼓和喊杀声,听起来并不像叛军在攻城。

万秋清闻言子一颤,惊声问道:“叛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吗?!”

叛军第一次攻城时,他们正在深井密室里,因为制的原因,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和动静。

“是。”赵全应道,“十时到的城下,并且发起半个时辰的进攻,被守城将士打得落花流水,而后鸣金收兵,再无动静。”

万秋清忽然神色大变,惊叫道:“不,不是冲车撞击城门的声音,冲车弄不出这么大动静。叛军兵临城下,莫非是魏国公——快,快去通知大人!”

“还要小心一点!”戚长风突然开口说道,“大牙人在咱们雁城还有一处极其隐秘的据点,亦有一位星辰大能坐守,要小心他突然发难。”

“什么?!还藏着一位星辰大能?!”万秋清惊呼。

“是!”戚长风极其肯定地点头,但是皱眉道:“只是那个据点藏得极其隐秘,与这个据点只有极少的几次通信,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个据点藏于何处。”

“赵全,听见了吗?”万秋清问。

“听见了。”赵全应声,目光忍不住落在戚长风上好奇打量,因为戚长风以面巾遮面,所以他并没有认出戚长风,只觉得戚长风的影似有几分眼熟,可细想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听见了还不快去通知大人?!”万秋清呵斥。

“是!”赵全领命飞奔而去。

万秋清又命人进深井密室救人,诸多考虑皆一一详细交代,然后进薛家宝库,寻了些尚未搬走的丹药奇珍服下,暂且压制缓解糟糕恶劣的内伤,而后带着戚长风和张小卒飞上天钟楼楼顶。

天钟楼作为雁城重要的军传报工具,战事一起即被戒严,连带整个长虹广场都被封,不准闲杂人等靠近半步。

万秋清三人的影甫一出现在上空,立刻引起守卫们的注意,并发出严厉警告,不过在万秋清表明份后,守卫们立刻恭敬放行。

万秋清薛家一战,已然成了军中的名人。

四周许多高楼上的看客,顿时向天钟楼上万秋清三人投去艳羡的目光。因为天钟楼是雁城最高的建筑,站在上面可以将整个雁城一览无遗。

有人不服,与守卫争辩,为何万秋清能上天钟楼,而他们却不能,但立刻遭到守卫不讲道理地拔刀警告,只能悻悻吃瘪离开。

天清气朗,视线极佳。

甫一登上天钟楼,目光投向南方,张小卒的心脏就不住咯噔一跳,只见南五城巍峨高大、坚固厚重的城门洞开着,

那似石非石、似铁非铁的两个巨大门扇朝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不知是被什么生生撞碎了。

城门口聚集了一堆穿盔戴甲的士兵,望着空洞的城门不知所措,这一突发状况他们想曾未想,一时间不知去哪里找什么东西才能堵上这个大窟窿。

轰!

又是一道响彻苍穹的巨大撞击声,震得整个南岭大地微微颤抖。

南六城的城门轰然倒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张小卒目光骤然一凝,他视力极佳,看得真切,清楚看见南六城的城门是如何破的,同时也知道南五城的城门是怎么破的了。

是被一匹披金甲的神俊战马扬蹄踏破的。

张小卒自然不信一匹马能把巍峨坚固的城门踏破,所以他的目光立刻落在马背上的二人。

前者银盔银甲,披白风,一手持缰绳,一手抓一柄寒光宝剑。因为他整个人藏在铠甲里,张小卒辨不出是谁,可银甲后的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白色劲装,背一柄黑鞘长剑,右臂空dàng),虽看不到正脸,但那熟悉的影张小卒一眼就认出是周剑来。

认出周剑来,张小卒自然便知道前面驾马的银甲人是谁,正是国公爷魏子焸。他老人家一剑斩星辰,破两道城门自然不在话下。

张小卒不住心头一紧,握起了拳头,不明白国公爷为何要这么做,而且还要带上周剑来一起,这不是陷周剑来于不义吗?

不过想到二人已是师徒,便也无话可说。

张小卒的目光往南延伸,落在南十城城外,叛军军阵森然,黑压压地望不到尽头。那一架架令人望而生畏的攻城器械,已然蓄势待发,只待一声鼓响便会对雁城发起残酷的攻击轰炸。

吱哟——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南六城响起,一个信号弹拉着刺目的红色烟雾尾巴窜上几十丈高空,在空中砰的一声炸裂开来。随着信号弹的升空,城外叛军的战鼓骤然敲响。

显然,这是一颗给叛军报信的信号弹。

火光、浓烟、喊杀、尖叫——南六、南七、南八、南九、南十,五城突生异乱,城内霎时间混乱不堪,但立刻就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出来平叛镇压。当场格杀,毫不留。

“谁能拦下国公爷?!”见国公爷在南七城的主干道上纵马驰骋,上前阻拦的士兵连近都做不到,眼看就要接近南七城的城门,张小卒心里不住发急。

他和周剑来的兄弟感深厚不假,但并不表示他会不加思考地和周剑来站同一阵营,他尊重周剑来的选择,他若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能不打自然最好,若是非战不可,那也绝不手软。

不过最好的况是现在有人站出来拦下魏国公,如此还有回转的余地。

所以见魏国公一人一马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张小卒内心越来越焦急。

“魏国公为何会帮叛军?”戚长风心中不解,喃喃自语,他本以为得不到答案,未曾想却听万秋清应

声道:“因为叛军的幕后掌权者是大魏朝的遗族,他们想推翻苏皇大帝,光复大魏皇朝。”

“可是——”戚长风皱眉。

万秋清知道他为何皱眉,接着说道:“听你师公讲,唏——”正说着,她突然轻抽一口冷气,抬起手轻柔额头。

“娘,怎么了?”戚长风关心问道。

“没事。就是感觉额头这个位置隐隐作痛,可能是战斗的时候被劲气刮到了。”万秋清说道。

“——”张小卒眼角余光瞄见万秋清拿手揉的位置,忙心虚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听你师公讲,当年国公爷之所以破开帝都城门,虽为大义,但也夹有私愤。”万秋清接着讲道,张小卒和戚长风都好奇的竖起耳朵,准备听这段不为人知的密辛。

“当时大禹境内哀鸿遍野,饥饿、疾病、瘟疫、土匪流寇等天灾**肆虐人间,大禹大地上每一天都会有数万人,甚至十几万、几十万人死去,可东西南北四路反王一同攻向帝都,都想先一步攻下帝都登上王座,眼看战争不知还要持续多久,而魏氏皇朝也着实没了夹缝求生的余地,魏国公便毅然决然,宁肯背负天下骂名,打开帝都大门,把当时最有实力的苏氏大军迎入城内。而后苏皇大帝登上王座,以风卷残云之势平定大禹战乱。”

“此为国公爷的大义,着实让人敬佩敬仰。”万秋清抑不住拱手称赞。

“那何为私愤?”张小卒忍不住好奇问道。

“当时魏王奢靡乱,整里声色犬马、酒林池,他听说右相家里有一小女名叫苏皖莹,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貌美不可方物,于是色心大动,不顾右相苦苦哀求,下圣旨把苏皖莹招进皇宫。可当时苏皖莹已有婚约在,其未婚夫正是魏国公。且魏国公与其青梅竹马,早已私下定终生。魏国公听闻噩耗,连夜闯宫,却被大内护卫拦在魏王的寝宫外面。第二,苏皖莹便被册封为妃子。未婚妻一夜间变成小娘,你说魏国公气不气?”

“哎,此为私愤!”万秋清哀叹道,而后语气一转,沉声道:“如若我猜的没错,这叛军的幕后掌权者中必有苏皖莹,不然这天下间又有谁能请得动早已经心死的国公爷?更何况还是让他重复当年打开帝都城门的那一幕。此举无异于揭开他内心中血淋淋的伤疤,再在伤疤上剜一个洞,把盐水灌进去,实为杀人诛心啊!”

“可是苏皖莹为何要举旗造反呢?”戚长风问道,“只因她是魏王的妃子?可是这个份恐怕应该是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回想的痛苦记忆吧。”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万秋清说道。

轰!

魏子焸甚是凶猛,北七城城门告破。

一位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出现在北八城的主干道上,望着驾马驰来的魏子焸,道一声佛号,朗声道:“国公爷,此一去将造无边杀孽。听老衲一句劝,放下屠刀,就此罢手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擂鼓

悍卒斩天第二百六十二章擂鼓在叛军后方大营中,有一装饰得富丽堂皇,周身篆刻着神龙金凤祥瑞图腾的行辇。此行辇甚是宽广巨大,由前后各八个彪形壮汉抬着。此时正搁置在平坦的官道上,远远看去像极了两间大房子。

行辇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有一绝美少妇身披大红紫金朝凤袍,头戴真龙九凤冠,端坐在一张篆刻金龙雕纹,铺着龙凤呈祥黄金软绸的宽舒椅子上。其面色萧肃,眸中含威,身上透出的冰冷和威严,与她的绝美容颜和年龄显得不太相配。

“母后,那老贼当真听您的话,已经连破三道城门,待其破开这最外面的城门,儿臣就可以率领大军长驱直入,一举攻下雁城。”在美少妇面前不远处,有一身穿金盔金甲的男子,半跪在地上向其禀报。

“这都是他欠本宫的,欠我们母子的。”绝美少妇眸子里透出一股子冰冷的恨意,道:“当年若不是他卖主求荣,大魏就不会亡,大魏不亡本宫就能当上皇后,本宫当了皇后你就是皇子。而现在本宫就是皇太后,你就是坐在龙椅上的真龙天子,有他苏翰林什么事。所以,现在是他还债的时候,他当还,应该还。”

金甲男子眼睛里精光闪烁,道:“这一次也让苏翰林尝尝被四路大军围剿帝都的滋味,到时候儿臣也要买通他的儿子,让他儿子给我魏氏大军打开帝都的城门。让他也尝尝被亲儿子背叛的滋味。”

绝美少妇敛去眼神里的恨意,道:“雁城不好破,切莫大意了。一切战事调度皆听夏侯大将军调遣,你不要横加干涉。你是皇帝,只要懂得驭人之道即可。带兵打仗这种粗活,交给那些粗人干即可。”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金甲男子应声道。

“去吧。”绝美少妇挥挥手,道:“没事不要老往本宫这里跑,多在阵营里走动走动,体恤体恤下属,这些个兵痞子,但凡你说两句暖心窝子的话,掉几滴眼泪,他们就会为你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是。儿臣告退。”

若魏子焸在这里,看到绝美少妇的容颜,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

“是天宝

山的空相大师。”万秋清认出了拦路的老和尚,又补充道:“星辰大能。”

距离太远,他们听不见空相大师对魏子焸说了什么,但是能看见空相大师站在大道中间,俨然一副拦路的架势。

张小卒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心说终于有星辰大能站出来阻拦了。不过他仍然悬着心不踏实,因为魏国公战力太过强悍,只一个星辰大能怕是拦不住。

在叛军后方大营中,有一装饰得富丽堂皇,周身篆刻着神龙金凤祥瑞图腾的行辇。此行辇甚是宽广巨大,由前后各八个彪形壮汉抬着。此时正搁置在平坦的官道上,远远看去像极了两间大房子。

行辇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有一绝美少妇身披大红紫金朝凤袍,头戴真龙九凤冠,端坐在一张篆刻金龙雕纹,铺着龙凤呈祥黄金软绸的宽舒椅子上。其面色萧肃,眸中含威,身上透出的冰冷和威严,与她的绝美容颜和年龄显得不太相配。

“母后,那老贼当真听您的话,已经连破三道城门,待其破开这最外面的城门,儿臣就可以率领大军长驱直入,一举攻下雁城。”在美少妇面前不远处,有一身穿金盔金甲的男子,半跪在地上向其禀报。

“这都是他欠本宫的,欠我们母子的。”绝美少妇眸子里透出一股子冰冷的恨意,道:“当年若不是他卖主求荣,大魏就不会亡,大魏不亡本宫就能当上皇后,本宫当了皇后你就是皇子。而现在本宫就是皇太后,你就是坐在龙椅上的真龙天子,有他苏翰林什么事。所以,现在是他还债的时候,他当还,应该还。”

金甲男子眼睛里精光闪烁,道:“这一次也让苏翰林尝尝被四路大军围剿帝都的滋味,到时候儿臣也要买通他的儿子,让他儿子给我魏氏大军打开帝都的城门。让他也尝尝被亲儿子背叛的滋味。”

绝美少妇敛去眼神里的恨意,道:“雁城不好破,切莫大意了。一切战事调度皆听夏侯大将军调遣,你不要横加干涉。你是皇帝,只要懂得驭人之道即可。带兵打仗这种粗活,

交给那些粗人干即可。”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金甲男子应声道。

“去吧。”绝美少妇挥挥手,道:“没事不要老往本宫这里跑,多在阵营里走动走动,体恤体恤下属,这些个兵痞子,但凡你说两句暖心窝子的话,掉几滴眼泪,他们就会为你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是。儿臣告退。”

若魏子焸在这里,看到绝美少妇的容颜,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

“是天宝山的空相大师。”万秋清认出了拦路的老和尚,又补充道:“星辰大能。”

距离太远,他们听不见空相大师对魏子焸说了什么,但是能看见空相大师站在大道中间,俨然一副拦路的架势。

张小卒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心说终于有星辰大能站出来阻拦了。不过他仍然悬着心不踏实,因为魏国公战力太过强悍,只一个星辰大能怕是拦不住。

绝美少妇敛去眼神里的恨意,道:“雁城不好破,切莫大意了。一切战事调度皆听夏侯大将军调遣,你不要横加干涉。你是皇帝,只要懂得驭人之道即可。带兵打仗这种粗活,交给那些粗人干即可。”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金甲男子应声道。

“去吧。”绝美少妇挥挥手,道:“没事不要老往本宫这里跑,多在阵营里走动走动,体恤体恤下属,这些个兵痞子,但凡你说两句暖心窝子的话,掉几滴眼泪,他们就会为你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是。儿臣告退。”

若魏子焸在这里,看到绝美少妇的容颜,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

……

“是天宝山的空相大师。”万秋清认出了拦路的老和尚,又补充道:“星辰大能。”

距离太远,他们听不见空相大师对魏子焸说了什么,但是能看见空相大师站在大道中间,俨然一副拦路的架势。

张小卒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心说终于有星辰大能站出来阻拦了。不过他仍然悬着心不踏实,因为魏国公战力太过强悍,只一个星辰大能怕是拦不住。

第二百八十章 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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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秋清虽不喜李家的做派,但李昊天的优秀和超高的军事素养是她不能否认的。

作为雁城最年轻,曾在边境黑甲军军营特训三年,最终赢得黑甲军认可,被黑甲军评优的少将,李昊天必然有他的过人及非凡之处。

李昊天的加入让万秋清感觉似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心里踏实了许多。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带两千轻骑来到这里,全凭心中一口气支撑着。可接下来即将和大牙军正面交锋,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单凭她的一口气和个人勇武是远远不够的。

在战场上缺少随机应变的能力,一步走错就可能落入敌方的陷阱,万劫不复。而李昊天的加入,恰好补全了这一点。

尽管在出发前戚长风曾叮嘱过她一句,若是遇到难以决断的战况或是解不开的困局,亦或是其他难题,不妨征求一下张小卒的意见,说张小卒已经对雁北局势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四个字让万秋清不哑然失笑,觉得戚长风对张小卒的评价过高了。战局瞬息万变,且雁北战场那么大,岂是张小卒一个大字不识几个,又从未受过军事教育,也未经历过大小战事磨炼的乡下少年能掌控的。

她没有轻视张小卒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当着戚长风面前说出来,因为她怕戚长风刚从暗无天的地下监牢里出来,内心变得焦虑而又敏感,遂不愿当着面否定他的意见,怕刺激到他脆弱的内心。

然而万秋清不知,戚长风给予张小卒的超高评价,虽是对张小卒一定程度上的认可,可实际上更是他对自能耐强大自信的彰显。真正对雁北局势了若指掌的不是张小卒,而是他戚长风。

他自认把当前局势及所有即将发生或是可能发生的状况,已经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地教给了张小卒,而张小卒也确实凭借自超强的记忆能力,把他说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了下来,他觉得这就足够了,就足以应对雁北的局势。

他狂傲而又自信,完全没把雁北的大牙统帅放在眼里。

李昊天带来了两千轻骑,让队伍人数壮大一倍。

万秋清没有厚此薄彼,对李昊天带来的两千轻骑给出相同的奖励和承诺,以鼓舞提升士气。

队伍一路往西疾驰,多走乡野小路,极力避开沿途各大小城镇。当夜幕降临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以棉布包裹马蹄,以最快的速度往西北方向狂奔小半个时辰,最后在一片远离乡村城镇的荒野树林里停下。

战马在坑洼不平地山野小道,甚至是路都没有的荒野里狂奔一天,即便吃的是特制马料,且中途有停下来休息过,可最后停下来时也全都累得精疲力竭。

所有人一停下全都顾不上自己喝一口水,都着急地给战马做全按摩推拿,帮其舒筋活络放松体,待其呼吸均匀后再给其喂水喂料,直到把战马伺候得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睡觉,他们这才着手解决自己的吃喝拉撒。

对骑兵来说,战马是他们战场上并肩杀敌的伙伴,他们视战马如自己的生命。一个个粗糙汉子,对待战马却是极尽细心与温柔。

“大娃,辛苦了。奖励你一只鸡腿。偷摸地吃,别让人看见。”张小卒拍拍牛大娃的肩膀,把一只油乎乎的鸡腿偷偷塞进他手里。

这一路上牛大娃一直开着土之域和风之域,施加在他们三人的战马上,大大降低了他们战马的体力消耗。

“这才差不多。”牛大娃也不和他客气,把鸡腿抓在手里别过去,拿手遮挡着三两口一只鸡腿下肚,连骨头都嚼了吃了。

三人吃了干粮和水,背靠树干坐在地上休息,牛大娃声音疲倦慵懒地说道:“这一会儿往西,一会儿往南,一会儿又往北的,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张小卒闻言应声道:“我们现在应该在金城问川府吉吉县的地界内,再往北十里路应该就是吉吉县城,按照大牙军往南推进的速度,他们的封锁线现在应该就在吉吉县。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藏在大牙军的眼皮底下。”

周剑来和牛大娃本来都在眯着眼睛休息,可听见张小卒头头是道的分析后,全都惊讶地睁开眼睛,扭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张小卒看。

张小卒知道他们两个为何这般反应,当即嘿嘿一笑,先在上使劲擦了擦手,然后一手伸进怀里,假装从怀里掏东西,实则是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一张纸,是戚长风画的一张金城地势图,拿出来放到周剑来和牛大娃二人眼前。

天上星光虽暗,但以三人的眼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张小卒手指在图上一点,道:“我们现在在这里,吉吉县在这里。若能突破敌人设在吉吉县的防线,往东北方向疾行十里地就是州府的官道。

这条官道一路向北,直通金城的斐禹州,而左路军被大牙军伏击的位置就在斐禹州南。按照从大军那里得来的消息,左路军慌不择路往北逃离,肯定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现在距大军被伏击已经过去三天时间,按照左路军的逃亡速度推算,他们现在极可能在这个位置。”

张小卒手点在金城正西偏北的位置,接着说道:“这里是金城的老梧州,多山多水多丘陵,水现在是没有了,只剩下山和丘陵,恰适合隐藏和躲避追击。”

“行啊,卒子!”牛大娃咧着大嘴,一巴掌拍在张小卒背上,差点把张小卒拍趴在地上,惊喜又高兴地叫道:“士别三当刮目相看啊!就你这水平,可以当将军了,绝对比前面那个李昊天强一百倍!”

“这些都是戚哟哟的大哥戚长风教你的?”周剑来好奇问道,之前在雁城时张小卒提过一嗓子,不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此时听见这番井井有条的分析从张小卒嘴里出来,他对张小卒刮目相看之余,更是震惊于戚长风的本事能耐。

张小卒是什么水平,周剑来比谁都清楚,能用一天一夜时间把张小卒教导到这个水平的人,绝对有过人的学识和本领。

“没错,都是长风大哥教的。”张小卒点头道,回想戚长风教他时那种天下虽大皆在吾心,战争虽繁皆在吾五指之间的潇洒与自信,他再次不由自主地生出崇拜与敬佩之,发由心地夸赞道:“长风大哥实在太厉害了。他若统兵打仗,天下将帅肯定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真这么厉害?”周剑来诧异问道,张小卒对戚长风的这一评价实在太高了。

“真这么厉害!”张小卒冲周剑来使劲点点头。

“咱们一半大寇团正好缺一个军师,就他了。”周剑来眼睛里精光闪烁道。

“——恐怕不行。”张小卒摇摇头道。

“为何?”周剑来不解问道。

“长风大哥要归隐山林,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张小卒应道。

“归什么山,隐什么林,大才者当大用,咱们一半大寇团是他施展才学的最佳归属。”周剑来道,旋即勾起嘴角看向牛大娃说道:“二当家的,交给你一个任务,若他不愿意,你就去把他掳到咱们山寨来。”

“得嘞,保证完成任务。”牛大娃拍着脯保证道。

“你们这三个土匪头子嘀嘀咕咕的,这是看谁不顺眼,准备去掳谁啊?”万秋清的声音突然在三人耳边响起。

“——”冷不丁吓得三人激灵灵一个冷颤,这要是被眼前这位知道他们正在谋划绑架她的宝贝儿子,那还不得活劈了他们啊,忙顾左右而言他,问道:“夫人,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万秋清笑道,“就是过来问问你们,长途奔波还适应吗?”

“多谢夫人关心,我们无碍。”张小卒应声道。

万秋清目光从周剑来和牛大娃上扫过,最后落在张小卒脸上,稍微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和李家有矛盾,恐难和李昊天相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暂时摒弃成见,齐心合力共同对付大牙狗。

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我虽有九重天修为,可我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让我凭一腔之勇陷阵冲锋还可以,可让我在瞬息万变的战场领兵作战,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李昊天的到来着实让我有了主心骨,只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介怀。

其实在我心中,无论是你们,还是昊天、昊然两兄弟,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只是谁也没想到昊然那孩子会那么冲动偏激,选择了一条令人遗憾痛惜的不归路,让你们和李家之间结下一个难以化解的死结。哎——”

“夫人,您这些话应该去和李昊天说,我们是不介意放下成见的。”张小卒含笑道,但语气一转,目光冷然道:“前提是他不能利用职务之便对我们使招。”

“呵呵,这点你们大可以放心。”万秋清摆手笑道,“我相信李昊天的军事素养,他绝对不会做出谋害战友的龌龊事,我可以用命担保。”

“若如此,那我们三个就安心了。”张小卒点头道。

万秋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张小卒手里拿的图纸上,不好奇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这是长风大哥画的金城地势图。闲着无事,我拿出来揣摩学习一番。”

“可以给我看看吗?”万秋清问道。

“当然。”张小卒把图纸递给万秋清。

万秋清接过图纸,眼前不为之一亮,金城的地势分布在图纸上标得极其详细明白,她把图纸端在眼前看了片刻,忽然想到临行前戚长风的交代,抑不住拿眼角余光瞄了张小卒一眼,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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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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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夫人,我们现在在金城问川府的吉吉县境内,再往北十里就是吉吉县县城。”张小卒回道。

张小卒说的这些李昊天已经给万秋清讲过,包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可是万秋清对金城各州府的位置,以及大小官道的纵横分布,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是以尽管李昊天讲得非常详细,她也都听明白了,但总感觉朦朦胧胧不那么清晰。

但此时金城的地理图端在手里,什么州什么府,什么县什么路的,全都一一对号入座,忽然有一种吹散遮眼的迷雾,豁然明朗的感觉。

万秋清盯着图纸一时起了兴致,两手端着图纸席地而坐,也不嫌地上脏,同时招呼张小卒三人坐下来说话。

旁边许多将士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小卒,你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万秋清问张小卒。

“突破敌人的封锁线,往东北奔官道,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在斐禹州州府南二十里外下官道往西,由西边绕过斐禹州奔老梧州,然后边往北前进边探听左路军的消息。”张小卒没有多想,张嘴便答,因为作战计划早就在他心里揣着,边说还边用手在图上点出来各个位置,万秋清看得一目了然。

万秋清听完眼前不由一亮,这和李昊天制定的作战计划不谋而合。只不过李昊天说得细,张小卒说得粗糙了点。

“能说得具体一点吗?”万秋清追问道,她感觉自己真的小瞧了张小卒。

“嗯——”张小卒沉吟片刻,却只吐出一个字:“快!”

“快?”万秋清看着张小卒,投去询问的眼神。

“对,快。”张小卒点头,“快过大牙军的报传递,在大牙军反应过来之前进入老梧州。老梧州的地势以山、河、丘陵为主,道路大多崎岖蜿蜒曲折,虽不利于骑兵发挥速度上的优势,但是有弊亦有利,可能拐过一道山湾、蹚过一条河道、越过一道丘陵,就能让紧追后的敌人睁眼摸瞎,继而甩开敌人的追击。”

万秋清点点头,但仍然皱着眉头,伸手在通往斐禹州官道的沿途点了几处,说道:“这几处或靠近县城、府城,或直接从中穿过,大牙军极可能在这些地方设下陷阱或者关卡,我们是不是得派一小队人马先行探路,大部队相隔一段距离跟在后面,一但有突发况可随机应变。”

万秋清把李昊天的作战计划稍加修改说了出来,李昊天的意思是派五百轻骑走官道吸引敌军注意力,大部队远离官道走小道,速度上虽然会慢一点,但安全稳妥,并且可以试探敌人的虚实。

张小卒听了万秋清改过的作战计划,当即摇头道:“派小队人马前头探路,大部队跟在后面随机应变,此举看似稳妥安全,实则极为不妥。我们一整天的长途奔行,如闪电般突击至此,为的就是脱离大牙军的视线,杀一个出其不意。可是若派小股部队先行探路,极可能是小股部队出其不意地越过敌人的关卡防线,却把惊醒的敌人留给了后的大部队。

夫人若真想派小股部队先行探路,顺路试探敌人的虚实,那不如大部队干脆放弃官道,改走小道。小部队在明,吸引敌人的注意,大部队在暗,神不知鬼不觉,出奇制胜。”

“不错不错,如此甚好。”万秋清听了后连连点头,万没想到张小卒竟有不输于李昊天的行军谋略,心里头不对张小卒刮目相看。

“你就是张小卒?”一道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人群闻声回头发现说话的是肩膀上扛着大将军衔的李昊天,忙行礼并让开道路。

李昊天神冷峻,目光如炬,居高临下盯着张小卒的眼睛。

“我就是张小卒。”张小卒神色无惧,淡然应道。

“断臂的周剑来。”李昊天目光扫过周剑来的断臂,落在周剑来的脸上说道,不等周剑来应声他的目光又扫向牛大娃,说道:“会使蓝色妖火的牛大娃。”

牛大娃眼皮一翻,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怎么,想干架?”

“你们三个,很好。”李昊天目光如刀,从张小卒三人上刮过,道:“你们施加给昊然的伤痛,以及对李家的践踏羞辱,我李昊天总有一天定会十倍百倍地奉还给你们,但不是现在。我李昊天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当我准备复仇时定会让你们知道。真心希望你们能一直强势下去,免得我复仇时找不到快感。”

李昊天言语间透着bi)人的傲气和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畏惧感,觉得他说的话似箴言铁律一般,一定会变成现实。

只不过张小卒三人全都不为所动,宇文睿那么优秀强大的人都没能让他们心生畏惧,反倒是激起他们不服输的信念与骄傲,所以面对李昊天的强大气场,他们心中亦掀不起波澜。

“那你动作可得快一点,因为很快你就得仰视我们,并且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像你这么骄傲自信的人,若是壮志难酬、郁郁而终、英年早逝,那实在太让人惋惜了。”周剑来回击道,言语铮铮,傲气丝毫不输李昊天。

“放心,我会的,因为你们三个多活一天我就会难受一天。”李昊天冷笑道,说罢看向张小卒,语气一转,道:“这一路上我一直在考虑让谁率领大队人马走小道,现在看来你应该是最合适的。”

“我?”张小卒闻言诧异,问道:“那你呢?”

“自然是率小队人马走官道吸引敌人的视线。”李昊天傲然道。

“不可!”万秋清起否决,看着李昊天说道:“蛇不可无头,军不可无主,大部队需要你的指挥调度,所以你不能去官道上冒险。这样吧,我来带小队人马走官道吸引敌人视线,你和小卒率大部队走小道。圣人令,九重天之上不能参与战争,而圣人之下我自信难逢敌手,所以由我率小队走官道最是稳妥。”

张小卒眉头微皱,按照他的作战计划,会让整支队伍走官道,一路强冲强杀强闯过去。因为戚长风告诉他说,大牙军现在是多线作战,他们绝不可能打持久战,所以当他们对雁城发动进攻时,必然投入所有兵力,以雷霆之势给予雁城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那么多闲散兵力,也不会把许多兵力布置在金城和皓月城的各州各府,一座州城里面撑死留个千八百人,一座府城里撑死二三百人,并且还得是战略位置重要的州府,像那些没有战略意义的州府,多半是烧杀抢掠一番后就放弃了。

像斐禹州,戚长风给的定论是,一千轻骑夜袭可夺城。

“给我五百人马,我来走官道吸引敌人视线。”张小卒开口说道。

“五百人?”李昊天脸上泛起一抹冷笑,问道:“你是不是以为只需要带着人一路狂奔就算完成任务了?若这样,随便一人都能完成任务。”

“沿途经过八个县城,三个府城,我都带人进去转一圈再走,且明天这个时间我带人于斐禹州南十里外下官道。可以吗?”张小卒问道。

“未免太张狂!”李昊天喝道。

“人不张狂枉少年!”张小卒含笑道。

“军中可无戏言。”李昊天又道。

“若做不到,一死谢罪!”张小卒强势bi)人道。

“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李昊天冷笑,而后神色一凝道:“如你所愿,就给你五百人马。若不够,本将军可以再多给你一百人马。”

“不需要。”张小卒一口回绝,然后目光扫向周围人群,问道:“可有五百勇士愿随我来一次千里奔袭?”

然而回应张小卒的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看,大家都是长脑子的人,没人愿意陪你疯,陪你去送死。”李昊天讥笑道。

不是他喜欢嘲笑别人,而是张小卒说的话太张狂,让他觉得幼稚、无知、可笑。

张小卒摇头苦笑,想起戚长风说的一席话。

古往今来每一个功成名就的将军,不管他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外,还是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他绝对都曾疯狂过,并且手底下还有一群愿意陪他疯狂的追随者。而那些永远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统帅,他们的名字大多很快就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战争,需要智慧和勇武,更需要敢置天下人于刀刃之下的那股子疯劲和杀伐果断的冷酷。

当然,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张小卒想疯狂一次,可惜没人愿意陪他疯狂。

但就在他摇头准备放弃时,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天字营的兄弟愿陪张公子千里奔袭。”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看向说话之人。

“赵大哥!”张小卒惊喜喊道。

说话之人正是天字营统领赵全。

赵全点头笑道:“说来已经与张公子并肩战斗两次了,每次张公子都能给我们惊喜,想必这一次也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天字营的兄弟就陪张公子狂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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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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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时,马蹄裹好新的棉布。

李昊天带着三千多骑悄悄出发,往吉吉县西边的一条小道疾驰而去。

这条小道李昊天已经亲自去侦察过,路上只有一个二十人的暗哨,可以轻易解决掉。

砰!

张小卒一拳轰碎了吉吉县的城门,响声震天,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几里地远。说是城门,其实就是一扇老旧的大木门,与雁城巍峨高耸的城门比,那可真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草!”

小道上,正准备对大牙暗哨发动袭击的李昊天,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冷不丁地吓得一哆嗦,气得当场爆了粗口。不过看到正在昏昏睡睡的大牙哨兵被吓得当场跳了起来,他不觉得好气又好笑。

“大牙狗们,起撒尿啦!”

张小卒的吼声远远地传来,柔而又尖锐,在寂静的夜里极具穿透力。听得李昊天两只耳朵直发痒,忍不住磨牙,好想一拳打爆张小卒的嘴,把这该死的声音噎回他的肚子里。

“敌——敌袭!”

“迅速支援!”

“支援!”

在李昊天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二十个大牙哨兵大吼大叫着窜向吉吉县县城,就这么把他们的暗哨丢弃了。

“我好像高看了大牙军。”李昊天咂嘴嘟哝了声。这要是他手底下的兵,就这样擅离职守,非得挨军法处置不可。不过眼下的况正合他意,无需为清理掉暗哨而留下线索,更有利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大牙军的封锁线。

吉吉县的大牙军并不多,在昏睡中惊醒,仓皇应战,却发现敌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张小卒领五百骑从南门进,除了进门时和守门的大牙军发生了短暂拼杀,便再无片刻停留,南门进北门出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出了北门直奔东北方向,奔官道而去。

“小卒,大牙狗追出来了。”赵全追上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的张小卒说道。

“有多少人?”张小卒回头看了一眼,天尚没有亮,远远地看不清楚。

“听马蹄声应该有七八十号人。”赵全应道。这是常年征战的经验,只凭马蹄声就能判断后有多少追兵。

“狗的,七八十号人也敢追出来。”张小卒眼睛里凶光乍现,森然道:“往前放二里,还敢跟着就回头干掉他们!”

“好!”赵全应声。

“小卒,我是真没想到,你在领兵打仗上的悟竟是这般得天独厚,好似生来就是当将军的料。”稍慢半个马的万秋清,听见张小卒给赵全下达的命令,杀伐果断一点也不含糊,不住由心地夸赞道。

万秋清没有跟随李昊天的大部队,因为她觉得走官道的五百人小队,面对前路重重关卡,更需要她的九重天战力做支撑。

“我可没有当将军的料。”张小卒摇头笑道,“这些都是长风大哥教的,我只不过是照学照搬拿出来用罢了。”

“长风教你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万秋清闻言惊讶地问道。

“在深井密室里,当时您在调息疗伤。”张小卒应声道。

“啊?”万秋清一脸的困惑,诧异不解道:“可是那时候大牙军还未偷袭我方大军,左路军更没有和大军失联,他难不成有未卜先知之能?”

“呵呵,夫人忘了,当时密室里的大牙人已经透漏消息,说大牙大军是佯攻白云城,实则是声东击西,倾全力攻打雁城。”张小卒说道,“您调息疗伤的时候,长风大哥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战况都和我详细讲了一遍,包括如何用兵出兵,以及敌人的兵力部署等等。得亏我记忆力好,全都记了下来,否则现在肯定是睁眼抓瞎,不知如何应对。”

“长风那小子这么厉害?!”万秋清震惊问道。

“那是相当厉害。”张小卒应道,光说不足以表达他对戚长风的敬佩与崇拜,还朝万秋清使劲挑了挑大拇指。

“呵呵,你也不必过谦。”有人这么狠夸自己的儿子,万秋清当即乐得眉开眼笑,礼尚往来回赠张小卒,夸赞道:“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若非得天独厚,教的再多也无用。”

张小卒笑了笑,知道万秋清并没有完全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若非亲眼所见恐怕谁都体会不到戚长风有多厉害。

又往前行了二里,后的大牙军依然穷追不舍。

张小卒故意放慢了速度,由队伍最前方落到了最后。

赵全一声令下,后队变前队,在队伍最后方的张小卒一下变成了前队,听着夜幕里传来的呼喝声,张小卒眼里凶光毕现,举起手中长刀喝道:“杀!”

他没有用骨刀,骨刀虽然坚韧锋利,可是太轻,他总觉得手感差一点。他手中的长刀是在深井密室里,击杀大牙大能得到的那柄。

他想把骨刀给牛大娃用,因为牛大娃说他能感应到骨刀里封印着凤尾火鸟的魂魄,能发挥出骨刀更强大的威力,可是牛大娃也嫌骨刀太轻,最终舍弃骨刀挑选了周剑来给他的一柄长刀,这柄长刀是国公爷击杀白衣黑天所得,刀名亦叫黑天。

轰隆隆——

五百轻骑动如猛虎,片刻间就将速度提到最快,如风如电,杀气腾腾。

万秋清一马当先,张小卒、牛大娃、周剑来和赵全两侧紧跟,五人组成长剑的剑尖,甫一碰触直接将追来的敌军阵型撕碎。

人数不成正比,战力不成正比,以至于在无伤亡的况下,只用一个回合就把追来的大牙军尽数歼灭。

“把死马的马腿卸下来,用活马驮着。用最快的速度,快!”赵全命令道。

进到敌后,失去物资补给,这些马无疑是最好、最珍贵的食物。

早晨六时,张小卒一马当先闯进沿途第二个县城。

县城大门敞开着,城内一片死寂,空气里弥漫着刺鼻辣眼的臭气,大街小巷全是肿胀腐臭的死尸,许多死尸的双腿都被齐根斩掉,不知去了哪里。

这一画面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马背上驮着的尚在滴血的马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旋即个个脸色苍白,腹中翻涌作呕。

当小队从县城北门出来时,所有人都通红着眼珠子,上散发出滔天杀气,一个个似要择人而噬。

七时,经过第三个县城,亦是一座死城。

九时,经过第一座府城,小队没有进城,因为尚隔五里路就能闻到城里飘出的冲天臭气。

所有人的脸色都沉的可怕,无法想象大牙狗的丧心病狂,更无法想象金城和皓月城现在是怎样一幅恐怖景。

张小卒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几十年过去了,天武道人和瞎伯等老一辈们,对大牙狗的仇恨一点也没消,想必当年被大牙狗铁骑践踏的地方都是这样的惨景。这样的惨景只看一眼便终生难忘,仇恨自然放不下。

下午三时,经过第二座府城,城内竟有大牙军驻守。

万秋清一马当先,一剑斩碎府城大门杀了进去,大有一人可敌万人的气势。

约莫五百个大牙军,一个校尉团的兵力,被盛怒的人们尽数斩杀,一剑两剑,一刀两刀,斩得稀碎。

出城门时,众人上郁的戾气终于减轻了一点。

本以为会上演一场千里奔袭与逃亡,却不料顺畅的几乎没有一点波澜,可是他们宁可被大牙狗撵的像孙子一样逃窜,也不愿看到各城的惨景。

下午六时,斜西山,晚霞似火。

张小卒领着小队奔驰在官道上,再往前二十里便是斐禹州,只需再往前十里他们就算完成任务,可以下官道奔西北方向穿过斐禹州,去老梧州与李昊天约定好的地点与大部队会和。

远远望着斐禹州的城墙,所有人竟期盼着城里有大牙军驻守,因为若是城里有大牙军驻守,就表明城没有被屠。一座州城,少说也得有一百万人,他们觉得大牙军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空气里越来越刺鼻的腐臭味,让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相隔十多里就闻到了前方飘来的腐臭味,那城门后面的惨景他们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看。

“小卒,下官道吧。”万秋清声音沉而又沙哑道,她的体在颤栗,不愿再往斐禹州靠近半步。

“好!”张小卒沉着脸点点头,道:“再往前二里有——停!”

他正说着话,突然汗毛乍起,扯起嗓子大喝,同时手上猛拽缰绳。

呜——

刺耳的破空声几乎与张小卒的喝声同时响起。

赵全等天字营将士听见声音的瞬间全都乍起一汗毛,在军营的他们非常熟悉这个声音,这是八角重弩的弩箭撕裂空气的声音。

三道刺耳的破空声甫一响起就到了眼前。

叮!

张小卒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弩箭在了他的口,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把手中长刀横在前,虽挡下了这一箭,却被恐怖的冲撞力撞得脏腑震dàng)、气血逆涌,血洒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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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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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同一时间,一道震耳聋的撞击声响起。是万秋清挥动青花剑斩中了一根弩箭,她竟把弩箭生生挡在了面前。只可怜她胯下的马儿吃不住凶猛的冲撞力,在一连串骨头爆裂的声音中嘭的一声摔在地上,七窍窜血而亡。

与此同时,另一根弩箭擦着牛大娃后仰的额头了过去,箭虽未碰触到牛大娃的皮肤,可是光箭携带的狂暴劲气就把牛大娃额头的皮撕裂,霎时间血流如注,染红了脸。

牛大娃几近被吓傻,一颗心卡在嗓子眼都忘记了心跳,呆愣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忙以蓝色妖火覆盖受伤的额头,修复伤口。幸好弩箭往上偏,否则他的脑袋已经被爆了。

万秋清虽以一己之力挡下一根弩箭,看似威武霸气,可是她脸上却失了血色,可见这一箭挡的并不容易。而她心中也在暗暗庆幸,庆幸对方用的是八角重弩,而不是八角诛仙重弩,否则这么近的距离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赵全腾空而起接住被弩箭撞飞的张小卒,却被撞得一同倒飞出去,直至又上来两个人才堪堪拦下来。

张小卒强压下涌到喉咙口的鲜血,从怀里掏出一瓶续骨生肌丸服下两粒,他的骨被生生震裂了。发现手中的长刀竟硬挨一弩箭还完好无损,心里不住暗暗庆幸道:“还好是柄宝刀,否则我命休矣!”

嘭——

前方以及左右两侧三百步外突然掀起漫天尘土,竟从干燥的黄土地面下窜出一个个大牙士兵,目测足有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甫一从土里窜出,当即拉弓搭箭。

那密集的弓弦颤动声,让张小卒头皮发麻。他不久前刚刚见识过箭雨的恐怖威力,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亲自品尝一番。

与此同时更恐怖的是八角重弩弩弦转动的吱吱声。

“杀出去!”张小卒折回冲,回到马背上,怒喝着往东边冲去。

万秋清跃上一匹空马马背,几个呼吸冲到队伍最前方,厉声喝道:“前面交给我,你们注意抵挡后的箭矢!”

“好!”赵全应声道,紧接着一声令下,所有人当即倒骑马背,准备抵挡来自后的箭矢。

“我来!”牛大娃怒喝一声,平地起风卷起漫天沙尘朝前方和左侧的敌人扑去,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与此同时土之域铺展开来,两面土墙拔地而起。

叮叮叮——

箭雨铺天而来,但大多都在了牛大娃的土墙上。那两面土墙竟坚硬得似铁板一般,箭矢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因为这并非一般土墙,而是结合了金之域的土墙,拥有刀枪不入的坚硬。

“厉害!”周剑来见状赞了声,既是赞土墙厉害,更是赞牛大娃又领悟了两种元素领域。

可是两面土墙只支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轰然倒塌,毕竟不是一般的箭矢,而是强弓出来的夹带着真元力的箭矢,上千根一起过来,牛大娃根本吃不消。

不过虽然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却挡下了最凶狠的一波箭雨,剩下一些零星的箭矢过来,都被众人挥动兵刃挡了下来。

“弓!”赵全一声令下。

所有人当即长刀归鞘,拿起悬在马腹侧的强弓,抽出箭袋里的破甲箭,张弓搭箭。

“!”

五百根破甲箭同一时间了出去,虽未对敌人造成巨大杀伤,却压制住了敌人的第二波箭雨攻击。

五百将士在马背上动作娴熟自如,精湛绝伦的骑术让牛大娃不住挑大拇指,赞道:“厉害。厉害。”

与此同时万秋清以一人之力挡住前方五六百大牙军的箭雨,竟是丝毫不显吃力,箭雨甫一进到她前方一百步的距离,皆箭头一沉往地面去。

尚隔两百步距离,她突然纵飞起向前扑去,瞬息间跨越两百步的距离冲进敌阵中,青花剑上下翻飞,杀得大牙军溃散奔逃。

半步大能,绝非几百人能挡得住的。

“弩箭,小心!”张小卒急切的吼声突然在众人耳边炸响,似有预知能力一般,他的预警声竟提前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呜——

弩箭撕裂空气的刺耳破空声再一次骤然响起。

三根巨大弩箭自马背上方呜的一声了过去,马背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在听见张小卒的预警声的一刹间全都滑溜到马腹下面躲了起来。

这是战场上最简单,亦是最有效的躲避敌人箭雨或是弩箭的办法。

“哈哈,爽!”赵全自马腹下翻回到马背上,忍不住放声大笑,这种于死亡边缘成功躲避八角重弩弩箭的感觉实在太刺激。

前方敌阵已经被万秋清一人杀得七零八落。

队伍眨眼间已经冲到近前。

“枪!”赵全令下。

所有人收弓端枪,枪尖冲前,手臂内翻,手心向上握住枪柄,枪尾夹于腋下。

轰!

五百骑如决堤洪流冲进散乱的敌阵,长枪贯穿了挡在前方道路上的敌人,直接把他们的体挑了起来。有人甚至一枪贯穿了好几个人,像串糖葫芦一样。

铁骑踏过,五六百个大牙军只剩寥寥几人侥幸存活。

轰隆隆——

又挡下一波箭雨攻击,五百骑披着夕阳的余辉,冲出大牙军的伏击圈扬长而去。

“混蛋!该死!”大牙指挥望着骑兵远去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三架八角重弩的两轮击,竟然没能留下敌人一具尸体。他心中暗恨,若是早知道对方有半步大能前来,说什么也得在这里摆一架八角诛仙重弩恭候大驾。

不过相较于万秋清这位半步大能,让他更加留意的却是张小卒。若不是张小卒提前预警,在三百步外下令停止前进,他会等敌人再往前靠近一百步再发动攻击。两百步的距离,就算是半步大能也得血溅当场。

张小卒第二次预警,更是让他震惊地合不拢嘴,因为张小卒的预警声竟然和他下达击的命令声是同一时间出口的,甚至还要快他的声音半拍,以致于当弩手听见命令扣动机括时,对方在同一瞬间缩到马腹下躲了起来,致使弩箭全部空。

他不理解张小卒是怎么做到的,是凑巧,还是战斗直觉,还是有的放矢?若是最后者,那此人未免有点可怕。

然而望着张小卒等人向东逃离的背影,他脸上的气急和郁很快被一抹冷笑取代,自言自语道:“与其落在方疯子手里,还不如死在这里呢。”

夜晚十时,确认大牙军没有追上来后,张小卒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下令休息。

老规矩,先侍弄战马,再解决自吃喝拉撒问题。

牛大娃喊了几个人,扛着生马腿远远跑开,找了一处遮蔽视野的犄角旮旯,施展火之域把马腿全部烤熟,回来给每个人分了一大块香喷喷的烤。

“小卒,我们为什么不往西突围?”吃完干粮,万秋清终于把憋在肚子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按照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他们应该下官道往西北方向走,而现在他们是往东北方向逃离,恰好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而照当时的形,东西两侧都有伏击,且伏击的人数也相差无多,所以完全可以选择向西突围。

张小卒闻言皱眉应声道:“不知为何,西边令我心悸,好似那边有极大的危险等着我们。当时没有时间考虑,我便遵从直觉选择向东突围。”

说完张小卒的目光投向西方夜空,喃喃道:“不知大部队是否也遭到了伏击?”

万秋清点了点头,总算解了心中疑惑,抑不住顺着张小卒的目光往西方望去,道:“我感觉他们好像是一早就埋伏在那里,守株待兔一般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他们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来,会走这条官道?”

“他们不可能是在得知我们突破封锁线的消息后再组织的埋伏,因为以我们的行军速度,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就是说他们料定我们会来营救左路军,所以提前在各条道路设下埋伏。”张小卒分析道,然后看向赵全问道:“两千强弓,三架八角重弩,能伏击多少兵马?”

赵全伸出一根手指,张嘴吐出两个字:“一万!”

“啊?!”张小卒露出诧异之色,以为是赵全说错了,或是自己听错了。

赵全笑了笑,道:“敌人隐藏的那么隐蔽,若是我带队,恐怕会一头扎进敌人怀里去。你想想,若是再往前进两百步,会是怎样的形?”

“一百步的距离,我恐怕挡不下八角重弩的袭杀。”万秋清说道。

“我也没时间横刀挡箭。”张小卒道。

赵全摊手道:“所以,若是一头扎进敌人伏击圈里,我方三员大将会被瞬间杀,紧接着是两千多强弓箭雨,一轮下来我方最少也得折损千余人。失去指挥的队伍就像无头苍蝇,短时间内肯定组织不起来有效的突围,而这时候敌人的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箭雨紧随而至,然后围合冲杀。指挥好一点,歼灭一万人轻而易举。”

赵全说的很有画面感,张小卒几人一边听着,脑海里一边浮现出相对应的画面,有一种瓮中捉鳖的既视感。

“一万骑兵一路直冲过去,就他们那点人怎么可能拦得住?”牛大娃摇头不同意道。

“如果我没猜错,再往前两百步肯定有陷马坑,往前直冲只会死得越快。”赵全冷笑道。

张小卒点头道:“我正是察觉到前方两百步的地面有异常才喝止队伍前进的。”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是照着对付七八千人马设下的埋伏。”万秋清沉声说道,目光抑不住望向西边,不住担忧起李昊天率领的大部队。

他的队伍里既没有能像张小卒一样怀入微心境,远远地就能察之入微发现敌人伪装极好的埋伏圈,从而提前发出预警的人,也没有像她一样可以抵挡弩箭的半步大能,若是遇到伏击,万一像赵全说的那般,一头扎进敌人的伏击圈,后果不堪设想。

在斐禹州西北方向,一队人马在黑夜的掩护下隐入一片树林。

李昊天银甲染血,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手持长枪从天上落进树林,压低声音道:“敌人没有追上来。副官,速速统计伤亡,还有多少人多少马?”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副官折返回来,低沉着声音道:“还有一千零二十二人,马九百零四匹。这一战咱们伤亡惨重。”

李昊天点点头,伤亡和他心中估算的差不多,他目光担忧地看向东方夜空,道:“也不知夫人那边况如何?希望那小子能应付得了。”

副官闻言亦是担忧道:“以敌人的伏击强度,五百人骑恐怕——”

恐怕什么他没说出来,但李昊天知道他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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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又见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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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西北角有一府城,名叫鹧鸪府。

鹧鸪府往西去是连绵群山,往北去十里便到了皓月城的地界。

因山里多匪盗,常有流寇出来作乱,故而鹧鸪府的城墙修得比较高大坚固,

昨午时有一路行色仓皇、狼狈不堪的大军从鹧鸪城路过,观人数约莫有十万人上下,想在城内寻些补给,但现鹧鸪城和这一路上经过的其他城镇都一样,城内断壁残垣、腐尸遍地、臭气熏天,惨不忍睹。

鹧鸪城里人绝人寰的景,却没有让大军生出太大的绪波动,因为这样的惨景他们这一路上见得太多太多,精神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愤怒到不知愤怒是何滋味,仇恨到不知仇恨是什么感觉,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精神状态。

大军本取道向北去皓月城,再由皓月城向北去白云城,到了白云城那便有了活路。岂料大军由鹧鸪城往北刚踏进皓月城境内,突然遭到大牙军伏击,丢下近万具尸体方才从大牙军的埋伏圈里撤出来。

前路被断大军被迫撤回鹧鸪城,还没来得及想出好的应对之策,一路追着他们不放的追兵追了上来。前有猛虎拦路,后有恶狼追击,大军一下被困在了鹧鸪城里。

好在鹧鸪城城墙坚固高大,大军依城而守,鏖战整整一夜,城门几度失守但又夺了回来。

清晨,圆通红如血,自东方天际遥遥升起。

大牙军终于敲响了撤退的鼓声,眼睛里着嗜血光芒,比野兽还凶猛的大牙军如潮水般退去,守城将士无不累得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被血水染红的城墙上,反出冰冷而又刺目的光芒。

大牙军退到了几里地外,不知何时会再次起进攻。

“吃吧。”戚长空把两张干硬的玉米饼递到戚哟哟面前,又把一个干瘪的水袋扔了过去,道:“吃两顿饱的,准备死战吧。”

戚哟哟接过玉米饼,皱眉道:“省着点吃,还能多坚持一天。”

“多坚持一天又能如何?还不如吃饱了杀个痛快。”

“多坚持一天或许能等到援军。”戚哟哟说道。

“哪来的援军?”戚长空摇头苦笑,“白云城被打怕了,大牙狗只需在城外摇旗呐喊、虚张声势,就能吓得他们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所以就算白云城知道有我们这样一支队伍被困此处,也不敢派援军出城,何况他们压根不知道。

而雁城被大牙狗一百多万大军压境,即便想派出援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退一步讲,就算雁城派出的援军突破了大牙狗的封锁线,他们短时间内能找到这里吗?谁会想到我们竟不是想着办法回雁城,而是往完全相反的方向逃窜,甚至已经逃到这金城与皓月城的交界处?”

戚哟哟脸上浮现出自责又痛苦的表,埋头闷声道:“都怪我,若不是我自作聪明往反方向突围,就不会让大军陷死地。”

“你的决断没有任何问题,当时那种况,正面突围只有死路一条。”戚长空摇头道,旋即眼睛里迸出憎恨地目光,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要怪只能怪我们的‘好大哥’,明明早就知道自己份败露了,却还能装得那么镇定自若,我们自以为是的要将计就计,谁知被他反来了个将计就计。归根结底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这场仗输的不冤枉。”

戚哟哟神色一暗道:“他实在太了解我了,非但知道我突围后会往白云城方向跑,甚至猜出我会走哪条路线,提前在路上设下埋伏。”

“今晚我要和他决一生死!”戚长空目光冷然道,三两口就把一张干硬的玉米饼吞下肚,吃饱肚子才好干架。

“你——”戚长空目光落在戚哟哟上,言又止,而后一拧头把目光从戚哟哟上移开,问道:“你带贞烈丸了吗?”

戚哟哟愣了一愣,随即答道:“带了。”

“好。记得把它放在一个容易吞服的位置。”戚长空提醒道。

“嗯。”戚哟哟点点头。

“今天晚上我会全力送你突围,若是突围失败你就把它吃了吧。大牙狗禽兽不如,你不能活着落在他们手里。”戚长空强忍心中疼痛,说完转就走。

戚哟哟手指摩挲着袖口,今晚开战前她会把藏在袖口里的蜡丸拿出来含在嘴里。

……

“戚夫人,好巧,咱们又见面了。”一位穿儒衫,束戴冠,浑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条乡间小道上,拦住了张小卒等人的去路,远远地朝万秋清见礼。

张小卒等人目光落在方不同上,全都不露出疑惑的表看向万秋清,怀疑前面这位儒雅绅士、风度翩翩的男子,和万秋清是敌还是友?

这若是换作一个公共场所,方不同如此这般地出现在万秋清面前同她打招呼,张小卒等人定会认为他是万秋清的朋友。因为方不同的着装打扮和谈吐举止实在太具迷惑,儒雅斯文,任谁见第一面都不会把他当坏人看。

“方不同,潜藏在金城的一个大牙细,半步大能。”万秋清目光落在方不同上,同时向张小卒几人介绍道,“半步大能”四个字让张小卒几人心中一惊,瞬间绷紧神经提起警惕之心。

“长空上的红毛尸毒就是他下的,千万小心!”万秋清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只有张小卒三人听的明白,想到红毛尸毒的厉害,三人心里都不住咯噔一声,不过也仅仅是咯噔一声,心里却一点也不怕,因为张小卒专克红毛尸毒。

“二公子的事实在抱歉。”方不同朝万秋清拱手致歉,道:“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以致于忘记告诉夫人我姓甚名甚,家住哪里,让夫人没有办法找到我,从而不能及时替二公子解毒,导致二公子毒而亡。实在是抱歉!”

万秋清神色微微一怔,知道方不同还不知道戚长空假死的事,也就是说他不知道有人可以解红毛尸毒,当即心生一计,喝道:“狗贼,你害死我儿命,我今要让你血债血偿!”

然后压低声音向张小卒问道:“小卒,有没有让我佯装中尸毒,又不会失去战力的办法?”

“有!”张小卒应声道,“我给你一道守神守心符,再给你一道驱邪符,前者揣在怀里可以守住心神,后者我给你画在掌心,关键时刻激活它就能立刻驱除上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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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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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毛尸毒有多厉害,万秋清亲眼所见。

国公爷和瞎伯两位星辰大能对其束手无策,就连天武真人请来四方神力都奈何不得,可以说若无张小卒的鬼瞳之力,戚长空必死无疑。

然而如此可怕的红毛尸毒却被方不同所掌控,万一他丧心病狂地在雁城散播尸毒,那绝对会是一场毁灭的灾难。

尽管天武真人、空相禅师以及瞎伯等数位星辰大能,已经去往红毛古尸的藏匿点,消灭古尸从源头上掐灭红毛尸毒,可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在这里再次见到方不同,万秋清心里当即起了杀心。

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制造灾难的大牙人,绝不能让他好好地活在大禹。

若是单对单不死不休,万秋清有十足的把握干掉方不同,她就怕祭出杀招后没能干掉方不同,但是却惊了他,她可拦不住一个一心想着逃跑的半步大能。

故而万秋清想用计一下方不同,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万秋清策马上前,把距离拉近到五十步内,杏眼圆睁,怒气勃,朝方不同喝道:“贼子,明年的今便是你的祭!”

“哈哈——”方不同摇着折扇大笑,丝毫无惧,道:“夫人,我手底下正缺一员猛将,突然现夫人恰合适,夫人可愿意来助我一臂之力?”

“痴人说梦!”万秋清冷笑。

“痴人说梦吗?那可不一定。”方不同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手中折扇哗啦一振,竟有许多细密红毛从折扇里飞出,飘浮在他面前的空气中,他左手食中二指捻住几根红毛,放在嘴边呼的一声吹飞出去,然后冲万秋清得意笑道:“待夫人品尝过我的尸毒,被它改造过体后,夫人就会乖乖听话了。”

尽管知道有张小卒在,无需惧怕方不同的红毛尸毒,可望着那飘浮在空气里的细密红毛,万秋清还是不住打了个寒颤。同时方不同的话让她的杀心更甚,能散播尸毒,还能控制被尸毒侵染的人,这人非杀不可,否则他一定会给南境,乃至整个大禹带来一场毁灭的灾难。

“呵”万秋清佯装不屑,撇嘴冷笑,指着张小卒问方不同:“你可知道这位公子是谁?”

张小卒应声上前,驾马与万秋清并排而立,下巴微扬,尽量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他是谁?”方不同上下打量了张小卒一眼,除了觉得张小卒欠揍外,并未现张小卒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位张公子乃是青云山三清观大天师天武真人的亲传弟子,降妖捉鬼、驱邪镇凶,道术无双,你的尸毒在张公子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尔。”万秋清说道。

“哈——哈哈——”方不同仰天大笑,轻蔑地扫了张小卒一眼,道:“若大天师亲自出手,我可能还会惧怕一二,就他——毛都还没长齐就学别人出来降妖捉鬼,可别被吓得尿裤子。”

“大胆邪修,竟敢口出狂言,藐视三清观威严,本公子今必斩你于剑下,除魔卫道。”张小卒怒声喝斥道。

“无需张公子出手。”万秋清应声拦住张小卒,指着方不同咬牙切齿道:“此贼人与我有杀子之仇,唯有手刃他方解我心头之恨。还请公子赐我一张咒符防,助我一臂之力。”

“好说。”张小卒一口应下,伸手进怀里掏出符纸、毛笔和朱砂,坐在马背上现写起来。

“哈哈——”方不同见张小卒竟然现用现画,不被逗得哈哈大笑,便更不把张小卒放在眼里。

张小卒低着头,眉心鬼瞳显出血线,血红色的鬼瞳之力自毛笔笔尖溢出掺进在朱砂里。

张小卒下笔有神,眨眼间就在符纸上勾勒出一道符咒,收起毛笔和朱砂,把符箓交给万秋清,傲然说道:“夫人只需把这张守心守神符贴收好,就无惧天下任何尸毒。”

万秋清伸手去接符箓,借符箓遮挡之机,张小卒用手指在万秋清手心快画了一个符印,压低声音道:“夫人只需在关键时刻掐这个手印,或是把真元力灌注手心,亦或是朝我做一个动作,都可以立刻激活符咒,驱除上的尸毒。”

万秋清回给张小卒一个明白的眼神,收回手将符箓揣进怀里,接着看向方不同,杀气迸,怒喝道:“恶贼,纳命来!”

声音尚未落下,她就纵飞了出去,青花剑出鞘刺向方不同。

方不同领教过万秋清的厉害,不敢小瞧。手当即在腰间一拍,抽出一柄银色软剑,软剑舞动,如毒蛇吐信,迎上万秋清刺来的剑。

叮叮当当——

双剑交击,爆出一连串金铁交鸣声。

撞击产生的肆虐剑气扫向四周,在干燥的农田里斩出一道道深痕,张小卒等人忙喝马后退,直退到百米之外才停下来。

甫一交手万秋清就察觉到方不同的成长,他已经把所有域之力内敛,虽尚未得其精髓,但相比于上一次交手时的花里胡哨,强了可不止一点半点。从她不能像上次一样压制着方不同战斗,就能看出方不同的成长有多大,而距离上次战斗才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夫人,是不是很意外?”方不同对自己的修炼天赋一向自负,且迫切地想得到别人的认可,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这点从上一次被万秋清三言两语差点气疯就能看出来,他勾起嘴角自鸣得意道:“上次与夫人一战让在下受益匪浅,回去后立刻苦心参悟,只一我便参透夫人招式中蕴含的奥秘,此番特意施展出来让夫人指点指点。”

万秋清闻言心中甚是震惊,若真像方不同说的,他是靠自己参悟,而非旁人指点,那此人在修炼上当真是天赋异禀。不过心里虽震惊,她嘴上可不会让方不同称心,撇嘴讥讽道:“你这悟的什么狗玩意,要气势没气势,要威力没威力,还不如之前的花里胡哨呢,至少表面看起来唬人。”

“夫人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刁毒。”方不同应声道,可尽管知道万秋清在有意损他,他心里还是非常不爽,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冷声道:“夫人嘴上功夫了得,可手上功夫却无半点长进。”

“是吗?”万秋清眉梢一挑,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夫人的厉害。”

话出口,她的剑势骤然凌厉起来,剑招变得玄妙无比。

方不同突然间压力剧增,左支右拙,一时间竟呈现出无法招架的败势。

“这是什么剑法?!”方不同凝声问道。

“我师父管它叫《乱剑》。”万秋清应道。

“可是它一点也不乱。”方不同皱眉,觉得《乱剑》这个名字起得实在不妙。

“是你眼界太低,所以看不出它乱在哪里。”万秋清说道。

“哼!”

远处观战的张小卒突然笑出了声。

“卒子,你看出夫人的剑法乱在哪里了吗?”牛大娃听见张小卒的笑声后不由地出声询问,他和方不同一样,只觉万秋清的剑法精湛绝伦、玄妙无比,一点也不乱。

“没有。”张小卒却是摇头应道。

“没有你笑什么?”牛大娃翻白眼道。

“因为我现一件有趣的事。”张小卒解释道。

“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我现武功招式只有在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时才能展现出它们的光彩和强大,否则不是碾压别人就是被别人碾压,根本用不着那么多招式。”张小卒说道,不过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不要误会,我就是单纯地说这么一个现象,不是说招式没用。厉害的武技招式,足以让一个人以弱胜强。”

现在回头想想自己刚接触武技战斗时,因为黑巨猿的影响,他一度觉得武技招式都是花里胡哨,只要力量够强、度够快就足够了。现在想起来,不觉得幼稚可笑。黑巨猿那是在虐菜,自然是不需要武技招式。它若真不需要武技招式,干嘛要跑去寒潭学寒潭舞姿?

说话间,战场中方不同已呈节节败退之势,落败只在几招之间。

显然,短短一个月的成长并不足以抹平他和万秋清的差距。

“死!”万秋清低声狞喝,青花剑突破了方不同的防御,剑斜削抹向方不同的咽喉。

方不同目光一寒,左掌拍出,一股劲风自他的儒衫宽袖中喷出,劲风裂携带着密密麻麻的红毛,一下子遮挡了万秋清的视线。

万秋清悚然一惊,剑微偏,剑刃擦着方不同咽喉的皮刺了过去,只在他咽喉处留下一道血口。同时她祭出元素之力护,想把扑面而来的红毛隔绝在外,却惊恐地现红毛竟然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她的元素之力和真元力,就连空间之力都没能挡下红毛。

红毛扑了她一,脸上手上都是,但凡与皮肤接触的,瞬间就顺着毛孔钻了进去。

万秋清只觉被红毛沾染的皮肤瘙痒难忍,和一点点的刺疼,比被蚂蚁咬了稍微轻一些,紧接着皮肤就丧失了知觉。先是头和手,然后快地往体其他部位蔓延。她想用真元力抵抗,却现真元力非但无法遏制尸毒,反而会助长尸毒的扩散。

当啷!

青花剑自万秋清手里摔落。

她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视线快要被长而细密的红毛遮挡。她见过戚长空中毒后的病状,所以即便看不见,却也能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

“夫人,怎么样,我说你请来的小道士不管用吧。”方不同收起软剑拿出折扇,哗啦一声甩开,俯视着瘫倒在地上的万秋清,得意笑道。

“你——你——”万秋清的声音极具惊恐,她是真的惊恐,不是装出来的,若不是她意志坚如磐石,早就忍不住激活手心的符咒了。

“夫人别怕,不会很痛苦,忍一忍就过去了。等你再醒来时,会现世界依旧很美好。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自己的思想。哈哈——”

笑罢,他折扇一甩,目光嗖地扫向百米外的张小卒等人,邪笑道:“夫人你带来的这帮属下个个气血不弱,一看就是战场上以一敌十的猛将,恰巧我手底下正缺这样的战将,便把他们一起收了吧,让他们继续与夫人并肩作战。”

说完他就形一动朝张小卒等人所在的方向扑去。

嗤!

一段染血的剑从方不同的前心处刺了出来。

他刚迈出一只脚,尚未来得及前扑的体骤然停在原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口,他扭动脖子看向后,现这一剑竟是万秋清从他后刺的,难以置信的眼神愈加无法相信。

“怎——怎么会?!你明明——明明中了我的尸毒,连星辰大能都解不了的尸毒,你——你是怎么解的?!”方不同瞪圆了眼珠子问道。

“本夫人早就说了,你的尸毒在张公子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可你偏偏不听,怪谁呢?”万秋清笑道。

“原来如此。”方不同突然咧着满是鲜血的嘴笑了,在万秋清惊讶地目光注视下,他上快长出细密的红毛,且体开始迅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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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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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秋清看见方不同上长出细密的红毛,起初是惊讶,同时畅快,觉得方不同临死前遭尸毒反噬,不得好死,乃是自食恶果,是报应。

可是她的惊讶转眼间就变成了惊吓。

方不同的体就像被几十个风箱拼命地往里充气一般,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竟膨胀到一丈多高,上的衣服被尽数撑裂。肌一块块似小山丘一般高高隆起,青筋一根根似泥鳅一般在皮下蠕动,那被尸毒侵蚀得乌黑发紫的皮肤,胀得紧绷紧绷,呈半透明状,似乎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

万秋清清楚地看见,方不同的体不是单纯的充气膨胀,而是在诡异地疯狂生长,皮筋骨都在生长。那细密的红毛长得一扎多长,厚厚地覆盖在他的皮肤上,让他看上去像个红毛怪物。

万秋清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因为她从方不同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她不敢犹豫,体高高跃起,青花剑斩向方不同的脖子,要把他的脑袋削下来。心想不管你要变成什么妖魔鬼怪,没了脑袋看你还如何兴风作浪?

孰料削铁如泥的青花剑斩在方不同脖子上,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像砍在厚厚的破棉絮里一样,剑上的力道一下被卸去,不得寸进。

万秋清心中大骇,急忙想要抽剑,却见方不同脖子一歪夹住了青花剑,任她如何用力也抽不出半寸剑。

方不同粗壮的右臂突然回扫向后的万秋清,万秋清不得不弃剑闪躲,可是她闪躲的速度显然慢了方不同回扫的胳膊一截。不是万秋清的速度慢了,而是方不同的速度太快,快到超出万秋清的想象,快到她来不及闪躲。

砰地一声,方不同的小臂如粗壮的铁棍,狠狠地抽在万秋清上,抽得她口喷鲜血,体如断线的风筝横飞了出去,飞出七八十步远摔在地上翻滚了十余圈才停下来。

“咳咳——”万秋清双手撑地跪在地上,嘴里咳出大口大口鲜血。方不同这一击非但伤了她,同时还牵动她体内尚未痊愈的伤势,让她伤上加伤。

再看方不同,万秋清的眼神已经从惊吓变成了惊恐。方不同简单一记展臂回扫所爆发出的恐怖力量,让她感受到无力抵抗的颤栗。所幸方不同没有乘胜追击,否则后果难料。

方不同站在原地未动,他的体仍然在迅猛地增长,转眼间已经两丈多高。他的喉咙里不停地发出沙哑而又低沉的嘶吼,配上覆盖全的瘆人红毛,彷如一尊来自地狱的魔兽。

远处,张小卒心神俱骇。

方不同体的骇人变化,唤起了他记忆里的一幅画面。

一具巨大的红毛尸体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有一柄大剑贯穿了它的心脏,把它体钉在地上。又有数根粗大铁链缠绕它的躯,捆绑束缚着它,铁链末端全都没入地底,不知拴在哪里。

这是张小卒在地下河道被红毛手袭击时,借助入微心境看到的一幅画面。而此时的方不同除了体型还差一点外,简直和那只红毛尸体一模一样。

但是,方不同的体依然在增长。

“跑!”

“快跑!”

万秋清暂时压住伤势,急切地朝众人大喊。

张小卒等人没有片刻犹豫,驾马转就跑。万秋清也纵跃回马背上,策马狂奔,三清剑都顾不上要了,因为她突然从方不同上感受到了近乎于星辰大能的气息。别说她现在是伤上加伤,就算是全盛状态也不一定打得过,所以还是逃为上策。

“夫人,我准许你们走了吗?”

后,方不同的声音骤然响起,虽然沙哑而又粗重的声音和他原来的声音完全不同,可是听他对万秋清的称呼,似乎还保持着心智。他的躯已经长到三丈多高,已经和张小卒脑海画面里的红毛尸体一般大小。

“快跑,别回头!”万秋清大吼。

吼——

方不同突然张开他那澡盆一样大的嘴咆哮怒吼,地面都被他的吼声震得瑟瑟颤抖。他躯一抖,抖起漫天红毛,手臂往前一挥,那飘浮在空气里的细密红毛顿时如离弦之箭向逃跑的众人。

张小卒一手掐诀一手画符,血红色的鬼瞳之力沿着符箓纹路波光流转。

符成,张小卒掐诀的手往符上一拍,道一声“急急如律令”,符箓向高空,迎风而长,绽放出耀眼的红色光芒。飞而来的红毛被红光照耀,瞬间化作糜粉随风飘散。

可是眨眼间耀眼的符箓就变得暗淡继而崩碎,因为红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眨眼间就把符箓里的鬼瞳之力消耗殆尽。

万秋清和牛大娃想用风之域把红毛吹走,然而皆告失败,红毛上携带着的力量直接贯穿了飓风。

方不同突然动了,往前一步迈出,竟跨出三四百步的距离,如跨越了空间一般,仅一步就追上了正在拼命逃跑的队伍。

“夫人——”方不同唤一声,同时磨盘大手骤然抓向万秋清。

万秋清惊呼一声,弃马而逃,可是方不同似乎看穿了她的逃跑路线,磨盘大手竟先一步出现在前面,把她抓了个正着。

这一串动作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万秋清主动一头扎进方不同的手里,故意被他擒住一般。

吱——

方不同将万秋清抓在手里猛地一攥,直接让万秋清护住周的元素之力崩碎。防御崩碎,手掌直接抓住她的,差点把她体生生抓爆。

与此同时,空气中飞的红毛在了众人上,片刻间五百骑连人带马相继栽倒在地,人马都以眼可见的速度被尸毒侵蚀,随之长出细密红毛。

张小卒只来得及拍出几道符箓,把边的几个人护了下来。

“小卒,必须想办法解决掉他,否则尸毒攻心,他们必死无疑。”周剑来凝声道。心知这些人可不是张小卒,张小卒有鬼瞳护,即便被尸毒攻心也安然无恙,他们若是被这霸道无比的红毛尸毒攻心,绝对必死无疑。

张小卒的目光落在被方不同抓在手里的万秋清上,发现万秋清七窍流血没了意识,不知是死是活,心知不能再犹豫,当即压低声音道:“我以鬼瞳压制他,给你们创造必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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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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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天武道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随意打开鬼瞳,可方不同的强大让张小卒别无选择,除非他能狠心扔下万秋清和天字营的将士们,只带着周剑来和牛大娃逃命去。而且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一定逃得掉。

相较于从柳家村刚出来时,张小卒的心的确变得冷酷无许多,但是他的冷酷无都是针对敌人的,而对朋友和并肩战斗过的兄弟,他的善良从未改变过。

张小卒做不到,甚至压根就没想过要丢下万秋清和天字营的将士逃命去,所以只有拿出看家本领和方不同死战,而他最厉害的看家本领非鬼瞳莫属。

“小子,我感觉到你上有一股让我惧怕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却非道宗的道力。告诉我,那是什么力量?”

张小卒正想出声吸引方不同的注意力,却不料方不同主动看向了他,他的几次出手让方不同感受到了鬼瞳之力的存在。

“是消灭世间所有邪恶的正义力量!”张小卒压下心中的惧怕,昂头迎上方不同自高空俯视下来的摄人目光,直躯正气浩然地应道。

“哈哈,正义力量?”方不同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笑声如雷,庞大的躯剧烈震颤,数不清的红毛自他上抖落,在空气中随风飘散。

要是他站在中央城的天钟楼楼顶这么笑一下,携带尸毒的红毛随风飘散,落在雁城各处,后果不堪设想。

周剑来、牛大娃、赵全和另外两个天字营将士,上被张小卒施了符咒,红毛甫一碰触到他们体就立刻失去鲜艳的色彩化作粉尘。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还不是强者说的算。”方不同嗤鼻冷笑,灰白参半的巨大眼瞳轻蔑地看着张小卒,讥笑道:“就凭你的微末本领,如何灭我?”

“请道祖,开天眼!”张小卒大喝道,为自己的鬼瞳找了个掩护,说着自马背上翻跃下,右手掐诀顶在左手手心,左手食中二指并作剑指竖在眉心处,同时右脚轻跺地面,嘴里念念有词道:“三清观第一百六十七代弟子张小卒,拜见道祖,恳请道祖降下天眼,大显威灵,降妖除魔,百打百胜。急急如律令!”

张小卒施展的确实是道门请神术,不过他没有真的灌注道力请神,只是做做样子给鬼瞳打掩护。

张小卒调动三道战门里的所有力量和周之力气,以及体内充盈过盛的气,尽数灌向眉心鬼瞳。

方不同似乎完全不把张小卒放在眼里,非但没有打断他,反而饶有兴趣地观看,然而很快他的神就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见张小卒的眉心处突然浮出一道竖直血线,形状极似一颗竖瞳,似乎真的请来了天眼,并且即将打开。

随着血线的颜色浓艳到极点,张小卒的眉心骤然裂开一道缝隙,有夺目的红色光芒自缝隙里出,紧接着缝隙越睁越大,露出里面一只血红的眼瞳。

在深井密室里,张小卒睁开鬼瞳,把大牙人的星辰大能压制的不能动弹。而此时鬼瞳只开了五分之一,方不同似乎就受不了了,嘴里出非人般的凄厉惨叫,攥起拳头一拳轰向张小卒。

鬼瞳对鬼怪邪祟之物似乎有天生克制之力。

“去死!”方不同狰狞大叫,比磨盘还大的拳头瞬间就到了张小卒头顶上方,快到周剑来几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想出手阻拦已然来不及。

方不同心里在剧烈颤栗,自灵魂深处感到恐惧,就像老鼠见到猫,兔子听见鹰啼,只有惧怕。他甚至听到脑海里凭空响起一道威严的雷霆之音,大声呵斥着让他跪地臣服。

他强压下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朝张小卒轰出一拳,要在张小卒的竖瞳睁开之前灭了他。

张小卒已经把所有力量都灌注到眉心鬼瞳,已然没有力气闪躲逃跑,不过就算有力气闪躲逃跑,也快不过方不同拳头的度。他能做的就是睁开鬼瞳。

这一次鬼瞳的开启显然比上次在深井密室里吃力很多,是因为鬼瞳上一次开启时把他吸收的骷髅鬼王魂力消耗了大半,这一次少了大半的鬼王魂力,力量明显有所欠缺。

最终只将鬼瞳睁开一半。

“啊——”方不同喉咙里出凄厉惨叫,那轰到张小卒面前的拳头突然冒起青烟,一瞬间就被灼烧成灰白色粉末,且冒着青烟的创口顺着他的胳膊以极快的度往上蔓延。感觉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吞噬湮灭他的。

与此同时,方不同上厚而密的鲜艳红毛也都眨眼间失去色彩,从他上成片成片地脱落。

“剑,诛邪!”周剑来突地厉喝着飞而起,魏王剑环绕着十四道黄金真龙剑气,携带着紫雷之力刺向方不同心脏。

“罗汉翻天印!”牛大娃绕到了方不同的后,他的躯竟变得硕壮无比,头脚足有一丈高,浑金光闪耀,似镀了一层金沙。在他后显现出一尊金罗汉,罗汉怒目圆睁,面目狰狞,金色佛掌环绕着佛门罡印与牛大娃的右掌合而为一,拍向方不同的后脑。

罗汉翻天印乃佛门秘技,竟被牛大娃使了出来,若是被佛门大能在此瞧见,多半要治他一个偷师之罪,甚至可能会废他修为。

“斩!”赵全的刀斩向方不同的右肩,斩断他的右臂,一来可以救下被他攥在手里的万秋清,二来可以让他失去战力。

另外两人也都同一时间祭出最强杀招,他们和赵全虽无交流却配合的默契,二人同时袭向方不同的双腿,废掉他的作战能力。

噗!

魏王剑刺进了方不同的口,可是只刺进去五寸就再难寸进,不过真龙剑气和紫雷之力在方不同口轰出一个大坑,皮开绽、鲜血四溅,露出了森白的骨头。

砰!

方不同右臂一扫,周剑来血洒长空,倒飞数百步远,摔在地上连着挣扎几下都没爬起来。

赵全的刀斩中了方不同的右肩,可是却没能像预想的那样一刀砍下他的右臂,反被方不同一巴掌扇飞,比周剑来还惨。好在是方不同反击时顾不上万秋清,把她一起扔了出去。

袭向方不同双腿的二人,和赵全遇到的况一样,方不同体的坚韧度远他们想象。

砰!

唯有牛大娃的攻击战果斐然,一掌拍碎了方不同半个后脑,红白脑浆都溅了出来。

可就在牛大娃想乘胜追击扩大战果时,方不同庞大的躯突然冲天而起,度快如闪电,几个闪就消失在牛大娃的视线里。

“靠!”牛大娃望着方不同逃离的背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不住朝其竖起两根中指。

……

百荒山中宇文睿正带着小影紧急运送水源,因为大牙的百万大军已经压了过来,很快百荒山就要成为争夺水源的战场,雁城大军已经摆下重重陷阱等着大牙军自投罗网。

正行走间小影突然呀的一声惊叫,皙白粉嫩的脸上露出急切的表,翘望向北方,好似看见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

宇文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上下左右观察一番,可是什么都没看见,不好奇问道:“小影,你看什么呢?”

“我突然感觉那边——”小影伸手指向北方,表急切而又期盼,说道:“好像有一件我非常熟悉的东西,它正在呼唤我。”

“那里?”宇文睿往前面地上一指。

“不是,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影摇头道。

“等把大牙坏人打跑后,我带你去那边找到它。”宇文睿笑道。

“嗯。”小影使劲点点头,可依然是一步三回头。

……

老梧州西北方向一座山脚下,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在一个视野隐蔽的角落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时辰。

领队的青年将军时不时抬头看向东南方向,脸上挂着焦急、担忧和愤怒的神色,似乎在等什么人。

“副官,下令出!”青年将军突然吩咐旁的副官。

“将军,不等了吗?”副官问道。

“不等了。”青年将军咬牙把目光从东南方向收回,道:“他们若是遭到和我们遭遇的同等力量的伏击,恐怕真的已经凶多吉少。若是戚夫人能挡下第一波重弩偷袭,或许还能有一些人活着突围出来,若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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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马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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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秋清收功醒来,现已经是黄昏时分。

四周静悄悄一片,大家都在调息疗伤,马儿也都在一旁闭目休息。

“幸好。”万秋清暗道一声庆幸。知道幸好有张小卒在,否则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一具上长满红毛,失去思想与灵魂的行尸走,受方不同cao)控指挥。想想都觉得可怕。

想到方不同变后的恐怖实力,万秋清不住打了个冷颤,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力量,感觉可以轻易压制真元力和元素之力,不受力量规则的束缚。

“莫非是古元力?!”脑子里冒出的猜测让万秋清心里一震,并且她越想越觉得是,猜测方不同肯定是从古尸上得到了某种厉害的修炼功法。

想到古尸,万秋清不担忧起前去清除古尸的天武道人一行人。方不同只修炼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了近乎星辰大能的战力,那那具尸变的古尸得多么强大?

另外,没有张小卒的鬼瞳之力,他们能克制得了古尸的尸毒吗?

万秋清越想心越慌,忙摇摇头甩掉杂乱思绪。与其担忧这些力不能及的事,还不如想想他们眼下的处境和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她的目光在不远处找到了张小卒,现张小卒没有在调息疗伤,而是盘腿席地而坐,腿上膝盖上摆着一张张图纸,他正盯着这些图纸皱眉沉思,似乎是在思考下一步行动计划。

夕阳的余辉洒在少年苍白的脸颊上,给少年认真思考的模样添了些许魅力和神秘色彩。

“你的脸色很差,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万秋清轻手轻脚地走到张小卒边,在一旁坐下并关切道。

“夫人,您醒啦。您的伤势如何,还能进行高强度行军吗?”张小卒的目光从一张张图纸上移开,看向万秋清关心地问道。

“赶路无碍,但战力肯定大打折扣。”万秋清应声道。

“翻山越岭?”张小卒试着问道。

“没问题。”

“再扛一匹马呢?”

“一只肩膀扛一匹都不是问题。”万秋清笑应道,察觉到张小卒的问题里透露出一些信息,于是问道:“你已经想好下一步行动计划了?”

“夫人,您了解戚姑娘吗?”张小卒不答反问。

“哟哟是我闺女,我自然了解她。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万秋清不明所以。

“那您觉得以她的本事,在遭遇大牙军伏击时,会慌不择路地逃跑吗?”张小卒问道。

“应该不会。”方请求摇头道,“虽然我不喜欢她从军,但我不得不承认她在领兵打仗上的理解和悟确实得天独厚,好似生来就是当将军的料。若非如此,并以之为梦想,甚至还拿上吊威胁我,我怎会答应她随军北上。”

“——”说到上吊,张小卒脑海里很有画面感,想到母女二人一同赌气悬梁自尽,脖子挂在三尺白绫上,体dang)呀dang)、dang)呀dang),就是死不了的画面,他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忙压下心中的笑意,道:“戚姑娘既然不会慌不择路地逃跑,可她又没有往南突围,为什么?”

“除非往南突围是死路一条,被bi)无奈只能往北逃。”在张小卒的引领下万秋清一下就找到答案。

“与大军失联,断了补给,坚持不了多久,后敌军又紧追不舍,当何去何从?生路在哪?”张小卒的目光在各张图上巡视。

“在哪?”万秋清亦跟着寻找。

“在这里。”张小卒突然伸出手指点在一张图纸上。

“白云城?”万秋清看见张小卒手指点的位置,感到非常诧异,连连摇头道:“她肯定不会去白云城,去白云城只有死路一条。金城、皓月城和白云城以南都已经被大牙狗占领,想在敌占区穿过这么一大段距离去到白云城,可以说是痴人说梦。退一步讲,他们携带的干粮和水,也不足以支撑他们翻山越岭走到白云城。要知道,他们可不全是骑兵,行军度有限。与其去白云城求援,还不如回头和追兵拼个死活。”

“若是走最近的路——”张小卒的手指在图上移动,画出一条路线,道:“再省着点吃,他们携带的干粮和水足够支撑他们到皓月城,剩下的路以宰杀战马充饥,必然能坚持到白云城。

至于路上的危险,眼下大牙狗的兵马全都压向雁城,孤注一掷,殊死一搏。这一路上您也看到了,城镇府州、关卡要道几乎都是空防,所以从金城远去白云城看似危险重重,实则却安全的很。

另外,大军若是能顺利到达白云城,非但能把战况带过去,还能给白云城增添一股战力,助白云城出兵夺回皓月城,然后再攻金城,届时大牙狗背腹受敌,战局顿时逆转。”

“这——”万秋清半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张小卒说得条理分明、头头是道,找不到可反驳的点,不得不苦笑摇头,放弃在这个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和张小卒争辩,干脆问道:“所以你的计划是?”

“我决定让战马享受一下特等待遇。”张小卒勾起嘴角笑道,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道路线,“我们抄近道,直奔这里。”

万秋清的目光随着张小卒的手指移动,一双杏眼越睁越大,到最后不由地吸了口冷气,道:“将士们怕是吃不消!”

她现张小卒所画的路线上压根就没有路,除了山还是山,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路每个人都得扛着战马翻山越岭。之前是人骑马,现在轮到马骑人了,难怪张小卒会说让战马享受一下特等待遇。

“若是度够快,我们明天中午就能达到皓月城地界。”张小卒说道,“我带了许多补充体力和真元力的丹药,应该足够支撑我们翻越这些大山。”

“难怪出那天我老远就听见了李家人如丧考妣的哀嚎声,不用问,肯定是你们三个把李家宝库给搬空了。”万秋清哑然失笑道。

“——”张小卒挠了挠头,没好意思说,他们非但搬空了李家宝库,还把李家大小金库都掏空了,说是掘地三尺也不为过。

“用了多少都记下来,回去我给你报销。”万秋清道。

“嘿,就等您这句话。”张小卒喜笑颜开道。

“不去老梧州和李昊天会合了吗?”万秋清突然想起事先制定的计划,于是问道。

“不去了。”张小卒摇头道,手指点在地图上,解释道:“咱们现在在这里,要去事先约定的地点和他们会和还得往回走,既废力又废时。我立的军令状可不包括会合。”

“要不要派两个人过去看一下,防止他们一直在那里等咱们?”万秋清问道。

“不需要。”张小卒摆手道,“他最多在那里等咱们一个时辰,等不到他自然就不等了。怕就怕他们中了大牙军埋伏,伤亡惨重。显然,大牙军知道我们一定会来救戚姑娘,所以便已戚姑娘为饵,早早地就在路上设了埋伏。”

“恐怕长空也在左路军里。”万秋清突然说道,“雁城城主的一双儿女,这个饵足够人。戚无为个王八蛋,老娘要和他和离!”

临行之前万秋清特意询问戚长空的去向,戚无为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她心里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问题,最后想到了左路军。

“——”张小卒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一刻钟后,在一片忍俊不的笑声中,每个人扛起自己的坐骑,在张小卒的带领下钻进一座大山里。

周剑来独臂不方便,把战马交给牛大娃,让牛大娃扛两匹,他去到最前面开路,枯藤荆棘、大石断木等等,皆被他一剑斩平。

……

“杀!”

夜幕降临,大地归于宁静,金城西北角的鹧鸪城却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一路往北,不要回头!”

“若侥幸逃活,记得帮我多孝敬孝敬父母!”戚长空披战甲,手提长剑,看向左手边的戚哟哟,最后叮嘱道。

“二哥——”戚哟哟眼圈泛红,想要说什么却被戚长空摆手打断。

“行了,我去了。”戚长空摆摆手,策马穿过鹧鸪城的城门冲杀出去。

今天天黑之前,戚长空把所有存粮和水都拿了出来,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均分给大家,笑着让大家吃顿饱的。尽管他没明说,但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顿饭。

所以此时冲杀起来,每个人都通红着一双眼珠子,如一头头嗜血野兽,奋勇冲杀,都想着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于绝境中疯狂的士兵,战力所向披靡!

今天天黑之前,戚长空把所有存粮和水都拿了出来,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均分给大家,笑着让大家吃顿饱的。尽管他没明说,但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顿饭。

所以此时冲杀起来,每个人都通红着一双眼珠子,如一头头嗜血野兽,奋勇冲杀,都想着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于绝境中疯狂的士兵,战力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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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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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戚哟哟提醒,戚长空也知道是陷阱,所以他只是虚晃一枪,往戚长风所在的方向冲杀一段距离后猛然折回冲。

跟在戚长空后冲杀的骑兵,可不是从难民营急招而来的,他们乃是雁城甲字营的精锐。戚长空和他们一同藏于左路军,原本的计划是准备在关键时刻杀出来给予戚长风致命一击,可是万没想到戚长风早就洞察了他们的计谋,反而将计就计给了他们狠狠一击。

要怪只能怪他们报缺失太严重,且他们自又太自以为是,还以为大牙军主力部队正在攻打白云城,殊不知大牙军玩了一手声东击西,主力部队已经偷偷摸摸转移到金城,正准备对雁城发起突袭。

结果他们一百八十万大军就跟个瞎子一样,一头扎进了大牙军主力部队的怀里,别说是战斗力羸弱的急招兵,就算是正规军,怕是也要被大牙军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不过藏于左路军的甲字营精锐,虽然没有发挥出预想的作用,但是在突围和这一路的逃亡过程中,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若没有他们冲锋陷阵和后钳制,大军早就被大牙追兵追上了,哪可能逃到这里。

戚长空带着甲字营精锐骑兵,一冲一折间把大牙军的防御阵型撕开一道口子。戚哟哟刚好领兵杀到,照着撕开的口子就冲了进去。彷如奔涌的洪流灌进堤坝的裂口,把本来不大的裂口一下撕开成一道巨大的缺口。

“杀!”戚长空顺势冲杀,忽而左冲,忽而右杀,掩护戚哟哟突围。

“该死!我早该料到的!”戚长风望着己方被冲乱的阵型,铁青着脸懊恼自责地恨声骂道。

别看他刚才勾引戚长空时谈笑风生、镇定自若,可实际上他是被戚长空和戚哟哟杀了个措手不及。因为按照他对戚哟哟的了解,他觉得这兄妹二人还会在鹧鸪城死守一到两天,寄希望于援军的到来。只有等到军粮耗尽仍未等到援军,最后的希望破灭,他们才会出城殊死一搏。

然而他却忽略了戚长空的存在,相较于戚哟哟的稳健,激进狂放的戚长空可不会死守不出。

倒也不能怪戚长风,主要是因为这一路上的几次交锋,看作战风格都是戚哟哟在指挥作战,而且他还按照戚哟哟的作战风格,推测出戚哟哟的逃跑路线,在前方提前设下埋伏,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戚哟哟率领部队一头扎进他的埋伏圈,被他狠撕下一大块。

尝到巨大甜头的他,潜意识里已经形成是戚哟哟在指挥作战的概念,以至于他的作战计划都是针对戚哟哟制定的。

夜幕降临,戚长风正准备下令攻城,不过不是像昨天晚上那样猛攻,而是像今天白天那样半真半假地佯攻,好让躲在城里的大军得不到休息喘息的机会,消耗他们的精气神。待两天后做殊死一搏时,十之战力仅存一二,也就掀起不起什么风浪了。

可未曾想他这边战鼓一响,对面城门突然打开,人跟着就杀了出来。骑兵行动如风,几百步的距离眨眼间就杀到眼前,让他没有过多调整应对的时间。

望着戚长空和戚哟哟率领大军从城里一股脑地冲杀出来,俨然是冲杀突围的架势,以及感受着那股子扑面而来的凶狠戾气和火光照耀下大禹军每个人脸上狰狞扭曲的表,戚长风不由地皱起眉头。明显感觉得出,大禹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往往这个时候,通常都是最危险的时候。

困兽犹斗,何况乎人?

他率领的虽然是大牙正规军,战斗力远高于戚长空和戚哟哟率领的急招军,但是在人数上有一定差距,打打伏击还可以,可若是在这种况下和戚长空二人率领的急招军正面交锋,实非明智之举。即便能强行拦下二人,但肯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再等一等。”戚长风握着拳头暗道一声,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过并没有急着下命令,而是把目光投向城南,希望南门外的军队第一时间支援过来。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直等了两刻钟的时间也不见南门外的援军赶来支援,而这两刻钟的时间他的部队已经损失巨大。虽然说伤亡数近乎是一比三,平均三个大禹军才能杀死他一个大牙军,可他依然觉得吃亏,因为他这边战死的每一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大牙军战死的大多都是从难民营里急招来的泥腿子。

在他看来用一个正规军换三个泥腿子,这笔买卖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吃屎的东西!”戚长风沉着脸冲着城南方向破口大骂。

鹧鸪城南北不过十几里的距离,以骑兵的速度只需一刻钟的时间就能从南门跑到北门,可这都过去两刻钟的时间,也不见有半个影支援过来,气得戚长风恨不得把南城外大牙统领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南城外的大牙统领虽有失职,没有发现北门的异常战况,但也不能全都怪他,因为南城墙上现在也正打得火朝天。

戚长空在南城墙上留下五千死士,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倾尽全力抵挡大牙军的进攻,为同袍们争取突围的时间。

但南城外的大牙军哪知道这一况,还以为大禹军全都在城里呢,所以就一直在执行事先定好的作战计划,隔一段时间对南城门发动一次佯攻。一边只有五千人,一边是佯攻,半斤对八两,打起来自是你来我往,闹非凡。

“攻!”

“分开他们!”戚长风迟迟等不到援军,不得不下达命令,执行之前想好的作战方案。

他要把戚长空和戚哟哟分开蚕食,留一个放一个,放走的那个只需要派一小队人马远远吊着,待解决掉留下来的这个再去追放掉的那个。此处是金城和皓月城的搭界处,往北看不到白云城,往南看不到雁城,任他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一队骁勇的大牙骑兵在戚长风的号令下冲杀出去,步战兵种紧随其后,如一柄锋利的长枪直插大禹军的正中,尽管大禹军拼命抵御,可阵型还是被撕成了两半。

“快走!”

“不要管我!”戚长空朝戚哟哟急切吼道。

戚哟哟还想冲杀回去救戚长空,却被左右两侧的骑兵裹挟着往外围冲杀而去。

显然,戚长空早就料到她不会走,故而提前安排了一队人马,在关键时刻强行带她离去。

“大小姐,与其和二公子一起战死,不如想办法活下来给二公子报仇吧!”戚哟哟侧的一名骑兵如此说道。

要么两个一起死,要么死一个活一个。

话很残酷,但很现实。

“二哥哥他——”戚哟哟想说什么,可是喉咙突然哽咽,话生生卡在了喉咙口,因为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她最后看了戚长空一眼,事实上并没有看到,因为戚长空的影早已淹没在混乱的厮杀中,然后转过头望向前方,咆哮怒吼道:“杀!”

她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小女儿脾,既然事已成定局,便狠下心肠当机立断。

戚长风有意放戚哟哟离去,是以戚哟哟领着三万多人顺利地突围,只不过后远远地吊着一个尾巴。

戚哟哟望着这个既不远离也不bi)近的尾巴,当即就想明白戚长风的盘算。她没有试图去清理掉后的尾巴,因为不用试也知道这条尾巴必然不是那么好清理的。若是与它纠缠不休,平白浪费逃跑时间,不如抓紧时间跑远点,与大牙军拉开距离后再想办法。

途经一棵参天大树,戚哟哟突然自马背上飞而起,形矫健如灵猴,噌噌几下就攀上大树最高处,遥遥望向鹧鸪城方向。夜幕漆黑,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火光,及听到远远传来的厮杀声。

“乔治,我们还有多少骑兵?”戚哟哟从树上跃回马背,向右手侧的中年男子问道,他是甲字营的副营长,是这次甲字营出动人员的最高军官。战力八重天,差一脚九重天。

“五千多一点。”乔治应声道,“二公子命令所有骑兵护送大小姐突围,自己只留了两个小队。”

听见有五千骑兵,戚哟哟的眼睛猛然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乔治,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敢不敢随我回去冲杀一番?!”

“这——”乔治眉头深皱,显然并不赞同戚哟哟的想法。

……

戚长风本以为很快就能拿下戚长空,可是他远远低估了戚长空和一帮急招军的战斗力。毕竟还剩下三万多人,想一口吃掉也不是那么容易。况且戚长空并没有放弃希望,他仍然在不停地尝试突围,有几次还真的差点被他冲杀出去。

“戚长空,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要再负隅顽抗做无谓的挣扎,速速放下武器投降,看在咱们曾经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不死。”戚长风不知第多少次朝着战场怒吼,而回答他的依然是戚长空的咆哮大骂。

“放你娘的狗臭!”

“你是大牙狗,老子是大禹人,何曾与你兄弟一场?”

“狗的,你害我大哥命,老子与你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兄弟们,加把劲,死之前多拉几个大牙狗垫背!老子已经砍死一百六十多个大牙狗头了。死也值了。哈哈——”

“戚长空,你若再不放下武器投降,我可就用弓箭无差别杀了!到时候你会和这些泥腿子一样,被成一只可怜的烂刺猬!”戚长风森然警告道。

可是戚长空根本不吃他这一,喝道:“有招尽管使出来,老子若是喊半个怕字,老子就是你孙子!”

“呸!”戚长空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叫道:“你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吗?要是能用弓箭,你他娘的早就用了,还会等到现在?呵,想必是箭支耗尽了吧?”

“冥顽不灵!老子本想留你一条命,可是既然你给脸不要,那就休怪老子翻脸无!”戚长风怒道,可是他并没有下令弓箭攻击,因为被戚长空说中了,他的箭支在昨夜的攻城战中已经耗尽,若是能用箭雨杀,他早就下命令了。

这一路上大禹军得不到补给,他们同样也没有补给。

戚哟哟选择的逃亡路线非常偏西,距主城非常远,似乎她在逃跑之初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不让他们有补给的机会。是以几番交战下来,能消耗的东西基本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戚长风,冒用我大哥姓名的狗东西,为何不敢过来一战?是被爷爷的勇猛吓破狗胆了吗?”戚长空再一次向戚长风挑衅道,他迫切地想和戚长风正面一战,奈何戚长风一直避而不战,气得他牙痒痒。

“呵,若不是你上有瞎伯的一式神通,你以为老子六重天的修为会怕你一个五重天的垃圾吗?”戚长风终于忍不住道出他不敢应战的原因所在。

“哈,原来你知道我上有星辰大能的一式神通,怕我用这一式神通灭了你,难怪不敢应战。”戚长空说道。

“要不然你以为呢?”戚长风冷笑道,“只不过——我想你不敢用出来。圣人刚刚下达诏令,不准星辰大能参与战争,违令者杀无赦。虽是一式神通,恐怕也不行。否则所有星辰大能都封印神通给下面的人使用,圣人令岂不成了笑话。所以你若敢用,瞎伯必受牵连。你自己已然是必死之局,难道死之前还想害死自己的师父吗?”

“哈哈,一式神通而已,一瞬间就过去了,圣人未必能发现。就算被发现,牵连了家师,家师肯定也不会怪罪于我,因为我用他的一式神通灭了成千上万的大牙狗,因为他老人家毕生所愿就是杀尽大牙狗!”戚长空应道,言罢突地提高音量,大声喊道:“兄弟们,你们都听见了,老子上还有一式星辰大能的神通未用,等会我找到机会就使出这式神通,助我们突围出去。大牙狗们,你们可得小心了,星辰大能的一式神通,能在眨眼间灭你们成千上万的人。也不知——你们当中哪些人会倒霉?”

“干!”戚长风脸色铁青,他忽然感觉被戚长空算计了。

戚长空上有星辰大能一式神通的事,他本可以早早地说出来提升士气,可是戚长空却迟迟未说,偏偏等到他主动说出来后才说。如此一来敌我两方的人都知道戚长空上有星辰大能的一式神通,并且都是至信无疑。戚长空乘机造势,提升己方士气,打压敌方士气。

一式星辰大能神通,压到每个大牙将士的心里,效果立竿见影,一下就让他们的战斗畏首畏尾起来。

戚长空左冲右突,竟然把本来已经围死的包围圈又撕扯开了。

轰!

突然,鹧鸪城里突然爆出一道震耳聋的巨响,有漫天星辰之力在城内爆发出来。

戚长空脸色大变,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紧接着九天高空轰下来一只金色的拳头,拳头遮蔽了整个夜空,金色的光芒照亮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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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冲出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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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戚哟哟突围,戚长空可谓是费尽心思。

他把瞎伯的一式神通交给了一位他信得过的甲字营死士,让他在南城门即将告破时于鹧鸪城南北主干道上使出这一式神通,不是对着大牙军,只是对着空dàng)的街道使用。南城外的大牙军不明况,肯定会震慑于星辰大能的雄威,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为戚哟哟的突围赢得宝贵时间。

戚长空所担心的是,这一式神通对着空dàng)的街道施展出来,会不会触犯圣人令?

圣人令言:九重天之上不能参与战争。故而他让甲字营的死士对着空dàng)的街道施展,这样就不会造成伤亡。他觉得圣人就算追究下来,也不会真把瞎伯怎么样。毕竟只是一式神通,还不是直接参与战场厮杀。

可是九天高空落下来的金色拳头让戚长空目眦裂,这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圣人非但追究了,并且出手毫不留。

“狗的圣人!”戚长空仰天怒骂,恨不得冲上九霄一剑劈了金色拳头,可是圣人威压下他微弱的反抗当真如蚍蜉撼树。

“哈哈,戚长空,你的一式神通原来并不在自己上。”

“看到没有,它招来了圣人怒,圣人神通轰向了瞎伯所在的位置,瞎伯必死无疑!哈哈,痛快!”戚长风虽还不明白戚长空的一式神通为何会在鹧鸪城里使出来,但通过戚长空的仰天怒骂声,他可以断定鹧鸪城里爆发出的星辰之力就是戚长空的那一式神通。

遮蔽夜空的金色巨拳并没有落在鹧鸪城,而是落向鹧鸪城西边的绵延群山中,似乎正如戚长风所言,是在追溯源头,轰向瞎伯所在的位置。

然而吊诡的是,金色巨拳落至半空时突然莫名崩碎,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消散在夜空里。要是没有看到拳头轰下的景,只看到拳头崩碎后的绚丽流光,还以为是谁往天上放了一个巨大的金色烟花呢。

“——”戚长风的笑声戛然而止,神似吃了只死苍蝇般恶心。

“哈——哈哈——圣人英明!”戚长空愣了片刻后突然仰天大笑,认为是圣人查明真相后收了神通,看向戚长风得意叫嚣道:“大牙狗丧尽天良、泯灭人,人神共愤。圣人慈悲,岂会帮你们这群杂碎?兄弟们,跟我杀啊!”

“戚长空,休要张狂!”戚长风扬起手中长剑怒喝,“你已经没有神通护,看我如何斩你项上人头?兄弟们,跟我杀!斩戚长空者,连升三级!”

没了神通威慑,大牙军的战斗不再畏首畏尾,恢复之前的勇猛。再加上戚长风亲自上阵,还许下重赏,士气一下提到了极点。

戚长空率部左冲右突,奈何战力悬殊,而且都已经是疲乏之躯,以及士气跌落到了极点,一番冲杀下来非但没有任何成效,反而被大牙军把包围圈围拢,一时间死伤惨重。

“狗贼,来战!”戚长空心知突围已是无望,马头一转朝戚长风杀了过去,心想就算杀不了戚长风,能在他上拉一道血口子也能稍解心头之恨。

“杀!”

大牙军的包围圈就像一个巨大的磨盘,不停地旋转挤压,而戚长空及其部下就像磨盘眼里的豆子,正在被磨盘逐步碾碎。

三万多人厮杀至此,只剩三分之一。

砰!

一道红色的信号弹在南方天空炸响,这是南门失守的讯号。

戚长空心中已然不抱任何希望,因为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南门外的大牙骑兵就会支援过来。

“戚长风,可敢一战?”戚长空满眼血丝地盯着戚长风嘶吼问道。

“哈哈,有何不敢?”胜券在握,戚长风心大好,且正如他之前所说,若戚长空没有瞎伯的一式神通护,他根本无惧戚长空。

“杀!”

“杀!”

二人怒吼着朝对方冲杀而去。

戚长空长剑横扫,将挡在前方的敌人尽皆斩杀,他眼睛里只剩下戚长风,心中的杀意提到了极点,旋即随着一记剑招释放了出来。

“哈哈——”戚长风竟大笑一声。

为了让戚哟哟突围,戚长空可谓是费尽心思。

他把瞎伯的一式神通交给了一位他信得过的甲字营死士,让他在南城门即将告破时于鹧鸪城南北主干道上使出这一式神通,不是对着大牙军,只是对着空dàng)的街道使用。南城外的大牙军不明况,肯定会震慑于星辰大能的雄威,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为戚哟哟的突围赢得宝贵时间。

戚长空所担心的是,这一式神通对着空dàng)的街道施展出来,会不会触犯圣人令?

圣人令言:九重天之上不能参与战争。故而他让甲字营的死士对着空dàng)的街道施展,这样就不会造成伤亡。他觉得圣人就算追究下来,也不会真把瞎伯怎么样。毕竟只是一式神通,还不是直接参与战场厮杀。

可是九天高空落下来的金色拳头让戚长空目眦裂,这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圣人非但追究了,并且出手毫不留。

“狗的圣人!”戚长空仰天怒骂,恨不得冲上九霄一剑劈了金色拳头,可是圣人威压下他微弱的反抗当真如蚍蜉撼树。

“哈哈,戚长空,你的一式神通原来并不在自己上。”

“看到没有,它招来了圣人怒,圣人神通轰向了瞎伯所在的位置,瞎伯必死无疑!哈哈,痛快!”戚长风虽还不明白戚长空的一式神通为何会在鹧鸪城里使出来,但通过戚长空的仰天怒骂声,他可以断定鹧鸪城里爆发出的星辰之力就是戚长空的那一式神通。

遮蔽夜空的金色巨拳并没有落在鹧鸪城,而是落向鹧鸪城西边的绵延群山中,似乎正如戚长风所言,是在追溯源头,轰向瞎伯所在的位置。

然而吊诡的是,金色巨拳落至半空时突然莫名崩碎,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消散在夜空里。要是没有看到拳头轰下的景,只看到拳头崩碎后的绚丽流光,还以为是谁往天上放了一个巨大的金色烟花呢。

“——”戚长风的笑声戛然而止,神似吃了只死苍蝇般恶心。

“哈——哈哈——圣人英明!”戚长空愣了片刻后突然仰天大笑,认为是圣人查明真相后收了神通,看向戚长风得意叫嚣道:“大牙狗丧尽天良、泯灭人,人神共愤。圣人慈悲,岂会帮你们这群杂碎?兄弟们,跟我杀啊!”

“戚长空,休要张狂!”戚长风扬起手中长剑怒喝,“你已经没有神通护,看我如何斩你项上人头?兄弟们,跟我杀!斩戚长空者,连升三级!”

没了神通威慑,大牙军的战斗不再畏首畏尾,恢复之前的勇猛。再加上戚长风亲自上阵,还许下重赏,士气一下提到了极点。

戚长空率部左冲右突,奈何战力悬殊,而且都已经是疲乏之躯,以及士气跌落到了极点,一番冲杀下来非但没有任何成效,反而被大牙军把包围圈围拢,一时间死伤惨重。

“狗贼,来战!”戚长空心知突围已是无望,马头一转朝戚长风杀了过去,心想就算杀不了戚长风,能在他上拉一道血口子也能稍解心头之恨。

“杀!”

大牙军的包围圈就像一个巨大的磨盘,不停地旋转挤压,而戚长空及其部下就像磨盘眼里的豆子,正在被磨盘逐步碾碎。

三万多人厮杀至此,只剩三分之一。

砰!

一道红色的信号弹在南方天空炸响,这是南门失守的讯号。

戚长空心中已然不抱任何希望,因为再有一刻钟的时间,南门外的大牙骑兵就会支援过来。

“戚长风,可敢一战?”戚长空满眼血丝地盯着戚长风嘶吼问道。

“哈哈,有何不敢?”胜券在握,戚长风心大好,且正如他之前所说,若戚长空没有瞎伯的一式神通护,他根本无惧戚长空。

“杀!”

“杀!”

二人怒吼着朝对方冲杀而去。

戚长空长剑横扫,将挡在前方的敌人尽皆斩杀,他眼睛里只剩下戚长风,心中的杀意提到了极点,旋即随着一记剑招释放了出来。

“哈哈——”戚长风竟大笑一声。

为了让戚哟哟突围,戚长空可谓是费尽心思。

他把瞎伯的一式神通交给了一位他信得过的甲字营死士,让他在南城门即将告破时于鹧鸪城南北主干道上使出这一式神通,不是对着大牙军,只是对着空dàng)的街道使用。南城外的大牙军不明况,肯定会震慑于星辰大能的雄威,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为戚哟哟的突围赢得宝贵时间。

戚长空所担心的是,这一式神通对着空dàng)的街道施展出来,会不会触犯圣人令?

圣人令言:九重天之上不能参与战争。故而他让甲字营的死士对着空dàng)的街道施展,这样就不会造成伤亡。他觉得圣人就算追究下来,也不会真把瞎伯怎么样。毕竟只是一式神通,还不是直接参与战场厮杀。

可是九天高空落下来的金色拳头让戚长空目眦裂,这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圣人非但追究了,并且出手毫不留。

“狗的圣人!”戚长空仰天怒骂,恨不得冲上九霄一剑劈了金色拳头,可是圣人威压下他微弱的反抗当真如蚍蜉撼树。

“哈哈,戚长空,你的一式神通原来并不在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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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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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拳头耀眼如,千里之外都能看见。

正扛着战马翻山越岭的张小卒一行,与之相隔数百里,看得非常清楚。

金色拳头来的快去的也快,虎头蛇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小卒下令休息,队伍甫一停下,所有人都急忙掏出丹药服用,抓紧时间恢复真元力。

他们横跨山岭走最短的路线,行进速度着实飞一般的快,但消耗也是极其巨大,只三个时辰就把张小卒须弥芥子里的丹药消耗一空,只剩下几瓶较为珍贵,他留着自用的,现在开始消耗牛大娃的存货,疼得牛大娃哇哇直叫唤,不过他也就是嘴上叫叫,真往外拿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所以可以说,他们的行进速度完全是拿钱硬砸出来的。这也就是五百骑的小队伍,若是五千、五万骑,恐怕就是财力雄厚如雁城五大家族,也承受不住这种速度的消耗。

张小卒遥望金色流光消散的方向,不由地深皱眉头。刚才金色拳头出现的时候,他的心突然突突突地一阵猛跳,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强烈的心慌感,感觉好像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发生。

久久不退的心慌让张小卒极其不安,因为心有所感必有因由。

天武道人称之为心血来潮,亦或是心觉,是对即将发生在自己上的事,或是对和自己有因缘关系的事或人,生出的某种感应。

这种能力是每个人生来就具备的,不过随着后天环境的影响,绝大多数人的这种能力会逐渐减弱衰退,甚至是完全消失,但是也有极少一部分人,或是因为特殊体质,或是因为某种机缘,或是修炼了某些功法,他们的这种能力会越来越强。

天武道人曾告诉他,因为他怀入微心境,又修炼了道术,所以他的心觉能力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变得敏锐强大。

是以张小卒知道心有所感必有因由,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才会让他心血来潮,莫名心慌。

“怎么了?”万秋清见张小卒表凝重,眉头深锁,于是上前询问。

张小卒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应声道:“没什么,我在想圣人为何出手,又为何收手?是不是因为有星辰大能触犯了圣人令,不过他悬崖勒马及时收手,所以圣人才没有降下惩罚?夫人,我想稍微改变一下前进方向。”

他并没有把心中的担忧告诉万秋清,省得万秋清胡思乱想。

可是万秋清并非愚钝之辈,听见张小卒说想改变前进方向,立刻就猜到张小卒心中所想,而这也恰是她心中所想,道:“你也觉得圣人出手是和哟哟他们有关吗?是大牙的星辰大能出手了吗?”

“不能确定。”张小卒摇头道,“距离太远,无法确定位置,无从推断,只是猜测。”

只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张小卒便下令启程,前进方向往西南方向偏了一点。

……

天边渐显的鱼肚白,宣告着黑夜即将结束,白昼即将到来。

“驾!”戚哟哟催促胯下战马踏上丘陵最高处,借助天边来的微弱光线往四周远望,想找寻一个可以作为参照的标志物,从而判断自己眼下所处的方向位置,然而四下一片荒野,既没有作战地图上标志的大山大川,也看不到一座城镇,只有前方坡下一个明显已经荒废许久的小村庄。

浓浓的失望之色不加掩盖地爬上戚哟哟染血的疲倦脸庞,这一夜的厮杀逃亡、逃亡厮杀混乱至极,乱得好似百里之内无处不是战场。跑着跑着迎面冲过来一队人马,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人;杀着杀着,可能由一个战场分隔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小战场,也可能从起初几十几百人的小规模战斗,最后汇聚成数千人的大规模厮杀。

逃,逃得慌不择路;追,也追得稀里糊涂。

到最后,便是戚哟哟都迷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下。

望着四下荒野,戚哟哟不住摇头苦笑,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根据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可以判断出,她带领队伍逃跑的大体方向没错,现在只需要明确自己所在的位置,就能找到追上先头部队的准确方向。

在她后跟着一队不足两千人的队伍,骑兵只有三百多一点。每个人都是血染战袍,斑斑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他们这一夜的鏖战。

“全都打散了。”戚哟哟心中苦笑摇头,望着战士们上浓浓的疲倦之态,她知道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会,缓一缓疲态,目光落在前方坡下的荒废村庄,朝后一人吩咐道:“李越,让弟兄们快点儿脚步,咱们到前面那个村子里休息。”

“是!”名叫李越的少校听令而去。

听见马上就可以停下来休息,所有人脸上都抑不住露出喜色,脚下的步伐立刻就快了一截。

村子确实已经荒废,没有一个活人。村子不大,房屋院落倚着丘陵,南北错落,一眼望去也就一百来户人家。看村子里的形,不像是被大牙军屠戮扫dàng)过,应该是村子里的人熬不过旱灾荼毒,集体逃难去了。

甫一停下来,这一夜的疲倦、劳累、紧张、恐惧等等全都一股脑涌了出来,所有人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然而休息也只是干休息,他们的干粮和水在鹧鸪城里时就已经吃尽喝光,眼下也只能饥肠辘辘地tiǎn)着干裂的嘴唇干瞪眼。

“呜呜——”有人不堪精神和**上的双重折磨,抱头痛哭起来。

“啊——”有人抱着伤口惨叫呻吟。

更多的则是神麻木地躺在地上,望着渐亮的天空,脑子里是空白的。

“李越,宰杀三匹战马,给大家补充体力。不得起火。”戚哟哟命令道,宰杀战马实属无奈之举,可若不给将士们补充已然枯竭的体力,万一大牙军追杀上来,哪还有逃跑的力气。

“先杀我的马!”戚哟哟忍痛说道。没有骑兵舍得自己的战马被宰杀,她唯有以作则。

……

天边渐显的鱼肚白,宣告着黑夜即将结束,白昼即将到来。

“驾!”戚哟哟催促胯下战马踏上丘陵最高处,借助天边来的微弱光线往四周远望,想找寻一个可以作为参照的标志物,从而判断自己眼下所处的方向位置,然而四下一片荒野,既没有作战地图上标志的大山大川,也看不到一座城镇,只有前方坡下一个明显已经荒废许久的小村庄。

浓浓的失望之色不加掩盖地爬上戚哟哟染血的疲倦脸庞,这一夜的厮杀逃亡、逃亡厮杀混乱至极,乱得好似百里之内无处不是战场。跑着跑着迎面冲过来一队人马,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人;杀着杀着,可能由一个战场分隔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小战场,也可能从起初几十几百人的小规模战斗,最后汇聚成数千人的大规模厮杀。

逃,逃得慌不择路;追,也追得稀里糊涂。

到最后,便是戚哟哟都迷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下。

望着四下荒野,戚哟哟不住摇头苦笑,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根据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可以判断出,她带领队伍逃跑的大体方向没错,现在只需要明确自己所在的位置,就能找到追上先头部队的准确方向。

在她后跟着一队不足两千人的队伍,骑兵只有三百多一点。每个人都是血染战袍,斑斑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他们这一夜的鏖战。

“全都打散了。”戚哟哟心中苦笑摇头,望着战士们上浓浓的疲倦之态,她知道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会,缓一缓疲态,目光落在前方坡下的荒废村庄,朝后一人吩咐道:“李越,让弟兄们快点儿脚步,咱们到前面那个村子里休息。”

“是!”名叫李越的少校听令而去。

听见马上就可以停下来休息,所有人脸上都抑不住露出喜色,脚下的步伐立刻就快了一截。

村子确实已经荒废,没有一个活人。村子不大,房屋院落倚着丘陵,南北错落,一眼望去也就一百来户人家。看村子里的形,不像是被大牙军屠戮扫dàng)过,应该是村子里的人熬不过旱灾荼毒,集体逃难去了。

甫一停下来,这一夜的疲倦、劳累、紧张、恐惧等等全都一股脑涌了出来,所有人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然而休息也只是干休息,他们的干粮和水在鹧鸪城里时就已经吃尽喝光,眼下也只能饥肠辘辘地tiǎn)着干裂的嘴唇干瞪眼。

“呜呜——”有人不堪精神和**上的双重折磨,抱头痛哭起来。

“啊——”有人抱着伤口惨叫呻吟。

更多的则是神麻木地躺在地上,望着渐亮的天空,脑子里是空白的。

“李越,宰杀三匹战马,给大家补充体力。不得起火。”戚哟哟命令道,宰杀战马实属无奈之举,可若不给将士们补充已然枯竭的体力,万一大牙军追杀上来,哪还有逃跑的力气。

“先杀我的马!”戚哟哟忍痛说道。没有骑兵舍得自己的战马被宰杀,她唯有以作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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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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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高,也不大,是一座独山。

山体虽不陡峭,可是对戚哟哟率领的这支疲惫之师来说,攀爬起来并不容易。

“脱掉盔甲,把负重全部丢掉!只留兵器!”

“敌军大队骑兵马上杀到!”

“快快快!”

戚哟哟声嘶力竭地催促,恨不得给每个人扎一双翅膀,让他们一下飞到山顶上去。

“承蒙一路照顾,你也逃命去吧!”戚哟哟翻下马,不舍地对马儿说道,随后挥动太阿剑,帮马儿除去缰绳马鞍薄甲,收剑时剑顺势在马股上狠抽一下。

马儿吃疼,顿时嘶鸣着狂奔而去。

戚哟哟展开形往山上奔去,听着脚底下枯枝落叶发出来的清脆的碎裂声,心里极度的不安。

但凡有其他逃跑路线,她都不会选择上山。

若是山上枝叶繁茂、郁郁葱葱,不易点火,面对大队骑兵的追杀,相较于往四下空旷的地方逃窜,上山躲避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眼下万物干枯,遇火即燃,若大牙军丧心病狂地点火烧山,她和一千多将士恐怕都要葬火海。

唯一值得苦中作乐的是,与其被大牙狗杀了吃,还不如在火海里烧成焦炭。

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戚哟哟猝不及防一头栽倒,体立刻往山下滚落,幸好旁边一人眼疾手快,扑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帮她止住滚落之势。

“长官,你没事吧?”士兵担忧地问道。

“没——没事。”戚哟哟勉强抬起手摆了摆,道:“不用管我,你快上山去吧,翻过山头才安全。”

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她也不例外,真元力枯竭,体力也近乎耗尽了。

“长官力竭晕倒了,有没有力气大的?过来一个!”士兵并没有丢下戚哟哟不管,而是朝人群急切大吼。

闻者纷纷驻足,可是却无一人应答,不是人薄凉不愿意管戚哟哟,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皆是疲惫之躯,谁还能有力气背一个人爬山呐。

“不需要,不需要。”戚哟哟忙摆手道,眩晕感在逐渐消退,她已经缓过气来,站起朝停下来的人催促道:“快走,不要停!”

她眺目往山下望去,心里不由地一沉,因为大牙骑兵已经到了山脚下,领队之人赫然是金发碧眼的戚长风。

戚长风正往山上眺望,正好与戚哟哟投来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微微一愣后突然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大声喝道:“戚哟哟,终于让我追上你了!这一次,看你往哪里逃?”

可是望着已经快爬到半山腰的大禹军,他不由地皱起眉头。他不是傻子蠢货,做不出让骑兵放弃战骑,登山和大禹军近搏的愚蠢行为。

他先分出八百骑继续追击逃走的大禹骑兵,然后望向山上露出狠厉之色,大声喊道:“戚哟哟,吾乃大牙关北王之嫡长子慕康顺,若你愿意放下武器投降,并许我为妾,我可以保你一生荣华富贵,绝不受半点委屈。你的部下我也可以恩赐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馋戚哟哟的美色,更馋她的九之体。

这些年他不知生出多少次对戚哟哟下手的念头,但每一次都被他用理智强行压了下去,因为城主府在雁城的势力渐强大,各种力量体系渐成熟,很难在不留一点蛛丝马迹的况下对戚哟哟动手,他不敢冒这个险,万一影响到大牙数十年的谋划,他万死都不能恕罪。

女人而已,待占领大禹的疆土后,以他的功劳和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找不着。

“快快快!”戚哟哟一边催促将士们加快速度,一边大声应道:“我戚哟哟若是嫁人,必然是八抬大轿抬进家门,正堂为妻。与你为妾?做你的秋大梦去。”

“呵,你一个阶下囚,本世子不让你为奴,已经给足你面子。你竟然还妄想八抬大轿抬进我关北王王府的大门,到底谁在做秋大梦?”慕康顺讥笑道。

“许你为妾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戚哟哟应声道。

“不过什么?”慕康顺问道。

“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三个条件。”戚哟哟道。

慕康顺等着戚哟哟接着往下说,可戚哟哟说完就没了声音,只能问道:“哪三个条件?”

“第一,我要千亩良田,名下必须有百处产业,我不住王府,要住在属于我自己的庄园里,伺候我的仆人必须是大禹人,我穿的每一件衣服都必须是绣锦坊的绸缎,由许记的大裁缝亲手缝制,我只吃闽北的香米,每一粒都必须精挑细选、颗粒饱满,水只喝大瑶山的山泉水,我的庄园里至少要有三个,不,至少要有六个花园,种各种各样的花——”戚哟哟一件件事的说着。

慕康顺微撇嘴角,一脸不屑的表,觉得戚哟哟说的这些都不叫事,只需一一列在纸上,他一句话吩咐下去即可满足她。直到副官在他耳边低语一句,他这才反应过来,戚哟哟哪里是在提条件,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行了,别说了。”慕康顺大声喝断戚哟哟的话,道:“你的三个条件本世子全都答应了,现在你带着你的人下山来投降。若不然休怪本世子辣手摧花,一把火把你烧成焦炭。”

听见慕康顺说一把火,戚哟哟心里当即咯噔一跳,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她并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然而慕康顺显然不想再和她啰嗦,直接命人往山上点火。

被太阳烘烤得焦黄清脆的枯枝落叶,甫一遇到明火顿时旺烈燃烧起来,转瞬间就窜起滔滔火焰。

“戚哟哟,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慕康顺喝道。

“我第二个条件还没说呢。”戚哟哟应声道。

“你说。”慕康顺道,但并没有喊住正在四处点火的手下。显然,戚哟哟这招已经不好使了。

“我的第二个条件是:赶紧让你的手下撒泡尿把你滋醒,大白天的少他娘的做白梦。傻bi)玩意!”戚哟哟爆粗口大骂道。

“好!”

“骂得好!”

“哈哈——”

大禹将士们听见戚哟哟的粗口,无不抚掌称赞,畅快大笑。

“戚哟哟,你找死!”慕康顺气得七窍生烟,神色狰狞道:“你最好祈求自己被大火烧死,否则若是被我捉到,我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点火、点火、点火,把整座山都给我点着了!”

轰!

数十处着火点很快就烧到一起,火焰一窜好几丈高,窜到半空的火苗随风而纵,往山上一扑就是几丈远,整座山就跟泼了油似的,烧得极快。

大火未至,浓烟先到。

许多人一口浓烟呛到腔里直接窒息而死。

“用——咳咳——”戚哟哟想提醒众人用布遮住口鼻,可刚张嘴就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满山的咳嗽声。

“啊——”滔天的火焰终于是追了上来,侥幸没被浓烟呛死的人却逃不过大火的吞没,瞬间化作火人,喉咙里发出凄厉惨叫。

戚哟哟以布遮面,再也顾不上其他人,使出浑力气往山上奔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唯有翻过山头才有活命的机会。

轰隆隆——

地面微微颤动,远处传来骑兵队伍奔行的声音。

“动作很利索嘛,这么快就回来了。”慕康顺把目光从山上的大火中收回,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以为是派出去解决大禹骑兵的队伍完成任务回来了,可是当骑兵队伍从一片遮挡视线的树林后面飞驰出来时,他的瞳孔骤然猛缩。来的不是他派出去的骑兵,而是杀气腾腾的大禹骑兵。

那几张跑在队伍最前面的面孔,他全都认识。其中一张女的面孔,吓得他亡魂皆冒。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慕康顺的表既恐惧又难以置信。

“敌袭,准备战斗!”慕康顺的副官虽也被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大禹骑兵吓了一跳,不过看到对方人数只有五百左右,心里当即有了底气,下达战斗的命令。

“闭嘴!”孰料他话音刚落就被慕康顺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只见慕康顺一脸见鬼的惊恐表,连声大吼道:“跑跑跑,快跑!”

这队大禹骑兵的战力他不清楚,可是队伍前头那张他喊了八年娘亲的面孔,告诉他若是迎击上去,或是被这队骑兵追上,绝对必死无疑。

这个女人,可是半步大能啊。

慕康顺喊了八年娘亲的大禹女人,不是万秋清还能是谁?

自前方袭来的这队骑兵正是张小卒率领的五百天字营将士,慕康顺派去追杀李越等人的八百骑兵已经被他们全部解决。

慕康顺带着剩下的骑兵掉头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山脚拐弯处。

“夫人,送我进山!”望着半边山体都被大火吞没的大山,若是避开火上山救人,必须绕到山对面去,那可黄花菜都凉了,张小卒心急如焚,看向万秋清急切喊道,想让万秋清利用风之域越过大火从空中送他上山。

“好!”万秋清望着漫山大火,着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自马背上纵而起,卷着张小卒朝大山飞去。

“哟哟,你在哪里?”万秋清的声音夹带着真元力穿透大火浓烟传遍山上每个角落,可是声音落下竟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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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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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滚滚,火势滔天,除非天降瓢泼大雨,否则大火无法扑灭,至少在场的没人有这个能力。

万秋清试图用空间之力隔绝大火继续往山顶蔓延,然而她的空间之力只支持了一瞬间就被火海撕的粉碎,震得她气血逆涌,差点牵动体内尚未痊愈的伤势。

“哟哟,你在哪里?”

“哟哟——”

万秋清千呼万唤,始终得不到回应。

张小卒一头扎进了浓烟滚滚的山林里,视线被浓烟遮挡,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他的入微心境早已展开,方圆二百步的距离内清晰如昼。

“把活着的人扔上来,我接着。”牛大娃的声音在山林上方传来。

“不行,烟太大,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

“往山上去,上面烟小。”

周剑来、赵全等人的声音响起,他们修为在,真元和体力皆充沛,屏住呼吸能在浓烟里坚持许久,撑不住的时候攀到树顶,跃上没有浓烟的高空换一口气。

张小卒展开法,三色流光旋绕体,将速度提到极致,在山林浓烟中飞纵寻找。遇到尚有生命气息的人,便顺手将其抛上天空,不过倒在浓烟里的人大多都已经丧失生命体征。

忽然,浓烟当中一团光亮进入张小卒的入微心境覆盖范围,审视这这团光亮,张小卒既惊且喜,只见满脸污垢的戚哟哟正侧着脸趴在地上,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而她的体正被一团白色的光芒笼罩着,这层白色的光罩把滚滚浓烟挡在了外面,显然是正保护着她不被浓烟吞没伤害。

“这剑也太有灵了!”张小卒发现白色的光芒竟是从戚哟哟手中的太阿剑上散发出来的,心中抑不住惊叹连连,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见太阿剑显威救主。

张小卒甫一落在戚哟哟边,也不知是太阿剑恰好坚持不住,还是感应到有人来救,白色光罩突然啵的一声碎裂。张小卒急忙把戚哟哟抱起,纵跃上旁边一棵大树,三两下攀爬到最高处,并大喊道:“找到戚姑娘了!”

万秋清闻声而来,看到躺在张小卒怀里的戚哟哟,不喜极而泣。

张小卒把戚哟哟交给万秋清,然后折回山林浓烟中继续救人。

半个时辰后,大火吞没了整座山。

一千五百多人,仅仅幸存三百六十余人。

望着山上熊熊大火,每个人心头都异常沉重,但更多是对大牙狗的痛恨。

万秋清给戚哟哟服下丹药,又以真元力帮其调息疗伤,很快戚哟哟就睁眼醒来。

戚哟哟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死了,魂魄去到了曹地府,可是睁开眼并没有看见森恐怖的景色,反而是娘亲那布满疼惜之色的脸庞,当时就脑子一懵愣住了。

直到万秋清一声厉斥:“死丫头,你可把娘亲吓死了!”

戚哟哟这才神一怔从呆愣状态醒来,发现自己没有死,也不是在做梦,劫后余生的感觉瞬间笼上心头。

另一边李越等三百人已经把张小卒等人留下的战场打扫干净,缴获活的战马六百余匹,伤马死马一百余匹,以及少量丹药。他们对大牙军的干粮有心里影,没敢拿。

山上大火滔天,飘到天上的浓烟隔几十里地都能望见,也用不着顾忌生火做饭会不会把大牙军引来了,望着幸存下来的疲惫之师,知道他们急需一顿包饭补充体力,赵全干脆下令把不能行动的伤马和死马全部宰杀,生火烤吃。吃不完的烘成干,做成干粮。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戚哟哟倚着路边一棵大树树干,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向坐在旁的张小卒道谢。

“你应该感谢太阿剑,是它救了你。”张小卒摇头笑道,不敢居功。

“哦,怎么说?”戚哟哟好奇问道。

“我找到你时,太阿剑正用白色的能量光罩保护着你,把浓烟隔绝在你体之外,否则——还真不好说。”张小卒说道。

“那也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戚哟哟闻言不由地抿嘴一笑,轻抚手中的太阿剑,发自内心地感激它,随之她神色一暗,看着太阿剑喃喃自语道:“只可惜我本领微末,至今没能让你绽放光芒。抱歉,我让你蒙尘了。”

“看得出它对你还是满意的,否则怎会显威救主?”张小卒笑道。

“是吗?”戚哟哟眼神不由一亮,觉得张小卒说的很有道理,握着太阿剑高兴说道:“得你不嫌,我心甚欢。”

说完看向张小卒,笑道:“听娘亲说你们这一路上的行军计划都是你制定的,说你智勇双全,有大将之才。”

“夫人谬赞了。”张小卒忙摆手道,“我哪有什么大将之才,是长风大哥教的好。”

“长风大哥?”戚哟哟不皱眉。

“怎么,夫人没跟你讲吗?”

“讲什么?”

“你大哥戚长风,没有死。”张小卒道。

“啊?!真的吗?!”戚哟哟惊喜不已,不住催促道:“快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薛家是大牙暗藏在雁城的据点,你大哥一直被囚在——”张小卒把找到戚长风的前后经过详说一遍,而后又把国公爷于三百万叛军中取敌上将首级的英勇事迹讲了一遍。

“没能一睹国公爷英姿,实在可惜。”戚哟哟听完后极其遗憾地感慨道,亦被国公爷和王若愚的故事所感动,眼圈不由地湿润。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我大哥教给你的。”戚哟哟把话题扯回正题。

“嗯。”张小卒非常肯定地点头。

“那也是你学的好。”戚哟哟盯着张小卒看了一会后抿嘴笑道,显然她和万秋清一样,并没有真正理解张小卒话里的意思。她们也不是不相信戚长风非常厉害,而是觉得张小卒夸大其词,把戚长风说得太神,以致于让她们感觉不真实。

张小卒摇头一笑,没有再做解释。

“哎,没想到第一次出征就落得这般狼狈下场,还曾在你面前夸夸其谈地说要当将军,实在太丢人了。”戚哟哟羞臊着脸尴尬羞愧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张小卒忙安慰道。

“希望是吧。”戚哟哟苦笑道。

“应该是因为手底下少了一员像我这般勇猛的虎将。”张小卒开玩笑道。

“嘿,你不说我都忘了。”戚哟哟眼珠子一瞪,道:“你不是说要随我一起出征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见人影了?”

“我被师父他老人家拉出城外修炼去了。”张小卒无奈道,“回来后我去城主府找你才得知你已经随军出征。”

“拿来。”戚哟哟突然把白皙的手掌摊到张小卒面前。

“拿什么?”

“当然是你欠我的东西,你不会是忘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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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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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卒从怀里取出玲珑剔透的飞鸟项坠,放到戚哟哟的掌心,言道:“在李家宝库里挑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太喜欢。”戚哟哟看着躺在掌心上的项坠,满怀期待的表突然有点僵硬,也不和张小卒假客,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

她不是不喜欢这个项坠的样式,而是压根不喜欢带项坠。确切点说,只要是挂在脖子上的饰品,她都不喜欢。这点从她一向干净光洁的脖子可以看出一二。

不过她倒也不是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而是在前受伤留后才不喜欢的,因为欣赏这些饰品的时候会让她看见前的丑陋疤痕。

张小卒不住一愣,戚哟哟对项坠不加掩饰的嫌弃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后忙尴尬地伸手去抓项坠,言道:“你不喜欢,等回去后我给你另选一样。”

却不料戚哟哟突然五指并拢把项坠攥在手心,躲开他抓来的手,并笑言道:“我确实不喜欢带项坠,不过既然是你送的,那我就勉强喜欢一下吧。”

“——”张小卒想说不用勉强,可戚哟哟已经动作快速地开始带项坠,便笑着摇摇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样,好看吗?”戚哟哟戴好项坠,把玲珑剔透的飞鸟玉坠摆在前的银色铠甲上,看向张小卒问道,两抹羞红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戚哟哟的外表虽然有些狼狈,上许多地方浸染着干涸的血渍,也没有穿漂亮的裙衫女装,而是穿了一冰冷的战甲,可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反而在她上添加了几分冷艳与野,让张小卒眼前惊艳,脱口赞道:“非常漂亮!”

戚哟哟抿嘴一笑,捏起飞鸟玉坠顺着领口放进衣服里面,不一会儿后眼前骤然一亮,惊喜道:“难怪会让各大宗门的年轻俊杰趋之若鹜,原来竟有此等神奇功效。你是怎么做到的?”

话问出口戚哟哟才意识到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忙摆手道:“抱歉,我就是太惊讶了,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张小卒说道,“我就是在上面加持了养神符,本来只有静心凝神的功效,但是因为我能兼修道、鬼二力,并且可以将这两种力量融合在一起使用,加强了养神符的功效,使其可以滋养神魂。”

“厉害!”戚哟哟朝张小卒竖起大拇指称赞,但而后就皱起眉头,神略显郑重地说道:“但凡能滋养神魂的物件,无不是无价之宝,任何一件流落江湖都能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你这个虽然只有几个月的功效,但是贵在能源源不竭的制造,若是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或者宗派得知,恐怕会对你起歹意。”

“这些家师都和我说过。”张小卒点头道。

“那你还?”戚哟哟不解,不明白为何张小卒明知暴露会有危险,为何还要暴露出来,为什么不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

“谁想要我画给他便是。”张小卒笑道,“只要他能给出让我满意的报酬。至于那些心怀叵测,想白吃白拿的,我画给他他也未必敢带在上。”

“明白了。”戚哟哟点头道,她头脑聪慧,一听便知道张小卒打算干嘛,他想用这种特殊的养神符换取修炼资源。不过她又想到在酒楼里张小卒拒绝百里景胜时说的话,半信半疑地问道:“在酒楼里你说这是偷天的法术,施展多了会遭劫,真的假的?”

“物以稀为贵,总要有点说辞。”张小卒笑道。

“我突然发现你一点也不傻。”戚哟哟笑道。

“我本来就不傻。”张小卒白了她一眼道。

“报!东南方向十里外发现大牙军,骑兵一百零五骑,步战兵三百余人,正在往咱们这里快速靠近!”

一声急报打断了张小卒和戚哟哟的聊天,二人刷的一下站起,朝万秋清所在的方向走去。

“夫人,区区一百骑,三百步兵,咱们可以轻松吃了他。这一百零五匹战马不能放过。”

二人赶到时,赵全正在向万秋清请战。

万秋清瞧见张小卒和戚哟哟过来,朝赵全摆手道:“军事行动找他们两个,本夫人一概不管。”

“大牙军定是望见浓烟而来。”戚哟哟说道,“昨夜他们虽然把我们冲散了,但是他们自己也散了。现在有浓烟为引,散掉的大牙军极可能追寻过来。我们完全可以乘机将其一一蚕食。”

“我这就去召集人马。”赵全闻言转便去。

万秋清看着戚哟哟,目光突然落在她的脖子上,调笑道:“不是说今后再也不戴项链的吗?怎么,什么时候改主意了?”

戚哟哟条件地用手捂住脖子,而后反应过来已经被万秋清看到,索放开手任她看,并红着脸颊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梗着脖子应道:“是啊,改主意了,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啊。”万秋清含笑道,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戚哟哟和张小卒上来回扫了一眼,而后朝戚哟哟眨眨眼,投去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她啥都没说,却把戚哟哟羞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咳咳,那啥,我去准备一下。”张小卒也被万秋清弄得既尴尬又脸红,忙逃也似的离开。

万秋清望着张小卒离去的背影,笑道:“这小子不错,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配你富富有余。”

“感我在您心里就这么点分量啊?”戚哟哟郁闷道。

万秋清拿眼角上下扫了戚哟哟一眼,冷笑道:“你出来一次吓掉老娘半条命,还指望老娘把你当宝贝疙瘩捧在手里?赶紧嫁人去,嫁了人就老实了。”

“娘,让您担心了。”戚哟哟不住鼻头一酸道。别看她和万秋清见面就掐嘴仗,可她对万秋清的感丝毫不比对戚无为的浅,甚至稍微还深一些。

“少来这。”万秋清摆手道。

“娘,那个人是谁?”戚哟哟突然指着万秋清后问道。

“哪个?”万秋清顺着戚哟哟手指的方向转看去,但马上她就知道被戚哟哟骗了,因为戚哟哟竟在她转的时候扑在她背上,双臂绕着她的脖子不松手。

“你个死丫头,都多大个人了还耍这么无聊的把戏。赶紧下来,也不怕被人看见了笑话。”万秋清笑骂道,可心里却dàng)起一股异样的暖流,自戚哟哟三兄妹长大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被孩子这般亲昵地撒的感觉了。

“笑话就笑话,我又听不见。”戚哟哟笑道。

万秋清双臂背到后揽住戚哟哟下坠的体,转望向北方,低声道:“哟哟,我想去北疆看望你的师祖和师祖母,可是又放心不下你们三兄妹,怎么办?北疆战乱,你大师伯和二师伯相继战死,你师祖他——定是伤心至极。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怕是经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娘想去他老人家边尽尽孝道。”

“北疆战乱?北疆不是在张屠夫的治理下安定无事吗?”戚哟哟诧异问道。

“北疆早就乱了,是你父亲故意瞒着没说。”万秋清说道。

“哦”戚哟哟点头应了声,没敢多问,因为万秋清突然转冷的语气告诉她,娘亲对父亲故意隐瞒北疆战事这件事极其不满,于是转移话题道:“娘亲,您修为这般高深,想必师祖他老人家定是北疆赫赫有名的高人。”

“你师祖岂止在北疆赫赫有名,他老人家的大名在整个大禹,甚至是在大牙,都威名赫赫。”万秋清笑道。

“啊?师祖他老人家竟然这么厉害!”戚哟哟闻言惊诧道。

“当然!”

“他老人家是?”

“人送外号张屠夫!”

“——”戚哟哟的下巴差点吓脱臼,她已经提前在脑子里把北疆几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过了一遍,可唯独漏了张屠夫。确切点说不是漏,是没敢去想。

好一会儿戚哟哟才顺过气来,神兴奋地叫道:“娘亲,您也太牛了吧,竟然是张屠夫的亲传弟子!太牛了!太牛了!您怎么不早说啊,您不知道我最最最崇拜的就是他老人家了吗?”

“——你最崇拜的不是有战神之称的上官弼吗?什么时候变成你师祖了?”万秋清翻白眼道。

“就在刚刚。”戚哟哟觍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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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杂章稍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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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哟哟让万秋清尽管去北疆,无需放心不下。说她和两个哥哥已经是起飞的雏鹰,都将飞上高空展翅翱翔,去追寻探索自己的人生。并已经做好为之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心理准备。

万秋清笑了笑没有说话。

话是这么个话,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其中的感和羁绊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想当年她选择跟着戚无为来南境时,也是这么劝师父张屠夫的,当时甚至还暗自生气怄气,觉得张屠夫太霸道,一句“关心你,为你好”,就要强行干涉,甚至是掌控她的人生,然而当为人母之后她才体会到师父当时的心与感受。

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永远存在于两代人之间,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只能互相退让、互相理解,否则也可能变成伤害。

……

战斗很顺利。

万秋清坐镇,戚哟哟指挥,张小卒等人上阵冲杀。两轮箭雨,一轮冲杀,便将大牙一百余骑三百余步兵歼灭。

戚哟哟说的没错,散乱各处的大牙军望见山火浓烟,都不约而同地寻找过来,想和大部队会合。结果被他们守株待兔,一一埋伏歼灭,缴获了大量马匹。

也有许多散乱的大禹军寻来,惊喜地与大部队会合一处,结束了提心吊胆的逃亡,吃着香喷喷的烤马,皆抑不住喜极而泣。

黄昏时分,有探子来报,西南方向出现一股大队人马,骑兵有几千之多,步战兵也有数千,因为距离尚远,且天色已暗,光线昏暗,所以暂时看不清是敌是友。

戚哟哟闻讯立刻命令队伍做战斗准备,确切点说是做好脚底抹油随时开溜的准备。虽然眼下他们已经整合两千六百多人,还有万秋清这位超级高手坐镇,可是全都是虚的。

两千六百多人也就只有张小卒带来的五百天字营将士战力充沛,剩下的都是疲惫之师,战力平平。而万秋清这位半步大能看着吓人,实则负重伤战力大损,眼下只能勉强发挥出七重天的战力而已。而对方有几千骑兵加数千步战兵,若来的是大牙精锐部队,他们指定是打不过的,自然是溜之大吉。

“我去看看。”张小卒主动请缨,前去查探况。

牛大娃和周剑来跟了上去。

万秋清怕对方有高手坐镇,也跟了上去。她虽然战力折损,但危急时刻拼着伤势复发挡半步大能几招还是做得到的。

四人没有骑马,而是远离道路,在荒野里奔行,以防被对面发现。

“小心对方的斥候。”周剑来提醒道。

张小卒已经把入微心境打开,覆盖方圆二百步的范围。

牛大娃法极其灵活,魁梧壮硕的躯竟似在狂风中飘零的羽毛,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且轻若无物,大脚板子踩在枯枝落叶上几乎无声。

“小子,你的这个法我怎么看着眼熟?”万秋清观察了一会牛大娃飘忽不定的影,突然皱起眉头,问道:“是不是北疆渡缘楼的踏雪无痕?”

“好像是叫踏雪无痕,至于是谁的我也不知道。”牛大娃回道。

“你不知道?”万秋清诧异至极,道:“这可是渡缘楼的看家绝学,只传内门核心弟子,你从哪里学来的?”

“一条老狗教的。”牛大娃答道,对狗爷没有一点敬畏和尊重。

“老狗?”万秋清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可片刻后突然眼珠子一瞪,脸上露出极其震惊的表,盯着牛大娃惊讶道:“你——你竟然是——真让人意想不到!”

万秋清一脸惊叹地连连摇头,虽然她没说出来,但听她的语气,她显然已经知道牛大娃说的老狗是哪位。

对于大妖,万秋清知道的并不多,但唯独对这位狗王印象深刻,因为这位狗王曾把北疆各宗门闹得鸡飞狗跳,还惹的张屠夫提着大刀追了它大半个北疆,原因是它把各个宗门存放秘籍的书阁都转了一圈,包括张屠夫建的七层藏书阁,里面放的是张屠夫在南境扫dàng)宗门时缴获的所有修炼秘籍。

“你这些本领尽量不要在太多人面前使用。”万秋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心提醒牛大娃,她猜测狗王应该是把偷学的各宗门绝学都教给了牛大娃,若是牛大娃施展的时候恰好被人家瞧见,肯定会给他招来杀之祸。

“没事。”却听牛大娃不以为意地摇头,说道:“老狗说了,谁要是敢找我麻烦,它就把他们家的绝学传遍九州大陆,让穿开裆裤的三岁小儿都会默诵。”

戚哟哟让万秋清尽管去北疆,无需放心不下。说她和两个哥哥已经是起飞的雏鹰,都将飞上高空展翅翱翔,去追寻探索自己的人生。并已经做好为之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心理准备。

万秋清笑了笑没有说话。

话是这么个话,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其中的感和羁绊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想当年她选择跟着戚无为来南境时,也是这么劝师父张屠夫的,当时甚至还暗自生气怄气,觉得张屠夫太霸道,一句“关心你,为你好”,就要强行干涉,甚至是掌控她的人生,然而当为人母之后她才体会到师父当时的心与感受。

这是一个矛盾的问题,永远存在于两代人之间,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只能互相退让、互相理解,否则也可能变成伤害。

……

战斗很顺利。

万秋清坐镇,戚哟哟指挥,张小卒等人上阵冲杀。两轮箭雨,一轮冲杀,便将大牙一百余骑三百余步兵歼灭。

戚哟哟说的没错,散乱各处的大牙军望见山火浓烟,都不约而同地寻找过来,想和大部队会合。结果被他们守株待兔,一一埋伏歼灭,缴获了大量马匹。

也有许多散乱的大禹军寻来,惊喜地与大部队会合一处,结束了提心吊胆的逃亡,吃着香喷喷的烤马,皆抑不住喜极而泣。

黄昏时分,有探子来报,西南方向出现一股大队人马,骑兵有几千之多,步战兵也有数千,因为距离尚远,且天色已暗,光线昏暗,所以暂时看不清是敌是友。

戚哟哟闻讯立刻命令队伍做战斗准备,确切点说是做好脚底抹油随时开溜的准备。虽然眼下他们已经整合两千六百多人,还有万秋清这位超级高手坐镇,可是全都是虚的。

两千六百多人也就只有张小卒带来的五百天字营将士战力充沛,剩下的都是疲惫之师,战力平平。而万秋清这位半步大能看着吓人,实则负重伤战力大损,眼下只能勉强发挥出七重天的战力而已。而对方有几千骑兵加数千步战兵,若来的是大牙精锐部队,他们指定是打不过的,自然是溜之大吉。

“我去看看。”张小卒主动请缨,前去查探况。

牛大娃和周剑来跟了上去。

万秋清怕对方有高手坐镇,也跟了上去。她虽然战力折损,但危急时刻拼着伤势复发挡半步大能几招还是做得到的。

四人没有骑马,而是远离道路,在荒野里奔行,以防被对面发现。

“小心对方的斥候。”周剑来提醒道。

张小卒已经把入微心境打开,覆盖方圆二百步的范围。

牛大娃法极其灵活,魁梧壮硕的躯竟似在狂风中飘零的羽毛,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且轻若无物,大脚板子踩在枯枝落叶上几乎无声。

“小子,你的这个法我怎么看着眼熟?”万秋清观察了一会牛大娃飘忽不定的影,突然皱起眉头,问道:“是不是北疆渡缘楼的踏雪无痕?”

“好像是叫踏雪无痕,至于是谁的我也不知道。”牛大娃回道。

“你不知道?”万秋清诧异至极,道:“这可是渡缘楼的看家绝学,只传内门核心弟子,你从哪里学来的?”

“一条老狗教的。”牛大娃答道,对狗爷没有一点敬畏和尊重。

“老狗?”万秋清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可片刻后突然眼珠子一瞪,脸上露出极其震惊的表,盯着牛大娃惊讶道:“你——你竟然是——真让人意想不到!”

万秋清一脸惊叹地连连摇头,虽然她没说出来,但听她的语气,她显然已经知道牛大娃说的老狗是哪位。

对于大妖,万秋清知道的并不多,但唯独对这位狗王印象深刻,因为这位狗王曾把北疆各宗门闹得鸡飞狗跳,还惹的张屠夫提着大刀追了它大半个北疆,原因是它把各个宗门存放秘籍的书阁都转了一圈,包括张屠夫建的七层藏书阁,里面放的是张屠夫在南境扫dàng)宗门时缴获的所有修炼秘籍。

“你这些本领尽量不要在太多人面前使用。”万秋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心提醒牛大娃,她猜测狗王应该是把偷学的各宗门绝学都教给了牛大娃,若是牛大娃施展的时候恰好被人家瞧见,肯定会给他招来杀之祸。

“没事。”却听牛大娃不以为意地摇头,说道:“老狗说了,谁要是敢找我麻烦,它就把他们家的绝学传遍九州大陆,让穿开裆裤的三岁小儿都会默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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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大妖

装备精良的骑兵。

不为钱,不为粮,只为杀人。

让张小卒和戚哟哟非常困惑,想不明白大牙军的杀人动机。

当他们把这一发现告诉周剑来和牛大娃后,周剑来皱眉沉思许久,给出一个自己的猜测。

他告诉张小卒三人,在白云城南到皓月城北这段地界里,一直藏着一支神秘、强大又穷凶极恶的匪徒,他们每隔三到六个月就会出来行凶为恶一次,每次都是挑偏僻的村庄城镇下手。多是屠村屠镇,不为钱财,不为美色,只为杀人。

这伙匪徒来去如风、神出鬼没,白云城和皓月城一直在清剿,可是非但没能找到老巢将其剿灭,反而多次遭其伏击,轻则伤亡惨重,重则全军覆没。

镇南王长子苏尚天,三年前自告奋勇带兵剿匪,结果惨遭匪徒伏击,一千五百人的队伍被杀得只剩二十几人。苏尚天虽侥幸逃得一命,可是右眼被匪徒瞎。

“现在想来,极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匪徒,而是躲藏在皓月城的大牙狗在作乱。有皓月城为其遮掩行踪,自是神出鬼没,找不到其藏之所。”周剑来沉着脸说道。

“大牙狗统统该死!”牛大娃咬牙切齿道。

“血债血偿,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戚哟哟目光森然道。

当夜四人留宿村中。

周剑来陪着牛大娃住在牛家,牛大娃躺在上呼噜震天,睡得极香。

张小卒睡不着,爬上村口的老柳树,抱膝坐在老柳树粗壮的树干上,静静地望着柳家村。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浮现翻过,柳家村每个人的音容相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记得越清楚回想起来时心里就越揪疼。他想忍住不哭,做个坚强的男子汉,可最终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出眼眶,再一次哭得稀里哗啦。

戚哟哟默默地陪在一旁,庆幸柳家村还活着一个牛大娃,与张小卒作伴,互相tiǎn)舐失去亲人的伤口,否则她无法想象张小卒一个人该如何面对这份沉重的悲伤与孤独。

另外,她也清楚地意识到牛大娃和张小卒在彼此心中的位置,谁若敢伤害他们当中一个,必会遭到另一个人的疯狂报复,即便要与天下人为敌也在所不惜。

就像那夜在城主府练武场,当张小卒得知牛大娃中了药王谷的毒,生命危在旦夕,他直接以雷霆手段镇压、bi)迫药王谷弟子交出解药时一样,他压根不会去考虑药王谷能不能得罪,得罪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反过来若是张小卒中毒,牛大娃肯定也会和张小卒一样的做法。因为在他们彼此的生命里,没有什么比对方的生命更重要的。

戚哟哟既为这两个孤独的人感到悲伤难过,同时也羡慕他们之间至死不渝的友。

午夜十二时,张小卒自老柳树上跃下,走进村子,游走于街道小巷里,寻找着什么。

“你找什么?”戚哟哟不解问道。

“横死之人可能会冤魂不散,滞留在阳间变成孤魂野鬼。若是有,我想超度他们。”张小卒说道。

然而寻遍整个村子,张小卒也没找到一

只冤魂,欣慰之余又难免有一丝失落,因为若是有冤魂,他还能和他们聊聊天。

“抱歉,让你到这么晚都没能休息。”张小卒向万秋清歉意说道。

“没关系。”戚哟哟应声道。

“走,回去休息吧。”张小卒道。

“好。”戚哟哟点头,漆黑的夜色下脸颊突然微微羞红。

轰——

二人正往张小卒的小院行走,骤然间地动山摇,紧接着传来一道震耳聋的轰鸣声。

“怎么了?!”

“出什么事?!”

正在睡觉的周剑来和牛大娃从睡梦中惊醒,吓得从房间里窜了出来,大声询问。

“不知道。”张小卒应声道,事发突然,他和戚哟哟也是一脸懵bi)的表。

牛大娃和周剑来踏着屋顶房檐飞掠过来,与张小卒二人会合一处。

“声音好像是从黑森林里传出来的。”张小卒望向西山方向,露出惊讶的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大地就晃动了刚才那么一下,轰鸣声也就只有一声,若不是耳朵还在嗡嗡作响,房檐屋顶还在往下滚落尘土,四人就要怀疑刚才是幻觉幻听了。

“是不是大牙狗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牛大娃狐疑问道。

想到大牙狗是从黑森林里出来的,周剑来皱眉沉吟道:“要不要去看看?”

“大牙狗有星辰大能坐镇,不明况冒然接近太危险。”戚哟哟说道。

轰——

突然间又一道震天响声传来,同时伴着强烈的地面晃动。

相比于刚才那一次,这一次多了耀眼的光亮,有璀璨夺目的星辰之力在黑森林里冲天而起。

“可能是咱们的星辰大能正在和大牙狗的星辰大能决斗。”张小卒猜测道。

戚哟哟三人点点头,表示张小卒的猜测极有可能。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自黑森林里冲天而起,越过高耸入云的二龙山,以极快的速度往黑森林外破空而驰。隐约间可以看到光芒里包裹着一个人,但是因其速度太快,故而看不清他的样貌。

咔嚓——

一道比磨盘还粗的巨大天雷从天而降,狠狠地劈在山巅上。

张小卒四人盯着那蜿蜒的巨大闪电,心里不住颤栗,可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本以为巨大闪电会把半边山巅轰塌,万没料到闪电竟然只在山巅上掀起一点点碎石。

是巨大的闪电华而不实,还是那座山坚固无比,四个人心里一时没有答案。

“快看,那是什么?!”戚哟哟突然指着被闪电照亮的山巅惊叫道,她的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恐惧。

无需她提醒,张小卒三人已经看见。

只见在闪电的余光下,一只超级巨大的癞蛤蟆,两只前爪扒着山巅,从黑森林里探出半个子。它那粗糙的黄黑色皮囊上,凸起着一颗颗恐怖瘆人的红色癞疙瘩。它那两只鼓出来的眼珠子,比张小卒家的泥草屋还要大,只半个子就可以轻松碾压整个柳家村。

虽然相隔甚远,可张小卒四人依然被这只庞然大物

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啊——”越过山巅从黑森林里冲出来的耀眼光影,看见蛤蟆妖攀上山巅,突然发出一道惊恐尖叫,奔行的速度猛地提升一截,在空中化作一道眼难辨的光线。

却见趴在山巅上的蛤蟆妖突然张开腥臭大口,猩红的舌头从嘴里出,速度快得像是跨越时空,瞬间追上破空逃窜的星辰大能,一下将其拦腰卷住。

“啊——”

“妖王大人,饶命!”

“小人愿为仆为奴,为妖王大人效犬马之劳!”

星辰大能吓得亡魂皆冒,求饶连连,甚至不惜放弃星辰大能的尊严,甘愿成为蛤蟆妖的奴仆。

然而蛤蟆妖根本不为之所动,舌头卷着星辰大能往嘴里缩。

“啊——”

星辰大能惊恐尖叫,使出浑解数剧烈挣扎,却始终不能挣脱蛤蟆妖的舌头,而上的星辰之力逐渐暗淡。

张小卒四人透过暗淡下去的光芒看见,被蛤蟆妖舌头卷住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牙人,心中惊惧于蛤蟆妖的强大的同时,又不住感到畅快解气,心说让你们乱闯黑森林,这下遭报应了吧。

在四人惊恐目光的注视下,大牙星辰大能就像一只蚊虫苍蝇,被蛤蟆妖吞进了肚子里。

蛤蟆妖抬起爪子抹了抹嘴角,舒服地打了个饱嗝,竟有星辰之力从它嘴里喷出来,似乎肚子里的星辰大能还未消化干净。

蛤蟆妖的强大与恐怖,令张小卒四人心惊胆战,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喘气声引来蛤蟆妖的注意。

骤然间又一道星辰光芒自黑森林里窜上天空,越过山巅逃离,可他后追着一只浑苍黑的巨大雄鹰,锋利的鹰爪直接抓住撕碎。

与此同时又有七八道星辰光芒冲天而起,可是竟然没有一人逃出生天,皆被黑森林里一头头大妖追上并灭杀。

张小卒四人看得真切,这些星辰大能既有金发碧眼的大牙人,也有黑发黑眼的大禹人,不知道他们在黑森林里做了什么,激怒了黑森林里的一干大妖。

黑森林之所以是地,不是没有原因的。

轰隆——咔嚓——

一道道粗如磨盘的天雷,密集如雨,劈在山巅上。

大妖们在闪电雷鸣中仰天怒吼,它们立在山巅上望向黑森林外面,眼睛里出向往而又贪婪的光芒,可似乎是畏惧于滚滚天雷,最终不甘地扭头回退下山巅,回到黑森林里。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天地重归平静,可是张小卒四人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先前的景明确地告诉他们,不是黑森林里的大妖不想出来,而是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囚在黑森林里出不来。

谁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是圣人?

还是天之力?

四人仰望漆黑的夜空,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显然找不到。

“过了今夜应该不会再有大牙军从黑森林里出来了。”周剑来说道。

张小卒三人齐齐点头,一点也不怀疑。

第二百九十八章 父女决裂

望着男人不带一点感离去的冷酷背影,齐蓉儿脸色惨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拼尽全力地努力,到头来竟得不到家族一点的怜惜和疼,像极了一颗棋子,说牺牲就牺牲掉,没有一点不舍与可惜。

曹雄,白云城鼎鼎有名的色中恶鬼,现都已年过半百,却依然荒无度,每年都要纳妾几十乃至上百不等,而与他行房的女子十之有九会被他在上活活虐杀。甚至没少做那强撸民女、人妻女的歹事。方圆百里之内,女子闻其名而色变。

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喊打,恨不得扒其皮、抽其筋、挫其骨的老贼,家族竟要让她去与他为妾。而做出这个决定的人,竟然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已经不是把她往火坑里bi),这分明是把她往地狱里推,要活活bi)死她呀!

齐蓉儿的心痛如刀绞,对家族的最后一丝期望,对父亲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皆随着齐高瞻几句冷冰冰的话语而破灭。

“官人,万万舍不得啊!蓉儿她这么优秀,怎可许人为妾?即便要许人为妾,也——也不能许给曹雄那个老贼啊!求您收回成命!”

“官人,蓉儿是您亲闺女啊,您怎么可以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官人——”

齐蓉儿的母亲,齐潘氏追出门外,向齐高瞻苦苦哀求。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在院子里响起,紧接着传来齐高瞻的喝斥:“大胆jiàn)妇,曹中将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信不信我让人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家族养她一十六载,现在到了她为家族出力的时候了。齐家儿女必须要有为家族牺牲一切的觉悟与精神!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再敢哭哭啼啼阻我大事,吾必将你家法伺候!”

“呜呜——”齐潘氏先被齐高瞻一个耳光抽懵,又被一顿呵斥吓破了妇人胆,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只能趴在地上呜咽抽泣。

“齐高瞻!”齐蓉儿突然怒气勃发,直呼齐高瞻的名讳,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她刚才是精神遭受重创,一时间大脑空白陷绝望,但此时缓过一口气,满腹委屈与绝望顿时化作怒火喷薄而发。

既然家族不给她活路,父亲薄凉,那她何必再与这个家有牵连?

“大胆!”齐高瞻正往外走,突然听见齐蓉儿大逆不道的呼喝,当即驻足转,怒目瞪视。若不是眼下用得着齐蓉儿,他定会走上前去一巴掌把她扇翻在地,狠狠地教训一顿,让她知道冒犯尊长的后果。

“请您另请高明,这活我不接。”齐蓉儿毫无畏惧地迎上齐高瞻的目光,嘴角甚至挂着一抹嘲讽意味的冷笑,不等齐高瞻开口,又接着说道:“长房的两位姐姐艳动人,人见人,堪当大任。您不妨去和大商量商量,大出名门,明事理知大局,当然会欣然同意,肯定不会像我娘亲这般哭哭啼啼。”

“放肆!”齐高瞻抬手怒指齐蓉儿,喝道:“再敢胡说八道,莫怪我抽烂你的嘴

!”

齐蓉儿只是冷笑,道:“与其被那老色鬼虐待致死,我还不如找根绳子在房梁上吊死,至少还能保全名节。”

齐高瞻脸色慢慢沉,盯着齐蓉儿冷声道:“我说过,家族会保你不死,待他厌烦了你,另寻新欢后,我会派人把你接回家里,荣华富贵供养你一辈子。另外,我还会给你娘亲一个名分,百年之后让她的灵位进齐家太庙,享尽尊荣。”

“呵,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感恩戴德,多谢您赏给我这么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咯?”齐蓉儿气急而笑。

“那倒不必。功劳是你凭本事挣的,用不着感谢谁。”齐高瞻说道。

“凭本事?什么本事?勾引男人的本事吗?”齐蓉儿冷笑连连,随即目光一凝喝问道:“你齐高瞻已经没用到靠卖女儿来维系家族生存了吗?早知如此,你应该在年轻的时候纳几百个妾,生几百几千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如今你就可以开一家白云城最大的ji)院,赚取数之不尽的财富,岂不妙哉?!”

“你——找死!”齐高瞻气得额头青筋一冒老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齐蓉儿面前,抡圆了胳膊照着齐蓉儿的脸颊狠抽过去。

啪!

这一巴掌力气之大,抽得齐蓉儿体横飞了出去,撞在后的墙上摔到地上。

呸!

齐蓉儿惨笑着爬起,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捂着没了知觉的半边脸颊,怨毒憎恨地盯着齐高瞻,咧开满口鲜血的嘴巴狰狞凄笑道:“让我去也不是不可以。”

齐高瞻眼角斜睨齐蓉儿,厌恶地说道:“什么条件,说。”

“锣鼓齐鸣,八抬大轿,送我去曹家。”

“休想!”齐高瞻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曹雄的恶名白云城人尽皆知,若是让白云城的人知道他齐高瞻把女儿送给曹雄玩乐,那他肯定会被千夫所指,戳断脊梁骨,背一个卖女求荣的骂名。

“那你就打死我好了。”齐蓉儿冷笑。她早就知道齐高瞻不可能答应,说出来不过是恶心他一下罢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齐高瞻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眼睛里凶光乍现,似乎真的会一掌毙了齐蓉儿。

“你不敢!”齐蓉儿却毫无畏惧地迎上齐高瞻杀气凛然的目光,从地上爬起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好好!”齐高瞻连道三个“好”字,缓缓抬起手臂,喝道:“那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目无尊长,不知三从四德的孽障!”

说罢,他高抬的巴掌就猛然拍向齐蓉儿的脑门,真元力涌动,显然是下了狠手的。

“不要啊——”齐蓉儿的母亲惊恐尖叫道。

“住手!”齐蓉儿大喝,从怀里掏出一块掌心大小的暗红色玉佩挡在面前,急声道:“此玉佩乃当朝皇子所赐,你若杀我便是与皇子为敌,必会给齐家招来塌天大祸!”

这是苏德大和尚离开白云城时送她的玉佩,是她无惧齐高瞻的仰仗所在。

听见齐蓉儿

的喝声,齐高瞻下落的手掌顿时止住,一把将齐蓉儿手里的暗红色玉佩抓在手里,拿到眼前一番观瞧,不冷笑连连,道:“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什么谎话都敢扯,竟敢胡乱弄一块玉佩就冒充皇室之物,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三言两语就会被你唬住吗?”

“你什么意思?”齐蓉儿皱眉问道。

“什么意思?”齐高瞻一声冷笑,道:“你且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完他食中两指捏着玉佩使劲一撮,玉佩表面竟蜕下一层暗红色镀皮,镀层下露出一块质料一般的暖白色玉块,这赫然是一块仿冒高品的假货。

“怎——怎么可能?!”齐蓉儿目光惊惧,难以置信地盯着齐高瞻手里的假玉佩,随之神一颤,尖叫道:“是谁偷换了我的玉佩?是谁?!”

玉佩肯定是真的,这点齐蓉儿可以用人头保证,因为她不止一次地把玩品鉴过这枚玉佩,若是假冒仿品她早就发现了。并且她还用这枚玉佩自救过一次,那是她回到白云城的第三天,苏谋怀恨在心找上门来,却被她拿出玉佩挡了下来。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苏谋当时那见鬼般的震惊表,把玉佩拿在手里足足观察了一盏茶的时间,百般确认玉佩是真的后,这才把玉佩还给她,然后愤愤不甘地离开。

“是苏谋,肯定是苏谋。是他偷了我的玉佩。”齐蓉儿大叫道,因为整个白云城只有苏谋知道这枚玉佩的存在。

“哼,装疯卖傻!”齐高瞻冷哼,觉得齐蓉儿是计败露后撒泼耍混,随手把玉佩扔回齐蓉儿怀里,齐蓉儿没接,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我看你们是安稳子过惯了,没尝过离开家族庇护的苦子是什么滋味,既如此,我就让你们体验一下什么是饥寒交迫。来人呐,把院子里能吃能喝的东西统统拿走。”齐高瞻向候在院子外的仆人吩咐道。

“住手!”齐蓉儿急声喝止,道:“我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我凭本事赚来的,没拿家族一文钱,你凭什么拿走?”

“滚!”齐高瞻一脚把齐蓉儿踹开,喝道:“若无家族庇护,就凭你们两个女流,能在眼下这乱世好好活一天就算你们能耐。”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么听从家族安排享尽荣华富贵,要么负隅反抗饿死在这院子里。”

“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白云城势力必将重新洗牌,所以明年的孤岛求生必定惨烈无比,十能活一就算万幸。你若答应去给曹中将为妾,就不是我齐家子女,明年就无需参加孤岛求生。可若你不答应,你就还是我齐家子女,就必须参加明年的孤岛求生。以你的微末本领,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孤岛。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

“曹雄确实是个人渣,可若你有本事降服他,这未尝不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不要做那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女人,把眼光放远一点,野心放大一点。一个好色的老头而已,以你的聪明才智,让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当不是问题。”

第三百章 夺剑

六月初二,下午四时。

大牙军结束又一天的叫战,于白云城外肆意地大笑谩骂,甚至是成群结队地解开裤子对着白云城撒尿,极尽嘲讽一番后才悻悻然撤退。

白云城城墙上轮值的士兵个个垂头丧气,如霜打的茄子。听着城外大牙军的张狂大笑和谩骂,每个人的脸颊都火辣辣的,既羞耻又愤怒。他们恨不得立刻冲出城门和大牙狗决一死战,可奈何军令如山,军令让他们死守不出,他们就只能死守不出。

是夜,天上无月,夜幕漆黑。

一道影于白云城外拔地而起,自城墙上空飞过,潜进白云城。

此影潜进白云城后径直奔向一个方向,最后停在镇南王王府门前,朝王府门前的守卫拱手道:“雁城城主夫人戚万氏,求见老王爷,请代为通传!”

王府门前的守卫听见来人的份后无不吓了一跳,上下一番观瞧感觉来人不像是开玩笑,当即半信半疑地进府通传,府里的大人们自会断定真假。

眼下战局紧张,他们可不敢像往常一样,仗王府之势把一些拜访之人挡在门外,若是拦错人,耽误了重要军,他们要吃不了兜着走。

来人被招入府内,直至后半夜三时才翻墙悄悄离开王府。

三时一刻,白云城南城门悄悄打开,一队五千骑兵以棉布包裹马蹄,悄然出城。

城外西南方向,大牙军的封锁线外,一大队人马从黑夜里悄无声息地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大牙军的封锁线奔向白云城。

大牙军被惊动,霎时间喊杀震天,打破了夜的宁静。

白云城五千骑兵携带着这些时的憋屈与愤怒悍然杀至,把大牙军的封锁线狠狠地撕开一个大口,一次又一次冲散大牙军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队列,完美掩护大部队进城。

两刻钟后,大部队全部进城,白云城大门咯吱吱闭合。

混乱的大牙军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翌天亮,白云城西北大营多了三万多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士兵,水、食物、医药等大量物资紧急调配过来。

上三竿,可西北大营里却响起震天的呼噜声。许多人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他们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此时进到白云城安顿下来,长久紧绷的精神终于可以松弛下来偷偷懒,满疲倦涌上心头,眼皮合在一起没挣扎两下就睡死过去。

白云城的士兵正拿着水袋,挨个给睡死过去的人喂水。水袋里的水是用灵药特别调制的,喝上几口可以暂时缓解疲倦的体。这些人的体都处在近乎或是已经虚脱的状态,若得不到体力补充,这一觉睡过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

西北大营连夜多了三万多大军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知是大牙细暗中作乱,还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消息传着传着竟变成了雁城被大牙军攻破,雁城城主战死,仅剩三万败

军于昨夜逃至白云城,大牙数百万大军自雁城奔袭而来,即将兵临城下,白云城朝不保夕。

官方虽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辟谣,可是收效甚微,因为百姓们后半夜确实被城外的喊杀声惊醒,并且有很多人亲眼看见一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军队自白云城大街经过,去往西北大营方向。

最近一段时间大牙军天天在城外叫战,城内百姓本就惶惶不安,眼下又传来雁城告破,大牙军数百万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对白云城发动总攻的消息,百姓们无不慌神,纷纷收拾家当,准备逃难去。

城内局面眼看要失控,关键时刻镇南王苏翰举拄着拐杖上街,与城中百姓面对面交谈、辟谣。老王爷德高望重,深受百姓戴和信任,三言两语就把民心稳定了下来。

走在街边,望着被人群拥簇着慢慢前行的朴素老人,张小卒颇感诧异道:“想不到老王爷竟生得这般平易近人,和咱们寻常百姓家的老头们几乎没什么差别,这要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打死我也不会把他和王爷联系到一起。”

周剑来和牛大娃走在一旁,三人刚从西北大营里出来,正走在去周剑来家的路上。

周剑来闻言笑道:“老王爷节俭一生,平里吃穿用度都和老百姓一样,自然和老百姓相差无几。”

“不知老王爷今年高寿?”牛大娃望着老王爷雪白的头发好奇问道。

“好像九十有六。”周剑来不太确定地答道。

“厉害。厉害。”牛大娃翘起大拇指,一脸钦佩的表。

“其实老王爷的体一直都不怎么健朗。”周剑来摇了摇头,以为牛大娃是在夸老王爷子硬朗,说道:“年轻时南征北战打天下,小伤大伤如家常便饭,给体埋下许多不可治愈的隐疾,最近几年旧疾时常复发,好几次卧不起。据说去年有一次,家里人都已经给他穿好寿衣,棺材都抬进了大堂。谁知他老人家硬是含着一口气不咽,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牛大娃闻言挠了挠头,嘿笑道:“我是说他老人家七十多岁还有能力生儿子,真厉害。”

“——”周剑来不哑然失笑,而后压低声音道:“当年跟随苏皇大帝打天下的王爷将军们,大都是老年得子。打仗的时候顾不上成家生子,打下江山后一个个都是五六十岁的高龄,又因长达数十年征战沙场的缘故,体或多或少留下些毛病,都是悉心调养数年后才得的孩子。据民间传言,苏皇大帝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本固本培阳的功法,给每位王爷将军都发了一份,并强制他们修炼,让他们多生儿女,说老的们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已经是垂暮之年,得让膝下儿女们代为享受,不然岂不亏大发了。”

“若是真的,那咱们的苏皇大帝一定是个有趣之人。”张小卒忍俊不道。

周剑来把目光从渐渐远去的老王爷上收回,望向前方,目光落在五百步开外路旁一对镇

宅石狮上,心跳突然抑不住加快些许。

常言道近乡怯,尽管他是怀着悲痛和绝望心灰意冷地离开家门,且心中对这个只有利益没有感的家失去好感,可是这里毕竟是他自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有他熟悉的人和物,如今从外面历练归来,心难免有些激动。

他的步伐不由地加快了些许。

五百多步的距离不一会儿就到眼前,望着门匾上熟悉的“周府”二字,周剑来抑不住勾起嘴角开心一笑,迈步踏上门前石阶就往府门走去,略有几分急不可耐的绪。

“站住!”可是却被门旁两侧的守卫拦了下来。

“什么人?报上名来!”

“这是周府,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两个守卫连声呵斥,因为闹旱灾的缘故,时常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投奔,周家人不堪其扰,遂早就下令再有什么张三李四来投奔,无需禀报,直接轰走。

周剑来、张小卒和牛大娃穿的一般,上的衣服是来白云城的路上经过一座死城时,从几户人家翻找的。再加上一路上风尘仆仆,不知多久没洗过澡,灰头土脸的跟乞丐差不了多少,所以守卫一眼望去压根没认出周剑来。

“怎么,我回自己的家还得通报姓名吗?”周剑来当即皱眉不悦道。

守卫闻言不一愣,盯着周剑来的脸打量起来。

其中一人似乎觉得周剑来眼熟,把头往前探了探,最后目光落在周剑来空dàng)的右边袖子上,终于认出了周剑来,惊喜道:“五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您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和大。”

“嗯。”守卫的话让周剑来心里头一暖,感觉这个家还是有人关心他的,否则守卫不会这么激动,并且着急地要去禀报。

周家乃是白云城的豪门大家,院子里亭台楼阁、水榭凉亭、花园山石——壮丽气派,只不过比起雁城李家却黯然失色许多,至少眼下院子里一眼望去看不到一点绿色,桥下没了流水,凉亭边的湖也早就干涸了。

张小卒和牛大娃东瞧瞧西看看,眼睛里只有好奇没有震惊,见识过雁城李家的气派,他们的眼界提高了不少。

“哟,这不是老五吗?真回来啦。”

“五弟,外面的子不好过吧,瞧这灰头土脸的,不会是一路乞讨回来的吧?”

迎面走出来一男一女,锦衣华服,似乎是听见周剑来回来的消息后,特意出来迎接的。男的二十岁上下,女的十岁的样子,二人面貌和周剑来略有几分相似,皆一脸轻蔑戏谑地瞧着周剑来。

周剑来目光扫过二人,笑了笑,应道:“多谢四哥三姐惦念,外面的子确实不好过,几经生死差点没回来。”

张小卒和牛大娃在后面听着直皱眉头,亲人间就别重逢,这画面和他们想象的不大一样,怎么话语间充斥着嘲笑和敌视的味道?

第三百零一章 一剑

“废人”二字从周鑫鹏嘴里说出来,深深地刺痛了周剑来的心,让他进门时对亲产生的希冀dàng)然无从。

盯着男人冷酷无的面庞,周剑来不住苦涩一笑,感觉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结束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果然,在这个家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想要感可以,前提是你有足够价值。

张小卒和牛大娃在周剑来后,紧皱眉头沉默不语,心里默默地心疼周剑来。深度怀疑周剑来是不是亲生的,莫不是在外面捡回来的吧?

“凭我的剑!”周剑来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噗嗤——哈哈——”周剑来话一出口,四哥周兴杰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笑出了泪水,指着周剑来嘲笑道:“凭你的剑?你想笑死我们吗?你一个没了右臂的残废,拿得动剑吗?哈哈——”

“五弟,别闹了,认命吧。乖乖在家里呆着,周家不缺你一口吃的,娶妻生子也不成问题,总比你在外面乞讨的好。你看看这才出去多久,就把咱们人上人的骄傲和尊严丢掉了,竟然和乞丐无赖们厮混到一起,还把他们带到家里来了。周家的大门是阿猫阿狗随便就能进的吗?来人,把这两个乞丐打断腿扔出去。”三姐周曼云看似苦口婆心为周剑来着想,实则话语里极尽嘲讽,甚至还要把张小卒和牛大娃的腿打断,以此折辱周剑来。

周鑫鹏背负双手没有出声阻止,竟是默许了周曼云的命令。

张小卒和牛大娃不莞尔,对周家人的霸道残忍无言以对。他们自进门后连吭都没吭一声,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周剑来后,没招谁更没惹谁,只因穿的差了点,上脏了点,就要被打断腿扔出去,这也忒的蛮横不讲道理。

不过二人心里虽气,但也只是摇头一笑没说什么,一切应对交由周剑来定夺。这里毕竟是周家,这么做是对周剑来最基本的尊重。

周家的护院早就有人闻声而来,但碍于是周家的家事而不敢靠前,都静悄悄地躲在远处瞧闹。此时听见周曼云的命令,又见家主周鑫鹏不说话默许,当即有四个穿黑色劲装,手拿棍棒的彪形大汉走上前来。到了面前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棍棒就朝张小卒和牛大娃砸去。他们倒是很听话,说打断腿就只瞄准张小卒和牛大娃的腿。

牛大娃双臂环抱前,扯了扯嘴角,一脸讥笑。

张小卒亦是一脸风轻云淡的表。

两人的表和反应给人的感觉好像即将被打断腿的不是他们,而是挥舞着棍子扑过来的护院。

周鑫鹏注意到了张小卒和牛大娃的表和反应,不由地微皱眉头,常年混迹于上层社会交际圈,阅人无数的他,当即便知张小卒和牛大娃定非乞丐混混之流,否则二人不会这么淡定,更不可能在大难临头之际反而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

临危不乱,必有仰仗。

仓啷!

周剑来手往背后一抓,长

剑出鞘,随手一挥,雷声隆隆,剑气纵横,瞬间把护院手中的棍棒绞得稀碎,并在四人前留下一道半寸深的血口,冷声喝道:“再敢动手,休怪我剑下无!滚!”

四个护院手捂着口汩汩流血的伤口,吓得脸色煞白,心脏狂跳不止,刚才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四人心如明镜,是周剑来手下留了。四人对视一眼,忙朝周剑来躬行礼,道:“多谢五少爷不杀之恩!”

说完便退了下去,见周鑫鹏并没有责骂他们,四人抑不住长舒一口气。

“三重天境,还不错。”周鑫鹏看透了周剑来的修为境界,突然就一改刚才的冷酷无,竟朝周剑来赞许地点点头,但又说道:“不过还不足以拿回山岳剑。”

可见在他眼里,唯有有实力才有资格谈其他。

“三——三重天境?”周兴杰如见鬼一般看着周剑来,突然猛摇头道:“不,不可能!他断了右臂,修为怎么可能突飞猛进?!绝对不可能!”

“三重天境而已,和三哥还差得远呢。”周曼云斜睨周剑来,一副不屑一顾的表,可她语气里的酸味和眼睛里难以掩饰地忌妒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聒噪!”周剑来不悦地呵斥一声,土之域瞬间展开,把周兴杰和周曼云笼罩起来。

砰砰两声,两人被周剑来的土之域压得跪倒在地上,膝盖把厚重的青石板都跪碎了。

周鑫鹏目光猛的一凝,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连声喝道:“土之域!好!好!好!”

丝毫不同周兴杰和周曼云。

“你——你——你——我是你四哥,你敢对我无礼?!”周兴杰面红耳赤,在周剑来的绝对实力压制下“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可依然梗着脖子不服软,拿出兄长的份压周剑来,只不过他话音刚落直接一头栽向地面,五体投地被周剑来狠狠地压在地上,嘴巴啃着青石板,动弹不得。

“五弟,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无礼,今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周曼云看到周兴杰的凄惨下场,立刻向周剑来服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哪还有先前半点盛气凌人的样子。

“向我两位兄弟道歉。”周剑来冷冷说道。

“两位公子,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还望两位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周曼云倒是爽快,直接向张小卒和牛大娃道歉。

“无妨。无妨。”张小卒和牛大娃忙摆手应道,他们两个被周曼云变脸的速度和认错的态度搞的有点懵,这哪里像是贵族子弟的做派,分明是欺软怕硬的街头混混的风格。

周鑫鹏在一旁看在眼里,并没有因为周曼云向张小卒和牛大娃两个外人道歉,而感到有损周家颜面,而生气,那淡漠的表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去练武场吧。”周鑫鹏向周剑来说道,接着看向从地上爬起的周曼云,道:“喊周鸿文去练武场,带上山岳剑。”

“是。”周曼云应声道。

“等一下。”周剑来出声叫住周曼云,看着周鑫鹏说道:“不需要,让他来这里就好。五重天境,能挡下我一剑,我转就走。”

“你确定?”周鑫鹏皱眉,表微显不悦,觉得周剑来太过狂妄。

“确定。”周剑来点头,没有一点迟疑。

“好。”周鑫鹏一点头,道:“就让他带上山岳剑来这里。”

“是。”周曼云领命离去。

周鑫鹏目光从周剑来脸上挪开,看向张小卒和牛大娃,发现二人表一如既往的淡定,感觉好像在他们眼里,周剑来说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周鑫鹏目光重新回到周剑来脸上,突然抑不住期待起来,若是周剑来真能一剑击败修为五重天境的周鸿文,那他周家可就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天才。

“这两位公子是?”对周剑来有了期待,周鑫鹏的态度再一次发生变化,主动向周剑来询问张小卒和牛大娃的份,并以“公子”称呼二人。

“他们是我的结拜兄弟,张大用和牛——牛——”周剑来突然尴尬,因为天天喊大娃喊习惯了,竟忘了牛大娃的大名叫什么。

“小子牛广茂见过伯父。”牛大娃及时开口化解周剑来的尴尬,并不在意周剑来忘了他的大名,因为他的大名和表字几乎都没用过,可以理解。

“小子张大用见过伯父。”张小卒也朝周鑫鹏见礼道。

“好。”周鑫鹏笑着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周剑来回来的消息在府里传了开来,很快就聚集过来许多人,其中不乏许多和周兴杰、周曼云一样的人,甫一见面就冷嘲讽,只有寥寥几人对周剑来表露真正的关心之。

“是小五回来了吗?”一个妇人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人群立刻给妇人让开一条道路,让妇人走进来。

周剑来闻言忙快步迎上前去,到妇人面前躬行礼道:“孩儿不孝,害母亲担心了!”

来的妇人是周剑来的母亲周王氏,她比周鑫鹏小六岁,可面容却比周鑫鹏苍老许多,刚过五十岁头发就已多了许多白丝,蛮有许多褶皱的脸上显露着病态的苍白,被左右两个丫鬟搀扶着行走,似乎体抱恙。

周王氏快步上前扶起周剑来,眼睛里隐有泪花,连声说道:“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快让老五放了我。”周兴杰趴在地上嚎叫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王氏听见周兴杰的声音后才注意到他正趴在地上,忙疑惑问道。

周剑来故意没放周兴杰,好用他来震慑其他人,省得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上来就找麻烦,效果还不错。

“可能是天太,他想趴在地上凉快凉快。”周剑来笑道,同时不动声色地撤去土之域,周兴杰这才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满泥土的狼狈模样惹得许多人哈哈大笑。

第三百零二章 秦家姐妹

没了秦正豪的城主府门可雀罗,就连守门的护卫都耸拉着脑袋,似那霜打的茄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眼下白云城局势诡秘,各大家族都在暗中摩拳擦掌,为战争过后的势力洗牌做准备。而秦家在黑森林与大牙军一战中损失极其惨重,家主秦正豪战死,长子秦霍战死,十个供奉长老死了六个,实力最强的大长老虽未战死,但负重伤,修为境界大跌,已经难以主持大局,一时间群龙无首,家族内部正在闹分裂。

但不管分还是不分,实力大损的秦家已经注定会被踢出白云城顶级家族的队列。没了互惠互利的实力与价值,自然就被追名逐利的各家族势力渐渐疏远,甚至已经不顾昔的分,开始侵占吞食秦家的产业。

秦家姐妹眼下的处境相当尴尬,父亲和长兄尸骨未寒就面临着二哥秦绰的催婚,在二哥秦绰眼里她们两个的婚姻俨然成了他与几位伯伯叔叔争夺财产的重要筹码。

大姐秦心如还好一些,毕竟她和苏谋的婚事早已定下,并且二人是投意合,但妹妹秦如兰的婚姻眼看是要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偏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和长兄已经不在,只能听命于母亲大人和二哥秦绰。而她们的母亲大人向来重男轻女,眼下只剩秦绰这个小儿子,更是疼惜的不得了,早就被秦绰三言两语所攻陷,秦绰说啥她信啥。所以眼下秦如兰的婚事,便是秦绰一人说了算。据说他已经物色好了人选,这两天就会告知秦如兰。

马车在秦府门口停下,周剑来领着张小卒和牛大娃下了马车。

守门的护卫用慵懒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见三人气质非凡,忙打起精神,待三人走到近前,主动询问道:“请问三位公子找我家哪位大人?”

没了秦正豪,他们看门的气势都弱了七分。

“卢大哥,王大哥,是我啊,周剑来。”周剑来两步上前,脸上堆起笑容和两个守卫打招呼,他以前是城主府的常客,与几位轮值看门的护卫熟络的很。只因他断了一臂,且这段时间在外面历经磨练,样貌和气质都有十足变化,所以两个护卫才没认出他来。

但是经过周剑来言语提醒,两个护卫当即认出了周剑来,脸上露出诧异且惊喜的表,高兴道:“原来是周五公子,看我俩这眼神,真是该打。快里面请,我这就去通报我家小姐。这两位是?”

“这位是张公子,这位是牛公子,都是大小姐、二小姐的朋友。”周剑来介绍道。

“两位公子快快里面请。”有周剑来的介绍,护卫别无疑心。

卢姓护卫把三人引进会客厅,让婢女沏茶招待,并命人去通报两位小姐。

不一会儿秦心如姐妹就急匆匆赶来,见到周剑来后欢喜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尤其是秦如兰,一直对周剑来心怀愧疚,此时见周剑来平安归来,心里顿时

好受许多。

没了秦正豪的城主府门可雀罗,就连守门的护卫都耸拉着脑袋,似那霜打的茄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眼下白云城局势诡秘,各大家族都在暗中摩拳擦掌,为战争过后的势力洗牌做准备。而秦家在黑森林与大牙军一战中损失极其惨重,家主秦正豪战死,长子秦霍战死,十个供奉长老死了六个,实力最强的大长老虽未战死,但负重伤,修为境界大跌,已经难以主持大局,一时间群龙无首,家族内部正在闹分裂。

但不管分还是不分,实力大损的秦家已经注定会被踢出白云城顶级家族的队列。没了互惠互利的实力与价值,自然就被追名逐利的各家族势力渐渐疏远,甚至已经不顾昔的分,开始侵占吞食秦家的产业。

秦家姐妹眼下的处境相当尴尬,父亲和长兄尸骨未寒就面临着二哥秦绰的催婚,在二哥秦绰眼里她们两个的婚姻俨然成了他与几位伯伯叔叔争夺财产的重要筹码。

大姐秦心如还好一些,毕竟她和苏谋的婚事早已定下,并且二人是投意合,但妹妹秦如兰的婚姻眼看是要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偏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和长兄已经不在,只能听命于母亲大人和二哥秦绰。而她们的母亲大人向来重男轻女,眼下只剩秦绰这个小儿子,更是疼惜的不得了,早就被秦绰三言两语所攻陷,秦绰说啥她信啥。所以眼下秦如兰的婚事,便是秦绰一人说了算。据说他已经物色好了人选,这两天就会告知秦如兰。

马车在秦府门口停下,周剑来领着张小卒和牛大娃下了马车。

守门的护卫用慵懒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见三人气质非凡,忙打起精神,待三人走到近前,主动询问道:“请问三位公子找我家哪位大人?”

没了秦正豪,他们看门的气势都弱了七分。

“卢大哥,王大哥,是我啊,周剑来。”周剑来两步上前,脸上堆起笑容和两个守卫打招呼,他以前是城主府的常客,与几位轮值看门的护卫熟络的很。只因他断了一臂,且这段时间在外面历经磨练,样貌和气质都有十足变化,所以两个护卫才没认出他来。

但是经过周剑来言语提醒,两个护卫当即认出了周剑来,脸上露出诧异且惊喜的表,高兴道:“原来是周五公子,看我俩这眼神,真是该打。快里面请,我这就去通报我家小姐。这两位是?”

“这位是张公子,这位是牛公子,都是大小姐、二小姐的朋友。”周剑来介绍道。

“两位公子快快里面请。”有周剑来的介绍,护卫别无疑心。

卢姓护卫把三人引进会客厅,让婢女沏茶招待,并命人去通报两位小姐。

不一会儿秦心如姐妹就急匆匆赶来,见到周剑来后欢喜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尤其是秦如兰,一直对周剑来心怀愧疚,此时见周剑来平安归来,心里不好受许多。

没了秦正豪的城主府门可雀罗,就连守门的护卫都耸拉着脑袋,似那霜打的茄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眼下白云城局势诡秘,各大家族都在暗中摩拳擦掌,为战争过后的势力洗牌做准备。而秦家在黑森林与大牙军一战中损失极其惨重,家主秦正豪战死,长子秦霍战死,十个供奉长老死了六个,实力最强的大长老虽未战死,但负重伤,修为境界大跌,已经难以主持大局,一时间群龙无首,家族内部正在闹分裂。

但不管分还是不分,实力大损的秦家已经注定会被踢出白云城顶级家族的队列。没了互惠互利的实力与价值,自然就被追名逐利的各家族势力渐渐疏远,甚至已经不顾昔的分,开始侵占吞食秦家的产业。

秦家姐妹眼下的处境相当尴尬,父亲和长兄尸骨未寒就面临着二哥秦绰的催婚,在二哥秦绰眼里她们两个的婚姻俨然成了他与几位伯伯叔叔争夺财产的重要筹码。

大姐秦心如还好一些,毕竟她和苏谋的婚事早已定下,并且二人是投意合,但妹妹秦如兰的婚姻眼看是要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偏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和长兄已经不在,只能听命于母亲大人和二哥秦绰。而她们的母亲大人向来重男轻女,眼下只剩秦绰这个小儿子,更是疼惜的不得了,早就被秦绰三言两语所攻陷,秦绰说啥她信啥。所以眼下秦如兰的婚事,便是秦绰一人说了算。据说他已经物色好了人选,这两天就会告知秦如兰。

马车在秦府门口停下,周剑来领着张小卒和牛大娃下了马车。

守门的护卫用慵懒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见三人气质非凡,忙打起精神,待三人走到近前,主动询问道:“请问三位公子找我家哪位大人?”

没了秦正豪,他们看门的气势都弱了七分。

“卢大哥,王大哥,是我啊,周剑来。”周剑来两步上前,脸上堆起笑容和两个守卫打招呼,他以前是城主府的常客,与几位轮值看门的护卫熟络的很。只因他断了一臂,且这段时间在外面历经磨练,样貌和气质都有十足变化,所以两个护卫才没认出他来。

但是经过周剑来言语提醒,两个护卫当即认出了周剑来,脸上露出诧异且惊喜的表,高兴道:“原来是周五公子,看我俩这眼神,真是该打。快里面请,我这就去通报我家小姐。这两位是?”

“这位是张公子,这位是牛公子,都是大小姐、二小姐的朋友。”周剑来介绍道。

“两位公子快快里面请。”有周剑来的介绍,护卫别无疑心。

卢姓护卫把三人引进会客厅,让婢女沏茶招待,并命人去通报两位小姐。

不一会儿秦心如姐妹就急匆匆赶来,见到周剑来后欢喜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尤其是秦如兰,一直对周剑来心怀愧疚,此时见周剑来平安归来,心里顿时好受许多。

第三百零三章 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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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本♂

♂神♂

♂站♂

秦绰在门外远远的就听见秦心如的喝声,听见有人打秦如兰的主意,要把秦如兰带到雁城去,不怒气横生,三步并作两步叫嚷着冲进会客厅。甫一进门目光就落在周剑来三人上,来回扫视一番发现一个也不认识,当即虎目一瞪,厉声喝问道:“你们是谁?竟敢来城主府闹事,是欺负我秦家没男人吗?当我秦绰是死的吗?!”

秦绰继承了秦正豪的许多优点,躯拔,浓眉虎目,仪表堂堂,虽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风流公子,但自小耳濡目染,受秦正豪的行事作风熏陶,所以动起怒来也颇有几分威势。

秦心如望着秦绰拔的影,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喝声,突然从他上看到几分秦正豪和秦霍的影,鼻头不住一酸,心里感受到了被亲人保护的感觉。她心神一dàng),突然对秦绰改观了许多。

觉得这个弟弟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或许多加引导和劝诫,改掉他一声的臭毛病,他能挑起秦家塌陷的大梁也说不定。毕竟他体内流淌的是秦家的血,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秦绰体内的猛虎不过是暂时睡着了,眼下需要一点时间来将其唤醒。

如此一想,秦心如对秦绰突然没了那么强烈的厌恶和排斥,甚至开始对他怀抱期望。

不过秦绰虽有几分威势,在张小卒三人面前实在微不足道,张小卒站起,目光从秦绰和秦心如上扫过,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大呼小叫,目光落在秦如兰脸上,自顾说道:“二姑娘大可放心,在下心里对姑娘只有感激之,就是想为姑娘做点什么,以报答黑森林里姑娘的照顾之恩。在下说的话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姑娘,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当然,大小姐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雁城对你来说人生地不熟,你去到那里或许能得到自由美好的生活,但也可能让生活变得更加糟糕,甚至是悲惨。毕竟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在下就是这么一说,去与不去姑娘自行斟酌。”

秦绰脸色铁青,感觉被张小卒这个无名之辈完全无视了,并且还当着他的面破坏他接下来的计划,更让他愤怒的是他竟然从秦如兰的眼睛里看到了心动的眼神,不住对张小卒恼羞成怒,怒喝道:“你谁啊?秦家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

怒喝间他竟毫无征兆地动起手来,两大步踏到张小卒面前,伸手抓向张小卒的衣领,想抓着张小卒的衣领把他扔到门外去,可是他这一抓却落空了,被张小卒轻松一个拧躲了开来。

“呵,难怪敢来城主府撒野,原来是仗着自己有两下子。”秦绰一抓落空先是一愣,随之冷笑连连,抓空的手顺势往下一按,拍向张小卒口,但是又一次被张小卒躲开。

“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几下。”秦绰目光一沉,当即双手齐动,拳掌勾狂风暴雨般往张小卒上招呼。

张小卒体左摇右摆,如那狂风中的一片飘叶,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捕捉。

“找死!”秦绰越战越急,愈加恼羞成怒,提腿出脚,手脚并用,真元力在他拳脚上闪烁涌动。

张小卒神淡然,入微心境下秦绰的招式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乃至都不需要动用三色之力就能轻松闪躲。

秦心如和秦如兰神震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

她们既了解秦绰的修为,亦知道张小卒的修为,秦绰海之境三重天,张小卒虽悟出入微心境,但战门先天闭塞,按理说难有成就。可是这才过去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他竟然已经强到让海之境三重天的秦绰奈何不得的地步,让她们两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二哥,他怀入微心境,能看穿你的招式。但是他战门先天闭塞,修为不高,以大势压他。”秦心如出声提醒道。

“原来如此。”秦绰闻言不恍然大悟,讥讽道:“一个战门先天闭塞的废物竟然悟出入微心境,真是暴殄天物。看我如何破你!”

秦绰大喝一声,气势瞬间暴增,真元力狂暴奔涌凝于右拳,朝张小卒一拳轰去。刚猛拳劲把面前包括张小卒在内的所有区域覆盖,不给张小卒闪躲的空间,以大势大力破张小卒的灵巧。

“得罪了!”张小卒轻道一声,随之后撤一小步,拳头轰出迎上秦绰迅猛而来的拳头。

砰!

两拳相交,秦绰脚下噔噔噔连退,一直退到大厅门口方才止住体。体内翻涌震dàng)的气血让他心头巨震,再不敢小瞧张小卒。

“你——你——”秦心如瞪圆了眼珠子瞪着张小卒,想问张小卒你怎么这么厉害,可又震惊地问不出口。

张小卒已然瞧出来,秦心如心里对他仍有芥蒂,既如此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看向周剑来说道:“周大哥,我去外面等你。”

“告辞!”牛大娃亦起告退,他们是怀着感恩的心来的,可是人家不稀罕,那也没办法。不过走到门口,他突然止步转看向秦如兰,道:“二小姐在黑森林里于我家兄弟多有帮助,我和我家兄弟铭记于心,感激不已。往后二小姐若有用得着我兄弟二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不违江湖侠义,我二人定当全力相助。告辞!”

秦如兰望着牛大娃消失在门口的影,苦笑着摇摇头,心道:“哪有什么恩需要还,我们只救了他一次,他却救了我们两次,若真的论较起来,反而是我们欠他的。”

“他——他已经这么厉害了?!”秦心如心中的震惊难以平复,看向周剑来问道。

周剑来苦笑点头,道:“五重天内难逢敌手。”

“什么?!”秦心如闻言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

“啊?你怎么不早说?!”秦绰亦是惊叫一声,转就往外跑,边跑边道:“此等俊杰,当好好结交一番。两位公子请留步——”

周剑来无奈摇头,他倒是想说,可前提是得有机会说啊。

“他——他——明明战门先天闭塞,怎就如此厉害了?”秦心如眼神涣散,似是问周剑来,又像是喃喃自语,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

“他的战门已经全开。”

“他已经拜入青云山三清观门下,师父是大天师天武真人!”周剑来简单说了一下张小卒的际遇。

秦心如闻言嘭的一声跌坐在椅子里,她突然想起在黑森林里张小卒说的一句话。当时她对张小卒说,若不是她负重伤不能动用真元,她杀张小卒如杀鸡,而张小卒回了她一句,若是他能贯通战门,杀她亦如杀鸡。

当时她还觉得张小卒狂妄无知,认为张小卒这辈子也无法超越她,她的份和地位是张小卒一个山野村夫需要一辈子仰望的存在。可现在再看,她当所说所想所为简直如笑话一般,狂妄、无知、可笑、可悲。

若秦正豪没死,秦家依旧如中天,秦心如还有底气和张小卒比一比,秦家已经轰然倒塌,而张小卒却有了一个青云山三清观大天师真传弟子的份,俨然成了需要她抬头仰望的存在,这让她心里极不舒服。

“结交他做什么,让他尽嘲笑我们秦家吗?”秦心如突然从椅子里窜了出来,在周剑来和秦如兰反应过来前追了出去。

周剑来哑然失笑,看向秦如兰问道:“二小姐,大小姐和小卒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也不知。”秦如兰红着脸颊心虚地摇头,因为秦心如对张小卒仇视的起因是因为她给张小卒包扎伤口时看了张小卒的体,姐姐怕张小卒离开黑森林后张扬乱说,毁掉她女儿家的声誉,故而才对张小卒横眉冷对,甚至生出杀心。

事实上秦心如对张小卒的仇视全是她的优越感在作祟,她本以为可以掌控张小卒的生死,可结果张小卒一次又一次地反击,让她有一种被张小卒啪啪打脸的感觉。此时她追出去阻止秦绰和张小卒交好,根本就是被张小卒打脸后的气急败坏。

周剑来瞅着秦如兰羞红的脸颊,心知她们姐妹和张小卒之间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所以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二小姐,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听从安排,还是想为自己做主?”

“我也不知。”秦如兰神色一下黯然下去,她两只手捏在一起,指节捏得发白,似乎在做思想争斗。

“希望你能想清楚。”周剑来说道,“之前我说你去雁城,可以保证你衣食无忧,并不是说大话。但是有一点我不能保证,我无法保证你去雁城后的生活一定会比白云城好,因为你是女子,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往后余生的幸福主要还是要看所嫁之人的品行。”

“剑来哥哥,不管如何都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清楚的。”秦如兰神郑重道。

“那就好。”周剑来点头道。

四匹披银甲的神俊战马在秦府门口停下,自马背上翻下来两男两女,四人皆穿战甲。

“二公子,您来啦!”门口的护卫忙迎上前去,朝其中一个腰悬宝剑的俊朗青年招呼。

“速去禀报夫人,雁城城主夫人戚夫人携女哟哟小姐和雁城李将军来访。”俊朗青年笑着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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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再见苏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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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公子请留步,听我解释。”

“秦绰,你给我回来,秦家永远不欢迎他们!”

秦绰追在张小卒和牛大娃后,着急地想要留下二人。他从周剑来口中得知张小卒的超强实力后,一下就想到了明年的孤岛求生,若能有张小卒相助,必能碾压一众家族,赚个盆满钵满。

秦心如则追在秦绰后,不准他挽留张小卒二人。

“怎么回事?又有人来闹事?”苏谋带着万秋清、戚哟哟和李昊天三人刚进府门,就听见前方院子里传来的秦绰和秦心如大呼小叫声,不不悦地皱起眉头问走在前面引路的护卫。

“没有啊。”护卫一脸疑惑地应声道,“就刚才周家五公子带着我家两位小姐的两位朋友来访,周五公子与两位小姐关系一向要好,应该不会在府上闹事吧?”

话是如此,可说到最后护卫不有些心虚,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人走茶凉的戏码看得太多。

以前门庭若市的城主府现在变得门可雀罗,许多昔与城主府交好,甚至是依附城主府起势的家族,纷纷登门与城主府划清界线,好似慢一点就会惹火上似的。更有甚者不念往分当场翻脸,欺秦家势弱,想乘机占便宜。也不乏许多敌对势力,故意过来冷嘲讽。

所以话说到最后,护卫也不敢确定周剑来是有心来拜访,还是另有居心?

“周家五公子?周剑来吗?”苏谋皱眉问道。

“正是。”护卫答道。

“另外两人是谁?”苏谋追问。

“小的不知,只听周五公子说他们都是我家两位小姐相识的朋友。”

戚哟哟甫一听见周剑来的名字,就立刻猜测另外两人很可能是张小卒和牛大娃,不过她并没有出声,免得猜错了尴尬。

万秋清和李昊天心中也隐有猜测,但都和戚哟哟一样不能十分确定,便没有开口。

苏谋没有再问,因为前方传来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只要转过前面的影壁就能与其迎面相遇。

果不其然,几个呼吸后自影壁后面先后走出四道影,与苏谋四人迎面撞个正着。

张小卒一眼就认出了苏谋。

他本以为经历过生生死死,已经淡漠了和苏谋之间的仇怨,可是再次面对面看到苏谋的这张脸后才发现并没有。在黑森林里被苏谋bi)迫欺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当时苏谋是那般高高在上,似那主宰生死的霸主,他和齐蓉儿在苏谋面前是那么弱小和无助,就像两只卑微可怜的蚂蚁,拼尽全力反抗也无法挣脱苏谋的掌控。若不是黑巨猿从天而降帮他化解危难,他能不能活着走出黑森林都难说。

此时回想起来,仍让张小卒感到心酸难过。

不过张小卒仍是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窜起的不平和怒火压了下去,这里是秦家,为登门客,怎可在人家生事闹事。他把目光转向万秋清三人,颇感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们。

其实万秋清来秦家拜访是理之中的事,因为戚无为和秦正豪是至交好友,万秋清也曾随戚无为来白云城拜访过秦家,所以来到白云城,她于于理都要来秦家拜访,给秦正豪上一炷香。

这事她在西北大营与老王爷交谈时提了一句,苏谋在一旁听见后立刻毛遂自荐,要给万秋清带路,陪同她来秦家拜访。当老王爷说体疲乏回府休息去后,苏谋就带着万秋清三人来到了秦家。

张小卒自是不清楚当中的缘由,不过他的好奇心并不重,意外之余没去多想,刚要向万秋清见礼,却被秦绰从后窜出来打断。

“妹夫,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这两位公子。一点小误会,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秦绰也一眼看见苏谋,抑不住喜出望外,走上前去让苏谋帮他劝说张小卒二人,认为以苏谋的份和威望,定可轻松劝住张小卒和牛大娃。

但秦绰的话音刚落,秦心如紧跟着从后面走了出来,寒着一张脸,指着张小卒向苏谋说道:“苏二哥,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个混蛋扔出去!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花言巧语哄骗如兰,想把如兰拐到雁城去!分明是看我秦家没人,欺人太甚!”

苏谋的出现令秦心如惊喜莫名,一下有了俯视张小卒的底气,话都硬气了起来。

“大胆!”苏谋闻言当即怒目圆睁,朝张小卒怒喝,同时目光扫过张小卒和牛大娃,发现并不认识,于是喝道:“哪里来的两个不长眼的泼皮,竟敢来城主府撒野,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还不快滚,再让本公子看见,定打断你们的狗腿!”

碍于万秋清三人在一旁看着,苏谋强压怒气没有动手。

“咳——”万秋清见状,轻咳一声,打圆场道:“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戚哟哟在一旁抿嘴偷笑,她可不信张小卒和牛大娃会吃饱了撑的跑到白云城城主府来拐骗良家少女,当中定有缘由。

“对对对,是误会,一点小误会。”一心想要拉拢张小卒二人的秦绰忙不迭附和道,这才注意到万秋清三人,戚哟哟的倾城容颜让他惊艳,李昊天肩膀上的大将徽章让他心惊,忙见礼询问:“三位是?”

秦心如的注意力也暂时从张小卒上转移到万秋清三人上,她一直对自己的容貌颇有信心,可看到穿战甲的戚哟哟,为女人的她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惊艳到了,同时心里泛起一股黯然失色的挫败感,甚至看到苏谋和戚哟哟站在一起,心里还莫名地窜起一股危机感。

苏谋立刻介绍道:“这位是雁城城主夫人戚夫人,及其巾帼不让须眉的千金戚哟哟小姐,这位乃是雁城最年轻有为的少年将军李昊天李将军,今特来府上拜访夫人。”

听见万秋清三人的份,秦心如和秦绰不由大吃一惊,忙上前见礼,道:“秦绰,见过戚夫人,见过李将军,很高兴认识哟哟小姐。”

万秋清三人笑着回礼。

“当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万秋清看着秦绰和秦心如二人,不住心生感慨,叹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小绰才这么高,小如还在咿呀学语,转眼间你二人都长这么大了。”

“啊,夫人,您来过我们家?”秦心如惊讶问道。

“当然。你娘亲没和你说过吗?我还搂着你睡过好几晚觉呢?”万秋清笑问道。

秦心如脸颊一红,道:“我都忘记了。”

“呵呵,当时你才不到两岁,还不记事呢。”万秋清抓起秦心如的手笑道,继而看向张小卒和牛大娃,佯装生气地问道:“你俩做什么坏事了?看把心如姑娘气得。”

“小子见过夫人。”张小卒和牛大娃这才逮着机会向万秋清行礼。

“夫人,您认识他们两个?”秦心如诧异问道。

“认识,很熟。”万秋清点头,“很熟”两个字表明和张小卒、牛大娃的关系。

苏谋颇为惊讶,这才认真打量张小卒二人,看着张小卒感觉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问道:“两位瞧着眼熟,是否在哪里见过?”

“呵,苏公子可真是健忘。”张小卒冷笑一声。

“苏二哥,他是张小卒,黑森林里遇到的那个。”秦心如提醒道。

“是你?!”经秦心如提醒,苏谋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当在黑森林里景,看张小卒的眼神不一沉。

“是我。我没死,是不是很意外?”张小卒目光亦是沉了下去。

“无名小卒,死不死和我有关系吗?”苏谋不屑冷笑。

“要不是我这个无名小卒舍相救,你早就变成黑猿的粪便了,还有机会在这里耍酷装帅?就没想过怎么报答我这个救命恩人?”张小卒笑吟吟地问道。

“你——”

“像你这种眼珠子长在脑壳顶上的人,承认被我这种山野村夫救过,恐怕比杀了你还让你不能接受。算了,我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张小卒打断苏谋的话说道,说完便不再理会苏谋,朝万秋清行了一礼,道:“小子二人还有事,先走了。”

“嗯。”万秋清点点头,听得出张小卒和苏谋之间的矛盾不浅,她哪还敢留张小卒,年轻人火气大,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可难收场。

“那个——”牛大娃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位大小姐说她的二哥是个混蛋,不顾妹妹的婚姻幸福,一心想着用妹妹的婚姻换取自己的利益,然后我们就说要是不愿意可以跟我们去雁城,结果这位大小姐就炸了毛,说我们心怀不轨,要拐骗她妹妹。嗯,事经过就是这样。告辞!”

牛大娃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恶心一下秦心如。

“秦心如,你——你竟然在外人面前这么诋毁我?”秦绰炸毛怒吼。

牛大娃的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离去。

“苏谋!”张小卒往前走了十余步,突然驻足回头猛喝苏谋的名字,同时磅礴气势一涌而出,化作白色巨猿扑向苏谋。

噔噔噔——

苏谋猝不及防,被张小卒狂暴的气势bi)迫得连退三大步,刚要反击却见张小卒已然收了气势。

“哈哈,白云城第一奇才也不过如此。”张小卒转过,背对着众人摆摆手,大笑离去。

戚哟哟噗嗤一乐,心道:“果然是个小气鬼,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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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打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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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谋先被张小卒一通冷嘲讽,偏偏还说不清道不明,又被张小卒以气势偷袭,偏偏还被bi)退了三大步,在众人面前丢脸丢面,气得他差点没吐血,奈何张小卒脚底抹油溜得贼快,当着万秋清三人的面,他总不好追出去和张小卒干一架再回来,只能硬憋着一口气,还要强颜欢笑,憋屈至极。

他长这么大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被人们众星捧月般拥护夸赞,何曾被人如此嘲讽戏耍过,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嗯——被黑巨猿拍的那巴掌不算。

他心中对张小卒的愤怒和憎恨直接升到了极点,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不过愤怒和憎恨的同时,他亦感到极其震惊。张小卒的实力他最清楚不过,两个多月前在黑森林里被他随意支配,可是刚刚张小卒上爆发出的气势竟让他感受到了压迫感,那是一股完全不输于他的气势,若不是实实在在退了三大步,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觉了。

对张小卒如今的修为,他心里一时间惊疑不定。

“苏二哥,你没事吧?”秦心如忙上前关切问道。

“没事。”苏谋冷冷地瞥了秦心如一眼,不知为何,瞅着秦心如这张脸,他心里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厌烦感。不过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立刻被他掐灭,并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忙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气你。”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都是张小卒那个无耻之徒惹的。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让他好看。”秦心如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道。

“秦心如,不要转移话题。说,你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诋毁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秦绰怒气冲冲地质问秦心如。

秦心如心里咒骂了声牛大娃,看向秦绰冷冷地说道:“我有诋毁你吗?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敢在众人面前发誓,你没有打二妹婚事的主意吗?”

“哼!”秦绰怒哼一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在打二妹婚事的主意。你和二公子的婚事已定,我祝福你们。但二妹的婚事由母亲大人和我做主。明天我要在府门前设擂台给二妹比武招亲,谁能夺得魁首,并且能在战场上斩十万大牙狗头为先父报仇者,就能登门迎娶二妹。不我也将奔赴战场,亲斩大牙狗头为父报仇!谁要是觉得人生不公,那就卷铺盖滚蛋,滚出秦家!”

说罢,秦绰一甩袍袖转离去。

秦心如脸色难看,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被秦绰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自己反而成了秦家最没用的那个。

苏谋猜到她心中所想,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也会亲赴战场,杀大牙狗为伯父报仇。”

“谢谢!”秦心如心里顿时dàng)起暖流。

不远处秦如兰和周剑来并肩而立,把秦绰的话一字不漏听在耳朵里,她的眼神突然坚定,好似心里做了某种决定,低声说道:“剑来哥哥,我决定了,留在白云城哪里都不去。”

“我们尊重你的决定。”周剑来点头道。

“替我谢谢张小卒,还有那位牛公子。”秦如兰道。

“好。”

张小卒和牛大娃在门外没等太久,周剑来就从里面出来,三人上了马车往齐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路上周剑来给张小卒、牛大娃简单介绍了一下白云城的家族势力,和雁城大同小异。

首先是以城主府秦家为主的新兴家族,秦、周、段、徐、柳五大家族;其次是以白家为首的当地土著家族,白、齐、富、庄四大家族。剩下的都是依附在这些家族羽翼下生存的小家族,以及一些不参与势力争斗的世家豪绅。

“秦伯伯战死,平衡被打破,白云城的势力格局必将重新洗牌,曾经是盟友的可能会变成仇敌,曾经打得头破血流的两家也可能因为利益而变成盟友。家族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周剑来不耻又无奈道,有利益就有争斗,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谁都改变不了。除非有一天所有人都变得无无求,那便没了利益和争斗,但这显然不可能。

“势力重新洗牌,那孤岛求生的约定便就作废了吧?”张小卒问道。

“你知道孤岛求生?”周剑来颇为意外。

“什么孤岛求生?”牛大娃困惑问道。

“齐姑娘告诉我的。”张小卒道。

“哦”周剑来点头,然后向牛大娃简单解释道:“白云城各大家族会把家族刚成年的子弟放到一座孤岛上,让这些家族子弟互相厮杀,以解决平里积压的恩怨纠纷。说白了就是生死擂的另外一种形式,名字比生死擂稍微委婉一点,但血腥程度一点不亚于生死擂。”

给牛大娃解释完,周剑来又接着讲道:“明年的孤岛求生非但不会作废,反而会尤为激烈残酷。势力重新划分,必定会产生大量难以积怨和仇恨,还会产生一些存在争端的地盘或产业,这些问题都将在孤岛上解决。明年的孤岛求生极可能会放宽年龄和人数界限,进行一场尤为惨烈的厮杀。”

“那孤岛求生结束之后岂不是积怨更深?”张小卒诧异道。

“孤岛求生是白云城各大势力制定的规矩,即便结束后积怨更深也只能强忍着,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寻仇报复,否则会被所有家族群起而攻。它能让白云城混乱的局势快速稳定下来,所以说孤岛求生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周剑来说道。

“那你明年岂不是要为你们周家出战?我们这些外人能上岛吗?”牛大娃问道,看他闪烁的目光,似乎跃跃试。

“若是放宽年龄界限,我应该需要出战。登岛的家族子弟每个人许带五个扈从,你要是想上岛玩玩,我可以带你去。”周剑来道。

“卒子,去不去?”牛大娃看向张小卒问道。

张小卒笑道:“我已经答应齐姑娘,为她登岛征战。”

“嘿,那咱们两家联手,横扫其他家族。”牛大娃撸袖子道。

“说不定咱们是敌对呢。”张小卒道。

“哈哈,那我就和周大哥联手,把你吊在树上抽。”牛大娃乐道。

“滚!”

齐家住在城南,和城主府相距较远,到齐家门口时已是下午四时。照习俗规矩,这个时间点去人家拜访是不礼貌的,不过他们只是找齐蓉儿,而不是拜访齐家长辈,所以谈不上礼不礼貌。

齐兰月在齐蓉儿住的小院里呆了三天,被齐蓉儿虐待的都不成人形了,刚刚被齐高瞻派人从小院抬了出去,不是齐高瞻舍不得齐兰月受苦而终止约定,而是时间到了。

这三天时间齐蓉儿就像一个毒妇,想着法子变着花样折磨凌辱齐兰月,把从小到大受的怨气都发泄在了齐兰月上。她本就不是一个心善的人,想要她对齐兰月心软,根本是天方夜谭。

齐蓉儿如愿以偿折磨了齐高瞻的宝贝女儿,可是她心里一点也痛快不起来,反而愈加怨毒,上的戾气愈重,因为在她看来齐高瞻宁肯把宝贝女儿送给她折磨虐待,也不愿意放弃让她去服侍曹雄,甚至不肯换一个人去,就是铁了心要把她送进地狱。

她愈想愈气,越气就越往齐兰月上发泄。

“收拾好你自己,今晚就去曹府,不要让我失望。”齐高瞻看着表狰狞,满戾气的齐蓉儿,皱眉说道。

说完转就走,但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开口道:“在我心里,齐兰月不如你重要。齐家年轻一代的女子中,能出你右者没有几人,而能担当此任者,只有你一个。你果决、狠辣、毒,为达目的可以忍受任何屈辱。若是男子,你当是一个枭雄。活着从曹家回来,我给你权利,让你大展拳脚。另外你可以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你去过曹家。”

“滚!”齐蓉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齐高瞻也不生气,负手离开小院。

齐高瞻走后,齐蓉儿的母亲齐潘氏流着泪走进齐蓉儿的房间。

齐蓉儿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道:“娘,给我打扮一下,要最漂亮最妖媚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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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无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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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请回吧,我家小姐不见客。”

“我和你家小姐是至交好友。”

“抱歉。我家小姐亲自吩咐,最近几不接见任何客人。公子还是过几再来吧。”

张小卒本以为马上就能见到齐蓉儿,不料却被齐府门卫拦在门前,说齐蓉儿不见客。

大军随时可能出发,他哪有时间等几再来,只能厚着脸皮央求道:“还是要劳烦大哥跑一趟,因为我们可能马上就要离开白云城,所以恐怕等不了几。你就去和小姐说一声,张小卒前来拜访,若小姐还是不见,我立刻走人。”

“你这人——”门卫眉头一皱刚要冲张小卒发火,却见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从斜侧里递到自己面前,皱到一半的眉头当即舒展开来,并露出笑脸。

“几位大哥辛苦,拿去买酒喝。”周剑来把银票递到门卫面前,在这些事上他比张小卒和牛大娃懂的多一些。

门卫前后左右看了眼,确定没有主家看见,动作飞快地接过周剑来手里的银票揣进怀里,掩嘴轻咳一声,佯装无事发生,道:“咱可提前说好了,我只负责通传,至于小姐见不见你们我可不做保证。”

“那是自然。”张小卒点头笑道,“大哥只需说一声‘张小卒前来拜访’即可。”

“好。三位公子请稍等片刻。”门卫应喏,朝另外三个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好大门,然后转进了府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卫才折回返,朝张小卒三人摇头道:“让三位公子失望了,我家小姐说不见。”

“啊?”张小卒颇为诧异。

“我家小姐让小的带话给张公子,说‘份有别,还是不见的好。’,又说‘既然还活着,那就忘掉悲痛,好好活下去吧。’”门卫说道。

张小卒听完一愣,随后苦笑摇头。“份有别”四个字,让他心里有些难过,但后一句话又让他心生温暖。想了想,朝门卫拱手道谢:“多谢!”

片刻后马车载着三人驶离齐府门口。

小院房间里,齐蓉儿趴在梳妆台上又哭又笑,泪冲花了脸上刚涂好的浓妆。

刚刚从门卫口中听到张小卒的名字,她高兴的接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出门去见张小卒,可迈出去的脚尚未落地就戛然止住,她的理智把内心冲动的念头生生压了下去。

她不敢见张小卒,怕害了他的命。

不论是冷血无的齐高瞻,还是残暴不仁的曹雄,都是张小卒无法抗衡的,一旦招惹到他们,必是死无葬之地。虽然她可以隐瞒一切不让张小卒知道,可安全起见她还是决定不见。

知道张小卒还活着,就够了。

“娘,麻烦您再给我补一下妆。”哭笑了许久,齐蓉儿终于止住泪水,向旁的母亲说道。

“好。”

齐蓉儿望着镜子里的容颜,喃喃自语道:“臭和尚,对不起,等不到你回来了。也不知你是否安好?”

透过纸窗的缝隙,齐蓉儿神色哀伤地望向南方,想知道在南方的战场上是否有一个光头和尚在奋勇杀敌。

黄昏落下,夜幕降临。

一辆马车从后门悄悄地驶出齐家大院,穿梭于漆黑的夜幕中,最终驶进曹雄的将军府。

暮色酒楼是白云城招牌不错的一家酒楼。

三楼一间雅间里,坐着三位穿战甲的军爷,观三人容貌,年龄应该都在五十岁开外。看他们肩膀上的徽章,赫然都是将级军官。

三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吃酒喝,很是痛快。

“曹大哥,可否稍微透露一下,西北大营究竟是什么况?雁城不会真的被攻陷了吧?”坐西朝东,肩膀上挂着少校军衔的国字脸男子,突然压低声音问坐在正北方向中将级别的络腮胡男子。

“对啊,曹大哥,给咱兄弟二人稍微透露一下,今儿一整天军营里都人心惶惶,都猜测要打大仗了。”坐在东边的圆脸男子也压低声音附和道。

曹姓中将瞄了二人一眼,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咂嘴后哈哈一笑,道:“两位老弟是最近cāo)劳太过,脑子浑噩不好使了?还是被大牙狗的战鼓吓蒙了?怎么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呵呵,接连征战,消息真真假假,我们哪还看得清局势啊。不像曹大哥你,深得老王爷信赖,大小军都能在第一时间详知。此次征战曹大哥战功累累,待得战事平息论功行赏时,大哥肩膀上的军衔就要换成大将徽章咯。”国字脸男人恭维道。

“哈哈——”曹姓中将乐得哈哈大笑,朝侧上拱手道:“全仗老王爷厚、提拔。”

“曹大哥,过谦了。”圆脸男人摆手道,“老王爷厚提拔,那是因为大哥你勇猛无双,一上战场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要命的冲杀,如此虎将老王爷能不喜欢吗?”

“哈哈,这话老子听。”曹姓中将伸出手指点了点肩膀上的徽章,道:“老子的军衔全靠真刀真枪拼杀来的,谁敢不服?”

“服服服,整个白云城谁人不知曹大哥的威名。”国字脸男人忙不迭点头,端起酒壶帮曹姓中将把酒满上,压低声音再一次问道:“曹大哥,稍微透露一点,让咱哥俩心里多少有个底。”

曹姓中将端起酒杯嘬了一口,道:“放心,雁城没破。你俩也不想想,要是雁城破了,咱们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吃吗?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确实是要打大仗了。”

“怎么说?”

“大牙狗玩了一招声东击西,作势要全力攻打我们白云城,实则主要兵力早已去往雁城,准备孤注一掷攻打雁城。西北大营昨夜来的三万多雁城将士,是强行突破大牙狗的封锁线来给咱们报信的。让咱们配合雁城,给大牙狗来个两面夹击。”

“看来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恶战啊。”圆脸男人听了后长叹一声道。

“呵呵,没有恶战哪来的军功,没有军功哪来的荣华富贵!”曹姓中将上散发出一股子狠戾之气,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道:“你们哥俩慢喝,哥哥我就不陪你们了。”

“怎么,这么晚还有军务?”国字脸男人诧异问道。

“军务个,回家快活去。”曹姓中将骂骂咧咧道,“恶战在即,鬼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不抓紧时间快活更待何时?要不是你俩约我出来喝酒,老子现在已经在家里快活上了。”

“嘿嘿,听大哥这风得意的语气,想必今夜又要当新郎了。”圆脸男人突然语调邪地嘿笑道,另一人也是嘿笑连连。

“哈哈,知我者,二位老弟也。”曹姓中将捋须大笑。

“不知这次是谁家的小娘子?”

“嘿嘿——”曹姓中将嘿笑一声,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名门闺秀,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谁家啊,这么有眼力见,知道咱们大哥即将晋升大将,提前就把闺女送到大哥上,想沾大哥的光。”

“齐家,齐高瞻。想让我给他和老王爷搭线,主动把悉心培养的庶女送到了我府上,这个时间点估摸着小娘子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牺牲一个庶女就想结实老王爷,齐高瞻想的也太美了。大哥你就答应了?”圆脸男人撇嘴道。

“嘿,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岂有拒绝的道理。至于答不答应,玩完再说呗。”曹姓中将笑道。

“大哥,英明!”二人冲曹姓中将竖起大拇指。

曹姓中将站起,笑问道:“你们哥俩是接着喝啊,还是去我府上一起快活啊?”

二人闻言眼睛猛地一亮,故作推辞道:“这——就怕大哥不高兴。”

“女人而已,老子何曾小气过。”

“那就多谢大哥恩赏!”

“哈哈——”

三人大笑着离开酒楼,酒楼老板站在店门口望着三人驾马离去的背影,脸上恭维的笑容慢慢凝固,继而变成冷的恶毒之色,朝地面狠狠吐了口浓痰,因为这三人长年累月的在他这里吃喝,从未结过账不说,他还得干赔笑脸,一口一个爷爷地恭维着。

二楼一间雅间的窗户突然推开,三道影自房间里先后窜出,朝着曹姓中将三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小卒,要不要先去齐家确认一下是不是齐蓉儿姑娘?夜闯将军府,若是被抓到,恐怕不能善了。”

“没有时间确认了。”

“三个禽兽不如的老畜生!”

这三道影不是旁人,正是张小卒三人。

三人本在二楼喝酒吃,但是张小卒胃口不佳,没能见到齐蓉儿让他心有些低落失望,以致于酒桌上的气氛略显沉闷。

无巧不巧的是,曹姓中将三人恰巧坐在他们楼上的雅间。尽管三人自始至终小声交谈,奈何张小卒耳力敏锐,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

张小卒本来不想偷听的,可是三人起初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听见曹姓中将说他的军衔都是靠真刀真枪拼杀来的时,他甚至还在心里给曹姓中将竖大拇指,赞他勇武威猛。

哪曾想三人谈着谈着,画风突然急转直下,内心的龌龊暴露无遗,言谈不堪入耳。

当张小卒听见曹姓中将说是齐家女子时,心里当即咯噔一跳,害怕这个齐家女子就是齐蓉儿。他忙压低声音把听到的内容向周剑来和牛大娃简单叙述了一遍,周剑来告诉他齐蓉儿的父亲就是齐高瞻,他心里当即更加不安。

听着楼上三人离席下楼,出了酒楼驾马离去,张小卒哪还有心思和周剑来、牛大娃商量对策,立刻就推窗追了出来,只有亲眼确认齐姓女子不是齐蓉儿他才能安心。

虽有夜幕掩护,但是张小卒三人怕被发现,所以不敢追得太近,只能远远地尾随。

周剑来看不清三人长相,但看到三人前往的方向,再加上听张小卒说当中一人是中将,对白云城非常了解的他,很快就推断出是白云城哪位中将了,当即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是谁了,定是曹雄那个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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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斩杀曹雄

悍卒斩天第三百零七章斩杀曹雄马车载着齐蓉儿从曹府后门驶进,在府中穿行一会后停在一座小院门口,自院子里走出一个身形魁梧的老嬷嬷,把齐蓉儿叫下马车领进院子。

听着马车轱辘碾压着青石地面吱哟哟离去的声音,齐蓉儿身体抑不住颤抖起来,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转身就想逃离这个魔窟。

然而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右手手腕突然被老嬷嬷探手扣住,那五指就像铁钳一般禁锢着她的手腕,任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老嬷嬷油光满面的脸上泛起一抹阴森冷笑,一手扣着齐蓉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衫猛地一扯,嗤啦一声齐蓉儿的衣衫就被她撕碎,又接连几下就把齐蓉儿从头到脚扒得赤条条。

齐蓉儿张嘴想要喊叫,却听老嬷嬷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既然来到这里就认命吧,与其做徒劳无谓的挣扎,不如想想怎么能讨将军欢心,争取能活下去。”

听了老嬷嬷的话,齐蓉儿身体像是被雷电击中,猛地一颤,随之紧绷的身体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了下去,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泛起凄苦惨笑。

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选择认命。

老嬷嬷松开齐蓉儿的手腕,拦腰抱起她往肩膀上一扛,走向院子里的房间,边走边道:“将军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你这身妆容打扮恐怕连今晚都活不过去,老婆子帮你重新打扮打扮。”

接下来齐蓉儿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物件,被老嬷嬷清洗、涂妆、穿衣,精心装扮好了,最后放进一间燃着大红蜡烛,装饰淫糜的房间里,等待曹雄的临幸。

坐在宽大细软的大床上,齐蓉儿都不敢起身在房间里走动,不是吓得不敢走,而是身上的着装让她羞臊难当,明明是一身浅粉色的清纯打扮,可私密部位都是镂空的,微微动作就会春光乍泄。

大红烛光下,齐蓉儿精致的脸蛋略施粉黛,秀色可餐。

可是她又哪有心思欣赏自己的美丽,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偏偏整个院子死寂一片,听不到一点声音,让她找不到转移注意力的地方。

足足煎熬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有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可是非但没能缓解齐蓉儿的紧张和恐惧,反而把她吓得脸色惨白,身体甚至因为过度恐惧而僵直,因为窗外传来的是男人的笑声。

齐蓉儿绝望而又痛苦地闭上眼睛,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将到来。

随着笑声的逐渐拉近,最终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

齐蓉儿猛地睁眼看向门口方向,因为她竟然听到并非一个人的脚步走进房间,这一眼望去不禁吓得亡魂皆冒,她没听错,确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男人。

“哈哈,让本将军看看齐高瞻送来的小娘子美不美?”

“哈哈,定然是美的,否则齐高瞻怎敢送来。”

“一个庶女,能同时服侍三个将军,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哈哈——”

曹雄走在最前,圆脸和国字脸男人跟在身后两侧,三人肆意谈论,张狂大笑。

当三人透过大红烛光看清齐蓉儿的精致容颜,全都惊艳地瞪圆了眼珠子,抑不住吞咽口水。

齐蓉儿面无血色,身体突然自床沿上蹿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窗户,她要逃离此处。

若是只有曹雄一个人来,她会强忍屈辱,使尽浑身解数让曹雄迷恋上她的身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后她会借曹雄

的身份地位起势,待她站稳脚跟,她就会抛弃齐家,并对齐家、对齐高瞻狠狠地打击报复,她要让齐高瞻为他的决定悔恨终生。

这是她的计划,并且她有信心、有决心做得到。就像齐高瞻给她的评价,她果决、狠辣、阴毒,为达目的可以忍辱偷生,她要让齐高瞻亲自品尝她的狠辣和阴毒。

可是曹雄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竟然荒淫到要与别的男人一起玩弄她。齐蓉儿心如明镜,若是她被其他男人染指,她就休想得到曹雄的宠幸,更不可能让曹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只能成为曹雄发泄兽欲的玩物。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绝路,她只能逃。

但是曹雄是个货真价实的武将军,以她区区海之境一重天的微弱修为,怎么可能从七重天境,且身经百战的曹雄眼皮底下逃掉。

“哈哈——”只见曹雄一声大笑,大步似流星,两大步就逼到齐蓉儿跟前,探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回身一甩将她摔回细软大床上。

“不错不错,竟然还是只烈马,本将军喜欢。齐高瞻有心了。”曹雄目光灼热地盯着摔在大床上的齐蓉儿,满意地连连点头,并开始动手解身上的战甲,背对着另外两人淫邪大笑道:“两位老弟稍安勿躁,让哥哥我先纵横驰骋一番。”

“哈哈,我二人等着看大哥大展雄威。”

“曹老贼,你不知廉耻!”齐蓉儿羞愤欲死,朝曹雄破口大骂。

“哈哈,骂得好。”曹雄对齐蓉儿的辱骂完全不以为意,眼看身上的战甲就要尽数脱去。

齐蓉儿咬牙扑向曹雄,想找机会逃走,奈何修为差距实在太大,曹雄只用一只手就把她逼得连连败退,反而打斗间春光乍泄,刺激得曹雄欲火难耐。

曹雄三两下除去剩下的衣服,飞身扑上细软大床,把齐蓉儿扑在身下,两只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齐蓉儿奋力挣扎,却是徒劳。

这一刻她突然好后悔,后悔向齐高瞻妥协,应该宁死不从才对。可是她真的不想死,蝼蚁尚且贪生,她贪生有错吗?

绝望中她心里还生出另外一个后悔,她突然后悔没有见张小卒,或许见了张小卒,把这一切告诉张小卒,张小卒能救她也说不定。他能在大牙狗的箭雨下如战神一般挡在她的面前,或许这次依然会像战神一样把她护在身后。

除了张小卒的身影,她脑海里还浮现出苏德大和尚的身影,也是一个救她于危难的男子。这两个男子都曾救她于危难的男子,一个让她体验到了父亲兄长般的关怀、呵护和温暖,一个让她春心萌动、暗生情愫,体验到亲情友情外的另一种感情。

“谢谢你们,我最爱的人儿。来世,再见!”泪水顺着齐蓉儿的眼角滑落,一粒蜡丸出现在她手中。

贞烈丸,女人最后的尊严。

可是她的手刚一动就被曹雄死死抓住,只听曹雄淫笑道:“来到我府上的女人,不经我的同意谁都死不了。”

“啊——”齐蓉儿突然疯一般的挣扎尖叫,却换回曹雄更加亢奋的笑声。

突然,齐蓉儿的挣扎和尖叫戛然而止,她瞪圆了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曹雄身后的空中,那里有一道身影凌空腾起,他手中的长刀缠裹着妖异的红芒当空劈下。

“是幻觉吧?”齐蓉儿心中呢喃道。

但曹雄突然绷紧的身体,惊恐的表情,奔涌而出的气势等一干反应告诉齐蓉儿

,这不是她的幻觉,确实是张小卒提刀救她来了。

一瞬间,齐蓉儿四肢如蛇,盘住了曹雄的身体。

噗——

闪烁着妖异红芒的锋利刀刃,斩裂了曹雄匆忙间集聚起来的真元防御,斩断了他的脖子。

人头滚落在细软大床上,鲜血从腔子里喷射出来。

“什么人?!”站在远处等着欣赏曹雄大展雄威的二人反应慢了好几拍,直到曹雄人头滚落才反应过来有刺客。其实也不全怪他们反应慢,而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迅速。

怒喝间,二人抽出腰间长剑扑向张小卒。

可就在他们飞身而起的下一瞬间,他们身后的地下突然暴起两道身影,一人执剑,一人执刀,直袭二人身后要害。

噗噗两声,魏王剑洞穿了圆脸男人的胸膛,牛大娃的长刀斩落了国字脸男人的脑袋。

“偷袭果然比正面较量容易的多!”牛大娃看着被他斩落的脑袋感慨道。

周剑来抽回魏王剑,眼睛里剑芒闪烁,若有所思。

魏子焸曾对他说过,长剑所指无所不斩,即便修为差距巨大,只要剑意境界到了,亦能越级而战。而刚才这一剑如灵光闪现,让他突然有了这种感觉。可惜的是感觉一闪而逝,未能抓住,让他懊恼不已。

张小卒抓起床上的红毯裹在齐蓉儿身上,关切问道:“没事吧?”

一抹愧疚在他眼中划过,其实他早就来了,但是一直没有现身,因为曹雄的修为太高,他必须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好在曹雄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刺杀,没有一点警惕心,且在关键时刻齐蓉儿果断出手阻碍了曹雄的动作,从而让他将曹雄一刀斩杀。

“没——没事。”齐蓉儿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心中惊恐尚未消退,而看着曹雄滚落的人头和喷血的腔子,又感到无比畅快,甚至激动地站起来,在曹雄脸上狠狠踹了几脚,发泄心中的情绪。

“此地不宜久留。”周剑来出声提醒道。

“走!”张小卒抓住齐蓉儿的胳膊,齐蓉儿裹着红毯,胳膊顺势一揽攀上张小卒的后背。感受着张小卒宽阔结实的后背,她似找到避风港湾一般,惊惧不已的内心这才逐渐平静。

张小卒微皱眉头,可是感受到齐蓉儿像受惊的兔子般颤抖不止的身体,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吱——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走进来一个身形魁梧的嬷嬷,正是帮齐蓉儿梳妆打扮的那个老嬷。

张小卒四人顿时投去敌视警惕的目光。

老嬷目光在张小卒四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床榻上曹雄的尸体上,开口说道:“人是我杀的,你们走吧。”

说完也不管张小卒四人的反应,径直走向床榻,而后抬脚踏上床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竟旁若无人的从曹雄身上削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边嚼边恶狠狠地说道:“曹雄恶贼,当年你凌辱我时我就对天发誓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如今终于应誓了。只不过几个毛头小子坏我计划,让你死得太痛快,倒是便宜你了!”

说着她突然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张小卒一眼,怪他让曹雄死的太痛快。

“走吧。”周剑来说道。

“嗯。”张小卒深深地看了老嬷一眼,然后朝周剑来、牛大娃点点头。

地面一阵蠕动,一行四人消失在房间里。

第三百零八章 心隔肚皮

悍卒斩天第三百零八章心隔肚皮夜深人静,秦心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白天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危机感,她本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神经质,所以起初并未往心里去,可是当入夜躺到床上后,这股危机感竟然不受控制的在她心里迅速蔓延扩大,以致于严重扰乱她的心神,让她心绪不宁,不能入眠。

让她滋生危机感的不是家族的生死存亡,也不是妹妹秦如兰的婚姻幸福,更不是一触即发的大战,而是她的感情危机。

这是从未有过的,因为她一直自信且骄傲,整个白云城只有她配得上苏谋,没有人能威胁她在苏谋心中的位置。可是戚哟哟的出现让她的自信和骄傲产生了动摇,因为通过短短一下午的交谈相处,她发现戚哟哟竟优秀的让她拍马不及,无论是形体、样貌、气质,还是才学、能力、修为,竟没有一样是她比得过的。

越是和戚哟哟比,她越是自惭形秽。

让她产生危机感的是,整个下午包括晚饭时间,苏谋的目光大多时间都停留在戚哟哟身上,而每当她说出和戚哟哟不同的观点时,苏谋竟然会流露出厌烦和不悦的反应,虽然他掩藏的很好,但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秦心如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并且还是来自一个优秀的让她无力抗衡的女人,深深的恐慌感在她心里无限扩大。

她蜷缩在床上,恐慌而又无助。

一会儿觉得苏谋在见到戚哟哟的美貌和才情后,会嫌弃她,最终抛弃她。

一会儿觉得父亲和大哥死了,秦家没落了,她已经不再是高立云端的凤凰,配不上苏谋了。

一会儿又觉得戚哟哟在见到苏谋的优秀后,肯定会动手和她抢男人,而她将会完全不是对手。

一会儿又——

夜半三更,她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在近乎绝望抓狂之际,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不,不行!这怎么可以?!”念头甫一出现,就被她猛的摇头掐灭。

可这个念头就像一粒魔种,出现过一次后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愈是想将其从心里抹除,念头愈是滋生的强烈,最终让她欲罢不能,理智被**所支配。

她起身穿衣下床,出了小院去到秦如兰住的院子,并敲响秦如兰的房门。

“谁呀?”敲门声甫一响起,房间里就传出秦如兰的声音,似乎她也还没睡。想想也是,明天秦绰就要在门前设擂台为她比武招亲,定下她的婚

事,她又如何睡得着。

“是我,姐姐。”秦心如应声道。

“啊?稍等,我这就来开门。”秦如兰惊讶道。

片刻后门开了,姐妹俩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不到一点睡意,当即知道对方也一直没睡。

“姐姐睡不着,找你说会话可以吗?”秦心如牵起秦如兰的手问道。

“当然可以。”秦如兰点头高兴道,她正想找人聊天,倾诉心中杂乱心绪。

二人关上房门,在秦心如的建议下,没有点灯,而是像小时候说悄悄话一样,相拥躺在床上。

“嘻嘻,好久没有被姐姐抱着睡觉了。”秦如兰枕着秦心如的胳膊,背对着躺在她的怀里,回想起小时候和秦心如一起睡觉的情景,抑不住开心地笑起来。

“是啊,眨眼间我们都长这么大了。”秦心如叹口气感慨道。

“要是永远都长不大就好了,长大后尽是烦恼。”秦如兰懊恼道。

“是不是在想明天比武招亲的事,所以睡不着?”秦心如问道。

“嗯。”秦如兰应了声。

“你若是不愿意,可以拒绝的。”

“我愿意。”秦如兰一口应道,“若是能找一位肯为父亲报仇的勇士,便不是良人我也心甘情愿。”

“你能这么想,姐姐很欣慰。”秦心如紧了紧胳膊,把秦如兰往怀里搂了搂,叹一口气道:“你也别全怪二哥,他其实也不容易。”

“我不怪二哥,是我自愿的。”

“二哥从小到大都躲在父亲和大哥的羽翼下生活,吃喝玩乐,万事不愁,本以为可以这样逍遥一生,可谁能想到父亲和大哥说没就没了,二哥一下没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说,整个秦家的担子还全都压到了他的肩膀上,他也很难的。”

“我明白。”

“他既想扛起秦家折断的大梁,又想给父亲大人报仇,奈何能力有限,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我相信,只要给二哥一些时间磨练,总有一天他能扛起秦家的大梁,毕竟他体内流淌着的是父亲的血,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不是吗?”

“我也相信二哥。”

“如兰,你觉得苏二哥怎么样?”秦心如突然问道。

秦如兰先是一愣,随即抿嘴一笑,道:“苏二哥才学相貌样样出众,对姐姐你体贴入微、情深不渝,简直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姐姐你嫁入苏家后,日子定会过得幸福美满。”

“那——”秦心如呼

吸一窒,有些心虚,也有不舍和心痛,可还是把她心中的疯狂念头小声说了出来:“那让你也嫁给苏二哥可好?”

这便是她心里突然冒出的荒唐想法,她觉得凭她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过戚哟哟,但是若能把妹妹也嫁给苏谋,她们姐妹联手,定能牢牢拴住苏谋的心,让戚哟哟无机可乘,也让将来可能出现的其他优秀女子无机可乘。

她心虚愧疚,是因为这完全是她的私心作祟,觉得对不起妹妹。同时又不舍和心痛,即便是亲妹妹,她也不想把苏谋与其分享,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姐姐,你疯了吧?苏家二哥是我的姐夫,我怎么可以嫁给自己的姐夫?”秦如兰被姐姐的话吓了一跳,极度不可理解地问道。

“嘘,你小声点。”秦心如忙伸手捂住秦如兰的嘴巴,厚着脸皮说道:“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姐妹共侍一夫不是很正常吗?”

“可——可——”秦如兰脑子有点懵,这是她想都不曾想过的事,一时间只觉荒唐至极。

“那你说,你是想嫁给一个歪鼻子斜眼的男人,还是想嫁给你苏二哥这样的男人?”话已说到这里,秦心如再无什么可顾忌的了。

“当然是想嫁给——嫁给苏——苏二哥这样的男人,可是——不行,我接受不了。”秦如兰摇头道,在她心里早已将苏谋定位为姐夫。

秦心如拍拍秦如兰的胳膊,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比武招亲最后夺魁是个长相磕碜、歪瓜裂枣,或是恶名远扬、臭名昭著,远远配不上你的家伙,我就让苏二哥出手把他打下擂台。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步入火坑吧?母亲只知道疼二哥,二哥只想着光复门楣、报仇,我这个做大姐的再不心疼你,还有谁心疼你?”

“姐姐——”秦如兰这才明白秦心如的良苦用心,顿时鼻头一酸哽咽起来。

秦心如亦是眼圈通红,被自己说的感动的,她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心虚和愧疚,觉得自己这么做真的是为秦如兰考虑。

“那就这么说定了?”秦心如小声问道。

“嗯。”秦如兰声若蚊蝇地嗯了声。一来是不想抚秦心如的好意,二来是觉得夺魁的未必就不是良人,便先应了秦心如,等魁首决出来后看情况再说。

“睡吧。”

“好。”

秦心如解决了心事,只觉身心轻松,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秦如兰却是心绪不能平静。

第三百零九章 报应不爽

悍卒斩天第三百零九章报应不爽齐蓉儿身着大红色广袖留仙裙,略施粉黛的漂亮脸蛋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她脚下迈着欢快的步伐,踩着清晨的阳光,在门卫惊艳的目光注视下,跨过门楼下高高的门槛,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了齐府。

张小卒三人跟在齐蓉儿身后,门卫没有上前阻拦,因为他们认识张小卒三人,并知道他们是齐蓉儿的朋友,虽然不明白为何齐蓉儿昨天下午才说的不见,可一转眼的时间就和三人走在一起,但这并不会让他们把张小卒三人挡在门外。甚至张小卒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还亲切恭敬地和三人打了声招呼,对出手阔绰的主儿他们向来不会吝啬笑容。

“一点心意,给四位大哥买酒喝。”张小卒本已进了府门,但往前没走几步突然又折返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其中一人。

“谢公子赏赐!”门卫顿时眉开眼笑,动作迅速地接过银票揣进怀里,同时目光机警地四下扫视,生怕被主家看见。

“四位大哥继续辛苦,我先进去了。”张小卒笑着朝四人拱拱手,他并没有要求四人做什么,似乎就是单纯的心情好,赏他们银子花。

“公子快快里面请!里面请!”四人忙不迭朝张小卒回礼,视张小卒为贵客。

张小卒快步追上周剑来、牛大娃二人,却见牛大娃斜睨他一眼,愤懑道:“你是不是钱多硌得慌?平白无事给他们钱做甚?”

“或许以后用得着也说不定。”张小卒应声道。

周剑来笑着点点头,知道张小卒开始懂得人情世故,不再像刚从柳家村出来时那般心思单纯。这是好事,说明张小卒正在快速地适应山村外面的复杂世界。但同时也是憾事,那份纯真和善良一旦失去恐怕就再难找回了。

“娘,我回来了。”齐蓉儿领着张小卒三人在齐家大院里左拐右拐,来到一处位置较为偏僻的小院前,刚到小院门口她就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和高兴朝院子里大喊。

院门敞开着,院子里静悄悄一片,没有人回应齐蓉儿。

齐蓉儿脸上的笑容微僵,心里窜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急步走进小院朝房间走去,同时呼喊道:“娘,娘,你在吗?”

可是仍然没有声音回应她。

然而就在齐蓉儿快到房间门口时,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接着房间里走出一个仆人打扮的妇人,她神色慌张地从房间里出来,好似没看见齐蓉儿一般,低着头就要从齐蓉儿身边过去。

“你是谁?!鬼鬼祟祟,在我房间里干什么?!”齐蓉儿岂会放她离去,当即横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并厉声喝问。

却不料妇人向齐蓉儿骤然发难,一掌拍向齐蓉儿,手掌上真元力涌动,竟然身怀不俗修为。

此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齐蓉儿心里早就生出警惕,是以妇人刚一出手她就一掌迎了上去,但她显然小瞧了妇人的修为。二人的手掌碰撞在一起,她竟被妇人的掌力震得身体后仰倒退。

妇人抓住机会纵身而起,往院

墙跃去,想要翻墙逃离。可是一道身影突然闪到她的面前,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觉脸上狠狠挨了一拳,然后身体倒飞砰地一声摔在干硬的地面上,疼得她几近窒息过去。

齐蓉儿毫不手软,两步冲到近前,一脚踹在妇人肚子上,妇人疼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滋出来,抱着肚子身体蜷成一只大虾。

“小卒,帮我看着她,别让她跑了。”齐蓉儿朝张小卒说了声,然后呼唤着跑进房间找她娘亲。

房间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却不见齐潘氏的身影。

不用问齐蓉儿也知道她的娘亲出事了,当即杀气腾腾地冲出房间,一脚踩在妇人脑袋上,语气冰冷刺骨地问道:“说,我娘亲呢?!不说我杀了你!”

“啊——”妇人被齐蓉儿毫不掩饰的杀气吓得魂飞天外,惊惧尖叫道:“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大夫人的人,你若杀我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是吗?!”齐蓉儿咬着牙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冰冷的字,脚上渐渐用力,踩着妇人的头在干硬的地面上硬碾,森冷问道:“有没有听见你的头骨不堪负重吱吱声?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脑袋被人砰的一声踩爆时会是怎样绚丽的画面?瞪大你的眼珠子,或许临死之前能看得见也说不定。”

咯吱——

妇人真的听见了自己头骨不堪负重发出的声音,心里防线瞬间奔溃,惊悚求饶道:“小姐,饶命!饶命啊!四夫人被大夫人的人请去淑雅苑了,不关贱婢的事啊,贱婢只是乘院里没人,偷偷摸进来偷点值钱的物件。饶——呜——”

齐蓉儿一脚踢在妇人嘴巴上,把妇人踢飞了出去,接着心急如焚地冲出院子,朝大夫人的淑雅苑跑去。她心里咒骂着齐高瞻祖宗十八代,因为昨晚临走前她让齐高瞻保证不准任何人欺负她的娘亲,齐高瞻一口答应下来,万没想到齐高瞻的保证竟如放屁一般。

“驾!”

“贱妇,爬快点!”

啪!啪!啪——

齐蓉儿一脚踹开淑雅苑的院门,跃入视野的一幕差点让她晕厥过去,只见齐兰月正骑在她娘亲的身上,左手抓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绑着她娘亲的头和嘴,右手抓着一根马鞭,一下下狠狠地抽打着她的娘亲。

齐潘氏的身体已经被齐兰月抽打得鲜血淋漓,一边惨叫一边驮着齐兰月在院子里跪地爬行。周围围着一干看热闹的人,时不时哄堂大笑。

正厅门口,大夫人齐富氏面带冷笑的坐在一张圆椅里,椅边摆着茶几,正品着茶看齐兰月糟践齐潘氏。齐蓉儿踹门的巨大声响吓得她端茶杯的手一哆嗦,茶水撒了一身。

“啊——”齐兰月闻声看向院门,乍一看到齐蓉儿的面孔,五官竟惊恐地扭曲起来,就像见到恶鬼一般,一骨碌从齐潘氏的背上摔下去,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向齐富氏,边跑边尖叫道:“母亲,救命!”

可见她对齐蓉儿的恐惧已经深入灵魂。

“齐蓉儿,你怎么回来了?!”齐富氏一下

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盯着闯进院子里的齐蓉儿喝问道。

齐蓉儿没时间理她,跑过去除去捆绑齐潘氏的身子,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齐潘氏手肘膝盖已经磨得破皮烂肉,不是齐蓉儿使劲搀扶着根本站不起来。

“你怎么回来的?!”又一道声音喝问齐蓉儿。

齐蓉儿听见声音,猛地抬头看去,只见齐高瞻阴沉着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齐高瞻,你不得好死!”齐蓉儿目眦欲裂地瞪着齐高瞻破口大骂,再也不管什么长幼尊卑,狗屁的三从四德,统统见鬼去,若是能把齐高瞻生吞活剥了,她绝对不会犹豫片刻。

她本以为是齐富氏瞒着齐高瞻偷偷把她娘亲掳来的,万万想不到齐高瞻就在院子里,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她恨齐高瞻胜过恨齐富氏千百倍。

齐高瞻目光一寒,气势奔涌压向齐蓉儿,喝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被齐高瞻冰冷的目光盯着,感受到那随时能把她碾压的磅礴气势,齐蓉儿心里禁不住激灵灵一颤,失控的情绪顿时冷静下来,应声道:“曹雄死了,还有他的两个狐朋狗友也一并死了。”

她不敢和齐高瞻硬刚到底,怕把齐高瞻激怒,最后连累张小卒三人。尽管她知道张小卒三人很强,非常强,可这里毕竟是齐家,是齐高瞻的地盘,若是打起来张小卒三人绝无胜算。

她把怒气生生压了下去,知道娘亲的仇今天是报不了了,她只能把这个仇暂时记下,总有一天要让这院子里所有人加倍偿还。

“你杀的?!”齐高瞻音调骤然提高。

“我要是有杀他的本事,还能被你随意拿捏吗?”齐蓉儿冷笑,“是被他的仆人杀的,一个曾经被他凌辱过的女子,忍辱偷生活在他身边,终于在昨夜找到机会报仇雪恨,我亲眼看见她把曹雄狗贼的肉一块块片下来生吃了。当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曹雄死了?”齐高瞻愣神,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死了!”齐蓉儿道。

“曹雄死了,那你这小贱人也就没什么用了。来人,把这小贱人拿下!”齐富氏突然喝道。

院子里都是齐富氏的心腹,听到她的命令顿时走出两个女仆,不由分说直接扑向齐蓉儿。

齐蓉儿正搀扶着齐潘氏,根本无从闪躲招架。

危急关头张小卒自她身后闪出,接连两拳轰出,把两个扑过来的女仆逼退了回去。

“杀了!”齐富氏不问缘由,冷声喝道。

被逼退的两个女仆甫一稳住身形再次扑过来,另外又有两个老仆扑将过来,四人从四个角度袭向张小卒,并使出杀招。

“小卒,小心!这两个老妖婆厉害的很!”齐蓉儿提醒道。

周剑来和牛大娃却是动也没动,因为他们并没有从袭击张小卒的四个人身上感受到威胁,并且这四人竟然主动找张小卒近身肉搏,根本是自寻死路。

第三百一十章 以势压人

悍卒斩天第三百一十章以势压人面对四人的夹击,张小卒浑然不惧。

他的拳头主动迎了上去,与其中一人的拳头碰撞在一起。

这人刚才被张小卒一拳逼退,心有不服,认为是自己小瞧了张小卒,一时疏忽大意才让张小卒有机可乘,所以这一拳她是怀着一雪前耻的决心轰出来的,见张小卒竟再一次一拳迎上来,她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然而她只想着她自己刚才那一拳未尽全力,却没想过张小卒是不是也未尽全力。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因为张小卒的拳头告诉了她答案。

两拳相交,发出一道响亮的撞击声。她脸上残忍的笑容遽然僵硬,继而被惊惧和痛苦之色取代。她的身体仰面摔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把一拃多厚的青石板撞得稀碎,又在地上翻滚了十余圈才堪堪止住身体。她的右臂呈不规则形状扭曲着,断裂的臂骨穿破了皮肉和衣服刺了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森白刺目。

“啊——”惨叫声不知慢了多少拍才从她喉咙里喊出来。

不过有比她更惨的,或许她可以拿来自我安慰一下。

另一人被张小卒勾住脖子,一个膝撞结结实实地顶在面门上,整张脸都塌陷了下去,当场七窍窜血瘫在地上没了反应,生死不明。

两个老妪各与张小卒对了一掌一拳,皆被张小卒逼退。齐蓉儿说得没错,这两个老妪确实厉害,竟都是五重天境。张小卒尚未动用战门里的三色之力,想在几招之间伤她们并非易事。

齐蓉儿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张樱桃小嘴张得足以塞下拳头,盯着张小卒挺拔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呆愣。

她知道张小卒很厉害,非常厉害,不然即便是偷袭他也杀不掉曹雄,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张小卒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赤手空拳,以一敌四,干残两个,还强势逼退两个五重天境的高手,强得让她感到不真实。

“住手!”两个老妪还想扑将上去再战,却被齐高瞻喝止。

二人收手,可目光却看向齐富氏,见齐富氏点头,这才迈步退到一旁。可见她们虽听命于齐高瞻,可真正服从的却是齐富氏,若齐富氏命令她们继续战斗,她们极可能会违抗齐高瞻的命令。

“哼!”二人的动作并未逃过齐高瞻的眼睛,可齐高瞻也只是拂袖冷哼一声,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她们是齐富氏过门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心腹,只会听命于齐富氏。

齐富氏乃是白云城富家现任家主的亲妹妹,可不像齐潘氏这种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娘家羸弱没有依靠。齐富氏有富家做依靠,在齐高瞻面前向来底气十足。她会听从于齐高瞻,但也会逼迫齐高瞻做出让步。

就拿这件事来说,齐富氏会为了齐高瞻的远大前程,听从于齐高瞻的安排,果断牺牲齐兰月,但也能逼迫齐高瞻违背对齐蓉儿的承诺,任由她把齐潘氏掳来给齐兰月报复。

齐高瞻计划的很好,只要在齐蓉儿回来前把齐潘氏医治好送回去便可,他已经严厉警告过齐潘氏,不准她和齐蓉儿说半个字,齐蓉儿不知道那便相安无

事,可是万万没想到齐蓉儿回来的这么早,撞个正着。

“你是谁?你们是谁?”齐高瞻目光落在张小卒三人身上,神色惊疑不定,张小卒展现出的超强战力让他心惊。在他看来张小卒年纪轻轻就拥有这般超强战力,定然不是泛泛无名之辈,可是他对张小卒的脸庞陌生的很,不记得白云城有这么一位年轻俊杰。

齐富氏之所以让老妪收手,也是因为被张小卒展现出的超强战力惊到了,怕招惹到不能招惹的人。

张小卒神情冷漠,淡声应道:“我们是齐姑娘的朋友。”

他对齐高瞻的印象极差,一个为了自己的前程可以把亲女儿送给一个老色鬼糟践的男人,一个可以眼看着与自己同床共枕过的女人被人欺凌蹂躏的男人,简直是男人的耻辱。

齐高瞻皱眉,张小卒的回答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强忍不悦追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师出何门何派?”

“你且听好了。”张小卒本不愿和齐高瞻废唇舌,可想到齐蓉儿接下来还要在齐家生活,想为她争取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于是第一次摆出大天师弟子的架子,看着齐高瞻冷傲道:“我乃青云山三清观大天师天武真人坐下弟子张小卒。”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齐蓉儿好不容易从震惊中醒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又被张小卒一句话惊得张大嘴巴。

齐高瞻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瞧着张小卒鼻孔看人的高傲气势,感觉他不像是骗人,可是又不能十分确定。心想万一这是一个冒牌货,而他堂堂齐家家主竟然被一个冒牌货唬住,传出去还不得让白云城的人笑掉大牙。

“切!”齐富氏撇嘴不屑地哼了声,斜睨张小卒道:“你说自己是大天师弟子就是大天师弟子啊,谁能证明?我还说我是缥缈宫宫主呢?”

“咳,那啥,插一句。”牛大娃突然咳嗽一声,道:“缥缈宫仙子可没你这么丑的,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出门可千万别说,小心被缥缈宫的护花使者们听见了,定你一个侮辱仙子的罪名,将你活活打杀了。”

“噗嗤——”齐蓉儿当场笑喷。

“你——”齐富氏差点被牛大娃一番话气背过去,抬起气得直哆嗦的手指着牛大娃,气急败坏地喊道:“黄口小儿,竟敢折辱本夫人,信不信本夫人让你出不了齐家大门?!”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有什么好气的。”牛大娃摊手说道,“不信你去大街上吼一嗓子,看有没有人揍你。”

“你——”齐富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张小卒没有再理会齐富氏,目光转向齐高瞻,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讲的话。齐姑娘是我至交好友,你们之间之前的恩恩怨怨我不管,但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听到她们母女在齐家被人欺负的事,否则我保证齐家会从白云城除名。”

“好狂的口气!”齐高瞻目光一寒,冷喝道:“就算你是大天师的弟子又怎样,还能管得着我齐家的家事不成?”

“你家的烂事我听着都嫌恶心。”张小卒不留情面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便是。”

张小卒的气势端得死死的,一时间还真把齐高瞻给唬住了。

“给本夫人把这个狂妄小儿拿下!本夫人倒要看看他是真阎王还是假阎王。”齐富氏突然厉声大喝道。

齐高瞻没有出声阻止,因为他也想试探试探张小卒是真是假。

刚才退下去的两个老妪听到齐富氏的命令,当即迈步上前。

“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小卒冷喝,双手迅速掐诀,道:“既然你们想见识见识我三清观的手段,小爷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两个老妪没理会他的话,纵身就扑将上来。

张小卒十指骤然合拢,两个老妪身上突然绽放出红芒,竟是一个个红光流转的符印在她们身上浮现出来,红光流转的符印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

两个老妪的动作骤然而止,惊慌失措,不明白张小卒是怎么做到的。若她们细心,会发现符印浮现的位置皆是刚才与张小卒战斗时,张小卒的手掌与她们身体碰触过的地方。

她们慌忙凝聚起真元力,想把红色符印从身上驱除,可下一刻红色符印就轰的一声爆开,妖异的红色流光洞穿了她们的身体。

“啊——”两个老妪嘴里同一时间爆发出非人的惨叫,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甚至还用脑袋疯狂地撞击地面。给人的感觉好似有东西钻进她们的脑袋里,正在啃噬她们的脑浆。

“啊——杀了我!快杀了我!啊——”

听着两个老妪凄厉至极的惨叫,甚至忍受不了痛苦,生出求死的念头,所有人都惊惧得汗毛倒竖,看张小卒的眼神无不带着惊恐之色。

齐高瞻往后退了三步,与张小卒拉开了距离。

张小卒一脸冷漠道:“死不了,熬半个时辰就好了。”然后目光看向齐富氏问道:“夫人若还是不信,我不介意让夫人亲自尝尝我三清观符咒术的厉害。”

“咕噜——”齐富氏吓得猛吞一口口水,忙不迭点头道:“我信!我信!公子的确是三清观大天师的高徒!”

“我希望她们母女在齐家不会再受欺负。”张小卒看着齐富氏和齐高瞻说道。

“其实这件事是个误会,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误会发生。”齐高瞻说道。他实在硬气不起来,因为两个老妪的惨叫声不停地往他耳朵里钻。

齐富氏也忙不迭保证。

张小卒满意地点点头,心知不能光用大棒对付,还得喂枣才行,问齐高瞻道:“听说你们白云城有个孤岛求生的小游戏?”

“是。”齐高瞻点头应道。

“明年齐姑娘也要参加?”张小卒问道。

“按白云城的规矩她必须参加,不过我可以想办法让她不用参加。”齐高瞻猜测张小卒话里的意思答道。

可是却见张小卒摇头说道:“不,让她参加。我觉着怪有趣的,想跟着她上孤岛玩玩。可以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找到小偷

“可以,当然可以!”齐高瞻点头如捣蒜。

张小卒喂的这颗枣实在太甜了,乐得齐高瞻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曹雄的死让齐高瞻谋划许久的计划落空,他心里阴郁得直骂娘,甚至觉得齐蓉儿就是个丧门星,要不然为何曹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她一上门就死了?

然而未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知哪里窜出来个三清观高徒,竟然主动提出要帮他齐家参加明年的孤岛求生。

明年的孤岛求生有多重要,齐高瞻清楚无比,他正为此事伤脑筋呢,琢磨着要不要派人去其他城或者宗门,花大代价请几个年轻高手来帮忙,哪想到张小卒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以张小卒神鬼莫测的超强战力,明年孤岛求生的最大赢家非他齐家莫属。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福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再看齐蓉儿,哪还是什么丧门星,分明就是一颗闪亮的福星。

“张公子,有没有兴趣做我齐家的供奉?”齐高瞻忙向张小卒抛出橄榄枝,道:“齐家愿给公子最高规格的福利待遇,公子不会受到任何束缚,也无需做任何事,只要在齐家遇到危难时略施援手即可。”

话说出口,齐高瞻的心紧张的砰砰直跳。若是能通过张小卒和三清观牵上关系,齐家起势指日可待。

只可惜张小卒想都没想就一盆冷水浇到齐高瞻头上,神情淡漠道:“没兴趣。”

“哦”齐高瞻心中之失落似无底悬崖一般深。

“齐家主若是有心,不妨代我多照顾照顾她们母女。”张小卒道。

齐高瞻眼前一亮,忙不迭点头道:“一定一定。我保证从今天开始,在齐家——不——在整个白云城,绝对没人敢欺负她们母女。”

“很好。”张小卒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朝齐高瞻拱手道:“那就不打扰齐家主了。我们走吧。”后一句是向齐蓉儿说的。

“嗯。”齐蓉儿应声,搀扶着齐潘氏转身即走,可身体转到一半她突然原地顿住,向张小卒说道:“小卒,麻烦你帮我搀一下我娘,我过去说两句话。”

“好。”张小卒应声上前,伸手去搀齐潘氏。

“不敢劳烦张公子。”齐潘氏慌忙往后闪躲,怕自己身上的泥沟血渍染了张小卒的手,张小卒非但唬住了齐高瞻和齐富氏,也把她吓到了,她到现在还似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结交了这样一位贵人。

“不劳烦。”张小卒

一把搀住齐潘氏的胳膊说道。

“谢谢张公子!”齐潘氏忙出言感谢。

另一边传来了齐富氏的喝斥声:“齐蓉儿,你不要太过分!”因为齐蓉儿径直走向她的二女儿齐金玉,以为齐蓉儿要伤害齐金玉。

只是她的喝斥声并没有多少底气,眼下齐蓉儿有张小卒撑腰,她没法把齐蓉儿怎么样。并且当张小卒离开齐家后,她依然没法把齐蓉儿怎么样,因为齐高瞻会把齐蓉儿母女牢牢地保护起来。

她并不傻,明白张小卒为齐家参加明年的孤岛求生意味着什么,以张小卒这般神鬼莫测的超强战力,她觉得在张小卒这个年龄段里,整个白云城恐怕也就只有天才苏谋可以与之一较高下,而苏谋并不会参加孤岛求生,也就是说张小卒在孤岛上几近是无敌的存在。

想都不用想,齐高瞻定会把张小卒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满足他的一干要求,把齐蓉儿母女护起来,让她们一根汗毛都不少。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娘,救我!”齐金玉被径直走来的齐蓉儿吓得花容失色。

“放心,我不动手,就说两句话,说完就走。”齐蓉儿神情平静,她确实没要动手,在齐金玉面前一步远站定脚步,问道:“我的玉佩是你偷梁换柱偷走的吧?”

“没——没有。”齐金玉一手捂住腰上悬着的一块玉佩,心虚又结巴,“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可知道这块玉佩是谁的吗?”齐蓉儿问她。

“不——不知道。”齐金玉答道。其实她这么回答就已经暴露了玉佩确实是她偷的,不过齐蓉儿并在这个话题上与她纠缠。

“玉佩是一位皇子送给我的。”齐蓉儿告诉齐金玉,然后道:“你若现在把它还给我,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若不然有朝一日我会让你跪着求我收下它。那么,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还不还?”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金玉向齐蓉儿说道。

“好。”齐蓉儿点点头,如她所说只问一句,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没有多说半个废字,转身就走。

望着张小卒一行五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院子里的人皆偷偷舒了口气。

“快找绳子把她们两个绑起来,嘴巴堵上,吵死了!”齐高瞻命令道。

两个老妪还在惨叫,头已经在青石板上磕得血肉模糊。

仆人很快找来绳子,把两人捆得结结实实,又用棉布把她们的嘴塞住。

没了惨叫声,院子里的人只感觉世界顿时安静了许多,一直旋绕不散的心慌感终于开始消退。

“什么玉佩?拿来我看看。”齐高瞻看向齐金玉说道。

“父亲,您别听那个贱人胡说八道,哪有——”

“拿来!”齐高瞻眼珠子一瞪,吓得齐金玉一哆嗦,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哦”齐金玉委屈地应了声,朝齐高瞻走两步,右手抓着玉佩从腰间拽下来,递到齐高瞻面前。

齐高瞻接过玉佩,眉头微皱,道:“原来她没有说谎,是真的有这么一枚玉佩。”

他把掌心大小的暗红色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除了觉得玉佩品质极好外,并未瞧出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把玉佩递给齐富氏,示意她瞧瞧,然后问齐金玉:“你为什么要偷她这块玉佩?”

“我——我就觉得好看,所以就——就——”齐金玉嗫喏道。

“怎么偷的?”齐高瞻追问道。

“我让容嬷乘她睡觉的时候把她迷晕,拿了玉佩去玉匠坊找人仿制了一块,然后把假的一块还了回去。”齐金玉道。

齐富氏手指摩挲着玉佩,摇头道:“瞧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那小贱人说的是真是假。”

“极可能是真的。”齐高瞻说道。

……

齐蓉儿搀扶着齐潘氏,领着张小卒三人,回到她们娘俩住的小院。

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一些治疗外伤的药,交给齐蓉儿让她给齐潘氏敷一下。

齐潘氏的身体和精神都疲倦不堪,敷了药后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下了。

“小卒,谢谢你。”齐蓉儿从卧室出来,心里暖暖地向张小卒感谢道。

“和我有什么好客气的,若不是你不舍不弃,我早死在黑森林里了。”张小卒笑着摆手道。

“说说吧,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简直比扎了翅膀飞的还快!”齐蓉儿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昨天晚上张小卒把她救出曹府后,她直接趴在张小卒背上睡着了。张小卒三人带着她找个家旅馆住下,并让小二去给她买了衣裳。而今天早晨起来,她就是一个劲的傻笑,吃过早饭就往家里来了。所以两人之间都没捞着机会交谈。

牛大娃突然站起身朝齐蓉儿深深鞠了一躬,发自肺腑地感激道:“多谢姑娘帮柳家村的人收敛尸骸,并让他们入土为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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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我不能要

提到柳家村,气氛突然哀伤压抑下来。

齐蓉儿心怀愧疚地向张小卒和牛大娃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帮你们保护住柳家村。我去到的时候,村子已经被大牙狗给——不过我已经给柳家村的人报仇了,大牙狗一个没跑掉,全被我和苏德大和尚杀了!他们肮脏的尸体也被我全部扔到村外去了,省得他们污染了村子!”

“姑娘英勇,我代柳家村全体村民感谢姑娘大恩!”牛大娃听见齐蓉儿说已经给柳家村的人们报仇,感激之情一时无以言表,屈膝便要跪下磕头道谢。

漂亮的话牛大娃不会说,只能用他们山沟沟里老百姓最真诚最纯朴亦是最庄重的跪拜大礼感谢齐蓉儿。

齐蓉儿被牛大娃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扑身上前将其搀住,急声道:“牛兄弟,这是作甚!若无小卒舍命相救,我早已死在黑森林里;若无你们三位相救,我现在已经被老淫贼残害;若无你们仗义相助,我和我娘亲要被齐富氏那个贱人活活蹂躏死!应该是我给你们磕头才是!”

“行了,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客套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自家人,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张小卒笑道。

“哈哈,好。”牛大娃开心大笑,向齐蓉儿乐道:“那我就托大喊你一声妹子,从今儿起谁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保证拧下他的狗头给你当球踢!”

牛大娃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齐蓉儿抿嘴一笑,朝牛大娃盈盈一拜,笑道:“小妹齐蓉儿见过牛大哥!”

“大哥可不能白叫,必须得有见面礼!”周剑来玩笑道。

“得有。得有。”牛大娃乐得连连点头,齐蓉儿一声“牛大哥”喊得他心头暖暖的,感觉世上又多了一个亲人,心里既激动又高兴。

“不需要的,不需要的。”齐蓉儿笑着摆手。

牛大娃从怀里掏出一把蓝白鞘的匕首,递给齐蓉儿道:“这把匕首还算不错,送给你防身。用的时候小心点,我试过,相当锋利!”

“谢牛大哥!”齐蓉儿也不客气,高兴地收下匕首。只看鞘身精致的做工和一颗颗镶嵌在上面的宝石,就能看出这柄匕首非一般俗物。

却听周剑来说道:“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拿点实用的东西出来。齐姑娘应该是刚晋升海之境不久,正是急需丹药提升修为的时候。”

“瞧我这脑子。”牛大娃一敲脑门,伸手入怀一连掏出十几个丹瓶,一股脑塞给齐蓉儿,道:“这些丹药应该正适合你用。”

“这——太多了。”齐蓉儿怀抱着一堆丹瓶讶然道,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瓶丹药的标识上,禁不住张嘴惊呼道:“混元丹!牛大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混元丹既是战门境进阶海之境的极品灵药,亦是海之境五重天内的上品修炼灵丹,每一粒都价值连城。

齐蓉儿挪步到桌边,把丹瓶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当她的目光从每一个丹瓶的标识上扫过后,震惊的呆愣当场。她本以为混元丹是最贵重的,结果发现还有三种丹药比混元丹更珍贵,甚至还有两种丹药名字她听都没听过。

“牛大哥,这些丹药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从震惊中醒来后齐蓉儿忙摆手说道。

她真被吓到了,因为这些丹药在她们齐家,也只有家族倾力栽培的核心弟子能用得上。像混元丹这种级别的丹药,非核心弟子只有立了大功才有可能被赏赐一颗,而比混元丹更贵重的丹药,非核心弟子是想也别想。

这也变相看出白云城和雁城的巨大差距。

这些丹药大多都是牛大娃从李家人的个人小金库里搜刮到的,可在白云城

像齐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它们却是家族严格把控,只有核心弟子才能有幸分配到的修炼资源。

“什么能要不能要的,给你你就拿着,丹药我这里还多得是。”牛大娃瞪眼道。其实他须弥芥子里并没有多少存货了,本来是挺多的,但是都被一路行军消耗了。

“收下吧。”张小卒朝齐蓉儿点点头。

“那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蓉儿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笑道。如此贵重的丹药就这么摆在桌子上让她心里抑不住发慌,生怕有人冲进来抢走,忙去里屋找来一个锦盒,将其全部收进锦盒送到里屋藏起来,这才安心。期间当她拿着丹瓶一瓶瓶往锦盒里放,感觉到基本每个丹瓶里都满满当当,最少的一瓶也有半瓶之多时,她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

张小卒见齐蓉儿从里屋出来,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贴身携带的小物件,拿一件来,我给你加持一个静气凝神的符咒,你随身携带着有助于修炼。”

“好。”齐蓉儿又折身回屋,找了一个紫晶项坠出来。

张小卒把紫晶项坠接到手里,道力和鬼力汇聚于指尖,给项坠加持上养魂符后还给齐蓉儿,道:“带上试试。”

齐蓉儿依言带上,不一会儿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才知道张小卒加持的不是普通的精气凝神符咒,竟然是可以滋养神魂的符咒。在她看来,这简直是逆天的手段。

张小卒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齐蓉儿忙用手捂住嘴,会意地朝张小卒点点头。

“你们两个都送了礼物,就剩我一个不送,肯定要被齐姑娘笑话我小气。”周剑来开玩笑道。

“不会,肯定不会。”齐蓉儿忙摆手道。

周剑来伸手入怀,掏出一卷泛黄的书卷,递给齐蓉儿说道:“这套剑法我觉着还不错,齐姑娘若有兴趣可以练练。”

齐蓉儿好奇地接过书卷,翻开到扉页,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滴水剑诀。下面又有两个字标注:中品。

看完这六个字,齐蓉儿捧书的手猛一哆嗦,差点把剑诀扔出去,忙把剑诀递回给周剑来,颤着声音道:“周大哥,这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

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却是极想要的。

她自认自己的修炼资质并不差,眼下有了丹药,有了滋养神魂的逆天宝贝,若再有一门中品剑诀傍身,她觉得自己定可以鱼跃龙门,所以她内心里对这门中品剑诀是极其迫切贪婪的。

“拿着吧,它对我已经无用。”周剑来伸手把剑诀推回给齐蓉儿。

“那就多谢周大哥!”齐蓉儿就等周剑来这句话呢,当即向周剑来躬身作礼道谢。她起身时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一个激灵稳住脚步后不禁噗嗤一乐,道:“我感觉自己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飘飘然的,就跟被云朵托着双脚飞翔一般。”

张小卒三人被她逗得开心大笑,因为齐蓉儿的这种感觉,在这两个多月时间里他们每个人都体验过。

四人正笑着,突然有人敲响院门。

齐蓉儿把剑诀揣进怀里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一大群丫鬟仆人,每个人手里或拿着或抱着或抬着,送来一大堆吃穿用品以及家具等等。

齐蓉儿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丫鬟仆人按照齐蓉儿的指示,把东西在各个位置摆放好,临走时向张小卒三人转达齐高瞻请他们共进午餐的邀请,被张小卒直接拒绝。

齐蓉儿用刚送来的茶叶和热水给张小卒三人沏上茶,四人在崭新的茶几前坐下。

“那日我被黑巨猿掳走后,苏谋没有为难你吧?”张小卒挑

起话题问道。

“呵,若不是苏德大和尚危难关头出手相救,我那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齐蓉儿嗤鼻冷笑道。

“他竟这般无耻?”张小卒神色一冷。

“也怪我嘴贱,嘲笑了他几句,把他惹急眼了。”齐蓉儿道。

“你嘲笑他什么了?”张小卒好奇问道。

“他不是被黑巨猿一巴掌拍到地底下去了吗,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实在太搞笑了。地上一个人形大坑,秦家姐妹趴在坑边伸手进去都捞不到他,急得二人直叫唤。哈哈——”齐蓉儿说着说着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张小卒和周剑来听得直乐呵,唯独牛大娃笑不出来,因为他和苏谋有过一模一样的遭遇,还是张小卒用长刀掘开地面把他从坑里挖出来的。

齐蓉儿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接着说道:“我当时就说了一句,说他是惧怕黑巨猿,故意躲在坑里不出来装老鳖。结果秦家姐妹喊了半天他都没动静,我只嘲笑了这么一句,他就从土坑里蹿了出来,非杀我不可。还好危急关头苏德大和尚出现,从苏谋剑下救了我。”

“苏德大和尚?”

“嗯,一个叫苏德的大和尚。”齐蓉儿说道,“他救了我之后又带着我在黑森林里找你了半个月,可惜并没有找到你,我还以为你被黑巨猿给吃了呢。后来黑森林里的大牙狗越来越多,我们不得不离开黑森林,出来后路经柳家村,恰遇见行完凶还未离开的大牙狗,我就和苏德大和尚把他们全杀了,又把惨死的乡亲父老一一埋了。我留给你的墓碑你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张小卒点头道。

“苏德大和尚去了南方,要去战场上杀大牙狗,我就回了白云城。未曾想苏谋小人依然怀恨在心,不肯放过我,幸而苏德大和尚离开时留给我一块玉佩,我把玉佩拿出来给苏谋看,他这才放过我。”齐蓉儿寒声道。

“欺人太甚!”张小卒气道。

“找时间干他!”牛大娃挥着拳头道。

“你那句嘲讽的话应该是戳到他的痛处了。”周剑来道。

“咯咯,可能是他追杀我的时候,我扬言要把他的糗事传遍白云城每一个角落的原因。”齐蓉儿笑道,“当时我是被他追急眼了,以为必死无疑,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所以是有多难听骂得多难听。也不能全怪他吧,因为若是换成我,我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两平了吧,你们也别去找他麻烦了。大牙狗兵临白云城城下时,他可一点也没怂,是个有血性的汉子。”

“那就看在他勇于杀大牙狗的份上算了?”张小卒问道。

“嗯,算了。”齐蓉儿确定地点点头。

“好。”

齐蓉儿突然朝张小卒眨眨眼,神色暧昧地问道:“是不是一直惦记着秦家二小姐呢?想不想娶人家?说两句好听的给我听,我告诉你一个办法,让秦家二小姐求着嫁给你。”

“真的假的?”张小卒一脸不相信道,“你还不知道吧,秦家今天要在府门前设下擂台,为二小姐比武招亲呢。只有夺得魁首,并上战场杀十万大牙狗为其先父报仇,才能娶得美人归呢。”

“啊?有这事?”齐蓉儿惊讶道,接着猛地站起身,催促道:“那得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着就去拉张小卒胳膊。

“快点干嘛?”张小卒问道。

“当然是抢在他们摆擂台之前定了你和秦二小姐的婚事啊。”

“——你不是在开玩笑?”张小卒瞧着齐蓉儿一脸认真的表情诧异问道。

“当然不是。”齐蓉儿一口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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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老妇送头

昨夜北边终于传来消息,救援的军队和物资已经在路上,短则两日多则三天就能到达白云城。

老王爷苏翰举看完这封密报后,禁不住老泪纵横。

秦正豪战死后他以老迈之躯撑起白云城的重担,披甲上阵,率领将士浴血奋战,挡住大牙狗一波又一波凶猛进攻,终是把白云城守了下来,守住了白云城里的百万百姓。

这要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他眉毛都不会皱一下,就是不眠不休与大牙狗血战十天十夜也不在话下。可是他已经不再年轻,身体已经不再强壮,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将死之人。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让他痛恨至极,却又不得不接受。

每当深夜旧疾复发病痛袭来时,他都气得用拳头猛击身体,恨不得把麻木不听使唤的双腿、如刀绞一样疼痛的脏腑,拿刀子剁了、剜了,然后一刀抹了脖子,不再这么窝囊地活着,可压在肩膀上的沉重担子又让他放不下。他只能咬着没剩几颗的后槽牙,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挺住腰杆再坚持一下,白云城还需要自己这把老骨头。

一日又一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真的坚持下来了。

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好在终于盼来了曙光。

看完密报后,他只觉身心从未有过的轻松,让人把晚饭吃剩下的粥热了,高兴地连吃两大碗。在花园里溜了两圈消消食后,躺到床上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这么香甜安稳的觉了,五年还是十年,记不得了。

早饭又吃了两大碗粥,然后拄上拐杖带着老仆出了府门,去到大街上。虽不能把密报内容告知百姓们,但是他觉得可以把自己轻松愉悦的心情分享出去,抚慰百姓们心中的恐慌,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老王爷早!”

“老王爷万福!”

“老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苏翰举经常徒步出府遛弯,溜街串巷常有的事,所以百姓们和他非常熟络,见到他就像见到老邻居一样,纷纷热情问好,但又不会像见到稀罕的大人物那样拥堵上来围观。

“早!”

“好!”

“不去哪里,随便逛逛。”

所有人的问候,苏翰举都笑着一一回应。这也是百姓们拥护爱戴他的原因,和善亲民,从

不端王爷架子。

走过两条街,苏翰举有些疲累,就在街边一个茶摊坐了下来。

茶摊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普通老汉,名叫汪国兴,膝下儿女双全,并且都出息孝顺。他摆这个茶摊已经不是为了赚钱,就是忙碌了一辈子闲不下来,摆个茶摊既累不着又能有事可做,还可以和街坊邻里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可谓是一举两得。

苏翰举每次出来遛弯基本都会在汪老汉的茶摊坐一会,要一壶一文钱的满天星,就是用茶沫子冲泡的茶,也不用茶杯,直接对着壶嘴咕咕咕一通猛喝,最是解渴。边喝茶边和街坊四邻唠唠家常,听一些坊间的趣事。

茶摊虽在,可是茶却没了。都是旱灾闹得,水贵如金,眼下也只有那些财力雄厚的大家族才能喝得上茶。

不过苏翰举刚在条凳上坐下来,汪老汉就把一壶热茶送到了他的面前。老规矩,是他最喜欢的满天星。

苏翰举没有推辞,因为之前几次来的时候他有拒绝过,可最后还是拗不过汪老汉的盛情。他知道这壶茶水对汪老汉一大家人的价值,所以每次都是象征性地喝两口润润嗓子。

“老王爷,老汉瞧着您今儿红光满面,定是有好事对不对?”汪老汉在苏翰举面前一点也不拘束,就像关系要好的老友一般,在方桌另一侧坐下来,笑着问苏翰举。

苏翰举抿了口茶,砸吧砸吧嘴,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还是老味道。”

“您喜欢就好。”汪老汉顿时像得了嘉奖的孩子一般,高兴得脸都涨红了。

苏翰举往前微微探头,朝汪老汉勾勾手指,汪老汉眼睛一亮,会意地把头探了过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难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嘘,保密,别被大牙奸细听了去。”苏翰举很想有个人来分享内心的喜悦,汪老汉显然就是不错的人选。

汪老汉激动的用粗糙的老手使劲捂住嘴巴,不让冲到嗓子眼的惊叫窜出来,因为过度亢奋,他的脸眨眼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快喝口茶顺顺。”苏翰举笑着把茶壶推到汪老汉面前,而他的目光突然落在对面桌子上一个刚坐下来的老妇身上。

老妇手里提着三个圆滚滚的大油纸包,油纸包里的东西似乎很沉,放在桌子上时发出咚咚的撞击声。

苏翰举盯着老妇,眉头渐渐皱起,老

迈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因为他嗅到了老妇及油纸包里散发出一股血腥味,曾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他,一闻就知道这是人血的味道。再看油纸包圆滚滚的形状,他几乎已经猜测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一直笑呵呵跟在苏翰举身后的老奴,在老妇刚一出现时就不露声色地往前走了三个身位,挡在苏翰举的斜侧方,显然他比苏翰举更早察觉到老妇的危险性。

老妇显然是专门来找苏翰举的,刚在桌边坐下目光就落在苏翰举身上,并开口问道:“王爷可知这油纸里包的是何物?”

“若本王没猜错,当是人头吧。”苏翰举神情淡定道,区区人头还吓不到他。他戎马一生,砍过的人头不计其数,别说隔着桌子看几颗人头,就是让他抱着人头睡觉,他也能呼呼大睡。

“王爷眼光端的毒辣。”老妇佩服道。

“哈哈,这有何难?本王砍了一辈子人头,要是连个人头都不认识,岂不让人笑话。”苏翰举捋须大笑,语调一转道:“难的是猜是谁的人头?”

汪老汉听着苏翰举和老妇的对话,刚才还涨如猪肝的脸转瞬间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不过他硬是坐在凳子上没动,身体虽僵但挺得绷直,愣是把架势拿捏得死死的,生怕给老王爷丢面子。

“王爷可能猜得到?”老妇问道。

“猜不到。”苏翰举摇头道,“本王只能猜到他们定是和我有关联的人。你杀了他们又把他们的人头砍下来,还特意送来给本王看,显然是对本王心怀怨气。可是本王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杀气,可见你不是来杀本王的,这又是为何?”

“因为王爷还算是个好王爷,就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识人不明。贱妇把这三颗狗头带来给王爷看,是想让王爷尽可能地把昏花老眼擦亮些。”老妇说道。

“说来听听,本王怎么个识人不明?”苏翰举脸色微变。

“此三人当中有一人,仗着王爷的提拔和恩宠,鱼肉乡民,尽做那丧尽天良的烂事。”老妇说道。

“此人是谁?”苏翰举喝问道,“若你所言非虚,那他当真该死!”

“王爷且看!”老妇一声大喝,抬手猛一拍桌子,木板方桌砰的一声震颤,三个油纸包被震了开来。

苏翰举目光落在当中一颗人头上,神情猛然一震,喝道:“曹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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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堂堂正正

悍卒斩天第三百一十四章堂堂正正苏翰举不但认出了曹雄的人头,也认出了另外两颗人头,一人叫梁信,一人叫何阳夏。

一位中将,两位少将。

苏翰举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位看似平常无奇的老妇,提来的竟是三位将军的脑袋。

他双手紧抓着方桌桌沿,抑制着心中的怒火,不让自己暴起伤人。他相信若无打开油纸之前的一番对话,此刻他已经扑将过去一掌毙了老妇。

曹雄,多么勇猛的一位悍将,战场冲杀如猛虎下山,杀得大牙狗闻风丧胆。结果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一个老妇手里,这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令人心痛、气愤?

梁信、何阳夏,虽不及曹雄勇猛,但也都是可用之才,都在白云城守卫战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竟也死在了老妇手里。

连番大战本就让白云城的军官损失惨重,致使当下人才奇缺。而且眼下究极大战在即,像曹雄这般骁勇善战的将军,多一位或少一位很可能就是敌方多伤亡十万还是我方多伤亡十万的差别,甚至可能影响到战争的胜负。然而竟被这老妇一口气杀了三位将官,这巨大损失让苏翰举几乎承受不住。

“妇人!”苏翰举终是没忍住心中的怒气,朝老妇咆哮怒喝:“本王不知你与这三位将军有什么仇怨,却知你已闯下滔天大祸!你可知道大牙狗正兵临城下,对我白云城虎视眈眈?!你可知道军中将士战损无数,眼下正急缺有领兵打仗之才的军官?!你可知道没了这三位将军,我方将士得多战损多少人吗?!你可知道眼下战况之严峻,极可能输一场战斗,白云城的大门就会被大牙狗攻破?!你可知道一旦破城,城内数百万百姓都将被大牙狗屠戮?!你砍的是三颗脑袋这么简单吗?!不是!你砍的是我白云几千几万将士的脑袋!你砍的可能是我白云城数百万百姓的脑袋!”

呈现在桌上的人头引起了惊恐和骚乱,苏翰举的咆哮怒喝引得街上百姓群情激愤,无不对老妇怒目而视。

“保护王爷!”

“杀了这个老贼婆,她是大牙奸细!”

“老贼婆,残害我白云城将军,罪该万死!”

有胆大者抄起手边趁手的家伙就冲了上来,面目狰狞,欲把老妇就地正法。

“慢着!”老妇脸色苍白,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扛得住苏翰举的怒威,并且苏翰举一连串的质问都是她从未想过的,她听了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怕了,可是并没有屈服,她右手猛一拍桌子,左手抓住曹雄的脑袋站起身,把曹雄的脸对着冲上来的人群伸过去,大声喝道:“瞪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淫贼曹雄的狗头!还有这两个,都是与曹狗贼狼狈为奸的淫贼!他们,不该死吗?!”

冲上来的人群听见曹雄的名字,脚步骤然止住。

“真——真的是曹狗贼!”

“哈——哈哈——曹淫贼死了!死得好!哈哈——”

“淫贼曹雄死啦!”

“哈哈——”

苏翰举愤怒的神情微变,眼神闪烁不定,因为他亲眼瞧见、亲耳听见,有人认出了曹雄,然后第一

反应竟然是高兴、拍手称快,继而奔走相告。只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曹雄死的消息就传出了半条街,消息所到之处无不呼声震天,如过年一般。

他紧抓着桌沿的手无力地松开了,百姓的反应告诉他,曹雄早已臭名昭著,已经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这得做过多少坏事恶事?可他竟然毫不知情。

看着街上百姓欢呼雀跃如过年一般,老妇苍白的脸色好了许多,转身重新看向苏翰举,说道:“王爷,看到没有,他该死!”

说着左手一抛,把曹雄的脑袋丢进了人群,当即有人叫骂着冲上去又踩又踢,在街上滚来滚去成了皮球。

“贱妇目光短浅,确实没想过,也没想到王爷说的这些严峻问题,贱妇只知曹贼该死,所以就杀了他。这是曹贼这十几年间犯下的一桩桩罪行,贱妇皆一一记录下来,若有半字虚假,直叫贱妇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请王爷过目!”老妇从怀里掏出一本半指多后的册子,双手奉上。

老仆上前结过,先翻开大体扫了一遍,确认里面没有暗藏凶险,然后递与苏翰举。

苏翰举接到手里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娟秀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曹雄做下的恶事,只看了半页他就气得浑身颤抖,强忍一腔怒火看了两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册子怒摔在桌上,喝问道:“曹雄该死!千刀万剐亦难平众怒!你说的没错,本王确实是老眼昏花,目不识人,难逃其咎!本王当给你,给被曹雄祸害的百姓一个交代!”

说着他右手在腰间一抚,拔出一把半臂长的匕首。

“老爷,舍不得!”老仆当即上前抢夺,却被苏翰举虎目一瞪,吓得手缩了回去。

“老王爷——”一旁的汪老汉脸色大变,想要出手阻拦,却被苏翰举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凳子上不能动弹。

“王爷,贱妇并非此意!”老妇见苏翰举抽出匕首,也不禁慌张起来。

“无需多说!”苏翰举语气坚决,打断老妇的话。说话间左臂抬起,右手持匕首自左臂腋下往上一削,匕首锋利无比,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左臂就被齐肩削落。

“老爷!”老仆吓得魂飞天外,一把抓住苏翰举跌落的左臂就要给他接回去。像这般切断的手脚四肢,断口整齐,没有被毒物侵蚀,且时间短,只要以他的星辰之力滋养,再配以丹药外敷内服,完全是可以接回去的。

然而老仆的动作却被苏翰举挥手挡了下来,只见他神情威怒,语气不容质疑地呼喝道:“把曹雄三人的狗头和本王的胳膊悬于广场,曝晒三日示众!”

“老爷,老奴为您受罚,求求您。把胳膊接回去吧,再——”老仆苦苦哀求,可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苏翰举左臂断口突然燃起一团火焰,烧得伤口滋滋作响。

“老爷,您这又是何苦呢?!”老仆泪目。

“老子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苏翰举虎目怒瞪,大声叱喝道。

“是!老奴遵命!”老仆不得不领命,忍痛把苏翰举的胳膊递给跟在身后的护卫,命令道:“照王爷的命令做,若敢

有失,满门抄斩!”

“是!”护卫领命,分出两人去街道上寻回曹雄的脑袋,已经被百姓们踹得血肉模糊变了形状,惨不忍睹。

“贱妇错了,贱妇不该来的!”老妇泪染双颊,脸色苍白地盯着苏翰举的断臂,她真没想到眼前这位老王爷竟是如此刚硬血性,认错认罚一点也不含糊,甚至连一个字的辩解都没有。

“你没错,错的是曹雄,是本王!”苏翰举苦涩摇头,向老仆说道:“我累了,回吧。”

老仆忙上前搀扶,搀着苏翰举的身子往来的方向走去,一步十余丈,二人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老妇也起身离去,心里不知何时滋味。

“老爷,何至于此啊?!”回到镇南王府,老仆给苏翰举包扎好伤口,心痛地说道。

“不如此怎能平民愤?”苏翰举应道,“我苏翰举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无愧天地,不能晚节不保啊!老子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走得时候要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地走!”

“您这刚强的暴脾气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老仆笑道。

“哈哈,生来如此,改不了咯。”苏翰举大笑道,转而神色一沉,道:“把与曹雄狼狈为奸、助纣为孽的人,以及帮着他遮掩丑事的人,一个不露地揪出来,不管是何身份是何官职,罪孽深重的全部处死,剩下的全部安排到攻打皓月城的先锋营去,生死有命!”

“是!”老仆眼睛里闪过一抹冰冷的凶光,把苏翰举断臂的怨气瞄准了这些人。

“哎,怪我啊!百姓们明明早就拦路状告过曹雄,可我每次都被曹雄花言巧语所糊弄,而曹雄转身就露出他的青面獠牙,把状告的人一一打杀,以致于没人再敢告他。可恶至极啊!”苏翰举抱恨道。

“老爷,是曹雄狗贼太奸滑了!”老仆劝慰道。

……

张小卒三人从齐家出来时,已经是晌午十时。

齐蓉儿叫了一辆马车,与三人一起坐着马车往秦家驶去。

“今天是什么节日?大街小巷都在放爆竹庆祝。”走在路上张小卒挑开车帘,闻着空气中爆竹的硝烟味,看见街道两侧很多人家都在放爆竹,似乎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可他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是什么节日,于是向车里另外三人问道。

“没有什么节日吧?”齐蓉儿不确定地回道。

周剑来和牛大娃也都不太确定地摇摇头。

他们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街道上爆竹声阵阵,确实像个值得庆祝的喜庆日子。

直到他们听见有人一边点鞭炮一边高呼“曹雄狗贼死的好”,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大街小巷的阵阵爆竹声竟是在庆祝曹雄的死。

齐蓉儿听见后禁不住拍掌称快,朝街边一个汉子丢去一块银子,让汉子帮她使劲多放几串鞭炮。

当张小卒展开耳力听见有人说老王爷当街自认目不识人,拔出匕首自断左臂,并命人把断臂悬挂于广场上示众时,心中之震惊难以言喻,对老王爷生出深深的崇敬之情。

第三百一十五章 铁口神断

悍卒斩天第三百一十五章铁口神断当四人乘着马车赶到城主府门前时,已经是中午十一时多,快到午饭时间。

擂台似乎一早就搭建好了,台上有两个使剑的年轻男子正在激烈比拼,剑招迭出,你来我往,一时间分不出高下。台下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足有上千人,叫好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好不热闹。幸好城主府门前地势开阔,否则不知得拥挤成什么样子。

擂台北边靠墙位置起了一个高架,比擂台高半丈,架子顶端搭了一个遮阳的棚子,棚子里坐着秦绰三兄妹,苏谋、戚哟哟和李昊天,还有秦柳氏、万秋清,以及秦家几位长辈。

秦如兰今天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裙,脸上略施粉黛,或许是害羞的缘故,双腮绯红,远远看去就像一朵刚刚盛开的花朵,清纯靓丽,美不胜收。

苏谋绷着一张脸,神情严肃,似乎是因为老王爷断臂的事,心里不痛快。

秦心如坐在他的左手旁,一双眼睛虽看着擂台上的打斗,但目无焦距心不在焉,她心里正百般纠结,惶惶不安。

虽然说让苏谋上台打擂是她想出来的主意,并已决心要这么做,可今天早晨她悄悄说与苏谋听时,心里期盼的却是苏谋能一口拒绝,并把她臭骂一顿,再对她说一番让人脸红的情话,最终拧不过她的苦苦哀求,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可是结果却与她想的截然不同,苏谋竟然随意推脱两句就痛快答应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了,她瞧见苏谋点头答应下来时,在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这让她心里非常难过和不安,莫名的生出一种被苏谋欺骗和背叛的感觉,感觉苏谋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钟情与专一。可是她又说不出什么,因为这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而不是苏谋主动要求的。

她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妹妹的幸福,是值得的。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安慰并无多大作用,她心里还是难以抑制的纠结、难过、心痛,折磨得她快要发疯。

另外每当她的目光停留或是扫过戚哟哟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庞时,乃至是听到戚哟哟说话的声音,她心里都会窜起一股莫名的憎恨。觉得这一切都是戚哟哟造成的,认为她若是不来白云城,便不会有这些糟心的事。

戚哟哟坐在那里,本来兴致盎然,心情极好,因为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见比武招亲,情绪被台下热闹非凡的场面所带动感染。

可是秦心如时不时就投过来一道敌视的眼神让她莫名其妙,当她用她聪明的脑瓜子好不容易想明白大概缘由后,不禁哑然失笑外加郁闷至极,觉得秦心如实在是多疑善妒。

戚哟哟好想离开座位,逃离秦心如的怨妇气场,去到下面的人群里尽情地欣赏这场比武招亲盛宴,可是苦于找不到离开的借口。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厚着脸皮以肚子饿了为借口离开时,她的眼睛突然一亮,目光在远处人群的外围看到了张小卒的身影,当即找到了绝佳的借口。

“娘,张小卒来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我去一下。”戚哟哟起身朝万秋清说完就走,根本不给别人反应和说话的机会。

“这丫头——”万秋清望着戚哟哟眨眼间消失不见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

城主府门前已经堵得水泄不通,马车靠不过去,张小卒四人只能自马车上下来。又见秦家人都在高台上,且擂台上比得正热闹,不好现在过去说事,就寻思等午饭时间暂停休息时再去找秦家人说明来意。于是四人就爬上马车,坐在马车车顶上欣赏擂台上的比斗。好在齐家的马车比较扎实,四个人坐在上面也没有不堪负重的迹象。

“小卒,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秦如兰的条件真的很不错,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才艺出众、闭月羞花、小鸟依人、娇柔可爱,等等等等,是你们男人的最爱,你确定要放弃这千载难得的好机会?”齐蓉儿掰着手指头向张小卒数着秦如兰一项项优点,并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不要因为对秦心如和苏谋心怀芥蒂而影响对秦如兰的好感,你娶的是秦如兰,不是秦心如,更不是苏谋——”

“停!停!停!”张小卒忙打断齐蓉儿滔滔不绝的话语,一脸哭笑不得道:“这都已经是第二十五遍了,你到底是媒婆啊还是媒婆啊?”

周剑来和牛大娃在一旁偷笑不已。

“我在最最最后一次申明,我对秦如兰小姐只有感激之情,绝无半点儿女之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要是还敢再说,我就把你的嘴巴堵上。”张小卒咬着牙根恶狠狠地恐吓齐蓉儿。

“切!不说就不说,你以为本小姐愿意说啊。这一早晨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嘴皮子都快给我磨出泡了。”齐蓉儿气呼呼地白了张小卒一眼,觉得张小卒眼光未免太高了,竟然连秦如兰这么优秀的姑娘都瞧不上,那得什么样的姑娘才能瞧得上,仙女吗?

突然,齐蓉儿的目光猛地一亮,伸手急拍张小卒的肩膀,语调惊喜道:“哎哎哎,快看快看快看,说仙女仙女真就出现了!这位姑娘你要是再瞧不上,我就不得不怀疑你那方面的喜好问题了。”

“咳咳——”张小卒被齐蓉儿后一句话雷的呛到了,顺着齐蓉儿指的方向看去,道:“让我看看你说的仙女长啥样。嗯,确实不错。”

周剑来和牛大娃也好奇地顺着齐蓉儿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齐蓉儿说的仙女,因为个头高挑又容貌倾城的戚哟哟走在人群里实在太耀眼。

齐蓉儿看到的仙女不是旁人,正是看到张小卒后找过来的戚哟哟。

“那是相当不错!”齐蓉儿的目光全部被戚哟哟的身影吸引,看了一会后嘬着牙花子摇头道:“你瞧得上人家,可人家恐怕瞧不上你啊。这个女人的样貌和气质皆无与伦比,绝非一般人家的小姐,恐怕是从大宗门出来的。虽然你也是大宗门的弟子,但你毕竟是半路出家的,没正宗宗门弟子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气质。”

“你就直接说我长得丑就得了呗。”张小卒郁闷道。

“说的太直接,我不是怕打击你嘛。”齐蓉儿抿嘴笑道。

“——”张小卒无语。

“当然,你也不要未战先败。俗话说的好王八看绿豆,万一对眼了呢?万一人家小仙女就好你这样的呢?俗话还说得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说不定这颗大白菜就等着你这头猪去拱呢?”

“——”张小卒满头黑线。

周剑来和牛大娃被齐蓉儿一番话逗

得哈哈大笑。

“你将来不去当媒婆,绝对是媒婆界的一大损失。”张小卒看着齐蓉儿认真说道。

“少废话。”齐蓉儿翻白眼道,“快看,大白菜往这边来了,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她的芳名,家住何处,有无婚配?”

“不需要。”张小卒摇头道,“我可是三清观的高徒,这些小问题我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

“真的假的?”齐蓉儿半信半疑道,若不是见识过张小卒神鬼莫测的手段,她肯定疑也不疑,压根不信。

“稍等片刻,待我掐指一算既知。”张小卒装模作样道,胡乱掐了掐手指头,说道:“有了。”

“这么快?”齐蓉儿瞪眼,“你少糊弄我。”

“等我说完,你亲口问问她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张小卒忍笑道,“此女名叫戚哟哟,尚无婚配。”

“南境第一佳人戚哟哟?!难怪长得和仙女一般!”齐蓉儿惊呼道,压根没有怀疑张小卒,因为甫一从张小卒嘴里听见戚哟哟的名字,她心里当即就觉得这就是戚哟哟,也只有南境第一佳人能生得如此出众。

“我还算出,她会走过来主动和我们说话。”张小卒继续呼哟道。

“说话?说什么?”齐蓉儿问道。

“我算出她与你命中有缘,是缘分的指引让你们在此相遇。”张小卒道。

“你是说我会嫁给她吗?”

“咳——咳咳——”张小卒猝不及防,被齐蓉儿一句话惊得外焦里嫩。

“咳咳——”周剑来和牛大娃也都在风中凌乱。

“她——她真的过来了!”齐蓉儿没有理会三人的咳嗽,望着面带微笑一步步径直走过来的戚哟哟,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

瞧着齐蓉儿脸红心跳的激动模样,张小卒微微皱眉,有点担心她某方面的喜好问题。

“来了!来了!来了!”齐蓉儿兴奋地就跟几岁小姑娘似的,只不过她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像小姑娘,逮着张小卒的胳膊一阵猛掐,以此来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张小卒吓得忙往一边挪屁股,与齐蓉儿拉开距离。

在齐蓉儿无比亢奋的目光注视下,戚哟哟款款而来,在马车侧方站定脚步,看着齐蓉儿张口说道:“我叫戚哟哟,很高兴认识你。”她大概已经猜出齐蓉儿的身份。

齐蓉儿一下张大了嘴巴,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霎时间把张小卒奉为神人。好在她的大脑并未完全卡死,礼貌地出声回道:“我叫齐蓉儿,非常荣幸能够认识你。”

“经常听小卒提起你,果真如他说的一样漂亮聪慧。”戚哟哟赞美道。

齐蓉儿闻言一愣,问道:“你听——听小卒,听他提起我?”齐蓉儿伸手指向张小卒,以确认戚哟哟嘴上说的“小卒”就是她身旁的这位自称神算的张小卒。

“是啊。有问题吗?”戚哟哟肯定点头,并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张小卒!”齐蓉儿猛地转头看向张小卒,咬牙切齿地怒吼,她这才知道自己被张小卒忽悠了。

“哈哈——”张小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同时忙转移齐蓉儿的注意力,道:“还不快请人家上来坐?”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心有所属

悍卒斩天第三百一十六章心有所属在齐蓉儿的邀请下,戚哟哟跃上马车。刚好刚才张小卒闪躲齐蓉儿的魔爪时挪出一个空位,她不挑位置地坐了下来。

齐蓉儿慌忙想给戚哟哟让出大的空间,可是看到戚哟哟因为空间狭窄而紧挨着张小卒的身体,而脸上却无半点抵触或是抗拒之色,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她立刻就打消了念头,然后偷偷打量着张小卒和戚哟哟的神情反应,心里若有所思。

“他们三个刚才笑什么?”戚哟哟坐下后好奇地问齐蓉儿。

“哼,他们三个合起伙来逗我玩,气死我了!”齐蓉儿生气之余又不由觉得好笑,气呼呼地说道:“张小卒说他能掐会算,可以算出你的名字,还说你和我今生有缘,缘分的牵引会让你主动过来和我打招呼。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真的一步步走过来并主动和我打招呼时,我心里是怎样一种反应,就要把他奉为神人了!谁知道这三个家伙竟然早就认识你,知道你是过来找他们的。”

戚哟哟莞尔一笑,道:“有一点他倒是没说错,咱俩今生确实有缘分,否则现在怎会坐在一起呢?”

“对对,这话不假。”齐蓉儿开心笑道。

戚哟哟顺势握住齐蓉儿的手,道:“我虚长你两岁,就喊你蓉儿妹妹吧。”

齐蓉儿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低下头神色黯然道:“我是庶女。”

在戚哟哟面前,“庶女”这个身份让她感到自卑。

“江湖儿女,不分嫡庶。”戚哟哟并不在意这些。

“真的?”齐蓉儿眼睛一亮,抬头期望地看着戚哟哟,想要确认自己没听错。

“真的!”戚哟哟肯定地点点头。

“那我——那我就斗胆高攀,喊你哟哟姐。”齐蓉儿激动且开心道。

她是真的激动开心,因为她自小到大都生活在嫡庶之分的环境里,就因她是庶女,许多地方不能去,许多场合不能出现,许多事不能做,许多话不能说,等等等等,感觉世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对庶女的恶意与歧视,庶女只配卑微的活着。

可她万万没想到像戚哟哟这般身份高贵的大小姐,竟然不在意她庶女的身份,她看得出戚哟哟的眼神是真诚的,不是在撒谎,这让她如何不激动,如何不开心。

“不要太在意这个,当今国母孝慈皇后也是庶女,你看金銮殿上的文武大臣有敢说半句闲话的吗?”戚哟哟说道。话虽如此,但安慰的成分居多,毕竟当今国母只有一位。皇子公主尚有嫡庶之分,何况乎平民百姓?

“谢谢姐姐!”齐蓉儿感激道。戚哟哟的话很管用,至少让她自信了许多。

“你们是单纯的来看热闹啊,还是打算要登台比武的?”戚哟哟问道。同时有意无意地用肩膀蹭了一下张小卒,似乎有质问张小卒的意思。

张小卒张口要答,却被齐蓉儿抢先一步,说道:“我苦口婆心地劝了小卒一晌午,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他死活不答应登台。我还寻思他眼光咋这么高呢,连秦家二小姐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都瞧不上眼,未曾想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

齐蓉儿一边说着一边用暧昧的眼神打量戚哟哟和张小卒,言外之意相当明显,搞得戚哟哟脸

颊通红,低下脑袋都不好意思看她了。

不过齐蓉儿这番话到让戚哟哟心里暗松一口气,因为她听出来齐蓉儿和张小卒之间是友情,而不是男女之情,让她不禁生出一种排除情敌的荒唐感。

尤其是刚才过来的时候,远远地看着张小卒和齐蓉儿并肩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她心里竟抑不住地生出强烈的危机感。主要是在雁城时曾几次听张小卒提起过齐蓉儿,张小卒言语间都透露着对齐蓉儿的感激、关怀和思念,让她下意识地想象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所以此时听出二人关系并非她想的那样,心里当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心里的一系列反应让戚哟哟不免觉得好笑,因为前一刻她还在笑秦心如疑心重善妒,未曾想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另一个秦心如,突然间就理解秦心如的感受。

戚哟哟女儿家的羞态让齐蓉儿心中猜测得以印证,她暗暗为张小卒高兴的同时,又抑不住地有些失落和患得患失,有一种张小卒要被戚哟哟抢走的感觉。

女人总是多愁善感。

不过擂台上的精彩打斗很快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白衣男子一记漂亮的回头望月,蓝衣男子反应不及被白衣男子的剑洞穿肩膀,紧接着被白衣男子一脚踢中小腹踹下擂台,蓝衣男子手捂伤口愤愤不甘地挤开人群离去。

“好!”

“精彩!”

“下一位,下一位。”

台下围观的人群拍掌叫好,并催促下一个快点上台。

戚哟哟和齐蓉儿也跟着鼓掌,二人还交头接耳一番,猜测台上的白衣男子能坚持几个回合。

见没人紧接着上台,戚哟哟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那你们就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呗。”

“那倒也不是。”张小卒摇头道,“我们听说秦家的大长老在与大牙狗战斗时身负重伤,而秦家一直在出大价钱收购对神魂有益处的奇珍或是宝物,想必应该是大长老伤了神魂,便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是这样啊。”戚哟哟听完就明白张小卒的意思。秦家出大价钱收购对神魂有益的宝物,可谓是正中张小卒下怀。只要张小卒愿意,他可以源源不断地为秦家提供这样的宝物,就怕秦家没有足够的财力。

张小卒给她的飞鸟项坠她一直贴身带着,益处之大令她咋舌,这才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她就明显感觉到神魂增强了一丁点。

听起来好像效果一般似的,只增强了一丁点而已,但是要知道如果没有飞鸟项坠的帮助,她的神魂想要增强这一丁点,至少得四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飞鸟项坠戴在身上不到十天时间,对神魂的滋养效果就相当于她正常情况下修炼四个月到半年时间的效果。

如此对比下来,飞鸟项坠的强大功效就显而易见了。

神魂的增强让戚哟哟受益匪浅,各种感知力皆有极大提升,修为已经隐有突破的迹象,就连她一直没有进展的正义与审判心境都有一点点松动,似要突破枷锁束缚的迹象。

所以说,在戚哟哟看来,若秦家真的急缺此类宝物,张小卒可以轻松满足他们。她倒是担心张小卒狮子大开口,落一个乘火打劫的坏名声。

戚哟哟大概知道秦家眼下的艰难处境,或许是因为两家的交情,心里抑不住地同情他们,所以希望张小卒能少要一点,帮秦家一把。于是她身体往张小卒方向倾了倾,探头到张小卒耳边,小声问道:“秦家眼下的处境非常艰难,你能不能少要一点?”

张小卒的耳朵被戚哟哟嘴里哈出的热气吹打得温热酥痒,感觉身体里好似有一根弦被撩拨开来,荡起一股异样的暖流,充斥心田,流向四肢百骸,暖流所经之处酥酥麻麻,舒服至极。

“我没打算要钱。”张小卒应声道。

戚哟哟闻言脸颊不由一红,心中羞愧,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却听张小卒接着说道:“我听说秦家大长老在白云城的威望不错,所以想让他老人家帮忙宣传一下,我打算拿出五枚玉佩售卖,从白云城各大家族手里换点丹药用用。”

“那你得快一点。”戚哟哟闻言道。

“什么意思?”张小卒没理解。

戚哟哟嘴巴贴到张小卒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军方正在准备对大家族动手,要让他们使劲放放血,至少要拿出家族三分之二的财富来支持接下来这场大战。谁敢反对,直接武力镇压。你想想,被拔过毛的公鸡,还会舍得出大价钱买一个有时间期限的消耗品吗?”

张小卒闻言大吃一惊,不过想了想后觉得恰该如此。

没有战争的和平岁月,这些大家族倚靠国家的庇护,安心的发展财富壮大家族,眼下国家有难,需要得到他们的反哺,合情合理。否则若是国家没了,大牙狗铁骑踏进白云城,还谈个屁的家族。

“那就今晚吧。”张小卒说道,“其实也不麻烦,就是把财力雄厚的大家族叫到一起,让他们竞标买一下,一个时辰就能搞定。”

“嗯。”戚哟哟点点头,道:“你全权交给秦家大长老做就好了,你自己尽量不要露面,省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戚哟哟还是忍不住担心,怕张小卒的这项逆天本领会给他招来横祸。

“好。”张小卒点头答应,不过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远处的棚子里,秦心如看到张小卒和戚哟哟竟然毫不避讳地贴着身体并肩坐在一起,并且还咬着耳朵亲昵交谈,关系显然超出朋友的界限,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感到极其不可思议,戚哟哟一个高立云端的天骄之女,竟然——竟然会倾心于张小卒一个山野村夫,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然后她就呆在了那里,突然发现她对戚哟哟的提防和敌视,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人家压根就没瞧上她的苏谋。那么让苏谋上擂台比武这件事,是不是就没有必要了?

“李兄,戚姑娘好像和张小卒关系不错啊?”苏谋眼睛里压抑着阴沉,可脸上仍展露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李昊天。

“二人曾多次生死与共,感情极深。”李昊天笑应道。

苏谋眼底深处闪躲一抹忌妒的光芒,继而问道:“看得出李兄和戚姑娘的交情也不错,想必和张小卒的关系也应该不错。”

他想从李昊天嘴里打听一下张小卒的信息,只不过找错了人。

第三百一十七章 血染擂台

悍卒斩天第三百一十七章血染擂台李昊天盯着远处正和戚哟哟谈笑风生的张小卒,神情骤然一冷,回答苏谋道:“我和张小卒有血仇!”

苏谋闻言一惊,一番回想恍然发现李昊天和张小卒确实形同陌路,且每当提到张小卒的名字,聊到张小卒的话题时,李昊天皆会闭口不谈,原来是因为他和张小卒有血仇。

“我和他亦有仇怨!”苏谋目露凶光言道。隐有表明立场,和李昊天统一战线的味道。

李昊天并未出声回应。

苏谋眼角余光斜睨李昊天一眼,眼睛里露出不快之色。觉得李昊天未免太傲气,竟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自小到大被众星捧月,做任何事都是一呼百应,他自觉已经放下身份有意和李昊天结交,可李昊天竟然冷酷的没有一点回应,自然让他心里不舒服。

秦心如在一旁听见李昊天的话,眼神一动,若有所思,而后开口对张小卒讥讽道:“张小卒不过是个山野村夫,泥土地里刨食吃的贱民而已。身份低贱,没有学识,不知礼仪,缺少教养,两个月前还在啃着发霉的食物苦苦度日,浑身上下散发着肮脏的气味,给戚姑娘提鞋都不配。戚姑娘定是一时不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在我看来,李将军相貌出众,官拜大将,威武不凡,与戚姑娘郎才女貌,最是般配。”

苏谋突然转头扫了秦心如一眼,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可眼神却让秦心如心里一个激灵,感觉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似的。

秦心如忙垂下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心里委屈至极。

苏谋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

“姑娘慎言。”李昊天向秦心如一拱手,说道:“我对哟哟乃是兄妹之情,绝无半点爱慕之情,不可乱言。”

“抱歉,是我妄言,望李将军莫怪。”秦心如低着头应声道。

“不知者不怪。”李昊天笑道。

对戚哟哟的感情,李昊天没有说谎,确实只是兄妹之情。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的确迷茫过,以为那种感觉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便知道那并不是。他发现自己和戚哟哟之间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根本生不出一点朝朝暮暮、魂牵梦萦等书中描写的男女之情该有的感觉。

反倒让他发现在他脑海深处有那么一个女子,让他始终不能忘却,甚至时不时会让他生出一种迫切想要见到她的感觉。只可惜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大牙女子,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一直没有站出来解释,任由坊间流传他和戚哟哟的暧昧关系,是因为私心作祟。他想让李家借助这个美好的误会,依附着城主府的势力迅速发展壮大。可

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行为竟然在无形当中种下一颗恶果,最终害了李昊然。

他万般悔恨自责,不过这并不能减少他对张小卒的仇恨,因为每当脑海里想起李昊然死后的样子,就让他强烈感觉李昊然是被张小卒活活逼死的。这已然成了他心里不能拔除的刺,不让张小卒付出代价,这根刺就会永远卡在他的心里,最终变成他的心魔。

秦心如正伤心难过,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小手,强有力的手掌把她的手稳稳地攥在温热的手心里。

她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差点失声惊叫,但马上就发现这是苏谋的手,急忙把到嗓子眼的叫声压了回去,随之脸颊红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扭捏着想把手从苏谋的手掌里抽出来,可是又舍不得。最后干脆眼睛一闭,任由苏谋抓着。

这是第一次在公众场所,在众目睽睽之下,苏谋与她这般亲密地接触,她一颗心羞臊得砰砰直跳,但是心里却荡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感觉好像被苏谋彻底征服占有,向所有人宣示她是他的女人。

秦心如心里的阴郁和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一颗心被甜蜜包裹着。只感觉心中豁然开朗,苏谋没有变,一直都深爱着她,是她疑神疑鬼、小气善妒,都是她的错。不,不是她的错,都是张小卒的错,是张小卒的出现影响了苏谋的心情,这个贱民应该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

心里头冒出这样的念头,秦心如骤然抬头看向张小卒,眼睛里射出犹如实质的仇恨目光。她的目光甫一落在张小卒身上,张小卒好似心生感应一般,突然就抬头看了过来,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到一起,她冷不丁吓了一跳,目光慌忙闪躲,可下一刻反应过来后,又禁不住恼羞成怒,觉得被张小卒一个贱民的目光吓到实在有辱身份。可她再去瞪视张小卒,张小卒却已经低下头不理她,气得她七窍生烟几近抓狂。

好在擂台上的状况及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否则她非得被张小卒气出病来不可。

一位身穿青色劲装,手持宝剑的男子跃上擂台。

此人甫一登上擂台,台下紧接着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然后爆发出一片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叫骂着喊他滚下擂台,让他回家撒泡尿照照镜子,看哪里配得上秦二小姐。

只因此人右眼蒙了一块黑眼罩,竟是一个独眼龙。

“慕容大哥!”周剑来甫一看清独眼男子的相貌,当即认出此人身份,不由地失声惊呼。

徐慕容,徐家二公子。

他的眼是在黑森林被大牙狗追杀时,被大牙狗用箭射瞎的。

望着徐慕容的独眼,周剑来不由地心痛。

“徐

慕容,徐家二公子。”张小卒经周剑来的呼声提醒,依稀记起了徐慕容的身份,并记得他是周剑来一行五人当中最骄傲的那个。

可是看到此时擂台上的徐慕容,张小卒心里禁不住唏嘘感慨,或许是因为瞎了一只眼的缘故,徐慕容身上已经看不到往日的骄傲,反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霾气息。

“徐家,徐慕容。”徐慕容神色阴沉,手持宝剑朝高抬上拱手作礼,报上姓名。

擂台下围观的人群听见“徐家”二字,嘲笑的话语顿时戛然而止,并吓得缩缩脖子,徐家乃白云城顶级豪门,可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

“徐慕容,你什么意思?”高台上秦心如不悦地问道,听她生硬冰冷的语气,似乎二人间往日的情分已经不在。

“当然是登台比武,争取夺魁,与二小姐成百年之好。”徐慕容勾起嘴角笑应道。

“你这副模样怎么配得上我妹妹?”秦心如不留情面地叱喝。

“你们定的规矩里有说不准瞎子登台比武吗?”徐慕容的表情一下阴沉了下去,喝道:“不要忘了我这只眼是怎么瞎的。”

高台上秦如兰闻言神色一暗,道:“姐姐,休要再说。”然后竟站起身向徐慕容说道:“慕容公子若能夺魁,并杀十万大牙狗为先父报仇,小女子愿侍奉公子终身。”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马车上周剑来的神情苦涩的快要滴出水来,摇头叹息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想当初他们五人的关系是如何要好,谁能想到短短两个多月就已形同陌路,甚至还互相仇恨起来。难不成友情在“利益”二字面前,就这么脆弱经不起考验?

周剑来看向张小卒和牛大娃,摇头否定了心里的念头,不是友情经不起利益的考验,而是他们的友情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所以才会经不起考验。

“一个瞎子也妄想一亲二小姐芳泽,痴人说梦!让我帮二小姐清理掉你这个碍眼的家伙!”擂台上已经连胜三场的白衣男子向徐慕容讥笑道。

徐慕容勾起嘴角回给他一个冷笑,缓缓抽剑出鞘。

“滚吧!”白衣男子怒喝着扑向徐慕容,长剑翻舞,剑影连成一片罩向徐慕容。

徐慕容一直未动,直到白衣男子冲到近前五步的距离,他猛然间往前一步踏出,剑随身动,一抹流光疾刺而出,穿透了白衣男子的剑影,噗的一声刺进他的咽喉,半截剑身从他后脖颈刺了出来。

“找死!”徐慕容这才冷骂一声,抽剑回身,刺目的鲜血顿时从白衣男子洞穿的咽喉喷射出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恶有恶报

悍卒斩天第三百一十八章恶有恶报血洒长空,尸体倒地,吓得台下的人惊叫骚乱,不过他们很快就镇定平静下来,因为眼下天灾**,死个人实在太正常不过,白云城的大街小巷每天不知道要拖走多少尸体,渴死的、饿死的、病死的、被人杀害的,各种都有。

所以死个人对他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白衣男子死的太突然,画面太血腥,稍微震动了他们早已麻木不仁的内心而已。

擂台比武,刀剑无眼,生死有命。

所以就算知道徐慕容是故意杀人,以他展现出来的实力,完全有能力在不伤白衣男子性命的情况下取胜,为白衣男子丧命感到心痛惋惜的人们,能做的也只是不满地谴责叫骂几句,无法把徐慕容赶下擂台。

白衣男子的尸体很快被人抬下擂台,比武继续进行。

徐慕容的狠辣震慑了一群想要登台一展身手的人,谁都想抱得美人归,可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君子剑变成了杀人剑,哎——”周剑来摇头叹息,觉得徐慕容心性大变,把徐家祖传的君子剑法使成了杀人剑术,在剑术上恐怕再难有大成就。

“富家,富宽,领教阁下高招!”一个皮肤白净的丹凤眼少年手持一柄长枪跃上擂台。此少年年纪十六七上下,生得眉清目秀,一张俏脸足以让许多女子黯然失色,十足一个初出茅庐的奶油小生。

徐慕容的目光在富宽身上打量一番,禁不住咧嘴一笑,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要不要先去找个僻静的角落解开裤子瞧清楚后再来?”

“哈哈——”徐慕容的话逗得台下的人哄堂大笑。

“你——辱人太甚!”富宽最恨的就是别人拿他的相貌开玩笑,是以听见徐慕容**裸的羞辱话语和台下的大笑声,当场面红耳赤,既羞且怒,手中长枪一挑直指徐慕容。

徐慕容目光扫向台下,冷喝道:“富家的人赶紧上来把你们家这个没断奶的奶娃子抱下去,若不然伤了惨了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对富家的人,徐慕容略有几分忌惮,但也仅仅是几分而已。

“士可杀不可辱!”富宽气得咆哮怒吼,脚下一蹬扑向徐慕容,手腕疾抖,枪出如龙,刹那间就袭到徐慕容面前。

徐慕容神色大变,被富宽快如闪电的速度吓了一大跳,急忙挥剑格挡疾刺而来的长枪。

叮叮当当,剑与长枪的交击声如暴雨一般急促。火星四溅,劲气激荡。

所有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因为富宽竟把徐慕容压制得只有招架之力,这是所有人未曾想到的。

富宽的枪灵活如蛇,鬼魅多变,同时又势大力沉,不缺刚猛狠辣。

“富家的小天才果然名不虚传!”有听说过富宽名字的人不禁被富宽展露的枪技所惊艳,对其大为赞赏。

“好!”

“精彩!”

台下的人不吝掌声,拍手喝彩。

高台上苏谋看向李昊天问道:“李兄是使枪的高手,不知对富宽的枪技作何评价?”

“枪技不错,就是稍显稚嫩,还需磨炼。”李昊天回道。

“李兄慧眼如炬。”苏谋道。

台上徐慕容被富宽一杆长枪逼得左支右绌,节节败退,已呈败势。

突地,富宽手腕猛地一抖,一股奇大的震颤力顺着枪

身传至枪尖,配合枪身的回旋之力,当的一声把徐慕容手中的长剑震开,长枪瞬间突破其防御,朝其身体要害刺去。

徐慕容神色慌乱,脚下蹬蹬后退,可富宽的枪就如毒蛇一般,紧咬不放。徐慕容见躲闪不开,只能尽量避开要害部位,哪曾想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体一歪,竟把咽喉要害暴露在锋锐的枪尖下。

嗤!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呵,幼稚!”徐慕容收剑后退,盯着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惨叫的富宽讥笑了声。

黑白眼浆及血水顺着富宽的指缝汩汩流淌出来,凄惨的画面令所有人不禁毛骨悚然。

“卑鄙无耻!”

“阴损至极!”

“无耻小儿,纳命来!”

“发生了什么?”

许多人对徐慕容破口大骂,甚至有富家的人跃上擂台,要杀徐慕容。亦有大量的人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一脸困惑的表情,不明白明明是徐慕容眼看落败,怎么眨眼间变成富宽倒地,还被徐慕容刺瞎了双眼?

“怎么,你们这群年过半百的家伙也想登擂比武,想老牛吃嫩草吗?”面对富家跃上擂台的长辈,徐慕容全无惧意,甚至还出言嘲笑,“可惜你们全都超龄了,只有低于二十五岁的人才有资格登台比武。”

“有人不遵守擂台规矩,秦家没人管吗?!”徐慕容无视袭杀过来的富家人,转身望向高抬上喝问道。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跃上擂台,拳脚齐出,把扑向徐慕容的富家人尽数逼退。

“擂台规矩不可坏。快把小辈带下去疗伤吧。”一位老者横在徐慕容面前,看向被其逼退的富家人说道。他是秦家的长老供奉,七长老鲁达石。

“前辈,这种卑鄙无耻、阴损毒辣的小人,你也护着吗?!”富家人气怒不平地喝问道。

“老夫并非护着他,老夫护的是擂台规矩。你们若想报仇,找个符合条件的人上台来,就算把他剁成肉泥,老爷也不会说半个‘不’字。”鲁达石神色平淡道。

富家的人被鲁达石说得哑口无言。

擂台规矩不能坏,这是习武之人公认的规矩。

“徐慕容,为什么?!为什么?!”富宽突然捂着眼睛从地上蹿了起来,朝徐慕容所在的方向歇斯咆哮道:“我好心饶你一命,你非但不领情,反而对我暴起发难,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啊?!呜呜,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呜呜——”

富宽哭得凄厉,所有人无不为之心痛惋惜,多好的一个少年,转眼间竟变成了一个瞎子。

“少年,你家大人没教过兵不厌诈吗?没教过你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吗?没教过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吗?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最后那一个踉跄是被你逼迫的吧?告诉你,那是我故意卖给你的破绽,谁曾想你真的上当了。真是个憨货!”徐慕容连连冷笑。

“啊——”富宽听后仰天怒吼,随之身子一晃昏死了过去。

“卑鄙啊!”

“这也太无耻了!”

“有没有人能上去弄死他?”

台下没看清发生什么事的人,听了徐慕容不要逼脸的话,这才明白过来。禁不住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徐慕容一巴掌拍死。

“徐慕容,好,很好!你且在这台上站好了,老夫这就回去叫人来弄死你!”富家的人抱起昏死过去的富宽,留给徐慕容一句狠话,跃下擂台去。

“富家三爷,我来给宽哥儿报仇!”一道喝声自远处传来,只见远处的大道上有一人骑马狂奔而来,当胯下的马即将和人群撞在一起时,他猛的一拉马缰,马儿嘶鸣扬蹄,他自马背上纵身而起,踩着围观人群的肩膀几个纵身跃上擂台。

“白家,白无尽。”此人一身大红长袍,胸前斜跨一朵大红花,竟是一身新郎的打扮。

白无尽登上擂台,高台上秦家人突然表情阴沉地站了起来,擂台下响起哄哄的议论声。

“此人什么来头?”张小卒看见白无尽引起的骚动,不由地好奇问道。

“秦家与白家仇深似海。”齐蓉儿答道,“去年秦大小姐参加孤岛求生时把白家家主的小儿子给杀了,白家扬言一定会让秦家血债血偿。”

“可是据我所知,白无尽已经娶妻成家了,他不符合登台比武的条件吧?”周剑来皱眉道。

擂台上徐慕容的脸色极其难看,喝道:“白无尽,你已经成家,你没有资格登台比武。”

白无尽手一扬,一张白纸黑字的纸张被他高高举起,道:“我已休妻,谁敢说我不符合条件?”

徐慕容盯着白无尽手里的休书神情一阵阴晴不定,随之手腕一抖反手持剑,朝白无尽拱手道:“白兄大名,如雷贯耳,我不——”

徐慕容的声音戛然而止,前一刻还在二十步开外的白无尽,这一刻竟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他根本没看清白无尽的动作。他是想投降认输的,可惜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一道冷光在徐慕容眼前划过,白无尽手中的弯刀自徐慕容的左腮切入,自右腮切出,把他的嘴巴整个切了开来。

“呜——”徐慕容魂飞天外,想大叫认输,可嘴巴张开却说不出清楚的话音。

一柄弯刀在白无尽手里旋转飞舞,每一次出刀都必定溅起一团血雾。鼻子、耳朵、右臂、左腿,徐慕容身体各部位相继脱离身体,掉落在擂台上。

“滚!”白无尽一脚踢中徐慕容胸口,徐慕容惨叫着倒飞摔下擂台。他没有杀徐慕容,因为这比杀了徐慕容残忍多了。

徐慕容跌落的地方人群一哄而散,被徐慕容的惨状吓得浑身冒鸡皮疙瘩,之前他们恨不得把徐慕容一巴掌拍死,此时却禁不住同情起徐慕容。

“白无尽,你什么意思?!”秦心如一点也不同情徐慕容,她只想知道白无尽耍什么阴谋诡计。

“我四弟昨夜托梦给我,说他在那边缺一个暖床的,我觉着二姑娘不错,就想把她娶回白家,送给我四弟暖床。”白无尽盯着秦心如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

“神经病!”秦心如破口大骂,挥袖喝道:“我秦家与你白家水火不容,你来参加我秦家的比武招亲,我看你是病的不轻。鲁长老,麻烦您把这个不受欢迎的家伙轰下去。”

“慢着!”白无尽喝道,目光落在秦绰身上,笑道:“秦二公子,是你让我来参加比武的,不站出来给我说句话吗?”

此言一出,全场轰动。

“秦绰,你——你疯了吗?!”秦心如当即朝秦绰怒吼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未战先怯

“他没有疯。”白无尽替秦绰答道,“他只是想把在我赌场里输的一百多份地契拿回去而已。”

“什么?!一——一百多份?!”秦心如眼前一阵眩晕,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高台上,她急忙伸手扶住椅把稳住身体。不是她反应过激,而是秦家的产业一共就才一百多份,恐怕是被秦绰全部输掉了。

“秦绰,你个混球!”

“小王八蛋,你是不是把秦家产业全都输光了?”

“荣盛街的铺子是我四房的,你凭什么拿去赌?!今天你要不是给我一个交代,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秦绰的大伯和两个叔叔全都从椅子里蹿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秦绰破口大骂。他们都在等着分秦正豪的家产呢,此时听见产业竟然被秦绰全部输掉了,当场急红了眼。

秦绰脸色惨白地瘫坐在椅子里,指着白无尽嘶吼道:“是他,是他设局诓我。你们找他,别找我。”

“绰儿,你——你怎可这般糊涂哟?!”秦柳氏脸上血色全无,哆哆嗦嗦地指着秦绰恨铁不成钢道,“你把秦家产业全输光了,你让你父亲和大哥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啊?呜呜,这可怎么办哟?”

“妹子,别慌,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呢。”万秋清忙安慰道。

“对,还有转机。”秦绰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指着白无尽急吼道:“他答应我的,只要我们允许他参加比武招亲,不论输赢他都会把地契还给我。白无尽,是不是这样?”

“是。”白无尽笑着点点头,“白某说话算话,无论输赢都归还地契。若有半句反悔,只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只要让他参加这场比武招亲就行了,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秦绰听见白无尽的承诺后抑不住狂喜道。

“我明白了。”秦心如眼神要吃人一般,痛恨地盯着秦绰,喝道:“什么比武招亲?什么为父亲大哥报仇?全都是你和白无尽商量好的阴谋!秦绰,你好狠啊!竟然勾结仇恨算计自己的亲妹妹,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还不是怪你!”话已经完全挑明,秦绰破罐子破摔,逮谁咬谁,盯着秦心如叱骂道:“还不是怪你冷血无情,在孤岛上杀了白无情。他都已经下跪给你磕头道歉,你还不肯放过他,将其残忍杀害!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白家会和我们结下血仇吗?秦心如,你才是罪魁祸首!”

“他该死!”秦心如目光嗖的阴冷,一点不后悔杀白无情。

“不就是——”

“闭嘴!”秦绰想说什么,却被秦心如喝断,她脸上露出慌张之色。

“切!”秦绰撇嘴哼了声,没再说下去。

“停!”白无尽不耐烦地叫道,目光扫视一干秦家人,问道:“告诉我,我现在可以参加这场比武招亲了吗?”

秦绰的大伯、三叔、四叔全都目光闪躲,不与白无尽对视,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坐回椅子。

沉默,那便代表同意了。

秦柳氏沉默,秦绰沉默,秦心如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秦绰一声轻咳把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也便低下头沉默无声。

可怕的沉默像座大山一样压在秦如兰身上,压得她不能呼吸。她身体蜷缩在椅子里,像只正在被狂风暴雨淋浇的流浪猫,浑身冷

得瑟瑟发抖。

她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为了利益,所有亲人都抛弃了她,就连最爱她的姐姐都——

想到姐姐,秦如兰颤抖的身体突然一震,想到昨天晚上姐姐的承诺,忙泪眼朦胧地看向秦心如,可怜虫一般卑微地哀求道:“姐姐,救我!救救我!”

听见秦如兰的求救声,秦心如心痛如刀割,朝秦如兰痛苦地摇摇头,道:“只有我一个人反对是没用的。放心,姐姐肯定不会让你嫁给白家人的。”

秦如兰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点头如捣蒜。

“点香吧。”白无尽朝擂台边上做裁判的人说道,一炷香的时间若无人上台挑战,那他就是魁首。

裁判皱眉,但片刻后还是拿出一根香点燃,插进香坛里。

场上陷入长长的沉默,只有台下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声。香一点一点燃烧,直至烧去三分之二也没人登台挑战。

白无尽淡然自若地站在台上,一身大红新郎服煞是刺眼。

“怎么没人上台挑战了?白家在你们白云城的势力这么强大吗?都没人敢惹。”牛大娃问周剑来和齐蓉儿。

“不是没人敢惹白家,而是没人敢挑战白无尽。白无尽很强,且手段极其残忍,刚才他对付徐慕容的手段已经算和蔼的了。”周剑来凝声说道,“他善使两把弯刀,最喜雕刻技艺,但凡死在他手里的人都会被他一双弯刀割肉削骨,活活雕刻成一件艺术品,然后再摧毁斩杀。他比苏谋大五岁,已经算不得年轻一代,否则白云城年轻一代第一奇才的名号压根没有苏谋什么事。”

对徐慕容的凄惨下场,周剑来除了心痛之外没什么好说的。以牙还牙,江湖向来如此残酷。

“你是说苏谋也打不过他?”牛大娃惊讶道。

“不知道。”周剑来摇头道,“二人已经很久没在公众视野下展露最强战力,无法确定他们二人孰强孰弱。”

“香快烧完了。”张小卒皱眉道,心里不禁为秦如兰担忧。

“你们三个不准备英雄救美吗?”戚哟哟笑问道。

“别去!”齐蓉儿一口否决,道:“不是我不同情秦二小姐,而是白无尽这个人实在太恐怖了。你们若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必然非死即残。想想徐慕容的下场,你们承受得起吗?退一步讲,就算白无尽夺了魁首,他也不一定能娶到秦二小姐,别忘了还有一个击杀十万大牙狗的条件,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可万一他做到了呢?”张小卒说道。

“那——那就怪秦二小姐命不好。”齐蓉儿道。

“想去就去,看我作甚?”戚哟哟发现张小卒时不时用眼角偷瞄她,笑着白了张小卒一眼。

“二小姐对我有恩,若无她赐我一瓶续骨生肌丸,就没有我今天。我只是想帮她渡过难关,并无其他念想。”张小卒解释道。

“我知道。”戚哟哟应声道,“不过你可以再等等,我娘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哦,对。我怎么把伯母给忘了。”张小卒笑着挠挠头,万秋清的存在让他安心许多。

眼看一炷香即将烧尽,也不见有人登台挑战,秦心如心急如焚,一把抓住苏谋的手,小声央求道:“二哥,帮帮如兰吧。”

“你确定?”苏谋问道。

“——”秦心如突然沉默下来,心里经过一番剧烈争斗后,向苏谋肯定点头,道:“我确定!”

苏谋反手拍拍秦心如的手,既是安慰亦是答应下来的意思,他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看向下方擂台作势起身,恰与白无尽投来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不知为何,甫一与白无尽的目光对视,苏谋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随之心里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危险感,他身上汗毛倒竖,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苏谋皱起眉头,神色突然变得严肃凝重,盯着白无尽笑吟吟的目光,刚离开椅子的屁股竟落了回去。

“二哥?”秦心如目光催促地看向苏谋。

苏谋扫了她一眼,竟改变主意,义正言辞地说道:“荒唐,我乃如兰的姐夫,我若上台比武,岂不乱了纲常,惹天下人笑话?!我的名声倒也无所谓,可是家父视名声如生命,今早还为维护名声而自断一臂,我身为人子岂能让他老人家万年蒙羞?!你的脑子是不是烧糊涂了?!”

“——”秦心如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谋,她不明白苏谋明明才刚答应,可为什么眨眼的时间就反悔了?

苏谋没有看秦心如,他望着白无尽,目光闪烁不定。事实上他心里是很想下去比武的,秦如兰的小鸟依人恰是他喜欢的类型,若能把她收入金屋,当是美事一件。

可是刚才那股子令他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让他突然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隐隐感觉白无尽不是冲着秦家来的,而是冲着他苏谋来的。

这让他心里惊疑不定,再联想白无尽的狠辣威名,他心里禁不住胆怯了。

未战先怯,此乃比武大忌。所以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同时他眼角余光冷冷的扫视秦心如,感觉秦心如似乎隐瞒了他什么。

秦如兰听见了苏谋的话,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苏谋是她最后的希望,结果连苏谋也抛弃了她。

“姐姐——”秦如兰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回应她的是秦心如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甚至都不敢转头看她一眼。

秦如兰惨然一笑,环抱双膝,整个身体缩进了椅子里。

万秋清看见只剩一点的香,看向李昊天说道:“李将军不想领教领教白云城俊杰的高招吗?”

言下之意就是让李昊天帮秦家解围。

李昊天皱眉,应道:“我对秦二姑娘并无感觉。”

“没让你娶她,你就下去把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打下擂台便可。”万秋清道,“就当帮本夫人的忙。”

“好吧。”李昊天略显不情愿地点点头,拿起竖在身旁的长枪站起身。

远处张小卒等人看到起身的李昊天,都松了一口气。李昊天的强大,毋庸置疑,有他出手,比他们三个出手还稳。

噔噔噔——

然而,李昊天刚想纵身跃下高台,却见一个跛脚罗锅男子踏着擂台的阶梯往擂台上攀登,他的脚步极重,每一步都把木板阶梯踩得噔噔响。木板甫一被他踩中,顿时往下凹陷一大截,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吱声。

噔噔噔——

此人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登上擂台,人们看清他的长相无不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跛脚、罗锅、歪嘴、斜眼、头顶还秃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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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我尽力了

“元泰平,十八,无婚配。”跛脚男子登上擂台,在白无尽的对面站定,然后自报姓名、年龄和婚配状况,表明他符合登台比武的条件。

他的声音又粗又哑,听在耳朵里让人感觉快要腐朽了一般。又因为嘴歪的缘故,声音还含糊不清。

“俺滴个娘咧!这长得也太——太磕碜了吧!”

“我敢打赌,恶鬼长的都比他好看!”

“希望今晚不会做噩梦!”

台下的人看看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元泰平,再看看高抬上如花似玉的秦如兰,想象二人在一起的画面,抑不住一阵恶寒。

“怪物,滚下来!”

“恶心的老子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许多人开始对台上的元泰平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元泰平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神情恐慌。他使劲缩了缩身子,好似想把自己藏起来不被别人看到。但是他的双脚未动分毫,像是钉在了擂台上一般。似乎有一股信念在支撑着他,让他鼓足勇气站在这里。

白无尽嫌恶的往后退了六七步,歪着头不愿看元泰平,嘴上恶狠狠地说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否则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他因为酷爱雕刻,所以时常把对手视作雕刻的原料,而战斗即是雕刻,他享受这个过程。若是遇到好的“原料”,他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以至于对手会死得无比凄惨。

一直以来白无尽都无比坚信一点,无论多么丑陋的原料,他都可以用手里的双刀让其焕发美丽色彩。

可是此时此刻他发现他的这一信念竟然被无情摧毁了,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让他发自灵魂的嫌恶。他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腹中连连作呕,比吃了只苍蝇还要恶心万倍。若是可以的话,他早就跳下擂台逃之夭夭,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

白无尽把手中的弯刀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生怕被元泰平沾染了。

“这是我一直所后悔的事。”元泰平扯着粗糙沙哑的声音回应道,似乎已经适应了台下的辱骂声,他慌乱的神情平静了许多,缩成一团的消瘦身躯也舒展开来一些。

“那你怎么不去死?!”白无尽怒骂道。

“因为我怕死!”元泰平回答道。随之伸手到背后,把背在身后罗锅上的一柄长刀慢慢抽了出来。这柄刀看似极重,因为甫一从罗锅上拿下来,他弓如大虾的驼背顿时往上提了一截。

“那我送你去解脱!”白无尽神情阴冷道。

元泰平手握长刀,横于胸前,左手剑指缓缓从刀身上划过,神色郑重地说道:“此刀名妖刀,长三尺三寸,重九百一十八斤。”

这是一柄直刃长刀,刀刃窄薄,刀背漆黑,刀锋灰白。听见元泰平报出的重量,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这把刀撑死也就三五斤重。唯有注意到元泰平沉重步伐的人,是一副原来如此的反应。

“这把刀看上去很怪异。”张小卒盯着元泰平手里的长刀皱眉道,只是怪异在哪里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周剑来昂头望了望头顶高悬的太阳,说道:“太阳这么大,阳光这么强烈,刀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光泽,就好像光线照在它身上就被它全部吸收了。”“对!”张小卒使劲点点头,他说的怪异正是这个。

“从来没听说过元泰平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白云城的人?”齐蓉儿说道。

“我感觉这家伙不一般。”牛大娃说道。

元泰平面朝白无尽,双手握刀,往前猛地一送,喝道:“来战!”

随着音起,一股狂暴气息自他身上骤然奔涌出来。他身体周围气流激荡,打着旋儿往四周吹卷,衣角被激荡的气流吹得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刀竟然剧烈震颤嗡鸣起来,好似迫切地渴望一战。

白无尽神色骇然。

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元泰平露出骇然之色,万万想不到这个丑陋的家伙竟然身怀不俗修为,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重新看待元泰平。

“好吧,我尽力,让你变得完美。”白无尽从腰间抽出双刀。先前对付徐慕容时他只用了一把弯刀,此时两把弯刀都抽了出来,可见他心里已经认可元泰平的实力。

元泰平一步踏出,脚落地时竟到了白无尽面前,长刀自上而下竖劈下来。黑灰色的刀影没有一点光泽,似劈开了光照。

白无尽没想到元泰平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好在他的速度也不慢,身影一晃就从妖刀下消失。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元泰平身后,双刀齐出,削向元泰平的罗锅。这个丑陋的罗锅实在太碍眼了,他必须将其切掉。

可元泰平不给他机会,妖刀由下劈转为横扫,换招时动作竟无一丝停顿,让人禁不住怀疑他手中的长刀是不是真的有九百八十一斤重。同时他脚下一旋,像陀螺一样灵活。

当!

白无尽挥刀格挡,可两刀交击的瞬间他神情大变,只听一道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被巨大的撞击力撞得横飞出去。若不是反应及时,急忙施展身法卸力,他的身体恐怕会直接摔下擂台。

“倒是小瞧你了。”白无尽在擂台边缘稳住身体,望着元泰平,眼睛里精光闪烁。

言罢他双臂一振,气势徒然暴涨,浓郁的真元力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同时元素之力自他脚下往元泰平伸展过去。

“六重天境!”高台上苏谋感受到白无尽展露出来的修为,抑不住惊呼出声,接着心里暗道一声“幸好”,幸好及时嗅到危险的气息,没有上台挑战白无尽,否则肯定会输得非常惨。

他冷冷地扫了秦心如一眼,觉得差点被秦心如害死。

秦心如似是感受到了苏谋的冰冷凝视,勾着头不敢看苏谋,嗫嚅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这么厉害!”

秦如兰依然瑟瑟发抖地缩在椅子里,因为台上的两个人都让她恐惧。

“战!”元泰平长刀一举,丝毫无惧,再次一步踏向白无尽。

白无尽冷笑,这次可不会再给元泰平机会,身体一纵迎了上去,同时土之域将元泰平笼罩,重力领域立刻施加上去。可是元泰平动作却没有一丝迟缓,反而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白无尽心惊,当即知道元泰平有办法抵抗土之域。

妖刀在元泰平手中化作黑白流光,刀法诡异多变,与白无尽战在一起,一时间竟不分高下。

白无尽心里极其震惊,因为他发现元泰平手里的妖刀竟然能吸收他的真元力,他一刀下去十成的威力至少会缩减两成。

“土之域恐怕也是被此刀化解的,好一把妖刀,端是诡异!”白无尽心里震惊道。

“刀虽厉害——”白无尽突然勾起嘴角冷笑出声,道:“奈何修为差距太大,可不是一把好刀就能抹平的。你的罗锅实在太碍眼了,我这就帮你削了它。”

言罢,白无尽的真元力猛地暴涨,左手弯刀当的一声与妖刀撞击在一起,竟把妖刀生生震开,同时他手腕一旋,使出一道柔劲,把妖刀带偏了方向。

元泰平顿时露出破绽,被白无尽抓住机会绕到身后,右手弯刀狠狠地削向他背上的罗锅。

嗤的一声,元泰平的抹布小褂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口子溅射出来。好在元泰平在关键时刻抽刀回斩,堪堪挡住白无尽的半截招式,没让白无尽这一刀全力施展开来,否则他背上的罗锅真的会被削掉。

但是败势一露就再难止住,白无尽战斗经验何其丰富,这这么一会儿就找到了元泰平的弱点,他发现元泰平刀法虽然诡异多变,往往能出其不意地对他造成危险,可是元泰平的招式格式感太重,不能把刀法的威力尽数发挥出来。一看便知是一个极其缺乏实战经验的雏鸟。

“妖刀!”白无尽眼睛里射出一道火热光芒,对元泰平手里的妖刀起了贪婪之心,但他立刻就打消了念头,因为自古以来凡是和“妖”字沾边的兵器,谁用谁倒霉,全都不得好死,无法善终。

白无尽仗着修为强横,又欺元泰平战斗经验匮乏,手中一双弯刀凭凭突破元泰平的防御,在其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只是让他不满的是,元泰平每每都能在关键时刻闪躲或是格挡,让他不能尽兴雕刻。

元泰平仍在苦苦支撑,可他的招式明显已经慌乱。一抹流光自面前袭来,他下意识地偏了下头,右边嘴角被白无尽的弯刀割开一道血口。

“呵呵,终于对称了一点。”白无尽望着元泰平割裂的嘴角满意地点点头。

元泰平心生绝望,突然不顾随时会袭来的白无尽,站在那里费力地直起驼背,昂头看向高台上的秦如兰,目光变得柔和、疼惜,以及包含着深深地痛苦,用粗糙沙哑的声音吼道:“二小姐,对不起,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两行泪水自他眼角滑落。

秦如兰听见元泰平的吼声,蜷缩在椅子里的娇弱身躯猛地一颤,那粗糙沙哑的声音难听至极,她从未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可声音里包含的关心、怜爱、难过和心痛、绝望,她心里全都真切的感受到了。

她猛然抬头看向元泰平,这才发现元泰平已经被白无尽蹂躏得不成人样,血水早已把他的身体染红,那两行滑落的清泪让她心中莫名一痛。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元泰平的相貌不再丑陋,她好想问一问元泰平,为什么在她的亲人都已经把她抛弃的时候,他这个素味蒙面的陌生人会不顾生死地站出来?

“住手!”看见白无尽的身影化作光影扑向元泰平,秦如兰惊恐地嘶吼,泪水自她眼睛里奔涌而出。

然而白无尽已经沉浸在雕刻的过程中,一心想要展现精湛的雕刻技艺,哪会被秦如兰的声音阻止。

元泰平望着秦如兰眼里涌出的泪水,心头突然一颤,隐约间有一缕明悟袭上心头。

第三百二十一章 剥夺五感

当!

元泰平堪堪提刀,挡下向眼睛袭来的弯刀,却没挡住白无尽的另一把弯刀。弯刀自他左肩削过,削去一大块皮肉,露出了白森森的肩骨。

元泰平强忍疼痛,脚下连点,纵身后跃,与白无尽拉开了距离。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老老实实地让我把你雕刻完成,让你带着刹那芳华结束这悲惨的一生。不好吗?”白无尽眼睛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迫切地想要完成元泰平这个作品。

元泰平没有理他,兀自双手握刀,刀身慢慢扬起,摆出劈砍的姿态。

“冥顽不灵!”白无尽一声冷哼,杀气迸发,不想再和元泰平浪费时间,道:“看我一气呵成把你完成。”

说罢,再一次扑向元泰平。

望着袭来的白无尽,元泰平手中的妖刀猛然斩落。

白无尽只觉脑海里突然嗡鸣一声,紧接着眼前一黑没了视觉,耳朵里死一般的寂静没了听觉,之后是触觉、味觉、嗅觉,五感全部被剥夺。

一瞬间白无尽吓得亡魂皆冒,凭借五感丧失前的知觉,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往斜侧里狂奔。五感尽失,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逃离元泰平的攻击范围,只知能逃多远是多远。

轰!

木屑纷飞,尘土漫天,擂台被元泰平一刀劈没了四分之三。

万秋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擂台下方,挡在围观的人群前面,青花剑横扫,帮人群挡下元泰平的一刀之威。

她隔着漫天飞舞的木屑和尘土,神情凝重的盯着元泰平,被他这一刀惊吓到了。她的五感差一点被这一刀剥夺,能够剥夺五感的刀法,她闻所未闻。

砰!

元泰平突然双膝一屈,双手拄着妖刀跪倒在擂台上,大口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咳出,似乎这一刀非但耗尽了他的力气,还让他受了内伤。

不过他浑然不在意,咧着被鲜血染得殷红的嘴,朝擂台下的白无尽笑道:“你输了!”

白无尽并未受伤,但是被元泰平这一刀逼下了擂台。擂台规矩,跌落擂台即为输。

“切!”白无尽神情阴郁,眼神里充斥着愤怒和不甘,郁闷的想要吐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筹划多时,看上去没有一丁点破绽的计划,竟然会毁在一个长得半人半鬼的怪物手里。

白无尽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冲着报仇来的,他要让秦家的女人给他四弟守活寡,让秦心如这个心肠毒辣的女人悔恨终生。

苏谋的直觉没错,白无尽筹划的这场阴谋最大的猎物就是他。白无尽要让秦心如失去她最引以为傲的男人,尚未出嫁就变成寡妇。

白无尽认为苏谋有八成的可能登台,因为白云城满足比武条件的,并有自信与他一战的只有苏谋。只可惜苏谋并未登台,但并不打紧,这都在他的计划当中。猎不到苏谋这条最大的猎物,猎到秦如兰也算成功。

可是白无尽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元泰平,毁了他筹划完美的计划。

“那是什么刀法?”白无尽虽愤怒不甘,不过并没有输不起,很快就敛去负面情绪,收起弯刀,背负双手向元泰平问道。

“不知!”元泰平摇头应声,不是他不愿告诉白无尽,而是他真的不知道那一招刀法叫什么,是手中的妖刀在危难关头传授给他的。

“你赢了。”白无尽淡然一笑,说完转身即走。

秦家长老鲁达石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自觉地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契纸。

鲁达石把地契接过手里,检查了一番才放白无尽离开。

“秦大小姐,咱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敬请期待后续惊喜。”白无尽走之前不忘和高台上的秦心如挥手打招呼。

“放马过来便是!”秦心如喝道,可她眼睛里的慌乱之色出卖了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秦如兰望着狼狈跪倒在擂台上的元泰平,抑不住喜极而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元泰平身上,没有人想到他能获胜。

“荒唐!”突然一道雄厚有力的叱喝声在高台上响起,苏谋拍着椅把愤怒起身,目光环视四周,喝道:“堂堂秦家二小姐,身份何等之尊贵,岂能嫁给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腌臜之物!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被天下人笑话?秦伯伯的名声何存?我镇南王府的颜面何存?”

听到最后一句人们才恍然大悟,秦心如是苏谋的未婚妻,若秦如兰嫁给元泰平,那苏谋和元泰平就是连襟关系。镇南王府的门槛何其之高,若让元泰平攀上这层关系,简直就是镇南王府的污点,乃至是耻辱。

人们听了苏谋的话后都不约而同地点头,虽然对元泰平太过不公,但不得不承认苏谋的话并无过错。

“卑鄙、无耻、下作、孬种!”齐蓉儿听见苏谋的话当即破口大骂,道:“元泰平拼上性命获取的战果,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否定了。难道穷人就活该被富人践踏糟践?长得丑就活该一辈子活在臭水沟里吗?刚才白无尽在台上耀武扬威时,他怎么不说话装哑巴?现在却人模狗样地蹦跶出来!”

张小卒几人听见齐蓉儿义愤填膺地为元泰平鸣不平,全都禁不住老脸一红,因为他们心里也都或多或少装着元泰平配不上秦如兰的想法。

元泰平确实配不上秦如兰,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要知道,元泰平这个魁首不是走在大街上捡的,也不是抽奖抽的,更不是在赌场里赢的,而是在秦家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狠心把秦如兰抛弃后,他才在最后关头站出来,赌上性命赢来的。

元泰平对秦如兰的这份赤城决绝的守护之心,本不应该被人说三道四才是。

“二哥别气,我这就下去轰他下台!”秦心如语气狠绝道。她心里盘算的很好,擂台塌了,比武势必无法继续下去,现在把元泰平轰走,再随便找个借口把比武推迟,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秦心如说到便做,站起身跃下擂台,在十步之外嫌恶的以手遮鼻,就像元泰平身上臭气熏天似的,声音不带感情地说道:“以你现在的状况显然不适合接着比武,恐怕随便上来一个人就能把你轰下擂台。但我秦家绝非无情之辈,心里甚是感谢你出手相助,准备赏赐你极其优厚的酬劳。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一番话当是无情至极,顾左右而言他,完全把元泰平赢得比武的战果抹杀掉了。

元泰平拄着妖刀,艰难地站起身,昂头看向高台上的秦如兰,道:“在下不求任何报酬,只要二小姐平安我即心安。告辞!”

说完他竟朝秦心如一拱手,真的迈着蹒跚的脚步往擂台下走去。

“等一下!”高台上秦如兰突然站起身,大声叫住元泰平。

第三百二十二章 咄咄逼人

听见秦如兰的喊声,元泰平身子一颤,停下了脚步。低头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脚尖,不由地握紧拳头。他心中恐慌不安,生怕听见秦如兰说出和秦心如同样冰冷无情的话语。

他登台比武不是为了奖励报酬,更不敢有夺魁娶秦如兰的奢念,只是不想秦如兰落在白家人手里受苦受难,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若非要谈奖励报酬,要是秦如兰能对着他展颜一笑那便再美好不过了。

元泰平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配不上秦如兰,而他也从未奢求过,哪怕是在梦里,他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远远地默默地守护着秦如兰,她快乐就是他快乐,她平安他的世界就是晴天。

所以他不想听见秦如兰嘴里说出无情的话语,那样他会伤心很长一段时间。

“你转过身来。”秦如兰走到高台边沿,低头望着擂台上的元泰平说道。

“小的样貌丑陋可怖,恐惊了二小姐。”元泰平嗫嚅应道。

“你——我让你转过身来!”秦如兰气得娇嗔跺脚,喝道:“你刚才登台与人家拼命的勇气去哪了?!”

“哦——哦——”秦如兰的喝声非但没激出元泰平的勇气,反把他吓了一大跳,身体一哆嗦,声若蚊蝇地连应两声。

元泰平转过身,可脑袋垂得更低了,配上他背上的罗锅,就跟趴在地上一样。

“抬头!”秦如兰喝道。

“这——”

“我让你抬头!”秦如兰展露出难有的霸道,不给元泰平一点拒绝的机会。

元泰平咬牙握拳,视死如归,缓缓挺起腰杆,慢慢地抬起头。

说实话,虽然已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当元泰平抬起头的那一刻,秦如兰仍然被吓了一跳。

那半秃的头顶,血红外翻的眼睑,几乎可以看到后槽牙的歪嘴——

对她来说,这副长相确实可怖了一些。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元泰平身上的伤转移,急忙从腰间的纳物囊里取出丹药,自高台上跃下,走过去递到元泰平面前,说道:“这是疗伤的药,你赶快吃两粒。”

闻着扑鼻而来的幽香,望着近在迟尺的靓丽容颜,元泰平只感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幸福的快要晕厥。眼前这一幕是他梦境里都不敢奢求的。

“快点!”秦如兰皱眉催促。

“哦哦”元泰平从呆愣中惊醒,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从秦如兰手里接过丹瓶,生怕一不小心碰触到秦如兰,沾染了她凝脂般的肌肤,然后照秦如兰的吩咐倒出两粒丹药服下。

秦如兰又从纳物囊里取出一瓶止血生肌粉,众目睽睽下她不好有过于亲近的动作,只是抖动药瓶往元泰平的伤口上撒了些。

“我——我——我自愈能力强,这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元泰平涨红着脸说道,手里拿着丹瓶很是尴尬,想还给秦如兰又不好意思,因为丹瓶已经被他手上的血渍弄污了。

“都这个惨样了,还充什么英雄好汉?”秦如兰白了元泰平一眼,把止血生肌粉塞进他手里,叮嘱道:“回去后再自己包扎一下,六个时辰换一次药。”

“谢二小姐赏赐!”元泰平忙不迭点头道谢,脑门都快磕到地上了。

秦如兰看着一躬到底,背上顶着高高罗锅的元泰平,眼睛里露出挣扎的目光,可转瞬间就被坚定决绝取代,她低声说道:“你稍等片刻,我有事宣布。”

说完她转身跃上高台,面无表情地环视全场。

秦柳氏、秦家的长辈、秦绰、秦心如,包括苏谋在内,看到她投来的目光无不露出怜悯、心痛、疼惜的表情,以及庆祝她逃过一劫的喜色,可是当他们被秦如兰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注视片刻后,纷纷心虚地闪躲目光,不敢再与秦如兰对视。他们从秦如兰的目光里感受到了灵魂拷问。

秦如兰的目光从一干亲人身上收回,望向台下,以真元力夹带着声音,神色郑重严肃地大声宣布道:“我宣布,这次比武招亲的魁首——是——元泰平!”

声音掷地有声、铿锵响亮,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传遍每个角落。

“什么?!”

不只元泰平一个人听了后呆立当场,所有人都被秦如兰石破天惊的惊得呆若木鸡。

“混账!”

“胡闹!”

“不可!”

“舍不得!”甫一从震惊中醒过来,秦家人个个如炸毛的猫,想都没想就对秦如兰大声呵斥。

秦如兰并无太大反应,因为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她调转目光看向三位伯叔,语气冷淡道:“大伯,三叔、四叔,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挖空心思瓜分家产,要与我们二房分家另过,甚至扬言老死不相往来。既如此,你们有什么权利过问我的婚事?”

“你——即便我们无权过问,你母亲和绰哥儿也断然不会同意这门滑天下之大稽的婚事。要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和大哥已经不在,你就得全权听你母亲和二哥的安排。”秦如兰的大伯吃瘪,不过依然搬出大道理压秦如兰。

秦如兰没有理会他,而是把目光投向母亲和秦绰,先是冲二人下拜行礼,而后问道:“恕不孝女斗胆,敢问母亲大人和二哥哥,还打算用我的婚姻换取多少家族利益?让我打消念头可以,把赢回来的地契都给我,任由我处置挥霍。”

“不行!”

“不可以!”

“休想!”

秦如兰的话音尚未落下,她的三位叔伯就厉声呵斥否决。

“这——这——”秦柳氏被秦如兰问的哑口无言,秦绰目光闪躲不与秦如兰对视,输掉的地契已经拿回来,他才懒得管秦如兰的婚事。当然,若是能用秦如兰的婚事攀上一门高枝,他也乐见其成。

“如兰,大胆,怎能用这般语气和母亲大人说话?!”秦心如怒视秦如兰,大声斥责。

秦如兰目光落在秦心如身上,凄然一笑,道:“姐姐,昨夜耳边窃语仍在耳畔。你若是嫌弃我的婚事会影响你镇南王府夫人的高贵身份尊荣,我愿意自逐家门,此生不再踏进秦家半步。”

“你——”秦心如被秦如兰一番话噎得脸色苍白,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劝说秦如兰,主要还是因为她心虚。

秦家人全都神色诧异地望着秦如兰,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妖怪附体了,要不然一向乖巧懂事、言听计从的秦如兰,怎么突然间变得这般强势,咄咄逼人。

秦心如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的元泰平身上,没有人何人征兆,突地拔剑袭杀过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心已定

嗤!

秦心如的剑锋利无比,轻松洞穿了元泰平的身体。

利剑自他后心插入,由前胸穿出。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人猝不及防。

谁都没想到秦心如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元泰平动手,且动手就是必杀一击,一剑洞穿其心脏。

这一剑干净利落,果决狠辣。

元泰平还沉浸在秦如兰认定他为魁首的巨大震惊中没醒过来呢,但秦心如这一剑帮他醒了过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胸前洞穿出来的剑刃,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啊——”秦如兰惊叫着从高台上跃下,冲秦心如愤怒咆哮道:“秦心如,你个疯子!”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秦心如,也是第一次骂秦心如,可见她心中是多么的愤怒。

噔噔噔——

秦心如似乎被自己的疯狂举动吓到了,手触电般松开剑柄,神色慌张地往后连退数步,猛摇头道:“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一时失去理智,冲动之下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若不然,她打死也不会这么做,因为这种行为实在太愚蠢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并且杀的还是一个对她秦家有恩的人,想都不用想,她秦心如定会落一个恩将仇报的骂名,她的名声会立刻臭大街,会被白云城的百万百姓戳着脊梁骨骂。

她的名声毁了,秦家的名声也会因她而一落千丈。而对她来说最最可怕的是,她和苏谋的婚事告吹。

堂堂镇南王府怎会允许一个名声臭大街的女人进门?

所以,但凡有一点理智,她都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高台上,苏谋望着惊慌失措的秦心如,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说实话,他是真的喜欢过秦心如,喜欢她高高在上,让人无法征服的高贵气质,聪慧精明、雷厉风行的性格,还有那美丽的容貌。但是他不明白,秦心如怎么突然变得庸俗、愚蠢,惹人厌。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可秦心如偏偏就做了,并且做得干净利落,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吧?

“你——你——怎么办?怎么办?”秦如兰手足无措看着元泰平,想上前搀扶可又不敢,生怕牵动他的伤,可是剑是贯穿元泰平的心脏刺出来的,眼看是活不成了,她伤心得直掉眼泪。

“别——别哭。”元泰平强撑一口气,安抚秦如兰说道:“没事,我死——死不了!”

可是大量鲜血正从他歪斜的嘴巴流淌出来,让秦如兰如何相信他的话。

元泰平左手执刀拄地,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右手伸出食中二指夹住了从前胸洞穿出来的剑尖,接着深吸一口气往怀里猛地一推。

当啷!

利剑自他后背飞出,摔落在秦心如的脚前面。秦心如“啊”的一声惊吓,再次往后连退好几步。

鲜血自元泰平的前胸后背飙射而出,秦如兰急忙捡起跌落在地上的止血生肌粉药瓶,眼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会不会被人说闲话,直接把药粉倒在掌心捂在元泰平胸前的伤口上,接着把另一手心也倒满药粉,丢了药瓶,捂在元泰平背后的伤口上。

万秋清跃上擂台,她本以为元泰平很快就会死去,未曾想元泰平的生机并未像她想象的那样快速流失,令她万分惊讶。她伸出手掌轻轻贴在元泰平的背上,将自己的真元力缓缓地渡入元泰平体内,一来是帮其疗伤,二来是查探心中好奇。

很快她就知道元泰平为何没死了,原来秦心如的剑并没有贯穿他的心脏,而是擦着他的心脏边缘穿刺过去的。可能是因为身体畸形的缘故,他的心脏以及其他脏腑器官,都比正常人的低很多。

万秋清心里禁不住啧啧称奇。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万秋清收手撤身,道:“行了,他没事了。”

“真——真没事了?”秦如兰既惊喜又不安地问道。

“他的心脏位置比咱们正常人低许多,帮他逃过一劫。”万秋清解释道。

秦如兰闻言顿时喜极而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二小姐,血已经止住了,你可以把手松开了。抱歉,染脏了你的手。”元泰平向秦如兰歉意说道,待秦如兰松开手,他忙转身朝万秋清躬了一躬,感激道:“尊贵的夫人,多谢您出手相助,元泰平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万秋清摆摆手,说完脚下一点跃下擂台。按理说她应该回高台上的,可现在高台上的气氛尴尬无比,又完全没法劝说,所以想避一避。

确定元泰平真的没事后,秦如兰又笑又气,跺脚嗔怒道:“你这家伙,死不了也不早说,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我不是说了嘛。”元泰平嗫嚅道。回想刚刚秦如兰为他着急落泪的伤心模样,他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觉得这一剑挨得值了。

不远处,秦心如见元泰平“死而复生”,心里禁不住长舒一口气。

元泰平突然转身看向秦心如,神色愠怒,说道:“大小姐大可不必如此,元泰平生——生来残疾,长相丑陋,形似恶鬼,心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二小姐,也断不会毁了二小姐的幸福前程。大小姐即便不说不做,我也会自觉离开的。”

“我——我向你道歉。我一时冲动,差点害了你性命,是我错了。”秦心如朝元泰平拱手作揖赔礼道歉,只不过语气略显生硬了些。

“咯咯——”远处马车上齐蓉儿笑得前仰后合,远远指着秦心如道:“看她的表情,让她向身份低贱的人道歉简直比杀了她还残忍。自作自受,活该!”

张小卒点了点头,这点他深有体会。

“你们两个似乎对她有很大意见啊?”戚哟哟观察到齐蓉儿和张小卒的反应,忍不住笑问道。

齐蓉儿说道:“有时间你让小卒把他在黑森林里的遭遇和你详细说一遍,你就知道秦心如这个女人有多可恶了。”

“是吗?那有时间可得好好听你讲讲。”戚哟哟笑道。

“尽是糗事,不讲也罢。”张小卒脸一红说道。

元泰平朝秦心如摆摆手,道:“我确实有些生气,但也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为了二小姐未来的幸福着想。关心则乱,此乃世间常情。”

“多谢你的理解。我确实是太过关心如兰,一时着魔乱了心神,所以才会做出这般蠢不可及的事。”秦心如急忙就坡下驴,略微提高了音量,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她是着魔了,不是真的要杀元泰平。

秦如兰出声打断二人的对话,向元泰平问道:“你体内的伤不要紧了吗?”

“不要紧了。”元泰平答道,“先前吃了两颗你给的疗伤丹药,又得那位尊贵的夫人用真元力帮我疗伤,再加上我身体自愈能力强,三管齐下,已经好了七八分。”

“我不信。”秦如兰道,“拿起你的刀,挥两下我看看。”

“哦”元泰平听话地拿起妖刀,嚯嚯有声地武起来。

“停!”秦如兰叫停,把从地上捡起来的两个药瓶递给元泰平,然后说道:“往右转半个身子。”

元泰平听话的就像一只提线木偶,秦如兰说什么他做什么。

“滚!”只听秦如兰突然一声怒喝,同时一脚踹在元泰平屁股上。

元泰平猝不及防,被秦如兰一脚踹得飞起,摔下擂台。不过他心惊但不气,因为能明显感觉出秦如兰这一脚用的是柔劲,没有伤他的意思。

“元泰平,你给本小姐竖起耳朵听好了!”秦如兰突然朝摔下擂台的元泰平大声呼喝,“我心已定,今生非你不嫁,此生不悔!你这一去,不求你杀敌十万,只盼你活着回来。我会在家里吃斋念佛,为你求平安。亦会裁剪缝绣,做好那大红嫁衣等你来娶我!你若不幸战死沙场,我会在门口点上火把,为你照亮回家的路!我秦如兰在此立誓,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直叫我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秦如兰,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竟已决心至此,甚至不惜当着众人的面立下毒誓,不给别人劝说的机会,亦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元泰平站在那里愣神许久,似乎是秦如兰的决绝给了他勇气,他突然直起身体朝秦如兰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骑士礼,道:“元泰平必不负小姐所托!”

说完深深地看了秦如兰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好!”

“英雄儿女,本应如此!”

“祝福你们!”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纷纷为二人送上祝福。穷人逆袭迎娶富家小姐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眼前,一时间让这群看戏的老百姓们热血沸腾。

只不过,秦家人的脸全都黑成了锅底。急匆匆地下了高台,躲进府里,自觉没脸见人了。

“喂,小子——”周剑来叫住从马车旁边路过的元泰平,问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大寇团?”

“我这样一个怪物你们也敢要?”元泰平自嘲地摇摇头,然后就不再理会周剑来,自顾往前走去,只听周剑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的大寇团找的就是怪物,有兴趣的话记得找我。记住,我叫周剑来。”

“咦,你们发现没有,他的脚好像不跛了!”齐蓉儿盯着元泰平远去的背影诧异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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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家徒四壁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秦如兰的手在背后偷偷拽了一下秦心如的衣服,同时压低声音在其耳边叫道。

她脸颊臊红,尴尬难当,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张小卒。

秦心如的反应和说的话无不明确地告诉她,张小卒的玉佩真的是对神魂有益的宝物,可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秦心如竟然把玉佩别到身后,话语强硬,摆出一副强买强卖的架势,这和街头恶霸有何区别,实在有失风度。

经秦如兰提醒,秦心如神色一怔,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不禁脸颊臊红甚是难堪,忙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情绪,但是依然没有把玉佩还给张小卒,而是用比刚才柔和许多的语气说道:“不管和谁谈,你都得报出你的价格不是吗?或许你现在说给我听,我就——”

“你不行。”张小卒摇头打断了秦心如的话,“要么带我去见大长老,要么把玉佩还给我,我立刻转身走人。”

“我要是不还呢?”被张小卒打断话语,又见张小卒洋洋得意、趾高气扬,一副吃定自己的表情,秦心如的怒气噌的一下又窜了起来,盯着张小卒冷声说道。

“不还——”张小卒神色一冷,说道:“那你可得拿好了,千万别让它磕了碰了。万一碎了,可就完蛋了。”

说完张小卒不再理会秦心如,看向秦如兰道:“二小姐,麻烦引路,我真的要见贵府大长老。若是不行,那我另寻他家,把这玉佩卖给他们。”

“这边请。”秦如兰也算看出来了,秦心如始终不愿正视张小卒的身份,非要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张小卒,这笔交易若是让他们两个谈,非得谈崩不可,所以干脆不理秦心如,直接给张小卒引路往前走去。

二人绕过秦心如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去。

秦心如站在那里,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张小卒一句让她把玉佩拿好了,着实让她紧张了一下,握玉佩的手既不敢用力,怕力大了把玉佩攥碎了,又不敢太松,怕玉佩脱手摔碎。

当她反应过来时,张小卒二人已经走出十几步远,当即气冲冲地要去追,耳朵边突然响起咔的一声脆响,她将抬未抬的脚猛然顿在原地,紧接着身体如筛筐般剧烈颤抖起来。

咕噜——

秦心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表情极度恐慌不安,低头看向右手。随着右手五指一点点张开,裂成两半的玉佩真切地呈现在她视野里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全无,嘭的一声瘫软在地上。瞪着双眼,却没有焦距。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

“啊——”

“啊——”

“啊——”

当秦心如从呆滞状态醒来,双手捧着断裂的玉佩,嘴里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时,张小卒二人已经转过影壁走出很远。

“出什么事了?!”秦如兰听见秦心如的尖叫声,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急忙驻足往身后看去,但视线被影壁遮挡,看不见什么情况。

“可能是不小心把玉佩弄碎了吧?”张小卒若无其事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催促秦如兰道:“我们继续走吧。”

“玉佩弄——弄碎了?!”秦如兰却一下瞪圆了眼珠子。

张小卒摆手笑道:“没事,我这里还有一块。走吧,天都快黑了。”

秦如兰抬头望了眼高悬当空的烈日,见鬼的天快黑了。

“哎——”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由张小卒似乎早有预料的淡定反应,以及嘴角那一抹掩藏不住的坏笑,她知道姐姐定是被张小卒捉弄了,捉弄惨了。

秦如兰转身走进一条花园小道,因为秦心如的尖叫声太具穿透力,秦家人闻声而来,怕秦家人与张小卒撞面后再生事端,所以急忙走了小路。

左穿右拐,秦如兰把张小卒带到一个僻静的小院,朝张小卒说道:“公子稍等,容我通禀一声。”

“嗯。”张小卒点点头。

咚咚咚——

秦如兰走上前去,屈指轻敲房门,片刻后房间里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何事?”

秦如兰听见声音顿时一喜,急道:“大长老,是我,如兰。是这样,有一位张姓公子说他有可以滋养神魂的宝物,并且有出售的意向,想与您见面详谈,您见吗?”

“带他进来吧。”大长老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语气淡然,听不出是惊是喜。

秦如兰听从吩咐,与张小卒知会一声,然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张小卒踏进房间,神情不由地一愣,只见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圆桌和几张圆凳再无其他家具,四面墙上甚至都没有挂一副山水字画。

“大长老素来俭朴,衣食住行向来从简。”不知是察觉到了张小卒心中的惊愕,还是着急解释城主府没有虐待他们的大长老,秦如兰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这也太俭朴了点。”张小卒愕然地嘀咕了声。

“哈哈,老夫只是觉得房间里摆多了东西碍眼,是个人习惯,并不是俭朴。”大长老笑着从里间卧室走了出来。

白须白发,面颊苍老,但面色红润,上身一件灰白色短袖小褂,下身一件麻布宽脚裤,脚上撒了一双草拖鞋。

这身打扮给张小卒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他们柳家村的老爷子们大夏天都这么穿,一下就让张小卒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长老生出几分亲切感。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老者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像神魂受损、修为大跌的样子。

“如兰见过大长老。”

“小子张小卒,见过前辈。”

二人先后朝大长老见礼。

“无需拘束,坐下说话。”大长老笑着点点头,指了指桌边说道。

二人待大长老坐下后再一一坐下。

“张公子,可否把宝物拿出来给老夫看一眼?”大长老坐下后直入正题。

“宝物在进秦府大门的时候被秦大小姐抢了去,不过没关系,小子这就给前辈弄一件出来。”张小卒笑言道。

说完,看向秦如兰问道:“二小姐,可否借腕上玉镯一用?”

“啊?”秦如兰没明白张小卒什么意思。

“玉镯。”张小卒晃了晃手腕示意。

“哦”虽然依然不明白张小卒什么意思,但是她听懂了,摘下翠绿玉镯递给张小卒。

结合张小卒的言行,大长老隐隐猜到张小卒想做什么,只是他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哑然失笑,觉得张小卒是个玩弄旁门左道的骗子,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点破,想看看张小卒玩什么把戏。

张小卒也没有藏着掖着,当着大长老和秦如兰的面给翠绿玉镯加持上养神符符咒之力,为了让效果好一些,他有意放慢速度,往符咒上多凝聚了些道鬼之力。

“请大长老辨明真假。”张小卒将翠绿玉镯双手呈给大长老。

“有趣。你是鬼修还是道修?”大长老察觉出张小卒同时施展了道力和鬼力,禁不住好奇问道,同时伸手接过翠绿玉镯。

“道修。”张小卒应道。

“师出何门?”大长老问道。

“家师三清观天武真人。”张小卒答道。

听见天武真人的名号,大长老不由地吃了一惊,诧异地打量起张小卒,可下一刻他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手中的翠绿玉镯上,瞪圆了眼珠子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

“妙哉。妙哉。”大长老很快就从震惊中醒来,捋着白须惊叹连连,道:“不过是普通的养神符,但是用道、鬼两种极端相克的力量绘出来,竟然就具备了滋养神魂的功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大长老法眼金睛,一语道破真相。”张小卒叹服道。

大长老摇头道:“你在老夫眼前无遮无掩地画符施咒,老夫自然知道的清楚。可若你在别处做好后再拿过来给老夫看,老夫可瞧不出这玉镯上有何种玄机。符咒之力隐于无形,打起架来岂不是阴招频出?”

“咳——”张小卒一下被口水呛到了。

“看来你小子没少用。”大长老笑道。

“——”张小卒抬头望房顶,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老夫和牛鼻子老道也算多年好友,你小子可不能狮子大开口。”大长老又道。

“小子代家师向前辈问好。”张小卒忙起身朝大长老行礼。

大长老摆摆手,说道:“说吧,多少钱?老夫家徒四壁,你小子心里有点数哈。”

“——”张小卒一头汗,心里暗暗庆幸道:“幸好不是冲着您老的钱来的,否则我能不能搬张凳子走都难说。”

“——”秦如兰在一旁听着,脸颊臊得通红,低着头不敢吭声。

“前辈和家师是多年好友,晚辈怎敢向前辈要钱。”张小卒道。

“这才差不多。”大长老满意地点点头。

“咳——张公子,大长老和你开玩笑的,秦家会给你一个满意地价格的。”秦如兰实在听不下去了,忙开口说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大长老当即板着脸冲秦如兰喝道。

“——”秦如兰吓得忙又低下脑袋。

“不过,晚辈有一事相求。”张小卒说道。

“说。”大长老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晚辈想多弄几件卖给白云城的各大家族,不要银钱,只要丹药和妖丹,想请大长老出面主持一下。嗯,小子恐怕不便露面。”张小卒说出来意。

“意思就是让老夫给你当一回卖货郎呗。没问题,三七分账。老夫三你七。”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无冤无仇

张小卒有点凌乱。

眼前这位大长老的行事风格怎么像极了商贩?

说好的德高望重、仙风道骨、淡泊名利呢?

这分明是老奸巨猾、老谋深算啊。

张小卒好想问问身旁的秦如兰,他们秦府是不是有两位大长老,可是当着眼前这位主的面,实在不敢开口。

“小子,你可别觉得亏得慌。”大长老似乎知道张小卒内心所想,捋着胡须一脸深意道:“老话说得好:没有利益,哪来的动力。就拿这只镯子来说吧,老夫可以给你卖五文钱,也可以给你卖十文、二十文,甚至是更多,你觉得多少是亏多少是赚啊?”

张小卒听完不禁深觉有理,心里的膈应劲一下尽消全无,点头答应道:“那就依您老之言,咱们三七分账。嗯,您三晚辈七。”

他最后不放心地强调了一句,生怕现在不说清楚,明天事成后这位老奸巨猾的大长老给他把谁三谁七掉个个,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放心,老夫肯定会帮你卖一个好价钱。”大长老拍着胸脯保证道,那表情和动作哪有一点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活脱一个逐利的商贩模样。

大长老打量着手里的玉镯,问道:“若老夫没猜错,它的功效应该是有时限的吧?说说,你想卖几件,心里的目标价格是多少?”

“前辈法眼,它的功效确实有时限,一般在三到四个月左右,好一点的应该能持续半年多一些时间,但晚辈只想卖一般品质的。晚辈准备卖五件,毕竟物以稀为贵嘛。至于目标价格,晚辈心里也没数,全由大长老做主。”张小卒答道。

……

接下来的交谈很顺利,与大长老约好明天早晨来取丹药,张小卒便起身告辞。

秦心如不知是不是被吓坏了,一直没来找他麻烦。

秦如兰把他送出秦府大门。

在门前与秦如兰道别,张小卒上了一直等在不远处的齐家马车。

车里只剩周剑来、牛大娃和齐蓉儿三人,戚哟哟随万秋清去西北大营了,临走前交代他们尽快回军营,说大军再修整一日就可能会出征。

“出征”二字,让张小卒心头笼上一层紧迫感。

在周剑来的建议下,几人去了一趟白云城最大的丹阁,进门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因为三人身上从李家搜刮了不少银票,可谓腰缠万贯,可是出门的时候一个个眼珠子挂血丝,一副找人拼命的架势,因为眼下丹药价格已经到了天价,三人的银票加在一起才买了十几瓶中等品质的。

接下来三人没有再到处闲逛,周剑来另叫了一辆马车回了周家,张小卒和牛大娃随齐蓉儿回了齐家,准备在齐家过一夜,好给齐高瞻吃颗定心丸,也是变相警告齐高瞻,他们和齐蓉儿关系匪浅,省得他们走后这个利欲熏心的家伙再欺负齐蓉儿母女。

一夜修炼,无事发生。

但白云城的四大军营里却上演了一夜的腥风血雨,伪装成大禹军人的大牙奸细全部被绿色药液揪了出来,上到将官下到大头兵,几乎遍布全军,甚至就连从雁城来的三万多人中都隐藏着十三个大牙奸细。

大牙奸细的无孔不入,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白云城的将官们无不捶胸顿足,他们这才知道他们为何会输得这么惨,原来他们军中竟藏着这么多大牙奸细,他们的战术安排皆被大牙军洞晓,打起仗来不输才怪。他们心中庆幸老王爷下令死守,拒不出战,否则白云城早就被大牙军攻陷了。

陪齐蓉儿母女吃过早饭,张小卒向二人辞别。

虽然早就知道张小卒今天就会走,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互道珍重的时刻,齐蓉儿终究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我这一去生死难料,你当另有谋算,明白吗?”张小卒贴在齐蓉儿耳边小声叮嘱道。意思是让齐蓉儿做万全准备,万一他沙场战死或是有什么意外,不能在明年孤岛求生前赶回来,她能有办法应对齐高瞻的发难。

“嗯”齐蓉儿含泪点头,她是聪明的,自然一听就明白,但立刻又摇头问道:“就不能不去吗?千军万马,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国仇家恨,如何能不去?”张小卒道。

“那——活着回来!”齐蓉儿恳求道。

活着回来,这或许是每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身后的亲人们最卑微的祈求。

“拼尽全力!”张小卒点头道。

“不是拼尽全力,是一定!”齐蓉儿道。

“好,一定。一定活着回来。”张小卒答应道。

齐蓉儿把张小卒送出府外,给他叫了马车,最后含泪挥手告别。

张小卒坐着马车来到秦府,周剑来和牛大娃已经早来一步,正在门口和守卫聊天。

三人见面简单打了个招呼。

守卫早就得到指令,没用通报,直接把张小卒领去大长老的小院。

五个物件换回四十大箱丹药,在大长老空荡的房间里堆了高高一大堆。虽然木箱里装的是丹瓶,丹瓶里装的才是丹药,纯算丹药的话远不足四十箱,但也远远超出张小卒的预料。在他看来,能有眼前这些的一半就不错了。尤其是经过昨天买丹药的事,更让他清楚地知道眼下丹药的珍贵。万万想不到,大长老竟是这么给力。

“咳,这些都是你的,赶紧拿了逃命去吧。”大长老说道。

“啊?”张小卒正高兴地合不拢嘴,猛然间听见“逃命”二字,不明所以地看向大长老。

“老夫昨夜卖你那些小物件的时候忘了一件事。”大长老目光与张小卒的眼睛错开,似乎有点心虚的味道。

“什么事?”张小卒还是不明白,忘记一件事而已,干嘛让他赶紧逃命去?

“老夫忘记告诉他们,功效是有时限的。”

“——不是吧?”

“老夫觉得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来找老夫兴师问罪,所以老夫准备了这个。”大长老把负在身后的手拿到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画了一个头像,“老夫也是受害者,定要帮自己,帮每一个受害者主持公道,誓要找到这个江湖骗子,将其就地正法,为武林除此一害。”

张小卒盯着大长老手中的画像嘴角直抽,问道:“前辈,这画像为何与我这般相像?”

“废话,照着你的模样画的,能不像吗?”大长老没好气地说道。

“小子与前辈无冤无仇,前辈为何害我?”张小卒欲哭无泪。

“哦,你师父和我有仇。”大长老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们不是多年好友吗?”张小卒眼珠子一瞪。

“谁说的?”

“您啊!”

“老夫何曾说过?”

“你——你——欺人太甚!”张小卒瞠目结舌,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小子,要打一架吗?”大长老撸起袖子问道。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滚一边去

“啊——”

张小卒一声惨叫,身体在秦府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砰的一声,狠狠地摔在秦家大门外,溅起一地尘土。

正在府门前聊天打屁的周剑来、牛大娃和四个守卫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摔在地上的人是张小卒后,慌忙呼唤着围了上去。

“狗日的,谁干的?!”牛大娃跳脚大骂,撸起袖子只等张小卒说出名字就要进秦府找人拼命。

“怎么回事?不是说谈得很顺利吗?”周剑来皱眉道。

“哎哟,疼死我了!”张小卒龇牙咧嘴地爬起身,闷声道:“心情一时烦闷难解,就和秦家大长老过了过招,被他一拳轰了出来。”

他看似摔得厉害,其实也只是摔疼,外加擦破了点皮,其他伤一点没有。

牛大娃闻言嘴角直抽,悄悄地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了下去,并安慰张小卒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咱们再来,去他坟头尿尿。”

“——”若不是看牛大娃虎背熊腰,极可能打不过,四个守卫非得把牛大娃按在地上弄一顿不可。

“没听明白。”周剑来说道。

“边走边说。”张小卒苦笑摇头,和二人上了马车,然后把事情说缘由说了一遍。

周剑来和牛大娃听了后颇为无语,觉得秦家大长老实在是老奸巨猾,还无赖至极。不过当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一大箱一大箱往外拿丹药,一箱又一箱分到他们手里时,他们突然觉得秦家大长老好像也没啥大毛病。

秦家小院,秦如兰望向张小卒消失的天空,凌乱道:“大长老,这样可以吗?是不是不太好?”

“放心吧,老夫没下重手,伤不着他。这小子心眼倒是蛮多的,借机试探老夫是不是真的修为大损。不知是担心老夫保护不了你的安全呢?还是担心老夫扛不住几大家族的讨伐?”大长老捋须笑道。

“您说他找您打架目的是试探您的修为?”秦如兰诧异问道。

“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他是气您让他得罪了五个大家族呢?”秦如兰道。

“你这傻丫头,啥时候能多长点心眼?”大长老笑着摇摇头,却耐心解释道:“他怎么会怕五大家族呢?你想想,他全程都没有露面,没留下任何把柄,他有什么好怕的。三清观弟子的身份往外一摆,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白云城哪个家族敢对他动手?再者说,他这一去会不会再回白云城都难说,若是不回,或是过十年、几十年再回,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但凡他心里有一点怕,他收取丹药时就不会笑的那么开心。”

“大长老,我是不是太笨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秦如兰听了后恍然大悟,旋即神色黯然,心中突然有一种挫败感,觉得自己脑子太笨,什么事都想不明白。

“笨不要紧,勤能补拙,但一定不能蠢,蠢了无药可救。你大姐,你二哥,没有一个笨的,却一个比一个蠢,难堪大任。秦家这大梁,你来扛。”大长老突然看向秦如兰说道。

“啊?”

……

下午二时,白云城守城军和雁城来的三万多将士突然出动,穿盔戴甲全副武装,将城内大小街道全部封锁,一桶桶墨绿色药液被从军营里搬出来,对城内进行了一场最严厉的排查。

与此同时各大家族全部被重兵包围,强行征收物资。许多家族看了军方对他们下达的征收数量后,当场气得骂爹骂娘,不过锋利的军刀很快让他们闭上嘴巴,乖乖交出只多不少的物资。

下午五时,白云城北门外出现五十万装备精良,高举着“苏”字大旗的大军。

北边的援军终于到了。

盼星星盼月亮,白云城的百姓和战士,煎熬多少个日夜,终于把援军给盼来了,城内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夜里十时,白云城城内灯火通明,因为排查仍在继续。大街小巷严密封锁,并且官民联动,一起对未排查区域盯防,令大牙奸细无所遁形。

镇南王苏翰举披着衣衫倚着床头坐在床榻上,脸上已经露出浓浓地疲倦之色,可是他心里装着深深地忧虑,辗转难眠所幸就坐了起来。他在等一份报告,一份五十万援军中隐藏着多少大牙奸细的报告。

五十万大军,排查起来可没这么快,至少也得后半夜才能出结果。

十二时,老仆磨破嘴皮子终于把苏翰举劝睡下。

然而刚睡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尚未睡沉的苏翰举被脚步声惊醒,忙吩咐候在床边的老仆:“快去看看,是不是排查结果出来了?”

“喏”老仆应喏而去,脸上挂着寒霜怒气。因为他明明已经吩咐过,就算是军中的排查结果出来,也要候在院子外面,不得进院打扰王爷睡觉,可竟然有人敢违抗他命令,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怕光线太强影响王爷睡觉,老仆很早就吩咐下人把院子里的灯灭了,但是今夜整个白云城灯火通明,所以小院即便没点灯也被映得亮堂堂的。

老仆怒气冲冲地出了房间,瞧见院子里站着一个身影,张口就要喝斥,可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只见他身躯突然猛地一颤,同时惊骇地瞪眼张嘴,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弹出来,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去。

院子里的身影瞧见他,迈步朝他走了过来。

此人上身穿一件银灰色的对襟衫,下身一件银灰色宽松长裤,没扎裤脚,脚上一双千层底黑布鞋。身形高大魁梧,大方脸,高鼻梁,粗眉大眼,唇厚嘴大,雪白胡须半拃长,头上顶着一头半寸长的雪白钢针。

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位须发皆白,但仍身躯魁梧,精神烁烁的老人。

“小顺子,挺能活啊,还没死呢?”老人走到老仆面前,笑着打招呼,只是话忒不让人欢喜。

可是老仆反而一点不恼,反而高兴地要跳起来一般,忙朝老人躬身行礼,颤声应道:“托老将军的福,小仆还活着呢。”

“谁啊?”房间里传来苏翰举的问话。

“回老爷,是——是张老将军。”

“狗日的,老子哪里老了。滚一边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人屠回来了

苏翰举听到老仆的答话,脑子里快速翻了一遍,发现自己认识的几位将军里面并没有姓张的,可是隐隐听见来人的声音又觉得有几分熟悉,心里顿时如猫挠一般痒,迫切的想知道来人究竟是谁。

“张将军?是哪位张将军啊?”他忍不住好奇问道,同时披上衣服起身下床。

“你这小子,臭脾气没改,记性却差了许多,竟然连哥哥我都忘记了,实是该打!”老人竟快步穿过外间,直接闯进了苏翰举的卧房。

这可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更何况房间里的还是一位王爷,但老人做起来毫无顾忌,就好像进的是自己的卧房一样。

卧房里,苏翰举已经愣在床前,泪花从他的眼角涌了出来,片刻间就填满了眼眶,他已经听出来来人是哪位张将军了,简直如做梦一般。

当老人踏入卧房,出现在他面前的瞬间,苏翰举瞬间老泪横流,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张开嘴却不知说什么,只恨自己学问太浅,找不到可以表达心中欢喜的词句。

“你这小子,几十年没见,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见面就哭呢?来,给爷乐一个。”老人看着老泪横流的苏翰举打趣道,只不过他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二人快步上前,张开怀抱狠狠地拥抱在一起。

老仆看着这一幕,禁不住泪染衣衫。

二人拥抱许久方才松开怀抱。

苏翰举擦掉脸上泪水,依然惊喜不已地问道:“青松大哥,你怎么来南境了?北疆的战乱平息了吗?”

青松,张青松。

这个名字或许没几个人记得或是听说过,但是他的另一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

人屠——张屠夫。

没错,眼前这位身形魁梧,精神抖擞的老人,就是几十年前把大牙狗杀得闻风丧胆,也把南境的旺族豪门、帮派宗门杀得哭爹喊娘的人屠张屠夫。

今年一百零八岁高龄的他,看起来比九十六岁的苏翰举还要年轻十多岁。

张屠夫人在极北的北疆,而这里是完全相反方向的南疆,相隔十万八千里,是以苏翰举如何也想不到张将军竟然会是他。

“北疆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大哥还天天叽叽歪歪的,嚷的老子心烦,老子一气之下就撂挑子不干了。突然念叨起你小子,这不就跑来找你了嘛。”张屠夫笑道。

“对,早该不干了!给他打了一辈子仗,工钱没给几个,屁事倒是不少。这都老了,还当牛使,滚犊子去!”苏翰举点头称快,顺口却问道:“大哥他身体还好吗?”

“哎”张屠夫叹了口气,道:“天天累的像条狗,还得受一群文武大臣的窝囊气,拉屎撒尿都得转着脑子想阴谋阳谋,你觉得他能好得了吗?恐怕没几年活头咯。”

这番大不敬的话若是传到帝都去,参他的折子肯定会堆满苏翰林御书房的书桌。不过,苏翰林看都不会看一眼。参折子的人也只是象征性地参一下,谁也不会追究下去,因为毛结果都不会有,他们早已经对张屠夫这个泼皮无赖黔驴技穷了。

“哎,我这身体也眼看不行了。”苏翰举闻言神色黯然道。

张屠夫没好气道:“一生气就把胳膊砍下来扔了,啥样的身体能经得起你这样造啊?”

苏翰举神色一窘,忙转移话题问道:“嫂子没和你一起来吗?”

“没来,留在北疆守她的家业呢。”张屠夫摇头苦笑道,“年前也不知找哪个老瞎子算的命,说她有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孙子,再过几年就会回北疆认祖,死老太婆正馋孙子馋得发疯,听了后整个人当时就魔怔了,老子吃饭多啃两根骨头,她都得数落老子一顿,说老子败家,不给孙子留家业。得亏那死瞎子跑得快,否则老子非打断他一双狗腿不可!”

张屠夫恨得牙痒痒,胡子一颤一颤地骂道。同时他眼底露出一片黯然忧伤之色,人到晚年精神一旦出问题,那恐怕就离死不远了。孙子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有了,但多年没见的女徒弟倒是有一个,就在这南疆,带回去说不定能缓解一下老太婆的相思之苦,让她再多活几年。

“听说你家那小子伤了身子,绝了生育,一直也没治好吗?”苏翰举问道。

“人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万幸,哪还敢求其他呀!”张屠夫长叹一声道。

“得了,不提这些烦心事。顺子,快吩咐厨房备酒菜,我要和青松大哥好好喝一顿!”苏翰举吩咐道。

老仆应声道:“王爷,已经吩咐下去了。老仆再去催催。”

“去!快去!”苏翰举急不可耐道。

“等一下。”张屠夫叫住老仆,叮嘱道:“老夫是悄悄来南境的,切不可声张出去。”

“将军放心,老奴定当守口如瓶。”老仆应道。

张屠夫笑道:“要是被朝堂的文武大臣们知道,北疆平北王张屠夫在这敏感时期突然出现在南疆,且深夜密会镇南王,那还不得炸锅。”

“炸就炸,管他个蛋球!”苏翰举骂道。

“行了,别瞎咋呼。哥哥我是来看望你的,不是来给你添乱的。帝都几个皇子拉帮结派,正干的热火朝天。怎么,也想让你家俩小子进去掺和一脚?”张屠夫问道。

“要是想的话我就不至于窝在南境哪里都不去了。”苏翰举摇头苦笑,转而问道:“小辈们闹腾的厉害,大哥也不管管吗?”

“管?”张屠夫哑然失笑,道:“你大哥正暗中怂恿他们掐架呢,说什么肉只有一块,想吃肉先把爪子和獠牙磨锋利再说。”

“王爷,将军,酒菜来了,出来坐下边喝边聊吧。”老仆在外间喊道。

“好。”

二人去到外间,在桌边坐下,满了酒杯,先往地上倒了三杯,敬那些已经不在人世的兄弟们,然后才举起酒杯。

苏翰举端起酒杯,眼泛泪花道:“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恐是活不过明年春分了,本以为这辈子再无缘见大哥一面,万万想不到大哥竟从遥远的北疆跑来探望弟弟我,我可真是开心死,快活死了!这一杯我敬哥哥,祝哥哥吃得香睡得好,再活他一百年!”

“哈哈,好!”张屠夫开心大笑,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对着虚空一抓,手里凭空现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锦盒,放在桌上推到苏翰举面前,道:“给你求的仙丹,就着酒吃了,保你龙精虎猛痛痛快快地活五年!别天天拖着个病秧子身子,整天腰酸胳膊疼地哼哼,活得可怜又卑微。”

苏翰举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颗花生米粒大小的一颗血红色药丸。药丸晶莹剔透,内有波光流转,好似里面孕育着生命一般。且香气扑鼻,诱人神魂,只片刻间苏翰举就被馋的嘴角挂涎。

咕噜——

没有任何怀疑,苏翰举迫不及待地就酒将其吞服。

老仆在一旁看着,也无一点担忧,丝毫不担心张屠夫会害他家主子。这若换成别人给的丹药,不检查个百八十遍他可不会让苏翰举乱吃。

丹药下肚,整个腹腔立刻似着火一般,苏翰举的脸瞬间涨血通红。

“稍微有点难受,忍着点。”张屠夫提醒道。

“这点疼痛相较于我夜里旧疾复发时的疼痛就像挠痒痒一般。”苏翰举道。

可是很快他脸上就露出了痛苦之色,因为腹腔里如火海在翻涌,并且逐渐往身体各部位蔓延燃烧过去。

“唔——”苏翰举竭力硬撑,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痛苦闷哼声。他感觉烈火正在灼烧他的身躯,并且是从骨头里面往外一点一点烧,痛苦至极。

整个过程约么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苏翰举却感觉像过了几十年一般漫长,当身体的灼痛感逐渐消退后,他整个身体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

“靠!这劲也忒猛了点吧?得亏老子骨头硬,否则非得满地打滚嗷嗷惨叫不可。”苏翰举抹了把脸上的大汗,心有余悸道。

“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张屠夫笑问道。

“嘿,淤塞的气脉全都贯通了,气血饱满,脉搏有力,呼吸也他娘的顺畅了!靠,有一种回到正当年的感觉!大哥,这药也太神奇了!”苏翰举挥动着拳头越说越亢奋。

张屠夫道:“老子在北疆挖了一座墓,得了两粒药,一粒我自己吃了,这一粒本是要给你大哥的,他不舍得吃,让我给你。让你吃了后赶紧滚去帝都见他一面,不然就真的见不着了。”

“大哥他——”苏翰举眼珠子一红,知道这是大哥疼他,想让他多活几年,多享几年清福,“等南境局势稍稳一点我就动身去帝都。”

“怎么,听你这语气,还想上战场拼杀一番?”张屠夫笑问道。

“之前是心有余力不足,现在嘛,可以一试。”苏翰举跃跃欲试道。

“那咱哥俩进棺材前再并肩杀一次,找找当年的感觉。”张屠夫眼睛里精光迸射道。

“恐怕不行。”苏翰举摇头道。

“为何?”张屠夫不解。

“因为圣人令:九重天之上不能参与凡俗战争。大哥你应该早就踏入星辰境了吧?”苏翰举说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遭遇刺杀

张小卒三人甫一回到军营,就被戚哟哟逮到,并派遣任务。

三人领五百人,负责封锁西庆街。

西庆街是白云城一条主干道,街道两侧各种商铺林立,人流密集。

五百人力封锁一条街道,看似绰绰有余,实则相形见绌。

街道一封,老百姓恐慌骚乱,当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冲撞封锁线,哭喊着要回家。五百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忙得焦头烂额。最后实在没办法,抓了几十个闹事的刺头,扒光了上衣摁在街上一顿狠揍,来了个杀鸡儆猴,整条街这才稍微安静下来。

深夜,恐慌并闹腾一天的百姓早已疲惫入睡,可是劳累了一天的五百战士却瞪着眼珠子不能睡,因为越是夜深,心虚的大牙奸细越会借着夜幕的掩护逃窜或者搞动作,绝对不能给他们机会。

张小卒三人沿着街道来回巡视几番,在街口坐下来休息一会。

正闲谈间,两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袭来,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破空声就到了面前。能让他们三个几乎没有反应时间,可见其速度之快。

是箭矢,竟有人躲在暗处射箭偷袭。

一支箭矢射向张小卒,一支箭矢射向牛大娃。

叮!

张小卒用手中长刀刀身堪堪挡住射来的箭矢,可身体却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往后翻滚出去。

牛大娃皮肤化作金色,在千钧一发之际施展出金刚不坏之身,但是却被箭矢破了金身,半只箭头射进了身体。

“狗日的!”牛大娃愤怒大吼,虎躯一震,直接将扎在身上的箭矢震了出去。

嗖!

破空声紧接着再次响起,又是两道箭矢袭来,又是瞄准张小卒和牛大娃。但这一次二人有了警惕和防备,反应快了许多,闪身躲到了墙下。

“咳——”牛大娃甫一躲到墙下,嘴里突然咳出一大口黑血,神色大变,惊叫道:“小心,箭上有毒!剧——”

他想说“剧毒”,但“毒”字尚未出口,人就一头栽倒。

“大娃!”张小卒和周剑来惊呼,慌忙贴着墙边扑了过去,发现牛大娃摔在地上,脸色青紫,口吐白沫,身体抽搐不止,人已经没了意识。

二人吓得冷汗直冒。

周剑来忙将手掌抵在牛大娃身上,真元力源源不断地渡入牛大娃体内,想把毒从他体内强逼出来,却发现毒早已在他体内蔓延开来,以他三重天境的修为,根本做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真元力帮牛大娃护住心脉。

张小卒找出解毒丸,掰开牛大娃的嘴,给其连服好几颗。

然而,并无一点效果。

街上巡逻的战士察觉到这边的情况,急忙跑了过来。张小卒指了两个方向,他们立刻搜了过去。

“周大哥,怎么办?!”张小卒看见牛大娃的情况非但没有一点好转,反而又恶化了许多,不禁开始慌神,急切地问周剑来。

周剑来神色凝重,道:“是剧毒,已经侵蚀他整个身体,我只能以真元力帮他暂时护住心脉。眼下想找解药显然不可能,除非有一粒上品解毒丹百毒清,或许能解此剧毒。或者找一位高手来,帮他把体内的毒素强行逼出体外,但恐怕最少要半步大能级别的。”

“好,我这就去找!”张小卒嘴上应声,可是脚下却无动作。

修为最少半步大能级别的,他只知道两位,一位是万秋清,一位是秦家大长老。可是这两个人一个在北门外,一个在秦家,距离此处都是极远,一来一回的时间恐怕牛大娃的尸体都凉透了。至于寻一粒上品解毒丹百毒清,那更是没有头绪,不知去哪里寻。

所以即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却也一筹莫展,恍恍惚惚不知所措。

“你可以去镇南王府试一试。”周剑来猜出张小卒心中所难,出声提醒道,“镇南王府有没有上品解毒丸百毒清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有半步大能级别的高手。只不过想要请到,恐怕不容易。但如果你能惊动老王爷,老王爷宅心仁厚,一定会出手帮你。”

“好!”张小卒眼睛一亮,镇南王府就在东边两道街之外,当即就要动身,耳边却突然响起牛大娃的声音:“不——不用。这毒我——自己能解。”

“靠!性命攸关,不带吹牛逼的啊!”张小卒着急叫道,不过他心里却是一喜,因为牛大娃意识已经苏醒过来,且脸色看上去略微好看了一点。

牛大娃没理他,拿出两颗妖丹各攥在左右手心,并示意周剑来无需再往他体内渡真元力。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妖丹化作粉末从他手里洒落,里面的妖力已经被他吸食干净,而他脸上的青紫色已经变得很淡。

“咳咳——”牛大娃睁开眼,嘴里连吐好几口腥臭黑血,随着这几口黑血从体内吐了出来,他脸上剩余的一点青紫色尽数褪去。

“狗日的,差点死翘翘!”牛大娃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破口大骂。

周剑来和张小卒见状,悬着的心总算放了回去。

“好了,没事了,你们继续巡逻去吧。刺客已经逃遁,别搜得太远,小心中了大牙奸细的奸计。”张小卒吩咐战士们继续去巡逻。

牛大娃从地上捡起一根箭矢,盯着淬了毒的箭头边看边道:“还好狗爷传授了我一招解毒的绝学,否则今天真要嗝屁在这里。这他娘的是谁啊,下手这么狠毒?偷偷摸摸地射箭不说,还他娘的在箭上淬剧毒,生怕咱们死不了。”

“是冲着你们俩来的。”周剑来神色凝重道。

偷袭者两次出手,射的全是张小卒和牛大娃,而按理说第一次偷袭的时候,他才是三人当中最佳的射杀对象,并且他是独臂,一看就是三人当中最好射杀的一个,但是偷袭者并没有射他。

“冲我们两个来的?”牛大娃眼珠子一瞪,道:“肯定是苏谋那小子!”

张小卒从墙上跃下,落在二人身旁,道:“对方绝对是受过极其专业训练的高手,因为我用入微心境竟然追踪不到他们的逃走路线!”

第二百三十章 战斗先觉

“这两个人应该是刚潜伏过来不久,因为咱们前两趟巡视的时候,我一直开着入微心境,若这两个位置藏着人,我应该能察觉到,除非他们有极其高明,能够躲避入微心境的藏匿手段。”张小卒望着偷袭之人藏身的位置说道。

“肯定是苏谋和秦心如派来的杀手,只有他俩和咱们两个有仇。”牛大娃气冲冲地说道。

“出手之后不管得没得手立刻遁走,知道抹除痕迹防跟踪,并且手段高明到连入微心境都无法追踪,不是职业杀手,就是军中特训的高手。”周剑来分析道。

“箭是破甲箭,但是箭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无法通过箭矢判断对方来路。”张小卒观察了一会箭支说道。

三人分析来分析去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信息实在太少。但有一点极其肯定,对方绝对是冲着张小卒和牛大娃来的,否则以他们如此专业的刺杀手段,不可能在第一波射击的时候放过周剑来这个最佳射杀对象。

而白云城内与张小卒、牛大娃二人有仇,但与周剑来没仇的,也只有苏谋和秦心如二人。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他们无法妄下定论,更不可能杀去秦家或是镇南王府讨说法,是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后半夜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保持警惕,但对方并没有再来。

直至第二天傍晚时分,白云城的排查才结束,揪出的大牙奸细并不多,或许是因为大牙人本来就没把白云城视作第一战略目标,所以并没有往白云城安插大量奸细。

不像皓月城和金城,从城内的家族到地方官员,再到守城军及逐级军官,几乎被大牙奸细侵蚀殆尽,以至于没动兵刃就把二城轻松拿下。

五十万援军的排查结果也早已出来,虽然只有六百多人,但这六百多人竟然都是身居要职的军官,还好揪了出来,否则大军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必然会全部泄露给大牙军。

六月八日,天晴万里,大军出征。

镇南王披甲挂帅,统领全军。军心大振,士气空前高涨,誓与大牙狗决一死战。

天天堵在白云城南门外叫战的大牙军,早在张小卒等人突破封锁线进入白云城的第二天就悄然撤退了,否则他们将会成为此次大军出征祭刀的祭品。

张小卒等雁城来的三万多人为左路军,由李昊天指挥调度。张小卒三人被授予中尉军衔,各统领一千精锐骑兵。

大军鸣鼓出征,全城百姓自发唱起战歌。

“当战鼓擂起之时,吾将拿起武器,去往那染血的战场。

亲爱的朋友们啊,请拿起你们的武器与我同行,驱赶那入侵的豺狼。

挚爱的亲人们啊,请为我骄傲。

若我的残躯埋在那染血的黄土下,请不要伤心,请在门前点燃一堆柴火,照亮我回家的路——”

主帅车账内,苏翰举身穿战甲端坐在案几后面,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案几,嘴里一同哼唱着这首战歌。

其目光迷离,脸上露出浓浓的回忆色彩,思绪已然飘往几十年前的战场。

忆往昔峥嵘岁月。

那时候他还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英勇威武,一人一马于万军丛中杀个三进三出也浑然不惧,每每凯旋回城都会迷倒万千少女。

年轻,真好啊!

在他的右手侧,张屠夫轻盔遮面,藏在战盔下的沧桑面颊上,亦是露出了回忆的神情。

这首战歌曾在他最迷茫无助的时候拯救了他。

……

六月十一日上午十时,大军推进到皓月城城下。

比事先制定的时间慢了足足一整天,因为道路被大牙军破坏的极其厉害,还遭到大牙军小股部队的频繁伏击偷袭,严重拖延了行军速度。

皓月城内大牙军垒了一座京观,是以皓月城百姓的头颅堆垒而成。数不尽的脑袋堆在一起,比皓月城十丈多高的城墙还高十丈,似一座小山矗立在城内。

恶臭远远传出十多里远,令人作呕不已。

兵临城下的大军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破城,把占据城内的大牙狗挫骨扬灰。

大军原地休息了一个时辰,而后战鼓穿云,号角铮鸣。

“杀!”

苏翰举于大军阵前,挥动手里的长剑咆哮怒吼,旋即竟然一马当先,朝皓月城紧闭的城门冲杀而去。张屠夫和老仆一左一右,驾马紧随。

“杀啊!”

镇南王身先士卒,士气高涨到极点,杀声震天,冲锋的脚步震得大地晃动。

云梯、冲车、破甲车等攻城战车全部轰隆隆运转起来,驶向皓月城。

“狗日的,不爽!”大军后方骑兵阵营中,牛大娃望着冲锋的大军,满脸艳羡的表情,懊恼地叫道:“老子还以为骑兵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呢,谁想到现在竟然只能呆在后面干瞪眼。娘的,早知道老子就不当骑兵了!”

“放心吧,会有咱们骑兵发威的时候!”张小卒安慰牛大娃说道,“等破了皓月城和金城,到时候在雁北与大牙军百万大军正面硬碰时,好好让大牙狗尝尝咱们的厉害!现在嘛,且看王爷神威!”

望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的苏翰举,张小卒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冲到他老人家身边,与其并肩冲杀,前方纵是刀山火海,也浑然不惧。

他在后方尚且如此想,此时跟随在苏翰举身后冲杀的将士,心中远比他亢奋十倍百倍,他们从未想过高贵的王爷竟然敢在凶险万分的战场上冲在他们前面,王爷都不怕死,他们怕什么。

“城上的大牙狗听着——”苏翰举策马怒吼道:“老子乃是大禹镇南王苏翰举,是大军的最高统帅,是大禹皇帝的亲弟弟,赶快把你们的八角重弩调整方向往老子这儿射!”

呜——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但凡听见过八角重弩弩箭发射声音的人,一刹那间头皮全都炸起,心卡到了嗓子眼,恨不得立刻扑到苏翰举身边,替他老人家挡下这一箭。

鲜血在战场上溅起,苏翰举跨下的战马被弩箭射穿了身体,躺在血泊里抽搐。

苏翰举却已经往前冲出十余丈的距离,正徒步往城下奔袭。

“好——好厉害!”张小卒看得瞠目结舌。他清楚地瞧见,苏翰举是在弩箭破空声响起的前一刻扑出去的,也就是说他提前一刻预知了八角重弩的发射。这让张小卒感到不可思议,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

呜——

又一道破空声响起。

弩箭铮的一声齐根没入干燥的土地,又一次射空。

“大牙狗,敢不敢往老子脑袋上射?哈哈——”再一次躲开八角重弩射击的苏翰举朝城墙上的大牙军嚣张叫嚣。

呜——呜——呜——

大牙军生气了,数道破空声同时响起。

鲜血喷射,张屠夫和老仆胯下的战马惨遭射杀,而马背上的二人和刚才苏翰举被射时一样,提前一刻扑了出去,躲开了弩箭的射杀。

一根接一根巨大弩箭射在干硬的地面上,连三人衣角都没沾到一下。

“威武!”

“威武!”

“威武!”

大军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父亲大人竟强大如斯!”苏谋在大军后方,欣赏着父亲的表演,感觉如做梦一般,激动得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战斗先觉!”苏谋身侧一位身穿红甲的中年男子说道,“可以提前精准预知较大危险的到来。唯有经历成千上万次生死才有机会觉醒的能力!据说父亲大人他们那一辈人物中,许多元帅或是名将都有这样的能力。八角重弩,乃至是诛仙重弩,根本连他们的衣角都沾不到。今天总算是有幸见识到了,当真是恐怖如斯!”

“大哥,加油!你一定也能成为一位名扬天下的将军!”苏谋朝红甲男子握拳鼓励道。

“咱们兄弟二人共勉!”男子点头笑道。

此人名叫苏阳,是苏翰举的大儿子,苏谋的大哥。今年三十五岁,比苏谋大十五岁之多,但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极好。

其官拜少将,麾下三万红甲骑兵,战力丝毫不输于黑甲骑兵。这次白云城能坚守下来,他的三万红甲骑兵立了汗马功劳。

苏翰举对其赞赏有加。

三人的绚丽表演,震撼了城上城下的所有人,他们这才知道八角重弩的弩箭也是可以轻松闪躲的。

轰!

攻城车的火弹狠狠砸在了城墙上,那些因为攻击苏翰举三人而暴露出来的八角重弩成了火力集中点。

大牙军被苏翰举三人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反应慢了好几拍,但终归是依城而战,占据地利之势,箭雨、火弹、滚木、礌石等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这便是攻城战最恐怖的时刻,人命脆弱如纸,随时可能被撕碎摧毁。

“上!”苏翰举已经一马当先冲到城下,竟飞身而起扑向城墙,接着身体如壁虎一般附在城墙上,速度飞快地向上攀爬。

城墙上立刻有热油当头浇下来,不过他一点也不慌,身体贴着城墙一荡飞出好几丈远,轻松躲开热油攻击。

“哈哈,爽!”苏翰举畅快大笑,贴在城墙上给进攻的大军鼓劲助威:“兄弟们,杀啊!”

“杀啊!”进攻的战士个个状若疯狂。

第二百三十一章 圣人再出手

大牙军在皓月城留了五万守军,虽然与近六十万的大禹军人数相差悬殊,但依城而守,若是指挥得当,守个两三日,甚至是五六日都不成问题。

奈何他们遇到三个让他们束手无策的男人,竟然顶着重弩弩箭、箭雨、滚木礌石、热油等等的攻击,强行攀上城墙。

三人甫一攀上城墙,当即展开屠戮模式。

长剑所指,城墙上的大牙守军竟无一人是他们的对手。三人杀起人来砍瓜切菜般简单,招式简单而又暴力,都是直袭要害的杀招,没有一丁点费动作。

三人在城墙上杀出缺口,云梯紧跟着搭了上来,攻城将士当即蜂拥着往上攀爬。

缺口越撕越大,最终全线失守。

轰!

皓月城城门被冲车狠狠地撞了开来,战士们怒吼着杀进城内。

“杀!”

城门攻破,憋得快要抓狂的骑兵们终于可以纵马驰骋。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皓月城内的大牙军被全部剿灭。

大军整顿后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继续往南进发,偌大的皓月城,两百多万的常住人口,再加上流动人口和逃难进城的难民,少说也得三百多万,可城里除了大牙军外竟然没有一个活人,全被大牙军屠戮殆尽。

占据皓月城城中广场的巨大京观,二十余丈高,堆积着皓月城所有人百姓的脑袋。

怒火和仇恨积满了大军每一个人的胸腔,咆哮怒吼声震得整座空城瑟瑟颤抖。

苏翰举命人泼上火油,将其焚烧。

大军出了皓月城并未走官道,因为官道肯定已经被大牙军破坏,并且路上还有各种陷阱和伏击骚扰,所以苏翰举吩咐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往西一路往东,由东西两侧快速绕行。

六月十三号夜里,张小卒所在的东路军到达了金城东门外二十里的位置,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凌晨三时,大军对东门发动偷袭,与此同时西门也遭到西路军的偷袭。

寂静的夜瞬间被喊杀声打破。

金城的大牙守军似乎完全没想到敌人来的这么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两个城门很快就被攻破,可是大军在城内却遭到激烈抵抗,这才发现金城的守军远比皓月城的守军多。

“杀!”

张小卒率领他的一千骑兵杀进城内,找了一条人少的街道就冲杀而去。

一场超级混乱的城内巷战拉开了帷幕。

“小卒!”牛大娃从一条街道厮杀出来,恰好遇见侧面而来的张小卒,他瞪着两颗爬满血色的通红着眼珠急切大叫道:“残杀咱们柳家村的大牙狗就在这城里,我刚才听见他的声音了!”

“什么?!”张小卒神情猛地一颤。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那狗杂种的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牛大娃咬牙切齿道。

“他在哪里?!”张小卒身上顿时窜起滔天杀气。

“往那个方向去了。太乱了,我听见声音后就追过来,可惜没见着人。”牛大娃说道。

“呵,只要在城里他就跑不了,大牙狗统统都得死。不过,若是能让你我二人手刃仇人,那是最好不过。走,追!”张小卒策马冲向牛大娃手指的方向。

“驾!”牛大娃紧随其后。二人率领的队伍汇聚在一起。

两刻钟后二人往城中心杀了三条街,可惜牛大娃再没听到那个声音,不知道是已经被干掉了,还是逃去其他方向了,亦或是没有再说话,因为牛大娃只记得他的声音,所以若是他不说话,就算站在牛大娃面前,牛大娃也认不出来。

“狗日的,不知逃哪里去了!”牛大娃愤怒不甘地叫骂道。虽然知道今晚金城里的大牙狗一个都活不成,都将被剿灭,可是明知仇人就在这城里,却不能手刃仇人,总是无法甘心。

“说不定已经被我们干掉了。”张小卒安慰道。

“嗯。”牛大娃笑着点点头,手中长刀一扬,道:“走,接着杀!等等!听见了!我又听见了!在那边!他刚才喊了一声‘杀’!”

牛大娃突然急切大吼道。

张小卒当即策马朝牛大娃指的方向冲去,牛大娃紧跟在后面,并提醒道:“右手边,五六十步远的距离。”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一直是展开的,覆盖着方圆二百步的距离,在牛大娃说的方向的确有十六个大牙人,不过正在被白云城的红甲骑兵围杀。“靠!”张小卒驾马冲到跟前时,十六个大牙人已经断气躺在血泊里,望着红甲骑兵潇洒离去的背影,他抑不住郁闷地叫骂一声。

“狗日的!”牛大娃亦是愤懑难受,手中长刀连挥,溢出的刀气把十六个大牙人的尸体斩的稀碎,然后策马往前冲去,道:“我虽然只记得一个人的声音,但他既然在这城里,想必他的同伙也一定在这城里,咱们使劲多杀点,肯定能杀到几个!”

“好!”张小卒点头同意。

二人策马往东冲去,之后又往北冲杀两条街,牛大娃突然自马背上冲天而起,朝一个方向极速扑将过去,同时向张小卒大声急吼道:“刚才那人没死,我又听见他的声音了,在隔壁街道。”

张小卒闻言当即冲天而起,隔壁街道确实正在厮杀,五十多个大牙人被红甲骑兵堵在了街道当中,双方正在酣战。

轰!

耀眼的星辰之力突然在黑夜里亮起,一个巨大的刀影几近把整个金城一劈两半,不知有多少大禹将士惨死在这一刀之下。

张小卒和牛大娃运气很差,恰好在刀影的覆盖范围内,虽然是在最边缘,可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当场就吐血倒飞了出去。

砰——砰——

二人的身体被狂暴的刀气高高地抛起,然后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栽落,最后撞破屋顶摔进房子里,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过去。

嗡——

空气突然剧烈震荡,夜空被耀眼的金色光芒照亮,一柄长剑自天外飞来,同时伴着一个不可抗拒的威严声音:“违圣人令者杀无赦!”

噗!

声音尚未落下,长剑就洞穿了大牙星辰大能的脑袋。

长剑完成任务没入虚空不见,九天之上的金色光芒也渐渐退去。

“呸!”城墙上,张屠夫仰望星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一群装逼犯!”

旁边苏翰举轻抚胸口,长舒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冲着你们两个来的呢。”

“别怕,就算是冲着老子来的,他也杀不了老子。除非他真身亲临,不过等他真身亲临此地,老子早他娘的跑没影了。”张屠夫不以为意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尸毒肆虐

战斗一直持续到早晨七时才逐渐平息。

大禹军共战损一万三千多人,其中近一半人是死在大牙星辰大能那一刀之下。幸好圣人及时出手将其斩杀,否则再让他多砍几刀,战损人数肯定会成倍增加。

张小卒和牛大娃伤得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二人身上各有一两处厉害刀伤,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被星辰之力侵体,一直昏迷到中午时分才相继醒来。二人与其他伤兵被留置在金城,大部队在短暂的修整过后已经马不停蹄地向南进发。

“醒啦。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吗?”见张小卒睁眼醒来,一直守在二人身旁的周剑来开口问道。

他没有随大军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照顾张小卒和牛大娃,因为在白云城发生的刺杀事件让他放心不下,怕有人乘此机会向二人下毒手。

“没事。”张小卒撑着身子坐起身,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是一个房间,地上铺着被褥,自己和牛大娃正躺在上面,牛大娃尚未醒来,回想昨夜昏迷前的情景,不禁摇头苦笑,向周剑来问道:“周大哥,我和大娃昏迷多久了?这是哪里?”

周剑来回道:“你们已经昏迷三个多时辰,这是金城一条街上的一座空房子。这条街被收拾出来,作为临时安置伤兵的地方。大军已经南去,走了两个时辰了。”

“靠,睡这么久了吗?”旁边响起牛大娃的声音,他也醒了过来。

“你们两个的伤并不严重,我给你们包扎了伤口,现在应该差不多愈合了。之所以昏迷这么长时间,是因为被星辰之力侵体,化解起来非常慢。算你们两个命大,若是被那一刀劈个正中,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周剑来说道。

回想昨夜那一刀,二人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只不过是被刀气的余威扫中,便就受伤昏迷了三个多时辰,若是被刀气砍个正中,肯定必死无疑。

这让他们心里一时很受打击。

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有几分能耐了,谁曾想在星辰大能面前,弱得连蝼蚁都不到。相隔数千步远,星辰大能一刀砍来,只用刀气余威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这让他们有一种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感。

“那个星辰大能呢?”张小卒好奇问道。

“圣人出手,将其灭杀。”周剑来应道,并向二人讲述当时的情景:“神圣威严的金色光芒照亮夜空,一柄飞剑自天外而来,好似来自那远古洪荒,瞬息间就到了眼前,一剑将那星辰大能的脑袋洞穿,随之没入虚空。”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不堪一击!”周剑来说完后深深地感慨道。

“靠!错过一出精彩好戏!”牛大娃懊恼地拍腿叫道。

“可惜,可惜!”张小卒亦是摇头惋惜。

周剑来神情凝重道:“接下来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硬仗,大牙的星辰大能恐怕还会再出手,咱们可得千万小心。”

三人填饱肚子后立刻启程,于下午三时追上了大部队。

大牙人的百万大军就在前方,大军不敢莽进,遂放慢行军速度。同时派出大量斥候,侦查范围呈扇形往前方覆盖三十里。

……夜幕降临,大地归于宁静。

不过,对于金城和皓月城来说,白天和黑夜并无太大区别,都是一片死寂。

城、州、府、县,全都被大牙狗扫荡屠戮,成了一座座没有活人的死城。

夜里十时,留在金城里的两千多伤兵大多已经睡下,负责保护伤兵的五百人小队,除了站岗执勤的人也都已经睡下。

没人发现在这座死寂的城内,正有一个个身影从一座座房子屋舍里悄悄地出来。他们两个、三个、十个、百个——越聚越多,最后汇聚成一支五六千人的队伍。

几道身影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地摸向岗哨,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站岗人的身后,用锋利的匕首割裂了他们的喉咙。

没了岗哨便没了黑夜里的眼睛。

数千人悄悄侵入街道,潜入一座座院子,悄无声息地摸进房间,暴起行凶。

小半个时辰后,这五六千人身穿大禹军的盔甲,背上还背着一些从战死的大禹军身上扒下来的盔甲,他们出了金城南门消失在夜幕里。

……

六月十六日,大军进入雁城地界。

这一路上出奇的没有遇到大牙军的偷袭骚扰。

六月十七日,大军到达雁城鄂州。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在鄂州城安营扎寨,准备以鄂州城为后方基地,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前方六十里外的川州,即是大牙军的基地。

可以说大军已经顶到大牙军的屁股后面,而六十里的距离绝对不是一个安全距离,若大牙军放弃雁城猛扑过来,战况一定会非常惨烈。

不过,大牙军若是放弃雁城反扑过来,那么他此次攻打雁城的计划基本也就宣告失败了。因为攻打雁城最需一鼓作气,中间一旦泄气,前面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

雁城城下,尸体堆积,血水横流,干燥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浸透数丈之深。

北十城、北九城,两道城门已然告破。

喊杀震天。

大牙军的疯狂进攻仍在继续。

与此同时,南十城、南九城、南八城,三城城门告破,魏光复的百万叛军亦在疯狂进攻。

幸好雁城城墙多,否则雁城早已沦陷。

裘战把主要兵力放在了北城门的防守上,只分出十五万兵力防守叛军进攻。

雁城,主帅军帐内,裘战面容憔悴,一双凹陷的眼珠子上早已爬满蛛网般的血丝,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睡一个好觉。身上的战甲自那日叛军攻城后,就一直没脱下来过。

夜幕降临。

听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喊杀声,裘战微微苦笑,知道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大牙军和叛军的双面夹击,与自杀式的疯狂进攻,让他感受到了压力。他已经不确定雁城还能守多久,或许十天,或许半个月,总之不会太长时间。

一道身影闪进了营帐。

“谁?!”裘战一把抓起放在膝边的利剑,盯着闯进来的黑巾蒙面人厉声喝问。

“奉镇南王之命向王爷传达军情。”来人压低声音说道,说着扯掉了脸上的面巾,看着裘战笑道:“小子,几十年不见,都当上将军了。不错,不错。”

“德、德顺大哥!”裘战眼珠子一瞪,脸上露出震惊且惊喜之色,盯着来人惊讶地叫道,“天呐,您怎么、怎么到雁城来了?!”

“我随王爷出征,奉命来给你小子送信。”来人笑应道。

能在大军交战时翻越雁城城墙潜入城内,再悄无声息潜入主帅营帐的,镇南王手底下只有一人有此等实力,那就是他的老仆伍德顺。

来人正是伍德顺。

“王爷挂帅亲征了吗?!”裘战震惊问道。

“呵呵,王爷雄威不减当年,率大军接连拿下皓月城和金城,现在在雁北鄂州安营扎寨,顶上了大牙狗的屁股。”伍德顺说道。

“好!太好了!”裘战闻言高兴地一下跳了起来,他千呼万唤的援军终于来了,问道:“不知王爷有何指令?”

“前后夹击,灭了大牙狗!”

“大牙狗尚有一百万兵力,想要一口吃下恐怕不容易。”裘战皱眉道。

“打仗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活。”伍德顺说道。

“好,就干他狗娘养的!南境的兵,从来就没怂过。等老子把大牙狗收拾了,转过头来再干叛军。”裘战狠一挥拳,做出决定。

“川州一破我们就给你发信号,届时你一定要拖住敌人的攻城部队,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反扑我们。另外,你也得十分小心,当心大牙狗最后的疯狂。”

“明白!”

“你是将军,该怎么配合我们,你心里肯定比我清楚,我就不做外行指点内行的蠢事了。那行,消息带到,我走了。”

“等灭了大牙狗,我请大哥好好喝一顿。”裘战笑道。

“一言为定!”伍德顺带上面巾,闪身出了营帐,消失在夜幕里。

北八城的大街小巷躺满了人,哀嚎声不绝于耳。

一场瘟疫正在城内蔓延,感染的人起初浑身瘙痒难耐,随后皮肤开始变成乌紫色,接着浑身毛孔慢慢长出红毛,人会变得瘫软无力,呼吸困难,三五天后脏腑衰竭而死。死后尸体若不及时销毁,会变成没有灵魂的红毛怪物,见到人就会扑上去撕咬。

瘟疫已经在城内爆发十天时间,现如今每天都会死掉几千人。

戚无为知道,这不是瘟疫,这是尸毒。

他还知道有一人能解此尸毒,可是此人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全然不知,根本无法找到他。

药王谷的人一直在研究解尸毒的毒药,可是十天下来毫无进展。

“大人!”瞿凯火急火燎地闯进戚无为的书房,把正在愁的捏眉心的戚无为吓了一跳。

“怎么,药王谷的人研制出解尸毒的药了吗?”戚无为看向闯进来的瞿凯满怀期望地问道。

可惜瞿凯立刻就一盆冷水浇下,摇头答道:“没有。”

“那你风风火火为哪般?”戚无为郁闷问道。

“北七城、北六城、南七城、南六城,都出现尸毒。”

听完瞿凯的报告,戚无为眼前一阵眩晕,感觉被人当头捶了几棍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渴求战斗

这一夜大牙军的进攻异常疯狂凶猛,几度攻上城墙,但最终都被裘战指挥守城军防了下来。

凌晨五时左右,大牙军派出一位星辰大能,一招把北八城城墙轰出一个缺口,但是他招式刚落,还没来得及出第二招,圣人就降下惩罚,将其当场诛杀。

为堵上这个缺口,守城军牺牲了八千多人。

咚咚咚——

苏翰举率领大军兵临川州城下,战鼓擂动,大军出击,向川州城墙发动进攻。

苏翰举一马当先,再次冲杀在最前方。

然而没能像攻打皓月城那么轻易登上城墙,因为大牙军见到苏翰举的厉害后,立刻派出九重天境的高手进行阻击。

张屠夫和老仆都压制着修为,面对九重天境的高手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但三人还是成功吸引了城墙上的很多火力,大大缓解了攻城部队的正面压力。

“狗日的李昊天,他肯定是故意的,不想让我们参加战斗立功劳!害怕我们的军衔超过他!”牛大娃听着远处传来攻城鼓令,以及滔天的喊杀声,望眼欲穿,恨不得扎上一对翅膀,立刻飞到战场上,同时对李昊天破口大骂,因为李昊天非但不让他们参加战斗,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闲差”,把他们远远地支开,让他们看都看不到战场。

李昊天命令他们三人领三千骑兵,在此处路口守着,以防大牙军绕后攻击。

“呵呵”张小卒听见牛大娃对李昊天的抱怨,忍不住摇头笑道:“若抛开个人情绪不谈,李昊天的这个安排并无什么过错,并且非常有必要。因为按照川州的地形地势,大牙军若是从东面绕后攻击,必定绕不开咱们脚下这条路。守住这条路,就等于断了大牙军从东面绕后攻击的危险,所以非常有必要。”

“切!”牛大娃不满撇嘴,说道:“那要是大牙军没有绕后攻击,咱们不就得在这里干站一天?到时候大军拿下川州城,咱们屁的功劳没有。”

“那就祈求大牙军懂得绕后攻击。”周剑来笑道。

然而从上午等到下午,他们连半个大牙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而川州城下的号角、战鼓和喊杀声一直都未断过,只听声音就能想象战斗之惨烈,可他们却只能站在这里吹风,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情都失落到了极点。

他们渴求战斗,渴求战功!

下午四时,大军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听,是总攻的号角!我说,咱们就别在这里干瞪眼了,赶紧去参加战斗吧。说不定就缺咱们这三千人的力量,多了咱们这三千人立刻就能攻上城墙,攻破城门。”牛大娃听见总攻的号角后,急得抓耳挠腮。

周剑来皱眉道:“可若是咱们擅离职守,万一大牙军绕后攻击,大军就会面临大牙军前后夹击,那咱们可就成了罪人。”

“哎——”牛大娃愤懑地长叹一声。

“嘘!”张小卒突然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准备战斗!”

牛大娃等人立刻向前方望去,果然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一群模糊的身影,隐隐看见是一队骑兵,正在快速往这边靠近。

所有人一下提起了精神,按照事先制定好的作战计划,连人带马隐藏到道路两旁的高大灌木丛中。他们翘首以盼地望着渐渐拉近的身影,希望金发碧眼的大牙军快点到来,然后一头扎进他们的埋伏圈。

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屏住的一口气突然一泄而空,许多人忍不住骂爹骂娘,因为来的并不是大牙军,而是身穿大禹战甲的大禹军,是自己人。

“都别乱动!”张小卒压低声音喝道,“这队人马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牛大娃不解问道。

“你看他们的马蹄,全都用棉布裹着。他们是从后方支援上来的,为什么要用棉布裹上马蹄?再仔细看裹马蹄用的棉布,观其破损程度,应该是刚刚不久才裹上去的。他们想干什么,给大军一个惊喜吗?再看他们身上的战甲,全都是带血带伤的。我们是一路打过来的,大牙狗都被我们剿灭干净,他们在哪里和谁战斗的?后面那群人更奇怪,穿的战甲不是白云城的战甲,也不是援军的战甲,也不是雁城的战甲。”

“看胸口的徽章,应该是金城的战甲。”周剑来说道。

“金城早就被大牙军侵占,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张小卒发问。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大牙狗伪装的?”牛大娃问道。

“不能十分确定,但这队人马肯定有问题。”张小卒应声道。

“那怎么办?打还是不打?”牛大娃瞪眼道。

张小卒眼珠子一转,笑道:“有办法。大牙狗能伪装成我们,我们也能伪装成大牙狗,只要我伪装成大牙狗迎面撞上去一试便知。等下我假装成从川州逃出来的大牙狗,若是见面他们就干我,就说明他们是咱们自己人,可若他们见面不干我,就说明他们有问题。你们且藏在这里看清楚。”

“我和你一起去。”牛大娃道。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张小卒摇头拒绝道,说着脱下战甲,又躺在地上滚了两圈,往脸上头上抹了些土,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周剑来说道:“你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对方是大牙狗,以我们这三千人如何能拦下他们?你看他们的人数,至少有两万五千多人,是我们的好几倍。这里地形开阔,我们的伏击只能占个先手的优势,但不足以抹平人数差距。”

“你,你,你们两个快去通知主力部队。快去,我给你们记头功。其余人全部进入战斗状态,准备死战。这是我们的任务,我们死也要守住这条路。”张小卒点了两个人,命令他们去通知主力部队。

“是!”

张小卒以道力灌满眉心那处经脉,头发和眼睛很快就变了颜色,看得一群战士啧啧称奇。

他又咬破指尖往脸上抹了些血,然后趴伏在马背上从灌木丛里出来,沿着路往前跑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多说无益

张小卒顶着一头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甚是扎眼。

他沿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正面迎上飞驰而来的骑兵队伍,直到距离拉近到五十步的距离,他才佯装刚刚发现对面来人,嗷唠一嗓子惊叫,往路边的灌木丛里逃去。

奔行的骑兵队伍突然放慢了速度,从队伍里冲出一人一骑朝张小卒追去,边追边喊:“站住!不要跑!站住!”

张小卒连滚带爬,跑得反而越快,且边跑边怒吼叫骂道:“该死的大禹杂碎,老子是大牙战士,死也不会投降!大牙万岁!”

似乎被张小卒的刚烈所感染,那人暴露身份喊道:“勇敢的战士,别跑,我们是大牙战士,不是大禹杂碎!快快站住,你是不是从川州城逃出来的?告诉我们前方的战况。”

“滚你娘的!”张小卒捡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向追来的骑兵,叫骂道:“大禹杂碎,去死吧!想骗老子,门都没有!”

“你且看过来,看我头发和眼睛!”那人闪身躲过张小卒扔来的石头,暗暗运转真元力,头发和眼睛缓缓变了颜色,朝张小卒大喝道。

“你——你真是咱们大牙战士?哈哈,太好了!”张小卒回身看到金发碧眼,当即止住脚步,原地跳起惊喜大叫,随之急切催促道:“快,快去支援川州城!川州城的兄弟们快支撑不住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那人狐疑地问张小卒。

张小卒应道:“回大人,我是强行突围出来的。我们一个小队三百人,最终只有我一个侥幸冲了出来。上峰命令我们北上接应援军,把川州城的战况告诉援军,指引援军攻击大禹军的薄弱点。然后咱们两面夹击,干掉大禹军!哈哈,上峰说的援军就是你们吧?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错,援军就是我们!”那人笑着点点头,得意道:“我们两万多人忍辱负重藏在金城及周边的空城里,大禹军从我们身边路过浑然不觉。现在,是时候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了。你,跟我来。把前方的战况详细说与我家大人听!”

“是!”张小卒应声道。这才知道这伙大牙军并不是从川州出来的,而是早有预谋地埋伏在各处,只等大战爆发后从背后出其不意地杀出,给予大禹军致命一击。

两万多骑兵,在关键时刻杀出来,足以改变战局。

张小卒跟随这人回到主路上,向他们的长官胡诌八扯说了一番,前方战况究竟是何情况,他压根就不知道,不过这些大牙军也不知道,所以即便胡说一通也没引起大牙军的怀疑。

牛大娃等人把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全都屏住呼吸,张弓搭箭,只等大牙军走到近前便发起突袭。

“发的丹药都给老子吃了,别他娘的不舍得吃!不舍得吃命就没了,打赢这场仗,老子再每人奖励两颗!”牛大娃压低声音喊道。

他和周剑来给每个人发了两颗聚灵丹,让他们战斗前服用,来支撑即将到来的这场硬仗。

三千对两万多,谁都清楚这将是一场残酷的战斗,尽管非常不舍得,但还是乖乖吞服了聚灵丹,就像牛大娃说的,不舍得吃命可能就没了。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噗!

张小卒一刀砍掉了大牙长官的脑袋,在周围的大牙军反应过来前,手中长刀左右急挥,瞬间又干掉三人。

嗖!

与此同时,埋伏在路边灌木丛中的将士,松开了手中早已拉紧的弓弦,三千支箭铺天盖地的射向大牙军。

“射!给老子狠狠地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张弓搭箭,箭雨一轮紧接一轮,没有片刻停歇。

只可惜伏击的地形太差,箭雨不能将大牙军尽数覆盖,否则造成的杀伤肯定能更大一些。

“杀!”

这明显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大牙骑兵,短暂的慌乱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策马向牛大娃等人的埋伏阵地冲杀过去。

道路两旁虽有灌木,却难以抵挡骑兵的冲锋。

“上马!”

“杀!”

牛大娃提刀上马,迎面冲杀上去。

他们可不敢原地等着大牙骑兵冲杀过来,以骑兵凶悍的冲杀力,原地等待不是坐逸待劳,而是坐以待毙。

轰!

双方冲撞在一起,霎时间杀得人仰马翻。

牛大娃和周剑来如两把尖刀,撕裂了大牙军冲杀的阵型,并狠狠地扎了进去。

张小卒凭借鬼魅的速度,在敌阵中来回穿梭,长刀所指必有敌军被斩落马背。

然,大牙军也不是吃素的,阵型摆开,横纵交错,以人多的优势快速分隔牛大娃等人的阵型,然后以多击少,逐步蚕食。

“小子,你罪该万死!”大牙军中有一高手找上张小卒,手中长刀横斩把张小卒逼退。

张小卒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纵身往另一个方向冲去,专挑战力羸弱的人下手。

“都给老子趴下!”牛大娃怒吼一声,重力域施展开来,覆盖范围内的大牙军当即连人带马摔在地上,周边的大禹军立刻扑过去补刀。

周剑来也将土之域全力开启,一剑斩出,一面厚重的土墙随着他斩出的剑气拔地而起,阻断了大牙军的冲击阵型。

牛大娃掏出一瓶丹药,昂头把一整瓶丹药全倒进嘴里,嚼糖豆一样吃尽肚子里,随之浑身迸发出狂暴的灵力,嘴里发出一道摄人耳膜的咆哮,紧接着就见他身体突然暴长,眨眼间变成一丈多高的大巨人,肌肉虬结,青筋跳动,皮肤呈铮亮的金黄色。

叮叮当当——

大牙人的刀剑斩在牛大娃身上,就像斩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牛大娃挥舞长刀,难找一招之敌。

周剑来单臂执剑,凶剑残魂展现杀戮之姿,如地狱恶鬼,索命追魂。

前去通知主力部队,寻求援军的两个人回来了,可是却没有带来援军,只带回来四个字:“完成任务!”

“狗日的李昊天!”牛大娃得知后气得破口大骂,觉得李昊天是在伺机报复,想借助大牙军的手干掉他们三个。

却听那人嗫嚅道:“不是李将军的命令,是世子大人的命令!”

“世子苏阳?呵,借机给他弟弟报仇吗?”牛大娃冷笑。

“多说无益,有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打赢这场战斗。”张小卒打断牛大娃的抱怨,让他把心思收回到眼前的战斗中。

“想什么想,干就完事了!”牛大娃应声道,说完脚蹬地面一个纵身,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轰的一声落进前方敌人的战阵中,当即挥动长刀大杀四方。

正打杀间,牛大娃胸前突然挨了一拳,他庞大的身躯被这一拳震得连连后退。

尚未反应过来,胸前又接连挨了两拳。

砰的一声,牛大娃仰面摔飞出去,但他立刻拧身稳住了身体,目光收缩,盯上袭击他的大牙人,是个面目冷峻的中年人。

“六重天境,是个高手,报上名来!”牛大娃伸手一指那人,喝问道。

“死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中年大牙人冷喝道。

“好大的口气!”牛大娃怒道。

另一边张小卒和周剑来也都被突然冒出的高手缠住,皆是六重天境的高手。

对他们来说,六重天境已是可以威胁他们生命的存在。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再遭偷袭

悍卒斩天第二百三十五章再遭偷袭牛大娃脚踩踏雪无痕步法,金刚不坏神功运转全身,一丈多高的庞大身躯又暴涨了一圈,身后显现出罗汉金身,手握一口宝刀,元素之域全部施展出来,风火雷电、金木水土,环绕周身,一时间勇猛无匹,神威盖天。

张小卒战门全开,白色气势之力、金色道之力,红色鬼之力,自三门中奔涌而出,于丹田处汇聚在一起,化作三色气流,旋绕周身。金色的道符,红色的鬼符,在他双眼眼瞳深处幻化不定。眉心鬼瞳显现出一道血线。

周剑来收起残魂剑,抽出魏王剑。以剑心意志唤醒魏王剑的君王之心,十四道黄金真龙剑气环绕剑身,剑意在眸中流转奔腾。其体内好似有万道天雷,轰隆隆作响,《八部雷神诀》初见成效。魏家剑——百里云雷剑施展开来,天地之间只剩剑和雷。

三人甫一被大牙高手缠住,想也没想,立刻施展出最强战力。

面对绝对实力压制,他们不敢不把战力提到极致,不敢不手段尽出,因为极可能一个不小心就命丧黄泉。

另外,他们也必须施展出最强战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大牙高手。否则他们率领的三千骑兵,少了他们三个作冲杀的尖刀,战斗力至少折损一半。面对数倍于己的大牙精锐骑兵,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要知道,这三千骑兵不是甲字营的精锐,也不是天字营的精锐,一个月之前他们不过是雁城外逃难的难民,他们的战斗力是从雁城到白云城这一路上的厮杀战斗中刚刚积攒起来的,经不起高强度战斗的检验。

说实话,主力部队没有派兵来援,张小卒心里是非常气愤的。因为敌军的数量实在太多,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作战能力,否则他也不会派人去向主力部队求援。

不过张小卒心里多少能够理解,主力部队戮战一天也没能拿下川州,刚才更是吹响全军总攻的号角,眼下主力部队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分不出兵力来援助他们,所以他才劝牛大娃少说多做。

张小卒的对手是一个使枪的高手,一杆长枪舞得如龙如蛇,不给他一点近身的机会,而他所仰仗的速度和力量优势,在六重天境面前颇感无力。

嗤!

长枪枪尖裹着金元素之力,擦着张小卒的胸口刺了过去,撕开了他护身的三色流光,在他胸口划出一道血口。

张小卒惊出一头冷汗。

砰!

牛大娃庞大的身躯摔在地上,一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左肩上挂着一道血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淌,不过立刻被蓝色妖火包裹,转瞬之间伤口就已愈合。

周剑来也在被大牙高手压着打,身上挂了好几处彩,可他手持魏王剑气势如虹,好似受伤的不是他,而是大牙高手。

三人各被大牙高手缠住,三千骑兵暴露在大牙精锐骑兵的面前,一个冲锋过后阵型散成了一盘沙,被大牙骑兵无情收割。

张小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反而因为分心露出破绽,被大牙高手寻得破绽,枪

尖自他左肋下扫过,留下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鲜血直流。若不是他闪躲及时,恐怕要被这一枪开膛破肚。他脚下连点,纵身后跃,同时从须弥芥子里掏出疗伤和补充灵力的丹药快速服下。

“必须寻到破绽近他身,否则我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张小卒心中暗道。

长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袭来。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静心凝神,再次缩小入微心境的范围,只剩十步之距。

想要寻到大牙高手的破绽,只能依靠入微心境,所以他一再缩小入微心境的范围,减少对周围其他多余信息的摄入,以此来提升入微心境的敏锐以及自身的反应速度。

虽然提升的这点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石火电光之间。一个微不可查的机会,或是一个微不可查的破绽,只要精准抓住,就可能成为胜负的关键。

破绽!

张小卒看到了,没有片刻犹豫,身体化作一道流光从大牙高手的枪影下冲了过去。

砰!

张小卒吐血倒飞,但大牙高手也被他一掌震退三大步。

他咧嘴笑了,因为这就是他要的机会,受再重的伤也值得。

嗖!

他又一次突破大牙高手的枪影,并无视大牙高手的膝撞,一掌拍在大牙高手膝盖上,一掌拍在他的肋侧。

大牙高手的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心口上,他清楚听见了成片骨裂的声音,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座大山冲撞了一般,差点没从他喉咙眼挤出来。

哇——

他嘴巴大张,鲜血混着腹腔里的食物、液体,一股脑地喷了出来,甚至还夹带着脏腑碎片。

“去死!”大牙高手狰狞冷喝,手中长枪抖动,朝张小卒急速后退的身体刺去,直袭他的胸口,欲一枪贯穿他心脏,结束他的生命。

叮!

张小卒意念一动,长刀从须弥芥子里出来,横在胸前恰好帮他挡住了这一枪。

大牙高手盯着张小卒手指上的黑色戒指,目光灼热而又贪婪。刚才长刀凭空自张小卒手中消失时,他就注意到了张小卒手指上的戒指,此时长刀再一次在张小卒手中凭空冒出来,他已经确信无疑,张小卒手指上的戒指是一个空间存储类的宝物。

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嘴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别人也知道张小卒手指上有这么一个宝贝,他要人不知鬼不觉地占有这件宝物。

噗!

一支箭破空而至,穿透了张小卒的三色流光,射进他的后心。

张小卒的身体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心中惊悚万分,这一箭时机拿捏得精准无比,是在他被大牙高手长枪击中之后,身体被撞得凌空倒飞,失去了变化的那一瞬间射过来的,所以尽管他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并且听见了箭矢飞射而来的破空声,身体却无法做出闪躲动作,只能尽最大可能避开要害部位。

射这一箭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张小卒

心中断定。

但他顾不上射箭偷袭之人,因为大牙高手的枪紧跟着袭来,不给他一丁点喘息时间,并且这一枪携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力,显露出大牙高手的必杀决心。

张小卒嘴角泛起冷笑,双手急速掐诀,旋即猛地一合。

大牙高手身上突然亮起三个磨盘大的红色符咒,紧接着红芒大盛,鬼气森森,轰然爆开。红芒刺穿了他的身体,冷得他浑身打颤。

“啊——”

大牙高手一头栽倒,双手抱着脑袋,嘴里发出非人惨叫。

张小卒扑身上前,一刀斩断了大牙高手的脖子。

他趴在地上刚想把手别到背后,拔掉插在背上的箭支,可眼前突然阵阵眩晕,这才察觉到身体正在快速失去知觉。

“箭上有毒!”

张小卒反应过来,一瞬间毛骨悚然,箭上的毒让他联想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这箭极可能不是大牙人射的,而是在白云城偷袭他和牛大娃的人射的。

“大——”他想提醒牛大娃,可一阵强烈的眩晕袭上心头,当即意识模糊昏死过去。

牛大娃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浑身散发着狂暴的妖气。他从须弥芥子里抓出一把妖丹,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黄豆一样吃进肚子里。

“你竟然是妖修!”与他厮杀的大牙高手震惊道,他还以为牛大娃是佛修呢,因为牛大娃既有佛门的金刚不坏神功护体,还施展了罗汉翻天印,无不是佛门的绝学。

“呜——”牛大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嗯,听上去更像是土狗逞凶时发出的警告声。

“切!”大牙高手不屑冷哼,双手持刀,猛地斩向牛大娃。长刀迎风而长,化作两丈多长,自空中朝牛大娃当头劈下,欲将牛大娃一劈两半。

“就一刀!”牛大娃亦双手持刀,怒喝着朝大牙高手斩去。

轰!

双刀在空中碰撞,好似两座山峰撞击在一起,光芒四射,气流激荡,空气震颤嗡鸣,二人脚下的地面都往下凹了一截。

然而双刀在空中只僵持了两个呼吸的时间,牛大娃手里的长刀突然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刀芒,直接把大牙高手的长刀吞没。大牙高手惊呼一声,想要抽到后退却为时已晚,长刀落下,将其一劈两半。

牛大娃的身体快速缩小,殷红的鲜血从他毛孔里渗了出来,他的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流血,气息紊乱,妖气四溢,好像走火入魔要散功一般。

嗖!

在牛大娃的气息最虚弱的那一刻,一支利箭破空而至,他根本没有反应时间,直接被利箭贯穿身体,摔倒在地上。

“杀!”

一道厉喝声自远处传来,牛大娃身体如触电般惊颤,猛地从地上窜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片火红的身影闯进他的视野。

“是他!竟然是他!”

砰!

眩晕感袭上心头,牛大娃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杀人灭口

踩着黄昏的尾巴,大军终于攻破了川州城的大门。

大军涌入城内,清剿大牙军。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才逐渐落下帷幕。

夜深,人静。

鏖战一天的大军,人疲马倦,吃过干粮填饱肚子后,头一歪就睡死过去。

一座小院的房间里,油灯晦暗不明。

张小卒和牛大娃再次成了伤员,肩膀上的中尉军衔让他们得到独享“雅间”的高级待遇,分得这么一座小院养伤休息。

二人并肩躺在地上的铺褥上,戚哟哟照顾在一旁。

在今天的攻城战中,她立了大功,率领赵全等天字营将士率先杀上城墙,撕开了大牙军的防御。

战后她被苏翰举唤至跟前,当着众将军的面给予“巾帼不让须眉”的盛赞。

她正想把这一荣耀和张小卒分享,却听闻张小卒身负重伤,生命危在旦夕的噩耗,当即忧心忡忡地赶来照看左右。鏖战一天,她的身体已经疲倦至极,可是张小卒糟糕至极的恶劣情况让她无心休息。

张小卒胸骨碎裂,脏腑破损移位,后心还被利箭贯穿六寸多深,与心脏只差半寸之距,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劫。

他的伤势很重,但戚哟哟却不是十分担心。因为她见识过张小卒的变态自愈能力,相较于那次在百荒山受的伤,这一次的伤可以说不值一提。

真正让戚哟哟担心的是张小卒身中剧毒。

虽然万秋清已经用真元力帮他驱除过体内毒素,可是因为毒性过强,且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治驱除的缘故,毒素已经侵入他的脏腑器官、经脉骨髓,万秋清亦无能为力。

万秋清去找镇南王了,希望镇南王那里有解毒圣药,能求来一粒给张小卒解毒。

相比于张小卒,牛大娃的情况要好的多。

他虽被利箭贯穿身体,但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在丹药和其自身强大自愈能力的双重作用下,伤口早已愈合,并恢复的七七八八。除了箭伤,他亦中了箭上的剧毒,但是不同于张小卒的是,他体内的毒已经自行化解。

之所以至今昏迷不醒,是因为他强行吞食妖丹提升妖力,并且又强行施展他尚且不能驾驭的刀法,身体遭受双重反噬,伤了元气。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噩梦,梦呓连连。听其梦呓之语,应是梦见了柳家村被屠戮的凄惨情景。

周剑来在二人身边盘膝而坐,魏王剑横在腿上,左手握着剑柄,一刻未离。

他神情严肃,气息凛冽,杀气腾腾,手不离剑,一副择人而噬的狰狞模样。因为他知道张小卒和牛大娃不是被大牙军伤的,而是被人暗中偷袭,和那夜在白云城中偷袭二人的手段一模一样,明显是同一人所为。

一而再的偷袭刺杀,甚至卑鄙至极,竟在二人与大牙高手厮杀力竭时下毒手,显然是非置张小卒和牛大娃于死地不可。

周剑来异常愤怒,若不是怕离开二人身边会被偷袭之人乘虚而入,他早就提着剑去找苏谋问个清楚。

狗日的,有能耐就真刀真枪的干,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也不怕毁了他老子镇南王的一世英名?

“你小子运气不错。”万秋清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人未到声先至,听其轻快的语调,显然是带来了好消息。

果不其然,她刚进房门就摊开手掌,把攥在掌心里的一颗裹蜡的药丸递给戚哟哟,并催促道:“王爷慈悲,赏赐一粒百毒清,快快给他服下。”

“太好了!”戚哟哟惊喜不已,接过药丸,捏开蜡壳,给张小卒服下。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万秋清给张小卒检查了一遍身体,高兴地笑道:“情况非常好,毒已经解了。最多再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

“多谢夫人!”周剑来感激道。

“多亏王爷赏赐灵丹妙药,你应该谢王爷才对。”万秋清笑道。

“王爷要谢,夫人也得谢。”周剑来道。

“这俩臭小子命可真大,这才几天时间,已经去鬼门关前转了两圈了。”万秋清看向张小卒和牛大娃摇头苦笑,然后抬手捏了捏眉心,一脸疲倦之色道:“你们且照看着吧,我休息去了。”

“娘,您快休息去吧。”

“夫人慢走。”

“戚姑娘,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周剑来见戚哟哟脸上挂着深深的疲倦之色,便劝她也去休息。

戚哟哟悬着的心甫一放松下来,疲倦瞬间席卷全身,眼皮似铅一般沉重,忍不住哈欠连连。她就地在张小卒身旁一躺,道:“我在这里眯一会便可。”

声音刚落下,她就已睡去。

看着戚哟哟大大咧咧地赖在张小卒身边睡下,周剑来不禁莞尔一笑,左手微微紧了紧剑柄,缓缓闭上眼睛,一双耳朵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时刻警惕着。

“是他!是他!”小半个时辰后,牛大娃突然惊叫着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看样子是被噩梦惊醒。

“是谁?”周剑来问道。牛大娃惊醒时的叫喊告诉他,牛大娃似乎已经知道是谁偷袭了他和张小卒。

“是——”牛大娃恍惚间脱口要答,可话到嘴边突然清醒,声音戛然而止。扫了眼四周的环境,看见张小卒和戚哟哟正躺在一起,不由地愣了一愣,随之咧嘴一笑。最后目光落回周剑来身上,见周剑来投来询问的目光,他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你已经知道是谁偷袭你们,想置你们于死地?”周剑来问出心中的猜测。

“是——是——”牛大娃张口欲答,可话到嘴边每每卡住,似乎非常顾忌的样子。

周剑来眉头一皱,说道:“不是苏谋。”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如果是苏谋,牛大娃早就跳起来破口大骂。

果不其然,牛大娃闻言摇头道:“不是。”

“那是谁?”周剑来追问。

“是苏阳!”牛大娃目光凛冽,神色阴沉,一字一句道。

周剑来眼睛一瞪,吓了一跳,眉头紧皱,问道:“镇南王之长子,世子苏阳?”

“是!”牛大娃肯定点头。

“他——他要做甚?!给苏谋报仇吗?!”周剑来愠怒问道。

“不是。他是要杀人灭口,掩藏他犯下的罪恶!”牛大娃咬着牙根恨声说道。

“杀人灭口,掩藏罪恶?”周剑来没听明白。

牛大娃抬头看向周剑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柳家村是被他和他麾下的红甲骑兵屠杀的,他的声音和那日闯进柳家村下令屠村的那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我听见了!”

“!!!”周剑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震惊,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牛大娃肯定地点头,“他的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张小卒突然坐起身,神色晦暗不定。他刚刚醒过来,恰听见牛大娃和周剑来的谈话。他看向牛大娃说道:“也就是说在金城的那天晚上,你听见的不是大牙人的声音,而是苏阳的声音。难怪我们每次追到跟前,都看见了红甲骑兵。”

“你醒了,感觉如何?毒都解了吗?”周剑来问道。

“多谢周大哥,我身体已无大碍。”张小卒道。

周剑来苦笑,道:“你的毒深入骨髓和脏腑,连戚夫人都束手无策,最后是戚夫人去求王爷赐了一粒解毒药,给你解了剧毒。”

“呵呵,那可真是搞笑。苏阳以毒杀我,他老子却拿解药救我。他老人家是真的不知呢,还是故作不知?”张小卒冷笑道。

周剑来神色一怔,张小卒的话语空寂而又冷淡,他隐约感受到了张小卒心中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和绝望,以及由骨子里、灵魂中生出来的仇恨,他感觉到张小卒在质疑这个世界的“善与恶”。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认知变化,一旦思想偏激,就极可能变得冷血无情,甚至可能堕入魔道。

“王爷是个好王爷,他肯定不知道苏阳的所作所为,否则一定会大义灭亲。”周剑来说道。

“是吗?”张小卒看了周剑来一眼。

周剑来心里咯噔一声,张小卒这一眼竟让他感到阴风刺骨。

“我也觉得王爷应该不知道苏阳的罪行。”牛大娃突然开口说道,“就冲他老人家自断一臂的大义,以及挂帅亲征,战必当先,无惧生死的豪气,我相信他老人家是个无愧天地,顶天立地的汉子!”

“柳家村的仇必须血债血偿!”张小卒冷声道。言下之意就算苏翰举再怎么好,也不能抹除柳家村的血海深仇,隐有不杀苏阳全家不解心头之恨的意思。

“那就把苏阳和红甲骑兵的头砍下来祭拜柳家村的两百英魂!”牛大娃应道。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苏翰举。

周剑来同意地点点头,对牛大娃刮目相看,没想到他能克制住怨气和仇恨,站出来引导张小卒的情绪变化。

“怎么这么冷?”戚哟哟睁开惺忪睡眼问道,张小卒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她冷得打寒颤。

“没事,接着睡吧。”张小卒忙敛去气息,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哦”戚哟哟应了声,然后真就闭上眼睛接着睡去,似乎在张小卒身边睡得既香甜又踏实。

周剑来皱眉道:“我不理解,齐姑娘明明说她和苏德和尚把大牙狗都杀了。”

“其实我起初有过此番疑惑,因为袭击柳家村的是一队训练有素的骑兵,战力不在黑甲骑兵之下,仅凭两人之力实在难与之抗衡,可是我不知道苏德大和尚的战力,所以不敢妄下定论。可是现在想来反而合理了许多。”牛大娃说道。

“怎么说?”周剑来问道。

“苏谋和红甲骑兵犯下罪行后离开,自黑森林里出来的大牙狗进了柳家村,恰好被蓉儿妹子和苏德和尚撞见,他们误以为是大牙狗做的,于是杀了大牙狗。”牛大娃分析道。

“若是如此,只需回去问一问齐姑娘,她和苏德和尚杀得大牙狗战力如何便能得到答案。”周剑来说道。

“无需多问,肯定是苏阳干的,他的声音我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忘不掉,就是他下的命令屠村。”牛大娃语气无比肯定道,接着看向张小卒,说道:“军中是苏阳的地盘,他不会放过咱们两个的,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修炼去,等到有报仇的实力后再回来砍他的狗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没有退路

“张小卒!”

“牛大娃!”

张小卒三人正低声交谈,院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并呼喊张小卒和牛大娃的名字。

“张小卒,牛大娃,在不在?”敲门的人发现院门没栓,当即推门进了院子,边往亮灯的房间走边喊问道。

“谁?找我二人作甚?”牛大娃应声问道。

“我家大人请二位过去一趟。”院子里的人听见牛大娃的回应,当即停下脚步应声道。

“你家大人是哪位?”张小卒问道。

“我家大人乃是镇南王府世子大人。”院子里的人答道。

张小卒三人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们正说着军中是苏阳的地盘,没想到苏阳就派人来请他们过去。

“三更半夜请我们过去,明显是不怀好意。多半是两次杀我们不成,心里发急,准备使用非常手段。”牛大娃压低声音猜测道。

“回他,说不去。”周剑来道。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我二人已经睡下,有事明天再说。”张小卒走到门前朝院子里的人喊道。

“大胆!”张小卒的话音尚未落下,院子里就立刻传来呵斥声,“我家大人何等身份,别说你们两个没睡,就是真的睡下了,也得起来随我走一趟。劝二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莫要逼我动手,自找苦头吃。”

张小卒心头起怒,猛地拉开房门走出房间,径直走到院子里那人面前站定脚步,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有什么事天亮后再说,若不然就让他过来说。听懂了吗?”

“小子,是你自己找死!”苏阳的手下闻言脸色立即阴沉了下去,抬手一巴掌扇向张小卒的脸颊,要给张小卒一点颜色瞧瞧。

啪!

只是他的巴掌刚扇出去,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力气极大,扇得他左耳嗡鸣,眼前冒金星,嘴角流血。

他被这一巴掌扇懵了,站在那里半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张小卒。

啪!

啪啪!

啪啪啪!

张小卒抬起双手左右开弓,一口气抽了他二十多耳光,直抽得他脸颊高肿,口鼻窜血,然后冷冷问道:“听懂了吗?”

“——懂——懂了!”他牛气哄哄的气势被张小卒抽得荡然无从,忙不迭朝张小卒点头。

“那还不滚?”张小卒喝斥。

啪啪啪——

一串掌声在院门口响起,伴着掌声走进来一个身穿红色盔甲的男子。男子和苏谋有七分相似,都生得格外英俊,但是他目光沉稳,面如刀削,远比苏谋成熟,且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这是久居上位积年累月形成的气场。

“苏阳!”张小卒盯着来人,声如炸雷。

牛大娃、周剑来以及戚哟哟快步走出房间,走到张小卒身边,目光警惕地盯着苏阳。

来人正是镇南王府世子苏阳。

“世子,这小子蛮横无礼,还动手打人,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苏阳的手下哭嚎着扑到苏阳面前,声泪俱下地状告张小卒。

“滚远点!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活该你挨揍。”苏阳没好气地骂道。

那人顿时吃瘪,低着头灰溜溜地溜走。

苏阳上下打量着张小卒,问道:“你早就知道我在门外?”

“是又如何?”张小卒冷声问道。

苏阳是和他的属下一起来的,属下敲响院门的时候,他留在院门外没有露面,张小卒是在从房间里出来,开启入微心境后发现他的存在。

张小卒那二十多个耳光其实是抽给苏阳看的。

“你抽的不是他的脸,抽的是本世子的脸。”苏阳冷冷说道。

“这些巴掌若是抽在您脸上,我保证您满嘴牙齿一颗不剩。要不要试试?”张小卒问道。

“小子,你很狂!”苏阳目光锐利,逼视张小卒的眼睛。

张小卒毫无畏惧的迎上去,道:“比不上世子阴毒,接连派人暗杀我兄弟二人,还在箭尖上淬毒,实乃小人行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阳皱眉。

“让您身后这位下次小心点,若是被我捉到,我保证让他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张小卒说道。

“卫龙,有没有听见张公子的话?”苏阳突然勾起嘴角笑了,向身后一肤色黢黑的男子问道。

“回世子,属下听见了。”黢黑男子应道。

“所以,为了不让人家搞得你神魂俱灭,你下次可得瞄准一点。射身上射不死,你不能射头吗?把头射爆了,肯定活不了。你说是吗?”苏阳笑问道。

“世子言之有理,属下下次一定射头。”黢黑男子答道。

“为什么?”张小卒攥起拳头,目光刀子般地盯着苏阳,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什么为什么?”苏阳挑了挑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

“为什么要屠杀柳家村?柳家村每一个人都那么纯朴善良,他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张小卒直接问了出来。

“你们已经知道了吗?我就知道让你跑了,迟早会成为祸患,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苏阳看向牛大娃说道。

牛大娃一双拳头握得咯吱响,目眦欲裂地瞪着苏阳,面目逐渐扭曲狰狞,要把苏阳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为什么?”张小卒强忍愤怒追问道,他真的想知道苏阳屠戮柳家村的原因,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丧心病狂,对一群纯朴善良的人挥动屠刀。

“不为什么,他们命不好,该死。”苏阳面无表情,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红甲骑兵出动,不见血不归营,没找到流寇土匪,只能拿他们祭刀。”

“拿普通百姓祭刀,苏阳,你是疯子吗?”戚哟哟难以置信地喝问道。

“我是疯子吗?呵呵,可笑至极。”苏阳嗤鼻冷笑道,“若不是我的三万红甲骑兵所向披靡,白云城早就被大牙狗攻破了。是我救了白云城三百多万百姓的命,否则他们的脑袋都会被大牙狗砍下来,在城里垒一个山一般高的京观。不就是屠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村庄吗?谁会知道?谁会在乎?能给红甲骑兵祭刀,是他们的荣幸。”

“闭嘴!”周剑来怒不可遏,质问道:“你就不怕被老王爷知道吗?就不怕老王爷知道后扒了你这身畜生皮吗?”

“他老人家怎么会知道,就凭你们几个无凭无据地满嘴胡说八道吗?谁会相信你们?”苏阳冷笑问道。

“你可真是一个人面畜生!”张小卒周身猛地窜起三色流光,一拳轰向苏阳。

砰!

苏阳一拳回击。

两个拳头碰撞在一起,张小卒直接倒飞了出去,轰的一声撞塌了房屋墙壁,摔进房间里。

“不自量力!”苏阳轻蔑一笑,拳头表面冒起一缕青烟,冷笑道:“知道你的符咒术神鬼莫测,本世子提防着呢。”

“苏阳,去死!”牛大娃身形暴起,身后显现金身罗汉,一记佛家绝学《罗汉翻天印》拍向苏阳。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苏阳浑身金光乍现,背后竟然也显现出一尊金身罗汉神像,比牛大娃身后的罗汉神像雄伟两倍有余。

和张小卒一样,没有一点招架之力,牛大娃被苏阳一掌拍飞,接连撞塌两面墙才停下来。

苏阳拍拍双手,撇嘴不屑道:“本世子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也不怎么样嘛。就这样宰了你们,痕迹未免太重了点,极可能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嗯——那就让你们再多活几天,找个绝佳的机会送你们去和亲人团聚。哈哈——”

苏阳大笑着扬长而去,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就像他说的,没有真凭实据,张小卒等人说什么都是胡说八道,没人会相信。

“咳——”张小卒手捂胸口从房间走出,苏阳强横的修为让他倍感无力,沉声道:“我和大娃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事情已经挑明说破,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两个。”

“走,现在就走。”牛大娃从房间里出来,迫切的想要逃离此地。

唯有逃离苏阳的追杀活下去,才有报仇的机会。

“不,你们不能走。”戚哟哟出声阻拦,解释道:“你们在这里,他还有所顾忌,不敢对你们下杀手。可是你们若是现在逃离川州城,他可以随便给你们定一项罪名,逃兵、通敌、大牙奸细等等,随便一个罪名就能名正言顺地杀你们。我觉得他是故意过来惊你们的,目的就是让你们惊慌逃跑。”

“戚姑娘说得有道理。”周剑来同意道。

“那怎么办?”牛大娃愤懑道。

“只有一个办法,寻求戚夫人的庇护。”周剑来看向戚哟哟说道。

戚哟哟点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娘亲过来。”

很快戚哟哟就把万秋清带了过来,万秋清听完事情原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戚哟哟和张小卒三人站在一起,她打死也不会相信张小卒三人说的话。

“我想知道你们打算怎么报仇?”万秋清冷静下来后看着张小卒三人问道,“你们没有证据,想要报仇只能强杀。强杀镇南王之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极可能让你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就万劫不复好了。”张小卒说道。

“若如此,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你和哟哟的关系。”万秋清看向张小卒说道。

“抱歉,我没有退路,亦不会退。”

第二百三十八章 逃兵

“找出真凭实据,向天下人揭露苏阳的丑陋嘴脸,把他犯下的罪行放到太阳底下曝晒,秉持正义光明正大地向苏阳复仇。”

“若不然,你杀苏阳就是公然挑战皇室权威,就是与苏氏皇朝为敌,而与苏氏皇朝为敌的下场无外乎被抄家灭族。报仇没有错,但是要掌握方式方法,不能有勇无谋。”

“古来有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二人肩负着柳家村的香火传承,若是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找苏阳报仇,柳家村在这个世界上就彻底没有了。去到阴曹地府,你们有何脸面见柳家村的列祖列宗?”

“再者,你二人前程似锦,给苏阳这样一个人渣陪葬,值得吗?不值得!”

“另外,说句不好听的,以你们目前的微末能耐,根本没有向苏阳复仇的资格。不如在你们变强大的这段时间里,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个仇该怎么报。”

“作为长辈,我真心地希望你们能冷静对待内心的仇恨,不让仇恨蒙蔽心智。”

万秋清看着张小卒和牛大娃,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二人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听着万秋清的分析和劝说,他们渐渐冷静下来,认为万秋清说的有道理。他们肩负着柳家村的香火传承,生命如此宝贵,怎能给苏阳那个人渣陪葬?

“多谢夫人点醒,复仇之事我二人定会深思熟虑。”张小卒感激道,他能感受到万秋清是出自真心的关心他和牛大娃。

万秋清摆了摆手,道:“大军明天就要和大牙狗决一死战,到时候你们找机会离开吧。”

天色未亮,战鼓雷鸣,大军出征。

往南前进三十里,大牙军已然摆好阵型等在前方。

两军对阵,没有走任何过场,因为都知道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除了干之外没什么好说的。

号角声高亢凌厉,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

战鼓雷鸣,好似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战士们无不握紧手中的战刀,体内的血液随着号角和战鼓声汩汩沸腾。

“杀!”

苏翰举高立在战车上,狠狠落下手中令旗。

骑兵似那出笼猛兽,呼喝着朝大牙军冲杀而去,步战兵紧随其后。

轰!

两军甫一撞在一处,顿时人仰马翻,鲜血四溅。

战争,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开始吞噬草芥般的人命。

……

“那——那是什么?!”北八城城墙上,裘战一脸惊恐地望着城下北九城里突然发生的异变。

只见城墙下一具具尸体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声,它们身上快速地生长红毛,眨眼间覆盖全身。

“诈——诈尸了!”一旁的副官脸色惨白道。

“是——是——”戚无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盯着城下的红毛尸怪惊叫道:“是红毛尸毒!尸毒让它们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怪物!”

连日征战,没有人打扫战场,可以想象城墙下堆积了多少尸体,此时全都慢慢“活”了过来。

吼——

突然,几道野兽般的咆哮响起。

只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数十只体型三丈多高的巨大红毛尸怪,它们的吼声好似号令一般,那些小红毛尸怪听了后纷纷跟着嘶吼,同时张牙舞爪躁动起来。“八角诛仙弩,把那几十只大的干掉!”

“把城里所有火油都运上来,烧死这群怪物!”

“命令骑兵时刻准备着!”

裘战接连发号施令,他心里焦急万分,城下的红毛尸怪打乱了他的作战计划,让他不能派兵追击撤退的大牙军。想都不用想,大牙军现在肯定在整合所有兵力,准备干掉雁北援军。

嗖!嗖!嗖!

巨大的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射出去,轻易地就将体型巨大的红毛尸怪射翻,可是红毛尸怪嘶吼一声就爬了起来,那被弩箭洞穿的身体很快就重新长合。

吼!

红毛尸怪似乎被激怒,怒吼着扑向城墙。小的红毛尸怪似是得到命令,跟在它们身后扑向城墙。

“射脑袋!”裘战命令道。

弩箭射爆了巨大红毛尸怪的脑袋,红毛尸怪摔在地上一阵抽搐,终于没有再爬起来。

可是还没来得及再射一轮,巨大红毛尸怪都已经扑到城墙下,进到了八角诛仙重弩的射击死角。

“将军,绝对不能让它们爬上来,否则尸毒在城内散开,后果不敢想象!”戚无为焦急万分道。

裘战看向戚无为问道:“城内正在蔓延的瘟疫是不是也是这种尸毒?”

“是。但是症状极轻,远没有城下这么厉害。”戚无为应声道。

“可有化解之法?”裘战问道。

“尚未找出化解之法。”戚无为叹一口气道,“天武道人、瞎伯等数位星辰大能已经去消灭尸毒源头,但是这都去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了,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我心中隐有不安。”

“药王谷的人也束手无策吗?”裘战抱最后希望问道。

“药王谷,不提也罢。”戚无为愤懑道。

“怎么了?”裘战追问。

“哎——”戚无为摇头长叹一声,道:“药王谷的人说此尸毒不可控,他们给的建议是把所有感染者集中到一个城里去,任其自生自灭,最后一把火焚烧。说唯有如此,方能阻止尸瘟蔓延。”

“干!这是人话吗?!”裘战闻言大怒,骂道:“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他药王谷修的乃是治病救人的仁心医道,若治不好的病就把病人杀了烧了,与屠夫何异?!说这话的人简直该死!”

“道士和尚呢?他们不是精通此道吗?”裘战又问。

戚无为摇头道:“道士和尚亦束手无策。这尸毒厉害的很,就连天武真人都对它无可奈何。”

“什么?!”裘战闻言大惊,“连大天师都对此毒无可奈何,雁城岂不危矣?”

“有一人可解此尸毒。”戚无为道。

“谁?”

“天武真人的弟子,张小卒。”戚无为道,“别说城里毒性弱的尸毒,就连城下这毒性极强的尸毒他也能解。”

“如何不找他来?”

“哎,他随我家夫人北上救援左路军,至今未回,是生是死尚且不知。”戚无为苦闷道。

裘战望向雁北方向,道:“若他还活着,眼下应该已经回了雁北。”

……

“小卒,前方五十步,砍了那面旗!”

“大娃,带人左冲,撕开敌方侧翼!”

“剑来,断其退路。他们敢冲进来,咱们就敢灭了他丫的!”

戚哟哟指挥着张小卒三人冲杀于敌阵之中,三员猛将如臂指使,让她把战术应变发挥得畅快淋漓。只见她率领的六千骑兵,在敌军右翼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同时又滑溜狡猾的很,总能先一步察觉到大牙军的意图,一次次从即将围合的包围圈里杀出来,气得大牙指挥咬牙跺脚。

区区六千骑兵,几乎牵制住了大牙军右翼三分之一的兵力。

“苏阳这小子可以啊,颇有你当年之风。”统帅战车上,张屠夫轻盔遮面,望着右路军三万红甲骑兵如利箭一般直插敌军心脏,差点将敌军战阵一撕两半,当即不吝言辞地对苏阳大加赞赏,道:“你若是去帝都,把他一起带上,再带三千红甲骑兵。听说帝都一群二世祖每年都会举办一届骑兵战,声势搞得还蛮大,据说已经自负到一千帝都骑兵可以战三千南境黑甲骑兵的地步。让苏阳带三千红甲骑兵抽他们耳刮子,让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见识见识真正的骑兵。”

“一百好几的人和一群混小子较劲,也不怕别人笑话。”苏翰举闻言忍俊不禁道,“苏阳都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去欺负一帮小年轻算什么,不得被人戳着鼻子骂不要脸啊。你有没有注意到左路军那边,六千骑搅得地方右路军不得安宁。我觉得要是给他们六千红甲骑兵,这几个小子能把对方整个右路军干瘫痪咯。戚哟哟,这丫头实属不错!川州城一战,也是她率先攻上城墙的。”

“你说老夫带这个小丫头去帝都玩玩如何?要是小丫头不小心夺个魁首,你说帝都那群眼比天高的二世祖会不会羞得钻老鼠洞?”张屠夫目光闪烁,似乎对自己这个想法很是心动。

“我说你怎么还跟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杠上了?”苏翰举纳闷道。

“老子在北疆过得好好的,一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老王八蛋非说老子会造反,搞得老子鸡犬不宁、乌烟瘴气。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不管老子去哪里,在他们眼里老子就是要造反。行,他们不是天天担心老子离帝都远不受管束吗?老子就搬到他们眼皮底下住去。养几个能打的小子出来,天天揍他们孙子、重孙玩,我要让这群老王八蛋求着老子回北疆。”张屠夫骂骂咧咧道。

“——”苏翰举为帝都的小崽子们默哀了三个呼吸,突然眼皮一挑,喝问道:“那几个小子搞什么?怎么突然从战阵里退了出来?”

他看见戚哟哟突然带着骑兵从战场中心杀向边缘,好似要退出战场的意思。

“是不是有什么异变?”张屠夫皱眉道。

二人皆皱眉盯着戚哟哟的动向,同时仔细观察战场变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小心点,别冲太猛!”

“今儿杀得真过瘾,若有机会,还跟着你干!”

“就此别过,珍重!”

张小卒三人依次朝戚哟哟拱手作别。

“珍重!”戚哟哟拱手回礼,看向张小卒,粲然一笑,道:“我等你回来!”

“驾!”张小卒三人调转马头,朝东方疾驰而去。

“杀!”戚哟哟手执长剑,折身杀回战场。

“什么情况?”苏翰举气怒道,“刚刚夸了他们,他们转眼就当了逃兵?!”

“小王八羔子,我去看看。顺子,保护好你家主子。”张屠夫交代一声,纵身跃下战车,落在一匹黑骏大马的马背上,催动战马朝东边追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知无畏

三人择一条小道,向东狂奔疾驰。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想走远一点,让苏阳找不到他们即可。

路上遇到许多逃兵,有大禹人也有大牙人,大禹逃兵他们不予理会,但大牙逃兵见一个杀一个。

“后面追上来一人,不知道是不是苏阳派来的?”张小卒发现身后追来一骑。

“不是红甲骑兵,先不理他,看情况再说。”周剑来往后看了一眼说道。

“说不定也是个逃兵。”牛大娃笑道。

三人不管身后追上来的人,只管往前狂奔。

前面是一片丘陵缓坡,脚下已经无路可走,好在坡缓地整,胯下战马依然能够疾驰如风。

“你们三个臭小子,给老子站住!”距离拉近了一些,追在身后的人突然大声喝斥:“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当逃兵。不觉得丢人吗?年轻人的冲劲、热血、尊严、骨气都去哪里了?被狗吃了吗?”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在战车上远远看见张小卒三人逃离战场后追来的张屠夫。

“——”张小卒三人闻言颇为无语,竟然把他们三人当成逃兵了。

“回去吧,我们不是逃兵。”牛大娃回头应声道。

“不是逃兵你们跑什么?站住,再跑老子可生气了。”张屠夫向张小卒三人警告道。

张小卒三人怎会听他的,非但没停,反而拍打马背,跑得更快了。

“小王八羔子,打架不行,逃跑倒是快的很。”张屠夫叫骂道。

牛大娃持刀往后身连挥四刀,刀气夹带着土元素之力斩在地上,四道宽厚的土墙拔地而起,想用土墙挡住张屠夫的追击。

周剑来见状亦挥剑连斩,一道道土墙拔地而起。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领悟出土之域?”张小卒艳羡地说道。

轰——

身后一声巨大轰鸣。

三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尘土漫天飞扬,几个呼吸过后自飘飘扬扬的尘土冲出一人一马,冲他们嚣张大喝道:“小崽子,几道土墙就想拦住老子,太天真!”

眼看还有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就要被追上,三人心里开始发急,一个劲地催促胯下战马快跑,同时暗暗寻思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甩开身后的人。“翻过前面这个坡,停下来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实在不行只能干一架。”周剑来说道。

“好。”张小卒二人应声。

很快三人就驾马攀上坡顶,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跑啊!”

“怎么不跑了?”

“准备和老子干一架吗?”张屠夫紧跟着后面追了上来,见三人停下来不跑了,不禁得意连连,作势撸了撸袖子,朝张小卒三人勾勾手指。

“走!”

“快走!”

“快回去!”

张小卒三人突然调转马头,神情焦急地吼道。

张屠夫愣了愣,疑惑道:“这么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老子,连象征性地反抗一下都懒得做?这就乖乖回去了?”

“靠!”牛大娃朝他竖了个中指,然后伸手指了指坡对面,喝道:“你看那是什么?”

张屠夫注意力一直在张小卒三人身上,听牛大娃这么一说,他这才带着疑惑往前望去,目光所及,瞳孔猛颤,只见一支大牙部队正由东面飞驰而来。

“快去禀报统帅,说一支数量二十万的大牙部队绕过我方左翼侦查范围,正从正东方向快速逼近。其中骑兵大概七万,步战兵大概十三万。应该是雁城方面出了问题,大军需急速退守川州城。快,快去!”张屠夫神色凝重地催促道。

张小卒三人闻言不禁对眼前这位轻盔遮面的家伙另眼相看,他们一眼望去脑子里只有“黑压压一片”这个念头,可眼前这个家伙竟然能一眼看出敌方人数,甚至还分出骑兵有多少,步战兵有多少。显而易见,这家伙一定是个极具侦查经验的老兵。

“是!”三人领命,不敢耽搁,催马即走。顾不上和苏谋之间的纠葛,因为如果他们不回去禀报这一军情,待大牙军从侧面包抄上来,几十万大军恐怕得全部交代在这雁北。

“等一下!”张屠夫突然又叫住三人,伸手指向周剑来道:“你,你一个人回去禀报。不要骑马,用跑的。我相信你跑的肯定比骑马快几倍。快去!”

“是!”周剑来领命,提气纵身,飞离马背,朝来的方向急掠而去。

“你——”张屠夫伸手指向牛大娃,命令道:“用你的土之域筑强,从这里一路向西,每隔二十步一堵墙,无需太高,半丈高即可。快去!”

“是!”牛大娃领命,长刀携土元素之力在地上一斩,一堵十丈长半丈高的土墙顿时拔地而起。

“再长十丈!”张屠夫命令道。

“是!”牛大娃立刻把土墙延伸十丈,接着往西一个纵身,筑起第二道土墙。

“你——”张屠夫看向张小卒,道:“陪老子一起阻击大牙狗!”

张小卒深皱眉头,他感觉到眼前这个老兵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势,他的眼神以及言语骤然间似有一股魔力,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并遵从他的命令。

先是周剑来,后是牛大娃,说什么做什么,那么的乖巧听话,让他感到非常诡异。

他之所以没像周剑来和牛大娃一样,立刻恭敬地服从命令,是因为眉心鬼瞳散发出一缕清凉之气,助他神志保持清明,否则他觉得现在自己肯定已经听话的举起长刀,做好和二十万大牙军决一死战的准备了。

“小子,不错嘛,竟然能固守心志,不受老夫的气势影响。”张屠夫打量着张小卒,颇为诧异道。

“长官的气势竟然能迷惑人的心志,未免太霸道了一点。”张小卒神色不悦道。

“放心,一点点气势威慑而已,不会对他们两个造成伤害的。”张屠夫笑道,“与其关心他们两个,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抗衡即将杀到面前的二十万大军。”

“——”张小卒闻言吓了一跳,惊叫道:“长官,你是认真的?真的要以一人之力对抗二十万大军?!”

“当然不是。”张屠夫摇头道。

“呼——我还以为你动真格的呢。”张小卒长舒一口气道。

“不是以我一人之力,而是以我们二人之力。”张屠夫勾起嘴角笑道。

“——”张小卒一头黑线,猛摇头道:“我可不陪你疯!”

“你就不想感受一下在二十万大军中冲杀的快感吗?”

“不想!坚决不想!”

“二十万大军确实很多,但是能攻击到你的人并没有几个,你所畏惧的不过是二十万大军的气势而已。所以只要你把自身气势提起来,你就能做到无所畏惧。”

“简单点说是不是就是无知无畏。”

第二百四十章 身陷敌军

轰——

轰轰轰——

一罐罐火油被投石车抛进北九城,砸在燃烧的地面上,掀起一朵朵巨大火浪。

整座北九城烧成了一片火海炼狱。

数不清的红毛尸怪在火海里翻滚挣扎,凄厉的嘶吼声令人头皮发麻。

“射!”

“一个都不能放过!”

城墙上裘战指挥八角重弩,对火海里的巨大红毛尸怪发起猛烈射击。

火海中巨大红毛尸怪虽然被大火烧得吼叫连连,可它们的躯体极其耐烧,生命力极其顽强,任火浪无情吞吐,也没能把它们烧死。

它们在火海里挣扎了一刻钟的时间,不知是扛不住了,还是得到了谁的命令,突然开始撤退逃离。但甫一跑出八角重弩的射击死角,就遭到八角重弩的无情射击。

一根根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破空声,精准射爆一只只巨大红毛尸怪的脑袋,一只也没让其逃掉。

吼——

北九城的城墙上传来一道愤怒咆哮。

裘战等人顺声望去,看见一只三丈多高的红毛尸怪正挥舞着拳头朝他们咆哮怒吼,似乎在责怪他们杀了它的同伴。

“我还会再回来的!”那红毛尸怪突然口吐人言,声音里包含着无尽的怨恨。

“此怪不除,后患无穷!”裘战望着红毛尸怪沉声说道。

说完他竟纵身一跃,朝北九城城墙破空而去。

那红毛尸怪桀桀冷笑,然后转身跃下城墙逃了去。

“将军,快回来!”戚无为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裘战竟这般鲁莽,眼下雁城战事全仗他指挥,雁城安危系于他身,怎可鲁莽的以身犯险?

“将军,您万万不能出手,当心触犯圣人令!”

“将军,大局为重!”

“将军——”

城墙上的军官皆大声疾呼,恨不得冲上去把裘战一把拽回来,奈何他们修为有限,做不到破空飞行。

“放心,我就追上去看看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大火熄灭前我就回来。”裘战的声音远远传来。

……

张小卒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要不然怎会留下来陪这个疯子一起发疯?

以两人之力对抗二十万大军,这是怎样可笑而又愚蠢的行为?

但心里为何会不能控制地莫名亢奋呢?

血液为何在加速流淌,好似要沸腾一般?

肯定是脑子坏掉了。

张小卒只能如是想,否则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转身逃跑,而是像个二愣子一样留下来陪一个疯子发疯。

“大军正在和大牙狗酣战,阵型已经全部展开,不可能一下就退出战斗,若操之过急乱了阵脚,必然全军溃败,伤亡惨重,甚至可能全军覆没。所以咱们必须给大军争取时间,让大军镇定自若、井然有序地撤退。有没有信心?”张屠夫横刀立马,望着已经逼近到坡下的大牙军,大声问身后的张小卒。

“有,有个屁!”张小卒没好气地应道,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一个大木箱,一巴掌拍开箱盖,拿起一个丹瓶拔开玉塞,昂头就往嘴里灌,一瓶聚灵丹竟被他当糖豆一样嚼着吃了。

一瓶、两瓶、十瓶、二十瓶——

张小卒双手齐动,把一瓶瓶丹药倒进嘴里,看得张屠夫眼珠子都瞪直了。

“小子,你这是——准备自爆吗?”张屠夫愕然问道。

张小卒理也没理他,继续往嘴里灌丹药。直至把一大木箱丹药尽数吃光,这才抱着被灵气撑得鼓胀的肚皮站起身来。体内灵力澎湃,身体每一个微粒都被灌饱了。

“喂,老兵,接着。”张小卒朝前唤一声,把一个丹瓶扔给张屠夫,道:“这一瓶是灵元丹,比我吃的这个聚灵丹功效强百倍,含几颗在嘴里,战斗的时候可以随时补充消耗。”

说着又从须弥芥子里掏出一个布袋,翻开布袋抓出一把马料递到战马嘴边,连给战马喂了五大把,又给张屠夫的战马喂了五大把,这才收拾好东西提刀上马。

张屠夫笑着拔开丹瓶玉塞,往嘴里倒了几颗灵元丹,然后把丹瓶揣进怀里,横刀望向坡下,道:“小子,是时候提势了,跟上我的气息节奏。”

他话音刚落,张小卒只觉一股磅礴气势扑面而来,逼迫的他呼吸一窒。

张小卒展开入微心境,仔细感受张屠夫的气息节奏,然后试着调整自己的气息跟上他的节奏。在入微心境的帮助下,他的气息节奏很快就和张屠夫的保持一致。

一呼一吸间,张小卒只感觉自身气势蹭蹭上涨。力门中云海翻腾,白色气势之力奔涌而出,在头顶上方化作白色巨猿,仰天咆哮。

吼——

一声虎啸在张小卒耳边炸响,他抬头往前看去,禁不住骇然失色。只见一头十丈多长的斑斓巨虎横亘在空中,须发怒张,仰天咆哮。与这只斑斓巨虎相比,他的白色巨猿黯然失色,就像一个跟在壮汉身后的奶娃子似的。

“小子,不要分心。”张屠夫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张小卒忙点头,收拾内心的震撼之情,调整气息重新和张屠夫保持相同节奏。

呼,吸。

气势上涨,再上涨。

白色巨猿越长越大,横亘天空,彷如一头远古巨兽。

斑斓巨虎也变得更大更凶猛。

轰隆隆——

突然间,数道惊雷在张小卒脑海里炸响。

张小卒惊诧万分,只见力门、速门、气门,三道战门里的云海突然剧烈翻涌,汹涌翻滚的云海中浪声滔滔,雷鸣阵阵,偶有浪花自云海中溅出,拍打在沙滩上。

张小卒惊诧过后不禁喜出望外,云海奔腾,浪声滔滔,雷鸣阵阵,水溅沙滩,此乃海之境第一重天听海境圆满的表象,若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能突破瓶颈晋升海之境第二重天观海境。

嗡——

手中战刀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震颤嗡鸣,渴求一战。

轰隆隆——

大牙铁骑已经冲上半坡,马蹄踏得整个山坡瑟瑟颤抖,好似不堪负重,随时要崩塌一般。

“小子,要上了!”张屠夫凝声道。

“喏!”张小卒怒目圆睁,面颊充血,战意盎然,全无惧意。

“杀!”张屠夫扬刀大喝,胯下战马知主人意,扬蹄嘶鸣,猛然冲了出去。

“杀!”张小卒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组成一支只有两个人的骑兵小队,朝着大牙二十万大军毅然决然地冲杀而去。

大牙骑兵看到迎面冲来的两个人,全都忍不住哄然大笑,轻蔑地朝二人吹起口哨。

“驾!”

自大牙骑兵队伍里加速冲出一人,其肩膀上的佩戴着中校徽章,是个大官。

他自快速奔行的队伍里一马当先地冲出来,端着一杆长枪,直奔张屠夫和张小卒。其手握枪杆,枪尾夹在腋下,枪尖冲前,枪身平端,观其架势,好像是想一枪穿二,把张屠夫和张小卒从马背上挑起来。

身后的大牙骑兵纷纷为其呐喊助威。

几百步的距离眨眼间就到眼前,大牙骑兵怒喝一声,借战马奔跑之势将手中长枪猛地往前刺出,直刺向张屠夫胸口。

张屠夫长刀一摆,刀背在枪身上轻轻一磕,长枪枪头往下一摁,竟往地上刺去,而张屠夫的刀却贴着枪身往上削去。

噗的一声,锋利的刀刃轻松削断了大牙骑兵的脖子,他的脑袋在强大的惯力冲撞下抛向了高空,腔子里喷射出的鲜血让空气里飘起了血雾。

“漂亮!”张小卒忍不住怒赞。这一刀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并且是借力发力,巧妙至极。

“杀!”

照面就死了一位中校,大牙骑兵怒不可遏,霎时间杀声震天,朝张屠夫和张小卒发起冲锋。

轰!

双方的气势先一步撞在一起。

大牙骑兵携二十万大军的冲杀之势,其气势宛如一座万丈高山轰然倾倒,将会把挡在前方的一切碾成粉末。

张屠夫和张小卒的猛虎和巨猿丝毫不惧,凶猛地扑将上去,虽挡不住万丈高山的倾倒之势,却在万丈高山上撕开一个口子,钻了进去。

张小卒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擂了一棍,好在他脑壳够硬,只是疼了一下就过去了。

嗤!

张屠夫冲在前面,甫一和大牙骑兵照面,刀刃就割开了对面的喉咙。撕开一道口子,带着张小卒一头扎进大牙骑兵的冲阵中。

张小卒入微心境全开,三色流光环绕周身,手中长刀施展开来,使的是天武道人传授给他和牛大娃的一门杀人技,大开大合,威力无穷,瞬间就砍翻了四个大牙骑兵。

张屠夫冲将在前,大牙骑兵竟无一人是他一招之敌。张小卒紧跟其后,入微心境让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暂时也没人奈何得了他。

二人一时间竟有一种虎入羊群的既视感,杀得大牙骑兵人仰马翻。

大牙骑兵这才知道二人厉害,急忙呼喝着朝二人围杀过去。

张屠夫带着张小卒往前冲杀两百多步的距离,猛地调转马头回身冲杀。他们的目的是阻挡大牙军的前进速度,所以只需挡住最前面的骑兵阵营就可以,前面的停止不前,后面的想上也上不来。

当!

斜侧里突然刺来一枪,张小卒挥刀格挡,兵器相撞,张小卒只觉一股磅礴大力顺着刀身撞了过来,差点把他撞离马背。

“是个高手!”张小卒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入微心境将这人锁定。

与此同时张屠夫也遭到了大牙高手阻击,一连三刀都没能把对方砍下马。

第二百四十一章 孙子

速度甫一慢下来,张小卒顿感压力倍增,四面八方都有攻击袭来。他闪躲间挥刀连挡大牙高手三连刺,巨大的撞击力震得他半个身子发麻,气血激荡逆涌,胯下战马哀鸣不止。

又是一枪当头劈下,前后左右刀剑齐至,全都是直袭要害的杀招,封堵了他所有的闪躲路线。

噗!

张小卒的战马惨遭厄运,刀剑及身,血溅当场。

“人呢?”大牙骑兵突然发现不见了张小卒的踪影,急忙四下寻找。

“哼,鼠辈,滚出来!”大牙高手早已用气机将张小卒锁定,张小卒的躲藏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嗤笑一声,斜倾身体,长枪往马腹下扎去。原来张小卒躲到了他的马腹下。

张小卒就地一滚,躲到另一匹马的马腹下,同时手上快速掐诀。

大牙高手突然背脊发冷,战斗直觉告诉他身下有危险,没有片刻犹豫,当即手拍马背就要借力飞离,可还是晚了一步,一道刺目的红芒自下而上洞穿马身,连带洞穿了他的身体。

红芒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却有一股阴损之力如跗骨之蛆粘上他的神魂灼烧起来。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只坚持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受不了神魂灼烧之痛,双手抱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大人!”

“保护大人!”

大牙骑兵惊慌大叫,好几人翻身下马,要去保护摔下马背的大人。

但是张小卒早就等在马下,长刀毫不留情地割断大牙高手的喉咙,结束了他的生命。

“小子,不可恋战,速速上马!”张屠夫也解决了他的对手,只不过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发现没有异变后不禁暗松一口气。

张小卒挥刀将一人砍下马背,然后翻身上了他的马,跟在张屠夫身后继续往前冲杀,但是速度比之先前慢了太多。且眼下深陷敌阵,不可能重新把速度提起来。

张屠夫改变了方向,带着张小卒往北冲杀。

“去死!”张小卒怒吼着砍翻一个和他实力不相上下的敌人,可是为了干掉这个人,他用身体硬扛了两刀一剑,虽然不是致命伤,却也血肉外翻,鲜血直流。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张屠夫带着张小卒从大牙骑兵军阵中杀了出来,但是有两个厉害的高手追了出来。

张小卒脸色惨白,半趴在马背上,他身上大小刀伤几十处,背上还插着三支箭,其中一支贯穿了他的左肩。但这些都不是致命伤,致命伤是背上的一掌,确切点说是半掌,因为张屠夫及时回身帮他化解危难,没让他挨实这一掌,否则他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拍他这一掌的人就紧追在身后,张小卒感觉此人至少是八重天境高手,甚至可能九重天半步大能级别的。

而追在身后的另外一人,刚才在军阵中和张屠夫大战三百回合,杀得难解难分。张小卒观二人的战斗强度,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们两个都是半步大能级别的。

张小卒非常震惊,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老兵竟然是半步大能级别的超级高手,不过想想也就释然,要是没有点真本事,他怎么敢以一人之力冲撞敌军二十万大军。

“老兵,后面追来两个半步大能,你能解决的掉他们吗?”张小卒急切又担忧地问道。

“再往前跑跑,找个没人看得见的僻静地。”张屠夫应声道。

“放大招啊?”张小卒忍俊不禁,干架还得挑个没人的地方,肯定是要放大招。就像他的眉心鬼瞳,也需要找个没人的僻静地。

“嗯。”张屠夫点点头,转而问道:“小子,死不了吧?”

“还好,暂时死不了。”张小卒应道,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个丹瓶,开始往嘴里灌。他先前吃了一整木箱的聚灵丹,灵力撑得肚皮鼓胀鼓胀的,但一番冲杀下来,力量已经消耗得近乎枯竭,眼下急忙补充起来。

“嘿,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富有的。”张屠夫道。

“老兵,你要不要来一瓶?”张小卒问道。

“不需要,你给我的灵元丹还有呢。”张屠夫从怀里掏出丹瓶,往嘴里倒了几颗。一颗一颗慢慢咀嚼,压根不是为了补充灵力,而是被张小卒嘎嘣嘎嘣嚼丹药的声音馋到了,所以倒几粒嘴里当糖豆吃。

若是让张小卒知道他吃灵元丹只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肯定会骂他暴殄天物,灵元丹他都不舍得吃。

在丹药的滋补下,张小卒身上的大小伤口开始快速愈合。他抬起右手,挥刀往左肩一削,把贯穿肩膀的箭支削断,然后刀背在箭支断口上轻轻一磕,把箭支从肩膀顶了出去。

两个大牙高手发现骑马追恐怕得追半天,当即弃马飞掠,百余步的距离眨眼间就追了上来。一人扑向张屠夫,一人扑向张小卒。

张小卒哪敢转身应战,当即弃马往前飞扑出去。

张屠夫大喝一声,长刀横扫,竟将两个大牙高手全部拦下。这两人也不客气,当即联手齐攻,想把张屠夫快速解决掉。

“小崽子,你们师父没教过你们穷寇莫追吗?”张屠夫被两人左右夹击,丝毫不慌,甚至还说起了玩笑。

“追了又如何?”其中一个大牙人不屑冷哼道。

“追了后果很严重。”张屠夫道。

“严重给老子看看。”大牙人嗤鼻冷笑。

“那你可看好了。”张屠夫冷笑,长刀朝他劈了过去。

“雕虫——”那人对这一刀本不以为意,刚想说“雕虫小技”,可后面两个字尚未出口脸色骤变,因为他突然心悸,心里生出强烈的危险感,同时有一股令他无法呼吸的强大威压从眼前这个大禹人身上压了过来。他急切地想要闪躲,却惊恐地发现这平淡无奇的一招竟封死了他所有的闪躲空间。

没有闪躲空间,他只能挥剑格挡这当头劈来的一刀。

当!

噗!

剑和刀撞击在一起,剑一分为二,紧接着人也一分为二。

张屠夫手中长刀一斩到底。

另一个大牙高手见状大惊失色,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大禹人极其强大,吓得转身就逃。

张屠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提刀反手向上斜削。

噗!

那人刚刚转身,脚还没来得及跨出去,长刀自他左肋下切入,从右肩膀切出,他的脚跨了出去,可上半身却摔在了原地。

张屠夫手提长刀,抬头望天,神色凝重。等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见天空没有异动,这才舒展眉头暗松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似乎高估了那群老不死的能耐,好像只要不施展出超过九重天境威力的招式,那群多管闲事的老不死的就发现不了。

“这——这——”张小卒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地上的残尸,震惊的说不出话。

刷刷两刀干掉两个半步大能,这是何等战力?

是星辰大能吧?

张小卒目光看向张屠夫,心里猜测他的修为,可是刚才并未看到星辰之力,并且圣人没有出手,应该不是星辰大能。

“前——前辈,您真是太厉害了!”张小卒望着张屠夫,敬佩叹服道。

“你小子也不赖!”张屠夫欣赏地看着张小卒,说道:“就是刀法欠些火候,不然战力还能更进一步。”

“斗胆请前辈指点一二。”张小卒忙道,他早就注意到张屠夫的刀法非凡,可是一直处在紧张的战斗中,分不出精力偷学一二,心中甚是遗憾。是以此时听见张屠夫这般说,当即厚着脸皮讨教。不敢奢求张屠夫传授刀法,只期望能指点个一招半式,他就心满意足了。

张屠夫抬手把头盔摘了下来,满头大汗里面闷的慌。

张小卒看着张屠夫雪白的头发和胡须,以及满脸褶皱的面庞,感到十分震惊。他一直觉得张屠夫年纪在五六十岁上下,万没想到他已经是须发皆白,满脸褶皱的老人,看样貌至少有七八十岁的高龄。

“想学我的刀法?”张屠夫看着张小卒笑问道。

“前辈刀法小子不敢奢求,只希望前辈能指点一招半式,小子便心满意足。”张小卒如实说道。

“随老夫再去冲杀一圈,老夫就把这套刀法传授给你,如何?”张屠夫问道。

“前辈所言当真?”张小卒眼前一亮。

“老夫一生从未说过半句谎话。”张屠夫道。

“好!那小子就陪前辈再杀一圈。”

“走。”

“等一下,让小子补充一点体力。”张小卒挠挠头,从须弥芥子里又搬出一大木箱丹药,嘎嘣嘎嘣海吃起来。

张屠夫笑着在一旁坐下,拿起一瓶一粒一粒慢慢嚼着吃。

张小卒的速度极快,半盏茶的时间就把一箱子丹药消灭,起身向张屠夫示意可以出发了。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张小卒好奇张屠夫的身份,忍不住试探问道。

“张老兵。”张屠夫随口应道。

“咳——”张小卒冷不丁被口水呛了一下。

“怎么,老夫这个名字不好听吗?”张屠夫笑问道。

“不是。”张小卒忙摇头道,“是前辈的名字和小子的名字颇有缘分。”

“哦,是吗?你叫什么?”张屠夫闻言好奇问道。

“小子名叫张小卒。”张小卒答道。

“哈哈,不错不错,确实颇有缘分。”张屠夫闻言大笑,道:“老兵,小卒,爷孙俩,倒也合适。”

“孙子,准备上了!”

“——”张小卒头冒黑线,郁闷道:“前辈,我听着怎么感觉您在骂人呢?您还是叫我小卒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上当受骗

大牙军节节败退,大禹军步步推进。

苏翰举高立在统帅战车上,令旗挥动,运筹帷幄。

照眼下的形势看,大牙军全面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苏翰举却慢慢皱起眉头,几十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大牙军的节节败退似乎有问题。可问题在哪里,他一时又说不出来。

“少校,大军往前推进了多远?”苏翰举问身旁的副官。

“回元帅,大军已经往前推进五里。”副官恭敬答道。

苏翰举皱眉沉吟片刻,命令道:“令左右斥候把侦查范围扩大十里,令侦查营立刻估算战场上敌军数量。再加派斥候潜到敌军后方侦查,尽量扩大侦查范围。”

“喏!”副官领命离去。

接着,苏翰举疾挥令旗,鼓令传出,大军立刻依令而行,放缓攻伐速度,并逐渐往一起靠拢,由攻击阵型慢慢转变为防御阵型。

“老爷子搞什么?”冲杀正酣的苏阳突然皱起眉头,抱怨道:“大牙军节节败退,当乘胜追击才是,为什么要收缩阵型?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能撕开大牙军的中军阵型,直击其心脏。”

“可能是怕追得太深,中敌军埋伏。”一旁的苏谋应声道。

“保守!”苏阳不悦道。

不过嘴上虽有一百个不满,但行动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严格且迅速地执行主帅号令。

“报!”

“来将止步!”

周剑来以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回到战场直奔苏翰举的帅车,尚隔百余步就急声大喝。

护卫见周剑来来势汹汹,立刻举剑把周剑来拦在二十步开外。

“是你小子。”苏翰举目光落在周剑来身上,因为独臂的缘故,一眼认出了周剑来,问道:“有何军情,速速报来。”

“禀元帅大人,东偏北方向十五里外,二十万大牙军偷偷奔袭而来,骑兵七万左右,步战兵十三万左右。”周剑来回禀道。

“果然有诈!”苏翰举目光一寒冷喝道,“东边有,那西边肯定也有。正面为诱饵勾引老子,两侧绕后包抄,想把老子包饺子一锅端。哼,异想天开!”

说罢,手中令旗急挥,鼓令传遍战场,大军闻令而动。

先前他已经命令大军由攻转守,此时传达出撤退的命令,大军行动起来不见丝毫突兀慌乱,井然有序地执行命令。

李昊天得令从正面撤向左翼,苏阳得令从正面撤向右翼,两人各守一方,准备迎击从东西两侧偷袭过来的大牙军。

只不过撤退的命令刚传达下去不久,一直节节败退的大牙军突然凶猛反扑,死死咬住,不让大军轻松撤离。

苏翰举神情镇定,不停地下令让大军压住撤退速度。此时最忌急躁,一旦乱了阵脚,撤退就会变成溃败。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斥候来报,西偏北方向发现大牙军队,粗略估计有二十万兵力,已经逼近到十里外。

苏翰举目光落在面前的沙盘上,把一面小旗插在西边一处位置,向传令官命令道:“传我命令,弓弩营前往这个位置埋伏。”

说完又拿起一面小旗插在刚才那面小旗前面,道:“令向将军领三万重甲兵,配合弓弩营,把二十万大牙军拦下来。”

“喏!”传令兵领命离去。

“老爷,弓弩营全去了西边埋伏,那东边该怎么办?”老仆压低声音担忧问道。

“东边?”苏翰举勾起嘴角笑道:“东边有青松大哥,他一人足矣。”

“将军老了。”老仆小声提醒道。

苏翰举闻言不禁一愣,随后轻轻地叹息一声。英雄迟暮,这是一件无比伤感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他皱眉沉吟片刻后,目光嗖的落在周剑来身上,吩咐道:“小子,传我命令,命戚哟哟带一万骑兵向东支援老将军,拖住大牙二十万偷袭部队。”

“喏!”周剑来领命奔向战场,去向戚哟哟传达苏翰举的命令。

……

张屠夫确实老了。

再一次从大牙军军阵中冲杀出来时,已是累得粗喘如牛,汗如雨下,甚至还负了伤,身上有四五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想当年,像这般在敌军中冲杀两个来回,对他来说轻松至极,乃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不过即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便负了伤,他还是将三个追出来的大牙高手砍瓜切菜般斩杀,都是九重天境的高手,竟没有一个是他一刀之敌。

张小卒对张屠夫的敬仰之情已如连绵江水,滔滔不绝。

虽然他也活着杀了出来,但那是因为张屠夫冲在前面,承受了九成多的冲击力,并且还要时不时地回身帮他干掉一些修为远强于他的大牙高手。若无张屠夫的庇护,张小卒可以万分肯定,自己早就被剁成肉泥了。

不过要是让他给自己一个评价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说:“牛逼!”

没错,就是牛逼。

这两趟冲杀,他觉得够他吹嘘一辈子的了。

什么英勇神武、勇猛无匹、战神降世、风华绝代等等,怎么赞美都不过分。

谁若不服,也去万军从中冲杀一个试试。

只不过眼下的他过于狼狈。

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马背上,张着嘴巴直喘粗气。身上大小伤口多不甚数,背上还扎着四根箭支,整个人早已被血水染红。

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因耗力过度而不受控制的抽搐颤抖,尤其是双臂,几乎已经失去知觉,双手虎口更是早已崩裂开,长刀若不是用布条绑在手上,恐怕早已经脱手飞了。

“小子,死不了吧。”张屠夫解决掉三个大牙高手,转身问张小卒。

“应该——死不了。”张小卒声音虚弱而又沙哑地回道,说完强提一口气,道:“前辈,帮个忙,把我背上的箭拔出来。”

“好。”张屠夫相当豪迈,大步走到近前,伸手把四根箭支从张小卒背上薅了下来,每支箭头都带出来一撮细肉,四道血柱先后飙射出来。

张小卒龇牙咧嘴,疼得差点没晕死过去。

嘎嘣——

张小卒缓了几口气后翻身下马,身体半瘫在地上,从须弥芥子里掏出丹药,嚼糖豆一般吃了起来。

一口气吃了五六十瓶丹药,张小卒惨白的脸色终于好转许多,身上的伤口在灵力的滋养下快速地愈合,气息也逐渐平稳强壮起来。

“小子,你这身体有点意思。”张屠夫上下打量着张小卒的身体,饶有兴趣地说道,“好像只要有足够的灵力滋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不管多么重的伤你都能快速恢复。”

“好像——是这样的。”张小卒回想自己几次受重伤的情况,发现确实如张屠夫所说。

“是修炼了某种厉害的炼体之术吗?”张屠夫好奇问道。

“不是,是吃了一些天地灵物。”张小卒摇头答道。

但他心中却是极度懊悔,早知道黑巨猿的炼体之法如此厉害,他就不吃了,而是老老实实呆在丹炉里,接受黑巨猿完整的炼体。炼了一半都不到,肉身强度就已经如此厉害,那要是完整洗炼下来,肉身强度岂不逆天?

“哎——”每每思及,张小卒心里都要懊悔地长叹一声。他非常期盼啥时候再去一趟黑森林,找到黑巨猿,让它帮帮忙,再给他洗炼一次肉身。

只不过之前在柳家村看到的凶残一幕还历历在目,那一头头荒古蛮兽,从黑森林里探出头来,轻易就将一位位星辰大能虐杀,恐怖至极。

所以要不要再进黑森林,他心里直犯嘀咕。

又休息了一小会儿,吃了张小卒两瓶丹药,张屠夫缓过劲来,提刀起身,看着张小卒说道:“刀法我只施展一遍,能学多少看你的悟性了。”

“恳请前辈慢一点。”张小卒生怕自己记不住,急忙请求道。

“好说。”张屠夫点点头,旋即抖腕挥刀,缓缓施展出他的刀法,同时讲解道:“这是一套专门杀人的刀法,想要精通此刀法,你需先知道一个人周身致命要害有哪些,哪些容易被刀攻破,哪些不容易,哪些部位用哪些招式比较好。熟知这些后,再修炼刀法,将会事半功倍。此刀法一共七招四十九式,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有人一学就会,有人学一辈子也不会。”

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张屠夫就把七招四十九式《杀人刀》施展完毕。

张小卒缓缓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慢慢演练。

接连演练了三遍,睁开眼来,提刀迈步,抖腕拧身,将《杀人刀》在张屠夫眼前施展出来。

一招未错,一式不差。

张屠夫眼神透亮,轻捋白须,连连点头,张小卒的天资悟性让他大加赞赏。

“感觉如何?”待张小卒一套刀法演练完毕,他笑着问道。

“感觉很别扭,很多地方的拿刀姿势,给我一种别别扭扭不痛快的感觉。”张小卒皱眉道。

“呵呵,每位初学者都这么说,只有经过实战锤炼后,方能体会刀中精髓奥义。”张屠夫点头笑道,继而问道:“要不要冲杀一番,锤炼锤炼?若是老夫发现你悟性尚可,就再传授你行刀的内功心法,唯有配上行刀心法,方能展现此刀法的全部威力。”

“——”张小卒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是却心甘情愿地被骗。

他把手里的长刀收了起来,拿出较为轻盈的骨刀,看向张屠夫说道:“前辈,要上了!”

“好小子——”张屠夫眼皮一挑,道:“你要走前面?”

“愿意一试。”

“哈哈,好!就让你试试。小兵,上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长刀所指

接到命令,戚哟哟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向周剑来连问三遍,怀疑周剑来是不是传达有误。

一万骑兵去抵挡二十万大军,开什么玩笑?

除非对方是一群没有什么战力的杂牌兵,否则就是鸡蛋撞石头,自寻死路。

然而周剑来却十分肯定地告诉她,命令就是如此,他的传达一字不差。

戚哟哟带着一万骑兵硬着头皮退出战场。

苏翰举立刻指挥其他人顶替她的防守位置,并且以令旗传给戚哟哟一个明确无误的命令,立刻带着她的兵向东进发。

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戚哟哟悍然领命。一声令下,一万铁骑朝东滚滚奔行。

周剑来贡献出自己的丹药,分给数十人,让他们代为分发,每人三粒,补充消耗的体力,并为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做准备。

一万人抵挡二十万大军,甚至没给明确的时间,言下之意自然是越久越好。说得直白点,就是用这一万人的命给大军争取撤退时间。这一万人能不能活下来一百人都难说,军令无情啊。

但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一面,有时候明知前面是夺命的深渊,也得派人上去拿命填,也得有人上去用命填。

就如此时此刻,这一万铁骑就是去填夺命窟窿的。

“为帝国战死是吾毕生荣耀!”戚哟哟歇斯怒吼。

“荣耀!”

“荣耀!”

“荣耀!”

万人呼喝,毅然决然,铿锵震耳。

这便是铁血军人,在帝国和人民需要他们的时候,明知必死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周剑来的情绪不禁为之感染,紧握魏王剑,生出慷慨赴死的觉悟。

可是他们很快就停了下来,前方一堵堵长满尖刺的土墙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那一根根粗大的尖刺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芒,一看便知它们坚硬且锋利。

周剑来茫然四顾,怀疑自己带错了路,可一圈环视下来发现并没有错,他和张小卒、牛大娃走的就是眼前这条路,因为方圆几里之内只有这一条道还算平整,可容战马奔行。

戚哟哟在土墙边一处满是枯草的土坑里发现了牛大娃。

牛大娃已经累得虚脱,其脸色苍白如纸,正半躺在土坑里,吸收妖丹妖力恢复损耗的妖力。

他按照张屠夫的命令,每隔二十步筑一睹土墙,但是他发现土墙太窄,大牙骑兵可以绕开走,于是他就交错筑墙,尽最大可能封堵道路,并且在土墙上添加了土刺,利用金元素之力,把土刺弄得又硬又锋利。

听完牛大娃的讲述,戚哟哟坐在马背上眺目远望,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墙让她甚是震撼。这绝对可以极大程度减缓大牙军的行军速度,而他们只需在这里等着大牙军即可。说不定等大牙军拆完土墙来到时,他们已经得到撤退的命令,无需鸡蛋碰石头。

“大娃,小卒呢?”周剑来问牛大娃。

“不知道。”牛大娃摇头回道。

“大娃,你抓紧时间调息,恢复体力。剑来,你去前面探探情况。”戚哟哟吩咐道。

轰轰轰——

突然间数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自远处战场传来,空气嗡鸣,大地颤抖,好似地龙翻身。

战马皆被吓得惊慌不已,扬蹄嘶鸣。

戚哟哟等人转头望去,入眼的一幕吓得他们头皮发麻,只见光芒璀璨的星辰之力漫天肆虐,如洪暴、海啸、山崩、狂风、雷暴,在大禹军阵中猛然爆发,瞬间将大禹军阵撕成碎片,并割草一般疯狂收割大禹战士的生命。

大牙军出动了星辰大能,并且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人同时出手。

明知圣人令而故犯,这是自杀式袭击。

“不!”戚哟哟歇斯底里地悲吼。

牛大娃、周剑来,以及一万铁骑将士全都瞳孔放大,脸上露出愤怒和绝望的表情。

天现金色圣光,一柄利剑自天外飞来,于瞬息间斩杀了大牙三个星辰大能。

可是对大禹军来说,这一点也不解恨,更解除不了眼下的危机。

“老爷,您没事吧?”

苏翰举的帅车被星辰之力轰碎了,其中一个星辰大能的攻击直冲他而来,幸好老仆反应的快,护着他先一步逃走,否则恐怕已经同帅车一起被星辰之力撕碎。

“我没事。你如何?”苏翰举应道。

“受了一点伤,不碍事。”老仆答道,他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相较于身上的伤痛,他心里更是窝火,若不是压制修为,刚才的攻击根本伤不着他。

苏翰举纵身跃上另外一辆战车,满目狼藉的战场让他一时倍感无力。

三个星辰大能同时攻击,虽然每个人只出了一招,但使的都是杀伤力极广极大的大杀招,再加上大禹军正好保持着收缩阵型,那可真是一瓢开水泼进蚂蚁堆,杀伤无数。

苏翰举一目扫去,粗略估计,损失七万将士不止,要命的是战阵被完全撕开,大军现在如同一盘散沙,即将被如狼似虎的大牙军屠戮。禁不住气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老爷,令旗!”老仆把备用的令旗递上来。

苏翰举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情绪,接过令旗,急速挥动起来。他必须以最短的时间盘活大军,否则这场仗必败无疑。

可是一下战死七万多人,空缺那么大,阵型那么乱,想要短时间内盘活大军实在太难了。

……

“出事,出大事了!”张屠夫望向远方的战场神色凝重道。

“大牙狗无耻至极!”张小卒愤愤不平地叫骂道。

张屠夫却摇头一笑,道:“战场向来只有‘胜败’二字,哪来的‘无耻’一说。大牙狗已经是穷途末路,疯狂反扑也在情理之中。只希望老王爷能扛得住吧。小子,收摄心神,老夫传你行刀心法。然后咱们爷孙俩再出去杀一遭,势必要拖住这二十万大军。否则让这二十万大军在这个时候冲进战场,我军必定没有招架之力。”

“多谢前辈!”张小卒感激道。

“你的天资悟性远超老夫想象,万没想到只一趟冲杀就让你把此刀法融会贯通,领悟到它的精髓和奥义。这七招四十九式《杀人刀》遇到你,却也是它的幸运。”张屠夫对张小卒赞赏有加。

“是小子的幸运。”张小卒忙道。他不是谦虚,而是领会了《杀人刀》的威力后,对其精湛绝伦的招式深深折服。经过这一趟冲杀锤炼,他才发现那些别扭的招式皆是恰到好处,那些他感觉不痛快不尽兴的招式,皆是浑然圆润、理所当然,一招一式间蕴含的道理和奥义,令他叹为观止。

说完,伸出手指点在张小卒气海丹田处,一股温热之力自他指尖溢出沁入张小卒体内,随着他指尖的移动在张小卒经脉中行走。张小卒唤出三色之力,跟着张屠夫指尖划过的经脉路线运转。

“小子,准备好了吗?这一次时间恐怕要久一些。”张屠夫道。

“准备好了。可是前辈你的身体,吃得消吗?”张小卒担忧问道。刚才从敌军战阵中冲杀出来时,他明显感觉到张屠夫气力不接,露出疲惫老迈之态。

“还死不了。”张屠夫道。

“老兵,要上了!”张小卒道。刚才那次冲杀,他尝试在前后,然而冲进敌阵只坚持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溃败下来,这一次他要坚持更久点,如此就能让老兵轻松一些。

“长刀所指,吾之所向,杀!”张屠夫怒喝道。

“杀!”

一老一少再一次冲杀出去,大牙军的怒火已经被他们爷孙俩挑衅到了极点。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战利品

一道道长满尖刺的土墙,让大牙军气急败坏。在这大军交战,寸阴必争,刻不容缓之际,他们却不得不停下来拆墙,窝火至极。

有心从两边绕过去,可两边不是乱石扎堆,就是坑洼不平,唯有弃马才能通行,可骑兵没了马还怎么干架?

然而更让他们暴躁愤怒的是,张屠夫和张小卒接二连三的骚扰,仅仅两个人竟然在他们二十万大军中杀了个三进三出,真真是天大的耻辱。

若不能将这二人就地正法,传扬出去,叫他们颜面何存?

奈何这二人战力实是恐怖,半步大能都无法把他们阻拦。

那青须刚生的毛头小子,身旋三色流光,速度奇快无比,身上似长了十万八千只眼睛,能看见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在暴雨般的猛烈攻击中闪躲自如。除了手中一柄长刀狠辣无情外,他还身怀一手神鬼莫测的符咒之术,让许多实力远高于他的高手死不瞑目。

但是最可怕的还是那个白发白须的老家伙,杀半步大能就如砍瓜切菜般简单,那些追他们出去的半步大能全都一去无回,怕是全都被老家伙砍杀了,这让大牙军不寒而栗,禁不住心生畏惧。

“杀!”

大牙军正憋屈窝火、暴躁愤怒着呢,未曾想张屠夫和张小卒一而再再而三,又一次杀气腾腾地朝他们冲杀过来,顿时火冒三丈,干脆也不拆墙了,催马扬刀杀向二人。

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誓要把张屠夫和张小卒砍成肉泥。

张小卒冲在前面,气势如虹,浑然不惧。

白色巨猿横亘长空,体型又壮硕了一些,与张屠夫的斑斓猛虎一起,轻松就把大牙军汹涌澎湃的气势撕开一道口子。

较之第一次,可以清楚感觉到大牙军的气势弱了。

躲过一波箭雨,张小卒一马当先,与迎面冲来的大牙骑兵狠狠撞在一起。

《杀人刀》猛然施展出来,配上行刀功法,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威力剧增。

嗤的一声,骨刀将迎面砍来的一柄长刀一削两段,顺势又削断了持刀人的脖子,人头在冲撞力的作用下抛向了天空。

张小卒神情微微一怔,他这一招本是想用骨刀和敌方的战刀磕一下,然后顺势前削,却忘了骨刀锋利无比,甫一碰触就把敌方的刀斩断,虽然凶狠地将对方斩杀,可这一招却走了样。

他是许久没用骨刀,几近忘了骨刀的锋利程度,但这一刀让他重新记起骨刀的锋利。

“杀!”张小卒狰狞怒喝,骨刀凶猛地劈砍出去,刀锋所及尽皆一斩两段,鲜血溅射,人头滚滚,把《杀人刀》的凶狠展露无遗。

“好小子!”张屠夫对张小卒的勇猛凶悍赞赏不已,在后面看着他面目狰狞大杀四方的身影,隐约间看到几分自己年轻时的身影,遥想当年初出茅庐征战沙场,他也是这般勇猛凶悍,杀得敌人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有之前三次冲杀的经验,张小卒这一次格外的镇定沉稳。他忽然觉得张屠夫最先说的那句话也不无道理,大牙军虽有二十万之多,但能攻击到他们两个的也就周围这一圈人,所以只要能抗住周围这一圈人的攻击,二十万大军也没什么可怕的。

当然,他也仅仅是这么安慰自己一下,并没有真的飘。他心如明镜,不是大牙二十万大军不可怕,而是身后这位张老兵太可怕,若无老兵的庇护他早就被乱刀砍成肉泥了。

像上一次在雁南城外,他和周剑来、牛大娃、金芷卉四个人,在叛军军阵中冲杀,只往前冲杀了二三十步的距离就停了下来,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噗!

张小卒胯下的战马被大牙人一刀砍断了前腿,马身向前轰然栽倒,但张小卒早有防备,纵身斩落前方一个大牙骑兵,跨上他的战马马背。

突然前方一道恐怖气息袭来,张小卒想也不想纵身后跃,同时大声唤道:“前辈!”

张屠夫纵身前扑,与张小卒在空中交错,前后互换位置。

前方袭来的恐怖气息一头撞到张屠夫面前,被张屠夫刷刷两刀砍落马下。

“前辈,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张小卒喊道。

“好。”张屠夫应声让开位置,张小卒纵身前跃,回到前面。

二人配合,默契十足。

张小卒足足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退到后面。

张屠夫换到前面,冲杀速度瞬间往上提了一截。

一炷香的时间后,二人拖着伤痕累累的染血身躯,从大牙军阵中艰难地冲杀出来,可是这一次他们身后追出来百余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因为他们都看得出张屠夫和张小卒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张屠夫的恐怖,即便拖着气息不接的老迈身躯,亦不是他们随便就能欺凌的。

一番激烈厮杀,百余多大牙高手尽皆受戮。

张屠夫手拄长刀,半跪在地上,老迈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汗水夹着血水划过脸颊,从他的鼻尖和胡须流水般滴落,他尝试着站起来,却脚下一软摔在地上。他不禁咧开嘴无声惨笑,英雄迟暮,他张屠夫是真的老了。

另一边,张小卒早已经如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浑身力气尽皆耗干,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难。刚才和百余多大牙高手厮杀时,他被逼无奈动用了鬼瞳,虽然连一条缝隙都没睁开,但仍然对大牙高手造成极大的压制,给予张屠夫强力援助。

“哈哈——”瘫在地上休息了一会,二人终于缓过一口气,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四目相视忍不住畅快大笑。

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掏出丹药,扔给张屠夫几瓶,然后自顾吃了起来。只不过他边吃边皱起眉头,因为须弥芥子里的丹药不多了,照这个消耗量,顶多还够吃两次,还不敢省着吃,此时省一粒,等会小命可能就因为省了这一粒丹药交代在战场上。

张屠夫似乎察觉到张小卒的忧虑,开口道:“你去这些家伙身上搜搜,定能搜出不少好东西。”

张小卒闻言眼前猛地一亮,旋即懊恼地拍一巴掌大腿,叫道:“前辈,您怎么不早说?先前那些高手身上一定也有不少好东西,咱们一个都没翻找,实在可惜。”

“呵呵,尸体躺在那里跑不了,等打完仗再回来搜刮战利品。”张屠夫笑道。

“嗯”张小卒表情认真地点头应声,并在脑子里回想之前几次的战斗位置,一一记了下来。

对死人的东西,他并无太多忌讳。

吃了几十瓶丹药,恢复了些许力气,张小卒迫不及待地爬起身,走向满地残尸翻找起来。杀人都杀得麻木了,断臂残肢、肠子脏腑什么的看在眼里一点恐惧的感觉都没有。

“嘿,真有不少好东西!”张小卒抖开一人的纳物囊,稀里哗啦倒出十多个丹瓶,甚是惊喜。

一番翻找下来,张小卒收货颇丰,丹瓶近三百瓶,银票一堆,可惜都是大牙银票,还有十几本武技功法,以及骨刀砍不断的兵器十多把。

“毒药。”

“灵药。”

“灵药。”

“毒药。”

……

许多丹瓶上都没标丹药名,不过就算标了张小卒也不认识,他只好把所有丹瓶都摆到张屠夫面前,请张屠夫帮他一一辨别。

张屠夫已经看出来了,张小卒吃丹药是不讲究品次的,只要不是毒药他都能吃,所以辨别起来也懒得说药名,直接告诉张小卒是毒药还是灵药。

简单省事,还易懂。

难得张小卒的追求也不高,只要求知道是毒药还是灵药就够了。毒药放进须弥芥子的角落里,灵药摆在一旁的地上,准备等会全部辨别完后和张屠夫分一下。

“咳——狗日的,这瓶是媚药!”张屠夫打开最后一个丹瓶放在鼻前闻了一下,不禁破口大骂。

“媚药?什么是媚药?”张小卒挠头问道。

“就是春药。”张屠夫哑然失笑道。

张小卒闻言脸颊一红,拿起丹瓶远远扔了出去,然后指着堆了一地的灵药说道:“前辈,您把对您有用的都挑了去,剩下的归我。”

“好。”张屠夫也不和他客气,翻翻找找寻了六瓶,道:“这几瓶对我还有点帮助,这些你都先收起来吧。不要不舍得用,小命要紧。”

说完把挑选的六瓶丹药一一服下。

虽是六瓶,其实加起来也就才十几粒,但每一粒都是价值连城的上品灵药。

张小卒也不客气,把丹药全部收进须弥芥子里,边拿着一瓶吃着边指着搜刮到的秘籍和兵器说道:“前辈,这些东西您看有需要吗?”

“你都收起来吧。”张屠夫摆手笑道,看着张小卒把东西全都收进须弥芥子,他不由地好奇问道:“小子,你师父是谁?老夫发现你身价不菲啊。丹药一箱一箱的吃,宝刀好几把,施展的武技也都是上乘武技,内功心法更是诡异,竟然连老夫都感受不出你施展的是什么力量,似乎有几分道力,又有几分鬼力,很是怪异。还有你这须弥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你师父肯定不是无名之辈。说来听听,说不定老夫认识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狼崽子

“家师三清观天武真人。”张小卒恭敬地作揖行礼说道。

张屠夫闻言神情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真没想到你师父竟然是天武老道,老夫与你师父颇有几分交情。”

“晚辈代家师向前辈问好。”张小卒忙起身施礼道。

“无需多礼。”张屠夫朝张小卒压压手,“回去见到你师父,代我向他问好。”

“一定。”张小卒笑着点头,道:“前辈精通《杀人刀》,又是军中武将,肯定是张家军威名赫赫的人物。”

他曾听天武道人讲过,《杀人刀》是张屠夫麾下张家军的军中绝技,类似于边境黑甲军重甲步兵的《三步杀》刀法,所以不难推断眼前这位肯定在张家军服役过,并且一定是一员威名赫赫的虎将。他暗暗叹息自己学识浅薄,对大人物们知之甚少,不然肯定能知道眼前这位的英雄事迹。

他压根没敢想,眼前这位就是威名震天的张屠夫。张家军的统帅,《杀人刀》的创始人。

主要是因为张屠夫人在北疆,北疆和南境在张小卒心里可以说是天南地北两个世界,他脑子里压根没有张屠夫会从北疆来南境的想法念头。

再者,他知道张屠夫已经是一百零八岁高龄,可眼前这位年龄虽然不小,但看上去只有七八十岁高龄,所以单从年龄上他潜意识里就已经排除眼前这位是张屠夫的可能性。

“呵呵,还行吧。”张屠夫听张小卒说他是张家军威名赫赫的人物,忍不住笑着点点头。

他来南境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并不打算向张小卒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者,他觉得眼下这个身份就挺好,和张小卒相处融洽,一个张老兵,一个张小卒,听着就亲切。

“哦,对了,小子送前辈一个小物件。”张小卒突然想起来,从战利品里翻找出一块古韵精致的玉佩,在上面加持上养神符,然后递给张屠夫,道:“前辈传授我无上刀法,晚辈无以为报,谨以此物聊表寸心,希望前辈能够喜欢。”

“小子,有心了。”张屠夫笑着接过玉佩,没有太往心里去,权当是张小卒的一片心意,因为他看得真切,张小卒只是在玉佩上加持了一个普通的养神符,虽有静心凝神的功效,但对他来说却也只是普通之物。

可是当他把玉佩拿在手里过了片刻后,他突然眼珠子一瞪,惊诧地看向手中玉佩,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旋即猛地抬头看向张小卒,惊奇问道:“小子,老夫看得真切,你只不过在玉佩上加持了一个普通的养神符,为何竟有如此神奇功效?!”

“晚辈道鬼兼修,双力加持,便有了此般功效,其中原理晚辈也不知道。”张小卒如实回答,接着又道:“晚辈此时道鬼二力空虚,仓促间绘出此符只能有两三个月的功效,待大战结束后晚辈调息至二力充盈,再精心给前辈重新加持一番,既能让它功效提升一截,还能使其持续时间延长数月时间。”

听见张小卒说还能让玉佩的功效提升一截,张屠夫突然露出激动之色,盯着张小卒说道:“小子,可不要说大话哄骗老夫,你真能让它功效提升一截?”

他膝下独子年轻时候在外闯荡被人伤了神魂,寻遍大川访遍名医也未能治好,这些年灵丹妙药、奇珍异果也吃了不少,也有随身携带可以滋润神魂的宝物,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皆疗效甚微,所以一直都未能痊愈,整日里拖着病恹恹的身子。

这几十年下来,他都已经放弃了。因为实在找不到对神魂极具疗效的奇珍、灵丹或是宝物,这些东西古老世家或是传世宗门里有,但都是绝不出售的镇宗之宝。

但此时听见张小卒说他还能让玉佩功效提升一截,如此一来,这玉佩的功效比他家里儿子用的那些宝物就强太多了,不禁让他心里生出一缕希冀,若是能把他儿子的病治好,生那么一儿半女,他张家就有后了。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怎敢欺骗前辈。”张小卒忙应声道,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张屠夫,道:“这是我自己用的,前辈可以感受一下它的功效。它是晚辈一个多月前加持的,晚辈修为又有精进,若静下心来重新给它加持一遍,功效应该还能提升一点。”

“这不是瞎子视如珍宝的玉佩么,怎么会在你小子手里?”张屠夫接过玉佩并认出了玉佩的原主人,不由地好奇问道。

这块玉佩是张小卒拜师时,瞎伯赠送他的见面礼。当然,亦有感谢他救了戚长空小命的情分在里面。

“前辈也认识瞎伯吗?此玉佩是晚辈拜师时,瞎伯赠给晚辈的见面礼。”张小卒如实答道。

“嗯,不错,效果确实比这块玉佩强许多。”张屠夫感应到玉佩的功效后点了点头,把玉佩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然后还给张小卒,说道:“小子,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前辈这么说可真真折煞小子也。前辈有事只管吩咐,小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小卒惶恐道。

“我想要三块玉佩,最好在功效到期后还能再重新加持上。”张屠夫说道。

“小事情,包在晚辈身上。”张小卒拍胸脯保证道。

“你想要怎样的报酬都可以和老夫说,不用不好意思。”张屠夫道。

张小卒摆手道:“前辈传我无上刀法,我感激都来不及,一点小事怎敢向前辈讨要报酬。再者,大禹宗门大家那么多,晚辈有这门手艺,还愁换不到好东西吗?这些丹药就是小子卖玉佩换的。”

张小卒禁不住炫耀道。

“你这小子重情重义,难能可贵。”张屠夫抑不住赞赏道,眼珠子一转,笑道:“等大战结束后你去帝都,老夫带你发大财。南境这些宗门都是穷光蛋,好东西都被张屠夫当年掏空了,搞不到啥好东西了。帝都不同,帝都里那些家伙个个肥的流油,保证你去了后赚得盆满钵满。”

张小卒闻言眼前一亮,他和周剑来、牛大娃为了躲避苏阳的追杀正不知道去哪里,帝都显然是个不错的去处。

“还要仰仗前辈庇护。”张小卒忙拱手作礼道。

“好说好说。”张屠夫捋须欢笑,眼底深处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忽然觉得帝都之行似乎会是一趟非常有趣的旅行。

张小卒又吃了百多瓶丹药,年轻的身体重新焕发活力。

张屠夫也缓过劲来,他和张小卒不同,他体内并不缺力量,他缺的是蓬勃生机和活力,这是丹药什么的都无法弥补的。除非他能踏出最后半步登顶成圣,向天夺五百年阳寿,可这最后半步谈何容易。

张小卒再一次一马当先冲杀出去。

战场上,苏翰举终于重新盘活大军阵型,可是依然难挡大牙军的凶猛进攻,节节败退。

西边方向,大牙军的偷袭部队已经和三万重甲兵和弓弩营打起来,大牙军占据人数优势,但重甲兵和弓弩营占据地利优势,暂时挡住了偷袭部队。

东边方向,大牙军的偷袭部队尚未露面,斥候来报,东面偷袭来的大牙军被一堵堵土墙阻碍了行军速度,又被两位战神降世一般的大禹骑兵搅得鸡犬不宁,前方还有戚哟哟率领的一万重骑兵等着他们,他们一时半会肯定到达不了战场。

苏翰举不用问也知道,斥候嘴里说的两位战神降世一般的骑兵,其中定有一位是张屠夫。

张屠夫的存在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但也仅仅是几分底气,眼下的局势仍让他愁眉不展。

东西方向只是暂时拖住,大牙军迟早会突破防线加入战场,到时候就会被包了饺子,而一旦被包饺子,再想翻身可就难了。可是大军眼下被大牙军死死咬住,除非做出极大牺牲,否则难以抽身撤退。

苏翰举知道这样拖下去绝不是办法,优柔寡断是战场禁忌,必须刚断果决,立刻做出决断。

他往后看了一眼,在他身后还有五万一直未动的重骑,这是他手里最后一颗棋子,这颗棋子该往哪里下?

突然他目光一凝,心中有了决断,手中令旗挥动,命令大军加快撤退速度。十全十美的战争自古难寻,必要时刻必须做出牺牲。

撤退速度加快,阵型难以避免的被扯乱,大牙军更如疯狗一般扑上来撕咬。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大军阵型已经乱成一锅粥,伤亡在成倍增加,可苏翰举的目光却越来越火热,表情里渐渐露出疯狂的味道。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目光骤然一凝,手中令旗急速挥动,鼓令传遍全军。

“杀!”苏阳闻令而动,率领红甲骑兵由守转攻,往左前方冲杀。

“杀!”李昊天也率领骑兵由守转攻,往左前方冲杀。

与此同时各个军阵都在闻令而动,有的继续撤退,有的回旋前压,有的——刚才还乱得没法看的阵型,一瞬间活了过来。反过来再看大牙军的阵型,他们刚才疯狂的追杀大牙军,阵型早已撕扯开,此时被突然反击的大禹军切断各处枢纽要害,霎时间乱成一锅粥。

若有人在空中俯视观瞧,会震惊地发现苏翰举让大禹军撑起了一个巨大的口袋,而大牙军已经一头扎进口袋里,眼下就看大禹军能不能扎紧袋口,再看扎紧袋口后能不能把闯进口袋里的大牙军吞掉。

苏翰举手中令旗狠狠挥下,身后五万精锐铁骑闻令而动,滚滚铁骑如洪水猛兽一般冲杀出去。

他把手里最后一颗棋用在了进攻上,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吞掉闯进口袋的大牙军,吞掉大牙军这股人马他就能在正面战场狠狠击溃大牙军,届时整个局面就能盘活,东西方向袭来的大牙军也将不足为惧。

而他最担心的是大牙军再一次出动星辰大能搞自杀式攻击。

那将打乱他所有的部署。

嗷呜——嗷呜——嗷呜——

喊杀震天的战场突然传来阵阵狼嚎声,苏翰举身后的地面在颤抖,他猛地转头往后看去,只见血红色的狼头大旗迎风招展,正从后方急速逼近过来。

“前辈,听见没有,哪来的狼嚎声?”正在大牙军阵中冲杀的张小卒对狼嚎声极其敏感,因为他在黑森林里差点被狼群搞死,所以甫一听见狼嚎声,让他背脊不由地就窜起一股寒气。

“是天狼山的狼崽子出动了。”张屠夫应声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说干就干

血色狼头迎风招展,这是天狼山大寇的匪旗。

望着如洪流一般滚滚而来的天狼山铁骑,苏翰举既惊且喜。

惊的是销声匿迹几十年的天狼山大寇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出山了,这伙令人头疼的土匪强盗,又将在南方大地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喜的是在这危急时刻,竟等来了意想不到的援军,这可真真是雪中送炭、绝渡逢舟啊。

“不知是天狼山哪位当家的仗义相助?请受苏翰举一拜。”苏翰举转过身面向北方,朝疾驰而来的天狼山铁骑朗声呼喝,并真心诚意地躬身下拜。

天狼山的土匪强盗虽然尽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但是在抵抗大牙狗侵略这方面从未含糊过。

“苏翰举,少他娘的自以为是,老子可不是来帮你的。”自天狼山铁骑部队中冲出一骑,白马白衣、白发白须,慈眉善目,面带沧桑,颇具仙风道骨之姿,可他出口成脏的话语和他流露的气质完全不搭,倒是和他土匪强盗的身份很搭。

直呼苏翰举姓名,且出口成脏,听得出他完全不把苏翰举这位王爷放在眼里,当着几十万大军的面不给苏翰举一点面子。

苏翰举丝毫不以为意,拱手大笑道:“哈哈,原来是三当家文先生,甚好,甚好。”

此人名叫文不武,精谋略善用兵,是天狼山的三当家。至于他的修为,完全不像他的名字文不武,传言比大当家邬之秋还强。

“好什么?”文不武听见苏翰举连喊两声“甚好”,不甚明白地问道。

“先生文韬武略天下无双,用兵之道胜我百千倍,眼下危难之局,唯有先生大才可力勉狂澜。”苏翰举拱手说道。不吝言辞,对文不武大加赞扬,给足其面子。

“呵,你苏翰举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别说,技术还不赖,听着让人浑身舒坦。哈哈——”文不武朗声大笑道。

说话间天狼山铁骑已经奔到近前,文不武一声令下,铁骑令行禁止,行动如一,哪里像什么土匪强盗,分明就是一支纪律严明,军事素养极高的作战部队。

苏翰举目光扫过天狼山铁骑,感受着迎面扑来的萧杀之气,心里禁不住悚然,那一副副彪悍的身板,冷峻坚毅的面颊,明光闪闪的铠甲,膘肥体壮的战马,无不告诉他天狼山沉寂的这几十年,前进的脚步从未停歇过。

文不武看到苏翰举脸上难以掩饰地震惊表情,忍不住得意地勾起嘴角,自马背上纵身一跃登上战车,落在苏翰举身旁,目光扫向战场,微皱眉头道:“布局不错,若无意外,应是胜券在握。只不过军心稍显涣散,士气低沉,战斗力大打折扣,会增加大量不必要的战损伤亡。”

“大牙军兵分三路,正前方有六十到七十万作战部队,另外两路各有二十万数量,正从东西两个方向袭来,想包我饺子。西边我派了两万弓弩兵和三万重甲兵,挡住了偷袭过来的大牙军,再坚持半个时辰不是问题。右边我派了一万骑兵,应该也可以拖延半个时辰。我准备击溃大牙军正面作战部队,然后再回头解决东西方向的偷袭部队。”苏翰举把战场局势向文不武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文不武闻言转头看了苏翰举一眼,笑道:“一万骑兵牵制二十万大军,看来有高人相助啊。”

苏翰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突然纵身跃下战车,落在他的战马马背上,仓啷一声抽出腰间利剑,朗声道:“谨遵先生号令!”

“你这家伙——”文不武眼珠子一瞪,一脸郁闷的表情,说道:“老子怎么把这个忘记了,胁迫就范可是你苏家哥俩最擅长的计俩,早知道就不上你这台破战车了。”

“先生受累。”苏翰举笑道。

“击帅鼓!”文不武神色一敛凝声喝道。虽然他嘴上轻视着苏翰举,但心里却不由地高看苏翰举一眼。眼下大禹军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最迅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苏翰举这位王爷阵前冲杀,他没想到苏翰举当了几十年的王爷,年轻时的勇猛狠绝竟然还没有被温柔日子磨平,说干就干,依然是个狠人。

咚咚咚——

最大的那面鼓被击响,鼓声如雷,响彻战场上空。

这面鼓叫帅鼓,鼓声一响即表示三军主帅将亲临阵前厮杀,是战场上凝聚军心、提升士气最有效的办法。

帅鼓一响,要么胜,要么败。只有进,没有退。

“小的们,跟着王爷冲杀一番,让王爷见识见识你们的英勇。都他娘的狠着点,别弱了咱们天狼山的威名。”文不武朝天狼山铁骑大声喝道。

“狼群出征,寸草不生!”众骑兵大喝。

“好!”文不武挥下手中令旗,喝道:“杀!”

……

周剑来翻过一堵堵带刺的土墙,去往前方查探军情,越往前心里越觉困惑,按理说就算有牛大娃的土墙阻碍,大牙军的行进速度也不该慢这么多,直到听见前方传来呼喝打杀声,心里困惑才豁然解开,原来是有人拦下了大牙军。

可他心里又禁不住好奇,心想哪里来的军队把大牙二十万大军拦了下来。而当距离拉近,前方的战场呈现在他视野里时,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望着那两个在大牙军军阵中冲杀的浴血身影,心里除了震撼只有震撼。

“是小卒!”

尽管张小卒从头到脚都已经被血水染红,就连手中的骨刀都已经染成了红色,但周剑来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影,望着张小卒浴血奋战,神勇无敌的雄姿,他心中愈加震撼。

对另外一个身影的身份,周剑来心里也有了大概的猜测,应该是那位追着他们误以为他们是逃兵的强者,也就是老王爷嘴里说的老将军。

“快去把这里的战况告知等在外面的大校。”

周剑来发现了一个大禹斥候,急切地命令他把情报禀报给戚哟哟,确定斥候听明白他的命令后,他手持魏王剑怒吼一声,翻过剩下的几道土墙奔向大牙军阵,挥剑斩杀一人夺了他的战马,向着张小卒和张屠夫所在的方向冲杀而去。

然而只往前冲杀了百余步,他就被大牙骑兵拦了下来,陷入苦战,寸步难行。这才知道张小卒二人的冲杀有多艰难,不是想当然想做就能做到的。

咔!

紫雷天降,百里云雷剑。

只可惜以周剑来目前的修为,只能落雷百步。

与此同时土之域施展开,百步之内重力瞬间加倍,人仰马翻摔了一地。紫雷天降,剑气纵横,一口气斩杀两百多人。

周剑来身旋紫雷,手持魏王剑,百里云雷剑施展开来,怒雷奔腾,无穷无尽,不止不息,一时间彷如雷神降世,所向披靡。

可是大牙军中也不乏四五重天境的高手,纷纷扑将上来与其缠斗不休。这种级别的高手,一两个、两三个,甚至三四个一起上,周剑来也浑然无惧,有信心与之一战,可是五六个、七八个一拥而上,几十个回合过后他就感受到了极大压力。再加上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偷袭,很快让他吃不消,身上接连负伤。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如此。

就在他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张小卒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周大哥,快上马!”

周剑来急忙纵身跃起,将一人斩落马下,夺了他的战马,随着张小卒冲杀出去。霎时间,周剑来只感觉压力顿减,就像肩膀上少了一座大山一般。招式施展出来顺手顺气,比刚才他单打独斗时威力强了不止一倍。

“小子,独闯万军,有魄力。”张屠夫朗声赞道。

“差点死翘翘,让将军看笑话了。”周剑来苦笑道。

“鏖战那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张屠夫说道,“王爷怎么说?”

“元帅大人调派了一万骑兵,让尽可能拖住这二十万大牙军。”周剑来回道。

“臭小子,真够看得起老夫的。”张屠夫笑骂一声。

“骑兵被土墙挡在了外面,我已经命斥候前去禀报这里的战况。”周剑来道。

“不着急,咱们还能再冲杀几个来回。”张屠夫说道。

有了周剑来的加入,冲杀速度和击杀效率皆有提升。三人一点也不往后面去,就在大牙军队伍的前方搅动,使其停滞不前。

一番冲杀下来,虽负伤无数,但有惊无险,没有致命伤。

周剑来见识到了张屠夫的强大,总算明白他们二人怎么能把大牙二十万大军拖住的了。心说难怪老王爷那么放心,只调派了一万骑兵,原来有一位超级强者在这边。

张老兵,张家军的老将。

当张小卒向他介绍张屠夫的身份后,他不禁萧然起敬。心说原来是跟随张屠夫征战过的老将,难怪这么厉害。

和张小卒一样,他也完全没有把眼前这位老将和张屠夫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

北九城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渐渐熄灭。

裘战站在北九城的城墙上,望着北八城的城墙,张口喝道:“肖冲,速速率骑兵出击。白云城的援军正在雁北和大牙军厮杀,大牙军正集全军之力攻击援军,你速速领兵前去支援。”

“将军,你怎么了?”肖冲没有立刻领命,而是望着裘战神情担忧地问道。

“我中了红毛尸毒,千万不要让人靠近我。你快去吧,援军快支撑不住了!再啰嗦,按抗令不遵处置!”裘战喝道,“传令金武将军,雁城防守从现在开始全权交由他指挥。”

说完,裘战转身竟了城门楼,去到一个空间狭小的房间,封闭门窗,然后在房间里盘膝坐下,抱守心脉,与体内肆虐的尸毒对抗。但他显然不是尸毒的对手,很快身上就变得乌紫,有细密的红毛从毛孔里长了出来。

“喏!”肖冲当即领命,然后急切地看向戚无为,焦急道:“戚城主,快想办法救将军!”

说完,咬牙忍痛离去。

北八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以黑甲骑兵为首的十万骑兵尽皆出城,踏着北九城尚未熄灭的火星子冲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恶战

想办法?

如何想办法?

连天武道人祭出心头血召唤四方神力都奈何不了红毛尸毒,他能想什么办法?

对肖冲临行前的请求,戚无为苦笑连连,深感无力。

除非能找到张小卒,否则裘战必死无疑。可是眼下硝烟四起,张小卒随军北上,一去便再无音信,一时半会去哪里找他。

不过就在他无助绝望,觉得裘战恐怕凶多吉少,抑不住悲伤难过之际,“白云城援军”五个字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而后他眼前猛地一亮,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此前裘战曾给他分析过,万秋清等人极可能率军去了白云城。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肯定随白云城援军回来了,眼下就在雁北,正在和大牙军厮杀。

那么只要张小卒没有战死,他十有也跟着军队回来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极可能就在雁北。

只要找到张小卒,就能救裘战,就能救雁城。

“速速追上肖将军,让他在雁北援军里找一个名叫张小卒的少年,只有张小卒能救裘老将军。快去!”戚无为抓住最后一线希望,向身边的传令官急声吼道。

……

尽管张屠夫带着张小卒和周剑来拼上性命极力拖延,但终究力量有限,挡不住大牙二十万大军前进的步伐。

牛大娃的土墙被一道又一道快速摧毁,但就在仅剩最后两面土墙时,早已在土墙外恭候多时的一万铁骑,张弓搭箭对大牙军发动箭雨突袭。

一万铁骑,十轮箭雨,在二十个呼吸时间完成,不给大牙军反应的时间。

短短一会儿,十万支箭矢从天而降,场面之宏大可想而知,大牙军先头骑兵全被射成了刺猬,伤亡惨重。

“杀!”

但大牙军浑然不惧,后面的骑兵悍然补充上来,推倒土墙向前冲杀。不过,就算他们惧怕,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

嗖嗖嗖——

迎接他们的是第二波箭雨攻击,又是短时间内射出十轮箭雨。大牙军虽有防备,但仍然伤亡惨重。

二十支箭是一个骑兵的标配,两波箭雨耗光一万铁骑的所有箭矢,但是战绩斐然。

嗖嗖嗖——

大牙军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开始发动箭雨反击,同时掩护骑兵冲锋。

不能怪他们反应慢,是因为他们许多将官都被张屠夫三人砍杀了,战场决断及指令自然会慢许多。

轰——

大牙军终于推倒最后一面土墙,本以为可以痛痛快快发起冲锋,把挡在前面的大禹军用铁蹄踏平时,一道三丈宽两丈深,南北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沟壑摆在了他们面前。望着这道又宽又深又长,底下还铺满锋利坚硬土刺的沟壑,他们感觉就像吃了屎一样恶心。

这是牛大娃的杰作,他没有去支援张小卒,正是为了埋头刨坑。此时此刻他正吐着舌头趴在马背上,整个人已经虚脱累瘫了。不过他手里正握着妖丹,嘴里也在嚼着丹药,正在无比奢侈的恢复元气。

张小卒把从白云城几大家族手里换取的三大箱妖丹全都给了他,已经被他消耗掉两箱半了。

戚哟哟真正见识到牛大娃对元素之力操控的恐怖之处,感觉即便是七八重天境,甚至是一些九重天境的高手,对元素之力的操控强度都不如他。他不去特殊攻城部队,实在是埋没人才。

军队里有一支攻城部队叫特殊攻城部队,里面全是身怀元素之域的修者,攻城时他们的元素之域通常会大放异彩,让守城者防不胜防。

但元素之域的感悟是极难的,像七八重天境的顶尖高手,至少有八成以上的人不具备元素之域,就算是九重天境的半步大能,能同时身怀两种或者更多元素之域的,也是非常稀少的。

这也是为何尽管军中身怀元素之域的人几乎都被招去特殊攻城部队,但特殊攻城部队的人数仍然极少的原因。

像牛大娃这种年纪轻轻就身怀各种元素之域,操控强度还强的一匹的家伙,放在整个九州大陆都是凤毛麟角。

狗爷能看上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眼前这道又宽有深又长的沟壑,可以有效阻止大牙军前进的步伐,至少可以让他们难以展开作战阵型,除非他们有能力把沟壑填上,而想要填出一条容二十万大军快速通过的路,肯定需要花费大量时间,除非这二十万大军中有许多身怀土之域的修者,但这显然不太可能。

浪费大牙军的时间,这正是戚哟哟想要看到的,因为她的任务就是尽一切可能拖延大牙军。

沟壑南北望不到尽头,让大牙军一时犯了难。正面强突过去很难,两侧绕路突进又怕中了大禹军的埋伏。

但还是被他们想到了办法,他们把刚才被箭雨射死的人和马统统扔进了沟壑,好几千人马扔进去很快就填出一条还算宽敞的大道。

说实话,这一招让戚哟哟猝不及防,若早知如此她就不下令射杀大牙骑兵了。她心中甚是懊恼,感觉自己好像帮了大牙人一个大忙。

“杀!”

沟壑填平,早已怒气冲天的大牙骑兵,迫不及待地向戚哟哟率领的骑兵阵营发起冲锋。

“杀!”

戚哟哟毫不犹豫地下令冲锋,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退路。另外,大牙军虽然填出了一条通道,但是这条通道还不足以让大牙骑兵展开全部阵型冲锋,所以他们必须顶上去,让大牙骑兵不能快速跨过沟壑,并把步战兵挡在后面。

“以吾之名恩赐,赐汝勇战之驱,疾风之速,金刚之力,不败之心!”戚哟哟一口气拍出四个圣洁罡印,圣光照耀每一个大禹铁骑,分别赐予他们四种力量。

大禹铁骑的气势猛然上涨,每个人都感觉如战神附体一般。

戚哟哟脸颊煞白,没有一点血色,眼前阵阵眩晕,身子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一口气四个恩赐之力,她已经超极限发挥。但是眼下不是她能休息的时候,她为主将,必须一马当先,所以急忙从纳物囊里取出丹药,服用后快速恢复消耗的精气神和真元力。

这些丹药都是张小卒给她的,无一不是珍贵的上品灵丹。

半盏茶的时间,戚哟哟终于缓过劲来,虽然精气神还有所欠缺,但真元力已经恢复充盈,可以战斗了。

“杀!”

恢复好体力的张小卒三人也从侧面冲杀上来,三人跨过沟壑与骑兵队伍会合一处。

“丫头,会不会双龙绞杀阵?”张屠夫向戚哟哟问道。

“会。”戚哟哟立刻回道。

“好。”张屠夫大喜,道“老夫带一队人马,上行阳龙,你带一队人马,下行阴龙。小卒、剑来,你二人去给丫头当龙头。”

“喏。”张小卒和周剑来领命。

戚哟哟已经从斥候的口中知道张屠夫的厉害,自不会怀疑他的能力,当即下令将队伍一分为二,一队交给张屠夫率领,一队她自己率领,张小卒和周剑来冲杀在最前方。

“双龙绞杀阵,起!”

随着张屠夫一声怒喝,两支骑兵队伍在龙头的带领下,快速地交叉旋绕起来,双龙龙头一会并一会分,一会同进退一会背道而行。若从空中俯视下来,犹如两条巨大的游龙盘旋环绕在一起。

双龙绞杀阵威力甚强,杀得大牙骑兵不得寸进。

一盏茶,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在张屠夫的率领下,一万骑兵硬是把大牙军挡了下来。只不过一个时辰过后,一万骑兵只剩下一千多一点。

“困龙归海!”张屠夫突然大喝一声。

戚哟哟闻言愣了一下,困龙归海其实就是撤退逃跑的意思,这和她的任务相违背,不过看着剩下的一千疲惫人马,并且正在快速被大牙军收割性命,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多再坚持半盏茶的时间,也无太大意义。当即率领残余部下,配合张屠夫朝外围冲杀。

最终突破重围并摆脱大牙军的追杀后,一千多人又战死一半多,只剩下三百多人。

一口气跑出三里地,彻底摆脱大牙军的追杀,一个个累得眼皮都抬不动,浑身是伤却已经麻木地感受不到疼痛的人,扑通扑通跌落马背,有的直接昏死过去,有的望着天空呆如木鸡,思考自己到底活着还是死了,有的泪水从眼角汩汩流淌,有的张嘴无声惨笑——

天上的太阳已经偏西,这场仗竟不知觉间打了快一天了。

远处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是苏翰举率领天狼山的铁骑正面迎上东面冲杀出来的大牙偷袭部队。

雁城铁骑的支援,让正面战场毫无悬念地落下帷幕,遂而抽出兵力回身解决东西方向的偷袭部队。

“小子,老夫带你去一个僻静处修炼。”张屠夫在确定胜局已定后,提起张小卒不由分说地往一个方向奔去。他急不可耐地想让张小卒给他加持三块滋养神魂的玉佩,若是让张小卒跟随大军行动,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是以他直接把张小卒掳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让张小卒专心休养生息。反正张小卒身上还有不少丹药,不会缺丹药修炼。

此时此刻,前方战场上,雁城铁骑正一边追剿大牙逃兵,一边逢人就问认不认识张小卒,到最后干脆直接大声呼唤起张小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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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背锅

兵败如山倒。

随着正面战场的沦陷,大牙军全线溃败,残兵败将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大禹军全面追剿,不肯放走一个,也不要一个俘虏,唯有砍下所有大牙狗的脑袋方解心头之恨,方能告慰惨死在大牙狗屠刀下的数百万大禹冤魂。

是以,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日中午才慢慢落下帷幕,大牙军几乎被尽数斩杀,侥幸逃掉的寥寥无几。

至此,大牙军对南境腹地造成的威胁终于解除。

几十年的经营谋划以失败告终,近乎二百万大牙军有来无回。

不为人知的是,还有二百多万大牙军惨死在黑森林里,包括近百位星辰大能。

若是这股庞大的兵力没有折损在黑森林里,白云城会被摧枯拉朽地拿下,雁城孤立无援,并且背腹受敌,定扛不住再多加两百万兵力的猛烈攻伐。

雁城失守,南境局势不堪设想。

黑森林让大牙军越过雁城,直插大禹南境腹地,给了大牙军一个侵略大禹千载难得的好机会,但也是黑森林给予大牙军雷霆打击,让其侵略计划化为梦幻泡影。

可谓是成也黑森林,败也黑森林。

黑森林是禁地,并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若不然黑森林里资源那么丰富,大禹怎会不予开发利用。

“兄弟,认识张小卒吗?”

“不认识。”

“认不认识张小卒,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认识,不知道。”

大战停歇,全军上下都在找张小卒,张小卒的名字一下传遍四野,成了军中名人。可是张小卒是谁,找他干什么,却鲜有人知。

雁城主帅身中尸毒,生死难料,说出去恐生事端,所以肖冲并没有把它告知太多人。

“夫人,找到张小卒了吗?!”肖冲着急万分地问前去寻找张小卒回来的万秋清。

万秋清血染战甲,脸上沾满了血污,显得极其狼狈。

不过不会有人笑话她,因为全军几十万人都是相同的狼狈模样。

“没有。”万秋清朝肖冲摇头,说道“张小卒被一位老将军带走了,说是去一处僻静的地方修炼,至于去哪里了谁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王爷已经加派人手前去寻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哪里来的老将军?添什么乱呢?!”肖冲怒气冲冲地埋怨道,“若是裘将军有个三长两短,他要负全责!诶——”

肖冲急得来回踱步,满腹怨气无处宣泄。

“裘老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者,以裘老将军的修为,坚持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这么长时间咱们肯定能找到张小卒。”万秋清安慰道。

“希望如此。”肖冲无奈苦笑道。

雁城城内尸毒肆虐,为了安全起见,大军在北十城十里外安营扎寨。

天狼山铁骑也在城外安营,和苏翰举的大军保持着安全距离,毕竟他们是贼,苏翰举是兵,可不敢保证苏翰举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干掉大牙军后乘兴来一个剿匪,那他们哭都没地方哭,所以还是小心提防着点好。

“先生来雁城做甚?”苏翰举的营帐内,文不武艺高人胆大,受邀前来做客,一个手下都没带。

文不武喝了口酒,吃了口菜,而后漫不经心地回道“还不是因为你们没用,大牙军解决不了,叛军也解决不了,以致于雁城岌岌可危,让我们大当家的身陷险地,狼崽子们不放心,特来接大当家的回家。”

“邬之秋来雁城做甚?”苏翰举闻言眼睛微微眯起,闪出两道精光。

文不武给自己把酒杯满上,挑起眼皮看着苏翰举,道

“老百姓日子没法过了,又到了替天行道的时候。大魏王朝是怎么亡的,你们苏家好像已经忘记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说起来毫无顾忌,并且还是当着苏氏皇朝王爷的面。

苏翰举也不生气,只是道“天灾肆虐,非人力可抗拒。”

“天灾不假,但并不能成为你们不作为的借口。既然你们不作为,就别怪我们替你们作为。”文不武冷笑道。

苏翰举没再接他的话,转而问道“雁城危机已经解除,怎么还不接你们大当家的回家,留在这里做什么?”

“老驴被你们的人骗去当打手了,大当家的想再等他几日。怎么?不过是十万铁骑而已,你手握几十万大军,还怕我们不成?”文不武笑眯眯地问道。

苏翰举目光一沉,道“十万铁骑战力可抵我几十万大军,如猛虎睡在榻前,你说我怕不怕?”

昨天他彻底领教了天狼山十万铁骑的凶悍,每一个人都骁勇善战,以一敌十并非夸张之谈。这让他心里十分不踏实,忍不住去想天狼山培养出如此凶悍的部队意欲何为?

“怕就点上熏香,睡觉的时候应该能睡得踏实些。”文不武端起酒壶起身,朝苏翰举笑了笑,接着迈步离去。

苏翰举望着文不武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后,低声自言自语叹道“当年大哥执意不肯剿灭天狼山,希望不会变成养虎为患。”

……

大牙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雁南,传进了反王魏光复的耳朵里,气得他暴跳如雷。

“陛下,大势已去,退兵吧。”夏侯宏远跪伏在魏光复面前,虽然心里有万般不甘,可是理智告诉他,没有大牙军在雁北牵制,凭他们一己之力很难再对雁城造成威胁。若是等雁城守军收拾好雁北的战场,配合白云城支援过来的几十万大军,他们一定不会再只守不出,肯定会出城迎战,到那个时候再收兵撤退,损失将不可估量。

“退兵?你在说笑吗?!”

然而魏光复完全无法理解夏侯宏远的提议,听见“退兵”二字,禁不住气急而笑,对着夏侯宏远斥吼道“我们已经攻下三座外城,胜利就在眼前,你竟然要退兵?雁城城内正在闹瘟疫,逢此天赐良机,你竟然要退兵?是本王耳朵听错了,还是你夏侯宏远吓破了胆?”

“陛下——”

夏侯宏远刚想明理劝说,却被魏光复拂袖打断,冷声喝道“无需再说,本王绝不会退兵。谁再敢言‘退兵’二字,就以蛊惑军心之罪军法处置!将军若是有时间,不如多想想破城之法。下去吧。”

“臣——遵命!”夏侯宏远伏在地上无声叹息。知道魏光复是被眼前的微小胜果蒙蔽了双眼,眼下说什么他恐怕都听不进去,既如此就听他任他吧,让他吃吃败仗,尝尝苦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

“前辈,所言当真?!”

夜晚,城主府书房里,戚无为一下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表情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司徒清,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哎,虽然老夫也悲痛不已,不愿相信,但悲剧已生,我等也只能心怀悲痛坚强面对。”司徒清一脸悲伤地哀痛道。

他面颊苍白,脸上多了许多皱纹,比初到雁城时显得苍老了一二十岁。这是因为他身负重伤,没有四五年的修养,伤势难痊愈。

“这——这损失也太惨重了。”戚无为无力地跌坐回椅子里,一脸凄惨哀伤的表情。

天宝山空相大师战死!

三清观天武真人战死!

瞎伯战死!

天狼山二当家战死!

为了消灭红毛尸毒古尸,去

了六位星辰大能,结果只活着回来两人,这个结果让戚无为无法接受。

若不是活着回来的司徒清亲口告诉他,他打死也不相信。

“眼下雁城面临的危难你当早做决断。”司徒清紧皱眉头说道,“此尸毒厉害无比,空相大师和天武真人都对其束手无策,若是放任不管,任由它在雁城扩散传播,只需半个月雁城就会变成一座死城。还好城内爆发的尸毒毒性不强,否则局面早已不可控。”

“还请前辈指点迷津。”戚无为揉捏着眉心声音沙哑道。他也想控制雁城城内的局面,阻止尸毒继续扩散,可是没有任何手段对付尸毒,局面根本无法控制。

司徒清神情凝重,声音低沉严肃道“隔绝传染源,此乃控制尸毒继续传播扩散的唯一办法。北九城和北十城正好空出,我们把被尸毒感染的人全部安置到这两座城里。如此,尸毒就无法继续传播了。”

“然后呢?”戚无为苦涩问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尸毒折磨致死,甚至变成尸怪,然后我们再把他们一把火烧成灰吗?”

“但凡有一丁点办法,老夫也不会出此下策。”司徒清连声哀叹,但他目光格外坚定,说道“危难当头,望城主大人早做决断,莫要等尸毒蔓延全城再悔不当初。老夫告辞!”

“前辈,有一人能救雁城!”戚无为突然起身大喝道。

“你说的应该是天武真人的弟子张小卒吧?”司徒清似乎已经听闻张小卒的能耐。

“正是张小卒。”戚无为点头道。

“雁城感染者已近百万之多,凭他一己之力如何救得?是他救的快,还是感染的快?另外,何时能寻到他?一天寻不到,雁城多十几万感染者,十天寻不到雁城就没了。两做打算,两手准备吧。”司徒清说完便转身离去。

戚无为再一次瘫坐在椅子里。

翌日天明,戚无为拖着一夜未睡的疲惫身躯,瞪着满目血丝,咬着牙根艰难地下达命令。

他不敢拿整个雁城做赌。

只能照司徒清说的,两手准备,先把感染者送去北九城和北十城隔离起来再说。

命令一下,雁城大乱。

未被感染者视感染者如蛇蝎,未等官家出面,他们就把感染者驱赶到北九城。

感染者惊恐哀嚎,但如何敌得过大势。

药王谷弟子全城劝说。

告诉感染者不是要放弃他们,而是要把他们集中在一起治疗。劝感染者们主动站出来,不要躲藏起来,害人害己。

未感染者顿时奉药王谷弟子为神明,簇拥着药王谷弟子挨家挨户地搜查。

药王谷弟子的行为激怒了感染者,有人开始对药王谷弟子破口大骂,有人恶毒诬蔑说瘟疫压根就是药王谷弟子带来的,是他们从城外运来的水里面携带了瘟疫。

这本是某个感染者急红眼后的一句恶毒诬蔑,可被人听在耳朵里,一传十十传百,假变真,传遍全城。

一时间,药王谷弟子的名声急剧直下,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药王谷弟子急忙站出来澄清,雁北运来的水不是他们发现的,他们只负责运送,真正发现水源的人是张小卒,是张小卒害大家中了尸毒。

药王谷弟子甩锅张小卒,百姓的咒骂声顿时指向张小卒。

可怜张小卒不在城里,无法辩解,不过就算他在城里,恐怕也是百口莫辩,只能骂一句药王谷弟子无耻至极。从雁北运水回来的时候被全城百姓称赞,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赞誉,提都不提张小卒一句,可现在水出了问题,立刻撇清干系,大锅小锅全都甩给张小卒,不是无耻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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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境界提升

张小卒盘膝而坐,左手掐太阳向阴法印,右手掐太阴向阳法印,左上右下,抱于丹田,运转太极阴阳冥想诀,神念观摩三清日月图,已经入定三天三夜。

张屠夫静静地守在一旁,一声也没有打扰张小卒,因为张小卒曾说过他的道鬼二力越是充盈,加持的效果就越好,所以他不愿打扰张小卒,想让张小卒恢复到最佳状态。

再者,张小卒刚经历了一场残酷至极的生死厮杀,几度达到极限又超越极限,必定有诸多感悟,若是能趁热打铁把诸多感悟全部消化吸收,战力必有质的提升。

这样的修炼机会,每个修者一生都不一定能有几次,而张屠夫对张小卒欣赏有加,自不会耽误张小卒这一难得的修炼机会。

见张小卒浑然忘我地入定三天三夜还未醒来,张屠夫可以十分确定,此次入定张小卒必有大收获。

张小卒体内的三个气海正在剧烈翻涌。

云海像那煮沸的开水,剧烈地翻滚不息。云海深处巨浪滔滔、雷声轰鸣,被云海掩盖着的大海好似正在遭受狂风暴雨和闪电雷鸣的摧残。巨大的水花不停地从云海中溅出,一次又一次地冲刷沙滩,把沙滩洗得溜光水滑,如镜面一般。

张小卒听着大海的种种声音,感受着大海的愤怒和咆哮,突然间云海飘散,浪涛声、雷鸣声消失不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海风习习,波光粼粼。

有一种豁然开朗,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

但是天上并没有太阳,而是白蒙蒙一片,光线柔和,像是清晨太阳尚未从地平线升起时一样。

这是观海境的表象,张小卒心里不甚欢喜,知道自己突破了听海境的瓶颈,晋升观海境。

哗啦啦——

沙滩上突然有流水声响起。

有一条丈许宽的河流自石门外流淌而来,清澈的水流冲开沙滩流进大海。

张小卒记得,这条河流原本只是一条一尺宽的细小水流。

随着清澈的河水注入大海,储存在气海里的气势之力、道力和鬼力开始迅速增长,直至比原先翻了一倍才慢慢停止增涨。

忽然,一道光线打在张小卒眼睛上,张小卒眼珠转动,睁眼醒来。甫一睁开眼,就见一轮红日自地平线上刚刚升起,朝气蓬勃,充满生机和活力。

“醒了。”张屠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小卒愣了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忙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张屠夫,深表歉意道“抱歉,让前辈久等了。没想到竟然入定了一整夜,我感觉才过去一小会儿。”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天边刚刚升起的红日让他以为刚过去一夜。

“哈哈——”张屠夫闻言大笑,道“小子,这已经是第四日早晨了,你足足入定了三天四夜。”

“啊?”张小卒闻言愣在当场。

张屠夫朝他确定地点点头,提醒道“小子,以后若是有所感悟,或是境界即将突破,需要入定时,切记找一个安全的

地方,否则若是突发危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谨记前辈教导。”张小卒使劲挠了挠头,他真的感觉才过去一小会儿,顶多一个时辰那么久,万万想不到竟然过去了三天四夜,实在难以相信,这么大的时间差让他生出一种恍惚感。

张屠夫笑问道“此番入定是不是大有收货?”

“修为好像提升了一个境界。”张小卒不太确定道,因为他的气海异于常人,他都不确定自己现在是战门境还是海之境,如果是海之境那就是境界提升了。

张屠夫没有细问,站起身走过来,伸手到张小卒面前,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两块玉佩和一个圆环状的玉坠,其中一块玉佩是那天张小卒给他加持过养神符的那块,另一块玉佩应该是他自己随身佩戴的,玉坠也应该是他自己的,说道“要麻烦你帮我加持一下养神符。”

“前辈切莫这般客气,能帮前辈的忙是小子的荣幸。”张小卒诚惶诚恐道,先从张屠夫手里拿过那块加持过养神符的玉佩,摆在左掌掌心,随之静心凝神,道鬼之力现于右手剑指指尖,浓郁度比原先翻了一倍。

简单的一道养神符他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绘完,最后手掐印诀点在光芒流转的符印上,符印嗖的射向躺在左手手掌的玉佩。

“成了。”张小卒禁不住勾起嘴角笑道,但是他的嘴角刚勾到一半突然僵住,因为一道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紧接着躺在他左掌上的玉佩突然炸裂,碎成了七八块。

“这——这——”张小卒盯着手中碎成七八块的玉佩愣住了,不理解玉佩为什么会突然炸裂,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但张屠夫神色一怔过后反而露出惊喜之色,把另一块玉佩递到张小卒面前,语气略有急促道“试试这一块。我猜测可能是这块玉佩材质太差,承受不住符印加持之力。”

张小卒觉得张屠夫说得蛮有几分道理,不过接过玉佩后还是先提醒道“前辈,若是碎了你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一块玉佩而已。”张屠夫摆手道。

一刻钟后张小卒手掐印诀点在光芒流转的符印上,眼睛紧紧地盯着躺在左掌上的玉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成——成了!”十几个呼吸过后,见玉佩完好无损,张小卒面露喜色,感受到玉佩上传来的暖流,又抑不住惊喜叫道“功效比之前提升了差不多一倍。”

“我看看。”张屠夫一把抢过玉佩,感受片刻后激动得呼吸都急促起来,连声叫道“吾儿有救矣!张家断不了后了!甚好!哈哈,甚好!”

说完猛地看向张小卒,感激道“小子,老夫要谢你,必须谢你。说,你想要什么报酬,千万不要和老夫客气,也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嗯——”张小卒挠挠头,沉吟一会儿后,问道“前辈,可不可以先存着,等晚辈想好要什么后再说。”

“可以,当然可以。”张屠夫爽快应道。

“那就先存着。”张小卒开心笑道。其实他根本没打算向张屠

夫要报酬,是因为瞧着张屠夫态度坚决,不给他报酬誓不罢休的样子,所以才这么说,好安张屠夫的心。

张小卒又给圆环项坠加持了养神符,圆环玉坠也未破裂,显然张屠夫随身佩戴的都不是凡品。

“前辈,您瞧瞧这些个物件里面有没有好的,我不懂得分辨它们的品质。”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二十多个物件,都是从大牙高手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让张屠夫挑选一件品质好的。

张屠夫目光扫过一干物件,拿起一个暗红色的翡翠扳指说道“这个不错,你试试。”

“嗯”张小卒接过翡翠扳指,立刻绘起养神符,一刻钟后成功加持上去。

张屠夫把三件东西收起来,看着张小卒额头一层细汗,心知张小卒真的非常用心,心中禁不住生出感激之情,同时愈加欣赏张小卒这个年轻后生。

“小子,老夫必须郑重提醒你,你的这个本领太过逆天,最好不要暴露,否则你将永无安宁之日。你想卖它换取修炼资源,卖那种功效低的就可以了。功效持久时间也不要弄的太长,三个月就可以了。既让人垂涎三尺,又不会让人为之疯狂。”张屠夫表情严肃道。

“多谢前辈告诫。”张小卒感谢道。经张屠夫提醒,他觉得自己确实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一点的。

“小子,你自己去雁城吧,我过几日再去雁城找你。”张屠夫说道。

他着急把怀里的三件宝贝送去北疆,不过不是自己去送,而是找人送,需要去一趟白云城。

“好。前辈若是来雁城,可以到中央城听雅轩找晚辈。”张小卒说道。

张屠夫笑着点点头,旋即脚点地面破空而去,眨眼间就从张小卒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好快的速度。”张小卒望着张屠夫眨眼间消失的背影,抑不住惊叹,然后环顾四周景色,发现自己在百荒山中,辨别方向后纵身朝东南方向纵掠而去。

翻山越岭一个时辰,前方的山谷里迎面驰来一道身穿大禹战甲的身影,这人甫一看见他就大声喊问道“兄弟,见没见过张小卒?”

张小卒闻言不禁一愣,随之眉头微皱,想到和苏阳的仇怨,心里顿生警惕,应声道“见过,你找他干什么?”

“啊,你见过张小卒?!他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那人反应甚是激动,愈加让张小卒警惕。

“你找他干什么?”张小卒再次问道。

“整个大军都在找他,听说好像是雁城的将军有急事找他帮忙。”那人回道。

张小卒听了后微皱眉头,说道“我是昨天晚上碰见他的,他好像已经回雁城了。反正是往南去了,究竟有没有回雁城,我也不敢保证。”

说完,张小卒就纵身离去,不理那人的呼喊。那人还试图追他,但速度相差太远,没一会儿就被他甩开了。

“夫人——”往前翻过两座山头,张小卒惊喜地看见万秋清的身影,当即大声呼唤。



第三百五十章 罪该万死

“小子,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万秋清乍一看见张小卒,当即三分气七分喜地叫道。两个纵身跨越数十丈的距离,到了张小卒面前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急说道“快跟我走!”

说完,不由分说强拽着张小卒往雁城方向飞掠。

张小卒见万秋清满身污渍,身上甚至都有了异味,似乎从大战至今都没来得及洗漱换衣服,瞧她焦急万分的样子,再联想她见面第一句话,以及先前遇到的那个人说的话,禁不住问道“您一直在找我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我一个,是整个大军都在找你,就快要把雁北掘地三尺了。你小子一声不吭跑哪里去了?!”万秋清语气里不禁带了几分气怒责怪,这几天为了找张小卒,她一直东奔西走脚不沾地,急得嘴角都起了水泡,实在是累坏了,所以见到张小卒后忍不住就抱怨两句。

张小卒讪笑两声没答话。

万秋清只是单纯的抱怨两句,没有追究问责的意思,所以也没在意张小卒答不答话,便接着说道“红毛尸毒在雁城爆发了。”

“什么?!”张小卒闻言大惊失色,想到红毛尸毒的恐怖之处,瞬间就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背脊直往上窜寒气,不敢去想雁城眼下的惨状。

“已经有近百万人感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城里爆发的红毛尸毒比咱们见过的红毛尸毒毒性弱很多,感染者从毒发到昏迷要经历六七天时间,昏迷后再经四五天身体才会慢慢长出红毛,最后红毛覆盖全身生机衰竭而死。”万秋清把她大概了解的情况都说给张小卒听。

但张小卒听了后仍然头皮发麻,近百万人感染,这个庞大的数字让他窒息。

他总算明白为何全军都在找他了,应该是雁城里的人都对红毛尸毒束手无策,只有他的鬼瞳之力可以驱除红毛尸毒,故而他成了雁城的救命稻草。可是近百万这个数字,让他感到恐惧和无力,以他一己之力如何救百万人?

“但是裘老将军中了厉害的红毛尸毒。”万秋清忽的语气一沉说道,“有人在战场散播红毛尸毒,尸体感染红毛尸毒后变成红毛尸怪,受人操控攻击雁城。裘老将军追出城去,可能与那人发生了战斗,回来后就感染了尸毒,生命危在旦夕。我怀疑操控尸怪的人是方不同,只有他会这种邪术。”

“嗯,极可能是他。”张小卒点头同意。

万秋清速度全开,携着张小卒仅用一个时辰就到了雁城城下。路上恰巧遇到肖冲,激动得他差点落下泪来,五根手指如铁钳般抓着张小卒的胳膊不放,好似一撒手张小卒就会插翅飞走一样。

到了雁城城下,张小卒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深深震撼。

战场虽已经被打扫过,但战火洗礼后的痕迹仍在。

巍峨高耸的城墙满目疮痍,就像被数以万计的人拿着巨大凿子凿过一样,有些地方甚至坍塌了巨大豁口,整面城墙不是被火油烧得焦黑一片,就是被鲜血染得赤红。

张小卒一时间难以想象,是怎样激烈的战斗厮杀,才能在如此巍峨高耸的城墙上留下这些个累累疤痕。

脚下的土地湿润粘脚,在阳光的照射下蒸腾起股股恶臭,那褐红色的土壤告诉张小卒,这片干燥的土地刚刚被鲜血灌溉过。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来。

肖冲上前叫门,甬道侧门应声打开一道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三人依次而入,穿过甬道进入北十城城内,沉沉死气伴着嘈杂的痛哭声、哀嚎声、咒骂声扑面而来。街道两旁以及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人,有人已经昏迷不醒,有的在痛苦呻吟,有的有家人朋友陪在身旁,有的孤家寡人无人问津。

“该死!”肖冲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声,这几日他都在城外找张小卒,不知道城内发生的事,不过看到城中情景,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万秋清和张小卒悚然一惊,他们已经极力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可眼前的凄惨情景还是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想,这分明是全城人都已经被感染的情形。

“看来城主大人是听了药王谷的建议,把感染者都驱逐到北九城和北十城来隔离了。”肖冲哀叹道。

如此隔离很不仁道,可是这也是百般无奈之举,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雁城的人都被尸毒感染。

眼下只求有人能站出来制住尸毒,解雁城百姓之苦。

肖冲目光期望地看向张小卒,可是紧接着心里就一声哀叹,他觉得以张小卒一人之力,完不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救多少是多少了。

“他们——”张小卒眉头紧皱,看向万秋清和肖冲问道“为什么都在咒骂我?”

他耳力甚好,隔老远就听见了百姓们的咒骂,各种粗言秽语和恶毒至极的诅咒,不堪入耳。

“有吗?”肖冲愣了愣,下意识地迈步往前走去,试图听清楚百姓们的咒骂声。

万秋清细细聆听,随之脸色变得难看。她发现张小卒没有乱说,城中百姓确实都在咒骂张小卒,恶毒至极。

张小卒跟在肖冲身后往前走去,他看见有一披头散发的老妇正在街边烧纸人,纸人身上扎着许多钢针,在纸人背上写着名字,赫然是“张小卒”三个字。

“老妇,你和张小卒何怨何仇,竟要这般恶毒地咒他?!”肖冲也看见了老妇的行为,大步冲过去喝问道。

老妇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听见肖冲的喝问,竟瞪圆眼珠子一骨碌爬起身,双手掐腰叫骂道“老妇与那张小卒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害了我儿子、儿媳,还有我那可怜的乖孙,老妇恨不得喝他血吃他肉,把他挫骨扬灰。”

“他如何害的你儿子、儿媳、乖孙?”张小卒大步上前问道,他敢用人头保证,绝不认识眼前这个老妇,更不认识她的儿子、儿媳、乖孙。

“张小卒把尸瘟带进了雁城,他罪该万死!”老妇跳脚怒骂道。

“此话怎讲?他怎么把尸瘟带进雁城的?”张小卒急声问道。

“是他在雁北发现水源,尸瘟藏在水里,我们喝了水后全都中了尸瘟。你说是不是他把尸瘟带进雁城的?他害了雁城这么多无辜老百姓,他早晚会遭报应的。我扎纸人,咒他不得好死,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老夫目眦欲裂,嘴角都骂出了白沫子。

张小卒脸色惨白,若尸瘟真是藏在水里带进雁城的,他确实难辞其咎。

“一派胡言!”肖冲大声喝道,“守城战士喝的全是雁北运来的水,怎么没见有人感染尸瘟?再者说,雁北水源不是药王谷的人发现的吗?什么时候变成张小卒发现的了?”

“是——是药王谷的仙士们说的。”老妇被肖冲气势所迫,畏畏缩缩地说道。

“好不要脸!”肖冲怒骂,“水运进城时全城欢呼,赞美药王谷的声音差点没把天顶塌咯,他们一个个洋洋得意,仰着下巴看人,无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救世主’三个大字。那时候他们怎么不说水源不是他们发现的?现在水源出了问题,立刻拍屁股撇清关系。狗日的,有这么做人的吗?”

军营里的汉子大都是直性子,肖冲听见药王谷的所作所为,当场破口大骂。

张小卒完全不知道当中还有这些事,不过他眼下并不关心这些事,虽然药王谷的所作所为让人不齿,但相比于雁城百姓的性命,他没时间计较这些。

“先去救裘老将军。”万秋清急忙转移话题,怕张小卒听多了百姓们不堪入耳的咒骂勃然大怒,一气之下甩袖离去,那雁城百姓可真就只能望天等死了,“裘老将军在哪里?”

“在北九城城楼里,将军不准别人靠近。”肖冲答道。

“走!”万秋清喝一声,风元素涌动,卷着三人朝北九城城楼飞去。

一刻钟后三人落在城墙上,走进城门楼,分开寻找,很快就在那间狭窄偏僻的石室里找到裘战。

“谁?”裘战听见三人的脚步声,嗖的睁开眼睛,喝问道。尸毒已经蔓延到他的头上,整张脸已经是乌紫色,声音沙哑而又虚弱。

“将军,是我。”肖冲应声道,“还有戚夫人和小卒兄弟。”

“不要靠近我!”裘战扯着沙哑虚弱的声音厉声喝道,“此尸毒歹毒无比,以你们的修为若是中之,恐怕一两个时辰就得丧命。快离开这里,若是我不幸死在这里,就用火油灌进房间,然后点火连我一同烧了这里。切记,千万不能让人靠近我。若是此毒在雁城传播开,雁城就真的没救了。你们,快快离去吧。”

“老将军,你死不了,我们把救星给你找来了。”万秋清笑道。

“救星?”裘战目光疑惑地扫过三人,然后落在张小卒身上,问道“你有办法对付此尸毒?”

张小卒笑着点点头,接着迈步走向裘战。

“慢着!”裘战却急声叫住张小卒,道“小子,你确定?老夫再说一遍,此毒歹毒至极,便是以我星辰境的修为都压制不住它。若无十成把握,你还是离开吧,别误了自己小命。”

张小卒闻言不禁对裘战心生敬佩,若是换成一般人,生死关头但有一线希望都会死死抓住不放,怎可能拒希望于门外,可裘战却不顾自身生死,先担心他的生命安全。

只此一点,张小卒就能判断,眼前这位老将军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受人敬佩爱戴的好将军。

“将军,信小子便是。”张小卒笑道。

话音未落一步踏出,到了裘战面前,在裘战反应过来前,一指点在他的眉心,鬼瞳之力当即顺着指尖沁入裘战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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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逆行者

裘战只觉一股暖流进入眉心,接着暖流以眉心为中心,像水波一样往四周荡漾开。下一刻让他惊奇的事情发生了,暖流所到之处尸毒瞬间消散,从毛孔里长出来的细密红毛,快速地褪去鲜艳色彩,随之枯萎脱落。

裘战震惊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他拼尽全力都压制不住,眼看就要取他性命的尸毒,竟然就这么轻易地驱除化解了。这前后差距让他不由地一阵恍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前辈,感觉如何?”张小卒问道。

“好——好了。”裘战慢慢地站起身,底气不足地应了声,然后试着活动四肢,麻木感尽数消失,星辰之力运转全身,确定身体各项技能全部恢复正常,这才猛地连连点头,难掩激动道“老夫体内的尸毒被尽数驱除,身体各机能全部恢复正常!”

“幸不辱命。”张小卒说道。

肖冲对着面前空气猛地挥拳,压低声音连吼几声,以发泄内心的狂喜。

万秋清倒无太大反应,因为她早就知道张小卒能解裘战的尸毒,不会有任何意外。

裘战后退一步,朝张小卒躬身行礼,感谢道“裘战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将军折煞小子也。”张小卒忙上前搀扶,“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裘战却是躬身不起,道“还请小兄弟施以援手,救雁城百姓性命,解雁城之危难。”

“将军你先起来。”张小卒强行扶起裘战,然后皱眉说道“感染人数实在太多,小子能力有限,只能尽最大努力救治。”

“小兄弟大仁大义,老夫代雁城百姓感谢小兄弟大恩。”裘战感激道。

“将军谬赞了。小子身为大禹人,救同胞于危难,义不容辞。”张小卒谦虚道。

“好,好,好一个义不容辞!大禹有尔等年轻俊杰,实乃大禹之幸!”裘战赞赏道。

“好样的,比药王谷那群沽名钓誉之辈强一万倍。”肖冲朝张小卒挑大拇指道,“说实话,我肖冲打心底佩服你。换成是我,听见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恶毒咒骂,老子肯定扭头就走,是死是活与老子何相干。”

“什么流言蜚语、恶毒咒骂?”裘战不解问道。

“药王谷那群家伙说尸毒是藏在水里运进雁城的,又说水源是张兄弟发现的,所以现在百姓们都在咒骂张兄弟。”肖冲简单说了一遍。

“一派胡言!”裘战闻言当即怒斥,道“守城将士喝的水都是从雁北运来的,怎么没见有人感染尸毒?雁城九成以上的人都喝过雁北运来的水,要是水里真有尸毒,那现在九成以上的人都感染了。小兄弟,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也不要与没有脑子的老百姓一般见识。”

张小卒摇头道“水源确实是我发现的,而且水里真的有可能带有尸毒,若尸毒真的是夹带在水中运进雁城的,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救人吧。”万秋清打断三人的谈话。

张小卒说道“我需要大量朱砂和符纸,还需要大量人手帮忙,最好再有懂医术的人配合我。普通人不比咱们修者,他们体魄弱,被尸毒侵染过后,身体一定极其虚弱,尤其是那些中毒已久的,若是得不到后续治疗,就算给他们驱除了尸毒,恐怕也难救活。”

“言之有理。”裘战点头道。

万秋清说道“说说你打算怎么救人,我们好给你安排人手。”

“我需要先试验一下,然后才能告诉你们具体计划。”张小卒说道,然后伸手进怀里掏出笔、符纸和朱砂,当着几人的面快速地画了六张道符,收起笔、符纸和朱砂,给了三人一人一张,说道“你们贴身带好,应该可以防止被尸毒感染。我们现在下去,试试这一张道符可以帮几个人驱除尸毒,以及驱除尸毒需要的时间。”三人依言把道符贴身收好,出了城门楼,直接从城墙上跃下,落在北十城里。

张小卒找了一个中毒已深,身上长满红毛,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快要不行的人,让肖冲用匕首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挑开,然后取出一张道符贴在他的额头上。

只见道符甫一碰触到那人的额头,符身顿时亮起金红光芒,紧接着那人身上的尸毒立刻如潮水般退去,鲜艳的红毛也在短时间内失去艳丽色彩枯萎脱落。

张小卒展开入微心境,仔细观察着此人的身体变化,当乌紫的尸毒痕迹尽数消失,红毛尽数脱落,又在心中默数了十个呼吸,伸手把道符从此人额头上拿开,感受道符上剩余的符力,心里禁不住一喜,只消耗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符力,也就是说这样一张道符至少能救十个像这人一样的重症患者,并且时间也极短,四十个呼吸的时间富富有余。

万秋清取了一粒丹药给这人服下,丹药蕴含的灵力助其身体快速恢复活力,约莫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这人睁眼醒来。

他还以为自己死了,到了阎王殿,愣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痊愈,甚至感觉比感染尸毒前还强壮了一些,顿时激动的泪流满面,跪地哭嚎,同时鸡啄米般向万秋清三人磕头道谢。

张小卒早已经走远,半盏茶的时间他已经救了好几人,挑的全是中毒已深,生命垂危的人,男女皆有。

最终,三张道符一共救了三十五个重度感染者,耗时最多的一个人也就才三十个呼吸的时间,也就是说一张道符至少能救十个人,若是救轻度感染者,二三十个也不无可能。

这一实验结果让张小卒信心倍增。

同时也印证了他的担忧,重度感染者必须有后续药物治疗,他们的身体已经被尸毒侵蚀得虚弱不堪,若不用药物帮助他们恢复生机,便是驱了尸毒也救不了他们。

有了实验数据,张小卒心里就有了计划,暗自琢磨了一会,觉得没有太大纰漏后,便向万秋清三人说出他的计划。

他决定以北十城城门作为卡口,驱除尸毒的人全部送出城外,防止再度感染。重度感染者的后续治疗也都放在城外,至于怎么治疗,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需要军队维持秩序,还需要大量人手持道符为感染者驱尸毒,最好是懂一些医理的,效率能高一些。

他自己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画道符,所以他需要大量补充灵力的丹药,来快速补充消耗的鬼瞳之力。

万秋清听完张小卒的计划,各自琢磨一番后都点头觉得可行,然后立刻兵分三路前去筹备。

张小卒登上北十城城墙,钻进城门楼,找了个干净的房间,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他储存的符纸和朱砂,开始画符。

“雁城的子民们,我是雁城统帅裘战。”

裘战的声音突然在整个雁城上空炸响,只见他立在中央城的天钟楼楼顶,身体环绕着璀璨的星辰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夺目,让整个雁城的人都能一眼看到他。

“前几日本将军身染尸毒,差点一命呜呼,幸得一位年轻的勇士相救,现在已经完全痊愈康复。”

此言一出,全城轰动。

“痊愈康复”四个字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尤其是那些身染尸毒的人,裘战的话向他们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们还有得救。

他们纷纷嘶吼着向裘战求救。

“这位年轻的勇士仁心仁德,不忍我雁城百姓遭此劫难,遂愿意出手相助,救治每一个感染尸毒的人,解雁城之危难。在此,我代表雁城百姓,代表大苏帝国,向这位年轻的勇士致以最真诚的感谢。遇到你是雁城百姓之幸,是大禹之幸!”

感染尸毒者闻言,无不喜极而泣。

他们在绝望深渊里苦苦挣扎,终于等来了曙光。

“这位年轻的勇士,他的名字叫张小卒。”

此言一出,全城哗然。

只听裘战紧接着说道“我知道,许多人对这个名字存在误会。我以我的军人荣誉向大家保证,张小卒绝对是一位仁心仁德的勇士。请大家不要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不要恶意揣度,不要妄言咒骂,不要寒了一位年轻勇气的赤城之心。相信我,不需两日,诸位一定会高呼这位年轻勇士的名字,让‘张小卒’三个字响彻雁城上空。”

“但是,现在年轻的勇士遇到了困难,需要咱们雁城子民的帮助,我希望咱们雁城每一个子民都是勇士,勇敢的站出来,和这位年轻的勇士一起解救被尸毒感染的同胞们。”

“谁家有黄纸、朱砂,请全部拿出来,有偿出售或是无偿捐助都可以。麻烦你们送到各城的主干道边上,城主大人很快就会派人前去收购。”

“另外,感染者的身体都已经被尸毒掏空,虚弱至极,驱除尸毒后还需要后续药物治疗。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我希望懂医理的先生们可以勇敢的站出来,帮助这些受苦受难的同胞。如果你们愿意,也请去各城主干道边上等着,城主大人很快就会派人前去组织大家。”

“后续治疗需要大量的药物,希望各医馆、家族都能积极地贡献出你们的力量,不需要你们无偿捐助,我们会按市价收购,只求你们把库存拿出来售卖,不要在这危难关头还想着囤积居奇,想着发灾难财。”

“话不多说,因为本将军相信,咱们雁城子民都是好样的,危难关头绝对可以团结一心共渡难关。雁城从来不缺勇士,在人人视尸毒如蛇蝎,争相退避三舍的时候,定然会有勇士站出来,无所畏惧,迎着退避的人群逆流而行。来吧,勇士们,本将军在最前线等着你们。”

“最后,雁南的守城将士们,你们辛苦了。再坚守两天,两天后本将军带你们出城杀个痛快!”

……

“阿水,快吩咐人把滋补身体的药全部装车,运送到主干道去。记住,咱们不要分文。”一家医馆的掌柜向跑趟的伙计吩咐道。

坐馆的老先生起身收拾药箱,向伙计说道“走的时候捎老夫一程,雁城有难,匹夫有责,老夫也要尽一把力。”

……

“当家的,你要去哪里啊?”一农家小院里,妇人拦住一个汉子问道。

“我要去前线。”汉子瓮声应道。

“可——你是个兽医啊。”

汉子猛一瞪眼,喝道“兽医怎么了?兽医也有用武之地。”

“哎,你等一下,我给你揣几张饼。”

……

类似的一幕正在雁城各处上演,在裘战的鼓舞下,许多人战胜了对尸毒的恐惧,勇敢的站了出来。

在危难来临之际,总有一些人敢于逆行。

……

北十城一座小院的房间里,一个身穿水墨服的药王谷女弟子,正眼含泪水跪伏在床边,向躺在床上的一个男子说道“师兄,你坚持住,我这就去求张小卒来救你。”

“别、别去,他不会救我的。”男子声音虚弱,苦涩道“咱们药王谷弟子那么对他,害他被雁城百姓百般咒骂,他一定恨咱们药王谷入骨,怎会救我一个药王谷弟子呢?”

“那都是其他师兄弟说的,师兄你从未说过张小卒半句坏话,与他无冤无仇。而且,师兄你是为了寻找破解尸毒的办法,以身试毒才会中毒的。老将军说张小卒仁心仁德,他听了后肯定会被师兄之大义感动,一定会出手救师兄的。师兄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他若不来,我就跪下给他磕头,一直磕到他来为止。”女子语气坚决道。

“没、没用的。”男子摇头苦笑。

然而女子已经风一般的冲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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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心头之恨

药王谷的弟子正在各城大街上宣传尸瘟防疫措施,鼓励感染者们勇敢地站出来,自主去北九城和北十城隔离,鼓励未感染者互相监督,不要放过任何死角。

水墨的衣衫,一尘不染,超凡脱俗,被百姓们奉为拯救世间疾苦的仙士、仙子,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赞美颂扬声不绝于耳。

可是裘战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药王谷弟子的处境一下变得很尴尬。他们这些时日一直在澄清事实,雁北的水源是张小卒发现的,他们药王谷只负责运送,水源里有没有尸毒他们完全不知情。

言外之意很明白,尸毒若是从水里传进雁城的,你们要打要骂都找张小卒去,别来找我们药王谷的麻烦,我们药王谷就是个搬运工,啥都不知道。

于是百姓们的怒火直指张小卒,喊打喊杀、谩骂诅咒,歇斯底里地宣泄愤怒情绪,而药王谷的弟子再次沐浴在赞美颂扬声中,重新扮演起救世主的角色。

然而裘战振聋发聩的一番话,把张小卒直接推上救世主的位置,却对药王谷弟子只字不提,还让全城百姓不要相信流言蜚语,放下对张小卒的误会,与张小卒携手同心,共同战胜尸毒。

裘战在雁城百姓们心中的威望甚高,他的话百姓们听得进去。而当他们压下心中怒气,抛却对张小卒的误会,再看药王谷弟子时,目光都不由地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歌功颂德的时候,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出事后立刻拍屁股撇清干系,这种做法未免过于小人行径,为人所不齿。

“诸位药王谷的大人们,医理医道渊博天下,岐黄之术妙手回春,不去前线和张小卒大人联手对抗尸毒吗?”有人当街拦下药王谷弟子,言语举止虽然恭敬有加,但话语里明显带着质问的意思。

“呵,无知真是可怕。”一个药王谷男弟子嗤鼻冷笑,眼角斜睨拦路之人,问道“你可知道这尸毒有多厉害?一旦染上就如跗骨之蛆,无药可医,无法可救。我药王谷的医术天下无双,可目前仍然对此尸毒束手无策,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难道比我药王谷还厉害不成?这种骗人的鬼话,也就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会信。”

“你的意思是裘老将军说的话是骗人的鬼话?”拦路之人心生怒气,神色不悦地问道。

“呵呵,我可没这么说。”药王谷弟子轻摇折扇冷笑道,“是与不是,过两日自见分晓。”

他心中笃定,断然不信张小卒有办法对付尸毒。认为裘战的话只是为了安抚人心,阻止城内不断滋长的恐慌和骚乱。

“宇文公子,你也不相信张小卒有能力对付尸毒吗?”

宇文睿恰巧也在街上,有人直接向他发问。

“我相信我们药王谷的实力。”宇文睿微笑回道。虽没有正面回答,但言下之意已经说得很明白,药王谷没办法对付的尸毒,张小卒怎么可能有办法。

“宇文公子,我听别人说你们药王谷和张小卒有仇,所以你们乘张小卒随军北征之际抢了他发现水源的功劳,可是现在水源出了问题,你们就立刻撇清关系,这才告诉大家水源是张小卒发现的,让大家去找张小卒问责。这种做法是不是过于小人行径,有损药王谷的威名?”有人不怕得罪药王谷,揭开遮羞布,言语犀利狠辣地问道。

宇文睿闻言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合起手中折扇,语气生硬地回道“这件事我不清楚,可能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请大家擦亮眼睛,明辨是非,莫要被坏人利用了。”

“宇文公子,裘老将军号召懂医理的先生们去往抗击尸毒的前线,请问药王谷愿意响应老将军号召吗?”

宇文睿皱眉,他非常清楚尸毒的可怕,在没有十成十对付尸毒的办法前,他内心是拒绝和感染者密切接触的,可是如果如实回答,那药王谷肯定会背上一个贪生怕死的骂名,药王谷的声誉必然一落千丈。

他突然发现张小卒这一步棋走得极绝,把他和所有药王谷弟子逼得无路可走,心思歹毒至极。

“愚蠢至极!”在宇文睿考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他身后的一名药王谷女弟子突然厉声斥责,并严厉警告道“在没有十足把握对付尸毒前,我们必须远离感染者,掐断尸毒传播途径。只凭一腔热血盲目接触感染者,是极其不理智的愚蠢行为。这种愚蠢行为会加剧尸毒的传播速度,最终在全城蔓延开,局面再也无法控制。”

“师妹说的极是。”另一个男弟子出言附和道,“早在五天前我们就建议城主大人隔离感染者,那时候全城感染的人数只有一点点,可是城主大人犹豫不决,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近百万人被感染。请诸位冷静下来想一想,若是再不对感染者隔离控制,让尸毒在肆无忌惮的在城里传播几天,那将会感染多少人?两百万?三百万?还是五百万?”

“对,我觉得仙士、仙子们说的有道理,必须隔离感染者,掐断尸毒的传播途径,否则咱们雁城所有人都会被感染,到时候不用大牙狗和叛军攻打,雁城就自己变成死城了。”有百姓附和道。

“我也觉得有道理,确实不能凭一腔热血盲目地接触感染者。”

“我们必须向城主大人,向裘老将军反应这个问题,让他们理智行事。”

“对!”

越来越多的人依言附和。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张小卒有对付尸毒的办法。

“呵——呸!”突然一口浓痰自人群中飞向一名药王谷男弟子。

“大胆!”那名药王谷男弟子闪躲的同时朝吐痰之人眦目怒喝,他的反应和速度都极快,轻松便闪躲开了,但是万没想到那口浓痰飘在空中突然转了个弯,旋即骤然加速,啪的一声正糊在药王谷男弟子脸上。

“呕——”药王谷男弟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恶心的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慌忙掏出手帕擦掉脸上的痰液,然后躬身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谁?滚出来!竟然敢公然侮辱我药王谷弟子,找死吗?!”当即有药王谷弟子厉声呵斥。

“是你爷爷我!”人群中走出一个穿敞襟衫的黝黑汉子,手里提着一把钢刀,满脸络腮胡子,面相凶狠,瞪着一双牛眼喝道“一群沽名钓誉的奸诈小人,怕死就怕死呗,偏偏要把怕死说得那么清新脱俗,爷爷我听了恶心,吐口痰不行吗?”

“你——”

“你什么你,若不服,大战三百回合!”黝黑汉子瞪眼喝道,手里钢刀扬起,摆出干架的架势。

“休要和一个浑人计较。”宇文睿出声道。

“哼!”药王谷弟子怒哼一声,便忍下怒气不再与黝黑汉子计较。

黝黑汉子把钢刀往肩膀上一扛,讥笑道“前两日老子听说你们药王谷一位好汉,为了寻找破解尸毒之法,甘愿以身尸毒,老子还对你们药王谷佩服得五体投地。却不想你们药王谷竟是一群这种货色,白瞎老子的感情。”

“浑人,那是我秋鸣师兄,不容你侮辱他。”有药王谷弟子怒喝道。

黝黑汉子眼皮一挑,道“那家伙叫秋鸣吗?是条汉子,老子佩服。至于你们嘛,乘早扒了这身人模狗样的皮,整天四处乱窜尽丢药王谷的脸面。老子要去前线了,没时间和你们瞎逼逼。宇文睿,你不去吗?”

“去,当然去。”被人指着鼻子问,数百双眼睛盯着,除了点头,宇文睿别无选择,不过他还是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说道“许多救人的工具都在住处放着,我需回去准备一下。兄台先走,我随后就到。”

“呵,别让人小瞧了。”黝黑汉子朝宇文睿冷笑一声,扛着钢刀往主干道方向走去。

“兄台,稍等一步,我与兄台一起前去。”自药王谷弟子的队伍里突然跑出一个年轻弟子,追上黝黑汉子。

黝黑汉子驻足,上下扫量年轻人一眼,笑问道“你小子不怕死吗?”

“怕。”年轻人一口答道,但紧接着说道“但是我想对得起身上这身水墨衣衫,我拜入药王谷,刻苦学习治病救人的本领,就是盼着有一天能行走天下救死扶伤,可是现在遇到厉害的疾病我就吓得畏惧不前,实在有负‘医者’二字,我要战胜内心恐惧勇敢地站出来,我要向秋鸣师兄学习。无畏无惧,死即死矣,只求不忘初心。”

“好一个不忘初心,老子喜欢。”黝黑汉子一巴掌拍在年轻人肩膀上,差点把年轻人拍趴下,然后伸出胳膊攀上年轻人的肩膀往前走去,边走边道“你这小子勇气可嘉,可就是不会说话,不会行事,不会做人。”

“啊?为什么?”年轻人诧异不解道。

“傻小子,你可知道你这么走出来,便已经把你身后所有药王谷弟子得罪了个通透。你是战胜内心恐惧勇敢地站出来了,可是你就这么傻愣愣地走出来,岂不是等于打你身后这群家伙的脸,你让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放?你啊,应该等人群散去后,先向这些师兄师姐们请示一番,在他们的鼓励声中奔赴前线,这样既不会得罪他们,还能讨他们欢喜,两全其美。”黝黑汉子嗓门天生大,声音洪亮,这一番话传遍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人们听了后禁不住连连点头,觉得黝黑汉子说的非常有道理。不禁向药王谷的小年轻投去同情的目光,觉得他太不会做人,一下得罪这么多师兄师姐,今后在药王谷的前程堪忧啊。

“啊?那我——那我等会再去。”年轻人局促不安道,想转身回去。

“嗨,已经晚了。硬着头皮往前走吧。”黝黑汉子按住年轻人的肩膀说道。

“那,好吧。希望师兄师姐们能够原谅我。”年轻人嗫嚅道。

宇文睿和一群药王谷弟子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烫,挤出人群逃也似的离开。

“小师叔,你真的要去吗?”远离人群后,牧昭昭压低声音问宇文睿,脸上挂着担忧之色。

宇文睿目光一寒,冷声道“张小卒这一步棋走得够绝,把我们药王谷逼上绝路,我们别无选择非去不可,不然药王谷的名声必将一落千丈,甚至还可能引起官家不悦。”

“睿哥哥别怕,小影陪你一起去。”陪在宇文睿身旁的小影俏声说道。

听见小影的声音,宇文睿脸上的阴沉之色顿时消退,道“张小卒,希望你真有对付尸毒的办法,否则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神魂灼烧之痛,犹在昨天,心头之恨,不报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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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愿赌服输

肖冲调来两千黑甲骑兵维持秩序。

冷冽刺骨的萧杀之气在城门口弥漫开,嘈杂的闹腾声顿时乖乖安静下来。

大量的朱砂、符纸和毛笔运送过来,堆满了张小卒所在的石室。

张小卒挥笔如飞,一个呼吸就能画一张道符。

万秋清送来一箱丹药,约莫有三十瓶。

瞧着万秋清放下箱子时无比肉疼的模样,张小卒知道箱子里装的肯定是上好的丹药。

大量药品物资被运送出城,去往城北五里外干净的地面。

苏翰举正在那里指挥着几十万大军忙得热火朝天,一个又一个草棚被快速搭建起来。好在不需要担心下雨,所以只需要搭建最简单的遮阳草棚即可,大大加快了搭建速度。

尤为振奋人心的是,来自北方的赈灾物资送到了。清水、粮草、药材等等,几万车的物资浩浩荡荡地排列在宽敞的雁北道上,阵仗恢宏浩大,让人禁不住生出十足底气,感受到帝国的强大。

北十城内戚无为亲自带队,人力物力尽皆到达。

按照张小卒的要求,在城门里旁设下三十条通道。

感染者可通过这三十条通道排队驱除尸毒,驱除完毕后穿过通道进入城门甬道,出了城门由马车拉去五里外的临时营地接受后续治疗。

张小卒一口气画了一万多张道符,直到眉心刺痛才停下来。

一万多张道符看似很多,可是负责维护秩序的,负责后续治疗的,负责在城内帮感染者驱毒的,包括车夫、后勤等等人员,每人一张分下来后,就只剩下九百多张,还不到一个零头。

万秋清不建议张小卒这么做,她觉得等这些人感染后再帮他们驱除尸毒便是,如此就可以省下这一万多张道符,但是张小卒说必须首先保证这些敢于直面尸毒的勇者的安全,否则未免让人心寒。

张小卒让万秋清把负责帮感染者驱除尸毒的人召集到城门下,他要教这些人驱除尸毒的方法。

三十个通道,每个通道暂时安排了六个人,每两个人一组,实行三组轮替,三十个通道一共是一百八十人。

这一百八十人当中有二十多个身穿水墨衣衫的药王谷弟子,听见张小卒要召见大家,传授大家驱除尸毒的方法,他们心里开始惴惴不安,怕张小卒见到他们后把他们驱赶出队伍。不过见到张小卒后他们才知道自己多虑了,张小卒并没有因为他们是药王谷的弟子而对他们冷眼对待,提都没提一句他和药王谷的恩怨。

这让药王谷的弟子不禁对张小卒刮目相看,觉得张小卒心胸豁达,在大是大非面前可以暂置个人恩怨,是个人物。

张小卒先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然后拿出一张道符刚要讲解,旁边突然走过来一行十多人,清一色的水墨衣衫,领头者赫然是宇文睿。

乍一看见宇文睿,张小卒目光嗖的一冷。

宇文睿亦是微眯着眼睛与张小卒对视。

颇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既视感。

但张小卒的目光很快就被跟在宇文睿身旁的小影的身上,望着这张纯净漂亮的面庞,张小卒只觉尾椎骨往上窜寒气,身上抑不住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张脸给他留下了诸多不敢回忆的惊恐画面,见到它就难以自控的害怕,直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身怀道力的道爷,精通十二道神力符、二十四路降妖驱魔符、三十六天罡符,无需惧怕区区女鬼,这才壮起胆子,反过来好奇地打量起小影,想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幻化

成一个大活人的,还把宇文睿给迷惑了。

被张小卒目光肆无忌惮地扫量,小影抑不住缩缩身子,露出害怕的表情,往宇文睿身上靠了靠。

“张小卒,麻烦把你恶心的目光从本公子朋友身上拿开,否则休怪本公子不客气。”宇文睿语气不悦地喝斥道,张小卒色眯眯的眼神让他怒气横生,若不是场合不允许,他非得给张小卒好看不可。

张小卒微眯眼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小影。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这个女鬼把尸毒带进雁城的?不过看到女鬼红光满面的样子,感觉不太像,便暂且收起这个念头。

张小卒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宇文睿以及他带来的十几个药王谷弟子,重新看向面前一百八十人,举起手中的道符说道“你们每人都发了这样一张道符,请贴身收好,它可以帮助你们抵御不被尸毒感染。你们在帮助感染者驱除尸毒的时候,记得每隔一个时辰把道符拿出来看一眼,若是发现朱砂的颜色变暗,就找负责相关事宜的人换一张崭新的道符。下面我给大家讲讲怎么用道符帮助感染者驱除尸毒。”

“你们只需要把道符贴在感染者的额头上,就像这样。”张小卒两指捏着道符,将之抵在自己额头上比划了一下,接着说道“不需要用浆糊之类的东西黏贴,就单单贴住感染者的皮肤就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感染者躺下,把道符放置在他额头上即可。然后心里默数四十个数,他们身上的尸毒就会被驱散,把道符拿开即可。

我已经实验过,即便是最重的感染者,一张道符也至少可以驱除十个人身上的尸毒。若是轻度感染者,应该能驱除二三十个人,甚至更多。驱除的时候你们需要注意,一旦朱砂颜色变黑,就要更换新的道符。很简单,应该都听明白了吧?”

“哈哈——”张小卒话音刚落,一道轻浮的狂笑声骤然响起。

众人顺声望去,发现是宇文睿身后的一名药王谷弟子在笑。

这人名叫毛承业,是宇文睿的忠实拥护者。

他一阵轻蔑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接着轻摇折扇不紧不慢地从宇文睿身后走到前面来,目光环视一周,抱拳道“诸位,我敢用人头保证,这小子肯定是个江湖骗子。此尸毒我药王谷至今没有研制出解毒之法,就凭这么区区一张道符如何解得?更何况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一张道符可以解二三十个人的尸毒,吹牛都不打草稿的,多么无知可笑。在下提醒诸位,一定要擦亮眼睛,切莫被他的鬼魅计俩蒙骗了。”

张小卒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站在一旁的肖冲杀气凛冽地叱喝道“哪里冒出来的黑厮?竟敢来这里捣乱。再敢多说一句,老子一刀劈了你。”

说着怒目横眉,手握刀柄,仓啷一声,出鞘三分,长久在战场上厮杀磨炼出来的杀气汹涌地扑向毛承业,那令人窒息的凛冽气息告诉所有人,他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在唬人,而是真的动了杀心。

肖冲是真的生气,因为他亲眼见识过张小卒道符的能耐,张小卒说的话里半句夸张之谈都没有。另外,张小卒大度地不与药王谷的人计较,以大局为重,这药王谷的黑厮竟还觍着脸找上门来闹事。他这暴脾气,不能忍。

噔噔噔——

毛承业哪扛得住肖冲的杀气,往后连退三大步,脸色煞白,神情惊恐慌乱。紧抿着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感觉肖冲手里的刀好似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再说一句话,肖冲就会抹了他的脖子。

“肖将军,莫要动气。

”张小卒劝说道,接着看向站在一旁观看的戚无为,拱手请求道“城主大人,可否找一位重度感染者过来?我知道许多人心里肯定也有相同的猜疑,俗话说得好,事实胜于雄辩,那咱们就用事实说话。”

“可以。”戚无为点头,然后吩咐人去寻一个重度感染者过来,他见识过张小卒鬼瞳的威力,上次戚长空被红毛尸毒侵蚀的那么厉害,张小卒都能在瞬息间帮他体内的尸毒驱除干净,现在面对毒性弱了几十倍不止的尸毒,张小卒对付起来肯定是不费吹灰之力。

“你要是能驱——能在四十个呼吸内帮一个重度感染者驱除干净体内的尸毒,我就——”毛承业感受到肖冲撤去了杀气,胆子又大了起来。他本想说张小卒要是能驱除尸毒,他就吃屎。可是看到张小卒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禁不住一虚,急忙改了口。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他已经是等于承认张小卒可以驱除尸毒,已经是输了。可就是咽不下一口气,非要杠一下不可。

“不用四十个呼吸,三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够了。”张小卒打断毛承业的话,笑问道“你就怎样?”

听见张小卒说三十个呼吸,毛承业禁不住嗤鼻冷笑,觉得张小卒实在太张狂,短短三十个呼吸够干什么的?

他见过那重度感染者,浑身乌紫长满红毛,三十个呼吸毛都拔不光,何谈驱毒?

“是你自取其辱,可怪不得我。”毛承业心里冷笑连连,他想到了让张小卒必输的点子,等会只要感染者身上还有一根红毛,他就一口咬定尸毒没有驱除干净。如此,张小卒岂有半点胜算?

“你要是能在三十个呼吸内帮一位重度感染者驱除尸毒,我就当着众人的面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毛承业掷地有声道。

“一言为定。”张小卒开心笑道。

“慢着。若是你做不到呢?”毛承业亦是笑得满脸开心。

“那我就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张小卒道。

“愿赌服输?”毛承业喝道。

“愿赌服输。”张小卒道。

万秋清在一旁苦笑摇头,心说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肖冲负手而立,等着看毛承业给张小卒磕响头。

戚无为有心化解矛盾,但是想到药王谷对张小卒的所作所为,若是此时还站出来帮药王谷弟子解难,不免有偏向药王谷之嫌。万一惹张小卒不快,张小卒气怒之下撂挑子不干,那可就有好戏唱了。所以念头刚生就被他掐灭。

在张小卒面前的一百八十人中有一位身穿水墨衣衫的药王谷女弟子,她两手紧攥在一起,指节全都捏白了。

她心中甚是紧张,在不停地祷告,祈求师兄们不要和张小卒闹矛盾,因为她还要求张小卒给自己的师兄驱除尸毒。

若是张小卒和药王谷的矛盾不断激化,她还怎么求张小卒帮忙?张小卒又如何肯帮忙?

虽然她分到了一张道符,而张小卒说这张道符可以帮至少十人驱除尸毒,可是她实在放心不下,一定要求张小卒亲自走一趟,因为她师兄的情况与别人不同。

她师兄是以身试毒,在自己身体里实验了成百上千次,尸毒一次次被激化,早已侵入他的骨髓深处,所以她不确定身上这张道符是否对师兄有用。

可是她内心的祷告并没有起作用,毛承业已经和张小卒彻底杠上了,不管谁输谁赢,对她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这一刻,她甚是恨毛承业,恨不得冲上去抽他两个嘴巴子。



第三百五十四章 噩耗

没过多久一位重度感染者就被抬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名感染者身上,而后皆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这人双目紧闭,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已然陷入昏迷状态。

他敞着前怀,胸襟裸露,但已经看不到他裸露的胸膛和肚子,因为他的皮肤已经被细密红毛覆盖。他的脸已经呈乌紫色,细密的红毛已经蔓延到他的脖子,眼看就要爬上他的脸颊。

“这人已经死了吧?”有人骇然道。

许多人纷纷皱眉,觉得抬这样一个明显已经没救的人给张小卒救治,非但有失公允,而且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和意义。

“他明显还有呼吸,怎么能说他已经死了呢?诸位都是悲天悯人的侠义之士,怎可因为他病重就漠视他的生命呢?他尚有呼吸,就有活下去的权利。”毛承业义正言辞地说道。只是他遮鼻掩嘴,脚下急忙后退与感染者拉开距离,生怕被感染的举动,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让人忍不住鄙视于他,甚至有人想唾他一脸浓痰。

毛承业心里乐开了花,目光扫向抬担架的两个人,忍不住想上前狠狠夸奖他们一番,觉得这两人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帮他的救兵。

抬担架的两个人站在那里,两只手无处安放,局促而又不安。刚才去找感染者时他们只想着找一个重度感染者,恰巧在街边看到这么一位,不知是本来就没有家人,还是被家人遗弃了,孤零零地躺在街边,非常符合重度感染者这个条件,于是没多想就抬了回来。可现在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别怕,你们身上有道符护身,即便和感染者有肌肤接触,尸毒也感染不了你们。”张小卒迈步走到近前,没有着急给地上的感染者驱毒,而是先开口安慰两个抬担架的人,因为他瞧见刚才两人抬着这位感染者过来时,眼神既是恐慌又是坚定。

看得出来,他们心里是恐惧尸毒的,但是他们同时又有坚定的勇气和信念,似乎心里已经抱着慷慨赴死的决心。

所以张小卒先安慰他们,让他们完全抛却对尸毒的恐惧,安心地干活。

两人听见张小卒的话,先是一愣,旋即心里莫名温暖。其实他们心里已经做好被张小卒责骂的准备,未曾想张小卒非但没有怪罪他们,反而关心他们的安全,心里甚是感激感动。

“公子,用不用换一个?”其中一人红着脸小声问张小卒,心里禁不住自责愧疚,觉得是自己的愚笨给张小卒惹了麻烦。

“不需要。”张小卒摆手拒绝道,以两指夹着道符,举在面前向众人示意一番,然后在感染者身旁蹲下,两指一松把道符自然放置在感染者额头上,同时嘴上开始数数“一、二、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感染者。

随着张小卒一个数一个数数出来,他们渐渐地瞪目张嘴,露出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们清楚地看见,道符甫一落在感染者额头上,感染者脸上的乌紫色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他们知道这是感染者体内的尸毒毒素被驱散了,随着尸毒的驱散,细密红毛根根枯萎脱落。

“——二十九、三十。”

“三十”说出口,张小卒伸手把道符从感染者额头上拿开,站

起身来看向毛承业,问道“尸毒驱除干净,你敢过来检验一下吗?”

“这——”毛承业脸色难看,因为他看见感染者脚上的红毛也都尽数枯萎脱落,他睁大眼睛使劲寻找,也未发现一根颜色依旧鲜艳的红毛。

“像你这种贪生怕死的人,肯定没这个胆量。”张小卒冷笑着大胆毛承业的支吾声,转而看向宇文睿,说道“想必宇文公子定能不负药王谷威名。”

“哼。治病救人乃我药王谷弟子的职责和使命,何须你激将?”宇文睿不悦冷哼,接着迈步上前,在感染者身边蹲下,轻吹一口气把感染者手腕上枯萎脱落的红毛吹开,然后伸指搭上他的脉搏。

检查完感染者的身体情况,宇文睿面上表情平静,可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小卒竟然真的有办法驱除尸毒,并且还是用这般简单快速的手段,这让他有一种被张小卒比下去的挫败感,心里极是不悦。

不过他还是站起身,点头承认道“此人体内的尸毒的确已经被尽数驱除,只需再以药物调养过度亏损的身子,有极大可能痊愈康复。”

他的格局远高于毛承业,有足够的勇气承认敌人的优秀。

但承认并不代表原谅,他和张小卒的仇怨永远也解不开,因为他还惦记着周剑来的剑心意志,同时惦记着张小卒的入微心境。

在他眼里周剑来和张小卒不过是他武道路途上的两块跳板,总有一天他会踩着这两块跳板纵身飞跃,往武道巅峰跨出一大步。

宇文睿的确认和肯定,激起一片兴奋的呼喝声。他们忍不住朝面前的空气狠狠挥动拳头,发泄内心激动亢奋的情绪。

雁城,有救了!

张小卒看向毛承业,忍不住勾起嘴角,笑道“愿赌服输。”

毛承业脸色惨白,目光闪躲,不敢与张小卒对视。他这辈子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尴尬难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切!”张小卒撇撇嘴,目光从毛承业身上收回,懒得与他一般计较,看向一百八十人,刚想开口说话,就见队伍里突然冲出一个身穿水墨衣衫的药王谷女弟子,三两步跑到他面前,不由分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张小卒不明所以,侧身让过女子的大礼参拜。

“张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师兄!我给你磕头!”女子跪在地上向张小卒恳切哀求,脑门照着坚硬的地面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光洁的额头被沙子硌破,流出殷红的鲜血。

张小卒悚然,忙上前搀扶,可女子硬是跪地不起。

“张公子若是不答应,小女子便长跪不起,一直求到公子答应为止。”女子语气决绝道。

“璀璨,药王谷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就是。你可知道谭师弟就是惨死他手,他与我药王谷有不共戴天的血仇!”

“对,求谁也不能求他!”

宇文睿身后的药王谷弟子,有几人认出跪在地上的女子,怒不可遏地向其大声呵斥,觉得璀璨丢尽了他们药王谷的脸。

叫璀璨的女子听到师兄们愤怒的呵斥后,虽然脸色惨白,神情恐慌,可她紧抿着嘴唇,目光坚决,跪地不起。

“你若能救我师兄,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璀璨跪在地上,没有理

会师兄们的叫喊,语气决绝地向张小卒说道。

“璀璨,你想被逐出师门吗?!”

“药王谷没有你这么没有骨气的弟子!”

药王谷弟子见璀璨理都不理他们,便如火上浇油一般,愈加气恼愤怒。

“张公子,请你大人大量,务必救救秋鸣师弟。”从一百八十人队伍中又走出一位药王谷男弟子,拱手向张小卒请求道。

“张公子,求你救救秋鸣师兄!”

“张公子——”

在这人的领头下,队伍里的药王谷弟子全都走了出来,不同于宇文睿身后药王谷弟子的强势霸道,他们皆放低姿态向张小卒请求,求张小卒救秋鸣。

“你们——你们——”

“药王谷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宇文睿身后的药王谷弟子被这些人气得头冒青筋。

宇文睿面无表情,始终没有表态。

“张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师兄,求求你!”璀璨暗恨自己嘴巴太笨,求人都不会求,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说不出好听的话,也只能磕头,祈求能用诚意打动张小卒。

“姑娘,你先别激动。”张小卒急忙躬身搀住璀璨的胳膊,阻止她继续磕头的举动,问道“你师兄他怎么了?需要我怎么救他?”

他不知道这个叫秋鸣的人怎么了,所以不敢打包票一口应承下来。

“我师兄他中了尸毒。”璀璨忙回答道,“师兄他为了寻找驱除尸毒的办法,以身试毒,尝试了成百上千种办法,可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驱除尸毒的办法,反而因为以身体为病灶进行药物试验,一次又一次令尸毒毒性增强。师兄他现在已经卧床不起,眼看——眼看快要坚持不住了。张公子,你仁心仁德,救救我师兄吧。师兄他是个好人,他从未在背后诋毁过你。”

张小卒闻言不由地对这个叫秋鸣的人萧然起敬,竟然以自己的身体试毒,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反正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张小卒相信,面对无解的尸毒,敢以身试毒,绝对不是为了“名利”二字,此人应是真心怜悯雁城百姓,急于找出解药救人,而置自身生死于不顾,定是一位大义无私、心善慈悲、品德高尚的医者。

“你先起来,我交代两句就随你去看望你师兄。”张小卒往起搀扶璀璨说道。

璀璨闻言身子猛地一颤,惊喜地抬头看着张小卒,确认道“真的?”

“自然!”张小卒向其使劲点了下头。

璀璨这才顺着张小卒的搀扶站起身来,看着张小卒脸上和善的笑容,突然鼻头一酸,眼泪哗哗落下,她非常开心,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人。

“张公子,大人大量,在下佩服。”

“多谢张公子!”

“张公子日后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在下定义不容辞。”

璀璨身后的一干药王谷弟子纷纷向张小卒致以感谢的话语。

张小卒一一拱手回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张小卒,你得意什么?!”宇文睿身后的药王谷弟子有人看不惯张小卒春风得意的样子,突然扯起嗓子冷言讥讽,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师父已经死了,今后已无人庇护你,你还得意的起来吗?”



第三百五十五章 心魔

“你说什么?!”张小卒猛地转头看向说话的药王谷弟子,大声喝问道。

不知为何,他突然间莫名心慌不安,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闭嘴!”戚无为突然怒声喝斥,打断了张口欲说的药王谷弟子。

众人皆目光狐疑地看向戚无为,谁都听得出来,他这一声喝斥是在有意隐瞒什么。

那药王谷弟子被戚无为骤然间一声喝斥吓了一跳,可发现喝斥之人是戚无为后竟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然后无惧戚无为警告的目光,看向张小卒,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讥笑,道“我说你师父天武真人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将无人庇护你,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药王谷斗?小子,今后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点。”

“卞勇,麻烦注意你的言辞!请不要把你的个人恩怨牵连整个药王谷,我们六谷的人愿意结交张公子这位朋友,我们六谷的大门永远向张公子敞开。”张小卒面前一位年级稍大的男子向那人呵斥道。

“我们四谷的人也愿意和张公子结为朋友。”

“我们三谷的人也随时欢迎张公子来谷中做客。”璀璨也怒视着那人说道。

药王谷共有六谷,六谷弟子在外看似团结一致、同气连枝,实则在药王谷里互相之间的竞争异常激烈。六谷各有谷主,亦是互相不服气,掌门谷主聂弈木整日周旋于六谷的矛盾纠纷中,难有清闲,每每唉声叹气,说自己阳寿至少折损十年。

叫卞勇的药王谷弟子面对几人的喝斥,丝毫不以为意,冷笑讥讽道“就你们几个无名小卒,做得了主吗?赶紧闭嘴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

“至少我们现在站在这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对得起药王谷的谆谆教导,对得起身上的水墨清衣,不像你们一谷的人,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劝你赶紧离开这里,省得尸毒染身,横死街头。”

“你——”卞勇被这人一番话呛得面红耳赤,有心反驳,可张了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张小卒慢慢转身看向戚无为,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戚无为,恐慌不安地小声问道“城主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万秋清也看向戚无为,悬着一颗心等待答案。

大部分人是第一次听说张小卒竟然是三清观天武真人的弟子,都感到非常震惊,但是天武真人陨落的消息更让他们震惊,他们都无声地盯着戚无为,等待答案。

“他说的是真的,天武真人不幸陨落了。”戚无为神色黯然地朝张小卒点点头,并说道“红毛尸毒的源头来自一具古尸,为了消灭这具古尸,解除红毛尸毒的威胁,我们一共出动六位星辰大能,古尸被成功封印,但只活着回来两位星辰大能。三清观的天武真人,天宝山的空相大师,天狼山的二当家,和——和瞎伯,四位星辰大能不幸战陨!”

说完,他冷冷的瞪了一眼卞勇,恨不得把他的嘴撕烂。他之所以藏着不说,就是怕说出来打击张小卒,若张小卒经不住打击一蹶不振,雁城危难谁来解?

可是他万没想到,这事竟然被药王谷的弟子捅了出来,让他防不胜防。

众人闻言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出了最后一位瞎伯他们不清楚是谁,另外三人全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万万想不到竟然说陨落就陨落了。

呜——

城外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阵阵悲切的狼嚎声,似是在为这一悲伤的消息哀嚎。

张小卒听过这种狼嚎声,那一日在黑森林里,他干掉三目天狼王时,狼群就是这么哀嚎的。

天狼山的十万铁骑带着悲凉的哀嚎声,踏着沉重悲伤的步伐启程回天狼山去了。

噗——

张小卒身子猛地一晃,一口血箭从嘴里喷出。他目光涣散,没了焦距。天武道人战陨的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锥心之痛,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气息全乱了,三色之力自战门溢出,在脉络里四处乱窜。

“咳——咳咳——”大口大口鲜血不停地从他嘴里咳出,流过嘴角落在胸前冰冷的铠甲上,让他身上尚未来得及换下来,被大牙军砍得破烂不堪,被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染红一遍又一遍的战甲,再添一抹鲜红。

张小卒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好冰冷,他的父母亲人弃他不要,柳家村的亲人们惨死在大牙狗的屠刀下离他而去,刚遇到一位慈祥和善,对他呵护备至的师父,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温情,还没来得及孝敬他老人家,竟然就已经天人相隔。

“我是被世界遗弃的煞星吗?是不是和我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张小卒心里突然咆哮自问,突然觉得活着毫无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这一厌世的念头甫一在他心里冒出来,顿时如魔念一般疯狂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万秋清正沉浸在瞎伯战陨的悲伤中,突然感受到身旁张小卒的气息在急速溃散,骤然惊醒,看向张小卒,发现张小卒不仅是气息在溃散,体内的力量和生机都在溃散,这是走火入魔修为自解的显像。

“呔!”万秋清舌绽惊雷,在张小卒耳边大喝一声,急声道“小子,速速醒来,切莫着了心魔!人固有一死,你会死,我会死,天武前辈会死,瞎伯也会死,谁都会死。死不可怕,若是死得有意义,何惧一死?

小子,你好好想想,若是天武前辈事先知道此行有去无回,他还会不会去?我相信,他一定不会皱一下眉头,去得毅然决然,去得义无反顾。

天武道人和几位前辈牺牲生命封印古尸,你要继承他们勇于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和意志,把剩余的尸毒从人世间抹除掉,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你听明白了吗?”

啪!

万秋清甩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张小卒脸上,力气之大直接把张小卒抽得摔在地上,嘴角都抽破了。

“咳咳咳——”张小卒突然翻身趴在地上剧烈猛咳,但已经不再咳血,混乱的气息缓缓平静下来,体内暴走的三色之力也渐渐回到战门里。

万秋清见状顿时长舒一口气,知道张小卒把她的话听进心里了,战胜了心魔。

其他人也都抑不住暗松一口气,刚才张小卒身上散发出的绝望而又悲凉的气息,让他们感受到了张小卒内心的悲伤、无助、孤独和绝望,他们忍不住揪心,心疼起张小卒。所以看见张小卒从悲伤中缓过劲来,揪成一团的心顿时舒展开来。

“啧啧,死无葬身之地,真是可怜呐!”卞勇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极不和谐的声音。

这是一句恶毒至极的诛心之言,他要诛张小卒的心。

他眼角余光斜睨万秋清,有阴毒的光芒自眼里一闪而逝,他眼看着张小卒就快完蛋,不曾想这个臭女人多管闲事,竟然用几句话就让张小卒缓了过来,实在可恶。

他心有不甘,于是说出这句诛心之言,欲乘虚而入击溃张小卒的精神防线。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股凛冽刺骨的杀气突然扑面而来,紧接着响起张小卒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声音“道歉!”

卞勇从未感受过这般浓烈的杀气,心脏突突直跳,禁不住缩了缩身子,可他嘴上却是不服软“我有说错吗?难道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个做徒弟的给他老人家收尸了吗?”

“我自会去给家师收尸,这点无需你操心。现在,我让你道歉,若不然废你修行!”张小卒面无表情地说道,骨刀出现在他手中,手握刀柄,咯吱作响。

“废我修行?你算哪根葱?我没说错,拒绝道歉!”卞勇表情不屑地拒绝道。

“拒绝道歉”四个字刚出口,张小卒身上骤然窜起三色流光,带着凛冽杀气,如嗜血猛兽一般扑向卞勇。

“住手!”一直没说话的宇文睿突然厉喝一声,长剑出鞘,挡在卞勇面前。

张小卒早已知道会如此,气势骤然猛涨,压向宇文睿。

宇文睿瞳孔一缩,气势喷薄而出,迎上张小卒的气势。他心中甚是震惊,因为张小卒的气势竟然比上一次交手时强大了数倍,并且极其凶猛狂暴,竟可以和他的气势拼一个不相上下。

他却不知,张小卒心里正失望着,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气势比和大牙军战斗时弱了十倍不止,这才知道那并不是他真正的气势,而是被老兵的气势带起来的。

骨刀携带着三色之力斩向宇文睿,宇文睿手中长剑绽放光芒,旋绕八道光彩夺目的剑气迎向骨刀。

原本他是有九道剑气的,但是被周剑来抢走了一道白色剑意,以至于缺少了一道白色剑气。

叮叮当当——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二人的招式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只看到一片刀影和剑影,以及被刀气和剑气卷起的激荡气流。

宇文睿再次大吃一惊,张小卒的刀法狂暴无匹,且阴狠毒辣、刁钻诡异,招招致命,竟让他有种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上次交手时,他以一敌二,力抗张小卒和周剑来两个人不落下风,那还是因为他抢夺周剑来的剑心意志和真龙剑意大大限制了他的战力,若不然这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须臾间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

可是这才过去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张小卒竟然成长到了如此高度,这让他心中隐隐不安,有一种即将被张小卒超越的危机感。

“战争历练真的这么强吗?”宇文睿心中禁不住自问,他突然后悔错过了这场战争,错过了这个绝佳的历练机会。

万秋清本来想出手阻止二人,可是张小卒施展的刀法让她愣在了原地。她虽然没修炼几招刀法,但她刚好认识这套刀法,这是张家军的杀人绝技《杀人刀》。

而张小卒施展的竟然还是完整版的《杀人刀》,而非军中精简过后的《杀人刀》,并且她一眼就看出张小卒的《杀人刀》是在行刀心法的加持下施展出来的。

是谁教的张小卒《杀人刀》?

这个问题一下占据了万秋清整个大脑,成了她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住手!”

突然一声叱喝自远处传来,同时一道星辰之力从天而降,把宇文睿和张小卒向两旁推了开来。二人心惊,顺势收手。

一道水墨身影破空而至。

“是四师祖!”卞勇惊喜大叫道,而后扬起下巴挑衅地看向张小卒。

万秋清望着破空而至的司徒清,不由地皱起眉头,不明其来意为何。若是他偏向宇文睿欺压张小卒,局面势必难以收场。

“见过四师祖!”药王谷弟子皆向司徒清躬身行礼。

司徒清目光落在卞勇身上,淡声道“你过来。”

“是。”卞勇欣喜万分,急忙乖乖走过去。

啪!

卞勇刚在司徒清面前站定脚步,司徒清骤然一掌拍在他小腹丹田处,星辰之力奔涌,直接将卞勇的气海摧毁,而后冷冷说道“你已经被逐出药王谷,自此不得再踏进药王谷半步,不准再以药王谷弟子自居,否则药王谷弟子人人得而诛之!”



第三百五十六章 嘱托

司徒清雷霆手段惊愕全场。

谁都没想到司徒清登场后非但没向着本门弟子,反而对本门弟子施以雷霆手段惩处。

废除修行,逐出师门。

这是仅次于处决的残酷惩罚。

甚至对有些修者来说,废除修行远比杀了他们更残忍无情。

宇文睿眼皮猛跳,他也被吓了一跳。

毛承业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一颗心卡在嗓子眼砰砰直跳,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司徒清点他的名字。

“为——为什么?!”卞勇瘫倒在地,绝望而后痛苦地喃喃问道。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做一个恐怖至极的噩梦。

司徒清眼角斜睨卞勇一眼,冷哼道“其一,英雄不可辱。天武真人为灭尸毒保南境太平,毅然牺牲自我,乃大英雄也。

其二,良心不可泯。

眼下雁城百万百姓饱受尸毒折磨,你身为一名医者,没人强求你必须有牺牲自我的大无畏精神,因为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所以纵使你远远躲开也无可厚非。可你万不该在这些勇于牺牲的勇者面前耀武扬威,我药王谷的威名不是让你用来逞威风的。你的敬畏、怜悯、感激、宽容、仁德,都去哪里了?

你良心已泯,药王谷留你不得。

你且去吧,以你在药王谷修习的医术本领,即便没有这一身修为,今后的日子也无需为生计发愁。

但是,你若敢把所学本领用在邪门歪道上,一旦被药王谷弟子发现,绝不会饶你性命!”

这一番言辞训斥,让人禁不住心生敬佩,对药王谷的印象大为改观。心想不是药王谷名不副实,而是某些品行有失的人在败坏药王谷的名声。药王谷那么大,弟子那么多,有几颗老鼠屎也实属正常。

宇文睿半低着头,脸颊火辣,心中惶恐,他知道四师祖不止是在说教卞勇,也是在说给他听。他从四师祖的话语里听出了司徒清对他的不满和责备,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他自小到大受尽百般宠爱,在药王谷里几乎没被长辈们责骂过。即便上次在城主府里闹出那么大的事,致谭俊彦惨死,还牵连四师祖一剑败给魏国公,在众多宗门弟子面前丢尽颜面,四师祖也未半句责怪于他。可现在四师祖话语竟这般之重,可见他老人家是真的生气了。

宇文睿心思聪慧,脑子飞快旋转,很快就想明白司徒清为何生气,定是因为他们的不作为,以及对感染者生命的漠视,激怒了他老人家。

需时刻对生命怀有敬畏之心,此乃药王谷祖训。

他们触犯了祖训,师祖如何不气。

想明白后,宇文睿急忙躬身受教,诚惶诚恐道“谨遵四师祖教诲!”

“谨遵四师祖教诲!”其他药王谷弟子也急忙躬身受教。

卞勇脸色惨白,翻身跪伏于地,向司徒清恭敬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沙哑道“弟子谨记四师祖教诲,从今往后定当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哭闹哀嚎,因为气海已废,说什么都晚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字——认命!

若是有后悔药可买,他必定不惜一切代价买一颗。

但世上灵丹妙药千万种,唯独没有后悔药。

他只能认命。

卞勇艰难地爬起身,神色凄苦地向一干药王谷弟子拱手作别道“诸位,多保重!”

说完,脚步蹒跚地向城门甬道走去,他的老家在北边,眼下没了修为,只能回老家过普通人的生活。

从身份尊荣的药王谷弟子一下沦落为普通人,心中之凄苦悲凉,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自张小卒身边路过,他突然停下脚步,朝张小卒躬身一揖,道歉道“先前多有冒犯,望张公子大人大量,不与小人一般见识。”

言语恭敬,姿态放低,全无先前的盛气凌人。

张小卒神情微微一怔,没想到卞勇会向自己道歉,微微皱眉,道“你言语冒犯家师,我只要你一句道歉而已,事情本不至于此。”

“张公子大量!”卞勇朝张小卒拱拱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向张小卒道歉,其中或许可能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更多是求饶的意味。他现如今已是普通人一个,张小卒想要整治他简直易如反掌,甚至可以让他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他不想有这么恐怖的一个敌人。而眼下他凄惨可怜至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张小卒道歉,他有十成的把握张小卒会原谅他。

如他所料,张小卒确实原谅了他,让他心里松快许多。

待卞勇的背影消失在幽深的甬道里,司徒清迈步走到张小卒面前,探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柄金钱剑,送到张小卒面前。

张小卒颤着双手接过金钱剑,霎时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这是你师父临终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对你感到十分抱歉,不能再给你传业授道,让你去三清观找你掌门师伯,他会代替你师父继续传授你道门本领。最后,让你不要伤心,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命数,他无惧、无怨、无悔。”司徒清神情哀伤,把天武道人的临终嘱托一一转述给张小卒。

“师父——”张小卒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双手捧着九九诛邪金钱剑仰天悲呼。声音悲切,若那离群的孤雁。清泪横流,难诉他心中悲痛。

许久许久,张小卒方才从无尽悲伤中缓过神来,收拾心情站起身来,朝司徒清躬身致礼,感谢道“多谢前辈!”

司徒清点点头,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希望你能继承你师父的意志,坚强勇敢地活下去。”

“嗯”张小卒用力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前辈,请问家师陨落何处?”

司徒清神色一变,郑重严肃道“不是老夫不告诉你,而是你修为太弱,去了十死无生。你师父陨落之地,我会派人去通知你师门。”

说完转身不再理会张小卒,看向宇文睿十几人说道“这里人手暂时不缺,你们随老夫去城外帮忙。”

“是。”宇文睿等药王谷弟子莫敢不从。

张小卒望向北方,想起那夜在深山丛林行军时,突然心血来潮,慌乱难安,当时他以为是戚哟哟出事的缘故,此时回想起来恐怕不是。他隐隐已经知道师父陨落的大体方向,心中便就打定主意,待雁城事了就去走一遭。

再次收拾心情,用师父教他的方法,把悲痛锁进一个小盒子里,默默地藏在内心角落里,然而似乎并无太大效果,他的心依然痛如刀割,只能等待时间流逝将其慢慢抚平。

张小卒看向一百八十人,说道“你们按照我说的方法去救人吧。”

而后看向璀璨,道“走吧,带我去见你师兄。快去快回,我时间紧迫。”

“哦,好!”璀璨惊喜过望,她没想到张小卒遭此巨变,心里竟然还记得她的事,心里不禁对张小卒充满感激,同时愈加同情张小卒。

望着张小卒跟着璀璨飞掠而去的背影,有人禁不住好奇问道“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张少侠的威名,看他年纪似乎比宇文公子还要年轻几岁吧,竟然能和宇文公子拼个不相上下,当真是少年英豪!”

“是啊,我刚才都被惊得说不出话了!”有人点头附和道。

“他们两个早在一个月前就交过手,据说落败的是宇文公子。不过不是一对一单挑,是张公子和另外一个公子联手战宇文公子。现在看来,宇文公子落败也属正常,毕竟只张公子一人就能和他打个平手。”有人说道。

戚无为亦是望着张小卒离去的背影感慨道“这小子的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个月前他还远不是宇文睿的对手,一个月后他已经能和宇文睿打平,再过一个月他是不是就能压宇文睿一头?”

“宇文睿只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若接着战下去,他——”万秋清本想说再战下去张小卒不是宇文睿的对手,但是突然想到张小卒眉心鬼瞳,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觉得张小卒若是用上鬼瞳之力,宇文睿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戚无为正竖起耳朵听呢,却左等右等等不到下文,不由地好奇催问。

“关你屁事!”万秋清狠狠瞪了戚无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她对戚无为的气仍然未消,一想到戚哟哟和戚长空差点战死在雁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戚无为自讨没趣,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敢惹万秋清,忙逃也似地远去,指挥众人干活。

璀璨展开身形在前头带路,一路踩着房檐屋顶,以最快的速度纵身飞掠,跨过几条街巷落进一座小院的院子里。

甫一落进院子,张小卒顿时鼻头一皱,因为院子里弥漫着浓郁而又刺鼻的药味。

“张公子,这边请。”璀璨急匆匆地在前面带路,引张小卒往屋里走去。

推开门进到房间,药味更浓,几近呛鼻。

房间里摆着好几张桌子,桌子上瓶瓶罐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

看着这些瓶瓶罐罐,张小卒觉得璀璨的话不假,这个叫秋鸣的家伙确实是试了成百上千种药,心里对他不禁再生几分敬佩之情。

“师妹,是你回来了吗?”里间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

璀璨闻声当即应声道“是的,是我回来了。我把张公子也请来了。”

“是——是吗?张公子,请恕在下不能出门相迎。”

“无妨。”张小卒应声道。

说话间,张小卒跟在璀璨身后进了里间。

秋鸣躺在床上,正偏着头望向房门这边,他的脸已经是一片乌紫之色,脸颊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眼窝凹陷,目光无神,整个人已经被尸毒折磨得不成人样。

秋鸣脸上起初露出一抹喜色,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璀璨脸上,看到璀璨额头上的淤青,脸色一下沉了下去,再看张小卒时,眼神里满是不悦之色。

“张公子,救便救,不救便不救,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秋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语气不悦地一口气说道。

“啊?师兄,你误会了。”璀璨愣了愣神后反应过来,忙一把捂住额头上的淤青,却不知她这个动作在秋鸣眼里是欲盖弥彰。

张小卒心情不好,懒得解释,迈步走到床边,一指点在秋鸣眉心,刚恢复了一点的鬼瞳之力沁入他的眉心。眨眼间秋鸣脸上的乌紫就退去,片刻之后他裸露在外面,长满细密红毛的手脚,也都尸毒尽除,红毛枯竭脱落。

尸毒有无变异不知,但有一点没有变,依然惧怕张小卒的鬼瞳之力。

“应该无碍了。”张小卒确认秋鸣身上的尸毒被尽数驱除后,说一声后转身就走,他时间紧迫,没功夫在这里闲谈。

璀璨想送张小卒,却见张小卒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只好作罢。

“此人甚是高傲。”秋鸣望着张小卒消失的背影评价道,尸毒尽除,声音稍微有了点力气。

“师兄,你误会张公子了。”璀璨转过头来使劲瞪了秋鸣一眼,替张小卒辩解道“张公子待人极其和善,是个大好人。”

“那你额头上的淤青?”秋鸣困惑问道。

璀璨脸蛋一红,解释道“是我乘他不注意,跑到他面前不由分说跪下去磕的,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已经磕完了。”

“那是我错怪他了。等我身体恢复些,我就给他道歉去。”秋鸣说道。

“哎,张公子也是可怜,他的师父战陨了。”璀璨摇头叹息道。

“发生了什么事?”秋鸣皱眉问道。

“四师祖和张公子的师父天武道人,还有——”璀璨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当听到张小卒和宇文睿交手几十招未落败时,秋鸣不禁瞪圆眼珠子惊问道“你说他和宇文睿打了个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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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邬蛮儿

鬼瞳之力既不是力门的气势之力,也不是速门的道力,也不是气门的鬼力,它存在于张小卒眉心之处,自成一体。

张小卒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也能驱使它,可是不知道该如何修炼它。

肉身力气或是战门里的三种力量,亦或是其他能量,灌注进眉心鬼瞳,只要足够强,都能催使鬼瞳睁开,显现威力。但是这些外来能量却无法主动转化为鬼瞳自身的力量,只能靠鬼瞳自己慢慢吸收转化成自身力量,这点一直深深困扰着张小卒,让他有一种有力却使不上劲的感觉。

此时此刻便是如此。

画道符需要的是鬼瞳之力,所以鬼瞳之力耗尽,道符便画不出来。可是他不知道怎么修炼鬼瞳之力,只能等待鬼瞳自己慢吞吞的吸收转化,这可急煞了他。好在他知道一点,当体内能量充盈时,鬼瞳之力的恢复速度会快一些。

所以他需要丹药,大量的丹药,好让体内的能量时刻保持充盈。

其实除了用道符驱除尸毒,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开启鬼瞳,让鬼瞳显威,红芒扫过,尸毒尽除。

可是如此一来他眉心鬼瞳的秘密势必要暴露,师父的叮嘱警告犹在耳畔,他万不敢冒这个险。

除此之外,开启鬼瞳需要消耗极其磅礴的能量。他吸食了一只鬼王的魂力,也只才勉强开启了一次半鬼瞳而已。而雁城感染了近百万人,那得需要开启多少次鬼瞳,需要消耗的能量根本不敢想象。

所以这个方法既有极大风险,又耗资巨大,难以付诸实际行动。但如若能解决问题,鬼瞳一开,驱除尸毒的速度绝对飞快,怕是只需一天时间就能让百万人脱离尸毒的折磨。

三十条通道,九百多张道符,很快就用尽,总共救治了一万四千多人。

随之通道关闭,等待道符补充。

北十城的感染者看见有人被治好抬走,当即轰动。幸亏有两千黑甲骑兵维护秩序,否则必然大乱。就这还是砍了好几十个人的脑袋才把场面稳住的。

道符能驱尸毒的消息在雁城很快传开,尽管官家几次三番强调申明,只有张小卒画的道符才有驱除尸毒的功效,可是早已深陷尸毒恐慌的人们哪里听得进去,好似落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惜重金四处求购道符,也不管是什么符,似乎只要有一张揣在怀里就能安心。

城里的道士一下成了香饽饽,包括那些平日里靠坑蒙拐骗为生的假道士,黄纸、朱砂价格涨得飞快。所幸北十城城门楼里已经堆满了朱砂黄纸,张小卒说足够用了,否则又得被奸商坑一笔。

对城内的这些乱象,官家起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爱管,也没时间管。可事态发展的极其迅猛,并且是朝着一个极其恶劣的方向,竟有人昧着良心发黑心财,公然售卖道符,并声称自己的道符能够驱除尸毒,许多百姓信以为真,砸锅卖铁、卖儿卖女、卖房卖地,求着买一张道符。

戚无为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直接下令胆敢打着驱除尸毒的幌子售卖道符的杀无赦。办法很管用,砍了几排脑袋后,再没人敢胡乱售卖道符。

……

一张、两张、三张——十张——

自学道符开始,张小卒就没画错过一次,可此时他却连连出错,不是这里多了一画就是那里漏了一画,或是这一画歪了那一画斜了,状况百出。

啪嗒——

接连失败,好不容易恢复的鬼瞳之力白白浪费,张小卒又急又气,把手中的毛笔狠狠摔在地上。

“你需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万秋清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提醒张小卒。

“我静不下来,完全静不下来!”张小卒十指插进头发里,抱着脑袋痛苦说道。

毛笔、朱砂、符纸、符咒,所有人的一切都让他想到天武道人,一想到天武道人他的心绪就震荡难安。

“或许我可以帮你。”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接着走进来一位身穿白色广袖留仙裙的绝美女子。

“你怎么进来的?”万秋清皱眉,她明明吩咐过守在外面的肖冲,不经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绝美女子朝万秋清盈盈一拜,道“天狼山邬蛮儿,见过戚夫人,夫人万安!”

万秋清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邬蛮儿道“你就是天狼山大当家邬之秋的孙女邬蛮儿?不错,不错,却如传言所说,是个美人儿。”

“与令爱相比如何?”邬蛮儿问道。

“她不如你。”万秋清道。

“那真是太好了。”邬蛮儿毫不谦虚,而后目光从万秋清身上移开看向张小卒,再次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你,让你的心安静下来。”

张小卒却是打量着邬蛮儿不语,微拧着眉心,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突然眼前一亮,眉心舒展,惊讶道“我记得姑娘,姑娘是那日马车里的那位小姐。”

邬蛮儿在门外说第一句话时,他就听着熟悉,但当邬蛮儿走进来后他却发现不认识,于是就忍不住回想,想知道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结果还真被他想到了,这个声音正是他和周剑来初识那日,在雁北道上打劫的那辆马车里那位女子的声音。

想到那日之事,自然而然就想起驴脸老者,老人家非但没计较他和周剑来的瞎胡闹,反而赐了他和周剑来一场机缘,他和周剑来尚未对老人家说道一声谢谢。

“你记性倒是不错。”邬蛮儿点头道。

张小卒朝邬蛮儿拱手致谢道“那日姑娘和驾车的老前辈解囊相助,一直感恩在心,今日终于有缘再见,需和姑娘说一声谢谢。再劳烦姑娘大驾,替在下给老前辈带一声好,祝他老人家体态安康。”

“带不了。”邬蛮儿说道。

“为何?”张小卒不解。

“驴老他战陨了。”邬蛮儿神色一暗道。

“啊?”张小卒闻言大惊失色,突然想起今天戚无为说四位战死的星辰大能时,其中有一位是天狼山的二当家,现在想来顿时明白,驴脸老者就是天狼山的二当家。

“姑娘节哀顺变。”张小卒只能如此安慰道。

邬蛮儿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可节哀的,人固有一死,看开点就好。况且驴老是为南境太平而死,我为他感到高兴和骄傲。”

“姑娘心胸豁达,我不及姑娘。”张小卒惭愧道。

“等你生死离别经历的多了,就看得开了。”邬蛮儿说道,而后转移话题道“我此次来是想问你,你去不去给你师父收尸?让其魂归故里。若是去,便与我们结伴通行,我们想借助你对付尸毒的能力。”

“去!”张小卒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这本就是他计划之中的事,现在有人要结伴通行,求之不得。

“小卒,不可。司徒前辈告诫过你,那里凶险之极,你的修为太低,去了十死无生。”万秋清急忙阻止道。

“总是要去看看的,即便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张小卒神色黯然道。

“即便非去不可,你也该和你师门长辈一起去。”万秋清说道。

邬蛮儿开口道“戚夫人是信不过我们天狼山吗?觉得我们天狼山的人会害他性命?”

“姑娘误会了。本夫人只是想让他听听师门长辈的建议。”万秋清说道。

张小卒向万秋清说道“夫人好心小子心领了,但不必再劝我,便是邬姑娘不来,我心里也早已打定主意要去一趟。司徒前辈虽不告诉我地方,但我已经大概猜到在哪里了。您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地。”

“罢了。”万秋清苦笑摆手,道“既然你早已打定主意,我便不再劝你,走的时候记得叫上我。瞎伯在戚家任劳任怨几十年,我当让他入土为安。”

张小卒和邬蛮儿闻言愕然,没想到万秋清竟然也要一起去。

张小卒向万秋清点点头,而后向邬蛮儿说道“我要等此间事了再动身。”

“可以。”邬蛮儿点头道,“等你处理完这些事,去中央城聚贤酒楼找我。”

“好的。”张小卒道。

邬蛮儿转身即走。

“姑娘不是说可以帮我心静下来吗?”张小卒忙问道。

邬蛮儿闻言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张小卒,道“看着我的眼睛。”

张小卒虽有不解,但依言照做。

邬蛮儿的眼睛清澈透亮,很漂亮。

“睡一觉就好了。睡吧。”二人目光对视,邬蛮儿突然开口说道。

砰噔——

她话音尚未落下,张小卒身体突然瘫软,仰面摔进他身后的椅子里,紧接着呼噜声响起,竟真的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

“你对他做了什么?!”万秋清大吃一惊,一个对视就让张小卒睡死过去,这是什么本领?

“没做什么,就是让他睡一小觉,放松一下心情。半个时辰后他会自己醒过来,心应该就静下来了。”邬蛮儿说道。说完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随之身影消失在门口。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一溃千里

邬蛮儿所言不假,张小卒果然在半个时辰后醒了过来。

甫一睁眼醒来时,他眼睛里是一片茫然之色,目光涣散没有焦距,表情亦是恍恍惚惚,像是睡蒙了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小卒确实睡蒙了,他感觉自己这一觉好似睡了好几年那么漫长,睁眼醒来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直到他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在椅子上坐起身,看见堆在面前桌案上的黄纸和朱砂,这才猛然惊醒,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空白的大脑。

“感觉如何?”

万秋清一直守在房间里没有离开半步,眼下张小卒是雁城的救世主,她可不敢疏忽大意,一定要确保张小卒的安全。见张小卒睁眼醒来,并且目光渐渐恢复神采,她忍不住满含期待地问道。

“我睡了多久?!”张小卒不答反问,语气略显急切,因为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恐耽误事情。

“不久,才半个时辰。”万秋清答道。

“才半个时辰?”张小卒目露疑惑,抬手拍了拍尚有一些恍惚的脑袋,喃喃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一觉好像睡了好几年那么漫长?竟然只有半个时辰吗?”

他脑海里不由地回想起邬蛮儿那双眼睛,禁不住背脊发凉,感觉那双眼睛太可怕。他只不过盯着看了一眼,就像被剥夺了思想和灵魂,只剩下肉身躯壳,被邬蛮儿所操控,说一声“睡”他就真的睡着了,并且还睡得深沉,和死过去没差别。

若是邬蛮儿不是让他睡觉,而是让他挥刀自刎,或是做一些其他可怕的事情,他是不是也会不假思索地照做?

细思极恐,张小卒背脊发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感觉好些了吗?”万秋清见张小卒表情阴晴不定,不由地露出担忧之色。

张小卒摇摇头,把邬蛮儿那双可怕的眼睛从脑海里甩掉,没有急着回答万秋清,而是端坐身体,拿起一支新毛笔沾了朱砂,扯过一张黄纸,凝神下笔,一气呵成。

万秋清神色大喜,知道张小卒已经能够控制住悲伤的情绪。

张小卒却是看着眼前没有瑕疵的道符,神情又不禁一阵恍惚。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的悲痛竟然变得平淡,感觉就像师父已经逝去多年,悲痛早已被时间冲淡。看着毛笔、朱砂、黄纸等物品睹物思人,浮现在脑海里的都是温馨往事,怀念胜过悲伤。

这让张小卒感到不可思议,猛然惊醒,一觉睡了好几年的感觉并非只是错觉,而是真的过去了好几年,是他的悲痛在睡梦中被时间冲刷了好几年。

真真假假,如梦似幻,让张小卒生出一种记忆错乱的感觉,极不舒服。

既能剥夺他人的思想和灵魂,控制他的肉身躯壳,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一个人的时间感,下手稍微重一点就能让一个人记忆完全错乱,这样一个女子,让张小卒禁不住感到害怕和恐惧。

“这个邬蛮儿太可怕了!”张小卒忍不住感慨道。

“确实不简单。”万秋清点头同意道,负责在门外守卫的肖冲到现在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呢,要知道肖冲的修为可不低,竟然在无声无息间就着了邬蛮儿的道,可见其手段之高明。

二人没时间闲谈邬蛮儿,张小卒以最快的速度画起道符,万秋清在一旁打下手,研磨朱砂、收拾画好的道符等。

半个多时辰,张小卒好不容易恢复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鬼瞳之力再次耗尽,成果是三千多张道符。

万秋清嘱咐张小卒赶紧服用丹药调息恢复,自己则把三千多张道符送去城下,交给负责分发道符的人员。

夜幕已经降临,但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

灯笼火把、火炬火盆,把三十条通道照得如白昼一般通亮。

戚无为见三十条通道负重不堪,又招来一百八十人,新增了三十条通道。

六十条通道一起运转,三千多张道符没到后半夜就消耗完毕。虽然为六万多人驱除了尸毒,但相较于感染者的庞大数字,三千多张道符仍是杯水车薪。

奈何张小卒的鬼瞳之力恢复速度有限,急也急不来。

凌晨一时,城下的火光突然熄灭,北十城陷入一片漆黑。

过了半个时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黑压压的大军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进城。

北十城的主干道不知何时已经被清扫干净,大军轻装上阵,沿着宽敞的主干道飞速疾驰,仅用一刻钟的时间就驶进北九城,然后行经北八、北七、北六三城,最后消失在北五城,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南五城。

清晨六时,在城南安营扎寨的叛军开始埋锅造饭,今天的早饭竟然有肉,好几日没见油水的士兵个个围着锅灶流哈喇子,可一些头脑活络的士兵却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肉不会给他们白吃,今天恐怕又是一场恶战,心里开始为能不能熬过今天而伤感。

六时半,他们吃得正香,突然号角呜咽,战鼓雷鸣,可是却不是他们的号角和战鼓在响。

轰隆隆——

一支黑色铁骑部队,一支红色铁骑部队,宛若两条怒龙,由远及近,眨眼间杀到叛军阵前,而后一头扎进叛军营地。锅翻汤撒,人头滚滚。

“敌袭!”

“敌袭!”

叛军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慌乱逃窜,一边惊恐尖叫。

他们攻打了雁城一个月的时间,雁城从未出城迎战过,以致于他们早已麻痹大意,忘了雁城除了龟缩防守外还能出城迎战。

在黑甲骑兵和红甲骑兵的凶猛冲击下,叛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而后镇南王一马当先率领骑兵大队杀到,直接把叛军阵地冲成一盘散沙,再也无法组织反击。再然后是步战兵杀到,横扫平推。

叛军一败涂地,向南亡命奔逃。

魏光复一边逃跑一边大骂裘战老贼不守信用,明明说还要再坚守两天,结果一天不到就出城偷袭,可耻至极。

夏侯宏远脸颊火辣,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他禁不住开始怀疑父亲大人的决断,眼前这位魏氏遗子真的值得扶持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说出这么幼稚可笑的话。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战场上哪有什么礼义廉耻,能赢就是王道。

富丽堂皇的凤辇里,苏皖莹满脸的阴沉,杯碟茶碗、瓜果糕点被她摔得满地都是。她披肩散发,衣衫糟乱,面容狰狞,状若疯狂。

几十年的忍辱偷生,几十年的精心谋划,本以为天赐良机,胜券在握,却不料一朝间全部付诸东流,她好不甘心呐。

“魏子焸,你不得好死!”苏皖莹恶毒咒骂,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把魏子焸剥皮吃肉。

她把失败全都怪罪到魏子焸身上,若不是魏子焸杀了身经百战的夏侯楼将军,让他们临阵换帅;若不是魏子焸只身一人杀了十几万大军,磨杀了将士锐气;若不是魏子焸破坏了大量攻城器械,让他们面对雁城的巍峨城墙无计可施;若不是魏子焸,他们怎会败?

“王若愚,你个贱人,竟然敢抢本宫的男人,即便是本宫不要的男人,那也不行。荡妇,婊子!”苏皖莹骂完魏子焸又开始咒骂王若愚。

叛军一溃千里,苏翰举领兵乘胜追击,大有不把叛军消灭誓不罢手的架势。

……

“一个个全都是疯子!”张小卒一边画符一边无奈苦笑。

昨夜大军偷偷进城时,他在城门楼里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当时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裘战和苏翰举的用兵之道,而是气得跳脚大骂。

眼下北十城和北九城内全是感染者,大军横穿这两座城根本就是瞎胡闹,一个弄不好尸毒就会在军中传染开,甚至可能把尸毒从雁城带出去,让尸毒在整个南境传染肆虐,一发不可收拾。

他有心想要阻止,可是人轻言微,怎可能挡得住洪流猛进般的滚滚大军,是以只能硬着头皮祈求苍天眷顾,别让尸毒蔓延到军营里。

第二日,张小卒一共画出九千多张道符。

戚无为把道路两旁的房屋推平,又增加了六十条通道。一百二十条通道全力运转,九千多张道符跟不上消耗。但鬼瞳之力恢复速度有限,张小卒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不得不说的是,万秋清送来的丹药果真都是上品灵丹妙药,许多丹药张小卒只吃一两粒就能让体内能量充盈。

说实话这两天一夜的间断修炼,没能让鬼瞳之力的恢复速度提升多少,反倒让他的道鬼二力增长了不少,修为大有精进。

不过在鬼瞳之力的恢复方面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张小卒发现服用的丹药品质越好,鬼瞳之力的恢复速度就会快一点点。

但是这一发现让万秋清很是怀疑,怀疑张小卒是不是借机谋私,张小卒自然是坚决否认。

怀疑归怀疑,万秋清还是送来了品质更高的丹药。

看着张小卒隔半个时辰就嚼一颗,就跟吃糖豆似的,万秋清心疼得滴血的同时也暗暗震惊。

她拿来的这两瓶丹药那可是真正的上品灵丹,蕴含的灵力之强便是她一天最多也只能服用两粒,再多就会造成灵力过盛来不及炼化吸收,最后溢出体外白白浪费,甚至可能会有灵力过盛爆体而亡的危险。

但是张小卒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他体内就像有一个无底洞,吃多少灵丹妙药都填不满,即便填满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空缺出来。

其实早在昨天万秋清就注意到这个情况,因为张小卒消耗丹药的速度实在快的令她瞠目结舌,她有问张小卒,但张小卒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看着张小卒半个时辰嚼一颗,万秋清也只能不停地自我安慰,告诉自己张小卒不是给他自己吃的,而是为雁城的百万百姓吃的,只要不浪费,怎么吃都可以。

好在上品灵丹的效果斐然,大大缓解了万秋清的心痛。

第三天,张小卒一共画出一万六千多张道符。

与此同时,张小卒的修为又提升了一截。

尝到甜头的张小卒,理直气壮地找万秋清讨要更好的丹药,万秋清差点没一口老血喷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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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老友到访

裘战那日在天钟楼顶的话应验了,张小卒的名字响彻雁城上空。数百万雁城百姓同时振臂高呼他的名字,呼声冲云霄传四野,山城震动,大地颤抖。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余辉给雁城披上一层金沙,让这座刚被战火洗礼过的古城愈加庄重威严。

张小卒在北十城的城墙上负手而立,披着金色的余辉,沐浴在久久不息,震耳欲聋的高呼声中,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万秋清整理好张小卒今天下午画的道符,从城门楼里走了出来,听着“张小卒”的名字旋绕天空经久不息,笑着上前问道“你化解了尸毒之危,成了雁城的救世主,有何感想?”

“没堕师父他老人家的威名,甚幸!另外,功劳并非我一个人的,他们无所畏惧地战斗在最前线,远比我值得敬佩。”张小卒指着城墙下一道道忙碌的身影说道。

在这七天七夜与死神赛跑的时间里,他们每一个人都秉着一口气,最终他们战胜了尸毒,跑赢了死神,救回了雁城百万人的生命。

此时一百二十条通道只留下十条通道,其他通道都已关闭,因为北九城和北十城的感染者,除去还没来得及救治就已经死亡的,剩下的都已经被救治,眼下只剩零星的感染者被从其他城送来。而道符算上今天下午画的,还剩六千多张,想必是足够了,张小卒不打算再画。

“别亏待了他们,凉了人心。”张小卒说道。

“这些自不必你多说,反正你小子是赚得盆满钵满了。”万秋清开玩笑道。

“为了雁城百姓,义不容辞。”张小卒大义凛然道。

万秋清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问道“准备去了吗?”

“是。最好明天就出发。”张小卒知道万秋清问的什么,没有隐瞒她,点头答道。

“哟哟他们追剿叛军,应该这两天就能凯旋而归,不等他们回来后道一声别再走吗?”万秋清问道,但话刚一问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不待张小卒应声她就摇头哑然笑道“你之所以这么着急离去,正是怕他们回来后非要和你一起去吧?”

张小卒点头应道“太危险了,没必要拉上他们一起冒险。您也不用去,瞎伯与家师乃莫逆之交,是我长辈。若有机会,我已定把瞎伯一起带回来。”

此一去生死难料,张小卒心里头是非常想等戚哟哟、周剑来和牛大娃三人回来后,和三人道一声别再去的,可是他知道若是等他们回来,周剑来和牛大娃二人必然会和他一同前往,他不愿二人陪着自己一起冒生命危险,所以便想着在他们回来之前尽早出发。

“我同你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天狼山的人亦正亦邪,多少得提防着点。尤其是那个邬蛮儿,手段诡魅莫测,更得小心着点。”万秋清说道。

张小卒点头表示明白,对邬蛮儿颇有忌惮。

向万秋清讨了一块通行腰牌,张小卒下了城墙往北而去,欲回中央城。

万秋清说她把这边的事情交代一下,明天早晨八时去听雅轩找他。

……

听雅轩这几日来了一位上年纪的客人,看相貌应有七八十岁高龄,但精神矍铄,且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威势。

说是张小卒的忘年交,想在听雅轩住些时日。

负责照看听雅轩的梅兰竹菊四侍女,常年跟在戚哟哟身边,看人的眼力自是有一些的,她们一眼就看出这位老人威势不凡,绝非一般人,当即不敢怠慢,邀请进院子里好生招待起来。

老人慈祥和善,一点也不端架子,还喜欢唠家常,如邻家老爷爷一般,让人忍不住想与其亲近。

四女本来正闲得无聊至极,老人的到来让她们死水一般的无聊日子突然有了活力。每天伺候完老人吃饭,就簇拥着老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然后就坐在花园里的长竹椅上,或是坐在凉亭里、屋檐下,陪老人聊天解闷。既是解老人的闷,也是解她们的闷。

老人见识渊博,天南地北什么都知道,总是给她们讲一些有趣的人和事,让她们听得津津有味。

她们便给老人讲一些雁城的趣事,聊眼下声名正望的张小卒,聊她们的主子戚哟哟,聊戚无为和万秋清,聊戚家的里里外外。

老人似乎很爱听戚家的事,无论是大事小事,还是琐事碎事,他都会很认真的听,还会时不时地问上几句。

背地里聊自家主子的事,乃是以下犯上的重罪,可四女就是忍不住地想讲给老人听,一开始她们还只是捡一些能说的讲,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像着魔了一般,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悄悄地讲给老人听。

今天吃过晚饭,四女陪老人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然后就坐在院子中凉亭里聊了起来,聊着聊着聊到了戚哟哟的婚事上,便把她们觉得配得上戚哟哟的三个人拎出来比较起来。

这要是被戚哟哟听见,非得扒她们一层皮不可。

“我觉得昊天少爷蛮不错的。”春兰拖着腮帮子,望着天上的星星说道,“昊天少爷今年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官拜大将,并且还身怀六重天境的超高修为,便是放眼整个大禹,也绝对是数得上号的年轻俊杰。论相貌,昊天少爷也不差。他还和小姐志同道合,两人在一起时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而且比小姐大三岁,知道疼人。”

“二十一岁,修为六重天境,官拜大将,确实是年少有为,算得上一个良配。”老人捋着雪白的胡须点头笑道。

“我觉得宇文公子也不错。”秋菊说道,然后掰着手指头一一数道“论身世,他是医仙的关门弟子,还是药王谷未来的掌门人,世间能有几人比?论学识,通古博今、学富五车;论修为,虽然是五重天境,比昊天少爷低了一个境界,但我感觉他的战力不一定比昊天少爷低;论相貌,那就更没得说了,他简直生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连女子见了都要羡慕嫉妒;论缘分,他和咱们小姐有三世之缘,并且药仙大人亲自做媒。”

“药仙的关门弟子,想必应该不差。”老人亦是点头笑道。

“切!”冬梅撇嘴不屑道,“什么三世之缘,还不是冲着咱们小姐的九阴之体来的。竟然把咱们小姐当成修炼工具,可恶至极。而且这家伙心思重、城府深,看他是怎么算计张公子三人的就知道了,一般人谁能想出那么高明又狠毒的办法。最最最可恶的是,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去了一趟雁北身边就多了一个女人,并且还有一个缥缈宫的金芷卉对他念念不忘。这样的男人,绝对绝对得敬而远之。”

冬梅举起胳膊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显而易见她对宇文睿的意见很大。

老人微皱眉头道“看人确实不能只看光鲜华丽的外表,一定要看内心。”

“其实我觉得张公子不错。”夏竹说道,“虽然身世和相貌都差了些,但天资悟性一点也不输你们说的两位,他的成长速度完全可以用‘飞’来形容。且张公子生性纯良,对人真诚,没有花花肠子。说成就嘛,听听下午整个雁城经久不息的高呼声就知道了,他现在已经成了雁城百姓心中的超级大英雄。当然,最重要的是,咱们小姐明显喜欢张公子。嘻嘻——”

“这小子确实不错,老夫看好他。”老人捋须笑道。

“前辈,您和张公子是朋友,您当然向着他咯。”春兰嘟嘴道。

“哈哈——”老人乐得大笑。

咚咚咚——

几人正聊着,院门突然被敲响。

“谁这么晚敲门?”秋菊疑惑地嘟囔了声,起身朝院门走去,问大声问道“谁啊?”

“是我,张小卒。”张小卒在门外应声。

“啊,张公子,您稍等。”秋菊闻言甚是惊喜,忙应声加快脚步。

秋菊打开院门引张小卒进院,边在前面引路边说道“张公子,家里来了一位老前辈,说是您的朋友。”

“老前辈?”张小卒先是疑惑,紧接着大喜,因为他已经看见秋菊说的老前辈,正笑着往这边走来,忙加快脚步迎上去,同时惊喜叫道“前辈,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张屠夫笑问。

“欢迎,热烈欢迎!”张小卒热切道,“我还以为前辈您也去南方追剿叛军了呢。”

张屠夫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没什意思。老夫来的时候见你正忙着画符,就没打扰你,直接来你家里了。不唐突吧?”

“前辈,您太客气了。”张小卒惶恐道,“今后这里就是您的家,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着。”

“哈哈,好。”

张小卒看向梅兰竹菊四女,拱手作揖道“劳烦四位姑娘去准备些酒菜,我要陪老前辈好好喝一顿。”

“公子客气,有事只管吩咐贱婢便是,切莫再这般多礼,贱婢四人万万受不起。”春兰说道。

“不敢不敢。”张小卒拱手客气道。

四女依吩咐去准备酒菜,张小卒与张屠夫携手而行,说说笑笑走向客厅。

这一夜张小卒喝得酩酊大醉,抓着张屠夫的手嚎啕大哭,像个孩子般向长辈委屈倾诉自己的不幸遭遇。

惹得梅兰竹菊以及一干婢女全都哭肿了眼睛。

虽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很丢人,但他憋在心里的悲痛好歹找着机会宣泄出来,天武道人的死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

“主子,张小卒回听雅轩了。”

李家府邸,李洪勇之子李乾前的书房里,一个奴才扮相的下人向坐在书桌后的李乾前禀报道。

李乾前闻言眼睛里射出两道仇恨的光芒,咬着牙根恨声道“是吗?锣鼓鞭炮都给小爷准备好了,明天天一亮就去听雅轩前面的大街上敲锣打鼓放鞭炮。”

他的父亲李洪勇是被张小卒打死的,身为人子他自然是恨张小卒恨得要死,一心想找机会报杀父之仇,可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去找张小卒报仇,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自己找死。

眼下张小卒威震雁城,俨然成了雁城的救世主,风光无限。

李乾前只恨自己没有通天之能,否则一定一巴掌把张小卒拍成肉泥,看他还如何风光。

然而就在他气急败坏却又对张小卒无可奈何时,一个惊天的好消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听说张小卒的师父天武道人死了,张小卒悲痛得当场吐血。

于是他就想出一个阴毒损招,准备好好杀一杀张小卒的威风。

“主子,眼下张小卒声威正盛,咱是不是该避其锋芒,暂时别惹他?若是被家主知道了,恐怕要受责罚。”

“我又不是找他打架,怕什么?眼下战事连连大捷,尸毒也马上被消灭,不应该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好好庆祝一番吗?惹不起他,我恶心死他。”

“应该,应该。”

“快去准备。”

“是。”



第三百六十章 社会毒打

咣咣——咚咚咚——

啪啪啪——

天色刚亮,听雅轩门前的街道上就锣鼓喧鸣,爆竹声声。

听起来热闹非凡。

各家各户起的大早的奴仆丫鬟们,纷纷好奇地涌出院门瞧热闹。

睡得正香的张小卒被锣鼓鞭炮声吵醒,抚着胀疼的脑袋坐起身,望向窗外发现天色才刚刚蒙蒙亮,心里当即不由地窜起一股火气,好想去街上骂娘。大清早扰人清梦,也忒缺德了。

他心里默念一遍醒神清脑的口诀,道力抚过脑袋,消除宿醉后的胀疼。回想昨夜发生的事,不禁愕然,只还记得和老前辈推杯换盏喝得非常高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任他拍打脑袋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

身上的干净舒爽以及新换的细软衣服,微微怔神后不禁脸颊臊红,心知肯定是酒醉后被人伺候着洗澡和换衣,想想就臊得慌。

张小卒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崭新衣服,换下身上睡觉时穿的细软衣服。似乎知道他不喜欢穿长衫宽袍,所以准备了一身银灰色的短褂长裤,料质极好,穿在身上柔软丝滑很是舒爽。

刚穿鞋下床,房门吱的一声从外面推开,柳红端着洗漱的脸盆走了进来,向张小卒施礼道了万福,“让奴婢伺候公子洗漱。”

张小卒几人离开李家时,把她和另外几个丫鬟带了出来,暂时安置在这听雅轩里。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张小卒快步走上前去,动作麻利地漱口洗脸,而后问道“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承蒙公子庇护,奴婢几人在这里过得十分开心。”柳红感激道。

“住得习惯就好。”张小卒笑道,“你们几个已经是自由身,若是不想在这里住了,想回家去或是去哪里,都可以去,无需向任何人请示。若是无处可去或是喜欢住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也无妨。把这里当成你们另一个家便是。”

“公子圣恩,奴婢给公子磕头,也替另外几位妹妹给公子磕头,跪谢公子大德大恩!”柳红闻言当即跪地给张小卒磕头谢恩,眼睛里泪花流转,感动不已。

张小卒俯身将她扶起,听着院子外的锣鼓鞭炮声越来越近,忍不住好奇问道“街上做什么的,怎么这么热闹?”

“奴婢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在庆祝战争大捷和感谢公子您帮助雁城解除了尸毒之危。”柳红不太确定地答道,“公子要出门看看吗?”

想到昨天整个雁城的人都高呼自家公子的名字,让自家公子的名字响彻苍穹,柳红就禁不住满眼冒星星,对张小卒的崇拜和尊敬之情愈盛。她昨天也跟着呼喊了一下午,差点没把嗓子喊破了,若不是晚上熬了润嗓的药汤喝,现在肯定已经哑得说不出话。

“好。”张小卒点头道。

他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东厢房传来哐当一声,好像是谁在摔门,条件性地顺声望去,只见张屠夫穿着睡衣一脸怒气地走出房间,手里竟提着一张圆凳。出了房门二话没说,怒气冲冲地往院门方向走去。

“前辈,您干嘛去啊?”张小卒忍不住高声问道,同时迈步追上去。

“老子去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大清早不得闲,扰得老子觉都睡不好,老子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张屠夫吹胡子瞪眼地吼骂道。

“——”张小卒哑然失笑,心说这位老前辈的起床气可真大,竟然不问缘由提着凳子就去找人干架。急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不是怕打起来张屠夫吃亏,而是怕张屠夫把人家打坏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爷孙俩走出院门,街上的锣鼓鞭炮声戛然而止,只听几道怒不可遏的叫骂声响起,紧接着就传来霹雳乓啷的打斗声。

二人听着嘈杂的打斗声,闷闷不解地出了院门走到街上,只见街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一群家仆打扮的奴才正在围殴一群穿着大红衣裳的人,锣啊鼓的扔的到处都是。

“狗日的,给老子往死里干!大清早扰人清梦,天理难容,罪无可赦!”

“逮着那个,别让他跑了。”

“揍完后统统绑起来,必须得游街示众!”

战场外围站着几个身穿睡衣的公子哥,一边指挥他们的奴才干架,一边义愤填膺地斥责怒骂,对大清早锣鼓齐鸣扰人清梦这件事深恶痛绝。把人揍一顿都不能解他们心头之气,还要把人绑了游街示众。

“——”张小卒看明白事情大概后,不禁愕然,这才知道起床气大的并非只有老前辈一人,还有比他老人家更大的。想想也可以理解,这条街住的人非富即贵,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大清早来扰他们清梦,纯属没事找抽。

“切!来晚一步!”张屠夫晃了晃手里的木凳,心有不甘道。

李乾前整个人都傻了。

就在刚刚,他还美滋滋地幻想着张小卒气急败坏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抓狂模样。要是能把张小卒气得怒火攻心,那是最完美不过。

可——可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呢?

连张小卒的面还没见着,自己反倒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狗日的,住在这条街上的人都是疯狗吗?

李乾前悲愤欲绝,鼻子泛酸,委屈的想哭。

“住——住手!”李乾前从呆愣中醒来,一掌劈开两个朝他扑过来的奴才,振臂大吼“我是——”

“是你妹啊是!”一位公子哥捡起地上一面破锣,叫骂着朝李乾前砸了过去。

“看见那个带头的没有,把他给老子往死里揍!”

“上上上,一起上!”

李乾前一声怒吼非但没镇住局面,反而暴露了自己,被一干公子盯上了。好在他修为不俗,拳脚展开,打的一群奴才无法近他的身,否则要是被这群奴才摁在地上一顿锤,脸可就丢尽了。

“不要打了,听我说!”李乾前突然纵身跃上街边的墙头,站在上面振臂高呼。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身边就跟上来一道身影,手里提着一张圆凳,抡圆胳膊照着他的后脑瓜就砸了过来。

哗啦!

圆凳砸得稀碎。

李乾前从墙头上一头栽落到街道上,当即被一群奴才抱胳膊抱腿,摁住了一顿爆锤。

“呼——终于舒服了。回家,睡觉。”张屠夫从墙头上跃回张小卒身旁,拍拍手,神清气爽地说道。

“前辈,没关系吧?”张小卒望着被摁在地上爆锤的李乾前,忍不住担忧道。

“年轻人,唯有经历社会的毒打才能茁壮成长!”张屠夫边往家走边摇头晃脑道。

张小卒默默地为李乾前默哀三个呼吸,然后快步追上张屠夫离去。

听雅轩门口来了三个人,三人横成一排挡在门口,拦住了二人回家的路。

“劳烦让一下。”张小卒客气地说道,以为是三个瞧热闹的人,恰巧挡在了门口。

却听站在当中的年轻人语气不善道“张小卒,听说你师父死了?”

张小卒当即皱起眉头,这才打量起拦在面前的三人,听对方说话的语气显然是来者不善,可是一番打量下来,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三个人,便开口问道“不知三位找在下有何贵干?”

“呵,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竟不认识我了?”站在中间的年轻人目光凛冽,盯着张小卒咬牙切齿道。

张小卒闻言又把他仔细打量一番,但脑子里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位,皱眉问道“你是谁?有事直说,别磨磨唧唧的。”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他也就用不着客气。

“光明殿,封元司。记起来没有?”中年的年轻人报上姓名。

“封元司?不记得。”张小卒摇头,他对自己的记性很有信心,可以保证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你——”封元司指着张小卒说不出话,感觉被张小卒羞辱了。

“师侄,别跟他废话,直说来意。”站在封元司后边的中年男子开口道。

张小卒点头赞同,道“对,别说废话,直说来意。”

“这是你家?”封元司问张小卒。

“是。”

“进里面说。”封元司说道,说完转身两步跨进院门,一左一右两人也一点不客气,跟在封元司身后进了院门。

张屠夫脸上挂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背着手笑呵呵的走进院子。

张小卒挠挠头,被这三个莫名其妙的人搞得摸不着头脑,但看到三人进了院子还径直往里走,看样子好像还想去客厅喝茶,当即喝止道“三位止步,有事在这里说就行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欺上门来

“张小卒,注意你的态度!”封元司驻足转身,冷着脸冲张小卒喝斥道。

张小卒闻言气急而笑,问道“你觉得我应该什么态度?另外,你丫的究竟是谁?能不能他娘的说明白点?老子到底和你有什么仇怨?是抢过你婆娘,还是挖过你家祖坟?”

“你——你——”封元司被张小卒一连串问题气得直哆嗦,怒吼道“老子是光明殿,封元司!”

“——”张小卒有种抓狂的感觉,他竖起耳朵等着封元司继续往下说,可封元司竟然惜字如金闭上嘴巴不说了,他强忍着一拳打爆封元司嘴巴的冲动,问道“然后呢?”

“这两位是我的三师伯和四师伯。”封元司向张小卒介绍他身边的两位。

“然后呢?”张小卒问道。

“我三师伯和四师伯能屈尊降驾来你家,是你的荣幸,所以请注意你的态度,拿出你的待客之道,不可以冒犯了他们。”封元司道。

他身旁的两位师伯下巴微扬,眼角斜睨张小卒,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张小卒发现自己实在跟不上封元司的脑回路,明明是来找麻烦的,竟然还要让他拿出待客之道,得多么不要脸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还是说,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凌驾万物,今天吃定他张小卒了?

若是他孤身一人,面对这三个家伙,他或许还会忌惮一二,可是他身旁正站着一位杀神,别说只来了三个,就算是来三百、三千、三万,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皮的。

“我和你有什么仇?”张小卒直截了当地问道,没爱搭理封元司说的待客之道。

“那日在城主府誓师大会上,你冒犯了我。”封元司说道。

“誓师大会?”张小卒皱眉,那天有点乱,他一时想不起来,于是问道“记不得了,说详细点?”

“你打了我一拳。”封元司咬牙切齿道。

张小卒突然想起来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乐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被我一拳打飞的家伙。抱歉,你露脸时间实在太短,不然我肯定能记得你。”

那日他向药王谷弟子讨要解药,药王谷弟子不给,他被逼无奈动手,封元司持剑阻拦,被他一拳轰飞。

主要因为那天与他交手的人并不多,所以经过封元司的提醒,他依稀回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张小卒总算知道封元司说话为什么一直遮遮掩掩,原来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听见张小卒毫不掩饰的奚落和嘲笑,封元司就像被踩到尾巴的毛,当场炸毛,气急败坏地叫道“张小卒,你欺人太甚!”

“怎么,特意请来你的两位师伯做见证,要和我光明正大的干一架,找回场子吗?”张小卒问道。

封元司嘴角抽了两下,哼了声没应声,他自知不是张小卒的对手。

张小卒见状语气一沉,冷笑道“那就是准备脸皮不要,来个以大欺小、以强凛弱、以多欺少吗?难怪不敢在大街上说,原来是要干不要脸的事,怕被人瞧见。”

“小子,言过了!”封元司的三师伯冷声喝道,“你打伤了我光明殿的弟子,总要给些说法,若不然谁都要觉得我光明殿好欺负。另外,他因为养伤而错过了这场战争历练,你也要给予补偿。”

“如若不然呢?”张小卒冷笑,心说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明明就是欺上门来敲诈勒索。

联想见面时封元司的第一句话,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三个家伙是得知他师父战陨后,觉得他没了师父庇护,可以随便拿捏欺凌。

果然如他猜测,只听封元司冷笑道“张小卒,你师父死了,已经无人庇护你,你还是放聪明点好,省得枉受皮肉之苦。我们也不要你太多东西,只要赔偿我们光明殿一百件可以滋养神魂的玉佩就可以了。听说你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弄一件出来,一百件对你来说也不过是眨眨眼的时间,小菜一碟而已。”

此言一出,张小卒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的种种不解一下全都想通了。

他不理解自己现在威名正盛,被整个雁城百姓所拥护,这什么光明殿的三个家伙是脑袋被驴踢了么,在这个时候来找他麻烦,就不怕出不了雁城?

他不理解纵是自己的师父死了,没了师父的庇护,可自己好歹还是三清观的弟子,这什么光明殿的三个家伙公然找上门来欺辱自己,就不怕事后被三清观的道爷们报复吗?

他不理解是什么让他们这么急躁,就不能等他的风头过了,或是找一个四下无人的好机会对他麻袋套头闷棍招呼吗?干嘛非要这么急躁,像个二傻子一样大白天的找上门来?

原来是滋养神魂的宝物让他们急不可耐,让他们甘愿冒任何风险。

张小卒想通了之后反而勾起嘴角笑了,因为这让他知道滋养神魂的宝贝非常有市场,肯定可以卖个很好的价格。

“咳——”张小卒轻咳一声,故作为难道“我每加持一件滋养神魂的宝物出来就要付出一年阳

寿为代价,加持一百件就得损耗一百年阳寿,你们觉得我可能答应你们的要求吗?”

“真的假的?”封元司深表怀疑地盯着张小卒。

张小卒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如此逆天的本领真就动动手指头就行了?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能不能长点脑子?”

“好好说话,不准骂人。”封元司瞪眼道。

封元司的三师伯盯着张小卒看了一会,发现张小卒不像是胡说,而且觉得张小卒说得有一定道理,这世上有许多逆天本领都是以损耗阳寿为代价。所以沉吟一会儿后说道“那就二十件,不能再少了。”

“就因为我打了他一拳,你不问缘由,不问对错,就要夺我二十年阳寿?未免太不讲道理,太霸道了点?!”张小卒微眯眼睛盯着封元司的三师伯问道。

封元司的三师伯捋须一笑,眼睛里射出两道狠辣的光芒,阴沉着嗓音说道“损失二十年阳寿总比让我废了你的修行好,不是吗?”

完全不加掩饰,裸的威胁。

“光明殿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突然一道声音自院外响起,声音尚未落下说话的人已经出现在院门口。

来人身穿棕色长衫,五十岁上下,长得慈眉善目。一手拿折扇在前,一手负在身后,腰杆笔挺,脚迈方步,行走间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

正当张小卒以为来了一位主持公道的正义人士时,却听他张口说道“给我十块玉佩,我帮你打发了这三个不长眼的。”

“哈哈,我飞仙宗只需五块玉佩即可。”又有一人笑着走进院门。

“我阳神殿要十块!”一位块头极大的中年男子声若洪钟,跃过院墙砰地一声落在院子里。

“苍空派也需要十块!”

“虎狼帮需要五块!”

“夺魂刹要十块!”

“擎天宗需要十块!”

“咯咯,缥缈宫也想讨几块呢。”

……

眨眼间,院子里就跟赶集一般,来了四五十号人。

说实话,一下子面对这些宗门强者,张小卒心里多少有点怵,不过看到张屠夫依然一脸乐呵呵的看戏表情,顿时底气十足。

“小子,你是不是还从未经历过社会毒打?”张屠夫突然小声问张小卒。

“呃——”

“好好经历一次吧,否则怎能茁壮成长?”

“——”张小卒心里有点苦。



第三百六十二章 掌控全局

张小卒目光环顾全场,发现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贪婪之色,就像在看一块美味的肥肉,恨不得立刻占为己有。

尽管有些人在极力掩饰掩藏,装出一副正气凛然、和善慈祥、畜类无害的模样,但是在入微心境下,他们的掩饰掩藏皆被张小卒看得一清二楚,反而让张小卒觉得他们愈加道貌岸然。

“敢问诸位,若是家师尚在,可敢这般理直气壮地闯进小子家里来讨要东西?”张小卒大声质问道。

此言一出,场上气氛顿时陷入尴尬,鸦雀无声没人应答,所有人无不目光闪躲,不敢与张小卒对视。

天武道人那可是星辰大能级别的存在,若还好好活着,他们哪有胆量冒犯招惹。今日登门,必是手提礼物登门拜访。

但天武道人已经陨落,陨落的星辰大能何惧之有。

“呵呵,如此看来,显然是不敢的。”沉默给了张小卒答案,他不留丝毫情面地直言嘲讽,而后话题一转,问道“听说各门各派的英雄好汉都去战场杀敌了,不知诸位怎么没有去?是舞不动剑了,还是提不动刀了呀?”

这又是一个让人不好回答的尴尬问题,场面继续保持尴尬和安静。

张小卒突的横眉怒目,舌绽惊雷,怒喝道“原来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蝇营狗苟、欺软怕硬的无耻之徒,就凭你们也敢欺我?!小爷我纵横沙场,斩大牙狗无数,喝血吃肉神魔无惧,当老子是吓大的不成?!”

随着惊雷怒喝,他在战场上冲杀时的凶狠气势和杀气猛然释放出来,压向面前的四五十个宗门高手。

“好小子!”张屠夫忍不住暗赞一声。

他还等着张小卒被这群皮脸不要的宗门弟子欺辱,经历一番社会毒打,也好知道知道人性的贪婪、无耻和险恶。未曾想张小卒竟来了一个先声夺人,一时间还真把这群家伙给镇住了。

只见宗门高手们甫一感受到张小卒汹涌澎湃的气势和冷冽刺骨的杀气,无不神色惊骇,当即知道张小卒不是在说大话,这股子气势和杀气,若非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是决然不会有的。

张小卒的强势让他们有种踢到钢板上的感觉。

“小子,注意你的言辞。休要大放厥词,出口伤人,否则我等不介意替你师父好好管教管教你,让你懂得谦虚礼让,尊敬长辈。”

“小子,就算你师父在这里,你也不能这般张狂!”

“再敢胡言,撕了你的嘴!”

数人指着张小卒争相喝斥。

张小卒目光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一一回击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有脸自称长辈?我师父若是在这里,我还跟你们一个个废话?早就拿粪叉子搂你们了。哪个活腻歪了要撕老子的嘴?有种站出来,看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一番气势上的较量,让张小卒大体摸清了眼前这群家伙的实力,比他想象的弱太多,只有寥寥几个让他感受到威胁,所以说起话来更加有底气,也愈加肆无忌惮。

“口出狂言,当掌嘴惩戒!”一人怒喝着走出人群,两大步欺到张小卒面

前,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抡圆了就往张小卒脸上扇去。

刚才便是他说要撕了张小卒的嘴,当着这么多江湖同道的面被张小卒一个年轻小辈点名挑衅,若是不出手教训教训他,这张脸那就没地方放了。

他甚是自负,一手负于身后,也不知是没把张小卒放在眼里,还是认为张小卒不敢还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肯定缺少社会的毒打。

反正张小卒心里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认为得让此人经历一番,好让他今后茁壮成长,于是就照着他的脸抡圆胳膊抽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人头一歪,身子一斜,双脚离地而起,横飞了出去。几颗后槽牙带着血沫,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我——我的牙!”他摔在地上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腮帮子尖叫道。

张小卒没有再理他,目光冷冽,环顾全场,问道“还有吗?还有想替我师父教育我的吗?明明就是一群强盗,还他娘的非要掰扯个道理出来,你们不嫌臊,我还嫌你们恶心呢。”

“小子,休要张狂!”人群中窜出一人,长剑出鞘,直袭张小卒。

张小卒猛地前踏一步,身体直接撞进那人怀里,那人吓了一跳,慌忙撤步后退,可张小卒右手已然扣住他的脖子,直接将其举离地面,然后掐着他的脖子猛地摁向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那人后脑勺狠狠地撞在地上,半截脑袋陷进了地面,幸好他及时祭出真元力护体,否则这一下非得让他脑袋开花不可。

张小卒松手后跃,目光再次扫视全场,若无其事道“麻烦诸位尊重一下我的实力,像这种阿猫阿狗级别的,就别跳出来丢人现眼了。”

许多人尴尬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张小卒对视,这才知道张小卒并不是软柿子,想捏就能捏的。刚才那人可是五重天境的修为,竟然照面就被张小卒掐着脖子摁到地上,他们当中修为不到五重天境的大有人在,被张小卒的目光扫视,不由地感到心惊胆战。

许多人心里开始萌生退意。

“小子,我阳神殿只要十块玉佩,给了我,我转身就走!”阳神殿的人看着张小卒,气势凌人地说道。

张小卒目光落在此人身上,此人是这些人当中给他威胁感最强的一人,说道“十块玉佩,十年阳寿,你一句话我就给你,那我的命也太不值钱了。”

“不如你把制作玉佩的方法教给我们,我们学会了制作方法,自不会再向你讨要玉佩。”有人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眼睛里都射出两道精光,眼神瞬间灼热起来。

“可以。”张小卒竟一口答应。

众人闻言,目光愈加灼热。

“但是我只教一人,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教了谁,不如你们互相杀一杀,谁能活到最后我就教谁。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张小卒举手发誓道。

场面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互相杀一杀。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人禁不住心生寒意。

但更可怕的是,有杀气在人群中弥漫开来,显然有人禁不住诱惑真的动了杀心。

“或者十颗,不,五颗就可以,五颗脑袋换一块玉佩,说到做到,决不食言。”张小卒又说道。

相较于杀光全场的人,这个条件更加容易些。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都前后左右提防起来,生怕被人袭杀。

霎时间,场上杀气凛冽。

“我、我退出。”

“我不要了。”

很快就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大叫着要退出。

“退出的人一颗脑袋算两个。”

“阳神殿,飞仙宗,缥缈宫,苍空派的脑袋算二十个。”

张小卒接连喊道,喊着要退出的人吓得立刻闭上嘴巴,阳神殿、飞仙宗、缥缈宫和苍空派的人脸色大变。他们是让张小卒感到最具威胁的四个人,所以张小卒直接把他们竖立起来,让场上所有人都盯着他们四个的脑袋。

张屠夫捋着胡须一脸愕然,不知道张小卒想要干什么,走也不让走,难不成真要逼这些人自相残杀?

“咯咯,果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小鬼。”缥缈宫的仙子突然身姿娇颤地笑道。

笑罢身体拔地而起,朝院墙飞去,朝一干人摆手笑道“诸位慢慢玩,玩得尽兴。”

“恕不奉陪。”

“走!”

有缥缈宫的人带头,心生退意的人顿时有了底气,跟着纵身而起,往不同方向跃去。

砰砰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翻越院墙离去时,竟突然撞在一层无形的光幕上,身体狠狠地弹了回来。

缥缈宫的仙子首当其冲,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

“不好,有人布了大阵封禁了这里!”

许多人惊慌大叫,而后目光纷纷落在张小卒身上。

“小子,你想怎样?”

“赶紧撤去封禁,放我们离开!”

他们以为是张小卒搞的鬼,可张小卒也是一脸愕然,向张屠夫投去询问的眼神,张屠夫冲他摇了摇头。

轰!

阳神殿的人冲天而起,预估着无形光幕的位置,夺目的真元力包裹着拳头猛地轰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发出一道地动山摇的巨响。这一拳的力量强得让人胆颤,感觉就算是一座山也被轰塌了。

可是令人惊吓的一幕发生了,阳神殿的人马上他就被震退了回来,并且是吐血倒飞,狠狠地摔回地面。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堵上门来欺负我小师弟的,当我三清观的人死绝了吗?”一个身穿道袍的消瘦身影从院外跃上院墙,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俯视院子里的宗门高手质问道。

“小师弟,别怕。师姐来了,便没人再敢欺负你!”门楼上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手执拂尘,穿的却是轻纱长裙,粉颈颀长,酥胸半露,裙摆随风荡漾间,修长的若隐若现,赤着白皙玉足,甚是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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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苇青莲

望着出现在院墙和门楼上的两个道门弟子,院子里的人这才知道是谁布下大阵封禁了院子。再听到二人不善的话语,宗门弟子的脸色全都变了,心知今天的事恐怕难以善了。

张屠夫微微摇头,神情略显失望。

他本以为这些宗门弟子气焰嚣张地找上门来,肯定能给张小卒好好地上一课,让张小卒感受一下人性的虚伪险恶和贪婪,谁料这些家伙一点都不给力,这么多人竟然被张小卒一人的气势镇住,非但全程被张小卒牵着鼻子走,后面更被张小卒几句狠话给吓退了,实在太丢人了。

这些人瞻前顾后,既想当强盗无赖打劫张小卒,却又放不下正道人士的脸面,拿不出强盗无赖的狠辣手段;既想得到张小卒许诺的玉佩,又不敢真的下毒手得罪其他宗门的人,还又怕被其他宗门的人下毒手,最后自己吓破自己的胆,不敢和张小卒玩下去了。

不过张屠夫失望之余,更多的是对张小卒的赞赏。

张小卒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胆识,当机立断的狠绝,对人心恰到好处的把控和利用,尤其是最后一招让敌人自相残杀的狠辣劲,无不让他刮目相看。

“入微心境,察言观色,窥视人心,从而做到先声夺人,先发制人,每走一步都踏在敌人心坎上,一步紧接一步,步步紧逼,直至踏碎敌人的内心防线。”

“有勇有谋,可堪大用!”张屠夫捋着胡须,心里对张小卒大为赞赏。

张小卒望着出现在院墙和门楼上的二人,听见二人称呼自己为小师弟,心里对二人身份已有大概猜测,匆忙朝二人施礼,恭敬问道“敢问可是一苇师兄和青莲师姐?”

拜师的时候天武道人有对他提起过,他上面还有一位师兄和一位师姐,道号分别为一苇和青莲。

院墙上的清瘦男子笑着点点头,道“我二人迟来一步,让师弟受委屈了。不过不要紧,他们怎么欺负的你,咱们双倍还回去。”

他道号一苇,是天武道人座下大弟子,今年五十有三。

“师弟别怕,师父不在,师姐

替你主持公道。对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杀是剐,你只管说出来,师姐保证让他们全部乖乖就范。”门楼上的妩媚女子出声安抚张小卒,声音温婉轻柔,充斥着极强的保护欲。

此女子道号青莲,是天武道人座下二弟子,今年三十有六。可是她姣好的容颜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那晶莹饱满没有一丝皱纹的脸颊,吹弹可破的洁白肌肤,即便说她年方十八也不会有人怀疑。

这位青莲师姐的穿着打扮,着实让张小卒惊艳,或者直白点说,让他大跌眼镜。

若不是她手拿浮尘,张小卒打死不会把她的身份和道门弟子联系在一起。

在张小卒潜意识里,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道门弟子虽不用整日穿着道服,但平日里的穿着打扮多少会认真严谨一些。然而这位青莲师姐的惊艳出场,完全颠覆了他对道门弟子的定义和理解。

不过张小卒并不会因为这位师姐的暴露穿着而轻视她,因为她实在太美了,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姿,都是完美无瑕。她成熟而不失妩媚,优雅而不失妖娆,成熟优雅,妩媚妖娆,两种截然不同的美竟在她身上同时展现出来,毫无突兀感。

缥缈宫的仙子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她的美深深吸引着每个男人的目光,就像长了钩子一般,只看一眼就会勾住男人们的魂儿。

美丽的女人总能占些便宜,让人,尤其是男人,心生好感。

若不是天武道人在提及这位师姐时,用的是“极度危险,生人勿进”八个字来形容,张小卒对这位师姐的第一印象肯定会更加亲切些。

“一点小事,无需劳烦师兄师姐出手。他们是想欺负我来着,只可惜本领不济,没捞着便宜。”张小卒应声道。

众宗门弟子听了后无不神色尴尬,羞臊难当。

回想刚进院子时自己的嚣张气焰,一副吃定张小卒的架势,再回想和张小卒唇舌交锋的这个过程,他们才恍然发现张小卒从头到尾就没怕过他们,无论是嘴上还是手上,非但一点亏没吃,反而把他们骂了个体无完肤,甚至

还当着他们四五十号人的面出手揍了两个人。

一番回想下来,他们竟抑不住生出一股子委屈感,感觉自己就是倒霉催的,大清早送上门来找虐。但是想到此行的目的,他们心里依然是一片火烫,滋生着贪婪的。滋养神魂的宝物,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诱人了。

“对对,一点小误会,我们已经和张公子解释清楚,可不敢劳烦青莲仙子操心。”缥缈宫的仙子连忙堆起笑脸向青莲道人解释道,言语态度尽皆恭敬有加,她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何时泌出了一层细汗。

“哈哈,我飞仙宗的阮心远与贵观张小兄弟是好友至交。”飞仙宗的人大笑道,只是他的笑声有点干。

“多有冒犯,幸而没有大冲突,还望两位高抬贵手。”阳神殿的人说道。

许多没听说过一苇道人和青莲道人名号的,原本还想叫嚣两句,让二人赶快撤去禁制,免得伤了两派的和气,可是接连听见缥缈宫、飞仙宗、阳神殿等人的道歉,他们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心知这两位肯定是不好惹的主。

张小卒也暗暗咋舌,没想到自己的师兄师姐竟这般厉害,只露了下面尚未动手,就吓得这些名门大宗的人夹起尾巴乖乖道歉。

“呵,诸位难道没听说过,我三清观从来不接受道歉,向来只会以牙还牙吗?”青莲道人声音清冷道,压根不给宗门弟子面子。

“我师弟初涉江湖,生性纯良心善,不愿和你们为难计较,你们且听好了。”一苇道人目光环顾全场,而后一字一句说道“这是不对的。欺了我三清观的人,管你是龙是虎,都得给老子撂块肉下来。”

青莲道人接过话说道“看在我们小师弟的面子上,你们留下纳物囊,每人自扇二十个耳光,然后滚!”

“——”

全场鸦雀无声,不知道青莲道人厉害的,都觉得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

“几十年不见,三清观的大小牛鼻子还是和当年一样难缠,男女老少每一个都是属狗的,咬着人就不撒口。”张屠夫心里忍不住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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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何必互相伤害

“这婆娘是谁啊?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让我们留下纳物囊,还要自扇二十个耳光,疯了吧她?”

“我看她是疯了,说疯话呢。”

“啧啧,这婆娘可真有味道,要是能和她一度**,别说扇二十个耳光,就是扇两百、两千个老子也乐意。嘿嘿——”

“哈哈,谁能想到三清观的道姑竟然比缥缈宫的仙子还勾人呢。”

……

青莲道人的话音刚落,院子里顿时炸了锅。

光是留下纳物囊这点就完全不可能,竟然还让他们自扇二十个耳光,没听过青莲道人名号的全都把她的话当作笑话听了,认为她疯言疯语,大言不惭。

甚至还有色胆包天者,垂涎起青莲道人的美色,口出污言秽语,公然调戏。

张小卒神色尴尬,他也觉得青莲师姐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自扇耳光这么丢人的事,这些宗门弟子肯定会抵死不从。

但是阳神殿等几个大宗门的人,他们的反应让张小卒很意外。他们每个人都紧闭着嘴巴沉默不语,而且个个神色凝重,额头隐有细汗,好像非常畏惧青莲道人的样子。

没给张小卒细想的时间,青莲道人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面带微笑,好似那刚刚盛开的花朵,娇艳动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几个人的污言秽语影响心情。

她往前迈出纤纤玉足,脚下悬空,突有盘口大的青莲绽放于脚底,拖住她的纤巧玉足。柳腰婀娜,步步生莲,自空中走落下来。

“刚才是你说想要和本仙姑**一度的吗?”青莲道人径直走向一位身穿暗红劲装,生得彪壮魁梧,长相粗犷的中年汉子。

张小卒记得此人来的时候报的是虎狼帮的名号。

“嘿嘿,是——是我。”粗犷汉子搓着手连连嘿笑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步步走来的青莲道人,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

青莲道人径直走到粗犷汉子面前停下脚步,青莲托玉足,让她脚不染尘。她比粗犷汉子矮了一个个头,遂昂头看着粗狂汉子,脸上笑容依旧,轻声莺语地问道:“我美吗?”

“美,美,像仙女一样美!”粗狂汉子连连点头道。

“那你可愿意永远只记住我一人的美,此生再不看其他女子一眼?”青莲道人又问。

“愿意,我愿意。”粗犷汉子不假思索地点头。

“那就把你一双眼睛献给我吧。”青莲道人语气平静地说道,可她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平静。

“好。”

让人没想到的是,粗犷汉子竟然点头答应了,在人们愣神惊愕尚未反应过来前,他突的举起右手食中二指插向自己的眼睛。

只听噗嗤一声,他两根手指如铁棍一般插进了眼窝里,黑白眼浆和鲜血顿时窜了出来。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粗犷汉子突然捂着眼睛凄厉惨叫,似乎刚才是被迷了心智,此时方才惊醒。

“妖女,你还我眼睛!”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往面前砍去,可青莲道人早已从他面前走开,他一刀砍空,反而差点把自己晃倒。

“把你的生命也献给我吧。”青莲道人又开口说道。

她脸上依旧绽放着花一样好看的笑容,但是在一干宗门弟子眼里

却已经不再好看,而是变得恐怖瘆人。

“啊——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啊——”粗犷汉子清醒着,可他握刀的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往脖子抹去,他左手死死地抓着右手,惊恐尖叫。

宗门弟子看着这一幕,无不吓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刚才粗犷汉子用眼睛和青莲道人对视,不小心中了青莲道人的魅惑之术,他们都可以理解。可是现在粗犷汉子明明清醒着,却还在执行青莲道人的命令,这就让人无法理解,感到诡异害怕。

“住手!”有人看不下去,叱喝着扑上前去,去抓粗犷汉子手里的刀,要阻止他自杀。可是刚到面前,粗犷汉子突然挥刀砍向他。他压根没想到这种情况,措手不及,被一刀劈在胸口,差点被开膛破肚。

粗犷汉子一刀砍退那人,手腕一转顺势回刀切向自己的脖子,左手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啊——仙姑饶命啊——”粗犷汉子惊恐求饶。

青莲道人却不为所动。

“阿弥陀佛!”

就在锋利的刀刃距离粗犷汉子的咽喉只差寸许,场上所有人都觉得他有死无生之际,突然响起一声佛号,紧接着一道祥和慈悲的声音传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女施主切莫妄动杀念!”

刀刃贴着粗犷汉子咽喉的皮肤停了下来,险而又险。

粗犷汉子嘭的一声瘫软在地,裤裆里一片湿漉,竟是吓得尿了裤子。

“和尚,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青莲道人嗖的转身看向院门方向,目光落在院门外一位身穿黄色僧服,长得白白净净的光头大和尚身上,言语间难掩惊喜之情。

“阿弥陀佛!”站在辕门外的和尚听见青莲道人的问话,道了一声佛号,没有应答。

他一手持禅杖,一手拿念珠,皮肤白净,相貌中等,年龄四十岁上下。很普通的一个大和尚,瞧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和尚不答话,青莲道人也不气恼,转过身来冲一干宗门弟子说道:“今儿本仙姑心情好,就不跟你们计较了。留下纳物囊,自扇二十个耳光,放你们离去。否则便是大和尚求情,也救不了你们性命。”

听完第一句,宗门弟子喜上眉梢,以为青莲道人要放他们走。可是听完第二句他们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美。听完第三句,不少人吓得两腿打颤。

“我等虽冒犯在先,可张公子也说了,我们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仙姑何必不依不饶,非要这般羞辱我等?”飞仙宗的人开口说道。

“三清观虽强,但一次得罪这么多宗门,仙姑回去恐怕也不好交代吧?”苍空派的人说道。

站在院墙上的一苇道人突然开口道:“你们自诩是名门正派的侠义之辈,却欺我小师弟无人庇护,欺上门来公然敲诈宝物,持强凌弱,不讲道理。现在你们想起来要讲道理了,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若不是我小师弟手段够硬,你们能轻易饶了他?恐怕不能吧。那我们凭什么饶恕你们?就凭你们脸皮厚不要脸吗?至于三清观敢不敢一次得罪这么多宗门,你们可以试试。”

说完他双手掐诀拍在禁制上,光幕突然绽放光芒,一道道金色的能量剑气迅速凝结,倒悬在光幕上,锋芒对准了院子里的宗门弟子。

“你们只有二十个呼吸的时间,要么活着走出去,要么留下来当花肥。”一苇道人沉声说道。

宗门弟子甫一被剑芒瞄准,汗毛瞬间乍起,感觉像是被人拿剑抵住了咽喉,心脏窜到嗓子眼突突突地跳,就连几个大宗门的高手也都头冒冷汗,心中打鼓。

显然一苇道人的这一手段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

啪——

终于有人受不了压力,丢下纳物囊,咬起后槽牙,双手左右开弓,接连甩了自己二十个耳光,然后大踏步头也不回地离去。

啪——啪啪——

有人带头,面子似乎就磨开了,一个个丢下纳物囊,接着自扇耳光,满二十个后逃也似的离去。

最后就连阳神殿等几大宗门的人也都乖乖就范,扇完耳光灰溜溜地离开。

士可杀不可辱?

压根没有的事。

张小卒发现他太高看这些宗门弟子了。

待人都走光后,张小卒忙朝一苇道人和青莲道人施礼,道:“多谢师兄师姐抚照!”

“小师弟客气了。”一苇道人摆手一笑,收了阵法跃进院子里。

青莲道人没有搭理张小卒,她已经跑出院门,围着站在院门口的大和尚转圈,不停地问大和尚是不是来找她的。言语动作亲昵得张小卒都不好意思看,心里禁不住怀疑这位师姐是不是有特殊爱好,想要勾引人家大和尚。

“贫僧不是来找女施主的,贫僧是来找这位张少侠的。”大和尚也不知是被青莲道人问烦了,还是被青莲道人调戏得受不了了,在青莲道人问了十几遍同样的问题后,终于开口回了她。

“咯咯——”青莲道人闻言笑得娇颤,拽着大和尚的胳膊道:“他是我师弟,你找他就是找我,所以你是来找我的对不对?”

大和尚使了好大的劲才把胳膊从青莲道人手里拽出来,可是立刻又被青莲道人拽了回去,然后他再使劲拽出来,又被青莲道人拽回去——如此往复,似乎乐此不疲。

张小卒饶有兴趣地打量二人,觉得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他们两个已经这样闹了几十年了。”一苇道人习以为常地说道。

“师姐喜欢大和尚?”张小卒忍不住好奇问道。

“岂止是喜欢,简直是痴迷。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和尚只知敲钟念佛,不解红尘柔情啊!孽缘呐!”一苇道人长叹一声道。

“哎——”张小卒跟着长叹一声。感觉自己这位师姐实在太难了,比守在街头卖了几十年烧饼的王婆子还难。人家王婆子喜欢的起码是个兴趣爱好正常的魏国公,可自己这位师姐竟然喜欢上一个看破红尘的和尚。

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但转过来他也挺同情这位大和尚的,天天被一个妖精一般的女人颤着,时不时还动手动脚的,这得多大的定力才能坐怀不乱啊。

道士和尚本一家,何必互相伤害呢?

“张少侠,请问是否会去请回令尊师的遗骸?”大和尚站在院门外高声问道。

咚!

大和尚话音刚落,光亮的脑门上突然挨了一记暴栗。

只见青莲道人屈指连敲好几下大和尚的脑门,不悦呵斥道:“骸你个头啊骸,我师父还没死呢!再敢咒我师父,信不信我敲爆你的脑壳?”

张小卒闻言身体猛地一颤,既惊且喜地颤声问道:“师、师姐,你、你刚才说什么?师、师父他老人家没、没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师徒相见

早晨七时,阳光明媚,天晴万里。

万秋清走在北二城的街道上,洒落在身上的阳光使她心情积郁烦闷。和眼下南境每一个饱受旱灾折磨的人一样,对天空中渐升渐高的火辣太阳充满了厌烦和憎恶。

他们每天睁眼醒来,不想看到万里无云的天空,更不想看到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天际升起。

他们梦想着能有一个乌云密布,倾盆大雨的早晨。

他们久到都已经忘记,南境多雨水,像这样的早晨,在往年此时节,实属平常不过。

如果张弓搭箭可以射到太阳,那太阳上肯定早已扎满箭矢,变成一只火红的刺猬。

万秋清如是想。

脑子里的幼稚想法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积郁烦闷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

喳喳喳——

突然,一串喜鹊的叫声在头顶上方响起。

万秋清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自从南方闹旱灾之后,鸟兽皆渐渐绝迹,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听过鸟叫声了。她惊喜地抬头顺声望去,瞧见一只个头很大的花白喜鹊,正站在枯死的杨树枝头上喳喳叫唤。

她瞧得清楚,喜鹊是冲着她叫的,当即心情大好,满面笑容地自语道:“喜鹊叫,好运到,今天肯定会交大运。”

花白喜鹊喳喳叫了一阵,然后扑棱翅膀飞走了。

万秋清目送喜鹊离去,心中积郁烦闷尽消全无,迈步继续前行,脚步变得轻快无比。

听雅轩里,张小卒和他的师兄师姐以及大和尚去了客厅谈事情。

张屠夫不认识这些后辈,也没兴趣认识,遂拒绝了几人的邀请,而是和梅兰竹菊四女把院子里满地的纳物囊收拾起来,然后去到院子凉亭里清点战利品。

修者的纳物囊很单调,盛放的基本都是丹药类的修炼用品,以及一些银钱杂物。

梅兰竹菊四女惊呼不断。

虽然来的这些人都是各宗门不上道的弟子,但是他们拥有的修炼资源依然比普通修者强太多。

张屠夫倒是实在,完全把这些东西当成了自己的战利品,赏给四女很多适合她们修炼使用的丹药,高兴的她们合不拢嘴。

“什么事这么高兴呀?”万秋清在院门外就听见四女的欢笑声,进到院子里发现四女正蹲在凉亭里围成一圈,不知在捣腾什么,当即好奇问道。

听见万秋清的声音,梅兰竹菊慌忙起身迎了上去,同时答道:“奴婢们正在和前辈清点战利品,前辈赏了奴婢们好多丹药,一时得意忘形失了仪态,请夫人责罚。”

张屠夫在凉亭里站起身,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看向院子里走过来的万秋清。心中并无特别惊喜之情,因为早在白云城时他就已经见过万秋清,但万秋清并未见到他。后来战场上他一直轻盔遮面,所以便是在大军前方冲锋陷阵,万秋清也未认出他。

万秋清朝四女摆摆手示意无妨,愈加好奇问道:“什么战利品?”

目光从四女身上移开,望向凉亭方向,而后落在张屠夫身上。

一瞬间,万秋清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顿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停了下来,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夫人,您怎么了?”

“夫人——”

任梅兰竹菊如何呼唤,她都没有一点反应。她的世界已然安静,所有的事物都从她的视野里消失,只剩下张屠夫的身影。

最终一口闷气从她胸腔里顶了出来,如灵魂出窍般的身体这才恢复运转。

泪如泉涌,夺眶而出。

她不停地抬手擦掉遮挡视线的泪水,生怕张屠夫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直到确认这不是幻觉,她才放心大胆地哭起来。

望着万秋清泪雨滂沱,哭得像个孩子,张屠夫心中的柔软被触动,眼眶微有湿润,他举起右手食指放到嘴边,朝万秋清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万秋清一声“师父”卡在喉咙里。

在梅兰竹菊惊诧的目光注视下,万秋清洒泪飞奔,扑进张屠夫怀里,呜呜大哭。

张屠夫笑着牵起她的手,往厢房方向走去,同时朝梅兰竹菊四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凉亭地上的丹药,示意她们收起来。

梅兰竹菊四女顿时会意,知道张屠夫是让她们保密,忙点头表示明白。她们心里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位老前辈喜欢听戚家的事,原来是和她们家夫人有渊源。并且肯定渊源极深,否则她们家夫人不会激动到情绪失控。

扑通——

进到房间关上房门,万秋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以头磕地,愧疚呜咽道:“师父,徒儿不孝!”

“哼!”张屠夫冷哼一声,没有扶她,而是拂袖怒斥道:“你岂止是不孝,根本就是没良心,一走这么多年竟然都不回来看老夫和你师娘一眼。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一刀两断啊!”

张屠夫的话句句如刀子扎进万秋清的心里,让她的心痛如刀绞,可是她又无言辩驳,因为确实是她做的不对。她只能跪伏在地上苍白解释道:“徒儿这些年日日思念二老,不敢忘记二老的养育之恩。只是——只是——呜呜——是徒儿不孝——”

只是成了家,有了孩子,时间似乎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总有诸多琐事缠身,斩也斩不断。

斥责了万秋清两句,张屠夫积在心里的一点怨气也就消了,朝万秋清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起来吧。哭哭啼啼惹人心烦。老夫肩膀有点酸,过来给我捏捏。”

万秋清顿时破涕为笑,知道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骂她两句解一解心里怨气便就好了,让她起来就算是原谅她了。忙擦干眼泪起身跑到老人家身后,给他揉捏起来。

“师父,您怎么来南境了?”万秋清问道。

“还不是来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张屠夫没好气地应道。

万秋清吓得吐吐舌尖,继而担忧问道:“我听说北疆大乱,大师兄和二师兄都——都——”

“北疆是乱了,但那两个兔崽子都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万秋清顿时长舒一口气,问道:“师娘她老人家身体可还安康?”

“脑子有些糊涂,怕是没几年活头了。她甚是想念你,你若有时间回去陪她过些日子。”

万秋清闻言顿时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徒儿这就跟您回北疆,陪在您二老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洞中遇怪

金城鹧鸪府往西是连绵群山。

没闹旱灾时,群山绵延、峰峦耸翠、古树参天、鸟兽无数,甚至传言有凶残的妖兽出没。就连凶狠的匪寇,也只敢在群山外围活动。

然而现如今山不再青、水不再有、鸟兽绝迹,只剩下一片枯黄死寂之色。

七月五日,上午十时,有一行人出现在群山深处。

这一行人共有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僧有道,有匪有兵。

正是从雁城一路赶来,欲寻回天武道人、空相大师、驴脸老者和瞎伯四位星辰大能遗骸的张小卒等人。

确切点说其他人是来寻遗骸的,而张小卒和他的师兄师姐是来救天武道人的,因为天武道人留在三清观的魂灯尚未熄灭,这说明他还没有死。

那天在听雅轩从一苇道人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张小卒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

天宝山只来了大和尚一人,大和尚法号慧净。

净有六根清净之意。

可是张小卒觉得他这辈子恐怕难以清净,除非青莲道人大发慈悲放过他,但这显然不太可能。若是能放,青莲道人早就放手了。

一次动心,一生痴情,一世无悔。

青莲无悔。

大和尚无或许也无悔吧。

张小卒只知道大和尚这一路挺累的。

两日前出发的时候,青莲道人极其无赖,硬是逼着大和尚背起一张简制竹椅。她则如娘娘一般,与大和尚背靠背,手里打着漂亮的牡丹花案的油纸伞,半躺在竹椅里,让大和尚背了一路。

不过她也没净占大和尚便宜,路上不停地给大和尚光亮的脑袋擦汗,还用葱白玉指捏了两颗紫晶葡萄喂给大和尚吃,就是过程略微有点暴力,是强行捏开大和尚的嘴塞进去的。

张小卒一路上亲眼目睹了他这位师姐对大和尚的种种“欺压”行径,让他禁不住怀疑大和尚是不是为了躲避暴行才削发为僧的。不过他挺羡慕大和尚的,因为同样是背着人赶路,就没有人帮他擦汗,更没有人喂他吃紫晶葡萄。

万秋清见青莲道人给大和尚背了一个背架,当即有样学样,也弄了一个背架给张小卒背上,然后把张屠夫扶了上去,美曰名苦修历练。

张小卒倒也没有不乐意,就冲和张屠夫在战场上结下的过命交情,他就愿意背着老人家赶路,何况老人家还传授了他一门绝世刀法,称得上他半个师父。徒弟背师父,天经地义。

他只是好奇万秋清和张屠夫的关系,两人路上就跟闺女伺候爹一样,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有那么一瞬间,张小卒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猜想,不过马上就被他摇头否决。

先不说张屠夫身在北疆,根本无暇来南境。因为眼下北疆和南境一样乱,甚至比南境还乱,否则他座下两位高徒怎能战死。而张屠夫身为镇北王,想都不用想,肯定正忙着平定北疆战乱,哪有时间来南境。

只说长相,张小卒就否定了张老兵是张屠夫的可能。

张屠

夫,屠夫啊,即便不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至少也是面相威严,气势逼人。单是那一身可怕的煞气,恐怕就能吓得人不敢靠近。

哪可能像背上这位那么好相处,尽管身上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但只要熟悉后就感受不到了,只剩下慈祥和善,否则梅兰竹菊也不可能和他聊得那么开心投机,眼瞅着已经结下深厚的友谊。

一行八人一路行来,只有邬蛮儿一人全程闷闷不乐,不是因为驴脸老者的陨落,而是因为三当家文不武见别人都有座椅,便强行给邬蛮儿也背了一个,美曰名呵护关爱老人家。但邬蛮儿显然不情愿呵护关爱他这位老人家,嘴上一直嘟嘟囔囔抱怨不停,不过她倒也没有把文不武从背上摔下来。

文不武第一眼看到张屠夫时,宛如大白天见鬼吓了一跳,不过张屠夫及时一个禁声的手势,让他把到嘴边的惊吓声咽了回去。

二人路上只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并无太多交谈。

又往前翻过两座山,一行八人停了下来。

一苇道人从天武道人留给张小卒的九九诛邪金钱剑上摘下一枚铜钱,掐印施了法术,铜钱浮空而起,往一个方向飞去。

八人跟随铜钱进到一处山谷,在一面断崖底下看到一个幽深的洞口,铜钱悬停在洞口前,被一道无形的光幕阻挡住去路。看洞口周围的环境,可以轻易判断出这洞口曾是一个底下河道的出口。

一苇道人伸手按在光幕上感受了一会,开口道:“是司徒前辈留下的封印,应是此处无疑了。”

张屠夫、文不武和青莲道人自觉地从背架上下来,进了山洞就是凶险之地,不敢大意。

“地上怎么这么多脚印?并且都是往里进的,而往外出的脚印却只有寥寥几组。”张小卒指着地上杂乱的脚印惊讶问道。

“天武前辈说过,有人在活祭古尸,这些只进不出的脚印应该是那些作为祭品的人留下的。”万秋清边说边从背囊里拿出特制的军用火把,分给每人一根。

“阿弥陀佛!”大和尚听了后悲怜地道一声佛号。

“道爷,卜一卦,问问此行吉凶。”邬蛮儿笑着向一苇道人说道。

“来之前掌门师伯已经卜算过。”一苇道人应声道。

“怎么说?”邬蛮儿迫不及待地问道。

“天地异变,机缘祸福,生死相并,切记一个‘贪’字。”一苇道人说道。

邬蛮儿闻言眼前不由一亮,忙问道:“机缘是何意?”

“不知。”一苇道人摇头。

“‘贪’字何意?”邬蛮儿又问。

“不知。”一苇道人再次摇头,见邬蛮儿还要问,忙抢先说道:“答案都在山洞里。”

“切!”邬蛮儿不爽地翻了个白眼,道:“说了等于没说。”

文不武捋须说道:“天地异变,机缘祸福,看来要有了不得的东西现世。”

“余承阳既然放心让你们两个来,想必不会有太大危险,牢记他的箴言便是。走吧,进

洞。”张屠夫说道。

一苇道人点点头,按在光幕上的手猛地一抓,直接把光幕扯碎,破了司徒清留下的封印。

这封印是他从山洞里逃出时随手布置的,当时身负重伤,所以并无几分威力。

点燃火把,一行八人两两并肩前行。

山洞一路蜿蜒向地下延伸,和张小卒在百荒山走的那条地下河道差不多,幽深幽深,一口气走了四个时辰也没看到尽头。好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向司徒清仔细了解过,知道此洞极是幽深,从而早有心理准备。再加上都是心志坚定之辈,即便走了四个时辰也没有人因为扛不住而情绪烦躁。

一路上有许多司徒清和唐九彩逃跑时留下的封印,但都是在负伤的情况下匆忙间布置的,皆被一苇道人轻松破除。

张小卒一直开着入微心境,自上次修为突破后他的入微心境已经能覆盖三百步的距离,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但并无特别发现。

又往前走了四个多时辰,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一个洞口往左,一个洞口往右。

按照司徒清所说,进左边的山洞,再往前走两三个时辰,会遇到一个坍塌的墓室。

墓室一共有九间,古尸在最里面的主墓室里。主墓室空间极大,有上百丈长宽。

司徒清说他们就是在主墓室里和古尸大战的,瞎伯和驴脸老者先后战死,最后天武道人和空相大师牺牲生命封印了古尸。

可是追寻天武道人浮空飞行的铜钱却往右边的洞口飞去。

一苇道人皱眉定住铜钱,看向众人说道:“古钱上有家师的精血,它能够追寻家师所在的位置,这点肯定不会有错,所以你们看是不是要分两路?”

“谁?!”张小卒突然大喝一声。

在右边的山洞里,有一个身影突然闯进他的入微心境覆盖范围,可这个身影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入微心境,乍一闯进来又瞬间退了出去,张小卒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貌。

众人被他冷不丁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右边山洞有人,刚踏进我入微心境的覆盖区域就又退了出去,速度很快,我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貌。”张小卒快速解释道。

“走右边。”张屠夫下决定道,也不管其他人答不答应,直接展开身形冲进右边山洞。

没人有异议,全都跟着张屠夫冲进右边山洞。

“看到了!”往前追了千余步的距离,张小卒的入微心境突然把前方黑暗中的一个身影覆盖,那身影正半躬着身子警惕地往后退,就像一只野兽嗅到了猎人逼近的气息,接着转身就跑。

张小卒尾椎骨窜起一股寒气,说道:“是尸怪!”

他清楚地看见身影浑身覆盖着细密的红毛,包括脸上,就连眼睛都被细密红毛所遮挡。

话音刚落,他突然头皮乍起,身上冒起鸡皮疙瘩,吓得咽了口唾沫,而后语气不敢肯定地说道:“好像——好像是——是瞎伯。”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古尸渣渣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透过尸怪脸上细密红毛的间隙,看见了它的脸庞轮廓。

皮肤黑的发紫,有些许肿胀和溃烂,已经辨不清它本来的样貌。

张小卒是先看见它的一只独眼,顿时联想到瞎伯,然后隐隐觉得它的脸庞轮廓和瞎伯有一两分相似,而后才不敢确定地猜测它可能是瞎伯。

“它和瞎伯一样,只有一只独眼。”张小卒觉得自己的推断太武断,遂急忙补充说明。

张屠夫已然出手,五指曲张,往前虚抓。

磅礴的星辰之力自他掌间奔涌而出,凝聚成一只星辰大手,瞬间跨越两百多步的距离袭到尸怪面前,五指猛地抓合,欲将尸怪攥进手里。

嗬——

尸怪嘴里发出一道粗哑的嘶吼,一拳轰向抓过来的星辰大手。砰的一声巨响,竟将张屠夫的星辰大手震退。尸怪借反震之力后跃,身影嗖的消失在山洞深处,逃出了张小卒的入微心境覆盖范围。

巨大碰撞迸发出的能量冲击震得山洞轰隆隆颤抖,大量碎石土渣从洞顶震落,似要坍塌一般。

“老家伙,悠着点。”文不武喊道,“老子可不想被活埋在这里。”

张小卒吓得禁不住咽了口唾沫,他们顺着山洞往地下走了七个多时辰,此时恐怕已经距离地面好几千步,甚至是上万步的距离,他一个不懂操控土元素的人若是被活埋在这地底深处,定然死路一条。

不过就算是身怀土之域的万秋清,都被吓得脸色难看。由她的脸色不难看出,若是被活埋在这里,她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爬上地面。

张屠夫没有应声,而是皱眉看着掌心。刚刚和尸怪拳头碰撞的瞬间,就像被蝎子蛰了掌心,冷不丁吓了他一跳。

“好霸道的尸毒,轻易就能穿透老夫的星辰力量。”他抑不住心惊道。

这些年他为了给儿子寻找滋养神魂的宝物,在北疆探寻过不少古仙人墓,碰见过各种各样的尸毒,但是像这么霸道的尸毒他还是第一次见。

领教过红毛尸毒的厉害,他的神情不由地变得凝重,向众人叮嘱一声小心,再次领头往前追去。

空气里飘浮着从尸怪身上震落的红毛,被张屠夫操控火元素之力,一记烈火燎原往山洞深处灌进去,瞬间烧得一干二净。

然而尸怪逃得极快,一行八人跟着它留在地上的足迹,一口气追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能追上它。

又前行千

余步,山洞左侧洞壁上出现一个坍塌的裂口,尸怪的脚印顺着裂口钻了进去,古钱也往裂口飞去。

裂口不大,勉强可容一人躬身通过。

一苇道人再一次定住铜钱。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已经先一步渗透进去,观察一番后向众人说道:“里面是一间墓室,约莫十丈见方,墓室正中间有一阶梯高台,台上摆着一口近乎三丈长的巨大石棺,石棺完好,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墓室的石门半开着,尸怪的脚印出了石门往里面去了。地上除了尸怪的脚印,还有一组极其模糊的巨大脚印。”

说到这里张小卒突然咽了口唾沫,语调里多了一丝丝恐惧,接着说道:“这组模糊的巨大脚印从墓室门口走到石棺边上,在石棺边上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消失不见。好像——好像是钻进棺材里再没有出来过。”

这组模糊的巨大脚印告诉张小卒,石棺里葬的人不是死后葬进去的,而是自己把自己葬进去的,让他禁不住感到诡异。

轰!

张屠夫一拳轰出,把狭窄的裂口轰了开来,而后祭出星辰之力涌进墓室,把整间墓室照得通亮。

如张小卒所说,墓室里除了一口巨大石棺再无他物。

众人跟随张屠夫的脚步走进墓室,四周略作观察一番,而后聚到巨大石棺前面,绕着石棺好奇观察起来。

张小卒还是第一次进墓室这种地方,尽管身边有这么多人陪着,且四周亮如白昼,可心里还是不由地感到敬畏和惧怕,后脊梁骨阵阵发凉。

石棺表面刻着许多古朴铭文,以及一些凶神恶煞的猛兽图腾。

张屠夫绕着石棺观察了一圈,然后捋着胡须说道:“这应该是一座古仙将的墓室,这间是陪葬的耳室。由石棺上的古铭文和战兽图腾可以推断,石棺里葬的应该是追随古仙将征战的得力战将。”

“呵,门清嘛,看来这些年没少干挖坟掘墓的勾当啊。”文不武揶揄道。

张屠夫斜睨他一眼,冷笑道:“天狼山里的这玩意可不少。”

“咳——”文不武轻咳一声,转移视线没有搭话,目光落在石棺棺口,道:“打开看看。”

“阿弥陀佛!”大和尚闻言当即皱眉念一声佛号,道:“罪过,罪过。”

“罪过你二大爷!”文不武没好气地斜睨大和尚一眼,并嘲讽道:“你们天宝山的三件镇山法器,哪件不是从死人棺材里摸出来的?少在老夫面前假慈

悲!”

“——”大和尚被文不武呛得张口难言,无力反驳,只好退到一边默默念起往生咒,想要超度棺材里的亡灵。

青莲道人神色不善地瞪了文不武一眼,若不是知道打不过文不武,她多半会给大和尚找回场子。

“闭上口鼻,小心尸气入体。”文不武提醒一声,并挥挥手示意众人后退,然后走到棺材口,一掌拍在石棺棺盖上。

砰!

嘭!

石棺棺盖被拍的横飞出去,而后摔落在墓室地面上。

文不武站在棺口,第一个探头望向棺内,而后失望地摇摇头,道:“可惜,只剩下一堆灰。”

众人闻言先后走上前去,探头观察一番,发现确实如文不武所说,棺材里所有东西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腐化,化作糜粉。

“古仙人的身躯都是这般巨大吗?”张小卒望着棺材底尸体腐烂留下的斑渍痕迹,不难判断棺材里这人生前拥有一副巨大的身躯,于是好奇问道。

“没错。”张屠夫点头应声道,“古仙人的身躯都非常巨大,三四岁的孩童就能达到我们现在的身高,正常成年男性的身高在一丈八尺左右,女性为一丈五尺左右。因为他们修炼功法的特殊性,他们的身高还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增高。像石棺里这位,身高两丈五尺左右,其生前修为等级应该等同于我们修者的半步圣人。”

张小卒闻言甚是震惊。

“走吧。”文不武招呼一声,往墓室门口走去。

大和尚搬起棺材盖,将其盖了回去。

出了墓室的石门是一条三丈宽高的甬道,尸怪的脚印往右手边去了,古钱也飞向右手边,倒是避免了两个不同方向的麻烦,众人遂往右手边追寻过去。

一苇道人把墓室半开的石门关了起来,并布下大阵把墓室石门连同往左去的路口封禁。

往前探寻二十丈的距离,甬道左手边出现一道石门,石门紧闭着,但是尸怪的脚印进去了。同时右手边也有一道石门,石门半开着,地面上有两组脚印,一组是极其模糊的巨大脚印,一组是正常人的脚印,都是有进无出。

正常人的脚印是从前面来的,看脚步幅度好像是正常行走过来的,由脚印大小痕迹可以判断,这极大可能是一组男人的脚印,脚上穿的应该是硬底长靴。

张屠夫出手封禁了右手边半开的石门,欲先进左手边的墓室擒尸怪。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主墓室

喀喀——吱——

张屠夫祭出星辰之力,将厚重的石门缓缓推开,刺耳的石磨声在空旷幽深的甬道里回荡,仿佛打开的是一道通往阴森地狱的大门,刺激着众人的神经,让他们愈加紧张,手中的兵器渐握渐紧。

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包括张屠夫和文不武。

瞎伯和驴脸老者的战陨,空相大师和天武道人的舍命封印,司徒清和唐九彩的重伤逃亡,时刻提醒着他们此处的凶险,便是星辰大能也没有免死金牌。

“是墓室,和刚才那间构造一样。”

“里面只有一口石棺。”

“尸怪藏进了石棺里,我能听到它的呼吸声。”

石门刚打开一条缝隙,张小卒的入微心境就顺着缝隙延伸进去,墓室里的情景立刻在他脑海里呈现出来。他把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快速地讲述给大家听。

砰!

门沿碰到门后的墙壁,石门被完全打开。

张屠夫的星辰之力涌入墓室,照亮墓室每一个角落。

墓室里的一切尽皆呈现在众人眼前。

和张小卒说的并无二致。

地上有一排清晰的脚印,从墓室门口通往墓室中间的石棺,印证了张小卒的话,尸怪的确藏进了石棺里。

墓室石门紧闭,石棺棺盖紧闭,显然这只尸怪有一定程度的智商。

张屠夫迈步朝石棺走去,并开口喊道:“老瞎子,是你吗?”

声音落定,但石棺里并无一点回应。

“如果是的话请你出来,我们有办法帮你驱除身上的尸毒,让你重新变成一个正常人。”张屠夫接着说道。

砰!

石棺棺盖突然冲天飞起,一只满身红毛的尸怪从石棺里窜了出来,嘴里发出嗬嗬的粗哑嘶吼,径直扑向张屠夫。

“找死!”张屠夫沉喝一声,一巴掌扇向扑过来的尸怪。

星辰之力凝聚成巨大手掌,拍苍蝇一般把尸怪拍飞了出去,尸怪砰的一声撞在墓室墙壁上摔落地面。墓室墙壁出奇的坚硬,竟然没有被尸怪撞碎撞塌。

先前在山洞里初次交手,张屠夫已然大概清楚它的战力,此番出手招式蕴含的威力完全碾压于它,是以它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嘶——

尸怪甫一摔落地面就猛地翻身爬起,盯着张屠夫,似乎对他生了畏惧之心,喉咙里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吼,背后贴着墙壁往墓室里面挪步后退。

张屠夫这一巴掌似乎没有对尸怪造成实质伤害,可是却把它身上的红毛震落了一大半。细密红毛在激荡气流的吹卷下,顿时在石室里飘散开。

不过张屠夫早有准备,火元素之力奔涌,把飘散的红毛烧得一干二净。空气里顿时弥漫起毛发烧焦的刺鼻气味。

砰!

张屠夫又一巴掌拍向尸怪,尸怪一拳轰出想要抵抗,却如鸡蛋碰石头,直接被一巴掌拍在墙上,并死死摁住。

滋滋——

一缕缕青烟飘起,张屠夫的星辰之力再被尸怪身上的红毛灼烧,同时张屠夫的星辰之力也在灼烧尸怪身上的红毛。

尸怪剧烈挣扎哀嚎,但无济于事。

“哎——”张屠夫突的一声长长叹息,声音里满是哀伤。

尸怪身上的红毛被他的星辰之力灼烧干净,被红毛遮挡的脸庞露了出来,虽然皮肤被尸毒侵蚀的乌黑发紫,且肿

胀和溃烂了些许,但依稀可以看出瞎伯的模样。尤其是那只独眼,几乎可以断定这只尸怪就是瞎伯。

“瞎——瞎伯——”万秋清颤声悲呼,泪水夺眶而出。

这些人当中她与瞎伯最为熟悉,她只看一眼就认出了瞎伯,无论是脸庞相貌,还是那只独眼,亦或是身上破烂的衣服,无不告诉她这只尸怪就是瞎伯。

“小卒,驱了他身上的尸毒。”张屠夫道。

张小卒应声走到前面,手掐印诀朝尸怪拍出蕴含鬼瞳之力的符印,符印落在尸怪身上化作流光渗入它的体内,随之它身上的尸毒迅速消解。

吼——

尸怪像是遭受到巨大伤害,愈加猛烈地挣扎,喉咙里甚至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但随着尸毒的消解,它的挣扎越来越弱,直至瘫在地上完全没了动静。

大量腥臭的乌黑血水从他眼耳口鼻流淌出来。

“他的脏腑已经全部腐烂,死透了。”文不武开口说道。

张屠夫操控火元素之力化作烈焰,把瞎伯的尸体吞没,哀伤叹息道:“咱老哥俩几十年未见,本想这次见面好好喝一顿,不曾想再见面却是天人相隔。哀哉哀哉。”

烈焰很快就把瞎伯的尸体焚烧成灰烬。

万秋清从背后的行囊里取出一块青布,含泪上前,把瞎伯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包好,欲带回雁城厚葬。

瞎伯在戚家任劳任怨几十年,她和戚无为早就说好,待瞎伯百年之后为他披麻戴孝送终安葬。

砰!

文不武一掌把石棺拍碎,冷着脸道:“死了还要害人,生前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有什么脸躺在棺材里。”

瞎伯的惨死让他想到驴脸老者的下场定也不会好,心情瞬间变得极差。他和驴脸老者,那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感情。别看他一直是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实则他心里的悲伤比在场的谁都沉重。只不过是心志坚定,把悲伤强压在心里没有流露出来而已。

“阿——”大和尚望着散落满地的石棺碎片,条件性地想念上一声佛号,却被文不武一眼瞪了回去,憋屈至极。可他却乖乖地闭上嘴巴,不敢再开口,因为刚才文不武瞬间释放出的凛冽杀气,让他感受到了死神的眷顾。

“活人要紧,先去救牛鼻子老道。”出了墓室,张屠夫没让众人进对面的墓室,而是让大家先去救天武道人,无人反对。

一苇道人拿出古钱,施展道术,古钱再次浮空,继续往前飞去。

路上又经过四间墓室,皆被张屠夫和文不武施展手段把墓室石门封禁。

两扇紧闭的厚重石门挡住了去路。

古钱在石门前停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家师应该就在这两扇石门后面。”一苇道人微皱眉头说道。而后把古钱抓进手里,向张小卒要了九九诛邪金钱剑,将古钱重新绑好后,又把金钱剑还给张小卒,叮嘱道:“我们当中属你修为最弱,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发生,你且小心着点,莫要逞强。”

“多谢师兄关心,我定会十二分小心。”张小卒感谢道。

张屠夫祭出星辰之力按在石门上,提醒道:“门后应该就是主墓室,各自小心。”

说完星辰之力涌动推动石门,两扇沉重的石门喀吱喀往两边打开。

石门甫一开启一条缝隙,张小卒的入微心境就渗透进去,紧接着脸色一变,喝道

:“小心!”

他的喝声尚未落下,就见开启的门缝里射出大量颜色鲜艳的红毛,撞在张屠夫的星辰之力上,发出滋滋滋的灼烧声。红毛竟然往星辰之力中扎了一尺多深才被星辰之力灼烧掉。

张屠夫眼珠一瞪,被吓了一跳。

较之瞎伯尸变后身上长出的红毛,眼前这些红毛的威力强得可非一星半点。

张屠夫皱眉,没有继续推动石门,而是把感知力向石门后延伸过去,探查石门后的情况。随着感知力往深处延伸,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因为他发现石门后面的空气里密密麻麻全是红毛。若是把石门打开,红毛尽数涌出,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挡得下。

文不武的神情也格外凝重,显然他也察觉到了石门后面的情况。

呼——

文不武一弹指,一团鸡蛋大小的紫色火焰穿过张屠夫的星辰之力,从打开的门缝射了进去,随之在石门里面轰的一声炸开,巨大的火浪往四面八方奔涌,可下一瞬间奔涌的火浪就像凝结了一般,突然在空气里定格不动,紧接着光芒迅速暗淡,而后熄灭。

“!”文不武的眼角不由地抽了两下,磅礴的火元素之力竟然眨眼间就被红毛吞没。说实话,他真的吓到了。

“啊!”张小卒突的一声大叫,他浑身汗毛根根乍起,头皮下面似有无数条蚯蚓在蠕动,尾椎骨直往上窜寒气,身体每一块肌肉全部瞬间绷紧僵硬,他从未如此惊恐过。

站在他左手边的邬蛮儿被他的惊悚大叫吓了一跳,禁不住微皱眉头不悦道:“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你没听说过‘人吓人吓死人’这句话吗?”

“我——我——”张小卒的声音在颤抖,缓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惊恐说道:“我看见——看见了司徒前辈。”

众人闻言全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哪位司徒前辈?”邬蛮儿问出众人想问的问题。

“药王谷的司徒清前辈。”张小卒咽了口唾沫答道。

空气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张屠夫和文不武,因为他们来的时候经过雁北城外的临时营地,特意找到司徒清把这里的情况仔细了解了一遍。

当时司徒清还主动请缨要跟他们一起来,但是张屠夫见他伤势极重,便拒绝了他的好意。所以此时张小卒说在石门里面见到了司徒清,简直比大半夜说鬼故事还让人惊悚。

“真的假的?你可看清楚了?死的还是活的?”邬蛮儿接连问道。

“的确——应该是司徒清前辈,是——是死的!”被邬蛮儿这么一问,张屠夫突然有点不确定,忙解释道:“是一具身穿水墨清衣的干尸,他身上的衣服和司徒前辈一模一样,袖口镶着金丝线,面容有——有三四分相似。”

邬蛮儿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道:“药王谷的人全都穿水墨清衣,袖口镶金线的也大有人在,又不是只有司徒清一个人。司徒清明明在雁城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死在这里?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抱歉,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张小卒尴尬地挠挠头,觉得邬蛮儿说的很有道理,单凭三四分相似的容貌和一身衣服就判定干尸是司徒清,自己实在太不严谨,太莽撞。

“司徒清——”文不武紧皱眉头,“他说主墓室在左边的山洞里。”

砰!

身后的甬道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第三百六十九章 背腹受敌

在山洞里遇到第一个岔路口时,众人是跟着古钱的指引,选择走右边的山洞,而后遇到坍塌的墓室,在墓室里找到了被尸毒变成尸怪的瞎伯,又一路追寻到主墓室门前。

根据古钱和天武道人之间的感应,天武道人就在这两扇石门后面的主墓室里面。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没有走错路,可是按照司徒清给他们的讲述,在第一个岔路口时应该走左边的山洞,他说古墓和红毛古尸都在左边的山洞里。

这让文不武不由地狐疑起来。

但是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背后的甬道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有东西破开了我留在墓室石门上的禁制。”文不武转身望向巨响传来的漆黑甬道,神色变得凝重,他在墓室石门上留下的禁制绝非寻常人能够破开的。

话音未落,他身体突然蹿了出去,身影瞬间没入漆黑,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什么情况?”邬蛮儿急声问道。

“不知道,不在我的心境感应范围内。”张小卒摇头道。

砰!

张屠夫突然把石门闭合,向几人说道:“有古尸从墓室里闯了出来,你们呆在这里不要妄动,老夫去帮他一把。”

说完,他先在石门上布下禁制,然后才离开。

当当——咔——

轰隆——

咚砰——

很快甬道里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打斗声。

甬道剧烈地震动摇晃,似要随时坍塌一般,吓得张小卒几人不由地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过几人很快就发现甬道坚固异常,即便是如此剧烈的震动摇晃,甬道顶上都未曾落下一粒沙土,四壁也未有裂痕。这一发现让几人顿时安心些许,但一颗心依然高悬着,在为张屠夫和文不武担忧。

轰隆隆——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甬道深处的战斗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张小卒忍不住想要前去帮忙,但是被万秋清拦了下来,告诉他这种级别的战斗远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过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

张小卒无奈苦笑,冷静了

下来。

喀——喀——

突然间,两道微弱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这两道微弱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战斗轰鸣声的掩盖下几乎微不可闻,可是张小卒几人每个人都听得格外清楚,因为这两道微弱的声音挑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喀喀——

声音未停,接连响起。

几人汗毛乍起,不约而同地猛然转身,看向身后紧闭的两扇石门,惊恐地发现他们没有幻听,石门确实正在缓慢打开。

刚才张屠夫把石门打开一道缝隙,文不武操控火元素之力轰炸,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深知石门后面红毛的厉害。

眼下张屠夫和文不武都不在,若是石门打开,红毛漫天飞舞地涌出来,恐怕要糟。

一苇道人手掐印诀,往石门上连连拍出禁制,想要阻止石门开启,可是金光流转的符印甫一落在石门上,顿时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万秋清祭出空间之力,青莲道人、大和尚和邬蛮儿都先后祭出本领,可是非但没能阻止或是减缓石门的打开速度,反而发现喀喀声愈加急促,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石门后面拉拽石门。

比红毛更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究竟是什么正在墓室里拉拽石门?

是古尸吗?

然而时间紧迫,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细想。

眼看两扇石门就要分开敞出缝隙,可甬道深处的战斗依然激烈无比,可见张屠夫和文不武已经陷入苦战,短时间内恐怕难分胜负,眼下肯定无瑕分身来帮他们。

“必须坚持到两位前辈回来。”一苇道人急声喊道。

他们不能退往甬道深处的战场去寻找张屠夫和文不武的保护,因为这么做非但会让二人束手束脚战力大打折扣,还会让红毛或是石门后面的怪物加入战场,让二人背腹受敌,雪上加霜。弄不好甚至可能会害死他们两个。

轰隆隆——

一苇道人的话音刚落,张小卒几人尚未来得及应答,异变突生,一直在缓慢开启的石门在刹那间轰然打开。

呜——

一股刺骨阴风自石门里面扑面涌来,风里夹带着大量的

细密红毛。

说时迟那时快,大和尚往前一步跨出,一掌把手中九环禅杖拍向前方,九个金环哗楞楞作响,禅杖悬浮在空中绽放出刺目金光。

大和尚双手合十,背后浮现出怒目威严的金身罗汉神像,其口诵降魔咒,霎时间佛音淼淼铮铮隆隆,似有千万佛门弟子在一起诵经念咒。一道道佛咒罡印自大和尚禅口飘出,佛印迎风而长,射向扑面而来红毛。

嗤嗤——

佛印和红毛碰撞在一起,互相灼烧消融,飘起一缕缕青烟。但无穷尽的红毛显然比大和尚的佛印强势,只受到短暂的阻挡就迎面压了过来。

“天地浩然,正气涤荡。四方乾坤,唯吾独尊。鬼魅魍魉,尽皆斩除。太上道君,急急如律令!”

一苇道人手掐道印,口念咒语,猛然间一股无匹的浩然正气自他清瘦的身体里奔涌而出,他的道袍无风自鼓,古老的金色铭文在他体表流转盘旋,而后右手拍出,道道符咒自他掌心飞出,扑向压来的红毛。

青莲道人脚踩青莲,凌空而立,左手掐印,口念咒语,右手执雪白拂尘扫向红毛,根根尘丝迎风而长,化作一道道符咒链条,纵横交织,封锁抽打压来的红毛。

万秋清祭出空间之域结合火之域,挡住洞开的大门一角。

邬蛮儿娇喝一声,两只眼瞳突然射出紫色的妖异光芒,利剑出鞘,剑气交织,也挡下一角红毛。

“师弟,看看是什么在操控这些红毛,必须找到它并干掉它,否则这些红毛无穷无尽,早晚耗死我们。”一苇道人向张小卒喊道。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早已往前铺展开,但是前方主墓室的空间极大,三百步范围内除了数百具干尸,没有其他任何发现。

踏踏踏——

正焦急间,身后突然转来脚步声。

张小卒心头一喜,当是张屠夫和文不武解决掉古尸返回来了,可下一刻惊喜就变成了惊吓,只见一只红毛尸怪自甬道深处闯进了他入微心境的覆盖范围,脚穿硬底靴,其脸极长,好似一张驴脸。

“是驴脸老者!”张小卒看到这张标志性的脸庞,瞬间想到了驴脸老者。

第三百七十章 开天眼(这章加更)

石门轰然开启,令众人猝不及防。

幸而大家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各自施展本领,联手挡下红毛的侵袭。

让众人暗松一口气的是,石门后面除了红毛,没有杀出来尸怪或者古尸。

可是尸怪却从甬道里逼近过来。

踏踏踏——

硬底靴踩在坚硬光滑的甬道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一下下敲击着张小卒的心门。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九九诛邪金钱剑,向正在奋力抵抗红毛侵袭的五人说道:“有一只尸怪逼过来了,你们坚持一会,等我解决了它再来帮你们。”

“小卒,小心点!”万秋清忙叮嘱道。

“师弟,小心!”一苇道人和青莲道人也急忙出声提醒。

他们心中皆忍不住为张小卒担心,因为张小卒是他们当中修为最弱的,害怕张小卒不是尸怪的对手,可他们又腾不出手替张小卒去消灭逼近的尸怪。

眼下他们五人合力勉强挡住了红毛的侵袭,正处在不能进也不能退的僵持阶段,若是有一人冒然收手,防线必定瞬间崩塌。所以他们是有心帮张小卒,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放心,我的道力天克尸怪,它奈何不了我。”张小卒应声道,而后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朝步步逼近的尸怪扑去。

嗬——

尸怪感受到了杀气腾腾冲杀过来的张小卒,竟隔着甬道里的黑暗朝张小卒张开几近被红毛填满的嘴巴,喉咙里发出愤怒沙哑的嘶吼,而后脚下骤然提速狂奔,如野兽一般冲向张小卒。

面对极可能是驴脸老者变成的尸怪,张小卒一点不敢大意,咬破食指指尖,以纯阳血融合鬼瞳之力在金钱剑上画下符印。

不到三百步的距离眨眼间就到眼前,狭路相逢唯有一战,张小卒气势已经提到极点,杀气奔涌驱尽心中畏惧,《杀人刀》悍然施展出来,金钱剑充当战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砍向尸怪。

尸怪招式很简单,照面的瞬间一拳轰出。

砰!

张小卒被一拳轰飞,而他的金钱剑压根没来得及碰到尸怪。他身体撞在甬道坚硬的墙壁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差点昏死过去。

所幸旋绕体表的三色之力抵消掉了尸怪这一拳的大部分力量,同时他身体抗击打能力远超常人,否则尸怪这一拳非得要他半条小命不可。

先前看张屠夫对付瞎伯变成的尸怪,就跟虐鸡崽子一样简单,压根感受不到尸怪有多强,此时正面与尸怪交手,他才知道不是尸怪太弱,而是张屠夫太强。

“星辰大能强悍至此,便是变成没智慧低下的怪物,便是没了星辰之力,可光凭肉身力量和速度就能轻松碾压我。”张小卒心中苦涩一笑。

尸怪的强大倒是契合了他起初

接触武道时的想法,力量够强,速度够快,可破万法。

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尸怪就已经扑到面前,张小卒躺在地上尚未来得及起身。

照面又是一拳,简单而又粗暴,但是很管用。

张小卒躺在地上,一拳轰出迎上尸怪的拳头。这一拳集聚了他周身之力,不求击伤击退尸怪,只求挡下尸怪这一拳。因为他握在左手中的金钱剑已经刺向尸怪肋下,以伤换伤,这是张小卒想到的对付尸怪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而不是和尸怪拼力量拼速度。

轰!

两只拳头碰撞在一起,张小卒的拳头连带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并且有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一口逆涌的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尸怪这一拳震移位了。

但拼着承受这一拳之伤,他换取到的战果亦是斐然。

画在右拳拳面的符咒成功印到了尸怪拳头上,金钱剑光芒大绽,噗的一声自尸怪肋下刺进他的身体。

携带鬼瞳之力的符咒在尸怪拳面炸开,金钱剑上的符咒之力在尸怪体内炸开。

嗬嗬——

尸怪顿时痛苦嘶吼,惊惧地从张小卒面前退开,它右臂上的尸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驱除,而它体腔内的尸毒驱除的更快。

它的嘶吼声越来越凄厉,身体摔在地上满地打滚,左手疯狂的撕扯腹腔,似乎里面有火焰在灼烧它的脏腑,它想撕开腹腔把火焰掏出来。

如此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尸怪才抽搐着身体慢慢没了动静,肚破肠流,腐烂的恶臭味令人作呕。

张小卒服下疗伤丹药,右臂基本已经恢复。

他屏住呼吸走向尸怪,看见尸怪褪去红毛的面庞,发现果然是驴脸老者。他操控不了火元素之力,无法把驴脸老者火葬,只好告一声罪,暂把驴脸老者扔在这里。

甬道深处的战斗仍在继续,不过战斗声弱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张小卒顾不得去看,忙转身奔向石门方向。

石门前五人仍然在和红毛僵持不下,但是由他们失了几分血色的脸色,以及额头上细密的汗水,不难看出他们正在苦苦支撑。

张小卒一口气奔到近前,自须弥芥子里取出道符,这是来的路上他边赶路边画的。他一连取出六张,并排贴在金钱剑上,旋即掐印点在金钱剑上,道符经过金钱剑的加持,光芒大盛,威力剧增。

张小卒道一声急急如律令,横眉怒目,须发皆张,金钱剑骤然刺出,六张道符电射而出,在空中化作门板大小。

嗤嗤嗤——

只见道符甫一碰触到红毛,红毛顿时嗤嗤自燃起来,不过道符的光芒也极快的暗淡下去。

张小卒见状,连忙又取出六张道符,因为金钱剑长度有限,一次只能帖六张。经过金钱剑的加持,道符再次电射而出

万秋清五人的压力顿时大减,禁不住暗松一口气。

尤其是邬蛮儿,她的修为仅强过张小卒一点,能和红毛抗衡这么长时间实属不易。她的脸色已经非常苍白,身体也早已被汗水浸湿。

张小卒往她面前接连打出十二张道符,缓解她承受的压力。

一张又一张道符打出,两百多张道符很快就没了,可墓室里的红毛依然无穷无尽,不停地从深处涌出来。

“师弟,必须找到它的源头!”一苇道人急声喊道。

张小卒急道:“里面空间极广极深,我的心境范围有限,没找到红毛的源头。”

砰——砰——

突然墓室里传出砰砰的响声,好似有人在用重物敲击地面。

“什么声音?”邬蛮儿皱眉问道,她脸上抑不住露出了恐慌表情,因为她听着传来的砰砰声像是脚步声,这让她联想到两丈多高的古尸走路时的脚步声。

“是——”张小卒咽了口唾沫,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苦笑,因为他发现自己进到墓室后,已经被吓得咽了好几次唾沫了,每次恐怖的东西出现他都会第一个看到,然后承受突如其来的惊吓。

“是古尸。”或许是受惊吓的次数太多,张小卒的声音里少了许多惊恐,他望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巨大古尸,又补充道:“两丈五尺多高的巨大古尸,满身红毛,手里还提着一杆三丈多长的长枪。”

空气瞬间安静,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强大的古尸绝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看看张屠夫和文不武依然还在和古尸战斗就知道了。

张小卒迈步走到最前面,从须弥芥子里掏出十多瓶丹药,这些丹药是他画道符时剩下的,他给偷偷贪墨了。万秋清睁一眼闭一眼,忍着心痛装没看见,把这十多瓶丹药当做给张小卒的奖励。

啵——啵——

张小卒拔开玉塞,把一瓶瓶丹药吞服,磅礴的灵力在他体内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流。

“小卒,你要干什么?!”万秋清见张小卒不要命地吃丹药,吓了一跳。

“请道祖,开天眼!”张小卒回答道。

两位星辰大能战一具古尸尚且打得昏天暗地,至今仍然未分出胜负,他们六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一具古尸,更何况还要面对无穷无尽的恐怖红毛。

开鬼瞳,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

万秋清闻言,当即知道张小卒说的开天眼是何意。

张小卒一口气将十多瓶丹药尽数吞服,身体被灵力胀得如皮球般,眼看就要被灵力撑爆,好在有鬼瞳这个如无底洞一般的倾泻口,他拼命指引灵力灌入鬼瞳,同时嘴上装模作样道:“三清观第一百六十七代弟子张小卒,拜见道祖,恳请道祖降下天眼,大显威灵,降妖除魔,百打百胜。急急如律令!”

第三百七十一章 鬼瞳战古尸

张小卒的咒音甫落,众人只觉一股磅礴威势自张小卒身上席卷开来,逼迫得他们生出窒息感,又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似来自那远古战场,湮灭天地的杀伐。

除了见识过鬼瞳之威的万秋清外,其他四人无不为之动容、惊骇,感觉张小卒不是请来了道祖的天眼,而是请来了万古魔神的魔眼。

一苇道人和青莲道人不约而同地皱眉,感觉张小卒施展的开天眼颇为怪异,和他们熟知并不止一次使用过的开天眼大相径庭。

不过眼前的惊变没有给他们细思深究的时间。

张小卒只觉眉心滚烫,磅礴灵力如洪流一般灌进鬼瞳。他被灵力撑得鼓胀愈裂的身体马上就消瘪下去,而后感到眉心皮肤慢慢撑紧,如睁眼一般缓缓睁开。下一刻他的视线突然一片血红,就像被血气遮挡了眼睛,但是并没有被遮挡的模糊感,一切事物都看得非常清晰。

红芒自他的眉心鬼瞳射出,光芒所至摧枯拉朽,红毛尽皆化作糜粉。

一苇道人几人全都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巴,万秋清便是有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

因为张小卒正盘坐在最前面,背对着大家,所以除了知道鬼瞳存在的万秋清外,其他四人都以为红芒是从张小卒的一双眼睛里射出来的。

砰砰——

步步逼近的古尸似是感受到张小卒身上的危险气息,突然提枪冲锋,两个大步就跨到张小卒面前。两只空洞的巨大眼眶居高临下地俯视张小卒,手中长枪猛然刺出,寒光闪闪的枪尖直袭张小卒眉心鬼瞳。

这一下若是刺实了,别说鬼瞳会被刺瞎,就连张小卒的整颗脑袋都会被巨大的枪头刺爆。

这一枪之威甚是凶猛,张小卒只感觉似天塌而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寒芒刺骨的枪尖刺到眼前,既不能挥剑格挡,也不能翻滚闪躲。

不过张小卒知道,就算他的身体行动自如,也躲不过这快如闪电,且蕴含无尽奥义的一枪。

这是他第二次遇到完全看不透的招式,第一次是在白云城秦家门口的擂台

上,元泰平与白无尽对战时反败为胜的那一刀,其次便是眼前这一枪。

要知道便是张屠夫的《杀人刀》,他只看一遍就能照葫芦画瓢施展出来。可见能让他完全看不透的招式,其中定蕴含着极深的变幻与奥义。

就在枪尖与眉心鬼瞳只差寸许的千钧一发之际,眉心鬼瞳突然传出一股磅礴吸力,张小卒的身体瞬间干瘪,就像被抽了气的皮球,只剩皮包骨头,甚是骇人。

但眉心鬼瞳射出的红芒瞬间大盛。

刺到眼前的枪尖猝然而止。

嗤嗤嗤——

古尸满身红毛在鬼瞳红芒的照射下尽数化作糜粉,它灰黑色如干枯炸裂的老树皮一样的皮肤,正被鬼瞳红芒剧烈灼烧,庞大的身躯冒起大量青烟,似要烧起来一般。

吼——

古尸喉咙里发出痛苦嘶吼,可它手中的长枪却未退寸毫,力量反而又迅猛地提升一截。

它似乎知道,这一枪进则生退则亡,遂使出周身力量。

“助我!”张小卒着急大吼,他感受到力量不济,鬼瞳即将闭合,他急需力量。

“贫僧助你!”大和尚距张小卒最近,一手驱九环禅杖携佛门罡印砸向尸怪脑袋,一手拍向张小卒,磅礴真元注入张小卒体内。

“师兄助你!”一苇道人没有分神去攻击尸怪,而是把道力和真元力全部向张小卒倾注过去。

青莲道人双手飞快掐诀,口中喝道“天地乾坤,以吾之心,心之所通,通往八方,八方相助,乾坤倒转,请道宗万千师兄弟助我灭魔!”

瞬息之间,成千上万道道力穿越虚空而来,尽皆灌住到青莲道人体内。有磅礴如大江者,亦有微弱如萤火者。

青莲道人又将这些道力尽数转给张小卒。

万秋清和邬蛮儿亦毫无保留,把真元力渡给张小卒。

他们心里都清楚明白,眼下只有张小卒能凭借他的特殊力量与古尸抗衡,若他败了,他们恐怕全都难逃一死。

诸多力量加身,鬼瞳似那无底深渊,来者不拒,疯狂汲取。

张小卒清楚感觉

到,随着力量的汲取,鬼瞳又睁大了一点,红芒也愈强愈盛。

嗷——

古尸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道凄厉嘶吼,但依旧未退半寸,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压。

吼——

张小卒也被激起了凶性,猛地站起身,仰头瞪着古尸空洞的眼眶咆哮怒吼。黑巨猿的凶性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显露了,本来都快忘记了,不曾想此时又被激发出来。

可是他凶性一发,却苦了身后的五人。

五人只感觉一股无法抵抗的吸扯力自张小卒袭来,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体内的力量就被瞬间吸干,皆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张小卒脚蹬地面纵身而起,踏着古尸手中长枪枪杆往古尸脑袋扑去,左手掐指在胸口一牵一引,一滴殷红灿灿的黄豆大小血珠从他胸口飘出,由指尖牵引在右手金钱剑上画下符咒。

此血珠乃他的心头血。

他道行尚浅,取心头血对道魂损伤极大,可眼下他凶性大发,状若疯狂,哪还顾得上天武道人的告诫。

道符甫成,九九诛邪金钱剑顿时金光大盛,张小卒右手执剑,朝古尸的脑袋猛地挥砍下去。

嗤的一声,古尸脑袋被金钱剑一砍两半,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旋即整个身躯冒起大量青烟,以极快的速度湮灭,一团墨绿色的能量自他湮灭的身躯里飘出,被张小卒的鬼瞳吸取吞噬。

张小卒片刻不敢耽搁,乘着鬼瞳发威的时间,纵身奔向墓室深处。

所到之处,鬼瞳红芒所及,红毛尽皆化作糜粉。

往前奔五百余步,又一具古尸出现在张小卒心境范围内。

这具古尸正盘膝坐在地上,似乎在闭目修炼。在它面前不远处,有一身穿金黄道袍的人也在盘膝而坐,此人怀里抱着一盏黑色古灯,古灯无油无芯,但却在燃烧,只不过灯光极其微弱,且忽明忽暗,眼看要熄灭的样子。

张小卒精神为之一振,身穿道袍,怀抱古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尊天武道人。

盘膝而坐的古尸似感应到张小卒的到来,倏地睁开双眼。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可撼天下

古尸倏地睁开双眼,和张小卒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这是一双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的人类眼睛。就是有点大,比张小卒的拳头还大。其目光淡漠而又不失威严,宛如君王巡视天下,扫视自己的领地和臣民。

甫一被这双眼睛盯上,张小卒的心脏猛地颤栗,膝盖打弯,差一点当场跪地臣服。

同时令他震惊不已的是,他发现这具古尸完全不同于刚刚被他斩杀的那具古尸,这具古尸非但一双眼睛看上去很正常,刨除大以外,和人类的眼睛一般无二,身体其他各部位看起来也都正常。

它**着身躯坐在那里,身上没有长一根红毛,没有一块尸毒斑痕,没有一点枯朽腐烂,也没有恶臭气味,除了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病态苍白外,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甚至都能看见他皮下青筋里正常流淌的血液。

“吾乃上古战神休斯,九天诸神,九幽诸魔,九府诸鬼,见吾都要跪地参拜,汝一蝼蚁,见吾如何不跪?”

古尸一双眼睛审视着张小卒,竟突然张嘴口吐人言,其声音洪亮,如晨钟暮鼓,蕴含着无尽威严,在墓室里回荡不息,不停地震慑张小卒的心神。

“它活了不成?!”听着古尸洪亮的声音,张小卒心神俱惊,心里冒出一个恐怖猜疑。

“跪下!”古尸突的横眉怒目,舌绽惊雷,高声怒喝。

怒雷横空,威压盖顶,张小卒心神溃荡,膝盖一弯就要下跪臣服。眉心鬼瞳突然射出一束精光,照射在古尸身上,张小卒眼前景色突变,哪里还有什么像活人一般的古尸,分明就是一具浑身长满红毛的尸怪。

它的一只手正五指曲张按在天武道人头顶,如触手一般的红毛想往天武道人眼耳口鼻里面钻,但是被天武道人怀里古灯散发出的光芒抵挡。

“干!”张小卒这才知道自己被古尸制造的幻想所迷惑,耽搁了大量时间,不禁气急怒骂,当即脚蹬地面,身体爆射而出,扑向两百步外的古尸。

连取两滴心头血,张小卒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其道魂剧颤,差点溃散。

降妖诛魔之诛仙符!

这是张小卒学的威力最强的符咒。

虽然他不明白明明是降妖诛魔,为何要取“诛仙”这个名字,但这并不影响他施展此符咒。

“去死!”张小卒身体冲天而起,九九诛邪金钱剑携带蕴含鬼瞳之力的巨大的符箓斩向古尸的脑袋。同时眉心鬼瞳红芒灿灿,照耀古尸全身,灼烧它的身体。

“区区蝼蚁,也敢对吾挥剑?吾赐汝一死!”古尸巨大的

嘴巴张合,口吐人言道。

说着,它左手猛地拍向张小卒,竟后发先至,速度快到张小卒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啊——”张小卒不甘怒吼,这是他的最强一击,若是被古尸挡下,他将再无机会,因为已经没有力量支撑鬼瞳开下去。可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根本躲不开古尸的拍击。

就在张小卒悲愤绝望之际,周围空气中突然金光乍现,一条条由金色符箓链接而成的巨大锁链从天空垂落,瞬间缠绕上古尸身体,把它的躯干四肢牢牢禁锢住。

吼——

古尸愤怒咆哮,身躯一震便将捆绑周身的符箓锁链尽数挣断。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时间,就为张小卒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金钱剑狠狠地斩在古尸的脑袋上,蕴含鬼瞳之力的诛仙符咒爆发威力,嗤的一声斩进古尸脑袋一尺多深。

没有任何犹豫,张小卒驱动剩余的所有鬼瞳之力,经由金钱剑剑身注入到古尸体内。

啪!

古尸的巴掌来迟片刻,但仍然拍苍蝇一般把张小卒拍飞出去。所幸在紧急关头一道星辰墙幕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下古尸这一巴掌的大部分力量。

叮当当——

金钱剑亦被这一掌拍碎,八十一枚古钱散落各处。

张小卒的身体如流星坠地,直撞在几百步外的墙壁上才停下来,摔落地面直接昏死过去。

古尸抱头惨嚎,可很快就没了声音,因为它的整颗脑袋已经在青烟中湮灭,庞大的身躯随之轰然倒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

墓室里漂浮的红毛瞬间失去色彩,尽数枯萎落地。

“狗日的,总算侥幸逃过此劫!”天武道人苦涩一笑,抱着熄灭的黑色古灯两眼一闭,亦昏死过去。

危急关头两次出手救张小卒的正是他。

两道身影自石门方向电射而来,张屠夫和文不武姗姗来迟。

文不武甫一进门直接扑向摔在墓室墙根处的张小卒,眼睛里闪烁着灼热贪婪的光芒,张屠夫突地挥刀斩向文不武,文不武怒骂一声,被迫挥剑抵挡,随之与张屠夫战在一处。

二人如有血海深仇,手上毫不留情,招招致命,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转眼间交手百余招,谁也没有讨到一点便宜,反倒累得气喘吁吁,最后互对一掌拉开距离。

“老家伙,几十年不见,还是这么厉害。”文不武目光阴沉地盯着张屠夫。

“彼此彼此。”张屠夫亦面色不善地盯着文不武。

“天现异宝,能者居之。老家伙,你

是何意?”文不武问道。

“你敢动他,老夫杀你全家,灭你狼窝,一个不留!”张屠夫目光狠绝,字字如钉地说道。

张屠夫会撒谎,比如说他告诉张小卒自己名字叫张老兵便是撒谎,但是在杀人这件事上,他向来严谨认真,从未说过片字谎话。

“呵,当老夫是吓大的不成?”文不武身出狼穴,亦不是好惹的主,讥讽道:“当你还是当年的张屠夫吗?”

“老夫虽不在南境几十年,但振臂一呼,灭你一个天狼山当不是什么难事。你若不信,可现在回去,老夫给你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张屠夫嗤鼻冷笑,完全不把天狼山放在眼里。

文不武目光闪烁,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对张屠夫的话颇为忌惮。

人们只知道张屠夫是从南境逃也似的跑去北疆的,却把他在南境的威望忘得一干二净。当年他在南境的威望已经到了振臂一呼万军跪地称王的高度,这才会被苏翰林调去北疆。当然,也是他自己愿意去北疆,否则苏翰林还真不一定能调的动他。

人们不知道,但是文不武知道,所以听见张屠夫说振臂一呼,他心里还真少了些许底气。且他到现在也没想通张屠夫为何会出现在南境,他来南境目的为何?

文不武没有问张屠夫,因为知道问了张屠夫也不会告诉他。

他目光看向被张屠夫挡在身后的张小卒,语气缓和了一些,问道:“这小子和你什么关系?”

“一位战场并肩杀敌,可托付生死的忘年小友。”张屠夫应道。

文不武神情略显不甘道:“他身怀此等异宝,老夫不夺,也总有人会夺。”

“呵呵”张屠夫捻须一笑,道:“老夫很看好他,打算护他十年。”

“十年?”文不武撇嘴冷笑,“老夫还以为你要护他一百年呢?哦,忘记了,你怕是活不了多少年了。”

“彼此彼此。”张屠夫道。

“护他十年又能如何?”文不武问道。

“十年可撼天下。”张屠夫道。

“你就这么看好这小子?”文不武不禁动容,目光审视着张小卒,而后沉默,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怕某些人嘴上说得好听,暗地里却做些监守自盗的龌龊事。”得不到张小卒身上的异宝,文不武实在难甘心,可有张屠夫横加阻拦,眼下定然难以得手,所以只能恶心张屠夫两句,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只可惜张屠夫压根不鸟他的垃圾话,因为骂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像文不武这种垃圾话压根排不上号。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夺路狂奔

天武道人曾一再地叮嘱告诫,如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暴露鬼瞳的存在,否则恐惹人眼红,横招杀人夺宝之灾祸。且格外强调,越是被修为境界高的人看见越是危险,甚至包括圣人在内。

张小卒谨记于心,不敢大意,可这才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他就已经开了两次半鬼瞳。

第一次,在薛家的深井密室里,面对大牙星辰大能,生死一线,不得不开。

第二次,在去营救戚哟哟的行军路上,遭受到半人半鬼的方不同的袭击,亦是生死一线,不得不开。不过那一次只开了一点,并且有道门法术开天眼作掩护,勉强算半次。

第三次,便是在这墓室内。当时情况之危急危险,他亦是别无选择。

这般细数下来,倒也不能怪他,因为每一次都是面临“开则有机会生,不开则必死”的绝境,眼看小命就要没了,哪还顾得上天武道人的叮嘱告诫。

好在他运气不错,前两次开启鬼瞳都未招来杀人夺宝的灾祸,唯有一个方不同是不确定因素,但自那次交手过后就没再和方不同碰过面,张小卒渐渐也就把这个不确定因素淡忘了。

然而这第三次开启鬼瞳终于印证了天武道人的担忧,招来文不武的觊觎,若非张屠夫出手阻拦,张小卒怕是已经一命呜呼。

半圣修为的文不武,只是远远地感应到鬼瞳的威力,就对鬼瞳生出觊觎之心,甚至让他急切到不顾身份,不念同行和共同作战之情,当场翻脸不认人要杀张小卒夺宝,能让一位半圣修为的大能乱心智,可见鬼瞳的诱惑之强。

鬼瞳的诱惑力对文不武来说不能不强,因为鬼瞳所展现出的威力明显已经达到天地至宝的级别,而像这种级别的至宝往往都蕴含着深奥的天地法则,若有幸得一件参悟其中法则,极可能助其踏出剩下的半步,登临圣人大道,阳寿再添五百年。

对半圣修为的人来说,世间再无其他事情能比登临圣人大道更为诱惑。

就像他和张屠夫的对话,他们的阳寿都已经快到尽头,没有多少年可活了。摆在面前的极可能是成圣的机缘,同时亦是五百年阳寿,让文不武如何不激动,不急切?

说实话,便是张屠夫也有一瞬间杀人夺宝的念头,只不过念头刚生就被他掐灭,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不允许他这么做。

“切!”见张屠夫绝无让步的可能,文不武只能愤愤不甘地甩袖,最后又深深地看了张小卒一眼,然后才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张屠夫眉头不展,因为文不武的眼神告诉他,文不武并未收起对张小卒的歹意,若有机会他必然会对张小卒下毒手。被一位半圣修为的星辰大能时刻惦记着,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眼下他也拿文不武无可奈何,只能先小心提防着。好在文不武尚且惧他三分,所以应该不会再当着他的面对张小卒下毒手。

张屠夫先检查了张小卒的伤势,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首先身体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说是

干尸也差不了多少。其次经脉几乎寸断,就像被洪水肆虐过的小沙流,完全没了原样。另外骨头和脏腑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张屠夫急忙取出疗伤丹药给张小卒服下,再以星辰之力慢慢修复他受损的经脉。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把他受损的经脉修复好。

让张屠夫惊奇的是,他发现张小卒的丹田气海竟然是闭塞的,不是受伤受损,而是从未打开过。可气海未开,张小卒的道鬼二力来自哪里,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家伙,过来看一下。”

远处传来文不武的呼唤,张屠夫闻声提起张小卒纵身跃了过去。走到近前发现文不武正和醒过来的万秋清、大和尚和邬蛮儿三人站在一起,皱眉看着面前地上的两具尸体,确切点说是两具干尸。

一具干尸身穿水墨清衣,一具干尸身穿青色长袍。

“我们在这具干尸身上发现了这个。”文不武指了指身穿水墨清衣的干尸,朝走过来的张屠夫晃了晃手里一块小巧的翠绿色玉牌。

“药王谷的身份玉牌。”张屠夫一眼就认出文不武手中的玉牌是何物,而后问道:“是谁?”

“司徒清。”文不武看着张屠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而后把玉牌扔给张屠夫。他扫了一眼被张屠夫提在手里的张小卒,眼神平淡无波,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张屠夫接过玉牌放在眼前一看,只见玉牌上赫然篆刻着三个字:司徒清。

“面相也有六七分相似。”张屠夫盯着干尸的面庞观察了一会,然后点头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说地上躺着的这具干尸极可能就是司徒清。

他的神情和语气虽然都很平静,可心里一点也不平静。因为如果这具干尸是司徒清,那雁城的司徒清是谁?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

“这个呢?”张屠夫目光落在另一具干尸身上问道。

“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可以辨别身份的物品,不过晚辈观其面相和雁城唐家的唐九彩前辈有五六分相似。”万秋清应声道。

在场的除她之外,没人见过唐九彩,所以无法判断。

如果这具干尸是唐九彩,那雁城那位重伤闭关的又是哪位?

张屠夫沉默了一会后摇摇头,想不通。抬头往四下扫了一眼,问道:“空相和你们二当家呢?牛鼻子老道呢?”

“阿弥陀佛,师伯的遗骸已被小僧收敛。”大和尚答道。

“驴老头也已经烧成灰了。”文不武随口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说话时神情中难以掩饰的悲伤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天武前辈伤得极重,一苇师兄和青莲师姐正在帮他老人家疗伤。”万秋清说道。

张屠夫点点头,道:“这两个到底是不是司徒清和唐九彩,待牛鼻子老道醒来后一问便知。”

轰隆隆——

突然间墓室剧烈震动起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巨石、沙土自

头顶落下。

哗啦——

嘭——

轰——

之前诸般大战都未能使其坍塌一角的坚固墓室,竟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坍塌起来,并且不是一点点坍塌,而是瞬息间大面积整个塌陷。

他们来时的通道顷刻间被巨石沙土填埋。

“走!”文不武大喝一声,带头向尚未坍塌的方向奔去。他刚才已经查探过整间墓室,发现司徒清并未说谎,左边的山洞也是和墓室相连的,而尚未坍塌的方向就是连接左边山洞的甬道。

轰隆隆——

天崩地裂,不给众人一点思考时间,跟着文不武朝唯一的逃生方向狂奔。

一苇道人背着天武道人,青莲道人紧跟在二人身后,及时追上了逃亡的队伍。

坍塌的速度极快,撵着众人的屁股追赶。好在一路上都没有岔路口,否则他们恐怕早就已经跑散了。

一口气夺路狂逃一个多时辰,可身后的坍塌速度非但没有一点减缓,反而又快了一些,且前方的洞顶也开始有大量石块沙土塌落,好像山洞即将整个坍塌下来。

“狗日的,你是不是跑错路了?!怎么一直是在往地底深处前进?!”吊在队伍最后面殿后的张屠夫突然开口向队伍最前方开路的文不武吼道。

“就他娘的一条路,老子怎么可能跑错?”文不武怒道。

“那怎么一直在往地底深处前进?”

“老子怎么知道?老子又没来过。除非,除非这条路压根就不是通往地面的出路。”

“狗日的,那是通哪里的?地狱吗?”

“闭上你的狗嘴,有种你回去另选一条路走。”

又往前连奔近四个时辰的时间,身后的坍塌之势才终于减缓下来,而后慢慢止住。

一行人不敢冒然停下,继续往前奔逃。

山洞依然在往地底深处延伸,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不停地下沉。

“有——有光?!”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文不武骤然停下脚步,嘴里吐出三个字,语调极其不可思议,同时还有一丝丝惊疑惊恐。

若山洞不是一路往地底延伸,而是一路往上延伸,突然看见前方有光亮,他的心情肯定会放松下来,知道前面的光亮就是通往地面的出口。

可是山洞是一路往地底延伸的,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处突然见到光亮,未免让人毛骨悚然。

万秋清等人闻言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心里都抑不住惊悚起来。不过他们眼力差文不武太多,暂时看不到前方的光亮,所以惊吓程度远不比文不武。

“狗日的,不会真的到地狱了吧?”文不武嘟囔着骂了声,可不管前面为何会有光,是不是地狱,都得继续往前走,因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往前走了千余步,万秋清五人才相继看到前方的光亮,已然有了心理准备的他们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恐。

第三百七十四章 伤心

七月六日早晨八时,戚无为在中央城广场敲响八次天钟,宣布全城军民共庆战争胜利,共庆解除尸毒之危,整座雁城上空顿时飘起震天的欢呼声,全城军民都沉浸到巨大的喜悦当中。

这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聚贤酒楼里甚是热闹,从战场上下来的宗门弟子齐聚于此,载歌载舞、舞文弄墨、推杯换盏,庆祝劫后余生。

尚记得那一夜张小卒等四百余人欢聚于此,曾酒后相约战争结束后再聚于此,而今日却只来了八十六人,缺席未到者除了十几个有事耽搁来不了的,剩下的几乎都已经战陨沙场,和张小卒同坐一桌的缥缈宫仙子温凌晓也不幸香消玉殒,让人不甚惋惜。

四百多人战陨近三百人,战争之残酷可见一斑。

这个数字让气氛一度压抑悲伤,但逝者已逝,而活得人还得好好活下去,他们只能按照事先约定,帮战陨的兄弟姐妹们多喝几杯烈酒。

牛大娃和周剑来如约到场,暂时压下心中对张小卒的担忧,与众人齐聚一堂,杯觥交错,共庆劫后余生。

“周兄,牛兄——”席间,阮心远端起酒杯向周剑来和牛大娃敬酒,言道:“劳烦二位兄弟见到张兄弟时,代在下向张兄道一声抱歉,那个冒犯张兄弟的飞仙宗弟子已经被宗门严惩,是他个人打着我飞仙宗的名号在外为非作歹,我飞仙宗绝无和张兄弟交恶的意思。”

“也代在下向张兄弟道一声抱歉,阳神殿也绝无和张兄弟交恶的意思。”百里景胜亦举杯说道。

“好说。”牛大娃点头应声,道:“话我二人一定带到,至于卒子是何反应,我二人可不敢作保。只希望咱们他日不会刀剑相向。”

牛大娃一句话把立场表达的很明确,他和周剑来会无条件地站队张小卒,若张小卒不原谅飞仙宗和阳神殿的冒犯,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把飞仙宗和阳神殿视为敌人。

“好说。”阮心远和百里景胜笑着点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百里景胜放下酒杯接着说道:“还要劳烦二位给张兄弟带一句话,我阳神殿愿意出高价收购张兄弟的——玉佩,张兄弟若有出售的意向,一定不要忘记通知我阳神殿。”

“我飞仙宗亦是此意。”阮心远附言道。

“没问题。”牛大娃一口应下。

他和周剑来早就知道张小卒会出售玉佩换取修炼资源,这种找上门的生意自然要替张小卒爽快应下。

酒过三巡,三楼雅间突然热闹非凡,传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三楼雅间坐的是药王谷、苍空派和光明殿等宗门的弟子,包括金芷卉也在三楼雅间和宇文睿同桌共饮,若不是碍于和宇文睿的敌对关系,牛大娃早跑上三楼和金芷卉纠缠去了。

“楼上在搞什么?”牛大娃向一个端着酒杯从门口路过的宗门弟子问道。

“听说是缥缈宫的金仙子答应舞一曲给宇文公子和苏公子等人助兴。”从门口路过的人回答道。

“干!”牛大娃闻言顿时便不乐意,拍桌而起,叫骂道:“敢叫老子的婆娘卖弄舞姿给他们喝酒助兴,当老子不存在吗?”

阮心远几人听了牛大娃的叫骂,全都忍俊不禁,看着牛大娃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的模样,心说这厮可真是浑人一个,至今都还没忘记这茬呢,真就三言两语把人家缥缈宫的金仙子当成自己婆娘了?这和强掳良家民女上山做压寨夫人的强盗有何区别?

上次牛大娃当着众人的面喊金芷卉婆娘的事,他们谁也没当真,因为牛大娃的尊容和身份和金芷卉实在有差距,直白点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不是有张小卒的玉佩从中帮忙,金芷卉哪会鸟他一眼。所以众人都把此事当一个乐呵看了,谁都没往心里去,看完也就忘了。

此时听见牛大娃旧事重提,他们才恍然想起来还有这一档子事。

“药王谷的人都是乌龟王八蛋。走,上去干他娘的!”阮心远跟着牛大娃拍桌而起,只要是和药王谷为敌的事,他都乐意之至。

酒壮英雄胆,色字头上一把刀。

轰!

哗啦啦!

牛大娃怒火上头,突然冲天一拳,把房间顶棚轰了个大窟窿。

正坐在楼上雅间吃菜喝酒的一桌人全都愣在当场。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喝得好好的,桌子怎么就飞了?

出现在面前的这个大窟窿是什么鬼?

直到他们看见一道身影从窟窿里跃上来,他们才反应过来是楼下的人干的。

“都是并肩战斗过的好兄弟,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有什么矛盾不是一杯酒就能化解的?一杯不够那就再来一杯。”

楼上一人还以为是楼下的人闹矛盾打起来误伤了他们,连忙出言安抚,欲当和

事佬平息矛盾,却见楼下的人一个接一个跃上来,除了第一个跃上来的家伙一脸怒气外,其他人都笑吟吟的,不像打起来的样子。

“你们干什么?!”

“想打架吗?!”

其他人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尤其是两个药王谷弟子,看见牛大娃、周剑来和阮心远三人,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脸色当场就拉了下来。

“宇文睿在哪个房间?”牛大娃向一个药王谷弟子喝问道。

“哼!”那名药王谷弟子冷哼一声,眼角斜睨牛大娃,道:“你算哪根葱,宇文师叔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劝你赶紧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要胡搅蛮缠,扰了宇文师叔喝酒的雅兴。”

“聒噪!”牛大娃瞥了他一眼,没与他计较,转身朝房门走去,欲顺着传来的掌声和喝彩声找过去。

“我与你说话你没听见吗?!”药王谷的人反倒不乐意,觉得被牛大娃藐视了,面子挂不住。也怪是酒过三巡,酒劲上头,多了几分张狂,少了几分自制,竟怒喝着朝牛大娃扑了过去,右手探出欲抓牛大娃的后脖颈。

牛大娃看都没回头看一眼,回手往身后一捞,一把扣住药王谷弟子的手腕,往前猛地一甩。

那人身体直接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把房门撞得稀碎,而后撞破门前走廊的护栏摔下一楼大堂,恰摔在一张酒桌上,把那一桌人吓了一跳。

“三楼打起来了!”

也不知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大,嗷唠喊了一嗓子。都是刚从沙场上下来的杀才,身上的煞气尚未散尽,又喝了些酒,所以甫一听见打起来,整个酒楼瞬间就沸腾起来。

三楼甲字号雅间里,宇文睿、苏谋、令狐裘等人围坐一桌,正一边品着美酒佳肴,一边兴致勃勃地欣赏金芷卉的翩翩舞姿,惬意无比。

金芷卉今天穿了一身雪白长裙,脸上略施粉黛,似那雪山之巅刚刚盛开的雪莲,美得令人窒息。

忽听见房间外的吵闹,尚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两扇房门直接脱离门轴摔进房间,在地上摔得稀巴烂,房间里霎时间木屑纷飞。

宇文睿等人全都冷不丁吓了一跳。

待看清闯进来的人是牛大娃后,宇文睿砰的一声拍桌而起,喝道:“牛大娃,你发什么疯?!”

牛大娃却是不理他,径直走向金芷卉。

倒是随后跟进来的阮心远应声道:“听说宇文公子在楼上喝得兴起,还让金仙子起舞一曲,故来蹭两杯水酒,沾沾眼福,欣赏一番金仙子的优美舞姿。”

“阮心远——”宇文睿看向阮心远,冷声道:“今天是全城同庆的特殊日子,我不想和你闹。赶紧带着这个疯子离开,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若不然——”

他以为是阮心远怂恿牛大娃来闹事的。

阮心远朝宇文睿耸肩道:“可不是我让牛兄弟来的,而是牛兄弟自己找上门来的。宇文睿,你这人可真是不地道。难道你不知道金仙子是牛兄弟已经认定了的女人吗?你竟然让金仙子卖舞给你们喝酒助兴,实在太过分了。牛兄弟听了后自然是不能忍,没上来直接和你开干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阮心远,注意你的言辞!”宇文睿闻言大喝,因为阮心远字里行间包藏祸心,欲陷他于不义。“卖舞”二字直接将金芷卉的身份降到如歌姬一般,眼下之意就是金芷卉在他宇文睿的眼里不过是个卖弄紫色的歌姬而已。此乃诛心之言,若他沉默不应声,听在金芷卉耳朵里,金芷卉难免不会多想。

遂而辩解道:“缥缈宫金仙子,身娇体贵,何等高贵身份?在下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让她舞曲助兴。是金仙子自己要舞曲为大家助兴的,在做的都可以作证。”

“放你娘的狗臭屁!”他话音未落,阮心远就破口大骂,道:“你若不开口,金仙子会答应?我就不信金仙子已经自贱到给一桌臭鱼烂虾舞曲助兴的田地。瞅瞅你们这桌子坐的都是什么人,除了尊贵无比的苏公子外,还有哪个有资格和金仙子同坐一桌的。”

说完朝苏谋歉意地拱拱手。

苏谋听见阮心远骂他是臭鱼烂虾,正要发怒,不曾想阮心远紧接着一句把他抬得高高在上,当即挺了挺腰杆,心里的不悦一扫而空,朝阮心远拱手回礼,觉得他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阮心远目光再次看向宇文睿,不等他开口辩解,接着说道:“你这家伙看似斯斯文文,实则心机深沉,腹黑无比。你明知道金仙子钟情于你,可你并不喜欢金仙子,但你并没有强硬拒绝,让金仙子死心,而是欲拒还迎,玩弄金仙子的感情。啧啧,老子只看一眼就知道,坐在你身边的这位水灵灵的小姑娘,肯定是你另寻的新欢。”

阮心远的嘴巴着实厉害,

他也不管对还是不对,反正只要能摸黑宇文睿,听上去又合情合理的话,他都往外说。始终秉承一个原则,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说出来老子心里就舒畅,就高兴。

“阮心远,你放屁!”宇文睿被阮心远气得爆了粗口。

“你敢对天发誓你对身旁的这位小姑娘没有一点非分之想吗?”阮心远冷笑问道。

“哼!”宇文睿衣袖一甩,道:“你让本公子发誓本公子就发誓,你当本公子是街边的阿猫阿狗吗?”

“就知道你不敢。不敢便是心绪,心绪便是承认。”阮心远嘴角不由地勾起,感觉又捏住了宇文睿的痛处,心里甚是开心,“宇文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最了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所以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便是我,你撅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你——”宇文睿双手十指猛地握起,指节攥得咯吱作响,恨不得一拳打烂阮心远的嘴,然后扯出他的舌头割下来下酒,让他变成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牛大娃走到金芷卉面前,脸上的怒气顿消,对起灿烂的笑脸道:“婆娘,跟我们下去喝酒吧,保证比在这里喝得舒畅尽兴。”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金芷卉冷脸看着牛大娃,愠怒道。

阮心远和宇文睿的对话她都听在耳朵里,心里苦涩不舒服,正如阮心远说的,她还没下贱到随便给人舞曲助兴的田地,若非宇文睿开口她怎会自降身份,可宇文睿却一推干净。

然而让她更伤心的是,宇文睿被戚哟哟拒绝后,竟然这么快又找了一个女子,压根就没考虑过她。

她心痛如绞,既伤心又窝火,牛大娃这个时候蹭上来,便自然而然成了她的出气筒。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压根就不喜欢你。”牛大娃郁闷道。

“那也不关你的事。”金芷卉冷声道。

“跟我走。”牛大娃伸手去抓金芷卉的手,但被金芷卉后退一步躲开,并激起了金芷卉心头怒火,脱口喝道:“再敢对本仙子动手动脚,本仙子就砍了你的手剁了你的脚。”

“呵呵——”牛大娃反倒乐了,因为他以前经常听见他娘这么骂他爹。

看见牛大娃憨傻的笑容,金芷卉心中没来由地窜起一股无名火,气道:“牛大娃,看看你憨头呆脑的样子,十足一个山野村夫。你自己说,你凭什么配得上本仙子?这满屋子人本仙子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强一百倍。”

“鲜花插在牛粪上,越长越鲜艳。”牛大娃乐呵道,他爹就是这么对他娘说的,每次都把他娘逗得咯咯笑。

可以说,他完全在照搬他爹讨好他娘的招式,可是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爹和他娘那么说那么做是以夫妻感情为基础的。

适当的油嘴滑舌和玩笑打闹会成为感情的润滑剂,让二人之间的感情愈加甜蜜。

可他和金芷卉之间是没有一点感情基础的,这么说这么做反而会让金芷卉觉得唐突冒犯,会让她反感厌恶。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行不行?!”金芷卉突然爆粗口怒吼道。

牛大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房间里也一下静了下来,周剑来等人不由地皱起眉头,宇文睿等人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金芷卉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觉得这么说对牛大娃过分了些,不过为了能摆脱牛大娃的纠缠,她没有开口解释。

牛大娃盯着金芷卉沉默了好一会,突然伸手入怀,从须弥芥子里取出那日用玉佩和金芷卉换的香囊,递还给金芷卉,道:“对不起,打扰了!”

金芷卉见牛大娃拿出香囊,表情突然变得不自然,因为按理牛大娃归还她香囊,她就要归还牛大娃玉佩,可她还不了牛大娃玉佩,不是不舍得,而是玉佩不在她身上。她得知宇文睿受损的神魂尚未完全恢复,便将玉佩暂时借给宇文睿使用了。

“送给你了。”金芷卉目光闪躲,不敢与牛大娃的眼睛对视。

牛大娃挠挠头,道:“俺娘说了,女孩子的东西不能随便要,除非你要娶她做婆娘。听得出,你是打心底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我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反正就是打扰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那个——你若是觉得香囊被我这个村夫碰过,嫌它脏,你就一把火烧了它就好了。”

金芷卉硬着头皮从牛大娃手里接过香囊,不由地紧张起来,生怕牛大娃开口向她讨要玉佩。

但牛大娃转身便走,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牛大娃却被周剑来伸手拦了下来,指了指宇文睿说道:“你送给她的玉佩在宇文睿手里,要回来咱们再走。”

金芷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有一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感觉。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现异宝

这两天宇文睿手里一直把玩着一块温白的暖色玉佩,爱不释手,就连睡觉都握在手里,倒不是说这块玉佩成色好,或年代久远或做工别出心裁,或怎么怎么的,值得收藏把玩,而是因为这块玉佩有滋养神魂的特殊功效。

他受伤的神魂至今都未痊愈,所以玉佩入手甫一感受到它滋养神魂的功效,他就深深为之吸引,一刻都不舍得离手。

他知道这块玉佩是出自张小卒之手,也知道若是被张小卒看见,极可能会向金芷卉讨回玉佩,所以今天中午来的时候,他特意把玉佩揣在怀里,怕被张小卒或是牛大娃和周剑来看见。可是刚才喝酒喝得兴起,一时忘了这茬事,条件性地就把玉佩从怀里拿出来把玩,便是看到牛大娃破门而入,他都没想起要把玉佩藏起来。

此刻被周剑来抓个现行,他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同时握玉佩的手条件性地就要往身后藏,可是被十几道目光盯着,他怎好意思做出这种有**份的事,于是握玉佩的手就顿在半空僵在那里,极其尴尬。

不过他马上就用微笑强行掩盖住尴尬,僵直的左手也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光明正大地把玩起玉佩,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不过他心里却是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把自己多事的手剁了,心里暗骂自己好好的干嘛要把玉佩拿出来,真是手贱。

宇文睿冷冷地看了周剑来一眼,怪周剑来没事找事。

其实周剑来本是不爱管牛大娃和金芷卉的事,因为这是牛大娃男女感情上的私事,所以纵是牛大娃被金芷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留情面地嫌弃,他心里虽为牛大娃感到心疼,但始终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可是当他看到牛大娃送给金芷卉的玉佩在宇文睿手里时,他的怒火一下就涌了上来,觉得金芷卉做得太不地道,把牛大娃送她的玉佩送给另外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牛大娃的敌人,并且这枚玉佩还可以帮助这个敌人修炼,提升战力,这太欺负人了。

没法忍。

牛大娃先看了一眼宇文睿手中的玉佩,确认是他送给金芷卉的那枚,然后转头看向金芷卉,张嘴要骂,他心里是真的气,不是气金芷卉把他送给她的玉佩送人,而是气她把玉佩送给宇文睿。

她明知道宇文睿是他的敌人,却还要用他送给她的东西去帮助宇文睿提升战力,这是完全把他当傻子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金芷卉本来很心虚,可是看到牛大娃竟然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心里顿时感觉极不舒服,梗着脖子道“你送给我的便成了我的东西,我怎么处理自己的东西是我的权利和自由,你无权过问。”

牛大娃却没有再理她,而是迈步走向宇文睿,边走边道“你手中的玉佩是我和金仙子互换的定情信物,但你也看到了,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白日做梦,金仙子对我嗤之以鼻,所以这定情信物也就成了笑话,不过笑话归笑话,祖传的玉佩可不能随便送人。你那么有钱,想必不会把它据为己有吧?”

牛大娃摇头自嘲,却也堵死了宇文睿的退路。

“早知道这枚玉佩是你的,本公子说什么也不会要,因为一想到这枚玉佩曾在你这个山野村夫手里待过,不知为何,本公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把这只手放在水里洗个几天几夜。”宇文睿不留情面地嘲讽道。

要说张小卒三人当中他最恨谁,绝对是牛大娃无疑。

当着整个练武场那么多宗门弟子面,狠狠一脚踹在他脸上,鞋底印清晰地印在他英俊的脸上,如此奇耻大辱此生不报誓不为人。

“我拿过的东西,你碰一下就想洗几天几夜的手,那被我踩过狗屎的鞋底踹过的脸,你洗了多久?难怪我发现你又变白了。”牛大娃言语嘲讽,寸步不让。

“噗——”阮心远听了牛大娃反唇相讥的话语,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让他想到了那天宇文睿被牛大娃助跑踹飞的场景,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画面,每每想起都得仰天大笑三声,方能解心中痛快。

“咳咳,你们继续。那天的事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真的,我发誓,一点都不记得了。”阮心远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朝宇文睿说道。

差点没把宇文睿的肺气炸了。

牛大娃朝宇文睿不耐烦地摆摆手,问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句话,我家的祖传玉佩你还还是不还?”

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不嫌事大的,趴在栏杆上扯着嗓门向楼下的人转述房间里发生的事,就跟说书一般。

“切!当我稀罕么?还你。”宇文睿撇嘴不屑道,随手把玉佩抛给牛大娃,可他心里却在抽疼,玉佩甫一离手,一种极度空落地感觉瞬间席卷全身,他差一点没忍住伸手把玉佩抄回来。

牛大娃突然往后退了两步。

玉佩当啷一声摔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摔成了好几块。

“靠靠靠——”阮心远当即就连声嚷嚷起来,盯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玉佩心里阵阵抽疼。

百里景胜等知道玉佩真实价值的人,无不眼皮直跳,嘴角直抽。

宇文睿和金芷卉也都抑不住心疼。

“脏了的东西不要也罢。”牛大娃声音平淡地说了声,然后转身迈步离去。

不知为何,这平淡的一句话却让金芷卉感到心被针刺了一下,她觉得牛大娃不是在说玉佩,而是在说她。

轰隆隆——

牛大娃几人尚未走出房门,突然响起震耳的轰鸣声,感觉就像数十万道惊雷在地底深处同时炸响一般。

一群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脚下开始剧烈摇晃倾斜,站也站不稳。

“不好,是地龙翻身!”有人失声惊叫。

“快跑!”

牛大娃急忙催动风元素之力,卷着周剑来冲天而起,冲破楼顶飞到空中。

轰隆隆——

地动山摇,整个雁城都在剧烈晃动,地面塌裂,房倒屋塌。

约莫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震动才逐渐减缓,雁城内一片断壁残垣,惨不忍睹。

地底深处的轰鸣声还在继续,好似正在酝酿更猛烈的冲击。

“快看,那是什么?”

“瑞彩霞光,天现异宝。”“在百荒山!”

突然有人惊叫连连。

只见雁城西北方向,惊现瑞彩霞光,并且不停地有光芒冲天而起。

修者们全都疯狂了,掌控风之域的直接横空而去,不会的则以最快的速度往北城门跑去。

牛大娃疯狂催动风元素之力,带着周剑来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朝百荒山破空而去。

“避开前面那些老家伙,不要和他们争抢。”周剑来提醒道。

天现异宝,强者居之。

抢夺起来,可不会管你是谁,若敢虎口夺食,必是刀剑相向,杀你没商量。

整个西北天空全被霞光瑞彩染得光华夺目。

百荒山六百三十二座山峰,每一座山峰都如喷发的火山一般,只不过喷出来的是一道道瑞彩霞光,瑞彩霞光中包裹这一件件物品,有晶莹剔透的丹药,有娇艳欲滴的灵果,有翠绿盎然的灵草,甚至有整株植株,还有书籍、玉器、兵器,等等等等。

然而令人心疼滴血的是,绝大部分宝物甫一从山中喷吐出来,与空气接触瞬间就风化成粉尘,能存下来的百中无一。

牛大娃的速度比不过修为高深的老家伙,但在同辈当中绝对数一数二,便是金芷卉都被他甩在身后,连个影子都看不到。所以除去修为高深的老家伙,他和周剑来是最早一批到达百荒山的。

听从周剑来的叮嘱,二人远远绕开修为高深的老家伙,落在一个没人踏足的山峰。二人都将速度提到最快,左右分开,把山头的宝物扫荡一圈后,片刻不停地飞向下一座山峰。

来的路上二人已经观察清楚,越是高大的山峰喷发出的宝物越多,所以二人都尽量找高大的山峰。二人有须弥空间相助,扫荡速度可谓是风卷残云。

“小辈,滚开,此峰是老夫的!”

二人又落在一座高大山峰上,正要捡去宝物,横空飞来一个白发老者,远远地就喝斥二人滚开。

牛大娃很识相,屁都没放一个,卷着周剑来就朝下一座山峰奔去。现在谁停下来打架谁是傻逼。

半个时辰后,大批修者赶到。山体依然在往外喷吐宝物,只不过频率相较之前慢了几十倍,半天才喷一件出来,大多还是碰见空气就风化成粉的。

唯有高高耸立的大峰,仍在以极快的速度喷吐宝物,但是这些大峰不是被修为高深的老家伙们占据,就是被大宗大派以人数多的优势占领。

狼多肉少,便有了争抢,喊打喊杀声四处响起,空气里很快弥漫起血腥味。

“大娃,快走,我们被人盯上了!”周剑来压低声音向牛大娃说道。

其实他们两个早就被盯上了,只不过刚才都着急抢夺宝物,盯上他们的人没时间理他们,现在宝物渐渐没了,他们两个自然便成了两个移动的宝库。

不止是他们两个,许多人都被强于自己的人盯上了。

跑!

二人不敢贪恋下去,往百荒山北侧的恶水沼泽逃去。一边跑一边留意身后的情况,然后一颗心蹭蹭地往下沉,因为他们发现竟有好几个老家伙远远吊在他们身后。

第三百七十六章 逼到绝路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牛大娃和周剑来一路向北狂奔,已经逃到百荒山边缘,再往前翻几座山头就能出百荒山。可是追在他们身后的人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已经足有上百人。

大部分人不是因为知道他们怀揣大量宝物才追他们,而是因为看到有人追他们,猜测他们可能怀揣异宝,然后才加入追逐队伍,期望能分一杯羹。

主要是因为中小山峰都已经失去霞光瑞彩,停止喷吐宝物,这些人不敢打大峰的主意,可是让他们就这么离开,又心有不甘。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连一件宝物都没得到,运气好的也只才得到一两件,能有四五件就已经是运气极好的了。

他们明明看见数以万计的宝物从山峰里喷吐出来,想到自己一件也没得到,或者只得到一两件、四五件,而别人的纳物囊都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心里难以平衡,在自私和贪欲的催使下,便对周围的人动了坏心思。

当他们看见牛大娃和周剑来正被一群人追赶,当即就不假思索地跟着追上去。柿子专挑软的捏,这两人被群攻,必然是俩软柿子。

“呼呼——狗日的,跑不动了!”牛大娃喘着粗气叫骂道。

从雁城到百荒山,从一个山头横跨到另一个山头,以及这一路的奔逃,全靠他的风之域,可想而知他的损耗有多大。

周剑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他没有掌控风之域,帮不上牛大娃的忙,心里略感愧疚,觉得自己成了牛大娃的累赘。突然他猛一拍额头,叫道“光知道往兜里装,不知道拿出来用,实在愚蠢。”

说着他解开腰间的纳物囊,顿时有炫目的霞光从囊口照射出来,馋得追在身后的一群人眼珠子瞪得溜圆,拼命地咽口水。

此纳物囊是他故意带在身上,用来掩盖万剑匣的须弥空间,牛大娃身上也带了一个,刚才抢掠宝物时,他特别提醒牛大娃往纳物囊里装几件宝物,省得被人察觉到须弥芥子的存在,而且迫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交出纳物囊,弃卒保帅。

周剑来从纳物囊里取出一颗散发着晶莹红霞的灵果,像那熟透的李子,红得发紫,轻轻一掐就会流出汁来,霞光流彩、清香四溢,只看一眼就让人食欲大动。

“快吃了它,看能不能补充点灵力。”周剑来把灵果递给牛大娃。

“呔!无知小辈,快快住手,休要暴殄天物!”身后有人怒喝。

可是这人话音尚未落下,牛大娃就啊呜一口把整颗灵果吃进嘴里,呱唧吸溜,吃的满口香甜,他还故意转头朝身后追赶的人群吧唧嘴,霞光流彩自他唇齿间溢出,馋得追赶的人群眼珠子都瞪直了,口水从嘴角流出尚不自知。

“哈哈,爽!”牛大娃虎躯一震,速度霎时间蹭蹭猛提。这一颗灵果非但在短时间内把他所有损耗全都补充回来,甚至还富富有余,让他有种吃撑的饱胀感。

牛大娃是以风元素凝聚成风,拖着他和周剑来横空飞行,他突然间这么一提速,跟在后面用两条腿翻山越岭追赶的人,眨眼间就被甩得不见踪影,气得一群人跳脚大骂,但修为高深的老家伙们仍然不紧不慢地吊在他们身后。

“干!这群老家伙想干什么?打又不打,放又不放,一直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是什么意思?”牛大娃愤怒叫骂道。

周剑来眉头深锁,表情凝重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想等我们跑远一点,等到四下无人时再动手,这样就无需担心被人看到后分一杯羹。”

“草!老奸巨猾!”

牛大娃闻言大骂,问道“那咱们怎么办?越往没人的地方跑岂不是越危险?不如咬咬牙扔几件宝贝,引他们互相争抢,我们乘机溜走。”

“可以一试。”周剑来点头道。当即从纳物囊里取出三件宝物,狠下心扔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效果立竿见影,追在后面的人见状,就跟狼见着肉一般,立刻朝宝物冲了过去,有几个人甚至因为争抢打了起来,但仍有几个老家伙不上当,只盯着他们两个不放。

牛大娃从纳物囊里挑了三件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宝物,刚要咬牙扔出去,却听一个身穿青袍的老者高声喊道“小友,把这三件宝物给老夫,老夫转身便走,绝不再为难你们。”

“此言当真?”牛大娃眼前一亮,目光希冀,但又眉头紧皱,迟疑不决。

心想若是两三件宝物就能打发走一人,他和周剑来纳物囊里的宝物加起来,应该足够把身后这几个老家伙全部打发掉。虽然心痛不甘,外加憋屈窝囊,但如果能保住须弥芥子里的宝物不被发现,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况且他和周剑来本就有舍弃纳物囊来自保的心里准备。怕就怕这些老家伙宝物到手后立刻翻脸不认账。

“大娃,别信。”周剑来小声提醒道。

“老夫可以立誓为证。”青袍老者信誓旦旦道。

“但是三件太多了,最多一件。”牛大娃摇头道。

“呵呵,一件可不行,老夫又不是叫花子。这么着吧,咱们双方各退一步,两件。给老夫两件宝物,老夫立刻转身走人,绝不再为难你们两个小辈。若有食言,天打雷劈。”青袍老者立誓保证。

“周大哥,敢不敢冒险试一下?”牛大娃压低声音向周剑来问道,他觉得青袍老者长相挺诚恳,不像是食言而肥的人。

周剑来皱眉沉吟一会,最终点了点头,道“可以冒险一试。”

他考虑的比牛大娃多得多,把纳物囊里的宝物分出去,若是对方遵守承诺那是最好不过,但若对方食言,也可让人知道他们被人骗走了两件宝物,比他们自己一件件丢掉宝物,给人造成一种他们不在乎纳物囊里的宝物,想要用纳物囊里的宝物保住藏在身上更好的宝物的感觉来得好。

得到周剑来的赞同,牛大娃看向青袍老者,朗声喝道“好,晚辈就信前辈一次。”

说完就把两件宝物扔向青袍老者。

“告辞!”青袍老者接住抛来的两件宝物,接着朝牛大娃和周剑来拱拱手,真就信守承诺转身离去。

牛大娃心里禁不住一喜,朝青袍老者离去的背影拱手称谢“多谢前辈高抬贵手!”

“老夫也只要两件宝物。”一位身穿灰色短打的老者也开口说道。

“好说。”有了一次成功的交易,牛大娃当即信心倍增,拿出两件宝物,道“空口无凭,还请前辈立誓为证!”

“老夫发誓,只要两件宝物,到手后老夫立刻转身走人,绝不再为难你们。若有食言,天打雷劈。”老者爽快地立下誓言。

“好。”牛大娃听见后立刻扔出两件宝物。

老者得到后也是爽快地转身走人。

“老夫也只要两件——”

“老夫也是。”

其他几人也都一一承诺只要两件宝物,牛大娃和周剑来一一给了他们,他们也都信守承诺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后竟全都打发了。

周剑来和牛大娃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他们都已经做好被耍弄的

心理准备,万没料到每个人都言而有信。

两人的纳物囊里各自还剩了两三件,心中喜不自胜。

又翻过一座山头,再往前就是恶水沼泽,就可以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疙瘩,美滋滋地数宝物了。

砰!

正往前急速飞行,二人突然一头撞在一道无形的光幕上,因为飞行的速度太快,又没有一点心理防备,当场撞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如断线的风筝般栽落地面。

待二人惊魂未定地爬起身,瞳孔不由地一颤,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刚才一一离去的老家伙们全都去而复返,各站一个方位,呈包围之势把他们两个围了起来。

只有往恶水沼泽方向没人,但是却有一道无形的光幕封堵去路。就像一道墙,而他们二人被逼到了墙根下。

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实在太年轻。这群老奸巨猾的家伙,压根没有信守承诺离开,而是跑到前头来设埋伏了。

“哈哈,不知是哪位道友设的结界禁制?不会把我们这群老家伙一起安排了吧?”一人捋着胡须目光扫视其他几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听他的语气,显然对牛大娃和周剑来撞到的结界禁制颇有忌惮,害怕设埋伏的人不仅是针对牛大娃和周剑来,而是把他们这些存在竞争关系的人一并算计了。

“看老夫作甚?不是老夫弄的。”

“别看我,也不是我弄的。”

“也不是老夫。”

……

这人目光巡视一圈下来,所有人都摇头否认,这就耐人寻味了。

他们当即互相警惕提防起来,因为没人承认,就说明此人目的不纯,不敢承认,很可能把他们也算计在内。

嗖!

其中一人突然纵身扑向牛大娃和周剑来,目标直取他们二人腰间的纳物囊,想要先下手为强,抢到纳物囊就走。

咔!

骤然间,天空落下一道惊雷,正劈在这人头顶,竟将这人劈成了焦炭,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命殒当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震惊,所有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谁?谁干的?!”

“谁做的站出来,敢做不敢当吗?!”

“想把我们全部除掉,一个人独吞宝物吗?!”

一群老家伙当即互相敌视,叱喝连连。

“是你干的吗?”牛大娃小声问周剑来。

周剑来摇头苦笑,道“我要是有这个能耐,咱俩还用这么狼狈吗?”

“那是谁干的?”牛大娃扫视四周。

“狗咬狗一嘴毛,等他们全都咬起来后咱们找机会开溜。”周剑来讥笑道。

“吃串葡萄解解渴。”牛大娃从纳物囊里拿出一串通体乳白,晶莹剔透,形似葡萄的灵果,捏着枝桠扯成两串,将一串递给周剑来。

周剑来也不客气,接到手里就一颗颗吃起来。

二人都知道,马上就有一场恶战,需要补充能量,调整到最佳战斗状态。

“无知小儿,又在暴殄天物!”有一人受不了牛大娃和周剑来这么糟践灵果,因为如此生吃灵果,十成灵力只能吸收二三成,当即怒不可遏地扑向二人,欲抢夺二人手里的灵果。

咔!

骤然间,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不偏不斜,正劈在这人头顶,把这人也劈成了焦炭,亦是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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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应龙的箭

一连两人相继殒命,都是在出手抢夺宝物的时候,被天降惊雷直接劈成焦炭。

这惊雷的威力让人不由地胆颤。

“啧啧,都糊得冒烟了,真可怜。”牛大娃一边吃着灵果,一边望着被惊雷劈成焦炭的尸体摇头惋惜道。

只不过其语气里明显幸灾乐祸的成分居多。

“嘎吱、嘎吱——”周剑来吃完灵果,把灵果的茎一并嚼吧嚼吧吃了,而后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盘膝而坐,旁若无人地闭起眼睛运转功法修炼起来。

轰隆隆——

周剑来甫一运转《八部雷神诀》,体内顿时传出阵阵雷鸣声,体表雷电旋绕。

在他的丹田气海里,海面上狂风大作,天上电闪雷鸣,暴雨瓢泼,数十丈高的巨大海浪不停地拍击海岸,似要把他的丹田气海拍塌了才肯罢休。

有一叶孤舟正在那滔天巨浪中苦苦挣扎,一次又一次被巨浪拍翻吞没,一次又一次重新扬帆,向着那巨浪的顶端冲击。

“——”一群老家伙感受着周剑来的气息变化,一个个嘬着牙花子颇为无语,难以想象周剑来的心到底有多大,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进行破境冲刺,就不怕他们上前干扰吗?

但无语过后他们就开始无比眼热,觉得周剑来之所以会控制不住,原地坐下来破境冲刺,全是灵果的功劳。若是给他们食用,肯定也会受益无穷。

牛大娃紧张得手心冒汗,周剑来这一坐,就和坐在他心门上没啥区别,给他山一般的压力。他缓缓地抽出腰间长刀,做好死战守卫周剑来的准备。

“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宝物的诱惑,向牛大娃和周剑来出手,他浑身旋绕雷电之力朝二人扑去,竟是一个身怀雷之域的高手。

牛大娃气势猛提,大步向前,横刀挡在周剑来前面。

咔!

天降惊雷,正劈在那人头顶上,便是周身旋绕雷电之力,亦未能抵挡住惊雷之威,仰面跌倒,浑身冒烟,步了前两人的后尘。

咝——

剩下的五个老家伙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这一次他们皆凝神静气,把感知力提到十二分,想知道是谁在暗中下狠手,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看见天上凭空降下一道惊雷,就把人给劈死了。

他们突然感受到恐惧,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感觉有一个修为碾压他们的强者正在周围某个位置看着他们,只要他们敢染指宝物,就会立刻出手杀了他们。

天色越来越暗,四周已是黑乎乎一片。

他们一圈环视下来,什么也没发现,反而愈加恐惧。

周剑来的丹田气海里,一叶孤舟始终做不到乘风破浪,翻过巨浪的顶端远洋而去。

突然天空惊现一柄利剑,利剑横空,斜斩而下,把数十丈高的怒浪斩去一半。

孤舟扬帆,乘风而起,冲上了被斩去一半的巨浪,随之以这一半巨浪为助力,朝紧接而至的又一道巨浪冲去。

然而很可惜,孤舟再一次被巨浪拍翻吞没,回到海岸原点。

豆大的汗珠从周剑来的额头滑落。

“不会是之前立下的誓言应验了吧?”青袍老者闷闷地嘟囔了声,这本是无意识地一句抱怨,可话一出口他身体猛地一颤,想到他们的誓言,“如若食言,天打雷劈”,

眼下可不就是天打雷劈?

他怀揣着莫名惊惧抬头望天,突然感觉漆黑的夜空里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吓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那两个怀揣巨宝的小子呢?逃哪里去了?”远处传来一道呼喊声,打破了牛大娃和五个老家伙的僵持局面。

一身穿灰袍的老者应声道“那两个小子在这里,已是强弩之末,宝物谁抢到归谁。”

咔!

他话音未落,天降惊雷,劈在他的头顶,身体顿时化作焦炭,一命呜呼。

青袍老者看在眼里,惊恐地张开嘴巴,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似乎得到的印证,只要违背誓言为难牛大娃和周剑来,誓言就会应验。他吓得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对牛大娃和周剑来不利的事。

“交出宝物,饶你二人不死!”有人顺声寻了过来,看见牛大娃和周剑来后,顿时眼冒金光,也没观察周围情况,直接纵身扑向牛大娃,嘴上虽在警告,可他手中的剑却不由分说照着牛大娃的要害刺去。

青袍老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人,直到这人手中的剑和牛大娃手中的刀交击在一起,这人也没有遭到雷击,他心中的猜疑已经变成肯定,并不是有高手在暗中对他们下杀手,而是他们立下的誓言应验了。

他突然抬头望向牛大娃和周剑来的身后,心里冒出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既然没有高手藏在周围,那拦住牛大娃和周剑来的禁制是谁布下的?

是只这里有,还是整个百荒山都被禁制困住了?

他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再想下去,看也没看牛大娃和周剑来一眼,转身朝一个方向飞掠而去。他想换个地方,看能不能走出百荒山。

噗嗤!

牛大娃一刀把面前的家伙劈成两半,朝地上的尸体吐了口唾沫,骂道“真当老子是泥捏的,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甫一见血,他身上在战场上浸染的煞气一下就窜了起来,还有那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磨炼出来的凛冽杀气,也一下释放了出来,整个人霎时间变得面目狰狞,似那地狱而来的恶魔,要择人而噬。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气势竟不弱于一个三五百人的校尉团。

剩下的三个老家伙被牛大娃霎时间的气势变化吓了一跳,这才知道一直被他们撵的跟兔子似的家伙,竟然一点也不弱。

他们三人并未像青袍老者那样离开,而是悄悄地退到远处,仍然不愿意放弃牛大娃和周剑来的宝物,因为他们三个很早就盯上了牛大娃和周剑来,知道他们两人抢掠的宝物远非纳物囊里这么一点,故而猜测两人身上肯定有可以存储物品的空间宝物。

这对他们来说乃是天大的诱惑,怎肯轻易放弃?

不过有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冒然出手,甚至不敢冒然开口,只能隐藏到黑暗处慢慢寻觅良机。

“交出宝物,饶你们二人不死!”

“交出宝物!”

“师兄,找到了,他们两个在这里,快来!”

越来越多的人追了过来,有人甚至开始呼朋唤友,因为他们发现牛大娃有点恐怖,杀起人来砍瓜切菜一样,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牛大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九种元素之域汇聚在刀刃上,每一刀下去都是尸首横飞,甚是血腥。

能挡牛大娃一刀者倒也有几人,只可惜挡不下第二刀、第三刀——

一刀砍不死,那就再来一刀。

越是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越是不能害怕,愈要狠辣,愈要残忍无情,杀破敌人胆,胜的便是你。

这是牛大娃在战场上得到的对敌经验。

只一会儿的时间,他周围就已经躺下一二十具残尸。

果不出牛大娃所料,杀了一会便没人再敢上前了。

“呵——”牛大娃朝一群吓破胆的人嗤鼻冷笑,道“白天的时候若不是有几个不要脸的老王八蛋追在身后,就你们这群虾兵蟹将,我兄弟二人早停下来把你们剁了。呸!垃圾!”

“少说大话,就你一个人,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有人怒喝道。

牛大娃没再理他,只是横刀站在那里,目光冷冷地扫视众人。

嗖!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速度极快,瞄着牛大娃的头瞬间到了跟前。

牛大娃头一偏,堪堪躲了过去。他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箭法他熟悉,是苏阳手底下的那名弓手。

苏阳果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和张小卒,即便他人已经回白云城,却还在雁城留下人杀他们。

镇南王领几十万大军把叛军往东南方向驱赶了几百里,直到粮草跟不上这才悻悻收兵。他没有在雁城逗留片刻,过了雁城直接领兵回白云城去了。苏阳作为镇南王府世子,镇南王也没准他在雁城逗留。因为雁城是南境之兵家重地,他和苏阳的身份较为敏感,所以不愿在这是非之地久留,省得惹人猜嫌。

苏阳确实回白云城去了,但负责杀牛大娃和周剑来的人没回。

嗖!

又是一根箭矢袭来。

牛大娃往左闪躲,再一次成功躲开,可是当他右脚落地时,他骤然发现那里正有一根箭矢等着他,完全没有任何闪躲的可能,箭矢噗的一声洞穿了他的右大腿。

他这才知道射来的不是一支箭,而是两支箭。两箭一响,但是一前一后,一支逼他闪躲,另一支竟精准预判到他闪躲的方向和位置。

这箭法既让牛大娃感到恐惧胆颤,又让他禁不住佩服。

嗖!

破空声紧接着再次响起。

几支箭?

牛大娃判断不出,不知道几支箭,便不敢冒然闪躲,因为闪躲的方向可能就是送命的虎口。

当!

不知道往哪里躲那就不躲,牛大娃长刀一横,站在原地挡下了这一箭,只是他身体被强大的冲击撞飞了出去。

藏在极远处黑暗中的卫龙,看见自己的箭接二连三被牛大娃躲过或挡下,眼角禁不住抽了几下。他还清楚记得,第一次偷袭牛大娃时,牛大娃根本没有能力闪躲他的箭,但这才过去多长时间,牛大娃竟然已经可以勉强躲开他的箭,这种成长速度让他心惊。

“哈哈,他两条腿都废了!大家一起上,宰了他,为惨死的兄弟们报仇!”先前被牛大娃嗤笑的那人顿时开怀大笑,欲乘牛大娃病要他的命。

“杀!”

一抹剑光横空出世,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人只觉脖子一凉,紧接着鲜血从他们脖子飙射出来。

孤舟破浪方始成,怒剑横空显神威!

第三百七十八章 杀应龙

周剑来手执残魂剑,周身煞气冲天,竟比牛大娃身上的煞气还要重几倍,甚至可以隐隐看见有黑色气流旋绕他的身体,似乎煞气已经浓郁得凝成实质。

他的一双眼睛充血通红,隐有血光从眼睛里射出。

有人和他的眼睛对视,只感觉目光一下陷了进去,一刹那间好似去到了冤魂地狱,有无数的冤魂厉鬼在挣扎哀嚎,吓得他们亡魂皆冒,慌忙把头转向一旁,身体不受控制打寒颤,再也不敢看周剑来的眼睛。

周剑来身上的凶煞气息并不是他的,而是他手中残魂剑的,是他以剑心沟通残魂剑,把这把凶剑的凶煞之气释放了出来,使得他如修罗降世。

“滚!”周剑来的血红双目冷冷地扫视一圈畏惧不前的人,张嘴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魔修!他是魔修!”

“快去通知大宗的人,让他们派人来屠魔!”

“走!”

有人被周剑来身上的凶煞气息吓破了胆,惊恐尖叫着说周剑来是魔修,许多人顿时深信不疑,并要去通知大宗的人,让大宗的人来屠魔。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留下一地尸体。

周剑来目光射向隐入黑暗中的三个老家伙,举起残魂剑指着他们喝问道“你们三个老东西,可敢上前一战?”

三人被周剑来的凶煞之气所迫,一时竟瞧不出他的深浅,抽抽嘴角没有应声,但也没有离开。

嗖!

利箭破空声骤然响起。

叮!叮!叮!

周剑来挡在牛大娃面前,挥剑如电,三支破甲箭全被他斩落在地。

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应龙眼皮猛跳了几下,但紧接着再次张弓搭箭,长弓拉满,嗖的一声,五支破甲箭同时射出。有快有慢,有前有后,有上有下,更有两支箭矢竟在空中旋了一个弧度,以让人料想不到的方向和角度,一支射向牛大娃,一支射向周剑来。

叮叮叮——

周剑来双脚定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长剑点、刺、挑、拨、削,五支破甲箭被他尽数挡下。

只不过他左手虎口崩裂,左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可见站在原地硬接卫龙的破甲箭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自如。

夜幕早已笼罩大地,黑暗遮挡了视线,但卫龙依然能看的清楚。猎鹰一般的锐利双眼,这是一名顶级弓手所必备的。所以他能清楚看见周剑来的虎口在流血,左臂在颤抖,眼看剑都快握不住了。

“切!”应龙撇了下嘴角,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可仍然掩盖不住他表情里的

震惊之色。

周剑来的剑快得让他感到窒息,让他抑不住生出一种射不穿周剑来利剑防御的压抑感,所以他是在用不屑来掩饰心中的震慑。

他再次张弓搭箭,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这一次他只取了一根箭,浑厚的真元力和金元素之力涌入破甲箭内,弓弦一寸一寸拉满,欲一箭取周剑来性命。

可是就在他击中精力,即将松手箭出的刹那,一道身影似那黑夜里的游魂,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身影甫一出现的瞬间,他立即心有感应,霎时间惊得汗毛乍起,魂飞天外,想也没想就往前猛扑出去。

他扑了出去,但是双腿却留在了原地,疼得他几近晕厥,可他脑子里依然保持着几分冷静,扑出去的上半身在地上一滚,仰面朝后,一边贴地滑行一边张弓搭箭,欲射击背后偷袭之人。

只可惜他速度慢了一点,偷袭之人已然欺身逼到近前,长刀猛然砍落,把他手中的长弓一斩两段,顺带把他的右臂齐肩斩落。

咔!

偷袭之人一脚踏出,把他仅剩的左臂踩在脚下,并撵断了他的臂骨。

“啊——”应龙痛得凄厉惨叫,但是相比于上的疼痛,他精神上的疼痛更剧,确切点说,他的精神已经奔溃。

“闷箭射得爽吗?”偷袭之人居高临下俯视着应龙,冷笑问道。

“啊——你——怎么是你?!啊——小杂种,快一刀劈了我!啊——”应龙甫一看清偷袭之人的相貌,脸上当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偷袭他的人竟然是牛大娃,可牛大娃明明被他射断了双腿,正瘫在地上被周剑来护在身后,怎么会出现在他身后?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了,只想让牛大娃一刀了结了他,让他死的痛快点。

偷袭之人正是牛大娃,只听他冷笑道“老子在战场上身中十二箭尚能浴血杀敌,区区两箭又算得了什么。另外,你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竟然敢窝在一个地方连着射闷箭,把我们当不会反击的活靶子吗?本来老子还挺佩服你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成王败寇,任你说便是。求你,杀了我。啊——”应龙不与牛大娃争辩,哀求牛大娃杀了他。

其实不用牛大娃说,他已经知道自己犯了致命且愚蠢的错误,但是他并没有小瞧牛大娃和周剑来,而是天现异宝乱了他的心境,让他着急射杀周剑来和牛大娃,好快点完成任务后去寻宝。

“回答我两个问题,我给你痛快。”牛大娃说道。

“问。”

“苏阳还在雁城吗?”

“不在。”

“苏阳除了派你来杀我们,还有没有派其他人?”

“没有,就我一人。”

牛大娃感觉得出,应龙没有撒谎,遂如他所愿,挥动手中的长刀。

嗤!

长刀刀刃划过应龙的咽喉,了结了他的生命。

……

一抹光亮突然出现在前方,可是却让张屠夫几人不由地紧张起来,因为他们此刻正身处极深的地底,哪来的光亮。

越往前走,光线越亮,好像真的是山洞出口。

“见鬼了!”文不武皱眉嘀咕了声,因为他透过光亮隐隐看到了蓝天和白云。

最终一行九人终于走到了光亮照射进来的洞口,除了仍然处在昏迷状态的天武道人和张小卒,其他七人全都望着出现在眼前的景色愣了神。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一座小山村坐落在山脚下,一块块田地成方成垄,远远望去许多人正在田里劳作,孩童在地头田埂上奔跑玩耍,时不时捕捉从身边飞过的漂亮蝴蝶。

“世外桃源?”万秋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小心是幻阵!”一苇道人神情凝重地提醒道。

“老夫感觉不像。”文不武却捻着胡须摇头说道,“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幻阵。”

“下去看看便知。”张屠夫说道。

他们脚下的洞口处在一面垂直的崖壁上,距离地面约莫十二三丈,这样的高度难不到他们。

张屠夫艺高人胆大,领头跃下崖壁,其他几人随后跟上。

往前走过一片灌木丛,跨过一条河流,又穿过一片树林,一行九人来到了田边。

不远处一块田里有一位老汉在躬身刨地,干活干得很认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出现。

“老伯,请问这是哪里?”万秋清礼貌问道。

可老汉并没有回应她,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没听见她的问话。

“老伯,请问这是哪里?”万秋清提高音量又一次问道。

但老汉依然是埋头刨地,没有一点反应。

“可能是个聋子。”邬蛮儿说道。

文不武迈步往前走去,看样子是打算到近前去。

“请问——”走到近前,文不武率先开口,声音刚出口那老汉突然停下手中的锄头,转头向他们看过来。

几人甫一看清老汉的面目,霎时间头皮乍起,文不武二话没说,抬手一掌劈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再见雀儿

躬身劳作的老汉终于听见声音,停下手里的锄头,转头看了过来。

然而几人看见老汉的面目后却是悚然一惊,赫然发现老汉脸上竟然没有眉眼口鼻,只有一张平整的面皮。

冷不丁看到这样一张诡异又恐怖的面孔,便是心性坚定如文不武,亦被吓得头皮发麻,抬手就一掌劈了过去。

但是他的手掌落到一半突然止住,因为他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下一刻视线恢复清晰,老汉脸上竟有了眉眼口鼻。

卧蚕眉、细长眼、驼峰鼻、薄唇大嘴,一脸褶子,刻满岁月的沧桑。

文不武的手生生止住,不是因为老汉突然有了五官,而是因为这张五官他熟悉而又陌生,竟是他死去七十多年的老父。

时光荏苒,一去七十多年,父亲的身影和容貌早已在文不武脑海里模糊不清,记也记不起来,但甫一看到老汉的面容,那被时光掩埋的记忆霎时就翻了出来,以致于看到这张面庞,他是既熟悉又陌生。

“阿武啊,爹知道,你在城里跟着大先生读了这些年的书,满肚子装着大学问。现在让你放下笔墨书本,回村里跟着爹侍弄这几亩庄稼地,有辱你读书人的身份,更是埋没你的才华。

可是,阿武啊,眼下兵荒马乱,不是你们这些文弱的读书人施展才华报复的时候啊,那些兵痞子杀才,哪个会和你讲道理哟,他们只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呐。

你看看秀娟和宝儿,秀娟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宝儿刚七岁,正是长身体你的时候,你就忍心丢下她们娘仨不管?

你再看看爹和娘,就你这么一个独子——”

听着老汉苦口婆心地劝说,已经被时间深深掩埋的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在文不武的脑海里。

那一年天下大乱,各地义士纷纷揭竿而起,要推翻残暴**的大魏王朝。

他们县的枪棒教头刘义顺也拍案而起,带人强闯县衙砍了黑心县太爷的脑袋,宣誓起义。

刘义顺欲请县里最有学问的大先生,做其帐中军师,为其出谋划策,奈何大先生已是风烛残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把他推荐给刘义顺。

然后刘义顺找到他,把心中的报复说与他听,并表露真心诚意,请他助一臂之力,他欣然应之。而后急忙忙回家请示父亲,可是却遭到了父亲的反对。

那日情形便是和眼前一般无二,甚至连字都没差一个,老父苦口婆心地劝说,但最终他还是狠下心肠去了。

后来起义失败,他一个文弱书生流落异地,在那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受尽困难,几经磨难他最终遇到了邬之秋,虽落草为寇,却让腹中才学得以施展,一时间大放异彩。后来又巧遇修炼之缘,展露出逆天的修炼资质,使他愈加光芒闪耀。

然而当他功成名就回到老家时,才知道父母妻儿早已死于战乱。

文不武看着眼前重活过来的父亲,又抬头望向地头,母亲和妻儿正在那里紧张地等待他们父子俩的最终决议。

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让文不武心里突然窜起深深的愧疚和负罪感,不敢想象当年自己为何能那般绝情绝义?为了一己之私毅然决然丢下这些至亲之人,实在枉为人子,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轰!

他脑海里突然剧烈轰鸣,下一刻他的神情突然凛冽阴沉下来。他知道眼前的情景都是幻象,若不能当机立断破除幻象,心智必然会慢慢迷失,最终沉沦在这虚假的幻象中死于非命。

砰!

文不武突然双膝跪地,跪在田埂上给父亲连连磕头,而后猛地站起身,夺过父亲手里的锄头,朝他脑袋狠狠地刨下去。

“啊---”

地头边的母亲和妻儿全都惊恐尖叫,拼命跑了过来。

文不武面目狰狞,提着滴血的锄头迎了上去——

噗——

文不武口喷鲜血,眼前情景一阵模糊,幻象尽皆消失。可是他的身体在颤抖,从头到脚已经被冷汗浸湿,脸上没有丁点血色,煞白如纸,神情狼狈疲倦,感觉似老了好几岁一般。

虽是幻象,可手拿锄头将亲人一一打杀,便是修为如他,也几乎承受不住。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脸色愈加惨白,但他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他忙转移注意力往四周看去。

四周依然是风景如画,眼前依然是农田村庄,只不过田里劳作的农夫都不见了,村庄也变成了一座破落的荒村。

身旁所有人都闭着眼睛,有的神色痛苦狰狞,有的满脸欢喜,有的热泪盈眶——

唯独不见了张屠夫的身影。

文不武的目光一下落在张小卒的身上,张屠夫不知去哪里了,竟把昏迷的张小卒扔在了田埂上,如此绝佳的机会,他忍不住就想对张小卒动手,可是想到张屠夫的警告,又不禁心生忌惮,犹豫不决起来。

突然他神色一冷,有了决断,探手抓向张小卒,可是手竟然穿过了张小卒的身体,抓了个空。

他神色一怔,忙又连抓几下,但结果如一,张小卒的身体好似一个虚拟的假象,看得见摸不着。

可是他又看见张小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似正迷失在幻象中,并乐在其中,这让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想,是不是身处幻象中的人身体全都虚化了?

怀着这个猜想,他伸手抓向旁边的邬蛮儿,果然如他猜测,和抓张小卒时一样,手穿过邬蛮儿的身体抓了个空。

“好高明的幻阵,竟然能把人的真身拉进——拉进——”文不武本想夸赞此幻阵,竟然可以把人的真身拉进幻象中,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如果在幻象中的是真身,那么他就是用真身打杀了他的父母妻儿,细思极恐,他老迈的心脏几近承受不住。

轰!

前方荒废无人的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然后只见一道瑞彩霞光从一处院子里冲天而起,显然一副宝物现世的情景。

“干!”文不武当即懊恼怒骂,终于知道张屠夫为何不在,原来是找宝物去了,当即展开身形朝荒废村庄冲去。

他冲进村庄恰看见张屠夫从一座院子里走出来,脸上挂着既欣喜不已又懊恼痛惜的矛盾表情。

张屠夫看见他后啥话没说,急匆匆地跑向下一户人家的院子,然后站在院门口掐诀拍印。

文不武瞧得清楚,张屠夫在破除院子的封禁。他急忙跑向一座院子,站在院门口往里一瞧,脸上的血色顿时蹭蹭上涌,心跳也瞬间砰砰加速,只见院子里栽种着大量灵果,且都已经花落成熟。他抬脚就往院子里进,却被禁制弹了一个大跟头,张屠夫远远地看见他的糗状,乐的哈哈大笑。

当他好不容易破除院子禁制,急不可耐地冲进院子里后,他才知道张屠夫刚才从院子里出来时脸上为何挂着那样的矛盾表情,原来禁制甫一破除,院子里的灵果突然已极快的速度风华,瞬间就化为粉尘,满院的灵果只剩寥寥几颗。

不过便是只剩一颗也是让人高兴的,当然高兴的同时又免不了懊恼痛惜。

“你没中幻阵?”与张屠夫擦肩而过时,文不武顺口好奇问道。

“中了。看见了老娘,不过她老人家尚未开口说话,就被我这个不孝儿一刀砍了。”张屠夫应声道。

“——”文不武眼角狠抽两下,嘟囔道“不愧有屠夫盛名,心肠果真冷硬狠毒!”

只不过他的语调有点酸,因为如果他一见到老父亲,也和张屠夫一样的果决狠辣,他的心境就不会受损。

如此一比,他不如张屠夫,这让他心里不舒服。

“是啊,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张屠夫反击道。

文不武嘴角抽了下,没再搭理张屠夫,匆忙往下一座院子奔去。

一刻钟后天武道人破除幻象,并从昏迷中醒来,想要唤醒身陷幻阵的三个徒弟,但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成功,而后看到霞光瑞彩在前方荒废村庄里冲天而起,便加入到抢灵果的队伍。

当他在村子里碰见张屠夫时,愣是放弃宝贵的时间,跟在张屠夫身后骂了他一炷香的时间,还抢了张屠夫刚破除封禁的一座院子里的灵果,这才拍拍屁股心满意足的离开。

张屠夫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似乎心中有愧,一直没与天武道人计较。

慧净和尚,一苇道人,万秋清和邬蛮儿相继破除幻象,从幻境中醒来。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其中慧净和尚和万秋清最为严重,吐了好几大口鲜血才慢慢稳住心神。

他们试图唤醒张小卒和青莲道人,但都无计可施,心知幻阵极其高明,想要破幻醒来只能靠自己。

可是张小卒和青莲道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幸福的表情,显然他们二人已经深深迷失在幻境中,并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最后他们也都暂时放下对张小卒和青莲道人的担忧,加入到抢夺灵果的队伍里。

慧净和尚倒是无欲无求,盘坐在张小卒和青莲道人身边,不停地念静心破妄的佛经,希望他们二人能够听见,尽快地破除幻境醒来。

他看青莲道人的眼神格外的担忧。

……

张小卒悠悠醒来,睁开双眼,入目的景色让他不由地愣神。

打着许多补丁的泛黄蚊帐,摆在墙边的两个放衣服被褥的木箱子,刷着石灰的泥墙——

入目的一切景物都是那么熟悉,这赫然是他在柳家村的卧房。

擦擦——

正在他迷惑愣神间,有脚步声传来,里间的门帘被挑开,一位扎着两条马尾辫的清纯女子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木盆。

“雀儿——”看见进来的女子,张小卒惊喜莫名地从床上猛坐起来,望着女子激动呼唤。

进来的女子正是刘雀儿,她左脸蛋上一块指甲大小的胎记告诉张小卒他没认错人,因为整个柳家村脸上有胎记的女子仅她一人。

“啊,卒子哥,你终于醒啦!”雀儿看见从床上坐起来的张小卒,反应比张小卒还激动高兴,忙把手里的木盆放到门旁的盆架上,然后大步跑向床边。

“卒子哥,你终于醒来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雀儿站在床边看着张小卒,激动得语无伦次,而后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张小卒怔怔地看着雀儿发愣,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让他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卒子哥,你哪里不舒服吗?!我这就去把刘二伯叫来给你看看。”雀儿见张小卒神色恍惚,怔怔发呆,还以为他身体出了问题,当即露出担忧之色,要去请村里的土郎中。

“等——等一下。”张小卒出声叫住雀儿,挪身到床边,一把将雀儿拥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不舍得松手,也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梦就醒了。

雀儿被张小卒抱在怀里,顿时羞得满脸臊红,脸颊火辣辣的,就跟着火了一般。她先是条件性地挣扎了下,但是张小卒抱的实在太紧,没能挣开,只能红着脸任由张小卒抱着。而后悄悄地伸出双臂,闭上眼睛搂住张小卒的背。

“雀儿,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张小卒贴在雀儿的耳边哽咽倾诉他心中的思念。

雀儿听着,愈是羞臊,但心里却像掉进蜜罐里一样甜。

“我也——我也非常非常担心你,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雀儿慢慢被张小卒的情绪感染,也哽咽着倾诉道。

感受着雀儿柔软温暖的身体,听着她在耳边的嘤嘤倾诉,张小卒突然感觉好真实,好像不是在做梦,这让他再次愣神。

他没有去掐自己来验证这是不是梦,因为如果是梦,他想这个梦能够使劲长一点,而不是快点醒来。

“我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吗?”张小卒好奇问道。结合雀儿前后说的话,他发现自己在这个真实的梦境里好像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

“嗯。你已经昏迷整整十天了。”雀儿点头道。

“啊?”张小卒感到诧异,忙问道“我什么时候昏的?怎么昏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吗,你和李大伯他们组成狩猎队,进黑森林狩猎,在猎捕一头黑野猪的时候,你一个不小心被黑野猪撞到,然后就晕了过去。是大娃,哦不,是广茂大哥把你从黑森林一路背回来的。”雀儿讲述道。

“???”张小卒听了后一脑门问号,组狩猎队进黑森林狩猎,以及猎捕黑野猪时被黑野猪撞晕他都记得,可是被牛大娃背回来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八十章 洞房花烛夜

入微心境,没有了。

道力,没了。

鬼力,没了。

力门、速门、气门,都没了。

鬼瞳也不见了。

《阴阳双生法印》、《太极阴阳冥想诀》、《三清日月观摩图》、《杀人刀》等等,全都模糊不清,想不起来了。

张小卒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梦境里什么都清清楚楚,但梦醒之后一切都变得模糊,并且正在逐渐忘却。

“丰水县的老爷们送来一千斤粮食,都是颗粒饱满的上好谷子,并且干干净净,一粒沙都没有。”

“还给你们受伤的人每人赔偿了二十两医药钱。”雀儿从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灰白囊袋,走回床边撑开袋口给张小卒瞧,并说道“卒子哥,这是你那份。村长爷爷说,眼下灾年银子不值钱,而咱们现在勉强能够保住肚子不挨饿,让你先不要乱花,等灾年过去银子值钱了再拿出来花。”

张小卒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银锭子,放到嘴边用牙磕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是真的。”

雀儿噗嗤一乐,道“牛大伯已经验过了,都是真的。”

她却不知张小卒说的“真”,并非单指银子真,也是在说眼前的真实,不像做梦。而入微心境和战门等等的消失不见以及模糊不清,让张小卒感觉那才是梦境。

这一念头甫一在他心里滋生出来就瞬间占据他的大脑,主导他的思想,并逐渐相信并坚定恰是如此。

毕竟,相较于三个多月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经历,眼前的雀儿和柳家村对他来说显得更加真实一些。

另外,他也更愿意相信雀儿和柳家村的人都还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被苏阳率领他的红甲骑兵屠戮殆尽。

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坏的人,找不到土匪强盗杀,就拿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祭刀,只有没有人性的恶魔才会这么做。

什么黑巨猿、女鬼、鬼瞳、尸毒尸怪——听着就不着天际,没有一点真实感。

张小卒越想越觉得如此,想着自己昏迷了十天之久,做了这么长一个噩梦完全可以理解。

心中有了底气,他的胆子跟着就大了起来,忍不住向雀儿说道“快,掐我一下。”

雀儿又是噗嗤一乐,脸蛋微微臊红道“不用掐,拿到银子那天我就已经掐过了,不是在做梦,这二十两银子真是县城大老爷们赔偿给你的。”

她还以为张小卒和她初见这二十两银子时一样,被惊到了,不由自主地就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听雀儿这么说,张小卒心里顿时更有底气,禁不住连声催促道“掐我一下,掐我一下。”

“那你可忍着点。”雀儿不禁莞尔,伸手在张小卒胳膊上轻掐了一下。

“使点劲,使点劲。”张小卒嫌她劲太小,压根没觉到疼。

“那我可真掐了?”

“掐。快点。”

雀儿拗不过张小卒,于是狠了狠心,揪起张小卒胳膊上一小撮肉,咬着牙使劲拧了一圈。

“哎哟——”张小卒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可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眼前的景物没有消失,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老天爷保佑,雀儿没死,柳家村的人都没死!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能让他开心的事了。

张小卒喜不自胜,再一次把雀儿拥入怀里,嘴里激动不已道“雀儿,你平安无事

真是太好了!大家伙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菩萨保佑,老天爷保佑,柳树爷爷保佑!”

他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卒子哥,你是做什么噩梦了吗?”雀儿轻轻拍打张小卒的后背,安抚他激动的情绪,同时猜测问道。

“嗯,我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恶魔袭击了村子,把你和村子里的人全杀了。”张小卒心有余悸道。

“别怕,梦醒了就没事了。大家伙都好着呢。”雀儿忙安慰道。

二人相拥许久方才松开,雀儿的脸蛋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张小卒看见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雀儿羞得嘤咛一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张小卒乐的开怀大笑,见雀儿实在羞得不行,便笑着转移话题问道“牛大伯和李大伯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痊愈了,头几天就能下地刨地了。”雀儿应声道。

“刨地?”张小卒诧异问道。

“各家的盐坛子最近几天开始泛潮,村里的大井井壁也开始挂水珠,村长爷爷说这是下雨的前兆,让大家伙赶紧下地翻地,下了雨后立马把地种上,所以大家伙这几天全都在地里埋头刨地呢。”雀儿说道。

“下——下雨?真的吗?!”听见“下雨”二字,张小卒激动得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村长爷爷是这么说的,族老们也都说要下雨,想必错不了。”雀儿高兴地点头应道。

“快,快把我的衣服拿来,我得赶在下雨前把咱的地也翻一遍。”张小卒急匆匆地就要下床,可是两脚刚一着地小腿就一软,又一屁股坐回床沿上。这才发现肚子空空如也,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雀儿忙搀助住他的胳膊,并笑着安抚道“放心吧,广茂哥拍着胸脯保证,咱那五亩地他给咱翻了。你昏迷了十天之久,身体早就饿虚了,可得躺床上好好调养几天。”

“就他那粗性子,翻的地还不如猪拱的呢。”张小卒撇嘴笑道,让牛大娃给他翻地,他一百个不放心,“你放心,我身体没啥事,就是饿久了没力气。家里有吃的吗?快弄些我来吃,吃饱了自然就有力气了。”

“卒子哥,你且等着。锅里有粥,热一把火就行。”听见张小卒要吃东西,雀儿忙站起身,边快步朝里间门走去边说道。

“最好弄点管饱扛饿的,吃不饱可没力气干活。”张小卒冲雀儿的背影喊道。

这种过日子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

“臭小子,你可好歹醒了。怎么样,身体没啥事吧?”

“劳您担心,全好了,啥事没有。”

……

“哟,小卒醒了啊,快过来让大娘看看。”

“哎。”

……

舒舒服服吃了一顿饱饭,张小卒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力气,扛着铁锹、锄头等家伙事就往地里去。

走在田间小道上,人们见他醒来了,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关心询问,张小卒面带笑容,亲切地一一应答。

遇到在地头督工的老村长,不由地两眼泪汪汪,急急地走到老人家面前问好。老村长见他从昏迷中醒来,亦是高兴的不得了,让他晚上去家里吃饭,张小卒连忙应下。

见到牛大娃,更是百感交集,狠狠给了他一个熊抱。

张小卒没有先去他的五亩地,而是先去到雀儿家地里,雀儿娘正和雀儿的弟

弟小慈埋头苦干。

小慈今年十二,已经是个半大小子,生了一身猛劲,刨起地来一点也不比雀儿娘慢。

“啊!卒子哥,你醒啦,太好了!”小慈甫一看见张小卒,当即高兴地一蹦老高,扔掉手里的锄头飞也似的跑向张小卒。

“菩萨保佑!老天保佑!柳树爷爷保佑!”雀儿娘看见张小卒,高兴的眼里泛起泪花,而后板着脸朝小慈骂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今后要喊大用哥。”

“大用哥!”小慈当即扯着嗓子喊道。

……

老人们的判断准确无误,三天后整整晴了一年多的天空终于再次看到了乌云,不一会儿就下起瓢泼大雨,且一下就是两天三夜,幸好大地干旱的厉害,像海绵一样疯狂汲取水分,否则指不定得闹一场小洪灾呢。

在老村长的带领下,各家各户都把田地种上了。

尤为惊喜的是,大雨过后眼看已经枯死的老柳树,竟然枯木逢春抽出了绿芽,让整个柳家村的人聚在树底下欢呼了整整一下午。

在这段青黄不接难挨的日子里,官家频频开仓放粮,救济穷苦百姓,帮助百姓们渡过难关,迎来旱灾后的第一个大丰收。

……

时间如梭,一年时间眨眼即逝,又是一年春分时。

雀儿这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终于成熟了。

张小卒早已等的迫不及待,刚行完成人礼没几天,他就央求村长爷爷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雀儿家给他提亲。

雀儿娘也早就等的迫不及待,生怕张小卒这个乖乖能干的好女婿被人抢了去,当即一拍即合。与老村长商议了一个就近的喜庆日子,把二人的婚事给操办了。

婚宴很简单,张小卒拿出银子请长辈去县里买了些酒菜,摆了酒席请全村人大吃大喝一顿。村里的半大小子们可把张小卒折腾惨了,一直闹到大半夜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夜深人静,大红烛光下雀儿顶着大红盖头羞答答地坐在床边,甚是惹张小卒心痒。

怀着激动紧张又迫不及待的心情,张小卒慢慢地挑开雀儿的红盖头,顿时可人儿娇滴滴红彤彤的脸蛋就显露在大红烛光下。

烛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咕噜——

张小卒禁不住吞了口口水,急躁躁地吹灭烛火,转过身来把可人儿扑倒在大床上。

可人儿羞臊地嘤咛一声闭上眼睛任君采撷。

……

“师父,真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再这样下去,师妹和师弟会老死在幻境里的。”山谷中,一苇道人看着张小卒和青莲道人,神色焦急地问天武道人。

只见张小卒和青莲道人的容颜正在快速衰老。张小卒下巴长出了长须,脸上有了褶皱,俨然已经三十多岁的面容。青莲道人的绝美容颜也在快速衰老,即便她曾经服食过减缓容颜衰老速度的奇果,也没挡住幻境的侵蚀。

慧净和尚还在念经,可他明显乱了心神,满头的大汗去水洗一般,手里的念珠拨的都不顺畅了。

天武道人一脸哀色,摇摇头长谈一声,道“老夫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实在无能为力。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哎,两个痴儿。”

万秋清也急得去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

文不武目光精锐,站在距离张小卒很近的位置,一旦张小卒命陨,他会在第一时间出手抢夺宝物。

第三百八十一章 该走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二十余载似弹指一瞬。

张小卒已由十七岁的年轻后生变成了蓄起胡须的四十一岁中年大伯,黝黑粗糙的脸庞上刻满了岁月流淌的痕迹。

刘雀儿也从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变成了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不过她的容貌保养的还不错,看上去就像才三十出头。

这些年张小卒极是疼她,地里的粗活几乎不让她沾手,还时常去县城买些胭脂水粉给她用。

刘雀儿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张小卒,是张小卒让她把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像蜜一样甜。

为了报答张小卒对她的宠爱和呵护,她准备给张小卒生一堆儿子女儿,给张小卒开枝散叶。因为张小卒在柳家村是自成一支,若是儿女少了,他这一支会显得孤单寂寞。

她一口气生了俩小子一闺女,把张小卒乐的整天咧着一张嘴,逢人就夸他家小子怎么怎么聪明,他家闺女怎么怎么漂亮。

看见张小卒满面春风的模样,刘雀儿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准备再接再厉再给张小卒生仨,偏偏事不遂人愿,肚子突然变得不争气,没了动静,这让她很是懊恼,甚至一度还萌生出给张小卒再娶一房的念头,但是遭到张小卒严厉拒绝。

两儿一女,张小卒早已心满意足。

大儿子取名张雁北,二儿子取名张雁南,小闺女取名张念哟。

牛大娃笑话张小卒没文化,不如他儿子的名字好听。

牛大娃也成家了,娶的是张家村的姑娘,给他生了俩儿子。大儿子取名牛气,二儿子取名牛冲天,俩儿子合起来就是牛气冲天。

张小卒觉得牛大娃能想出这个词,还把它变成了名字,绝对是超水准发挥,这个必须挑大拇指。

大儿子张雁北四年前娶妻成家,二儿子张雁南两年前成的家,娶得都是临近村子的好姑娘。

小闺女被牛大娃拐家里做二儿媳妇去了,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上个月刚办的喜事。

他和牛大娃从兄弟变成了亲家,感情和关系变得更加亲近。

喜宴上牛大娃问念哟是何意,张小卒回答他说是思念一位故人,至于故人是谁,他也不记得了。

飞逝的时间,生活琐事以及种种感情羁绊,就像一个无形的牢笼,让张小卒心甘情愿地困在柳家村,并逐渐磨去了他的棱角。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年少时的豪言壮语皆已成空,在心中留下一抹遗憾。

刘雀儿知道张小卒心里装着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但这些年为了她和三个孩子,他一直把这件事深埋在心里提也没提过。

眼下儿女皆已成家,日子也都过得还算幸福,无需担忧惦念,刘雀儿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是时候放手让张小卒去做那件事,不能让它成为张小卒心中永久的遗憾。

尽管千百的不舍和担心,但刘雀儿还是毅然决然地给张小卒收拾好行囊,于一日早晨交给张小卒。

“去吧,去各地各处找一找问一问,若能找到,那是天大的欢喜,若找不到,也不让心中留遗憾,至少咱努力过。

为人做事一向成熟稳重,我没什么可交代叮嘱你的,只有一句话告诉你无论你走得多久多远,雀儿的心都一直陪伴着你,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雀儿和孩子们一直等着你回来。”

“此生娶你为妻,甚幸甚幸!”张小卒没想到雀儿竟然一直惦记着他寻亲的事,还为他收拾好了行囊,心中甚是感动,把雀儿拥入怀里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张小卒背起行囊出了家门,拿着拓印着他名字的绢布边一路打听询问边一路北上,经过各县、府、州,最终到了白云城。

奈何单凭三个没头没尾的字在这茫茫人海里寻写字之人实在太难,一年后他无功而返。

在家里住了半年,抱了抱孙子和外孙,而后再一次离开家门,这一次他一路南下。

此一去五年之久,仍无半点收货。

回到家里愕然发现孙子和外孙都已长成大小子了,还又多添了几个孙子孙女以及一个外孙女,可是他们都不认识他这位爷爷外公,张小卒猛然惊醒,与其去寻不可能,不如安下心来过好眼前的日子。

儿孙满堂,天下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自此他再没有离开家远行过。

牛大娃继承了他老子打铁的手艺,张小卒去县城买了一大块好铁,让牛大娃给他打造了一柄巨斧。

牛大娃问他作甚,他只说在外头看见行走江湖的侠士,背上背着这么一柄巨斧特威风,他想感受一下侠士的感觉。

牛大娃直骂他缺心眼,直说斧头哪有刀剑来的威风。

张小卒却是坚持要斧头。

……

荒村山谷里,张小卒的虚影已然白了发白了须,老态沧桑,看上去比张屠夫三人年纪还大。

一旁的青莲道人亦是如此。

天武道人等眼看着二人飞快老去而束手无策,心里既压抑又沉痛,他们清楚地知道身体在幻境里的变化是真实的,因为人的肉身是真被拉进幻境中的虚拟世界里了,这便是此幻阵的高明和可怕之处。

也就是说即便现在唤醒张小卒和青莲道人,他们二人也无法恢复原本的年龄,所以现在再唤醒他们反倒是对他们的残忍,还不如让二人就这样沉浸在美好的幻境里过完剩下的不多时光。

至少由他们脸上的笑容,可以知道他们在幻境里生活的很幸福。

“可惜了。”张屠夫心中不停地哀叹惋惜,他已经把张小卒视作可造之材,欲好好地栽培他,万没料到世事无常,竟遭此劫难。

他在荒村里得到一株还魂草,本想以此宝向文不武给张小卒换取十年成长时间。毕竟被一位半圣时刻惦记着,能安然活十年的概率实在太小,除非他一天到晚地跟在张小卒身边保护,但这显然不可能。

一株还魂草可增阳寿十年,说实话张屠夫挺舍不得的,可想到张小卒能救他儿子,能让他老张家传下香火,并且他真的感觉和张小卒很投缘,所以咬咬牙决定便宜文不武。可是现在看来是用不到了。

天武道人突然从袍袖里取出黄色小旗,绕着张小卒十步的范围开始布置起来。

“老道,你干什

么?!”文不武语气不善地喝问道。

“布阵。”天武道人应道。

“你要步什么阵?”文不武拧眉问道。天武道人只往地上扔下四面小旗,他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当即便知此阵威力一定非常可怕,心中立刻生出不安的感觉。

“神魔灭绝阵,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天武道人说着又朝不同的方位扔出两面小旗,张小卒十步范围内突然阴风阵阵,凶杀之气四起。而他手里还有六面小旗尚未落地。

文不武闻言脸色大变,急声道“先不说此阵能不能破这幻阵,只说你现在唤醒他们实则是对他们的残忍,不如让他们在快乐的世界里走到生命尽头。”

“老夫并不是要唤醒他们。”天武道人应道,同时又扔出两面小旗,杀气愈浓,隐有血光之气从地底冒出来。

“那你干什么?”文不武瞪眼问道。

天武道人突然抬头看向他,问道“你在着急什么?”

“谁知你好端端的布什么阵。”文不武哼一声道,目光挪开,不与天武道人对视。

天武道人问道“你是往后退退去到阵外呢?还是就站在这里留在阵内?”

文不武距离张小卒只有两步之距,故而天武道人有此一问。

张屠夫摇了摇头,退到十步开外。

天武道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要把所有人从张小卒身边赶开,而意图也就很明显,要等张小卒殒命后取他身上的异宝。他是张小卒的师父,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但是文不武心有不甘。

可是所有人都已经退开,就他还赖在张小卒身边不走,被一干人不解的目光看着,一时间甚是尴尬。

见天武道人手里只剩最后一面旗,并且已经扔出去,即将落地成阵,他不得不咬牙退开。

神魔灭绝阵的厉害他听说过,是三清观禁术之一,据说连圣人都得忌惮一二。所以纵使牛鼻子老道眼下布置的这个很粗陋,他也不敢小瞧。

“想占天武老道的便宜,你想的太多了。”张屠夫看着被逼出阵法范围的文不武揶揄道。

“哼!”文不武神情难堪地拂袖冷哼。

张屠夫美滋滋地拿出一株九叶灵草朝文不武晃了晃,得意洋洋地问道“九叶还魂草一株,眼不眼馋?”

文不武盯着张屠夫手里的九叶还魂草,一下瞪圆了眼珠子,眼睛里毫不掩饰地射出贪婪的目光,可一想到张屠夫是故意拿出来馋他的,当即气急,朝张屠夫吹胡子瞪眼道“狗日的,想干一架吗?”

“没兴趣。”张屠夫撇撇嘴道,把九叶还魂草收了起来,还不忘说道“又增了十年阳寿,真好。”

“——”万秋清几人看见二人这般斗嘴,颇为无语。

……

柳家村的坟地在村子西边的半山坡上。

张雁北和张雁南披麻戴孝,悲痛不已地将母亲下葬。

待一切处置妥当人都散去后,张小卒从远处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刘雀儿的坟头边坐下,伸手抚摸着她的墓碑喃喃道“雀儿,你走了,我也该走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醒来

夜深人静,张小卒翻身下床,去到柴房提出他让牛大娃打造的那柄巨斧,斧刃在淡淡的月光照射下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斧刃着实很锋利,因为他每隔一个月就会把巨斧拿出来磨一遍。

锋利的斧刃再加上近一百斤的重量,若是抡圆斧子砍在人的脖子上,被砍的人应该感觉不到太大疼痛,因为斧子一下去脑袋就从脖子上搬家了,没有疼痛的时间。如果是在睡梦中被砍,估计会毫无知觉,没有一点痛苦。

提着巨斧走出家门,张小卒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哀伤痛苦之色。但凡有其他选择,他绝不会以这种残忍的方式离开。

其实自昏迷中醒来时,经过短暂的怀疑后,他就再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假,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真的不能再真,没有可怀疑的地方。

而存在他心中的那个模糊世界才真正让他感到不真实,妖魔鬼怪、飞天遁地、人性薄凉、战争杀戮等等,没有一样是他可以理解并接受的,所以那肯定是一场噩梦,并且它也正如梦境一般,在他脑海里快速地模糊消失。

直到雁北出生的那天晚上,张小卒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刘雀儿生产的时候,或许是过于激动的原因,又或是其他他不知道的原因,鬼瞳突然在他眉心处觉醒,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的记忆。

那天晚上张小卒喝得烂醉如泥,人们都当是他初为人父高兴的,却不知他是在为心中的塌天秘密而伤心哀愁。

没错,确实是塌天秘密,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一场梦境,是虚假不存在的,对他来说不是天塌又是什么。

然而当第二天酒醒,看到那小小一点的人儿时,轻轻碰触他的小手小脚,以及那通红细嫩的脸蛋儿,张小卒整颗心都融化了。

哪还管他真实虚假,只要自己感觉真实那便足够了,于是便把心中的秘密深深埋藏起来,甘愿沉沦在这个温馨甜蜜的世界。

而后他又迎来燕南和念哟的出生,对这个世界愈加眷恋,那埋藏深处的秘密早已被他遗忘了。

贤妻相伴,儿女绕膝,没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

直到刘雀儿给他收拾好行囊,支持他去寻亲,他的心才再次悸动。

他先去了白云城,而后又去了雁城,寻亲的同时也打听了许多人的消息,比如周剑来、齐蓉儿、戚哟哟等等,发现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并且都生活的幸福美满。

从雁城回来,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即便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他也走不出去,因为这里有太多太深的感情羁绊,他不可能放得下

舍得掉,所以与其痛苦纠结,不如就在这虚假世界里安心活一世,便是死在这里,那也甘愿了。

不过他还是让牛大娃打了一柄巨斧,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能放得下舍得掉,那就一斧头砍碎这个虚假世界。

疼她爱他,把他当亲孙子的村长爷爷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

雀儿娘走了。

牛耀走了。

李大山走了。

岁月无情,带走他一位又一位亲人。

直到他自己也老了,也到了一只脚踩进棺材里,另一只脚随时会迈进去的年纪。

牛大娃先耐不住岁月的催促走了。

张小卒的心一下空了一半。

而后雀儿也去了。

张小卒剩下的一半心也空了。

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砰!

锋利的巨斧狠狠地砍在老柳树粗糙的树干上,竟一斧砍了一尺多深,紧接着又一斧下去,立刻掀起来一大块木屑。

砰砰砰——

张小卒只觉斧头越挥越有劲,每一斧下去都是木屑纷飞,几抱粗的老柳树被他一会儿砍出一个三尺多深的大茬口。

然而砰砰砰的砍伐声终是吵醒了柳家村的人,村子里霎时间亮起灯火,人声嘈杂起来,而后似乎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在响,立刻成群结队地往村口老柳树跑来。

砰砰砰——

张小卒使出浑身力气加快挥砍速度,想在人们冲上来阻止前砍倒老柳树,因为他不想把斧头砍在人身上。当然,他也下不了这个狠手。

然而他还是小瞧了老柳树的厚度和坚韧,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和能耐,只砍了一半他就累得气喘吁吁挥不动斧头了。

柳家村的人陆陆续续跑了过来。

张小卒很尴尬,大脑飞快旋转想着该如何解释,不过他觉着最好的办法还是脚底抹油溜走,否则一定会被疯狂的人们大卸八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柳家村的人隔着老远就停下了脚步,然后皆笑着冲他挥手,似乎是在告别。

张小卒在人群最前头看见了自己的儿子闺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他们都在笑着向他挥手,并给他鼓劲加油。

砰!

张小卒抡圆斧头,照着茬口狠狠砍了下去。

咔嚓——

骤然一声巨响,随之老柳树轰然倾倒。

……

神魔灭绝阵甫成,血煞之气冲天而起,遮蔽了张屠夫等人的视线。

“若是能把这些禁忌之术运用到战场上,可以少死很多战士。”张屠夫感受着神魔灭绝阵的恐怖气息说道。

“那你先得让头顶的那些老家伙们收了禁令。”文不武说道。

禁忌之术杀戮气息太重,圣人们觉得这些禁术用在凡俗战场上有伤天和,所以早早就下达禁令,明确禁止战争中使用禁忌之术。

“呵呵,我可没那能耐。”张屠夫摇头道。

神魔灭绝阵内,天武道人长长的哀叹一声,扶着双膝坐在田埂上,目光在张小卒和青莲道人身上来回看了一遍,随后自责愧疚道“是为师连累了你二人,害你二人遭此劫难,为师愧对你二人啊!”

“两个痴儿啊,难道连虚幻和现实都分不清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愿意从虚幻中醒来?可要知道,虚幻终究是虚幻,到头来皆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呐。哎——”

他觉得张小卒和青莲道人不是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而是心甘情愿地沉沦在美好的虚幻中,逃避现实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也可以说,他们两个被自己的心魔打败了。

看着二人迅速衰老的身体,眼看就要临近大限,天武道人眼里不禁泛起泪花,肩背都塌了下去,整个人似瞬间苍老了十多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此乃人生之大不幸,而他却要同时送走两个,纵是他早已看淡生死离别,心里一时间也难以承受这沉重的悲伤。

但就在他暗自伤神时,突然一股气息波动自面前传来,他猛然抬头看去,只见白发苍苍且瘦骨嶙峋的张小卒突然有了动静。

张小卒躺在田埂上睁开了眼睛,但是神色茫然,目无焦距。

他破除幻境,从虚妄的世界走出来了。

幻境中的时间流逝果然是不可逆转的,张小卒已经变成一个小老头,天武道人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大限将至,恐怕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天武道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如何和张小卒打招呼,他实在不忍心看张小卒即将面临的精神冲击。

十六岁的棒小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已是垂暮之年,他觉得张小卒恐怕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张小卒躺在田埂上,双目无神地看了好一会,目光才开始慢慢恢复焦距。他感受着身体的虚弱以及自身生机的暗淡,愣了一下,而后用力将右手抬到眼前,看到的是一只干瘦如柴,褶皱堆叠,长满黑斑的老年人的手。

第三百八十三章 老胳膊老腿

张小卒看了一会自己枯柴一样的右手,又把左手抬到眼前看了一会,而后喃喃说道“原来并非全都虚幻,血肉衰老是真的,情感流露感触也都是发自我内心的,这和真正的活一世也无什区别,我心安矣。”

声音沙哑老迈,不过他听在耳朵里并无一点不适,因为这个老迈的声音他在幻境里已经听了许多年,早已习惯了。

天武道人神色愕然地看着张小卒,内心极是震动。

他本以为张小卒看见自己衰老的身体后会发狂发疯,无法接受这一残忍变化,万万没想到张小卒仅仅是愣神了一会,然后就坦然接受了。全程非但没有看到一点痛苦反应,甚至脸上还露出了满足心安的笑容。

这完全出乎天武道人的意料,并让他感到惊愕不解,不过也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张小卒如若真的发狂发疯,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张小卒。

“小子,你终于——醒来了。”天武道人开口出声,声音里夹带着苦涩和难过。

张小卒听见天武道人的声音,身体微微一颤,一下子从自己的世界里醒来,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不过他目光落在天武道人身上,怔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因为漫长的幻境生活让他记忆有些错乱。

他用了一些时间才把事情理顺,想起来自己是在墓室里被古尸一巴掌拍晕了过去,然后不知为何陷入幻境,现在是破除幻境真正醒了过来。

“师父,您安然无事真是太好了。”张小卒见天武道人正好好的站在身旁不远处,当即发自内心的欢喜高兴,然后双臂撑着地面坐起身,感受到周围浓郁刺骨的血煞之气,不禁忧心皱眉问道“师父,这是哪里?”

天武道人被张小卒发自内心的关怀所感动,眼眶微微湿润,不禁内疚自责道“为师是没事了,可是孩子你却——是为师连累了你,害你成这副模样,老夫愧为人师啊。”

“师父,您言重了。师徒之间哪有连累一说。师父遭难,当徒弟的挺身而出,实属天经地义。这番折煞徒儿的话,师父可切莫再说。”张小卒惶恐道,然后连忙安慰天武道人,“再者说,徒儿并不觉得自己遭难了。幻境一活七十余载,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让徒儿感觉真真切切地活了一世,弥补了心中的悲痛和遗憾,徒儿认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福缘,而非灾祸。”

“你能这么想,也是好的。”天武道人点头道。事已至此,除了看开一些别无他法。能坦然接受,并视之为福缘,开开心心地度过剩下的不多时光,总比在自怨自艾、郁郁寡欢了此残生来得好。

“师父,这是在哪里?周围的血煞之气怎么这么强?”张小卒转移话题问道,而后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青莲道人的身上,看见貌美倾城的师姐已然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他禁不住揪心,并为其哀伤难过。

他忧心着急地转头四下观望,但是视线被血煞之气遮挡,没有看到其他人。

天武道人知道张小卒在忧心什么,开口道“别担心,其他人皆无事,只有你们两个痴儿深陷幻境不舍得醒来,你师姐比你更甚。瞧她脸上心满意足的神采,定然也和你一样,在虚幻的世界里满足了心中的遗憾。哎——”

天武道人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是老夫布置

的神魔灭绝阵,其他人都被老夫赶得远远的。你在古墓里暴露了鬼瞳的存在,被文不武所觊觎,一直站在你身边,只等你命陨幻境后就出手抢夺鬼瞳。哼,老夫岂能让他如愿。也幸好张老头与你感情匪浅,把你护了下来,否则早在墓室里时,你就死在文不武手里了。”

这些事都是张屠夫说给他听的。

张小卒听了后兀自心惊,想到文不武的高深修为,不由的背脊嗖凉,同时也对张屠夫的庇护之情感激肺腑,而后说道“当时情况危急,徒儿不得不借鬼瞳之力,暴露鬼瞳实属无奈。师父,您有办法取走鬼瞳吗?若是有办法,现在就取走好了,它留在徒儿这里也无多少作用了。”

“鬼瞳与你神魂早已融为一体,强行取它会让你立刻丧命。”天武道人说道。

“那不行。”张小卒立刻摇头道,“徒儿还想和大娃他们告一声别,现在还不能死。”

“别怕,有师父在,文不武不敢对你动手。”天武道人笑道,说完对着空气虚抓一把,两颗散发着霞光瑞彩的灵果出现在手里,递到张小卒面前,“你身体太过虚弱,把这两颗灵果吃了补充些灵力。”

张小卒视线立刻被灵果吸引,他还是第一次见会发光的果子,倍感神奇。当然,灵果所散发出的诱人清香也勾出了他肚子里的所有馋虫,以至于干瘪的肚子瞬时间鼓声大作。

“师父,这灵果太——太贵重了,徒儿吃了浪费,您给我一点补充灵力的丹药就可以了。”张小卒强忍着馋意说道。

天武道人把灵果强行塞进张小卒手里,没好气道“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嘿嘿,那徒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小卒嘿笑着说道,吸溜一口流到嘴角的口水,把一颗枣子大小的墨绿灵果塞进嘴里。一嚼清脆,满口清香,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把另一颗灵果塞进嘴里。

咀嚼间,嘴里霞光四溢,磅礴的灵气散发出来,尚未来得及飘散就被他的身体尽数吸收。

只见他干瘪枯瘦的身体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起来,血肉气息一瞬间增强了数倍,但也仅限于此,苍老的容貌和身躯未有改变,只是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突然又一道气息波动传来,天武道人向青莲看去,不由地苦涩一笑。他本以为张小卒和青莲都会老死在幻境里,不曾想二人竟先后醒来,可是晚了呀。

青莲道人醒来后的反应几乎和张小卒一样,不过清醒的比张小卒快,看见天武道人和张小卒,短暂的愣神后朝天武道人拜了一拜,苦中作乐道“师父,青莲往后怕是没法向您撒娇了。”

“值得吗?”天武道人看着她问道。他知道以青莲的修为和心境,应该不至于被幻境迷惑这么长时间,十之**是她不愿意醒来,遂有此一问。

“弟子心中愿望尽皆实现,且一切皆有血有肉,切肤之感,真实如斯,确如活了一世,弟子知足了。”青莲道人笑道。

张小卒同意地点点头,觉得青莲道人说出了他内心的感受。

“你俩倒是心满意足了,可老夫却难过的很,若不是看你们两个老胳膊老腿的,老夫非狠揍你们一顿不可。”天武道人气呼呼地说道。

“——”张小卒和青莲道人听

了后颇为无语,在此之前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天武道人骂老胳膊老腿,并且还无言以对,感觉好怪异。

天武道人给了青莲一颗灵果,让她恢复亏空的真元力。

青莲道人见到霞光瑞彩的灵果,当即激动得大呼小叫,直问天武道人哪里弄的。

天武道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当听见天武道人说大和尚未被宝物吸引,而是一直坐在她身旁念经时,青莲道人嘴角不由地勾起开心的笑容,但神情很快就暗淡下去。

她的愿望确实在幻境中满足了,可现实中她和大和尚却全然没了可能,因为她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

但她很快便就释然,心想大和尚终于可以摆脱她的纠缠不休,终于可以好好地诵经念佛了,或许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一位声名远扬的大德高僧。

如此,她的愿望满足了,大和尚也功德圆满了,实乃最完美的结局。

“师弟,你在幻境里做了些什么事?”青莲道人好奇地问张小卒。

“结婚生子,养儿育女,刨地种田,过安稳日子。”张小卒如实答道。

“是吗?我也是如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相夫教子,日子平淡而又幸福。”青莲道人回忆幻境生活,不由地感慨道。

天武道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要不要给你俩一点时间,互相交流一下养儿育女的经验。”

“——”二人当即语结。

天武道人撤去神魔灭绝阵,等在远处的人甫一看到张小卒和青莲道人无不愣神,震惊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见二人竟衰老如斯,不禁为二人感到悲伤难过。

“老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张屠夫摇头苦笑,还以为是天武道人破了幻阵,强行把二人从幻境里拉出来的。

天武道人明白张屠夫话里的意思,摇头闷闷道“老夫可没能耐破此幻阵,是他们两个自己走出来的。”

“让诸位担心了。”张小卒朝众人拱手作礼道。

“现在更担心了。”邬蛮儿应了声。

她觉得张小卒和青莲道人是逃避现实,所以才会沉沦于幻境中,却又因为怕死从幻境里出来,可惜没料到幻境里的变化是不可逆转的,想着他们二人心里定是肠子都悔青了。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二人,只能转移话题。

“老夫绕着这座山谷查看了一番,上面左面右面皆有封禁,无法破除。只有前面山坡上有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山洞,想要从这里出去,恐怕只能走这条山洞。”张屠夫说道,说完看向文不武,想听听他的意见。

“确实如此。”文不武点了点头。

“那就顺着山洞走走看,若前路不通咱们再折回来。”天武道人说道。

万秋清等人自无反对意见,于是一行人便动身朝前走去。

大和尚现在青莲道人身旁没动身,似乎想对青莲道人说什么可又难以开口,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哎——”青莲道人幽幽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诵经念佛了。祝你早日勘悟大道,得证金身。”

第三百八十四章 紫气神龙

大和尚望着青莲道人离去的苍老背影,心突然猛地一揪,痛得让他无法呼吸,只感觉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似失去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

以前他天天想着要是青莲道人不来打扰他该多好,他就能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地诵经念佛,或许就能早日堪破红尘苦海,登临彼岸,得证佛法大道。

可是现在听见青莲道人说今后不会再打扰他诵经念佛,他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痛感觉。

他突然不由自主地张嘴,想要唤一声青莲道人的名字,却听见脑海里突然“当”的一声钟鸣,宛如晴天惊雷,震得他头晕目眩,心中的诸般涟漪和妄念尽皆消散不见,心归空明。

“阿弥陀佛!”他轻念一声佛号,为自己妄动红尘杂念而羞愧自责,而后迈步赶追已经走远的人们。

众人跟随张屠夫的脚步,穿过前方的村庄和田地,爬到半山腰位置,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万秋清从行囊里拿出剩下的四个军用火把,分给一苇道人、张小卒和邬蛮儿各一把,点燃后往山洞里走去。

张小卒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山脚下的小村庄,双膝弯曲跪了下去,真心诚意地感谢曾经生活在这里的那位前辈高人,让他在幻境中度过了美好的七十余载光阴,弥补了他心中的悲伤和遗憾。

或许对张屠夫等人来说,替他感到惋惜和不值,但他自己心里一点也不后悔,因为那实在太真实了,没有一点虚幻的感觉。

如青莲道人所说“切肤之感,真实如斯,确如活了一世,弟子知足了。”

张小卒也知足了。

便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在幻境里活一生。所以他想感谢布下幻阵的高人前辈,并告诉他,幻阵给他带来了欢乐,而非伤害和痛苦。

青莲道人看见张小卒的举动,无需询问即知他心中所想,二人有相同的经历,尽皆感同身受,她想了想也在张小卒身边跪下,朝山脚下的荒村跪拜感谢。

天武道人看到二人撅着屁股在那里磕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没忍住照着二人屁股一人来一脚,把这两个闹心的玩意踹山下去

可是看到二人的老迈残躯,巍巍颤颤的可怜模样,又实在下不去脚,只能气得干磨牙。

轰隆隆——

就在张小卒和青莲道人起身要走时,山坡下的荒村突然响起低沉的轰鸣声,整个山谷开始颤动摇晃。

众人吓了一跳,以为山谷即将崩塌,抬脚便要往山洞里跑,却见山谷里突然霞光冲天,两道紫气自地下升腾而起,化作两条紫气神龙在漫天霞光中盘旋一周,而后朝着众人俯冲过来。

嗖嗖嗖——

张屠夫、文不武和天武道人第一时间就化作流光冲了出去,迎上俯冲而来的紫气神龙,想要夺得这份大造化。

紫气神龙蕴含着的浓郁磅礴的生命能量极大地刺激了他们的,让他们流露出难以克制的贪婪,因为只要能得到一条紫气神龙的生命能量,就可以增加几十年的阳寿。

三位星辰大能同时出手抢夺,万秋清等人只能瞪眼看热闹。

两条紫气神龙三人争抢,必然会有一人抢不到,所以三人甫一冲出去就各显神通,一边对另外两人下手,一边对俯冲而来的紫气神龙下手。

砰!砰!砰!

但甫一照面,三人竟先后被紫气神龙撞飞,身体如流星坠地般栽落地面,并在山坡上砸出三个巨大土坑,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再观两条紫气神龙,速度不减,方向不变,朝着洞口俯冲而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猛然扑在张小卒和青莲道人身上,而后以极快的速度灌入二人体内。

山谷停止摇晃,轰鸣声戛然而止,万丈霞光消散不见,一切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山坡上的三个大土坑,以及三张狼狈且尴尬的老脸。

“呵呵,原来福缘早已有主,亏得我们三个老家伙还撕破脸皮争抢,在一干小辈面前丢煞人也。”张屠夫见两条紫气神龙径直冲向张小卒和青莲道人,微微一愣后顿时明白其中玄妙,不由的哑然失笑。

“哈哈,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此言当真不假!”天武道人捻须大笑。

文不武悻悻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谁能想到进谷的幻阵竟然是过得谷中最大福缘的钥匙?

两个他们以为是愣的,最后却成了最大赢家。

虽然他们在荒村里收货颇丰,但是与这两道蕴含生命能量的紫气神龙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张小卒和青莲道人甫一被紫气神龙灌体,脸上顿时流露出无比舒服的表情,乃至抑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只见他们老迈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年轻,好似时光正在他们身上倒流一般,直到恢复到他们的正常容貌,这才停下变化。

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身体停止变化,二人并没有立刻睁眼醒来,似乎正沉浸在玄妙的变化中,感悟其中蕴含奥义和法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青莲道人体内突然散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随之有淡淡的星辰之力自她皮表溢出。

天武道人等看到她突然间的变化,无不露出惊骇神色,因为这是即将登临彼岸,踏入星辰境的迹象。

也就是说青莲道人正在冲击星辰境,而她在此之前不过是八重天境的修为而已,她竟直接跨过九重天境直奔星辰境,这份福缘造化未免也太大了些,让人禁不住眼红嫉妒。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青莲道人。

星辰之力在青莲道人的体表不停地吞吐,频率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强,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所有的星辰之力骤然敛入她的体内。

有突破经验的天武道人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如若青莲道人突破成功,会有星辰之力从天而降,沟通青莲道人体内的星辰之力。

轰!

青莲道人成功了,耀眼的星辰之力从天而降,沐浴她的身躯,沟通她体内的星辰之力。

“老道恭喜啊,三清观又添一位大天师。”张屠夫朝天武道人拱手道喜。

“哈哈——”天武道人乐得合不拢嘴,而后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万分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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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可恨,可杀

青莲道人的飞跃式修为提升,令众人艳羡,忌妒。

尤其是万秋清、一苇道人和慧净和尚三人,他们三个已经在九重天境停滞了很长时间,但始终是遥望彼岸而不能及,不是他们的修为境界有欠缺,而是他们的心出了问题。

心境有缺,理不顺,思不明,放不下,难释怀,为沟壑,难逾越,便为心魔。

心魔不除,如何登彼岸?

然而青莲道人一路突破,如行云流水,顺畅之极,似乎她心里没有一丝难解的忧愁。可是这一路行来,谁都看得出她心中之忧愁几乎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可见,登临彼岸的时候她的这一忧愁已然消解了。

何时消解的?

定然是在那幻境中。

如此看来,他们刚一进山谷就错过了一场大机缘,可他们却在为破除幻阵而沾沾自喜,为青莲道人在幻境中虚度岁月而惋惜,实是可笑。

便是天武道人三位星辰大能想明白后,亦是后悔不已。特别是张屠夫和文不武,肠子都悔青了。他们两个只差半步就能登临圣境,而差的这半步便是心境上欠缺的这一步。

他们抑不住去想,如果也和张小卒和青莲道人一样,在幻境中活一世,是不是这最后半步就跨过去了?是不是现在已经登临圣境了?

可惜机缘只有一次,错过便错过了,再后悔也无用。

青莲道人的境界突破已经到了尾声,人们的视线全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张小卒身上,想知道张小卒能有怎样的精进。

他们清楚感受到张小卒的气息波动越来越强,然而就在他们觉得气息波动已经达极点,张小卒的修为即将突破时,他的气息波动竟戛然而止,紧接着就像漏气的皮球,眨眼间消瘪下去。

突破失败了?

众人一片愕然不解。

同样的机缘造化,青莲道人的修为从八重天境一跃成为星辰大能,而修为境界远比青莲道人低,突破起来更加容易的张小卒,竟然连一个境界都未突破?

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就在他们难以置信,以为还会有后续变化时,张小卒的眼珠子突然动了动,而后眼皮一掀睁了开来。

“——”众人颇为无语,感觉白期待了一场。继而心里抑不住愤懑气结,觉得张小卒白白浪费了这份天大的福缘造化,若是把这份福缘造化给他们,他们肯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甚至好几步。

张小卒压根没有注意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只是兀自高兴地转着圈打量自己重新恢复年轻的身体嘿笑不已。

“师姐也恢复年轻了,真好!”张小卒打量完自己,又打量一番还未醒来的青莲道人,抑不住高兴笑道。

“咳咳——”天武道人轻咳两声,说道“你师姐得此福缘造化,修为从八重天境突破到了星辰境。你呢?修为可有提升?”

“师姐也——太厉害了!”张小卒震惊不已,而后挠挠头,略显不好意思道“我也有一点点变化,有时间再说给师父听。”

“嗯,好。”天武道人点点头。

听见张小卒这么说,他突然意识到张小卒身上肯定又发生了奇怪的状况,没法当着

外人的面讲出来,所以才会这么说。他心里抑不住好奇起来,想知道张小卒说的一点点变化到底是怎样的变化。

其他人只当张小卒是化解尴尬的一说,都没往心里去。

过了一会儿,青莲道人收功醒来,万秋清等人向其道贺一番,而后众人收拾心情踏上前路。

“前辈,司徒清和唐九彩究竟死没死?”路上邬蛮儿突然想起这件诡异的事,于是好奇问道。

在山谷荒村里,张屠夫已经询问过他这件事,所以他听了邬蛮儿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应声道“死了,他们二人是被古尸吸干精血而亡,老夫若不是有往生灯自保,也早已经被古尸吸干精血。”

张小卒几人听见天武道人的回答,禁不住悚然一惊。

“那回到雁城的司徒清和唐九彩是什么?”万秋清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可能是古尸的魂灵所化,也可能是墓室里的恶灵或精怪所化,需要当面看过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人。”天武道人说道。

“若他们把古尸的厉害尸毒在雁城传播开,而小卒又不在雁城,那雁城岂不危矣?”万秋清担忧焦虑道。

“放心,古尸已灭,它的尸毒无药自解,成不了气候。”天武道人说道。

万秋清当即松了口气,却不知雁城虽没有再次受尸毒迫害,却遭地龙翻身之灾,房倒屋塌,死伤无数,现状极惨。

不幸中的万幸是,巍峨城墙只有裂痕,未有倒塌,否则情况会更加严峻。

百荒山里一片寂静,山还是那些山,景还是那些景,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昨日在山里争抢宝物的人,未有一个从山里出来过,全都在一夜间凭空消失,无影无踪,诡异之极。

“丑八怪,交出宝物,饶你不死!”

“我没有宝物。”

“哼,所有人都看见了,不要再做狡辩。你身后已是绝路,逃无可逃。乖乖交出宝物,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休怪我们无情。”

“你们一路追杀我至此,何时留情过?”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家不要怕,一起上,杀了他!”

“不要再逼我,我不想杀人!”

“呵,你已经杀了各宗门数十弟子,堪比杀人魔头,岂能轻易饶你!”

“你们——你们简直无耻至极,什么狗屁的正道侠士,分明是一群蛮不讲理的土匪!你们欲杀我夺宝在先,难道还不准我还手吗?!”

“呵呵,终于承认你身上有宝物了。”

“你——没错,宝物就在我怀里揣着,不怕死的尽管来抢!”

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里,一群身穿各式服装的宗门弟子把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堵在一面断崖下,刀剑相向,逼迫受伤男子交出宝物。

受伤男子相貌极丑,歪嘴、斜眼、秃头,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罗锅。

他手里握着一柄三尺直刃长刀,刀尖斜抵在地面上,殷红的鲜血顺着灰白刀刃流淌下来,而后没入松软的土地。

刀上的血有他自己的,也有被他斩杀的敌人的,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多一点,还是敌人的多一点。

他身上伤口极多

,鲜血流淌,几乎已经把他染成一个血人。其中有三道伤口极为严重,分别在他右上臂,后背罗锅下面,以及左侧肋下,三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流淌不停。

他的脸色煞白,口喘粗气,气息紊乱,正如那名宗门弟子所说,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其实面前这些宗门弟子,若论单打独斗,没几个是他对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他身上没有丹药可以及时补充消耗的真元力,所以几番恶战消耗下来渐渐不支。

“杀!”

宗门弟子并没有被男子的狠话吓到,挥舞着武器如恶狼一般朝男子扑去。

“杀!”

男子亦是一声嘶吼,挥动手中长刀迎了上去,他身后是悬崖峭壁,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唯有死战。

当!

男子手中长刀与一个宗门弟子的剑交击在一起,竟将其连人带剑一斩两段。紧接着反手一刀,将一个从侧面袭杀来的人斩飞。

或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缘故,男子以强弩之末的残破身躯爆发出可怕的战力,一口气连斩七人,不过他身上也添了几道新伤口。

“死!”

突然一个中年男人冷喝着扑到男子面前,一剑直袭男子咽喉,剑身上涌动着浑厚真元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强压男子。

男子大惊失色,瞬间后退拉开距离,同时猛提一口气挥刀横斩,欲将袭来之人逼退。可是刀挥到一半,他突然气息不接,力量瞬间疲软,不是遭了暗算,而是他的力量趋于耗尽,不足以支撑这一刀。

“我命休矣!”男子心中悲呼一声。

寒芒吞吐的锋利剑尖瞬间袭到他的脖下,只差寸许就要贯穿他的咽喉。

他感觉自己死的好憋屈,因为他身上真没有宝物,只有手里妖刀一把。

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们,在宝物的诱惑下,其心中之恶毒实在可怕。只因他无门无派,无所依靠,他们便把他视作可随意宰割的羔羊。当真可恨,可杀!

叮!

突然一道锐利刺耳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只见即将刺穿他喉咙的剑似乎受到大力撞击,突然往他左边偏了出去。

男子只觉绝处逢生,忙后跃拉开距离。接着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声音“元泰平,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大寇团?”

男子闻言不由一怔,这声音他不记得了,可是这个问题他依稀记得,那日自比武招亲的擂台上下来离开时,他记得有人曾这么问过他。

“若我答应,你能保我不死吗?”元泰平一边招架敌人的进攻,一边急声问道。

“当然!若不然我要一具死尸不成?”

“好,我答应。”

咔!

元泰平话音刚落,一道惊雷自上空落下,在他面前炸响,把围攻他的人逼退。

“小子,你是谁?何门何派?劝你休要多管闲事!”到嘴的鸭子突然飞了,那袭杀元泰平的中年男人心中气急,猛地抬头望向元泰平背后的峭壁上,目光阴冷地盯着峭壁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年轻后辈,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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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攻心

地龙翻身,似撞塌了百荒山下埋藏的宝库,整个百荒山霎时间霞光冲天,瑞彩纷呈,无数天材地宝如山火喷发一般,自那一座座山峰里喷吐而出。

雁城数万修者蜂拥而至,如饿狼扑食,争先恐后地涌入百荒山,搜寻争抢宝物。

没人能抵挡得住如此多异宝的诱惑,隐世的不惜暴露修为,闭关的得到消息后尽皆出关,就连老将军裘战都没忍住。

老将军率领三千精锐战士冲进百荒山,一路横冲直撞,于百荒山深处占据三十座大峰。并下达命令,不管是豪门世家,还是宗门帮派,胆敢擅闯且不听劝阻者,一律格杀勿论!

蛮横而又霸道!

当夜幕降临,山体渐渐停止喷吐宝物,有所得的人们想乘着夜幕的掩护悄悄离开百荒山时,却惊恐地发现百荒山被封禁,出不去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整个百荒山,引起一片焦虑恐慌。头脑灵活的散修悄悄躲藏了起来,他们还以为是宗门帮派的人搞的鬼,欲持强欺弱抢夺他们手中的宝物。

这种事情在江湖上屡见不鲜。

如某处惊现仙人洞府,或是出现灵气充裕的修炼宝地,就近的宗门帮派往往会在第一时间出动力量霸占,或独占或几家合力霸占。实在霸占不了的就会在出入口设下禁制结界,向散修或是其他宗门弟子收取进出费用。

而没有靠山的散修通常被压榨得极其厉害,在异境或洞府中寻得的宝物,必须全部拿出来让帮派宗门优先挑选,否则轻则被强行没收所有宝物,重则被当场打杀。

所以经历过或听过此类事情的散修,头脑灵活且胆大者,全都悄悄躲藏起来,欲等帮派宗门离开百荒山后再出来,如此便能躲过帮派宗门的压榨剥削。

周剑来和牛大娃借助夜幕的掩护,摆脱三个老家伙的追踪后,也悄悄躲藏了起来。二人利用土之域,藏到了地底深处,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休息一下,脑子里突然袭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同时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晕感渐渐退去,视线逐渐恢复清明,然后他们就震惊地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片山清水秀,陌生而又诡异的空间。

眼下整个南境深受旱灾荼毒,四野八方都是一片枯败荒凉之色,也只有像药王谷这种级别的大宗门,地下有灵脉护佑的福泽灵地,尚可能有这么一大片风景秀美的苍翠之地,所以乍一看到这片浩浩无边的绿色,二人还当自己是在做梦。

当二人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后,甚是一番惊奇震惊,但同时也隐有不安。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二人互相提了个醒,提高警惕小心提防起来,然后有意避开同样被送进这里的修者,绕着方圆几里查探一番,没有察觉到危险或异常情况后,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再次躲藏起来,静观其变。

二人故技重施,利用土之域打洞躲进山腹中,然后拿出灵果服用,抓紧时间在山腹中打坐修炼起来。

他们心中隐有预感,极可能有不好的事发生,因为此时回头看百荒山突现奇珍异宝这件事,显然处处透着诡异。

感觉就像猎人设下陷阱,丢出肥美的诱饵,把猎物引入陷阱,然后启动陷阱把猎物一网打尽,而他们就是被诱饵引入陷阱的猎物。

修为强一点就多一点自保之力,眼下灵果灵药在手,有足够的修炼资源,不抓紧修炼更待何时。不过他们没有入深定,而是时刻保持着警惕,留意外面的情况,以防有突发事件。

五六个时辰的时间,不知有多少修者从山上路过,听他们的谈话似乎这里生长着许多灵药灵果,所有人都在拼命寻找。还听到有人悄悄地密谋杀人夺宝的下三滥勾当,其中就有许多人提到他们两个,说他们两个是魔修,身上携有大量宝物,见到后一定不能放过。

二人并未被灵药灵果从山腹中勾引出来,因为他们已经非常满足于在百荒山的收获,并深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且眼下到处都在通缉他们两个,出去寻找灵药灵果实非明智之举,不如躲起来修炼。

厮杀械斗已经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好几起,他们始终没有理会,一边修炼一边冷眼旁观,任他们打生打死,直到元泰平被人追杀到崖壁下面,周剑来突然收功,打算救元泰平一命,并乘此机会收元泰平进他的大寇团。于是便悄悄地从山腹中出来,在危急关头帮元泰平挡下一剑。

周剑来身居崖壁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下方宗门弟子,语气强势地应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我管了。”

说完自崖壁上纵身一跃,砰地一声落地,双脚把松软的地面踩得如漏斗般凹陷下去一大截。

“不想死的立刻滚蛋消失,看见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就火大!”牛大娃没好气地骂道,他对宗门弟子的印象越来越差,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藐视凡俗的高傲姿态,可好看的皮囊下却藏着腐臭肮脏的灵魂,做起杀人越货的龌龊勾当,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最为恶心的是,他们手上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嘴上却能心安理得的高喊正义口号。

牛大娃觉得,恶魔诵经都比他们丑陋的嘴脸显得真诚善良。

“我知道,他们就是那两个携带大量宝物的魔修,独臂的叫周剑来,另一个叫牛大娃。”有人高喊道。

此言一出宗门弟子顿时群情激昂,无不目光炙热地盯着周剑来和牛大娃,就像在看两个宝库。

“哈哈,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人难掩兴奋之情,抑不住开怀大笑,已然视周剑来和牛大娃为囊中之物。

“快围起来,可别让这两个魔修跑了!”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

“杀了他们,为武林除害!”

霎时间人人义愤填膺,高喊正义口号,要杀二人除魔卫道。

牛大娃看着这些人歇斯底里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不愿废唇舌和他们争辩魔不魔修,抽出腰间长刀,笑道“宝物不多,只剩下两件。灵果灵丹什么的,都被我吃掉了。你们这么多人,该怎么分两件宝物呢?这是一个愁人的问题。好在你们遇到了我,我愿意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你们修为高深的先躲在后面不要上,等那些修为低的送死鬼被我杀完了你们再动手,如此就不用为怎么分配宝物而发愁了。如果操作的好的话,说不定两件宝

物都能收入囊中。”

说完目光在众宗门弟子脸上扫视一圈,笑问道“谁先上?来来来,让我看看谁的修为低。”

宗门弟子被他一番话说得极为膈应,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没人想死,但每个人都想得到宝物。那么牛大娃说的问题就残酷地摆到他们面前,谁先上去消耗牛大娃的战力?

牛大娃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突然纵身扑向一个方向,朝其中两人大喝道“你们两个修为这么低,怎么这么不自觉?不应该有牺牲小我成全大家的大无畏精神吗?”

他手中的刀斩了出去,并把重力领域施加在那两人身上。

这两个人被牛大娃杀了个措手不及,重力领域及身,双膝猛地弯了下去,不过他们反应倒也不慢,马上就撑起真元力抵抗牛大娃的重力领域,没让双膝跪下去。

可是就这微微一顿的时间,牛大娃就扑到了他们面前,长刀毫不留情地斩落,二人瞬间身首异处,鲜血溅射,悚然刺目。

而二人旁边的人全都作鸟兽散,竟无一人出手帮二人挡一下牛大娃的攻击。

牛大娃一刀杀两人,眼皮都没眨一下,甚至还堆起满面笑容,目光扫视宗门弟子,道“恭喜还活着的诸位,你们少了两个竞争对手,我已经听见你们心中的窃喜声,而接下来你们会更加高兴,因为我会帮你们再除掉三个竞争者。来来来,让我们看看花落谁家?”

听着牛大娃喜庆的恭贺声,各宗门弟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们心里抑不住地冒寒气,甫一被牛大娃的目光盯上,心脏顿时就一揪,而当牛大娃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时,他们立刻暗松一口气,下意识地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大家不——”

“就是你了,还有你身边的这两位。”

有个人想组织大家一起反抗,牛大娃的气势瞬间就朝那人扑了过去,把他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同时人也扑了过去,故技重施,一刀三人。

牛大娃正在以言语离间他们,以气势压迫他们,以凶悍恐吓他们,自然不允许有人站出来说话。

“你们看,又少了三个竞争者,瞧瞧你们掩藏在眼底深处的窃喜,就知道你们心里有多开心了。啧啧,那几个修为高深的家伙,不要笑得这么开心好不好?多少也含蓄的掩盖一下嘛。”

“接下来又到了挑选不幸儿的时间,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这魔头太凶悍了,我去请帮手,你们坚持住!”有修为较低的人终于受不了牛大娃施加的压力,神情恐慌地转身逃走,生怕跑慢一点自己就会被牛大娃选中。

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三个,四十多人转眼间逃得只剩十多人。

啪啪啪——

有一苍空派的男子给牛大娃鼓掌称赞“万没想到外表如此粗犷的一个人,用起攻心计来竟然这么厉害,在下佩服!但是佩服归佩服,你的宝物必须交出来,否则明年的今日必是你的祭日。”

“你很自信。”牛大娃看着他笑道,“但是你就没想过你也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不幸儿吗?五重天境的修为,在我眼里真不算什么。”

(还有一章加更,但时间应该会很晚)

第三百八十七章 揉面团

听见牛大娃张狂地说五重天境的修为在他眼里不算什么,苍空派的男子却也不气,抬手对着面前的空气轻轻一点,噌的一下窜起一束火苗,微挑眉梢,难掩傲然之气,却又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牛大娃“五重天境不够,再加一个火之域呢?”

不待牛大娃应声,他突然抬头一拍额头,道“看我这记性,不过是转眼的时间,差点就把你会土之域的事忘记了。”

刚才牛大娃出刀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土元素的能量波动,是以推断出牛大娃身怀土之域。

只听他接着说道“你有土之域,我的火之域就算能压你一头,但恐怕也难完全突破你的防御,奈何不得你。所以——”

他突然拉长语调,又抬手对着面前的空气一点,一股小巧的旋风凭空冒出,而后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嘴里拉长的音调一顿,声音骤然提高一截,道“再加一个风之域如何?”

“若不够的话——”他再一次抬手对着面前的空气一点,一点绿色在他指尖飞快成长成一株小巧树苗,“再加一个木之域如何?”

“风可助火,木亦生火。”他拿手指点在旋风上,将其挪移到火苗上,原本三寸的火苗顿时打着旋窜起一尺多高,他又用手指点在绿色树苗上,将其移向火苗,挪移间绿色树苗快速枯萎化为干枯木柴,甫一与火苗接触,火苗嘭的一下窜起三尺高,三寸变三尺,威力增强了十倍不止。

做完这些他便不再说话,下巴不知何时已经微微上扬,鼻孔朝前,一脸傲然地看着牛大娃,想从牛大娃脸上看到恐惧害怕的表情。

可是结果让他很失望,牛大娃脸上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根本不明白他是何意。

这让他不禁生出一种对牛弹琴的憋闷感,又好似一拳打出去非但打了个空,反而自己挨了一闷棍的抓狂感。

他禁不住气怒地皱起眉头,考虑要不要给牛大娃解释一下,让其知道其中的厉害,知道他有多厉害。

“原来是苍空派的火炎焱前辈,失敬失敬。在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急事没做,失陪,告辞!”

他的一系列表演没有吓到牛大娃,反倒把他右手侧不远处一个夺魂刹的人吓到了。这个夺魂刹的人急匆匆地朝他做了个礼,然后急匆匆地离去,似乎非常畏惧于他。

“告辞!”

“告辞!”

夺魂刹的人离开后,又有六人接连离去。

可见这个叫火炎焱的苍空派弟子在江湖上颇有威名,这些离开的人都惧怕他,知道有他在自己肯定夺不到牛大娃三人身上的宝物,故而当机立断的离开,不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火炎焱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他觉得只有这个名字才配得上他的实力和威名。

他的确也不错。

能够在五重天境就领悟出三个元素之域,称之天才也不为过。厉害的是,他领悟的还是风、木、火这三种元素之域,三者相结合,相辅相成,威力可十倍百倍的提升。

他曾多次凭借此三种元素之域的威力越阶而战,击败过不少六重天境的高手。

所以说他确实不错,有骄傲的资本。

不然也不可能一显露本领就有人喊出他的名号,并吓退了七个人,剩下的六个人也都神色变幻不定,显然也对他颇有忌惮。如果只有一件宝物,说不定他们已经走了。

火炎焱非常满意这一效果,又神色不善地扫了眼剩下的六个人,给予眼神警告,而后目光再次落在牛大娃身上,心情大好的他不介意让牛大娃长长见识,于是解释道“风能助火,木亦生火,三者结合,相辅相成,威力可以十倍百倍提升。年轻人,在我三元素之域结合的威力面前,你的土之域会像鸡蛋壳一样脆弱,

轻轻一碰立刻土崩瓦解。”

“原来你喜欢揉面团。”牛大娃笑道。

“揉面团?”火炎焱哑然失笑。

“巧了,我也喜欢揉面团。”牛大娃接着笑道,而后学着火炎焱的动作,抬手对着面前空气一点,蹭的蹿起一簇五尺多高的火焰,挠挠头朝火炎焱笑道“我喜欢揉大面团。”

火炎焱嘴角抽了抽,对“揉面团”这三个字很不感冒,不过还是认可地朝牛大娃点点头,道“你年纪轻轻就已经领悟出两种元素之域,确实非常了得。只可惜土和火结合在一起,并不能造成质的提升。”

牛大娃笑而不语,手指在面前连点八下。

噌噌噌——

金木水土风雨雷电,又八种元素之力在他面前凝聚出来,每一种元素之力都五尺多高,跟栅栏一样排在面前。

火炎焱和另外六人看到这一幕,大脑全部当场卡住,无法思考。牛大娃一连施展出九种元素之域,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可理解范围。

但牛大娃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只见他把长刀归鞘,腾出右手,而后双手一掐,把九种元素之力掐在一起,接着一拧一拢一团,和成一团。

别说,还真像个面团。

只不过这个面团一胀一胀的,感觉随时要炸开。

牛大娃不以为意,两只手摁着这巨大一团,咬着后槽牙往一起拧巴、揉和,很快就把环抱粗的一个“大面团”,压缩成一个脑袋大小的“面团”。

火炎焱七人看得心惊胆战、口干舌燥,心说这要是爆炸开来,其威力绝对能把牛大娃炸成肉渣子。

可牛大娃仍未住手,又咬牙切齿地一顿拧巴,脑袋大小的“面团”变成了苹果大小。

“告辞!”

“告辞!”

“告辞!”

瞬间有五人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咯吱——咯吱——

牛大娃还在抱着“面团”拧巴,每一下下去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直至“面团”变成杏儿大小,牛大娃才满意地停手,把“面团”左手抛右手,右手抛左手,来回抛着玩耍,笑眯眯地问火炎焱“你觉得我揉的这个面团厉害,还是你揉的那个面团厉害?要不扔给你感受一下?”

牛大娃拿着“面团”做出抛给火炎焱的动作。

火炎焱吓得眼角直抽。

其实他心里在怀疑牛大娃是不是在玩什么把戏,可是牛大娃手里那杏儿大小的黑色面团,姑且称之为面团吧,给他一种心惊肉跳的危险感觉,直觉告诉他那是真的。

“干,要炸了!”牛大娃突然神色大变,扯着嗓子惊恐嚎叫道,目光嗖的看向火炎焱,想也不想就朝他抬起右手。

“我草你大爷!”火炎焱看见牛大娃的动作脸当即绿了,叫骂着转身就跑。

“——”另外一人也跟大白天见鬼一般,转身狂奔。

牛大娃望着两人烟尘而去的背影,抛了抛手里的“面团”,忍不住乐道“吓你们的,跑慢点,别磕着。”

说完他把“黑面团”收进了须弥芥子里,留着危急时刻可以拿出来用,并决定闲着的时候多揉几个,看谁不顺眼就丢他一颗,肯定过瘾。

“强!”元泰平看着牛大娃,发自内心的叹服。

他依稀记得周剑来在白云城问他加不加入大寇团时,曾说过一句话我的大寇团找的就是怪物。他当时以为那是周剑来的戏谑之言,可现在看来他说的似乎是真的。

眼前这个叫牛大娃的家伙,绝对是个怪物。

“正式认识一下。”周剑来转身看向元泰平,先自我介绍道“白云城,周剑来,一半大寇团大当家。”

“白云城,牛

广茂,熟悉的人都喊我牛大娃,一半大寇团二当家。”牛大娃走过来说道。

“我,白云城,元泰平。”元泰平自我介绍道,听见周剑来和牛大娃都是白云城的人,他心里不由地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咱们一半大寇团还有一位三当家,他不在这里,今后见面你们再互相认识。”周剑来说道,顿了顿,接着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一半大寇团的四当家。不可兄弟阋墙,不可助纣为虐,不可草菅人命,不可奸淫妇女,不可——嗯,暂且就这四条吧,其他的以后想起来再说。”

“——”元泰平突然生出一种很随便的感觉,不过想到周剑来和牛大娃非但不嫌弃他丑陋的相貌,还收他进大寇团,并且给了他一个四当家的位置,虽然貌似他们这个一半大寇团算上刚加入的自己总共就才四个人,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感激。

“谢大当家的!”他由衷的感谢道。

“嗯。”周剑来点点头,给元泰平鼓舞士气道“别看咱们一半大寇团人少,但每一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修炼,争取不拖大家后腿。”元泰平保证道。

“咱们兄弟共勉。”周剑来点头道。

“先找地方藏起来。”牛大娃操控风之域托起三人的身体,越过三十丈高的峭壁飞进枝叶茂密的大山里,然后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疙瘩,再三确认周围没人后,和周剑来一起操控土之域,三人悄无声息的沉入山腹中。

对这个藏身办法,元泰平既惊奇又艳羡。

在山腹深处弄出一个一丈见方的藏身地,三人坐了下来。

牛大娃向元泰平好奇问道“你不是应该随部队回白云城了吗?怎么还留在雁城?”

“我没杀够十万大牙狗,不能回去。”元泰平答道。

“——你不会真的要杀够十万大牙狗才回去吧?”牛大娃惊讶问道。

“我别无选择。”元泰平神色不由一暗,说道“我若杀不够十万大牙狗回去,秦二公子和秦大小姐肯定会借此说事,会让二小姐难做。”

“可是你猴年马月才能杀够十万大牙狗?你现在杀了多少了?”牛大娃问道。

“才杀了两千多一点。”元泰平黯然道,与十万之数相差千里,让他有一种永远完不成的绝望感。

但牛大娃和周剑来听了后都露出震惊的表情,而后朝元泰平挑大拇指,因为他们杀的大牙狗都没元泰平多。

周剑来取出一颗灵果和一瓶丹药递给元泰平,说道“等此间事了,我们陪你去边境杀,去大牙国杀,总能杀够十万。你先吃了这颗果子恢复真元力,然后再服用玉瓶里的丹药修炼,药效有点猛,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元泰平急忙摆手道。

他昨天在百荒山拼了命寻找宝物,可走到哪里都被成群结队的宗门弟子驱赶,以致于到最后也没寻到一件宝物,这让他极其失落失望。

他迫切的想提升修为,因为修为提升后杀大牙狗就能快一些。

可是他穷的叮当响,根本没有钱购买修炼资源助他快速提升修为,所以当得知百荒山有异宝现世时,他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只可惜最后空欢喜一场不说,还差点被不讲道理的宗门弟子打杀了。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刚和周剑来认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周剑来就随手送他两件霞光瑞彩的宝物,并且刚好还是他极其需要的灵果和修炼丹药。

说实话,他真的非常非常想要,但是又不敢要,因为这两件东西实在太贵重,有点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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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打洞

元泰平一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受尽讥笑谩骂、欺辱霸凌、排挤驱逐,只能一个人躲在阴暗角落里孤独寂寞地生活,这样的生活环境让他的性格变得胆小内向、懦弱自卑。所以看着送到面前的灵果和丹药,他便是心中渴望至极,也没敢伸手去接。

灵果和丹瓶体表淡淡流淌着的霞光瑞彩彰显着它们的珍贵,甚至让元泰平下意识地生出一种卑微念头,觉得自己身份低贱,不配拥有并使用这两件珍宝。

“拿着用吧,我这里还有。”周剑来把灵果和丹药强塞进元泰平怀里,并叮嘱道“这地方诡异莫名,绝非善地,恐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咱们抓紧时间修炼,修为提高一分就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元泰平双手微颤地抱着灵果和丹药,向周剑来感激肺腑道“大恩大德不敢言谢,元泰平定铭记于心,日后一定报答。”

“兄弟之间不谈恩情,不谈报答,且记住咱们是兄弟是家人就好。”周剑来笑着拍拍元泰平的肩膀,然后起身走到狭小空间一角,服下一粒丹药开始打坐修炼。

牛大娃也走向另一角,服下丹药,双手各握一颗妖丹,进入修炼状态。

元泰平抱着灵果和丹药轻手轻脚地走向远离周剑来和牛大娃的一角,面朝墙壁盘膝坐下,悄悄地把眼角一抹湿润抹去,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开心的笑容。他好想大吼一声,因为这种被人接受、正视并关怀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

“我们已经顺着这条山洞——姑且称之为山洞吧——走了将近二十个时辰,按照我们的行进速度推算,应该已经进入雁城地界了。”

漆黑空旷的山洞里,张小卒一行九人坐下来做短暂的休息。

如万秋清所说,他们已经顺着山洞走了将近二十个时辰,期间只停下来休息过三次,每次都只才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一苇道人以罗盘定向,发现他们一直在向南走。

于是万秋清根据他们的行进时间和速度做大概推算,惊讶地发现他们已经从地下进入雁城地界了。

张屠夫捻着胡须道“原来地下河道可以这么长,难怪大牙狗能够借助地下河道由地底深处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南岭,而后在黑森林里集结。

幸亏是第一时间发现,且白云城主秦正豪反应迅速,当机立断出动大军封堵黑森林出口,极大延缓了大牙军的出兵速度,否则若是让在黑森林集结的一百五十多万大牙军毫无损伤地出来,再配合皓月城和金城的近百万大牙军,三者合兵一处,两百多万大军突然出现在雁城城下,雁城十有**守不住。

可以说,此番战役秦正豪当居首功。”

“希望官家论功封赏的时候不要薄待了秦家。”万秋清想到秦家眼下的糟糕情况,心里不由地一阵唏嘘,希望官家能给予丰厚的封赏,帮秦家渡过难关。

“前辈,黑森林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可怕的妖王?它们似乎

都被封禁在黑森林里出不来,是圣人出手封禁的吗?”张小卒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因为一提到黑森林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恐怖情景,飞天遁地的星辰大能竟被一头头妖王当蝼蚁一样虐杀。

“你见过黑森林里的妖王?”张屠夫没有急着回答张小卒的问题,而是看向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有幸见过一次。”张小卒点头道,“一只蛤蟆妖王,身躯大若山峰,舌头一伸一卷就把一个大牙星辰大能吃了,跟吃苍蝇虫子一样轻松简单。还有双翅一展遮天蔽日的黑色苍鹰,锋利的爪子一抓就把一个星辰大能撕碎。还有巨蟒、猛虎、大猿等等。实力恐怖至极,完全碾压星辰大能。”

“你小子怎么没跟老夫讲?”天武道人瞪眼问道。

“这是弟子前不久刚看到的。”张小卒解释道。

“你又去黑森林了?”天武道人不禁皱眉。

黑森林是公认的禁地凶地,他已经严厉提醒过张小卒,轻易不得进黑森林,除非他的战力达到九重天境,但也只能在黑森林外围转转,不可深入,因为即便是星辰大能也不敢冒然进黑森林深处。以张小卒眼下的微末能耐,在黑森林里一个不小心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危险至极。

“没有。事情是这样的,那夜在——”张小卒摇摇头,然后把那夜看到的情景说了一遍。

除了已经听戚哟哟讲过的万秋清,其他人听了后都禁不住露出震惊的表情。

张屠夫皱眉道“应该是有人偷闯古仙墓,惊动了黑森林深处的上古大妖,不然这些活了近千年的古妖不会集体出动。”

“古仙墓?上古大妖?”张小卒一脸惊奇道。

天武道人看向一苇道人,吩咐道“一苇,给你师弟讲讲。”

“有劳师兄解惑。”张小卒忙朝一苇道人拱手作礼。

一苇道人点点头,挪了挪身体,面向张小卒,然后讲道“黑森林据说是上个纪元遗留下来的原始森林,嗯,纪元你听得懂吗?我们称九百年一个纪元。”

“纪元”张小卒听不懂,但“九百年”他听懂了,上次在李家宝库,天武道人讲过九百年一次浩劫的事,所以无需一苇道人详细解释,他已经大概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便朝一苇道人点了点头。

一苇道人见张小卒点头,于是接着讲道“黑森林是上个纪元留下来的原始森林,所以里面生存着许多上个纪元的妖兽,我们称之为古妖或者上古大妖。它们就像上个纪元的古人一样,不但身躯修炼得极其庞大,且战力极为恐怖。

传说生活在黑森林极深处的古妖,最低都是半圣级别的修为,而圣人级别的古妖比比皆是,甚至有许多超越圣人级别的恐怖存在。

但是整个黑森林被一道极其厉害的禁制笼罩着,即便是超越圣人级别的恐怖存在,也对这道禁制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地呆在黑森林里。

也就是说,黑森林的禁制肯定不是圣人出手

布置的,因为圣人没这个能耐。”

张小卒不禁吃惊地张大嘴巴,圣人已经是他目前无法想象的存在,而黑森林里竟然还有超越圣人级别的恐怖存在,他无法想象这种级别的恐怖存在究竟得多厉害。

是不是一掌就能把整座雁城拍成渣?

还是说随手一抓就能撕开天空,随便跺脚就能踏裂大地?

只听一苇道人接着讲道“与这些古妖一同存在的还有古仙墓,而且是保存极其完好的古仙墓,法宝、仙丹、神兵等等,甚至是功法秘籍,都可能在这些保存完好的古仙墓里找到。

无数修者们在这巨大的诱惑下蜂拥而至,进到黑森林里寻找古墓。

然而这些古仙墓都有极其厉害的古妖镇守,修者们一旦暴露行迹被古妖发现,必死无疑。死来死去,死去死来,死得尸骨成山,连圣人都陨落了好几位,再然后就很少有人敢打古仙墓的主意了。

可是偶尔还会出现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

古妖们整天活在黑森林里也很无聊,所以一旦发现有修者入侵古仙墓,就会将其当成一场游戏玩耍,把黑森林整个扫荡一遍,所以一般没人敢在黑森林久呆,就怕有不要命的人去惹古妖,然后牵连自己,或是古妖们一时兴起来一次大扫荡。”

张小卒听后先是惊奇震惊,而后困惑地问道“既然有古妖从上个纪元活下来,按理说也应该有古人从上个纪元活下来吧,黑森林里没有古人吗?”

一苇道人摇头道“具体有没有谁也不知道,反正是没人见过,也或许是见过的人都被杀死了,谁知道呢?”

张小卒这才知道黑森林竟然这般不简单。

又闲聊了一会,众人再次启程。

“往前再走走看,要是还没有出口,就往上打洞钻出去吧。老夫可不想一口气走到大牙国去。”张屠夫说道。

文不武和天武道人皆没有反对,显然他们也已经厌烦了。若不是心里暗含期待,想着会不会再遇到一个有大机缘的山谷,他们早就不往前走了。

只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们又往前走了十多个时辰,毛的机缘都没碰到,只有漆黑的一条山洞。

一行九人停了下来,准备往上打洞钻出去。

“我先来。”万秋清说道。

万秋清知道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难以想象的深度,想凭她一人之力打洞出去,估计至少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所以她说自己先来,等自己累了再换其他人上。

然而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万秋清竟然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打通了。

刺目的光线顺着万秋清打的洞照射下来,把长期处在黑暗环境中的一干人刺得眼睛生疼,眼泪直流。

万秋清首当其冲,疼得她忍不住一声惨叫,感觉自己眼睛要被刺瞎了,慌忙从上面跃了下来。

(抱歉,出了点事情,今天的更新耽搁了,剩下两章会补上。)

第三百八十九章 石棺

张小卒的眼睛被照射下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但是他的入微心境已经顺着洞口延伸出去,然后就见他无比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他看见了房屋和街道。

每一栋房屋都是用巨石堆砌而成,那高高耸立的屋脊,距离地面得有三四丈高,光是一扇房门就有两丈多高。还有那巨石堆砌的高大院墙,高度都快赶上府城的城墙了。

街道是用表面平整的巨大条石铺垫而成,宽敞的不像样。张小卒的入微心境从洞口出来后往四周延伸了两百多步的距离,可是才堪堪从街道这边够到街道那边。

入目的情景令张小卒悚然震惊,这巍峨恢弘的建筑明显不是他们正常人类居住的城镇,倒是像极了身躯高大的古仙人的居住场所。

“没事吧?”张屠夫祭出星辰之力拂过万秋清的眼睛,帮她抚平眼睛的伤痛,并关心问道。

被张屠夫的星辰之力拂过,万秋清眼睛上的伤痛立刻被抚平,一边擦去眼角和脸颊上的泪水,一边回道:“没事,就是猝不及防被强光刺伤了眼睛,已经无碍了。”

张小卒几人没有被光线直射,眼睛受到的刺激比万秋清轻的多,以真元力拂过眼睛,很快就适应新的光线强度,并睁了开来。

一行九人顺着打通的通道鱼贯而出。

当爬上地面,看见四周气势恢弘的建筑后,便是已经小窥一角,有些心理准备的张小卒,也再次被深深地震撼到,其他人的反应则更甚。

站在宽阔的街道上,望着街道两侧巍峨高耸的建筑,众人只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感觉好像闯入了巨人领地。

他们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巨人们,想到自己站在他们面前还没有他们的腿高,甚至可能都不及他们的小腿高时,心里禁不住生出一种渺小羸弱的挫败感。

整座城死一般的寂静。

那覆盖或附着在地面、墙壁、房檐、屋顶上的细密沙土,腐烂坍塌的木制构造,以及各种被流水冲刷侵蚀的痕迹,无不告诉众人这座深埋地下的远古巨城曾被地下河水长时间淹没,极可能是因为这次旱灾导致地下河水枯竭,这才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显而易见,这是一座死城。

在确认没有危险后,张屠夫、文不武和天武道人率先有了动作,迫不及待地朝一桩桩房屋纵身跃去,神色中流露出强烈的期冀,期望能从这些古建筑中找到上古瑰宝。

天武道人走的时候拽上了张小卒,怕张小卒离开自己的视线后会遭文不武毒手。

一苇道人等人反应过来后,也都急急地朝街道两旁的房屋奔去。

“大和尚,我累了,背我一会。”青莲道人突然朝转身离开的大和尚喊道。

大和尚闻声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以前听到青莲道人这种无理要求,他是理都不会理的。

青莲道人望着大和尚停下的背影没有再说话,大和尚停在那里,未转身亦未说话。

大街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咔!

大和尚最先打破寂静,他左手绕到背后,把折叠起来的背架打了开来。

张小卒身上的背架在和古尸战斗的时候摔碎了,邬蛮儿的背架被她偷偷扔掉了,只有大和尚把背架折了起来,一直背在身上。

他这么做不是有所图,完全是习惯使然,就像吃斋念佛一样简单,只不过这个习惯是被青莲道人“欺压”了二十年,在悲愤和无奈中被迫养成的,说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大和尚虽未言语,却已经用行动明确告知青莲道人答案。

“耶!”青莲道人竟像个孩子般,嘴里发出清脆的雀跃欢呼声,纤纤玉足踏着朵朵绽开的青莲跑向大和尚,高兴地在背架上坐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在她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大和尚听见她的无理要求后主动停下脚步。

更是第一次在她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大和尚主动打开背架。

她如何能不高兴。

“大和尚,听说在荒村山谷里,别人都去寻找天材地宝,而你却不为所动,一直守在我身旁诵经念佛,希望我快点从幻境中醒来。你心里非常担心我是不是?”青莲道人笑问道。

“还有张少侠。”大和尚应声道。

“嘴硬。”青莲道人抿嘴一笑,又问道:“大和尚,你在外面看见我迅速衰老的容颜,有没有感到非常害怕,担心我会死在幻境里?”

大和尚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答道:“临下山时掌门方丈说此行有惊无险。”

“大和尚,你想知道我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吗?”青莲道人又问道。

大和尚没有应声。

青莲道人兀自讲道:“我梦见你不是和尚,你只是天宝山下小镇上的一个普通农户,我落难至小镇,是你救了我。

就像二十年前你救我时一样,无惧危险,无惧生死,奋不顾身,像极了从天而降的救世英雄。”

“我无处可去,被你收留家中,又在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我身上的伤病渐渐好转,最后痊愈康复。”

“在这期间你我二人互生好感、渐生情愫,而后承蒙你不嫌弃,与我结为夫妻。白天你下地种田、进山砍柴,我在家中织布缝衣、烧火做饭等你归家,夜晚我们相拥月下,或谈一些白日听闻的趣事,或计划未来的日子,或什么也不说,那也甜蜜快乐着。”

“再之后我们有了孩子,一儿一女,聪明伶俐、乖巧听话,你疼爱的不得了,他们两个的名字都是你取的。”

“就这样,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完了平淡而又快乐的一生。”

“若不是想着出来再看你一眼,我真便就老死在幻境里与你同穴而眠。”

擦擦擦——

空寂的街道上只剩下大和尚的脚步声。

沉默许久,大和尚方开口说道:“你的修为一跃达星辰境,可见你的心结已解,心魔已除,今后切莫再生执念,以你的天资悟性,大道可期。”

“大道可期,可我何时期许过大道,我拼命修炼提升修为,不过是怕被你丢下而已。和尚,我还是放不下忘不掉,怎么办?”

“阿弥陀佛!”大和尚身体突地一颤,而后忙道一声佛号,没有应青莲道人的话。

“哎——”青莲道人幽幽叹了口气。幻境中一活几十载,确实解了她的心结,除了她的心魔,可却没有抹掉她的记忆与思念,她对大和尚的爱未少丝毫。

“或许——”青莲道人仰望雾蒙蒙的天空,心里幽幽叹道:“只因那一眼,我这一生就再也放不下了。”

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连找十几间院子,寻遍每一个房间,结果一无所获。

房间里的东西除了石质的全都已经腐烂,便是铜铁制品也都已经锈透,一碰就成粉末。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一来是房间里确实没存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二来是水把古人留下的所有活动痕迹都抹除了,便是有藏宝贝的暗格宝库什么的,他也发现不了。

“分开找!”天武道人却一点也不气馁,带着张小卒横空飞掠,又找到一座占地极广的气派府邸,落进院子里后向张小卒吩咐道。

府邸越大越气派,就说明这户人家非富即贵,家里有宝物的几率自然就越大。

天武道人直奔正房,张小卒四下环顾一周,微微沉吟片刻,迈步走向右手边的偏院。

院子里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张小卒在厢房转了一圈出来,没有任何发现,而后.进了正房。

正厅里除了没有腐烂的石质家具,其他东西全都腐烂,左右两侧的卧室和书房亦是如此。

张小卒不死心地用入微心境又把三间正房搜寻一遍,但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只能失望地离开。

砰!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踏出偏院院门时,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在这死寂的环境里突然来这么一声巨响,并且还是从他刚搜过两遍的正厅里传出来的,吓得他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窜出来。

张小卒条件性的猛转身体望向正厅方向,毛着嗓子喝问道:“谁?”

但是没有丁点声音回应他。

“师父——”张小卒朝府邸正堂方向唤了声,等了一小会没有得到天武道人的回应。

“有什么好怕的,肯定不可能是人,多半是腐朽的家具塌落发出的声音。”张小卒嘀咕两声给自己壮胆,从须弥芥子里拿出骨刀。

骨刀在手,胆子一下壮了几分,迈步朝正厅缓缓走去。他需要走到距正厅三百步距离之内,如此入微心境就可以顺着洞开的门和窗户延伸进去。

这并不难,他很快就走到足够的距离,入微心境在第一时间延伸进去,当看清正厅里的情景后,他的心跳骤然漏拍,而后噔噔噔剧烈跳动起来。

刚才还空空荡荡的厅堂,竟凭空多出一口棺材。

近三丈长的灰白石棺静静地躺在那里,极具刺激着张小卒的心脏,让他头皮发麻。

想到刚才的声音,石棺好像是从上面掉下来,张小卒忙往前走近几步,入微心境往房顶看去。

果不其然,顶棚裂开一个大窟窿,石棺应该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尽力更一章,明天应该能恢复更新,谢谢支持)

第三百九十章 古城惊魂

棺材为什么要放在顶棚上?

咔——

张小卒来不及多想,因为石棺的棺盖突然咔的一声打开一条缝隙,吓得他猛一激灵,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石棺从顶棚上摔下来虽然透着诡异,但勉强还可以解释,可能是顶棚腐朽损坏不堪负重,而刚才他在房间里走动时产生的轻微震动恰巧成了压垮顶棚的最后一根稻草,故而让放置在上面的石棺摔落下来。

可是棺盖在没有任何东西碰触的情况下突然打开,这就让人毛骨悚然了,因为只有一种可能解释这一情况,那就是石棺里有活物,是它在石棺里面打开了棺盖。

咔咔——吱吱——

棺盖只停顿了片刻时间就再次往棺尾方向滑动,发出令人牙酸的石磨声。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操控入微心境往棺材里看去,心里已经做好看到一具红毛古尸的准备。

棺盖突然猛地一掀,砰的一声摔在坚硬的地板上,溅起一地尘土。

啪!

两只三尺多长的巨大的手掌从石棺里伸出,抓住石棺两边边沿,接着一具庞大的身躯从石棺里坐起。

这并不是一具红毛古尸,但是它给张小卒的恐怖感觉一点不输于红毛古尸。它全身覆盖着一层乌黑光亮的鳞片,有的鳞片大如手掌,有的只有指甲大小,密密麻麻布满全身,看上去就像长了一身蛇皮,瘆得张小卒抑不住冒起一身鸡皮疙瘩。

它没有呼吸和心跳,体内也没有血液流淌的声音,张小卒只听见它体内不停地发出微弱的沙沙声,感觉就像有无数只蚂蚁正在它身体里爬动。

张小卒屏住呼吸,轻轻地挪动脚步,往院门方向退去。他觉得自己多半不是这具古尸的对手,心里顿时萌生退意,准备悄悄退走去找天武道人商量对策。

他突然开始心慌,心脏突突突地跳,眼皮也直跳个不停,恐惧正在快速席卷他的身体,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行人极可能被这座死寂的远古巨城的表象所蒙蔽了,它虽然被掩埋在地下近千年,被地下河水淹没了近千年,可它并非是一座死城,它极可能充满了危险。

他觉得必须尽快集合大家,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砰!砰!

就在张小卒一边蹑手蹑脚地退向院门,一边暗自庆幸没有被古尸发现时,他右手边的两间厢房里骤然响起两道重物坠地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两声巨响,就像两道惊雷轰击在张小卒心门上,差点没把他的心跳给吓没了,巨大惊吓让他手脚身体陷入短时间的僵硬。

正厅坐在棺材里,背对着房门的古尸,被巨大声响惊动,嗖的转头看向门外。它的头不是半侧着脸转过来,而是面朝正后方整个转了过来。

它脖子转动的时候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张小卒觉得是它转头的时候用力过猛,把脖子拧断了,要不然脑袋怎么会整个转过来,但显然是他想多了。

“去你大爷的!”身体短暂地僵硬过后,张小卒嗷唠一嗓子,转身拔腿就跑。

在他转身的瞬间,古尸那双被鳞片覆盖的眼睛嗖的睁开,露出两只黑白参半的眼球,眼球正中间竟是两道漆黑如墨的竖瞳。

奇怪的是,古尸并没有起身追击张小卒,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棺材里,望着张小卒逃离小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师父,师父,师父——”张小卒逃出小院,一边奔向府邸正堂一边焦急呼唤天武道人。

可是他喊了半天,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的回音。

就在他奔到正堂门口,下一步就要跨进正堂时,正堂棚顶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裂响。

张小卒听见这道异常声响,脚步猛然止住。

砰!

下一刻,一口巨大石棺撑裂顶棚,摔落在大堂正中,溅起丈高的尘土。

张小卒站在正堂门口,望着摔落下来的这口巨大石棺,瞳孔猛地一颤。

这口石棺竟然差不多有五丈之长。

他记得张屠夫在墓室里介绍古尸的时候曾说过,古仙人的修为越高深他们的身躯就越庞大,两丈五尺的身高,其修为大概等于如今的半步圣人。若是以此作为参照,那躺在眼前这口五丈之长的石棺里的古尸,其生前修为得是多么恐怖?

咕噜——

张小卒觉得若是石棺里这位活过来,杀他恐怕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这一可怕念头吓得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咔!

石棺棺盖突然震动了一下。张小卒想也不想掉头便跑,绕过正堂往后面奔去,猜测天武道人可能已经搜完正堂往后面去了。

正堂占地面积极大,不知一共连了几个房间,他的入微心境连一半面积都覆盖不到。

张小卒绕过正堂去到后面,一眼望去七八个偏院,地上非常干净,没看见天武道人的脚印。

“师父——”

“师父——”

张小卒焦急地连连呼唤,急得满头大汗,可始终没有听到天武道人的回应。

嗡——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持续的尖锐嗡鸣声,声音穿透张小卒的双耳灌进他的脑海里。

“啊——”张小卒手捂双耳忍不住惨叫,感觉不止是耳膜被这持续的尖锐嗡鸣声撕裂,就连魂魄神魂都在被它剧烈撕扯着。

嗡——

声音越来越急促尖锐。

砰砰砰——

张小卒痛苦的难以忍受,双手十指扣着头皮,脑门对着坚硬的青石地面猛磕,几下就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他体会到了神魂受伤的痛苦滋味,终于明白金芷卉等人中了他的鬼符后被灼烧神魂时为何忍不住想自杀,因为这种痛苦实在不是人能忍受的。

此刻,他都忍不住想自杀。

三色之力旋绕全身,鬼瞳之力也施展出来,可是没有一点作用,嗡鸣声就像魔音一般,可以穿透一切阻碍。

“啊——”

张小卒惨叫着昂起头,想知道天空中有什么,怎么会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

然后他看到了一道浑身旋绕着星辰之力的身影。

这道身影正悬立在百丈高空上,双手握着一柄紫光灿灿的宝剑,汹涌澎湃的星辰之力在他手臂上涌动,正在把剑一点一点从虚空里拔出来。

“是文不武!”张小卒的目光无法穿透星辰之力,所以看不到身影的面貌,但是通过身影的身形轮廓,他判断此人应该是文不武。

他不知道文不武在干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文不武在干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快住手!”张小卒昂头怒吼,想喝止文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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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激战

张小卒想要喝止文不武,可是他的吼声刚出口就被尖锐的嗡鸣声所淹没,根本传不远。不过就算能传进文不武的耳朵里,文不武也断然不会听他的话收手。

星辰光芒笼罩下,文不武那张苍老的面庞正极尽扭曲着,血丝如细密的蛛网般爬满了他的眼珠子,使他看上去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他双手死死地握着紫光灿灿的宝剑,炙热的目光里充斥着疯狂的贪婪和欲望,纵是被尖锐的嗡鸣声震得七窍喷血、神魂动荡濒临溃散,他仍不愿松手。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么得到这柄宝剑,要么就神魂溃散而亡。

他一开始也是在下面搜寻宝物,但一连搜了十几户豪门大院,始终一无所获。他不禁心生气馁,可是当他目光无意间扫过雾蒙蒙的天空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觉得宝物不一定就在地上,也可能藏在这雾蒙蒙的天空中。

心生此念,他当即纵身腾空而起,直充云霄。

结果还真被他找到一件宝物,正是此刻他双手握着的这柄紫光灿灿的宝剑。

紫光宝剑起初是藏在雾气中,整个剑身插进虚空,指路一个剑柄。

文不武的目光甫一落在剑柄上,顿时被它上面流淌着的大道法则所深深吸引,只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心里一千一万个肯定,如若能得到这柄宝剑,参悟透它所蕴含的大道法则,必能助他踏出最后半步,登临圣人大道。甚至极可能更进一步,让他头角峥嵘,跃于圣人之巅。

其实他一眼就看出,这柄宝剑是大阵的阵眼,一旦把它从虚空里拔出来,阵眼就会毁坏,阵眼毁坏大阵就会立刻崩塌,大阵崩塌古城就会失去保护,就会天塌地陷被大地彻底掩埋。

然而即便知道拔出宝剑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地握住了剑柄。

在他心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比登临圣境更重要的了。

一座深埋地下的古城,毁就毁了,有什么重要的?

至于张小卒等人的生命安全,只能各安天命,他只需尽力保护邬蛮儿的安全即可,若实在保不住,那也怪不了他。只是他没料到,这柄剑竟然这么难拔。才刚刚拔出三分之一的剑身,他就已经被大阵所伤,甚至神魂都开始动荡不稳,但是就此罢手他一万个不甘心,况且他已经拔出三分之一,若是就此罢手,岂不是为张屠夫和天武道人做嫁衣?

成则大道可成,败则神魂俱灭。

是成是败,是生是死,交由天来定吧。

文不武极尽疯狂。

这让他不禁回想起获得第一次机缘造化时的情形,和此时的情况差不多,也是非生即死的抉择,最终他赌赢了,这才有了今天的他。

今天在这里,他决定再赌一次。

他忽然腾出左手,对着虚空一抓,把在山谷荒村里得到的灵果灵草全都拿了出来,一颗接一颗的吞食。

星辰光芒霎时间大盛,逆涌的气血恢复平静,动荡不稳的神魂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住手!”张屠夫的暴喝声骤然响起,压过尖锐的嗡鸣声,冲上云霄,传进了文不武的耳朵里。

文不武撇嘴冷笑,以为张屠夫想和他抢夺紫光宝剑。

张屠夫身体冲天而起,探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柄寒光宝刀,双手握刀,气势瞬间提至极点,猛地砍向文不武。

嗡!

刀锋在空中一涨百余丈,整个空间都被这一刀斩得扭曲起来,甚至已经发出吱吱吱不堪负重的撕裂声。

望着这一刀之威,张小卒惊骇得几乎忘记了神魂的疼痛,他觉得这一刀必然能阻止文不武,若这都阻止不了,恐怕就没人能阻止得了他。

可是一个乌黑庞大的身躯突然蹿上高空,闯入张小卒的视野,让张小卒满怀希望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蹿上天空的是一具两丈五尺高的蛇鳞古尸,只见它出现在刀锋落下的正前方,猛然一拳轰出。

轰!

刀拳撞击,轰鸣如雷,天地震荡。

刀劈开了拳头,劈开了庞大身躯,继续劈向文不武,但光芒较之先前暗淡甚多,威力大不如前。

砰!

可是紧接着又一个乌黑庞大的身躯出现在前方,这一具蛇鳞古尸高达三丈,同样是一拳轰出,把威力减弱的刀锋挡了下来。

张小卒清楚看见,第一具蛇鳞古尸被刀锋劈成两半后突然散了开来,竟化作数不尽的黑色甲虫,密密麻麻地漫天飞舞。其中有两只头生双角,面长竖瞳独眼,身如大龟,尾生钳翘如蝎的怪物。

张小卒看到的古尸双眼,就是这两只怪物脸上的竖瞳独眼,它们一只占据一个眼眶,看上去就像一对眼睛。

这些虫子怪物飞散开后,一副被劈成两截的巨大骨架暴露了出来,由空中跌落。

嘶嘶——

那两只独眼怪物突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叫声,飞舞的黑色甲虫似乎是得到命令,朝跌落的巨大骨架蜂拥飞去,而后一只只附在骨架上,很快便就重新组成一具蛇鳞古尸,那被劈成两截的骨头不知被它们用什么方法嵌合在一起。

张小卒这才知道,覆盖古尸体表的根本不是鳞片,而是那些黑色甲虫的翅膀,也终于知道古尸身体里的沙沙声原来是这些甲虫发出来的。

可是张小卒无法理解,不过是一些虫子附着在骨头上,为何能发挥出这般强大的战力,仅仅两具古尸就把那极具威力的一刀挡了下来。难不成那漫天飞舞的甲虫都是极其厉害的妖兽不成?

“天助我也!”文不武暗暗庆幸。

他没有去思考哪里窜出来的两具古尸,没有思考这两具古尸为什么要会帮他,他只是不停地吞食灵果,磅礴的灵力已经把他的身体撑得胀成圆球一般。

他准备把所有灵果灵草全部吞食,而后一鼓作气拔出宝剑。

突然,一尊十丈多高的金身罗汉出现在天空中,金色佛光普照四方,他横眉怒目、威震八方,手持九环金杖,一步二十多丈,奔向文不武。

砰!

张小卒身后的正堂房顶突然炸开,一具四丈多高的古尸冲天而起,两步便踏到金身罗汉跟前,一巴掌拍了下去,直接把金身罗汉拍成了碎片。

噗!

大和尚口喷鲜血,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青莲道人脚踏青莲冲上高空。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天降血雨

大和尚的全力施为,在四丈多高的古尸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十丈多高的金身罗汉如纸糊一般,被古尸一巴掌拍得稀碎。

大和尚遭到反噬,口喷鲜血当场晕死过去。

青莲道人暴怒,脚踏青莲冲上高空,左手掐诀,右手拂尘扫向古尸。三千雪白尘丝迎风而长,化作一根根水桶粗细,由无数符箓交织而成的秩序链条。

突然,她脚下的青莲猛长,绽放出粉、紫、红三种颜色的花瓣,她在莲花座上盘膝而坐,左手道诀倏地化作佛门手印,有晦涩难明的佛咒自她口中诵出,霎时间符箓流转的秩序链条上竟又显现出佛门法咒罡印。

与此同时她身后左右两侧各显一尊神像,左为菩萨尊者像,右为度厄天尊像。

一时间道佛二力交织缠绕在一起,非但没有排斥抵触的情况发生,反而令秩序链条金光大盛,金色流光照耀天空,神圣而又威严,似要将世间一切魑魅魍魉尽数扫灭。

若是大和尚此时还醒着,他一定会惊讶莫名。打死他也想不到青莲道人竟然是道佛双修,甚至佛法之力一点也不输于他。

三千秩序链条如蛟龙一般,盘绕纠缠到古尸身上,瞬间捆绑住它的手脚四肢及身体躯干。

嗤——滋——

秩序链条甫一碰触到古尸身体,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灼烧一般,瞬间飘起大量黑烟,坚硬的黑甲虫似是遇到了天敌,死亡无数,自古尸身上大片大片脱落。

古尸拼力挣扎,竟挣脱不开。

但青莲道人并不轻松,由她煞白的脸色以及嘴角不停溢出的鲜血不难看出,她正在苦苦支撑。

青莲道人为阻止文不武争取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可是决没人能抓住个机会。

张屠夫、一苇道人、万秋清皆被古尸缠住,天武道人不知去向。

邬蛮儿正双手抱头痛苦万分地趴在地上,她的修为虽然比张小卒高一些,但也无法承受尖锐嗡鸣声,神魂撕扯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想要挥剑自刎。不过就算她有出手的力气,她也断不可能出手阻止文不武。

就比如说现在,即便直觉告诉她文不武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可她还是不假思索地相信文不武,并希望能冲上百丈高空帮文不武一把。她相信不管文不武在做什么,都不会置她于危险而不顾。

这并不难理解。

就像拔剑的如果不是文不武,而是天武道人,张小卒多半也也会和邬蛮儿一样的想法。

砰砰砰?——

青莲道人与古尸的战力终究相差悬殊,只坚持了片刻时间,三千秩序链条就被古尸一一挣断。

她脸色惨白,口吐鲜血,眼前一阵眩晕,差点从高空栽落下来,身后的菩萨尊者像和度厄天尊像只剩下淡淡的模糊光影。

青莲道人深吸一口气,稳住体内逆涌的气血和震荡溃散的真元力,她左手食指在胸前一引,点出一滴心头血,拈血成印,手掐道诀,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乾坤,以吾之心,心之所通,通往八方——”

然而古尸早已被她激怒,根本不给她施法的机会,一步便跨越几十丈的距离踏到她面前,比磨盘还大的拳头恶狠狠地轰在她身上。

砰的一声,青莲道人结结实实挨了这凶狠一拳,当即血洒长空,身体如流星坠地般栽落地面,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深坑,身陷坑底晕死了过去。

“哈哈——”百丈高空文不武突然纵声大笑,眼里射出两道炙热的光芒,左手猛地重新握住剑柄。

“前辈,机缘祸福,生死相并,切记一个‘贪’字!”一苇道人急急大吼,希望能用余承阳的卜算箴言让文不武冷静下来。

可文不武心里早已被欲望和贪念占据,哪听得进去他的劝告。

修为境界越高,心志越坚定,越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所以星辰大能通常会给人一种冷漠寡淡的感觉,可是一旦他们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时候,他们展露的疯狂将胜过常人千百倍。

此时的文不武便是如此,整个人已经痴魔疯狂,为了大道机缘将生死一切皆抛诸脑后。

“给我破!”文不武嘶吼一声,双臂猛然施力。

紫光宝剑嗤的一声被他从虚空中拔出一大截,只剩下半尺长的一段剑尖,只需再加一把力就能将其全部拔出,可文不武的手却突然止住。

在这最后关头,他突然心生恐惧怕了,因为他的神魂出现了一道裂痕,若再继续下去他极可能神魂破灭而亡,所以他怕了。

与此同时整个天空突然变成殷红的血色,只见百丈高空上不知从哪里流淌出来大量鲜血,不过被大阵的禁制光幕所阻挡,暂时落不下来。

众人仰望高空,那短时间汇聚如河的血液,让他们抑不住惊悚,不知道这得杀死多少人才能得到这么多鲜血。

这些血液自哪里来?为何而来?

他们找不到答案,但有一点他们无比肯定,绝对不是好事。

惧怕让文不武突然冷静下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松手,可手上却猛然一紧。

那具四丈多高的古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文不武身后,门板一样巨大的双手自文不武身后探出,一下把文不武的双手连带剑柄一起握住,不让他松手,并猛然施力,欲借文不武的双手拔出紫光宝剑。

文不武条件性地猛烈挣扎,可黑甲虫已经把他的身体包裹,让他的身体和古尸的身体黏合在一起,他使尽全力也没能挣脱开。

“啊——”文不武嘴里突然发出非人般的惨叫,因为他的身体正在被黑甲虫啃食,他甚至清楚地感觉到黑甲虫撕开他的皮肉,钻进他的身体里啃食他的脏腑。

剑一寸一寸地拔了出来。

文不武的神魂却在寸寸龟裂。

当最后一寸剑尖从虚空中猛地拔出,文不武的神魂如那摔落在石板地上的花瓶,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片。

威名赫赫的天狼山三当家,就此陨落。

只因一时执念乱心,着了心魔,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然而修行道路上的这份执念,便是圣人也绕不开避不过。那些陨落在黑森林,陨落在九州各处的禁地凶地中的圣人,便是很好的例子。

天道无情,争得过,则阳寿不尽,争不过,那便只能被天道斩杀。

“文老——”邬蛮儿望着百丈高空被黑甲虫层层包裹的文不武哀嚎悲吼,虽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状况,但她已经清楚感受到文不武的生机断了,且刚才有星辰光芒自天空划过,这是星辰大能陨落的表象。

甲虫散去,一副森白骨架自百丈高空落下。

众人尚未来得及为文不武的陨落而哀伤,就被异变转移了注意力。

哗啦——

大阵崩碎,鲜血漫天洒落,如瓢泼大雨。

整座古城顿时被鲜血染红。

天没有塌,地也没有崩,尖锐的嗡鸣声也消失了。

张小卒抹除眼耳口鼻流淌出来的鲜血,艰难地爬起身,感觉重活一世。只是他刚把脸上的血渍擦干,天空洒下的瓢泼鲜血就把他浇成一个落汤鸡。

被鲜血浇淋,张小卒顿时冒起一身鸡皮疙瘩,忙朝前方小院跑去,不过跑了两步他又快速折返回来,往身后的正堂跑去,因为正堂石棺里的古尸飞到天上去了,而前方小院里指不定有几只古尸等着他,所以还是进正堂躲血雨比较安全。

砰!

张小卒用骨刀劈开墙壁钻了进去。

他前脚刚踏进正堂,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变得漆黑不见五指。

哗哗哗——

漆黑中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可雨却是血雨,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毛。

砰!

一道响声骤然传进张小卒的耳朵里,打破了单调的雨声,吓白了张小卒的脸色。

砰砰砰!

砰砰砰!

声音急促,好似有人在敲打墙壁。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骨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好在他有入微心境,即便漆黑不见五指,也能视如白昼。

砰砰砰!

“小卒——小卒——”

正靠近间,张小卒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呼叫声,听声音好像是天武道人的,但是声音极其沙哑虚弱。

“师父!”

张小卒惊呼一声,忙加快脚步往前窜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秽血

砰砰砰!

“小卒——”

砰砰砰!

“小卒——”

敲击声伴着虚弱的呼唤声不停地从前方传来。

张小卒顺着声音一路急跑,入微心境开路,顺着地上天武道人留下的脚印,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偏室里看到了声音来源。

甫一确认声音来源,他吓了一跳,因为声音竟然是从房间里一口石棺里传出来的。

这口石棺近四丈长两丈高,棺盖紧闭着,但明显可以看见打开过的痕迹。

石棺里传出的敲击和呼救声,以及地上天武道人消失在石棺附近的脚步,都表明天武道人被困在了石棺里。

看见石棺的长度,张小卒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因为石棺越长表示躺在石棺里的古尸越高大,古尸越高大其战力就越强。由刚才发生在天空中的战斗情形不难推断,这具三丈多高近乎四丈的古尸,绝不是他对付得了的。

但天武道人身处险境,极可能生命危在旦夕,张小卒哪有犹豫的时间,一步冲进房门大吼一声:“师父,我来了!”

脚下片刻未停,紧接一步踏到石棺近前,骨刀交于左手,三色之力聚于右拳,寒潭舞姿贯通全身,一拳轰在石棺上。

他没敢用刀劈,怕不小心伤到石棺里的天武道人。

轰!

厚重坚硬的石棺没能承受住张小卒这一拳之力,轰然炸裂,棺材板崩得到处都是。

古尸和天武道人的身影顿时显露在张小卒视野里。

只见一具三丈多高的乌黑古尸,正拢着双臂把天武道人死死箍在怀里,黑甲虫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天武道人的身体,并且都在拼命地往里钻,似乎在争抢着啃食天武道人的血肉。

地上堆积着许多黑甲虫的尸体,显然天武道人已经在石棺里和它们争斗厮杀了很长时间,但是他似乎斗败了。

张小卒闻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再联想到文不武的凄惨下场,一瞬间吓得头皮发麻,急忙施展鬼瞳之力掐诀往天武道人身上拍去。

鬼瞳之力再次显露出它对邪祟之物的巨大杀伤威力,符印甫一落下,黑甲虫顿时死伤无数,其他未被攻击到的黑甲虫,都好似遇到天敌一般,霎时间如潮水般退去,就连古尸都畏惧地缩开紧箍天武道人的双臂。

张小卒眼疾手快,抓住天武道人的肩膀纵身后跃,逃离古尸身边。

天武道人的身体已经被黑甲虫啃食得血肉模糊,只剩微弱的道力在他体表流转,若是张小卒再晚来一段时间,他恐怕就要被黑甲虫耗尽最后一点力气,而后落得和文不武一样的凄惨下场。

“快跑!”天武道人声音急促道。

无需天武道人提醒,张小卒已经在跑了。

他可没天真到以为凭鬼瞳之力可以干掉这具三丈多高的古尸,就他储存的那点鬼瞳之力,恐怕都不够给古尸挠痒痒的,除非他能开启鬼瞳。可是开启鬼瞳需要大量能量,而他须弥芥子里连半颗丹药都没有了,所以根本没办法开鬼瞳。

“师父,您怎么样?”张小卒把天武道人背在背上,边跑边焦急问道。

“还好,死不了。”天武道人应声道,“把你的道力渡一点给我。”

张小卒依言,忙把道力渡给天武道人。

天武道人借助张小卒的道力,探手对着虚空一抓,抓出一颗灵果,扔进嘴里吃下,并告诉张小卒可以了,无需再渡道力给他。

在石棺里他的上半身连带胳膊都被古尸紧箍着,根本没办法取灵果补充能量,到最后干脆连打开虚空空间的力量都没有了。

若不是他耳朵激灵,隐隐听见一道破墙的声音,猜测极可能是张小卒寻来了,所以忙用脚踢棺材并呼救,成功唤来了张小卒的救援,否则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尸甲虫的腹中餐。

想想都觉得后怕。

灵果下肚,天武道人的气力迅速恢复,被尸甲虫啃噬过的皮肉也开始快速愈合。

张小卒紧张注意着身后的情况,发现古尸没有追上来,不由地暗松一口气。

“天怎么黑了?”天武道人皱眉问道。

“文老前辈发现了一柄宝剑——”张小卒当即把发生的事情向天武道人讲述了一遍。

听见文不武被尸甲虫啃食成一具白骨,天武道人抑不住为其哀叹一声,心生感慨道:“修来修去,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个‘贪’字啊!老夫,也是因为一时贪念差点命丧石棺呐!”

“师父,那个石棺里有了不得的宝物吗?”张小卒闻言好奇问道。

“有个屁!”天武道人瞪眼骂道,“老子远远听见一道声响,顺着声响找过去发现一口石棺,想当然地以为里面有好东西,鬼知道里面竟藏着一具被尸甲虫控制的古尸,老夫刚把棺材盖推开一尺多宽,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有什么,就被古尸一把搂了进去,紧接着就被它死死在怀里。

老夫与红毛古尸大战的内伤尚未痊愈,且石棺里的古尸着实厉害,老夫被他抱在怀里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若不是老夫身怀道力,可以克制尸甲虫,故而才能坚持这么久,若不然也就和文老头一个下场了。”

“师父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小卒说道。

哗啦啦——

外面的血雨还在不停地下,依旧如瓢泼一般。

张小卒担心青莲道人和大和尚的安危,在征得天武道人的同意后,背着他出了正堂石屋,循着记忆朝青莲道人摔落的方向奔去。

眼下危机四伏,天又黑得不见五指,众人皆失去视野,只有他在入微心境的帮助下有极其优秀的视野,可以提前察觉危险的逼近,所以他想把众人速度集结起来,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这是秽血!”血雨甫一落在身上,天武道人就抑不住惊呼出声。

“什么是秽血?”张小卒不解问道。

“秽血也称为脏血,是人在被负面情绪支配,或是被阴暗肮脏思想支配,或是做出背信弃义、失信失言、不孝不忠等背德之事时,身体里所流淌的血液。”天武道人解释道,“与秽血相对应的是赤血,其意是赤城、赤真、赤纯、赤善、赤美等等。”

最后神色凝重道:“如此大量的秽血聚于此地,必有魔头现世!”

“啊!”张小卒突然压低声音惊呼一声。

“怎么了?”天武道人皱眉问道,知道张小卒一定是看见奇怪的事了。

“被尸甲虫操控的古尸,全都从石棺里出来,跑到街上来了。它们好像在沐浴秽血。”张小卒把他看到的讲给天武道人听。

“秽血是尸甲虫最爱之物,沐浴秽血,它们能更好的激发古尸战力,使古尸战力激增,甚至有可能达到其生前八成的战力。”天武道人说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十死无生。”

张小卒远远地躲着沐浴秽血的古尸,也没心思去数有多少只古尸,因为满大街都是。

“你可以稍微留意一下。”天武道人说道,“极善必生极恶,极恶必生极善,如此汪洋大海般的秽血,必能生出一滴,甚至是几滴圣血,此血能纯净修者心灵,对修炼有莫大好处,便是圣人也垂涎不已。”

听天武道人这么一说,张小卒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此圣血有何特点?”

“书上记载,其时而洁白如雪,时而红如赤日。”天武道人答道,他也只是从书上看到的,并未见过圣血。

“时白时红的血?”张小卒诧异。

第三百九十四章 圣血

巍峨古城,恢弘壮阔,几近无边。

别说一滴或几滴,就算是一瓢,甚至是一桶圣血落下来,若不是刚巧在附近看见,寻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张小卒虽对圣血满怀希冀,可惜好运并没有眷顾于他,连圣血的一抹影子都没看到。

他循着记忆找到青莲道人摔落的大概位置,先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大和尚,然后在一座院子里找到了青莲道人。

她的身体已经被秽血淹没,若不是看见她落在土坑边上的拂尘,张小卒都不一定能发现她。张小卒跳进及腰深的血水里捞了好一会,才把她深陷土里的身体拽出来。还有心跳和脉搏,万幸没有被淹死。

张小卒就近找了一间房间,把大和尚和青莲道人安置进去。

来的路上天武道人一连吃了好几颗灵果,除了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的内伤,其他大小伤都已恢复得差不多。

张小卒把房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隐藏危险,而后天武道人又在房间里布下阵法,他这才稍微放心,离开房间再次冲进雨幕,去寻找另外三人。

冲进雨幕,放眼望去,一片血的海洋。

耳边只有哗啦啦的血雨声。

张小卒茫然四顾,心里不禁泛起一股无力感:偌大一座古城,该去哪里寻找剩下的三人?

“老将军应该在那个方向。”张小卒努力回想张屠夫那一刀斩出的大概位置,认定方向冲了出去。

他不敢边跑边喊,怕惊动街上一具具正在沐浴秽血的古尸,只能利用入微心境的三百步视野范围尽力寻找。

往前奔行千余步,一抹光亮突然闯入他的视线范围。

甫一看到这抹光亮,张小卒精神不由为之一振,体内气血噌噌上涌,注意力瞬间被其全部吸引。

只见一滴枣核大小的雪白水滴正悬浮在离地半丈高的空气中中,它的光芒并不璀璨耀眼,可是在这漫天的血雨中,它柔和的白洁光芒却显得格外夺目。

单是远远望着它,张小卒就觉得心中的焦虑不安、惊慌恐惧等负面情绪得到极大安抚,快速地平静下来,而后内心变得一片宁静祥和。

忽然它变了颜色,由雪白变成了赤红。

它的红不同于周围秽血的暗红,而是红得璀璨夺目,红得鲜艳透亮,红得正气浩然,红得沛沛汤汤——恰如那赋予世间光明的赤日。

望着赤红的它,张小卒只觉内心空前坚定坚强,一腔浩然正气席卷全身,热血沸腾,勇猛无惧。

时而洁白如雪,时而红如赤日。

可以纯净修者心灵。

正如天武道人描述的一模一样。

是一滴圣血!

张小卒激动得屏住了呼吸,身体化作一道光影朝圣血扑去,三百步的距离眨眼间就到跟前,伸手一点,引着圣血往嘴边送。

嗖!

一柄利剑突然自斜侧里袭来,直袭张小卒的咽喉。

角度刁钻,剑势极快,眨眼间就袭到近前。

张小卒悚然大惊,他的注意力被圣血全部吸引,以致于疏忽大意少了对四周的警惕,直至危险逼到近前这才反应过来,石火电光之间他来不及任何思考,身体猛地向后倒仰出去,同时脚蹬地面后撤,逃离利剑的攻击范围。

可是,圣血却留在了原地。

没办法,那一瞬间他除了闪躲外,不敢有任何丁点多余动作。

即便如此,还是被利剑划破了喉咙的皮肤,一阵刺疼,温热的鲜血从伤口流淌出来。只要再慢一点,他小命就没了。

不仅到嘴边的鸭子飞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张小卒瞬间勃然大怒,目光凛冽地盯着偷袭之人,怒喝道:“邬蛮儿,你这是何意?!”

偷袭他的人赫然是天狼山邬蛮儿。

邬蛮儿双眸闪烁着妖异地光芒,隔着雨幕和漆黑看着张小卒,她的视线似乎能穿透黑暗看清事物。

“天现异宝,自然是强者居之。你若不服,来抢便是。”邬蛮儿盯着张小卒语气冰冷地说道。

“是我先发现的,并且我已经将其拿在手中。”张小卒怒道。

“但是它现在在我手里。”邬蛮儿朝张小卒挥了挥左手,她的手攥着,那滴圣血正被她攥在手心里。

“你此番行径与强抢何异?”张小卒喝问。

“咯咯——”邬蛮儿闻言似听见好听的笑话一般,突然笑得花枝招颤,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张小卒,张口一字一句道:“姑奶奶我是天狼山大当家,土匪强盗头子,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买卖,就是抢你宝物怎么了?”

“——”张小卒不禁语结。

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吃的就是强盗这口饭,责问她为何抢别人东西,无异于问渔夫为何捕鱼,猎户为何打猎,农夫为何种田,未免滑稽搞笑了点。

张小卒阴沉着脸盯着邬蛮儿,心中怒火奔涌,两只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气势朝邬蛮儿扑了过去,邬蛮儿也毫不示弱,目光凛冽,气势和张小卒的碰撞在一起,不输分毫。

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战斗一触即发。

可就在最后一个临界点,张小卒却突然松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看着邬蛮儿淡声说道:“在下和在下的两位生死兄弟,曾在雁北城外得姑娘和贵帮二当家相助,更得贵帮二当家赐了一份福缘,这滴圣血就当偿还二位的恩情,自此我兄弟三人便不再欠你天狼山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言语明白地和一个人结算恩情,并且语气冷硬不含感情,可见他是真的气坏了。

至于他所言,倒也不是因为怕了邬蛮儿才这么说,而是真有偿还恩情之意。尤其是对驴脸老者,张小卒心里是不胜感激。

当时他和周剑来还是那般弱小,是驴脸老者随手赐予的一场机缘,让他二人有了质的飞跃,甚至说改变了他二人的命运也不为过。未能当面向驴脸老者道一声谢,张小卒心中甚是抱憾。

如此一番想来,张小卒对邬蛮儿的气消却了许多,但心里依然气闷得难受。

“那小女子就多谢公子这份大礼了。”邬蛮儿朝张小卒拱拱手,从纳物囊里取出一个玉瓶,把圣血收了进去,并没有像张小卒那样野蛮粗鲁,见了圣血就要囫囵吞服。

她倒没有说一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因为她心里清楚,张小卒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万一激怒了他,和她来一场生死厮杀,最后鹿死谁手她心里还真没有底。

“哼!”张小卒愤懑地哼了声。到嘴边的鸭子被人抢走了,心里总难以甘心。

“张公子暂且不要气馁。”邬蛮儿知张小卒心中不甘,遂出言劝慰,道:“像这般汪洋秽血,肯定不会只生出这一滴圣血,抓紧时间寻找,说不定还能再找一滴。告辞!”

言罢,拱手就要离去。

“慢着!”张小卒连忙出声叫住她。

邬蛮儿停下转身的动作,向张小卒投去询问的眼神。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集结一处,想办法离开这里。”张小卒说道,“你和我一起走吧,再寻到我师兄和张老将军,咱们就人齐了。”

“你们且走吧,无需管我。”邬蛮儿说道,言罢转身就走。

“一滴圣血还不能让你满足吗?得要多少宝物,多大的机缘才能满意?非但搭上小命才行吗?”邬蛮儿的冷漠回应让张小卒极其气恼,忍不住大声质问,他以为邬蛮儿还想去寻找宝物。

邬蛮儿脚下一顿,应声道:“三当家的尸骸不见了,我必须找到他,然后带他回家。”

张小卒闻言一怔,这才知道邬蛮儿原来是在冒着血雨寻找文不武的尸骸,忙道:“抱歉,误会你了。这样,咱们分开找,半个时辰后无论找到找不到,咱们在这里碰一面,再商量对策。如何?”

“好。”邬蛮儿点头应声,而后朝一个方向纵身而去。

“倒霉!”望着邬蛮儿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张小卒郁闷地嘀咕了声,接着转身继续朝之前的方向前进。

“前辈——”

“前辈——”

继续前行,张小卒不禁壮起几分胆量,边行边喊,因为他发现刚才他和邬蛮儿那般大声说话也没有惊动大街上的古尸,可见这些古尸并不容易被惊动。

“小子,我在这里。”

往前行几百步,右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回应,张小卒听得真切,是张屠夫的声音。他不由大喜,急忙顺着声音奔去,可当他看见张屠夫时,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张屠夫正盘腿坐在血水里,浑身虽被血雨染红,但仍然难掩他浑身的伤口,每一道都是血肉外翻深可见骨,全身上下粗略估计得有三十多道这样的伤口。

在他面前五步外的地上,插着一柄剑。

张屠夫正神情凝重地盯着这柄剑,他气息既弱且乱,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张小卒的目光甫一落在剑上,瞳孔不由一颤。

这柄剑他隐约识得,好似是文不武从虚空里拔出来的那柄紫光宝剑。

不过仔细一瞧才发现并不是。

眼前这柄剑非但没有紫灿灿的光彩,且剑身上锈迹斑斑,那一层层蓬松起来的锈屑,给人一种它已经是一柄废剑的感觉。

“过来,试一试能不能把它从地上拔起来。”张屠夫说道。

第三百九十五章 紫光宝剑

说话间,张小卒已经到了近前。

“前辈,您没事吧?”近距离感受到张屠夫的气息,张小卒不由吓了一跳,急忙关切地询问。

张屠夫的气息忽明忽暗,飘忽不定,就像那烧没了油的灯,火苗忽闪忽闪随时会熄灭,这俨然是油尽灯枯的迹象。吓得他一颗心窜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好似使劲喘一口气就会把张屠夫飘忽不定的气息吹灭了一般。

不怪他胆小,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接连看到星辰大能陨落,让他发现“星辰大能”这四个字并不是免死金牌,他们的生命同样脆弱不堪。

“暂时死不了。”张屠夫瓮声应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面前五步外的锈剑,再次催促张小卒:“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它从地上拔出来?”

“不会拔断了吧?”张小卒扫了眼锈迹斑斑,已经被秽血浸透的剑,看着那被血雨溅落的一层层锈屑,尽管知道张屠夫既然让他拔剑,那就肯定拔不断,可嘴上还是抑不住小声嘀咕了声。

他的嘀咕声虽小,却被张屠夫一字不漏的听在耳朵里。

尤其是听见张小卒那忧心忡忡的语气,就跟只要他用手指轻轻一碰,那剑就会立刻化成一滩锈渣赖上他一般。张屠夫气得直瞪眼珠子,恨不得站起来把张小卒一脚踹飞。

只可惜他现在喘口气都觉得费劲,哪有站起来的力气,更别说踹张小卒了,遂只能没好气地喝道:“老夫这一身伤全是被它剑气所伤,前后总共拔它三十三次,它始终插在地上翁丝未动,你觉得你能拔得断它吗?!”

“——”张小卒闻言不禁咋舌,他还以为张屠夫这一身惨不忍睹的伤是和古尸大战时留下的,万不曾想竟然是被眼前这柄锈剑所伤,能自主挥发剑气伤人,还把修为高深莫测的星辰大能伤成这副模样,这哪里是一柄锈剑,分明就是一柄神剑啊。

张小卒看锈剑的眼神顿时变了,再不敢小瞧于它,惊讶地问张屠夫:“它不会就是文老前辈从虚空大阵里拔出来的那柄剑吧?”

“正是那柄剑。”张屠夫应声道。

“怎么变成这样了?”张小卒诧异。

“老夫也不知,它甫一落地就成这样了。”张屠夫说道,并叮嘱张小卒小心:“你拔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它的剑气伤到。”

“前辈,您拔了它三十三次都没拔得动它,晚辈这点修为怎可能拔得动它?”张小卒苦笑道,觉得张屠夫在让他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张屠夫瞪眼道:“老夫和它拼了三十三次,它把老夫伤成这样,老夫自然也没让它好过,消耗了它大量精气,说不定它现在比老夫还惨。狗日的,就是让你拔个剑,你他娘的怎么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张屠夫说着说着突然来了火气,语气一转朝张小卒破口大骂起来。

“——”张小卒也发现自己似乎有点磨唧,感觉自己好像被这把锈剑镇住了气势,当即提起气势走上前去,三色之力旋绕周身,探出双手握住锈迹斑斑的剑柄,深吸一口气,力贯双臂,猛地往上拔起,同时小心提防锈剑的剑气攻击。

噔噔噔——

啪!

张小卒往后连退好几大步,一屁股跌坐在血水里。

“啊啊啊——”他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双手,嘴里惨叫连连。

“——”张屠夫心跳猛地漏了好几拍,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前——前辈——这可不怪我啊,是您非——非让我拔的。我说会拔断吧,您还不信。您看——这这咋办呀?”张小卒双手抱着半截断剑,看向张屠夫,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噔噔噔后退跌倒,不是被剑气攻击了,而是被自己闪倒了。他使出了倒拔垂杨柳的力气,结果锈剑就跟烂稻草一样,一拔就断,差点没把他的腰给闪折咯。

张小卒话音未落,手中的半截锈剑突然碎裂,散成锈渣跌落地面,被血水冲走。

咕噜——

张小卒生吞了口唾沫,目光闪躲不敢与张屠夫对视。

张屠夫感觉自己一颗心被张小卒这一拔给拔碎了,山羊胡一颤一颤抖个不停,突然抬手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咬着后槽牙骂道:“让你嘴贱!让你嘴贱!拔拔拔,现在好了吧。让你嘴贱!”

“前辈,冷静点,别这样。”张小卒急忙劝慰,惊慌不已,生怕张屠夫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得了失心疯,“您若是心中有气就——哎——哎哟——”

张屠夫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爬起扑向张小卒,一顿爆锤,直揍得张小卒吱哇乱叫。

“老子让你拔,让你用那么大力气了吗?”

“你不能小点力气,就属你力气大是吧?”

“你丫眼睛长屁股上了吗?没看到那是一柄锈剑?风烛残年你懂不懂?”

“老子揍死你个败家玩意!”

面对张屠夫理直气壮的斥责和讨伐,张小卒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清。

这哪里是和蔼慈祥的老将军,分明就是一个老无赖。

还好张屠夫没有多少力气,打了几拳便没了力气,从张小卒身上翻滚下来,仰面躺在流淌的血水里,望着漆黑的天空怔怔发呆。

锈剑这一断,断的不单单是剑,还是他心中的无限希望。

和文不武一样,在见识道锈剑的厉害后,他不由自主地就把踏出最后半步,登天成圣的希望全部寄托到了锈剑上,可是就在他希冀满满,感觉前路无限光明时,突然间一切化作梦幻泡影,这一精神上的巨大冲击,他这颗老迈的心脏真的差点没扛过去。

“哎哟——”张小卒摸着肿胀的脸颊坐起身,龇牙咧嘴地埋怨道:“前辈,您下手也忒狠了。疼死我了。”

“不是你丫自己说的吗?让老夫心中有气就打你出气。”张屠夫没好气地斜睨张小卒一眼。

“——”张小卒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撇着嘴委屈道:“前辈,我什么时候让您揍我了?我是说让您心中有气就大声喊出来,别憋着,憋着伤身。”

“——”张屠夫不禁莞尔,回想刚才,好像确实是自己动手太快,没等张小卒把话说完,可想到张小卒竟然看着他自抽耳光,还幸灾乐祸地让他喊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杀气腾腾地斜眼瞪着张小卒,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子,信不信老夫一巴掌抽死你?”

“——”张小卒急忙闭紧嘴巴。

“呵呵”张屠夫突然咧嘴呵呵一乐,问道:“你说要是文不武知道他拼上性命拔出来的宝剑,竟被你弄成了锈渣,你说他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噗——

张小卒突然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张屠夫看见后不禁猛翻白眼,警告道:“小子,休想讹诈老夫,老夫每一拳都有分寸,只会让你受一点皮肉之苦,压根不到吐血这种程度啊。小子,你没事吧?”

张屠夫突然语调一转,担心问道。

起初他以为张小卒是佯装受伤逗他开心,可是突然感觉到张小卒的气息不对劲,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

张小卒脸色惨白,不过血雨不停地打在脸上,白不白也看不到,但是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气息忽然紊乱,并且在快速地衰弱。

“小子,你怎么了?”张屠夫坐起身再次问道。

“剑——剑——啊——疼死我了!啊——”张小卒连喊两声“剑”,然后抱着胸口一边惨叫一边满地打滚,双手拼命地抓挠胸口,好似胸口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脏腑,他想撕开胸膛将其掏出来。

张屠夫脸色一变,以为张小卒被剑气伤到了,可是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他的星辰之力刚恢复了一丁点,灵果灵草丹药等等,全都在与锈剑对抗的时候消耗掉了。

张小卒抓破衣服,抓破皮肉,但显然他在极力克制着,没有更进一步伤害自己的身体。

“机缘大道,福至心灵,强求不得。多十年少十年,心窍不开也枉然。罢了罢了。”张屠夫突然长叹一声,探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株九叶灵草,正是他在荒村里得到的还魂草,食之可增添阳寿十年,便是刚才和锈剑对抗时他也没舍得吃。

“便宜你小子了。”张屠夫撇嘴一笑,伸手摁住张小卒的身体,道:“张嘴,吃了它。”

张小卒一口将送到嘴边的还魂草含住,胡乱嚼了两下就吞服下去。

还魂草入腹,磅礴的灵力瞬间在体内爆发出来,疼痛紧接着缓解许多。

可张小卒尚未来得及缓口气,身体突然漂浮起来,而后嗖的一下冲天而起,快如闪电,眨眼间消失在雨幕中。

“——”张屠夫仰头望天,一脸凌乱的表情,好想问张小卒这是什么情况,奈何张小卒已然不见人影。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兽吼

吼——

突如其来的一声兽吼,彷如晴天惊雷,响彻苍穹,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把一众修者从修炼中惊醒。

巨大的吼声好似贴着耳边炸响,惊得众修者心神震颤,就连星辰境强者都为之动容,不由地露出惊骇之色。甚至有些人正修炼到关键时刻,被这猝不及防的惊吓生生打断,骤然间心神大乱,惨遭反噬,受了或轻或重的内伤。

深藏山腹中的周剑来三人也未能幸免,同一时间睁眼醒来,眼神里带着惊惧之色。所幸三人都只是遭受单纯的惊吓,没有受伤。

短短两天时间,周剑来的修为突飞猛进,从初到四重天破浪境一路势如破竹直逼五重天弄潮圆满境,提升了一个境界还多。

周剑来甚至觉得,再给他一天时间,他就能突破到六重天明月境。

牛大娃的妖丹三破三凝,已经达到小境圆满,距大境只差一步之遥。

妖修的修为境界划分和人类修者不同,妖修一共分六个大境,由低到高分别为:化妖、小境、大境、劫境、王境、帝境。

妖丹初成为化妖,破而后凝可入小境,小境三破三凝可入大境,大境六破六凝可入劫境。

劫境对妖修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境界,需要经历九重天劫,度过九重天劫便能打开心窍踏入王境。

王境九破九凝,再经历九九八十一重天劫,终入帝境,逆天改命。

化妖的战力相当于修者的一到二重天境,小境相当修者的三到五重天境,大境相当于修者的六到八重天境,劫境相当于修者的九重天境,王境相当于人类星辰强者,帝境则如圣人境。

修者们也常以大妖来统称修为高深的妖兽。

牛大娃妖丹三破三凝,已经达到小境圆满,也就是说他眼下的修为境界已经等同于修者的五重天圆满境。

元泰平的修为亦突飞猛进,由四重天圆满境突破到了五重天圆满境,整整提了一个境界。

不只是他们三个,这两天但凡静下来心来修炼的,修为全都在突飞猛进。

宇文睿、苏谋、李昊天、阮心远、百里景胜等等,全都得到境界提升。

戚哟哟也从四重天境突破到了五重天境。

还有好几个已经突破无望的隐世修者,竟挣脱桎梏一步踏进星辰境,喜得老泪纵横。

就连裘战、司徒清、唐九彩等星辰大能都感受到修为境界提升了一大截,感觉向圣人境迈出了一大步,让他们喜不自胜。

在这个诡异莫名的空间里,似乎少了许多法则的制约束缚,让境界突破变得极其容易。

相比于这里,外面那些大宗门引以为傲的洞天福地,根本不值一提。

这也是两天下来,没有一个人争吵着想要离开这里的原因所在。所有人都在抓住机会拼命修炼,视之为大机缘大造化。

别说两天,就是让他们在这里呆两年,他们也乐意至极。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也会有人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然而骤然间的一声兽吼,让许多人心中都禁不住咯噔一声,直觉告诉他们,好事结束了。

常言道祸福相依。

福已经享完,祸恐怕要来了。

所以这些人心中全都莫名一紧,强压住心中渴望继续修炼的念头,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高警惕。

“肖冲,命令所有人集合,迅速整装进入战斗状态,随时准备战斗!”

“喏!”

裘战下达了集结的命令。

与此同时,大宗大门的领头人也都下达了类似的命令。

但也有一些人觉得兽吼声不在自己附近,尚且安全,不舍得浪费丁点时间,继续修炼起来。

散修尤为甚之。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修炼机缘实在太难得了,便是冒些危险也值得。

元泰平就有继续修炼的想法,觉得他们身处山腹深处,应该比较安全,但是被周剑来制止。

自来到这个地方,周剑来心里就隐有不安,而听见刚才的兽吼声,心里的不安感突然空前强烈。

他把剩下的灵果和丹药拿出来,与牛大娃的合在一起,然后三人分了一下。

元泰平不好意思要,但被周剑来和牛大娃强行塞进手里,只好连连道谢,拿了两颗灵果和一瓶丹药。

这两天修为精进速度虽快,但灵果和丹药的消耗速度也快,只剩下五分之一不到。

周剑来和牛大娃服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的,尤其是灵果灵药什么的,拿到手里就吃,根本不管能吸收几成灵力,颇有几分财大气粗的气势。

若是被宗门弟子看到,尤其是精通药理知识的药王谷弟子看见,定会口沫横飞地把他们两个狠狠批判一顿不可。

然而在他二人看来,什么灵果灵药,再好也是虚的,只有转化成自身的修为和战力才是实实在在的。眼下他们没有能力处理这些灵果灵药,而又急需提升修为,那就只能这般囫囵吞枣的吃了。

倒是元泰平服用起来比较节省,不过经过周剑来和牛大娃的几番说教之后,他的手指缝也越敞越大了。

“废的。废的。废的——”

牛大娃从须弥芥子里掏出在百荒山得到的一件件兵器,这才发现几乎全都是残破的,有些甚至早已锈透,甫一从须弥芥子里拿出来就粉成了锈渣。

“干!”牛大娃本以为发大财了,未曾想竟是空欢喜一场,心里郁闷至极。

周剑来的情况也差不多,刀枪剑戟几乎都是残破的,没有一件能用的。

他二人在百荒山捡取这些宝物时,这些宝物皆被流光溢彩笼罩着,看不清它们是好是坏,也没时间观察它们是好是坏,反正抓到手里就直接丢进须弥空间。

元泰平在一旁看着牛大娃和周剑来一件接一件地往外拿,不禁对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惊叹连连,一边朝二人直挑大拇指。他拼了小命都没得到一件,这两人竟然弄了差不多一百件,心想难怪他们两个会被各宗门弟子通缉。

“咦——”周剑来突然惊咦一声,手里抓着一张大弓,弓弦竟和他个头差不多一样长,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能使用的。

他之所以惊咦,不是因为此弓巨大,而是因为这弓看上去似乎完好无损。

“试试看。”周剑来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会,然后扔给牛大娃。

牛大娃接在手里,身躯瞬间暴长一丈,左手持弓,右手拉弦,缓缓施力,将大弓缓缓拉开。

大弓似乎很久没被拉开了,不断地发出咯吱吱的声音,搞得牛大娃都不敢用猛劲,生怕把它给拉断了。

吼——

冷不丁又一声兽吼在耳边骤然炸响,把三人吓了一跳。

“有时间再慢慢研究吧。”周剑来示意牛大娃收起大弓,而后把满地的残破兵器收进万剑匣,说道:“这些兵器的材质应该都是极好的,有时间去拜访一位铸器大师,用它们打造几件兵器,应该很不错。走,出去看看。”

轰隆隆——

周剑来话音刚落,地面突然轰隆隆颤抖起来,不似地龙翻身时的闷雷声,听起来好像是万马奔腾的声音。

“哎,等等我。”牛大娃苦着脸叫道,正着急忙慌地穿衣服,他身上的衣服被他身体变大时挣裂了,闷闷地嘟囔道:“有时间一定去寻一件能变大变小的衣服。”

第三百九十七章 诅咒

三人从地下钻出来后,立刻攀上周围的高大树木,往兽吼声传来的方向眺目望去,这一眼望去吓得他们三个激灵灵一个冷颤,恨不得立马钻回去,光钻回去还不行,至少还得再往地底深钻几百步才行。

只见遥远的天际,天上地下黑压压的一片,万兽奔腾。

一头头他们叫得上名,或是叫不上名的野兽,正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万兽奔腾不可怕,可怕的是奔腾的都是体型巨大的妖兽。

一两丈长的都算小的,四五丈长的入目皆是,八九十丈长的一眼望去数不过来,三四十丈高大的一巴掌数不过来,甚至还有横亘在大地、天空上,如巍峨山峰一般庞大的大妖。

更可怕的是,不止是他们面对的方向有万兽奔来,他们的左右两侧都是如此,只有他们背后一个方向暂时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咕噜——

三人站在树杈上望着这骇人一幕,只觉头皮发麻,后脊梁直往上噌噌冒凉气。

“咕噜——”牛大娃使劲咽了口唾沫,脸色比哭还难看,颤声道:“要不咱们再钻回去吧?”

他和周剑来在柳家村有幸见过黑森林里的大妖发飙,星辰境的强者在它们面前连孙子都不到,而狂奔而来的妖兽群中竟然有六七头这种体型的大妖,吓得他胆汁都快滋出来了。

“我——我看到一只比房子还大的蚂蚁钻到地下去了!”元泰平倒抽一口冷气说道。

周剑来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打洞的,各兵种全都有,明显是不给我们躲藏的机会,所以钻到地下躲藏绝非好主意。而它们从三个方向袭来,目的很明确,想把我们往这个方向驱赶。”

周剑来转身指向身后的方向。

“你直接说咱们该怎么办?”牛大娃着急问道。

“只剩顺着它们的意思往这个方向逃了。”周剑来说道。

“那岂不是正中它们下怀?”牛大娃瞪眼道。

“它们应该不是想杀我们,至少暂时不会,否则它们就从四个方向杀来了。”周剑来说道。

“你们看——”元泰平指向妖兽奔来的方向,说道:“宗门的人已经开始往唯一安全的方向逃跑了。”

“那咱们还等什么,逃吧。”牛大娃大叫一声,率先往安全方向纵身掠去。

周剑来和元泰平紧跟其后。

牛大娃跑着跑着,突然回头看着元泰平怪叫一声。

元泰平被他叫得心里发毛,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急忙问道:“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同时上下左右前后检查自己身上。

“你的嘴怎么不歪了?!”牛大娃盯着元泰平的脸看了一会,而后诧异地问道。

刚才在地下时他就觉得元泰平哪里怪怪的,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怪在哪里,此时猛然想起来,他之所以觉得元泰平怪怪的,是因为他的嘴不歪了。

“咦,还真是。”周剑来闻言看向元泰平的嘴,发现真如牛大娃所说,元泰平的嘴不知何时一点也不歪了,不由地惊奇。

牛大娃见元泰平红着脸不吭声,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问道:“你这歪嘴、斜眼、驼背,不会都是装出来的吧?我记得在白云城第一眼见到你时,你是跛着脚走路的,但是那天你从擂台上下来时脚竟然不跛了。当时我们几个还纳闷了半天,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元泰平点点头,示意牛大娃他们并没有看错,然后说道:“其实我的身体并非天生残疾,是被这把妖刀诅咒后才变成残疾的。随着诅咒一点点解除,我的身体就能一点点恢复正常。

那天初上擂台时我确实是跛脚,但是二小姐的关心破除了我身上一部分诅咒,让我的跛脚恢复正常,所以你们并没有看错。

你二人与我初识,非但不怕我丑陋的样貌,还把我当亲兄弟一般对待,是你们家人一般的真诚、慷慨、关心和信任解除了我身上又一部分诅咒,让我的歪嘴正了过来。

所以,能够认识你们,是元泰平今生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元泰平此生必与二位兄弟生死与共!

谢谢你们!”

“好小子!”牛大娃靠近元泰平,在他肩膀上使劲拍了一巴掌,然后问道:“那你身上剩下的诅咒得怎么破除?”

“我猜还得应在二小姐身上。”周剑来笑道,“亲情、友情、爱情,你小子缺个婆娘。”

周剑来打趣道。

元泰平羞臊得脸颊通红,轻轻点了点头。

“哈哈,这好办。”牛大娃拍着元泰平的肩膀爽朗笑道,“待此间事了,兄弟们陪你去边境杀够十万大牙狗,然后回白云城八抬大轿把二小姐娶回家。”

元泰平苦笑着摇摇头。

牛大娃以为他是怕秦家人反悔,当即冷下脸喝道:“放心,有兄弟几个给你主持公道,量秦家人不敢反悔。”

“不是反悔不反悔的问题。”元泰平说道,“二小姐必须是真心诚意地嫁给我,需要让她真正爱上我,出于真正的爱情嫁给我,而不是因为擂台比武这种类似于赌约的形式嫁给我。唯有真正的爱情才能解我身上的诅咒,就像二位兄弟待我,皆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而不夹杂其他利益上的因素,否则我身上的诅咒是破除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摇头一笑,道:“我相信二小姐肯定不会反悔,只要我杀够十万大牙狗回去,她一定会嫁给我,但这并非是出于爱情而嫁给我。就我这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尊荣,二小姐怎可能发自内心的爱上我?”

“这——”牛大娃为难地摇摇头,在这方面他没有一点经验,不然也不会被金芷卉弃之如敝履。

周剑来靠到近前,拍拍元泰平的肩膀,说道:“二小姐内心善良、真诚、热情、感性,不同于其他贵族小姐们,用你的真心去打动她,不气馁、不放弃,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你的。当然,在此之前你必须自信起来,没有女人喜欢一个畏畏缩缩,自卑自贱的男人。罗锅压在你的背上,并不能压垮你的肩膀,压垮你肩膀的是你心中的自卑。”

“可是我除了这一身莽劲,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元泰平神色黯然地幽幽说道。

“不懂不会那便去学去问去探寻,没有人生来就什么都懂都会。”周剑来道。

元泰平闻言眼前一亮,使劲点点头,道:“多谢你周大哥,我懂了。”

“哈哈,兄弟几个等着喝你和二小姐的喜酒。”牛大娃大笑道。

“哼,痴人说梦!”突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冷哼,并讥笑道:“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刚破碎,转过头就劝另外一个癞蛤蟆去吃天鹅肉。牛大娃,你是心大啊,还是真的傻啊,还是不知羞耻啊?”

听见此人的讥讽嘲笑,牛大娃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冷冽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冷声喝道:“苏谋!”

“元泰平,本公子劝你尽早对二小姐死了心,否则休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让你在白云城无立锥之地!”

来人正是苏谋,却没有再理会牛大娃,而是厉声警告元泰平。

第三百九十八章 除魔卫道

苏谋不是有意偷听三人谈话,而是恰巧经过,就听见周剑来在教元泰平怎么赢取秦如兰的芳心,又听见牛大娃说等着喝二人的喜酒,好似秦如兰已是元泰平的囊中之物,这让他极其不爽。

因为对秦如兰,他心里是有点想法的。

一想到秦如兰被元泰平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所觊觎,他就恶心的想吐。

警告完元泰平,他的目光又落在周剑来身上,语气不善道:“小剑,看在昔日的一点交情上,我可以当没听见你刚才的冒失言语,但若再被我听见你胡说八道,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周剑来不由一笑,道:“倒也无需看昔日的交情,想不客气就不客气好了,正好一直想讨教公子剑域心境而未得机会。另外,秦家比武招亲,我兄弟登擂夺魁,只需再杀十万大牙狗,比武招亲的契约便会自动生效,这件事整个白云城的人都知道。届时我们将会邀请老王爷来为我兄弟见证这段美满佳话,你若不爽不服,只管来婚宴上和老王爷说理便是。”

“你——”苏谋不禁语结,看周剑来的目光顿时冷冽阴沉下来,万没想到周剑来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这件事他是断不敢和父亲大人提半个字的,因为以父亲大人公正不阿、嫉恶如仇的脾性,若是知道他在外面这般耀武扬威、仗势欺人,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他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冷笑道:“你们三个魔修可真够猖狂,在众多正道侠士面前非但丝毫无惧,反而大放厥词、耀武扬威,这是对我等正道侠士赤裸裸的侮辱和挑衅。今日若不把你们三个魔修就地正法,我等正道侠士今后哪还有脸面自诩正义,哪还有脸面苟活于世?!”

苏谋并非一人,他是和药王谷弟子一起行动的,宇文睿就在他身边不远处,与他并驾齐驱奔行前进。

另外还有苍空派、光明殿等和药王谷交好的宗门,他们已经汇聚在一起,显然是准备力合一处,共同抵挡即将到来的灾难。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

“除魔卫道乃我等侠义之辈不可推卸的责任!”

“魔修必须死!”

苏谋话音刚落,就有人附和大喝。

“师伯,就是他们三个杀了李怀师弟,师弟被他们一刀劈成了两半,肚破肠流,死的好惨啊!师伯,请您为李怀师弟主持公道!”苍空派的一名弟子向他的师伯悲声控诉周剑来三人的罪状。

“师父,易佳师兄就是被这三个魔修杀害的,杀了他们为师兄报仇!”千山派的一名弟子亦向其长辈哭诉。

“师叔——”

一时间竟有好几个宗门弟子向他们的长辈控诉周剑来三人的罪行,听着他们绘声绘色又悲愤欲绝的哀嚎声,周剑来三人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他们只说后果,不提前因。

小人嘴脸,无赖行径。

周剑来和牛大娃早已习惯他们强词夺理的样子,懒得和他们争论。

“全都是我杀的,有本事冲我来,别为难我的两位兄弟!”元泰平一张笨嘴难辨百口,索性一口揽下所有事情,希望帮助周剑来和牛大娃撇清关系。

有人开始呈包围之势向周剑来三人靠拢过来,不过三人正处在高速奔跑状态,想要一下把他们包围起来也非易事。

“小畜生,还我徒儿性命!”千山派的人首先发难,目眦欲裂地扑向三人。

“魔修统统都得死!”

“杀我苍空派弟子,今日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有一就有二,一下窜出五六个人扑向三人,并且有更多的人问讯向这边赶来。从头到尾谁也没提宝物的事,但每个人心里都惦记着,也清楚着,谁杀了周剑来三人,他们身上的宝物就是谁的,这是江湖规矩。

“除魔卫道!”苏谋也怒喝一声执剑而上。

他没有冲元泰平杀去,而是直冲牛大娃袭去,因为他心里也惦记着宝物,而周剑来和牛大娃身上携带重宝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至于为何选牛大娃而非周剑来,因为牛大娃看上去比周剑来好杀。

“我们之间的恩怨,今日便与你二人做个了结!”宇文睿抽出腰间长剑,直扑周剑来,相比于宝物,他更惦记周剑来的剑心意志和黄金真龙剑意。

周剑来三人虽然已经在第一时间和他们拉开距离,但还是被众门派高手咬在身后紧追不放,并且距离在慢慢拉近。

门派之人一个个修为大增,都想乘机露一手,在人前显圣,提一提江湖地位。

“一群倚强凌弱,以多欺少的狗东西!”牛大娃破口大骂,边跑边恶狠狠叫喊道:“从今天起咱们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今天你们若是杀不了老子,他日老子必让你们加倍奉还!哼哼,这么大的帮派,总有人会落单吧,老子见一个杀一个!”

“小贼,尔敢?!”

“呵——”牛大娃嗤鼻冷笑,道:“追着老子屁股喊打喊杀,还不准老子反杀回去吗?老子又不是你们的野爹,岂会惯着你们!咱们走!”

说一声走,他猛地祭出风元素之力,狂风拔地而起,托着他和周剑来、元泰平腾空而起,速度瞬间加快一倍,横空而去。

可是尚未跑出百余步,就被药王谷一名强者出手从空中摁了下来。

沈从文,九重天境,半步大能。

那日在戚家练武场,于大庭广众之下被魏子焸一巴掌扇掉好几颗牙齿,丢尽了颜面,听说魏子焸已经在雁南城外战死,对周剑来出手便再无顾忌,心中的怨气和恨意今日终于可以宣泄出来,这份快感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砰!

面对九重天境的高手,三人几乎没有一点反抗之力,被沈从文从空中一巴掌扇落,如断线的风筝般栽落地面,并且口吐鲜血受了内伤。

“从文,小辈的事让小辈自己解决。”司徒清姗姗露面,喝止沈从文。

“是。”沈从文应声遵从,心里没有半点抵触情绪,因为他的阻拦已经让周剑来三人被围困,已是插翅难逃,无需他再动手。虽不能亲手杀周剑来,但周剑来却是变相死在他手里,足够他宣泄心中怨恨了。

“咳——”周剑来爬起身,嘴里咳出一大口鲜血,望向姗姗露面的司徒清,咧着满是鲜血的嘴讥讽道:“司徒清,你一本正经主持公道的样子还真是丑陋!待家师云游归来,我必会让他老人家去你药王谷走一趟,希望药王谷能承受得住一位圣人的怒火!”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司徒清亦被吓了一跳,神色一凛,惊问道:“魏子焸没死?!”

“呵,你都没死,家师怎会死!”周剑来冷笑。

“他——登临圣境了?!”司徒清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震惊问道。

“自然!”周剑来傲然应道,“家师留下一副躯壳化羽而去,数百万人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一派胡言!”千山派的人拂袖怒喝,道:“魏子焸力竭战陨,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竟被你说成化羽成圣,可笑至极!”

“没错,魏子焸早已经死了。这小子根本是胡说八道,妄想用狂话唬住我们,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受骗!”

周剑来想搬出魏子焸的威名震慑四方,于死地求一线生机,不曾想并未起到太大震慑作用,因为多数人都以为魏子焸已经战死。

“小贼,纳命来!”有人早已急不可耐,挥剑斩向牛大娃。

“凭你也配?”牛大娃嗤鼻冷笑,一步踏出,正面迎上,长刀朝袭来之人当头劈下。

轰!

刀剑相交,那人直接被牛大娃劈飞了出去,血洒长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斜跨前胸,这一刀力量若是再强一些,就将他开膛破肚了。

“师伯!”

“师父!”

那人门下的弟子齐声悲呼,扑上前去,丹药、药粉齐上阵。

知道此人修为的无不眼皮直跳,万没想到此人五重天境的修为竟然不敌牛大娃一刀之威。

“呸,垃圾!”牛大娃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休要张狂!”

“大家一起上!”

宗门的人嘴上叫嚣的厉害,可是一时间却没人敢冒头,似乎被牛大娃一刀之威镇住。

“周剑来,还我剑意!”宇文睿大喝一声,长剑袭向周剑来,剑身竟旋绕着十色剑气,非但把被周剑来夺走的白色剑意重新修炼出来,反而更上一层楼,又修炼出来一种剑意。

“想要来取便是!”周剑来魏王剑横扫,十四道黄金真龙剑气迸发而出,无论是气势还是剑意都不输于宇文睿。

甫一交手,宇文睿心中当即咯噔一声,周剑来修为精进速度让他始料不及,相比于那日在戚家练武场时的他,已然不能同日而语。

宇文睿却是不知,那日在戚家练武场时,周剑来虽已拜魏子焸为师,可是他尚未得到魏子焸的真传,只是给魏家先祖上香的时候自己领悟了许多剑法,而从戚家练武场离开后,他才真正得到魏子焸的真传。

魏子焸毫无保留,把一身剑术倾囊相授。

一前一后,可谓是天壤之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周剑来虽没有魏子焸的霸气,五重天境就能斩半步大能,可他身怀剑心意志,在剑道上的精进速度可不比宇文睿差半点。

二人剑法皆精湛绝伦,甫一战在一起顿时打得难解难分,但宇文睿在修为上强周剑来一个境界,很快就显出优势,力压周剑来一头。

“狗日的元泰平!”牛大娃突然朝元泰平破口大骂,因为他发现元泰平被好几人围攻,可他手上的招式竟然畏畏缩缩,生怕伤了对方的性命,他终于明白那天元泰平为何会被追杀的那么狼狈了,原来是一颗烂好心在作祟。

牛大娃不禁怒火中烧,叫骂道:“这群狗.娘养的已经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非杀你不可,你竟然还对他们留手,你以为他们会领你的情?

他们只会当你是傻逼!

你若不信,你跪下给他们磕头求饶,喊他们亲爹亲娘,喊他们祖宗,你看他们手里的屠刀会不会在你头顶停顿半刻?”

牛大娃话音刚落,元泰平突然定在原地不动,任由刀剑及身。

噗!

嗤!

鲜血四溅,元泰平身上添了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是对方有意避开了他的要害,而是他在最后关头自己闪躲避开了要害。

“果然不会留手啊!”元泰平心中哀叹一声。

第三百九十九章 我是魔修

有这么一种人,他们总是心怀善念,总以为自己对别人好一点,别人就会对他也好一点。若不是,那就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纵是伤得遍体鳞伤,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相信别人是恶的。

他们总以为人性本善,没有人生来就是恶的。

他们自己是善的,便相信全世界都是善的。

这样的人可爱可敬,但同时也可怜可恨,所以人们通常称之为烂好人,似夸又似骂,似骂又似夸。

烂好人,生活中虽不多见,但从未少过他们的身影和故事。

元泰平便是这样一个人。

他自小生长在社会阴暗的角落里,切身体会到人性的丑与恶,然而他的心灵从未因为恶劣的环境而扭曲,恰恰相反,他始终心怀善念。

便是手中的妖刀,也未能侵染他善良的心灵。

天武道人曾对张小卒说:极善必生极恶,而极恶也必生极善。

元泰平算半个。

之所以说他是半个,是因为当他狠下心来杀人时,一点也不善良。

牛大娃骂醒了他。

他又用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换回一片心冷。

当他手中那没有光芒的灰白妖刀再次扬起时,它已经是一柄杀人的妖刀。

噗!

妖刀斩过,血洒长空,人头抛飞。

“孽畜,你找死!”

光明殿一位师伯辈的高手见门内弟子惨死在元泰平刀下,顿时气急败坏地嘶吼叫骂。

或许在他心里,被他们杀是元泰平的荣幸,元泰平就该洗干净脖子乖乖受戮。胆敢反手杀人,便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因为司徒清一句“小辈的事让小辈解决”,这人便没好意思对周剑来三人动手,但此时见门下弟子惨死在元泰平手里,他便顾不上司徒清说的话,叫骂着恶狠狠地扑向元泰平,手中招式阴狠毒辣。

元泰平目光一沉,妖刀横扫,逼退身边三人,而后双手握刀,往前猛地一步踏出迎上去,妖刀扬过头顶,旋即力劈而下。

噗!

妖刀自上而下一劈到底,光明殿的人竟被一劈两半,白色的脑浆、红色的脏腑,洒落一地。

看到这惨烈一幕的人,无不心跳漏拍,眼皮直跳。

“怎——怎么可能?!”

“丘师伯,七重天境的修为,竟——竟不是他一刀之敌?!”

“妖术!他绝对用了妖术!”

光明殿的人惊恐哀嚎,无法接受他们七重天境的丘师伯惨死在元泰平刀下的事实。

“咕噜——这三人好强啊!”有人看着周剑来三人的战斗,禁不住咽了口唾沫惊叹道。

听见他的话,许多人不禁悚然。

鲜血刺激着他们的大脑和心脏,让他们不得不正视周剑来三人的实力。

一番观察下来他们无不心惊震撼,他们五六个宗门的弟子,年轻一辈中竟只有宇文睿能稍微压周剑来一头,其他人竟都不是这三人的对手。

可怕的是,牛大娃和元泰平全在越阶而战,并且越战越勇。

“南境何时冒出这样三个狠人?”有人抑不住惊问。

没人能回答他,因为周剑来三人皆是近几个月刚成长起来的。

“秋鸣师兄,你怎么不上?”药王谷弟子突然发现他们还有一位年轻高手没上,忍不住催促问道。

“持强凌弱、以多欺少、黑白颠倒、无耻至极的事还是不做为好,做了我怕晚上睡觉做噩梦。”秋鸣嗤笑应道,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并吩咐道:“三谷的人听好了,这场是非不分的私斗我们不参与。”

“我们四谷的人也不参与。”

“我们六谷的人也不参与。”

“秋鸣,你这是何意?!胆敢违背四师祖的命令,要造反吗?”立刻有人大声质问秋鸣。

秋鸣冷笑,道:“他们三个,外加一个张小卒,不过是你们一谷和二谷的人因为个人私欲招惹的敌人,你们凭什么扯药王谷的大旗,让药王谷为你们的私人恩怨负责?更何况你们连一句理都不占,说难听点,你们根本就是扯着药王谷的大旗在外面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说他们是魔修,我觉得你们比他们更像魔修。”

此言一出,一谷和二谷的弟子顿时朝秋鸣怒喝连连。

“秋鸣,你言过了。”司徒清淡淡扫了秋鸣一眼。

秋鸣朝司徒清躬身作礼,不卑不亢道:“回四师祖,弟子不觉有错。”

“——”

场面瞬间安静,谁也没想到秋鸣竟敢当众驳斥司徒清。

三、四、六谷的人慌忙朝秋鸣使眼色,或悄悄拉扯他的衣服,让他莫要顶撞司徒清。

“哼!”司徒清冷哼一声。

秋鸣喉咙咕噜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他却梗着脖子再一次说道:“回四师祖,弟子不觉有错!”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司徒清淡声道:“无论是私仇还是公仇,皆等战斗过后慢慢评说,怎能同门相向,甚至恶言恶语污蔑同门师兄弟?药王谷六谷弟子向来同气连枝、团结一致,挑拨离间者、拉帮结派者、结党营私者,皆为叛宗重罪。你刚才的话已经有挑拨分裂六谷团结之意,你还敢说自己没错?”

“四师祖的意思是把他们三个杀了,然后再对着他们的尸体讲道理,让他们哑口无言,不能反驳吗?这是什么道理?”秋鸣毫无畏惧地质问道。

司徒清嗖的转头看向他,两道冰冷的目光犹如实质。

砰!

秋鸣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司徒清的气势压在他身上,他根本无力反抗。

只是看他执拧的目光,他显然是不服的。

“哈哈,狗屁的道理!”厮杀中的牛大娃听见了秋鸣的话,立刻怒笑不已,他身上已经染血,有好几处厉害的伤,都是苏谋的剑在他身上留下的。

不是说他敌不过苏谋,而是苏谋极其奸诈狡猾,根本不和他正面战斗,而是一直游离在外围,每每抓住他的破绽给他致命一击。

苏谋的剑域心境,剑之所指,无所不斩,一旦被他抓住机会,至少要被咬一口肉下来。

牛大娃面目忽地变得狰狞,神情扭曲道:“既然你们逼我当魔修,那老子从今天开始就是魔修!且看好了!”

他突的大喝一声,左手扬起,手中霞光瑞彩流转,抓了四个玉瓶,喝道:“老子有须弥芥子,里面放了数百件在百荒山得到的宝物,谁能助我我就把这些宝物拱手相送。怕你们不信,我先送些给你们看看。”

说着,他一扬手把丹瓶撒了出去,而后又接连撒出数十瓶,每个丹瓶都霞光流转,深深吸引了宗门弟子的眼睛,立刻引起数百人哄抢,甚至有人开始大打出手。

“瞧瞧你们这帮正道人士的丑陋嘴脸,何异于一群抢屎吃的野狗!”牛大娃言语恶毒的肆意谩骂,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骂得一群宗门长辈面红耳赤,就连司徒清都禁不住抽了抽眼角。

他们有心反驳,可是看着门下一群弟子疯一般的争抢霞光流彩的丹瓶,实在无力反驳。而他们又不能喝止门下弟子,不准他们争抢,因为宝物就这么多,自己不抢就会被别人抢去。

所以只能假装没听见牛大娃的恶毒咒骂。

“不对,这不是丹药。”有人抢到一瓶丹药,拔开玉塞发现不是丹药,当即气怒大叫。

“哈哈,当然不是。骗傻子的话你们也信,一群蠢狗。”牛大娃肆意大笑,同时意念一动,勾动元素之力。

轰轰轰——

毫无征兆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所有牛大娃扔出去的丹瓶同一时间爆炸。

丹瓶里装的不是丹药,丹药都被他和周剑来、元泰平服用了,里面装的是牛大娃捏的元素弹,就是集聚九种元素之力捏成的能量弹,牛大娃给它们起名元素弹。一粒粒如大拇指头大小,装满每一个丹瓶。

威力,异常恐怖。

至少远超牛大娃的想象。

爆炸声中尘土飞扬,乱石四射,同时还有血肉横飞,而后便是凄厉惨叫、哀嚎、咒骂——

“——”幸免遇难的宗门弟子无不眼皮直跳。

四百多人就这么变成了残肢断臂,让他们腹中阵阵翻涌,同时悲愤欲绝。

“干!这么厉害,早知道就多弄点了。”牛大娃瞪眼叫道,他知道杀伤力应该不小,可是万没想到可以强到这种程度,比他全力一刀的杀伤力还强。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抢夺丹瓶的宗门弟子没有一点防备的缘故。

“唔——”牛大娃突然闷哼一声,被一只星辰大手掐住了咽喉,把他身体提了起来。

“小子,你的心肠太过歹毒,留你不得。”司徒清面色阴沉道。

“呵呵,许你们杀我,就不许我杀你们吗?你们不是说我是魔修吗?我堂堂魔修,杀这点人算什么?!”牛大娃直视司徒清的眼睛,浑然无惧道,“既然你们视我为坏人,那我就坏得让你们颤栗!”

“大娃!”元泰平急切惊呼,妖刀骤然爆发出超强威力,将围攻他的四个宗门弟子尽数斩杀,而后纵身冲向牛大娃,挥刀斩向扼住牛大娃的星辰大手。

砰!

可是他身体刚起就被一巴掌拍在地上,骨裂声从他体内清晰的传出来。

大口鲜血从元泰平嘴里咳出,鲜血里甚至夹带着破损的脏腑。

“也留你不得!”司徒清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司徒清,休要忘记家师对你的警告!”周剑来怒吼。

“找死!我四师祖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宇文睿冷喝。

“你算什么东西?!一半剑心意志也敢在老子面前逞凶,给老子滚开!”周剑来身上突然爆发出与世无匹的剑意,魏王剑感受到他舍我其谁的剑心意志,剑身内的帝王之威猛然爆发出来。

“杀!”周剑来舌绽惊雷,一剑刺向宇文睿。

宇文睿脸色大变,边挥剑格挡边急速后退,欲避开周剑来这一剑,可周剑来这一剑犹如跗骨之蛆,任他如何施为也破解不开,任他如何闪躲也躲不开。

“小辈,胆敢放肆?!”司徒清突然一声厉喝,朝周剑来屈指一弹,一道剑气自他指尖弹出,射向周剑来。

叮!

司徒清的剑气和周剑来的魏王剑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一道清脆刺耳的金属交鸣声,紧接着那交击的一点如一轮烈日猛然爆发,狂暴的剑气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周剑来被漫天剑气吞没,身上绽出一道道血雾。

“周大哥!”牛大娃声嘶力竭。

第四百章 入魔

望着周剑来瘫倒在血泊里,牛大娃目眦欲裂,猛地转头看向司徒清,一双眼睛里迸发出滔天仇恨,看着都令人背脊发寒,只听他咬碎钢牙一字一句道:“老匹夫,今天我若大难不死,他日吾必踩你山门,踏你门楣!”

“你心已入魔,留你不得!”司徒清神色清冷,声音淡漠道。

但是他心里却不平静,牛大娃眼睛里迸射出的滔天恨意,连他看了后都抑不住生出一丝惊颤。

他已经见识过牛大娃的残忍无情,四百多宗门弟子惨死在此子手中,此子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其心肠之冰冷坚硬已如恶魔一般。所以他绝对相信只要给牛大娃机会,一旦有朝一日牛大娃升天得道,有了足够实力,他绝对会找药王谷报今日之仇。

所以,牛大娃不能留!

自他踏入星辰境,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年轻小辈动杀心。

“无需脏前辈您的手,晚辈帮您宰了这个入魔的畜生!”苏谋忙不迭主动请缨道,不等司徒清应声,他就已经执剑刺向牛大娃的咽喉,而他的左手却是不着痕迹地抓向牛大娃的右手。

显然,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牛大娃手指上的须弥芥子。

牛大娃的身体被司徒清的星辰之力牢牢禁锢,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挣脱。

司徒清眼睛里闪过一抹冷笑,他怎会瞧不出苏谋的如意算盘,不过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制止,因为苏谋的剑可以杀牛大娃,但他取不走牛大娃的须弥芥子。想从他药王谷嘴里捞食,未免太异想天开。

另一边宇文睿祭出剑意,把只剩一口气的周剑来包裹,开始剥夺周剑来的剑心意志和黄金真龙剑意。

有人持剑走向昏死过去的元泰平,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一剑刺向他的后心。

突然,一杆黑色长枪破空而来,逼退宇文睿和持剑刺杀元泰平的苍空派弟子,最后一枪破了司徒清对牛大娃的禁锢,铮的一声插在苏谋面前,挡住他袭杀牛大娃的路线。

苏谋吓得连连后退,因为黑色长枪枪身上绽放着星辰光芒,显而易见出手之人是星辰大能。

紧着一道大红身影破空而至,伴随着一道嗤笑声:“嚯——司徒老儿,许久不见长能耐了,竟然带着上千号人打杀三个年轻后生,真给药王谷长脸啊!”

大红身影落在黑色长枪旁边,伸手一抓把长枪拔离地面握在手里。

从黑色长枪破空而来到大红身影落地,一连串的事看似时间不短,实则总共就只有眨眼的时间,修为低的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什么事,他们只看见突然出现一人,手执长枪把牛大娃从司徒清手里解救出来,且听其言语,显然和司徒清不对付。

“闵奇迈——”司徒清看着不请自来的大红身影,目光骤然一寒,冷着脸怒斥道:“老夫行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而后目光落在被闵奇迈护到身后的牛大娃,心里不由地懊悔,觉得自己太优柔寡断,应该干净利落地处置掉牛大娃,就不至于被闵奇迈横加阻拦,眼下再想杀牛大娃已然不可能。

来人名叫闵奇迈,南境飞仙宗,星辰境强者。

药王谷和飞仙宗势不两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是以想都不用想,闵奇迈绝对会护牛大娃护到底。

果不其然,只听闵奇迈捋须大笑道:“药王谷的敌人就是我飞仙宗的朋友,便是魔修也无妨。”

另一边宇文睿气得想吐血,刚才他眼看就要得手,未曾想在最后关头被闵奇迈打断,他没有理会闵奇迈和司徒清的斗嘴,祭出剑意再次向周剑来笼罩过去。

嗖嗖——

两柄弯刀突然破空而至,并以刁钻的角度袭向宇文睿。

宇文睿暗骂一声晦气,不得不舍弃周剑来,挥剑格挡袭来的弯刀。

一道水紫色长衫男子紧随弯刀而至,男子双眼狭长,似狐狸一般妖异,容貌俊朗,不输宇文睿,正是处处和宇文睿做对的飞仙宗弟子阮心远。

阮心远接住倒飞的弯刀,把周剑来护在身后,朝宇文睿笑问道:“是不是很气?”

“——”宇文睿嘴角不由一抽,每次碰见阮心远他都感到头疼,因为阮心远的嘴巴实在刁毒,只要开口必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飞仙宗和几个宗门的人紧随而至。

场面瞬间热闹起来。

这是两帮平日里相看两相厌的对头,所以甫一见面口水架立刻掐得飞起。

“哟,诸位江湖好汉可真有闲情逸致,竟然无视妖兽来袭在这里打嘴仗玩。诸位是准备练练嘴皮子,等会好和大妖们谈判吗?咯咯,这主意听上去不错哟。”

缥缈宫的仙子也来了,不过缥缈宫在江湖上一直都秉持中立立场,所以她们双方谁也不站。

“咳——噗——”

牛大娃猛咳一下,嘴里吐出一大口黑血,气息终于顺了过来,咧嘴染血的大嘴看向司徒清,笑道:“司徒老杂毛,今儿小爷得贵人相助没死成,是不是很气?没关系,你生气的日子还在后头,以后药王谷的弟子我见一个杀一个,杀满一千为止。还有你们这几个杂毛宗门,都给老子竖起耳朵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要么想办法弄死老子,要么就等着被老子弄死。”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

都被牛大娃这一番狂妄至极的言语吓到了。

非但当着数千宗门弟子的面直骂司徒清老杂毛,还公然威胁他,药王谷的弟子见一个杀一个,还要杀满一千才肯罢手。甚至还不忘群嘲一下,让苍空派等宗门弟子想办法弄死他,弄不死他他就要反过来弄死他们。

便是当不得真的狂话,也让许多人心中暗暗佩服,至少他们没有勇气当着一位星辰大能的面羞辱他,因为星辰大能不可辱。

“小子,你真当有人护着你老夫就杀不了你了吗?”司徒清身上的杀气迸发。

闵奇迈手中长枪一扫,直接将司徒清扑将过来的杀气击散,笑道:“有老夫护着,你当真就杀不了他。”

“多谢前辈护佑,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有重报。”牛大娃朝闵奇迈躬身致谢。

“重不重报不重要,重要的是帮老夫多杀几个药王谷的杂毛即可。”闵奇迈笑道。

“杀五百够不够?”牛大娃直接问道。

“——”闵奇迈眼皮一跳,没想到牛大娃这般直接,也不管牛大娃是不是说大话,当即点头道:“够了。”

牛大娃点头,道:“好,那我就杀两千五百个药王谷弟子。”

“怎么是两千五百个?”闵奇迈不解问道。

“前辈救了我兄弟三人,一人五百,三人一千五,再加我自己的一千,总共两千五。”牛大娃认真算道。

“好小子,一点都不含糊。有时间来我飞仙宗做客,哦,记得喊上你的好兄弟张小卒。”闵奇迈朝牛大娃竖大拇指赞道,并邀请他去飞仙宗做客,不过明显是邀请张小卒的成分居多。

“好。”牛大娃拱手应下,然后走向昏迷不醒的元泰平,也不遮着掩着,直接从须弥芥子里取出霞光流彩的丹药给元泰平服下,而后搀起元泰平走到周剑来身旁,也给周剑来服下一粒丹药。

丹药药效极强,不一会儿二人就从昏迷中醒来。确认二人伤无大碍,牛大娃不由松了一口气。

牛大娃目光四下一扫,落在一块大青石上,旋即纵身跃了上去,目光扫视全场,声音不含感情道:“就因我兄弟二人在百荒山得到的宝物多,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狗屎就对我们动了杀心,结果本领不济,杀人夺宝不成,反被我兄弟二人宰了不少,于是你们就理直气壮地给我兄弟二人扣上魔修的帽子。呵呵,既然你们这么希望我兄弟二人是魔修,那我就如你们所愿,从今天开始我——牛广茂——入魔!”

他话音甫一落下,浑身妖气迸发,再无丝毫掩饰,凶煞之气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而后一缕缕黑气自他体内溢出,与他的妖气和凶煞之气渐渐融为一体。

“小子,你竟敢当着众多正道人士的面公然入魔,当我们正道人士死绝了吗?”司徒清望着牛大娃体内溢出的缕缕黑气,便是他心志坚定,也抑不住心中惊悚。他惊悚的是牛大娃真正入魔之后,他杀起人来就再无顾忌,那么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就不再是狂言。

所有人都禁不住惊悚,万万想不到牛大娃就这样把自己放逐,自此以后成为所有武林人士的公敌,如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若他有些能耐自保还好说,若是没有能耐自保,想要活命就得永远躲藏在黑暗中苟且偷生。

闵奇迈摸着鼻尖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暴躁的吗?一言不合就入魔,这也忒狠了点。”

牛大娃没有理会司徒清,而是环视全场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兄弟不好杀的人我来杀,我兄弟不好做的事我来做。你们不让老子做好人,那老子就做坏人好了,坏到让你们做梦都在颤栗!”

“呵,你没那个机会了,因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已入魔,便是飞仙宗也保不了你性命。”司徒清冷笑。

他话音刚落,一道炸雷声响起:“飞仙宗保不了,本将军保!多好的儿郎,竟被你们这群王八蛋生生逼得入魔,药王谷在南境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舒服了?”

(感谢刘丹儿的打赏支持!)

第四百零一章 赫赫战功

裘战身披战甲,手提长枪,踏虚空而来。其人未到声先至,字字铿锵,如若惊雷,威不可犯,怒不可遏。

司徒清看见来人是裘战后,刚刚缓和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下去。闵奇迈护着牛大娃他可以理解,纯粹是为了和药王谷对着干,但裘战竟然也护着牛大娃,这让他不能理解。

是他司徒清的名号不好使了,还是药王谷的威名不复当年了?竟当着数千小辈的面,不给他留一点面子。

何况他要杀的还是一个当着数千人的面入魔的妖修。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此乃武林人士的共知。

他杀牛大娃于情于理于江湖大义皆无不妥,恰恰相反,如若让牛大娃这个魔修从他眼皮底下逃走才是大大的不妥。

司徒清神色晦暗不明,腹中怒火噌噌上涌,觉得裘战不是要保牛大娃,而是单纯的和他司徒清,和他们药王谷过不去。

“司徒老儿——”闵奇迈扬起手中的长枪指着司徒清喝道:“便是裘将军不来,牛大娃的命老夫也保定了。老夫说了,药王谷的敌人就是我飞仙宗的朋友,便是魔修也无妨!”

“闵老儿,要在这里打一架吗?!”司徒清喝道。

“打就打,怕你不成?!”闵奇迈寸步不让。

砰!

一道魁硕身影从天而降,和裘战先后落入场中,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其龙睛虎目,面目粗犷,须发虽白却根根如钢针一般笔挺坚韧。其往场中一站,不怒自威,且一身张狂跋扈的气息毫不收敛地往四周散开,一双虎目扫视全场,而后落在司徒清身上,张口一字一句道:“我阳神殿也愿保牛公子三人周全!”

此人名叫百里张扬,人如其名,张扬不羁,跋扈蛮横,乃阳神殿大长老,百里景胜的大伯。

他之言便代表了阳神殿的态度。

司徒清神色一凛,对百里张扬对视片刻,嘴上没有应声,心里却掀起骇浪,觉得阳神殿是在站位裘战,要和药王谷为敌。

“可恨!可恨!可恨!”

“贼子,该杀!”

裘战落在周剑来身旁,看到周剑来满身剑伤,如被活剐一般,当即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强压怒气向周剑来沉声问道:“谁伤的你?”

“司徒清。”周剑来答道。

“好!”裘战闻言点头,忽地长枪一抖,刺向旁边不远处的宇文睿。

“!!!”

全场惊骇,谁也没想到裘战脾气竟然这般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手,没有一点顾忌。

同时还令人震惊的是,他动手的对象竟然不是打伤周剑来的司徒清,而是年轻小辈宇文睿。

显而易见,他要以牙还牙。

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对裘战生出同样的想法:“这位老将军嫉恶如仇、睚眦必报,轻易招惹不得。”

“尔敢?!”司徒清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宇文睿没有丁点招架之力,瞬间被漫天枪影笼罩,如周剑来先前被司徒清的剑气笼罩一般,周身上下暴起一团团血雾,身体高高抛飞起来,血染长空。“裘战,你欺人太甚!”司徒清把宇文睿接在怀里,并须发皆张地朝裘战怒吼道,而后忙祭出星辰之力给宇文睿疗伤。

“哼,本将军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何来欺人一说?”裘战收枪冷哼,道:“这一枪是老夫以周剑来师兄的身份还给你药王谷的,但此仇是否就此了结老夫说了不算,得等国公爷回来后再做定夺,所以这一笔私仇咱们暂且记下不谈。现在本将军要替麾下的儿郎向你药王谷讨个说法,为何无缘无故伤我爱将?”

裘战此番话说出来,许多人禁不住暗暗心惊。

那日在南十城阻拦魏子焸时,他和魏子焸亦师亦友的关系被众人所知,而周剑来是魏子焸的徒弟,所以他以周剑来师兄的身份自居,这点虽然让人意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让人们真正心惊的是,他说等国公爷回来后再做定夺,也就是说周剑来之前说的不是谎话,魏子焸真的没有死。

既然魏子焸没死是真的,那周剑来说他已经登临圣境是不是也是真的?!

几位星辰大能心里无不咯噔一颤。

尤其是司徒清,虽然极力掩藏,可表情依然变得很难看。

若魏子焸真的已经登临圣境,那药王谷该如何承受一位圣人的怒火?

“裘将军,您若有意针对我们药王谷您就直说,何必找一些堂而皇之的借口。他们三个可能确实参加了这场战争,可是说他们是您的爱将,未免过了点吧?若是只要上过战场就是您的爱将,那在场的不说全部都是,但最少也得有九成人是您的爱将。”药王谷沈从文冷笑连连道。

“竖起你的狗耳朵听好了。”裘战喝道,“大军北援遭大牙军伏击偷袭,左路军深陷敌后生死不明,而雁城兵力吃紧,只能派出两千轻骑前往营救,牛广茂、周剑来、张小卒便是其中三人。

他们突入敌后千里奔袭,非但从大牙包围圈里救下左路军,又把重要军情送去白云城,然后又紧随大军南下驰援雁城,在攻打皓月城和金城的战斗中三人皆战功卓著。

更在川州一役中率领三千从难民营临时拉练出来的三千骑兵,生生拦下两万多大牙精锐骑兵的绕后偷袭,为大军攻下川州城争取到宝贵时间。

最后在雁北和大牙军决一死战时,他们三个更是随五千骑兵,硬是拖住大牙二十万大军数个时辰,为此战胜利立下铁血功劳。

五千对二十万,战斗之惨烈你们能想象的到吗?

再之后大军追剿叛军,牛广茂和周剑来就在本将军麾下效力,战必至,至必前,勇猛凶悍,杀得叛军闻风色变,立下战功无数。

至于这位小将,名叫元泰平,籍贯白云城。从白云城一路杀来,斩大牙狗两千三百六十二人。单单这个数字,你们当中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吧?

试问,如此三位年轻勇猛的战将,本将军称他们一声爱将可有不妥?”

“——”沈从文半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听着裘战一一细数牛大娃几人在此次战争中立下的战功,许多人都不禁震惊地张开了嘴巴,他们万没想到这几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竟有如此赫赫战功。

刚才有不少人听了沈从文的话后抑不住骄傲地挺起腰杆,觉得自己也上了战场,一点也不牛大娃几个差,在听完裘战的话后全都羞红了脸,偷偷地收起心里的骄傲。

三千对两万,五千对二十万,以一人之力杀了两千多大牙狗,与这三者一比,他们觉得自己在战场上斩获的功劳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有人觉得自己好像是去战场上玩了一场过家家。

阮心远目光在牛大娃和周剑来身上扫过,联想之前在雁城听说张小卒和宇文睿正面交锋不落下风的消息,他禁不住摇头笑道:“难怪你们三个家伙成长的这么快,原来是经历了如此残酷的战争历练。与你们三人的历练相比,我们虽然也一直在战场上,可是却轻松的如玩一样,想想就让人汗颜啊。”

各大门派的战场都被安排在南城与叛军对战,叛军和大牙军的战斗力差距可非一点半点。不过,即便叛军战斗力羸弱,各大宗门也都损失惨重,远不像阮心远说的这般轻松,战争毕竟是战争,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买卖。

“可以一战了。”百里景胜说道。

他尤记得第一次见牛大娃时,虽欣赏牛大娃粗暴狂野的战斗风格,技痒难耐想和他切磋一二,但那时牛大娃差了一大截,战力和他不在同一等级,所以很是遗憾。

可是这才过去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牛大娃就已经成长到和他齐肩高了,这飞一般的成长速度令他唏嘘,亦让他不由心急,有一种即将被超越的紧迫感,暗暗下定决心,回宗门就立刻闭关苦修。

“卉仙子,当日你不屑一顾的家伙,恐怕再用不了多久就要对你不屑一顾了。”阮心远朝不远处的金芷卉打趣道,“听哥哥一句劝,宇文睿真不是你的良人,不如认真考虑一下牛兄弟。除了不如宇文睿长的白嫩,长得漂亮,牛兄弟一点也不差嘛。景胜兄,你说呢?”

“请不要用‘白嫩’和‘漂亮’这种词来形容男人,你恶心到我了。”百里景胜斜瞪着阮心远说道。

阳神殿的家伙向来以野性为美,所以个个都是彪悍粗犷、狂野不羁,觉得唯有如此才能彰显男性魅力。

“哈哈——”阮心远被百里景胜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捧腹道:“我也没办法呀,谁让宇文睿长得那样,不然你来形容一下。”

百里景胜没有搭理他。

金芷卉也没有搭理阮心远,但阮心远的话她却听进了耳朵,目光落在牛大娃身上,心里苦笑道:“无需再过一段时间了,这家伙现在已经对我不屑一顾了。”

望着牛大娃,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莫名一阵唏嘘。

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乡下小子,要身份没身份,要样貌没样貌,要实力没实力,却一点不卑不怯,像个铁憨憨一样以霸道的姿态闯进她的世界,如匆匆过客一般,没在她的世界留下多少痕迹,又以霸道的姿态从她的世界离开。

回头想来,她突然忍不住想笑,心说:“天底下哪有这样追女孩子的,当真是个憨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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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妖兽堵门

“你药王谷作为南境宗门之翘楚,竟联合诸多宗门力量围剿帝国战将,更不惜出动星辰强者也要将其三人灭杀,敢问药王谷是何居心?!

是嫌他们三人杀大牙狗太多,还是嫌他们杀叛军太多?!

你们是想为大牙狗报仇,还是想为叛军报仇?!

你们对帝国军人有何不满?!

是不是在帝国的庇佑下,日子过得太舒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需不需要帝国铁骑给你们称量称量?!”

裘战满腔怒火越说越气,须发皆张,字字如雷,喝问得一干药王谷弟子面无血色,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与药王谷交好的一干宗门也都瞬间失声,利害面前分的清楚明白。

没人敢吭声,因为裘战这一连串喝问,可以说是字字诛心,直接把药王谷树立到帝国的对立面,不管是谁但凡说错一句话,就要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尤其是最后一问,需不需要帝国铁骑称量称量?

听得司徒清、闵奇迈和百里张扬这些老一辈的人心里咯噔一声,年轻一辈们或许不知道,可他们却历历在目,永远忘不掉那段风声鹤唳、提心吊胆的日子。

当年南境的宗门帮派成千上万,遍地开花,结果被张屠夫率领帝国铁骑称量的只剩三百多个。若不是张屠夫被逼着去了北疆,最后指不定能剩几个。

眼下各宗各派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若再来一次,这口气恐怕就再也缓不过来了。而且如果真的再来一次,像药王谷、飞仙宗、阳神殿、天宝山、缥缈宫等等这些上次幸免遇难的宗门,绝对会首当其冲。

不是因为他们势力雄厚,需要重点打击,而是因为他们家底子后油水多,灭了他们可以大发横财。

他们太了解苏翰林的行事作风了,十足一个打家劫舍成瘾的土匪强盗。

场面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远方传来的野兽的怒吼咆哮声。

司徒清的脸色苍白了好几分,张口要对裘战说什么,却被一道炸雷般的兽吼声打断。

“裘将军,您消消气。”缥缈宫的仙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先劝裘战消消气,而后话锋一转,语气凝重道:“妖兽从三面袭来,意图把我们往这个方向驱赶,恐怕是要对我等不利。裘将军统帅三军威名赫赫,我等无不信服敬佩,眼下唯有将军可以让我等把力量拧成一股绳,请将军振臂高呼,率领我等共同抵御即将到来的危险。”

“仙子谬赞了,本将军心有余力不足。”裘战朝缥缈宫仙子拱拱手,拒绝了她的请求,看向司徒清说道:“这两笔账本将军暂且记下,希望离开这里后药王谷能尽快给本将军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咱们就兵对兵将对将战场上见分晓。带上人,咱们走。”

说完走向牛大娃,皱眉责备道:“小子,你太冲动了。入魔可不是闹着玩的,也没有回头路。”

“多谢将军为我等主持公道!”牛大娃躬身道谢,而后摇头笑道:“小子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害老将军费心担忧,实是罪过。”

“一棵好苗子,可惜了。”裘战摇头惋惜。牛大娃已然入魔,此生再无回头路,所以不管他心性善与否,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魔修”二字,而军中断不可能要一个魔修,所以裘战为之惋惜,觉得错失一员虎将。

牛大娃朝裘战躬身,诚恳道:“将军日后但有召唤,牛广茂召必至,此生愿为将军冲锋陷阵!”

“好小子,本将军没看错你。”裘战高兴地拍拍牛大娃的肩膀,问道:“伤得怎么样,能自己走吗?”

“一点小伤,已经痊愈。”牛大娃答道。

三人当中属他伤的最轻,服用过丹药后已无大碍。

周剑来被司徒清剑气侵体,元泰平被司徒清一巴掌拍断好几根骨头,脏腑皆有受损,二人伤得极重,虽服用过灵药,从昏迷中醒来,但短时间内还不能自己行动。

肖冲命人弄了两个简易担架抬起二人。

裘战带着三千杀才继续前进。

缥缈宫、飞仙宗等宗门紧跟在后面,药王谷等宗门虽没有紧跟着,不过也没有走远。

妖兽已经从遥远的天际逼近到百里之外,听着越来越近的兽吼声,每个人心头都不由地陇上紧张、紧迫感。

“你们两个出了事为何不来找我们?连我们也信不过吗?老将军听说你们两个被宗门的人追杀,一直担心并派人寻找你们,可惜一直也没找到你们。”路上戚哟哟皱眉不悦地呵斥牛大娃和周剑来。

天现异宝的时候她正在军营里交接事物,见裘战召集人马她便就跟了过来。

戚哟哟身穿银盔银甲,身材高挑的她颇为英姿飒爽。且经过这场战争的洗礼,她的稚气已经全部蜕去,成熟气质尽显女性魅力。

只是她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点女性的娇柔,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的刚毅果决,以及统御大军的凌人盛气,虽有一种别样的美,可还是让牛大娃和周剑来禁不住为张小卒未来的家庭生活状况担忧。

小卒子遇到女将军,这辈子恐无翻身之日咯。

哎,真可怜!

二人一边打量着戚哟哟的变化,一边在心里为张小卒默哀。

面对戚哟哟的强势质问,牛大娃都禁不住有点虚,慌忙堆起笑脸应道:“我们不知道你们也来了,否则早就屁颠屁颠跑去投奔你们。这几天我们一直躲在山腹深处修炼,与外界隔绝,所以也不知道你们在找我们。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要转移话题。”戚哟哟凤眼一瞪,喝问道:“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入什么不好你入魔,见到小卒你怎么和他说?”

牛大娃挠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体内多了点黑气而已。再者说我本来就是妖修,多个魔修的身份也没啥影响。放心,我人入魔,心不入。”

“就怕到时候由不得你做主。”戚哟哟担忧道。

“便是你心入魔,你也永远是我一半大寇团的二当家,是我们的生死兄弟。”周剑来说道。

“哈哈,这话我爱听。”牛大娃开心大笑道。

看着牛大娃浑然不以为意的样子,戚哟哟气得银牙直咬,可最终却也只能无奈摇头,一朝入魔便终生为魔,没有任何化解之法。一路往前奔行,越往前越心惊、越不安、越恐惧,因为通向前方的道路越来越狭窄,有可怕的空间乱流封堵了两侧的路,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像一个三角,而他们正在往三角的顶角里钻。

尽管心惊、不安、恐惧,尽管知道前面肯定有危险等着他们,可他们一刻也不敢停,因为妖兽已经逼近到身后几十里的距离。

有许多人自作聪明,藏在山洞或地下等隐蔽处,想要逃过妖兽的围剿,但全都被妖兽找到并杀死。

甚至还有一个星辰大能,在地底深处被一群房子大的蚂蚁追出地面,飞上天空想要逃窜,被一只展翅几十丈长的苍鹰一爪子撕碎。

停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

狂奔两个多时辰,队伍进到一个宽阔的大峡谷里面,然后停了下来。

峡谷向来是兵家凶地,但凡有其他路可选,裘战也不会选择进峡谷。

他们进峡谷时,峡谷里已经聚集了上万人,家族、宗门、散修皆有。

吵吵嚷嚷、诅咒谩骂、嘶吼尖叫、打架斗殴,比菜市场还乱。

肖冲奉命去打听消息,得知峡谷前方有两扇宽五十多丈高近百丈的巨大石门封堵了去路,而峡谷两侧的峭壁上也被空间乱流封堵,想要继续前进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开巨大石门。

但峡谷里这一万多人早已尝试过,集聚他们最强的力量也没能让巨大石门挪动一寸,甚至都没能让石门颤动一下。

眼看妖兽即将追上来,裘战不得不振臂高呼,召集谷内所有星辰大能以及六重天境以上的高手,集谷内最强力量,希望能推开石门。

然而结果令人窒息绝望,石门纹丝未动。

“准备战斗!”裘战带着一干战士失望而归,而后下达战斗命令,因为妖兽已经逼近到十里之外。

峡谷内已经乱成一片,所有人都惊恐慌乱地往里面挤,有修为低的人甚至被挤倒在地上,而后被活活践踏致死。

裘战没有带领将士往里面挤,因为里面已经人挨人,一旦妖兽冲杀进来,里面的人甚至连战斗的空间都没有,说不定死的比外面的人还快。他只是把阵型往一侧崖壁收拢,准备背靠崖壁作战。

吼——

啾——

十里的距离对这些身躯庞大的强横妖兽来说,几乎算不上什么距离,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地上跑的,天上飞的,一头头妖兽兴奋无比,似乎是闻到了肉的味道,张开血盆大口争先恐后地往峡谷里冲。

峡谷里的修者无不脸色惨白,恐惧而又绝望,颤栗着等待死亡的到来。

砰砰砰——

然而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突然又看到了希望。

峡谷口竟突然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妖兽们狠狠地撞在光幕上,撞得七荤八素,有的甚至撞破了脑袋。

就在他们不明所以时,峡谷里骤然响起一道没有感情的空洞声音:“当鲜血染红峡谷的土地时,通往生路的石门便会打开。一炷香时间后,谷口禁制会自行解除。”

嘈杂的峡谷瞬间死一般寂静。

第四百零三章 听将军令

空洞的声音过后,峡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鲜血染红峡谷土地石门才会打开,且一炷香的时间后谷口阻拦妖兽进攻的禁制就会自行解除,意思已经表达的再明白不过,他们需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自相残杀,让鲜血染红峡谷土地,从而打开逃生的石门,若不然就等着被妖兽杀死。

气氛变得空前紧张,各方势力都互相提防起来。

逐渐加剧的呼吸声,彼此起伏吞咽唾沫的声音,紧握兵器的咯吱声,一张张渐渐充血扭曲的面孔——

大战一触即发。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冷静下来!”司徒清腾至半空,大声安抚众人逐渐失控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些即将失控的紧张局面。

而后他朝峡谷四方大声喝问:“吾乃药王谷司徒清,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为何要如此捉弄戏耍吾等?”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在峡谷上方盘旋回荡的回声。

“阴谋,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一步步引诱驱使我们到这里!”

“我不玩了,放我回去!”

“魔尊,肯定是魔尊,只有和圣人比肩的魔尊有能力驱使这些强大的妖兽!”

“完了,我们逃不掉了!”

“圣人,圣人为何不来救我们?!”

恐惧逐渐支配人们的心智,咆哮嘶吼、哀嚎尖叫声此起彼伏,声音里透着深深地恐惧、绝望,以及狰狞。

咔!

一道蛋壳碎裂的清脆响声清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嘈杂的叫嚷声戛然而止,数万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峡谷口,只见谷口阻挡妖兽的淡蓝光幕上竟出现一道清晰的裂痕,并且随着妖兽一下一下的凶狠撞击,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四周蔓延。

显然,一炷香的时间并不是恐吓之说。

死寂再一次笼罩峡谷,这一次再无人站出来安抚众人情绪。

“你们两个的伤恢复得如何了?”牛大娃小声问周剑来和元泰平。

“已无大碍,可以一战。”周剑来言简意赅地回道。

“我也是。”元泰平应声道。

在灵果和丹药的双重滋补下,外加裘战以星辰之力助二人疗伤,他们的伤确实已经无大碍。

“那就好。”牛大娃放心地点点头。

“没本将军的命令,谁都不准动手,否则军法处置。”裘战下令道。

“喏!”众将士齐声应喏。

相较于宗门、家族和散修们的恐慌不安,他们显得格外冷静镇定,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都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杀才,残酷无情的沙场早已让他们练就一颗临危不乱、无惧生死的钢铁心脏。

“退!”裘战喝道。

不是往谷内退,而是往谷口退,因为眼下人比妖兽更可怕。

令行禁止,秩序井然,裘战的命令甫一下达,队伍顿时快速地往谷口退去,与谷内的人拉开距离。

“啊——”

一道凄厉惨叫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峡谷的天空,亦让压抑到极点的局势瞬间失控。

“杀!”

“别杀我——啊——”

“救命!”

彻底被恐惧支配的修者们,终于把屠刀砍向身边的人。

两万多人,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起,匕首随便往前一伸就能刺到人,刀剑胡乱挥砍就能杀人,恐惧、惨叫、鲜血,精神奔溃,理智沦丧,只剩下杀与被杀。

场面之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尸体一具具倒下,鲜血流水一般快速汇聚流淌,一寸寸浸染峡谷的土地。

药王谷和缥缈宫等战力强悍的大宗,先后从峡谷深处冲杀了出来,一个个身染鲜血,面色惨白。

什么是血海地狱,此时此刻的峡谷深处便是。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他们全都损失惨重。

他们本来仗着大宗强势,一路横冲直撞躲到峡谷最深处,本以为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殊不知差点把自己送进地狱。

望着退到峡谷谷口附近,置身事外,一点损失也没有的三千战将,他们心里瞬间一万个不平衡。

峡谷深处的惨烈对他们来说如血海地狱般恐怖,但是对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才来说,虽然也惨烈,可是除了惨烈外却也无其他太大感触,因为他们早已见过并亲身亲历过这样的惨烈场面,并且不止一次。

所以他们冷峻的表情看在一干宗门弟子眼中,显得极其冷血无情,觉得他们已经不是人,而是已经被训练成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裘将军,您就这样冷眼旁观他们自相残杀而无动于衷吗?他们也都是南境子民啊!”有人看不惯裘战和他的战士作壁上观冷血无情的样子,冲裘战怒吼咆哮,甚至义愤填膺地冲上去要和裘战理论。

“弓弩准备,胆敢靠近二十步者,无差别射杀!”裘战用最简单的话语,最强势、最冷酷的方式回答了那人的质问。

刷!

弓上箭,弩上膛!

凛冽杀气瞬间席卷出去。

“——”所有往这边靠近的人顿时止住脚步。

“将军,您为何就不愿意组织大家一起共渡难关呢?非要看着大家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吗?”缥缈宫的仙子表情苦涩地问裘战。

“仙子有办法打开石门?”裘战问。

“将军集结全谷最强战力都打不开,奴家区区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办法?将军莫要拿奴家说笑。”缥缈宫仙子苦笑应道。

“仙子可有办法对抗妖兽?”裘战再问。

“没有。”缥缈宫的仙子有些生气,觉得裘战明知故问,有意捉弄于她。她若是有办法,早就说出来了,何必与他废唇舌。

“那仙子想让本将军如何组织大家共渡难关?”裘战又问。

“——”缥缈宫仙子这才知道裘战想说什么,不由语结,却又梗着脖子道:“总之先把大家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相残杀。”

“本将军把儿郎们带出来,就得为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裘战说道。

“将军此言何意?”

“在战场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大家可以同心协力并肩战斗。可现在你们谁能分得清谁是敌人吗?你看看他们,背后捅刀子可会手软。让本将军如何放心把儿郎们的后背交给你们?从百荒山到这里,你们的所作所为还用本将军细数一遍吗?”裘战指着混乱厮杀的战场质问道。

宗门弟子闻言不由脸红,与三千将士相比,他们修者的自私自利显露无疑。

缥缈宫的仙子还要说什么,却被裘战开口打断,他接着说道:“仙子一再恳请本将军把大家组织起来,无非是想让缥缈宫的仙子躲到我三千儿郎的身后避难罢了。”

“将军未免把奴家想的太过不堪。”缥缈宫仙子脸色难看道,可事实上却是被裘战一语道破了心思,她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这位长相粗犷的沙场老将,这才知道他粗犷的外表下有着和他外表不符的细腻心思,似乎一点小心思也逃不出他的一双虎目。

她却没想过,有能力统帅三军的将军,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哪个不是心思缜密狡猾如狐?若不然,早就在战场上被敌人吞得骨头渣子也不剩了。

“将军”戚哟哟急匆匆跑了过来,附在裘战耳边低语几句。

“真的?”裘战神色一凛,转头望向谷口方向。

封堵峡谷谷口的淡蓝光幕,裂痕已经如蛛网般细密,眼看就要裂开了。

几大宗门的人都好奇戚哟哟对裘战说了什么,看裘战的表情反应,似乎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遂不约而同地顺着裘战的目光往谷口看去。

然而淡蓝光幕上的蛛网裂痕却让他们心头一紧,心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若再没有好的办法,他们也只能狠下心大开杀戒,让鲜血染红山谷的土地。

“真的,末将已经亲身试过。”戚哟哟无比肯定地点头应道。

“或许可以一试。”裘战捻着白须沉吟道,而后目光从谷口收回,看向几大宗门的人,朗声道:“本将军有一法可试,但行不行得通不敢保证,诸位愿不愿一试?”

“将军有办法只管讲来,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闵奇迈说道。

裘战伸手指向谷口,说道:“这道封禁只拦妖兽不拦人,我们可以冲出去斩杀妖兽,让妖兽的血流淌进来染红峡谷土地。身躯如此庞大的妖兽,斩杀一头可抵数十甚至数百人的鲜血,杀一百头足矣。至于妖兽的血管不管用,本将军不做保证。”

听完裘战的话,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这才反应过来,那躲藏在暗处的空洞声音只说用鲜血染红峡谷土地,并没有要求非要用人的鲜血才行。

他们下意识地望向依然在厮杀不止的混乱人群,心里突然冒起一种被戏耍的愤怒。

可是转念一想,他们又禁不住犹豫了。

峡谷很大,想要用鲜血染红每一寸土地,不仅需要大量鲜血,还需要时间,万一妖兽的血不管用,他们将不会再有时间用人的血染一遍峡谷土地,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用人的鲜血万无一失,用妖兽的鲜血生死难料。

另外,冲出峡谷就意味着要直面妖兽。

望着那一头头凶狠的大妖,便是闵奇迈等星辰强者都心里打怵,这一去亦是生死难料。

杀人还是杀妖?

这是一个人性的抉择,并且需要在短时间内做出抉择。

良知和私性在不停地拷问他们的灵魂。

“敢问将军如何抉择?”百里飞扬拱手问裘战。

裘战心中似乎早有决断,闻言想也没想张嘴答道:“星辰之下出去只会白白送死,所以要杀妖兽只能星辰境出手,然而单凭本将军一己之力断然做不到,所以若是没人陪本将军一起,本将军就在这里等着,直至禁制被妖兽撞碎,然后带着儿郎们和妖兽决一死战。至于杀人,帝国军人的战刀永远不会朝向帝国子民。当然,前提是他们不把屠刀朝向我们。”

“将军大义,令吾等钦佩。”百里飞扬朝裘战拱手作揖,而后目光扫向闵奇迈等星辰大能,说道:“老夫愿意赌一把。”

“算我一个。”闵奇迈神色凛然道。

“奴家也愿出一份力。”缥缈宫仙子说道。

“大义面前,药王谷从未退缩过。”司徒清掷地有声道。

“算老夫一个。”唐九彩说道。

“还有老夫。”

……

一共十位星辰大能,没有一人退缩。

裘战目光环视众星辰大能,心中很是欣慰,指挥道:“听我讲。”

“吾等皆听将军号令。”

“选好攻击目标,出去后立刻祭出各位的最强杀招,十个呼吸后全部退回来。切记,避强杀弱,因为我们只需要妖兽的血。其他人听令,妖兽血流淌进来你们立刻将其泼洒出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峡谷土地染红。”

“喏!”

“诸位,准备好了吗?”裘战目光一凝,气势猛然提了起来。

“听将军令!”

“杀!”

第四百零四章 骸骨战凶猿

轰!

当十位星辰大能蓄足力量,在裘战一声令下同时冲出淡蓝光幕,狂暴的星辰之力自他们体内倾泻而出,瞬间席卷并吞没了整个谷口。

拳、掌、刀、剑、枪——十人各展所能,祭出最强杀招,毫不留情地往堵在谷口的妖兽身上招呼。

每个人都谨遵裘战的叮嘱,避强杀弱。第一个呼吸间就有二十多头庞然大物轰然倒地,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自它们身上的伤口飙射出来,须臾之间就在地上汇聚成河流,流淌进地势较低的峡谷里。

山谷里的人早已严阵以待,鲜血甫一流淌进来,众人就各展所能把鲜血往峡谷里面泼去,其中尤以风、雨、水三元素之域效率最高,瞬间就可以把大量鲜血卷进峡谷深处泼洒开来。

“退!”

丝毫没有恋战,十个呼吸时间一到,裘战就立刻下达撤退命令。

“啊!”缥缈宫仙子突然一声惊呼,她被一只展翅三十余丈的青羽大鸟缠住了。

但见这只青羽大鸟端的厉害,它的双足六爪竟如六柄钩镰,攻守之间竟蕴含着法则招式,非但纠缠住缥缈宫仙子,甚至破占上风,眨眼间就要攻破缥缈宫仙子的防守。

一道枪影自缥缈宫仙子身后刺出,裘战退而复返,长枪喷吐出数丈长的枪影,和青羽大鸟的双足六爪急急对攻一招。

缥缈宫仙子抓住机会身形暴退,同时甩出一根绸带缠住裘战的熊腰,把裘战拽回谷内。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甫一站定身姿,缥缈宫仙子就向裘战盈盈一拜,感激道谢。她的脸颊上尚挂着几分苍白和惊惧,心有余悸,心知若不是裘战及时援救,自己恐怕要惨死在青羽大鸟的利爪下。

裘战摆摆手,道:“既然并肩作战,就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无需道谢。诸位速速调息恢复,若是鲜血不够,还需在冲杀一波。”

众人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立刻服下灵果灵丹调息恢复。

时间在飞快流逝,淡蓝光幕已经碎裂成细密蛛网,不堪负重的崩裂声越来越密集。

“还差一丈面积!”一道焦急地嘶吼声撕裂峡谷上空。

整个峡谷已经被鲜血染红,只差他脚下的一丈面积。

“用我的血!”有人狂奔过去,划破自己的胳膊,鲜血汩汩流淌,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地面。

“用我的!”

“我的!”

一丈的土地瞬间挤满人,纷纷效仿那人的做法,割破自己的胳膊,用自己的鲜血涂染土地。

峡谷深处的厮杀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说出来残酷无情,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混战厮杀染红了一半峡谷的土地,若石门真能打开,有他们一半的功劳。

只不过看着许多人从恐惧支配中清醒过来后,望着满地残尸痛苦尖叫、抱头痛哭、疯笑失智的模样,他们应该并不喜欢这份功劳。

当最后一寸土地被鲜血染红,人们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望向峡谷深处紧闭的石门。

轰隆隆——

空洞的声音没有欺骗他们,当峡谷土地全部染红的瞬间,巍峨高耸的厚重石门伴随着震耳的石磨声,缓缓地推了开来。

伴随着石门的开启,一股尘封许久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竟让人生出一种石门后面连接着远古时代的恍惚感。

“哦——”胜利的欢呼声响彻峡谷上方。

人们怀着绝处逢生的狂喜冲向打开的石门。

裘战望着缓缓开启的石门皱起了眉头,刚才石门打开的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异样的能量波动,似乎是一股浩然正气溃散了。这一感觉让他心里突的心悸,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目光看向闵奇迈几人,见他们也都望着石门,神情略显凝重的皱起眉头,便知道自己不是幻觉,他们也都感觉到了。

“走!”

然而身后的禁制即将崩碎,妖兽即将冲进峡谷,除了向前寻找活路他们别无选择。

闵奇迈几人带着门下弟子往石门冲去。

“时刻保持警惕,出发!”裘战向战士们叮嘱一声,而后带着他们奔向石门。

石门后面是一条极其宽阔的甬道,黑色的甬道墙壁似石非石似铁非铁,刀砍不破,枪扎不透,坚硬无比。

甬道深处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方何处,不知是否暗藏凶险,听着身后妖兽的阵阵咆哮,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里摸索前进。

咔——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万兽奔腾声,以及兽吼声的快速逼近。所有人禁不住头皮发麻,再也顾不上漆黑的甬道里有没有暗藏凶险,立刻闷头撒丫子往前狂奔。

然而他们的速度远不及妖兽,落在最后面修为低的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被妖兽追上,可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妖兽的腹中餐时,高大的妖兽却从他们头顶跨了过去,没有攻击他们。只有一些倒霉的可怜人,不幸被妖兽踩踏致死。

“快让开,靠墙角站,妖兽不是来攻击我们的。”有人高声吼叫提醒前面的人。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人们就停止逃窜,战战兢兢地缩到墙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感受着一头头大妖从面前奔跑过去,那凶悍而又恐怖的气息压迫得他们无法呼吸。

砰砰砰——

在妖群的最后面,是一头近百丈高的灰白凶猿,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甬道,奔跑间踩得甬道坚硬的地面颤抖晃动,发出砰砰砰擂鼓一般的声响。

灰白凶猿经过时,一干星辰大能无不被它强大的气息吓得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天呐,我们不会是帮这群恐怖的大妖解除了封印,把它们从牢笼中放出来了吧?”

当妖群走过之后,甬道里先是一片安静,然后不知是谁恐慌不安地吼叫道。

“若是让这群大妖出现在南境,完全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恐怖情景。”

“我们会成为南境的千古罪人。”

裘战乍一听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稍作思量就放下心来,这群大妖若是出现在南境,必会引起圣人的注意,有圣人出手,它们应当翻不起风浪。

“啊!”

“快跑,甬道在坍塌,空间崩塌!快往前跑!”

惊恐急促的尖叫骤然响起。

有人见妖群撇下他们冲进甬道深处,转头就往回跑,想退出甬道,却惊恐地发现身后的甬道正在快速坍塌,不是简单的塌陷,竟是空间在崩裂坍塌,吓得他们面无人色,再次调转方向往甬道深处逃窜。

空间坍塌的速度不急不缓,更像是掐断他们的退路,把他们往甬道深处驱赶。

妖群早已进入甬道的极深处,只能隐隐听见前方传来的兽吼声。但一口气跑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后,前方传来兽吼声又逐渐响亮起来,这说明他们正在拉近和妖兽的距离,遂而不安地放慢脚下的速度,可是身后空间崩塌的速度却没有慢,逼着他们不得不快速前进。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逐渐听出兽吼声有点不对劲,听上去像是愤怒的咆哮和痛苦的哀鸣,以及阵阵巨大的撞击声传来,似乎它们遇到了麻烦,正在激烈战斗。

空气中逐渐浓郁的血腥味证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想。

突然,甬道深处出现一抹红色光亮,似乎终于走到了甬道尽头。

如果有的选择,他们绝对不愿意去探寻前方的红色光亮,因为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浓郁的令人作呕,兽吼的咆哮和哀鸣掺杂在一起,震得他们双耳嗡嗡作响,一道道巨大的撞击轰鸣声,让他们心中抑不住颤栗。

一切无不表示,甬道尽头有巨大凶险,就连凶悍无比的大妖们都无法应对,他们过去岂不是白白送死,可惜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被空间崩塌顶着屁股前进。

终于,怀着忐忑和恐惧,他们走到了红色的光亮下,走出了幽深的甬道,踏上一座宽阔无比的高台,跃入眼帘的情景让所有人,包括一干星辰大能,全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他们看见高台下竟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血海汪洋,红色的光亮是从血海汪洋里映射出来的血光。

血海汪洋表面很平静,有一层闪烁着金色符箓之力的禁制光幕正封印着它,而妖兽们全都从高台上跃了下去,正踏着禁制光幕站在血海汪洋上,向它们的包围圈里发动疯狂攻击。

被它们包围的竟然是一具人类骸骨,骸骨周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有大道法则在它每一根骨头上流转。

裘战等星辰大能的目光甫一落在它身上便再也移不开,那氤氲流转的大道法则深深吸引了他们,让他们露出无尽的贪婪之色,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相同的强烈感觉,只要得到这具金色骸骨,大道可期,但大妖们的疯狂攻击和金色骸骨展现出的超绝战力,止住了他们欲望的脚步。

金色骸骨在一头头十丈几十丈的大妖面前,显得脆弱而又渺小,好似大妖随便吹一口气就能把它骨架吹散,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它虽是一具骨架却灵活无比,在大妖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闲庭信步,而它的拳脚每一次出击,必会带走一头大妖的性命,并且力量恐怖至极,被它拳脚击中的大妖直接爆成一团血雾,连渣子都不剩一点。

但也可以清楚看见,它身上的光芒正在衰减,氤氲流光也在缓慢暗淡,显然已一己之力对抗为数众多的大妖,对它来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妖兽一头头惨死在金色骸骨的拳脚下,那只差点杀死缥缈宫仙子的青羽大鸟被它一掌劈成了血雾,一头五十丈长的斑斓巨虎被它一脚踹爆——从头到尾竟没有一头妖兽是它一招之敌。

吼——

那头近百丈高的灰白凶猿终于动了,捶胸咆哮,整个空间都被其吼声震得嗡嗡颤动。

凶猿猛地纵身扑向金色骸骨,小山峰一般巨大的拳头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轰出。它的脚下,巨大的蹬击之力,让封印血海的禁制光幕荡起一片涟漪。

在凶猿的拳头下,金色骸骨渺小的就像一只蝼蚁,感觉光是凶猿拳头卷起的罡风就能把它撕碎,可是它竟然不躲不避,甚至轰出它弱小的拳头迎上凶猿的巨锤,要与凶猿正面硬刚此拳。

高台上的人们都不由地心头一紧,暗暗为金色骸骨捏一把汗,生怕这一拳下去它会变成骨头渣子,甚至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他们担忧的事并未发生。

轰!

两只完全不成对比的拳头轰击在一起,所有人瞬间失聪。

地动山摇,整个空间剧烈晃动,汪洋血海掀起涛涛大浪,但是禁制光幕瞬间爆发出璀璨的符箓光芒,将一层层大浪生生压了下去。

“啊——”

“救命!”

有人猝不及防,从倾斜晃动的高台上摔了下去,有人被横扫而来的罡风卷起抛下,有修为低的直接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冲击,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金色骸骨没有碎成骨头渣子,但它倒飞百丈的同时身上的光芒猛的暗淡了下去。

凶猿也没讨到便宜,脚下亦是噔噔噔暴退百余丈。

嗖——嗖——

二者身体甫一站定又立刻扑出。

轰轰轰——

没有丁点花里胡哨的招式,拳对拳、脚对脚,每一次碰撞都如流星撞击地面一般汹涌狂暴。

人们深深地震惊于金色骸骨的强悍,竟然能力刚凶猿不落下风,同时也深深地震惊于凶猿的灵活,那么庞大的身躯在速度和灵巧上竟丝毫不输金色骸骨,展露出极其高明的体术战技。

裘战等星辰大能和一些修为高深的修者,望着二者的战斗,眼瞳深处精芒闪烁,全都受益匪浅。

突然,二者对轰一拳后再次拉开了距离。

二者相隔数百丈距离隔空对视,气势骤然间节节攀升,似要冲破天际。

裘战等星辰大能神色剧变,急忙祭出星辰之力挡在前方,因为他们清楚感受到,血海汪洋上这两位恐怖存在正在酝酿最后一击。

第四百零五章 野蛮而又霸道

当空气中最后一点声音消失,万物归于宁静的瞬间,骸骨和凶猿的气势各自猛涨一截,达到了极点,然后二者同时动了。

一步踏破虚空,瞬间跨越数百丈的距离,迎面一拳轰出。

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没有一点取巧,也容不得取巧,因为在绝对力量面前,取巧即是取死。

从二者战斗中受益匪浅的裘战等人,全都紧张地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最后一次碰撞,想从中得到启发和感悟。

可是两只拳头的速度实在太快,且其中蕴含着极其深奥的大道法则,根本不是他们可以理解的,以至于这最精彩、最凶猛、最激烈、最全力以赴的碰撞,在他们眼里反而不如之前的战斗精彩,几乎等同于两只拳头单纯的蛮力碰撞。

一干人心里皆禁不住一声叹息,为错失一场大机缘而深深懊恼和惋惜,心想哪怕只捕捉参悟透其中一道法则奥义,也能让他们的修为境界更进一步。

终于,两只拳头碰撞在一起,却出奇的没有发出一点碰撞声。

嘭!

片刻寂静之后,凶猿雄壮如山峰的庞大身躯轰然炸裂,化作血雨落在禁制光幕上。

叮当当——

一颗拳头大小的暗金色妖丹跌落在禁制光幕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裘战一干星辰大能都禁不住贪婪地吞咽起口水。

那是凶猿的妖丹,上面肯定蕴含着它必生感悟的大道法则。

咔——

似一道又好似是无数道清脆的炸裂声在金色骸骨身上发出,只见它身上的金色光芒已经消失不见,骨头都变得昏暗发黄,细密如蛛网的裂缝炸裂在每一根骨头上。浑身上下只剩一块头盖骨还保持着一抹暗淡的金光,并完好无损。

它突然盘膝坐了下去。

“哎——”一道充满哀伤的叹息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声音好似是从骸骨嘴里发出来的,但又像是从悠远的上古传来的。

听见这声充满哀伤的叹息声,所有人心里都禁不住咯噔一声,莫名地生出一种自己铸成大错的感觉。

不过并没有给他们时间细细思考,封印血海汪洋的禁制骤然崩碎,汪洋上瞬间狂风大作血浪滔天,整个空间剧烈震动,人们在高台上站立不稳,纷纷跌落血海。

哗啦——

一道巨浪拍打在高台上,把人尽数卷入血海。

裘战等星辰大能在禁制崩碎的一瞬间已经电射而出,有人直扑凶猿的妖丹,有人直扑尚有一块头盖骨完好的骸骨。

然而,巨浪比他们先一步到达,把妖丹和骸骨拍进血海汪洋中,但是十人谁也没有停顿片刻,直接一头扎进血海里,想把妖丹和骸骨从血海中捞出来。可是甫一扎进血海他们就后悔了,因为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力量竟然挣脱不开血海汹涌力量的钳制,紧接着就被乱流卷着往海底沉没。

星辰大能尚不能挣脱血海的力量钳制,牛大娃等人更是不堪,就像一粒粒沙子落进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只能任由血海玩弄摆布。

他们只觉身体被血水裹挟着,打着旋地往血海深处快速沉没,转得他们头晕目眩,气血激荡,真元力溃散乱窜。就在他们一口气耗尽,腥臭的鲜血开始往眼耳口鼻里灌,不由的心生绝望,以为自己即将淹死在血海里时,忽然觉得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轻,紧接着身体从血海里抛了出来,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们一边张开嘴大口喘息,一边目光环顾打量周围的环境,惊讶地发现自己进到了一个空间不大的圆形拱顶,形似帐篷,没有门也没有窗,却并不黑暗的怪异密室里。

密室的墙壁呈银灰色,似石非石,似铁非铁,有人试着以刀剑击之,结果连一道白硬都没留下。

确定自己被困在密室里后,每个人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心中抑不住猜测,想要逃离出去恐怕不容易。

牛大娃甫一摔在地上,顾不得磕疼的身体,双手从肩膀两侧探向背后,一把抓住一个人的双肩,将其狠狠地摔到面前地上,而后身体往前一纵跨坐到此人身上,二话不说挥拳就要揍。

他极其愤怒,因为背后这厮落进血海后不知怎么就攀上了他的后背,双臂抱着他的脖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勒住不放,害得他一口气早早用尽,灌了好几大口腥臭的鲜血。

若不是转得头晕目眩,双臂被乱流裹挟着不好动作,他发誓他肯定会把这厮从背上拽下来,然后掐死在血海里。

然而他愤怒的拳头落到一半突然止住,表情愣了愣后悻悻然地松开拳头,从这人身上翻身下来,闷闷道:“怎么是你?下次记得小点力,刚才差点没把我勒死,害得我灌了好几大口血水。”

“对、对不起,我太、太害怕了,没掌控好力气,害你受苦了。下次——下次——嗯——不会再有下次了。”金芷卉脸颊臊得如猴屁股一样,狼狈窘迫地向牛大娃道歉解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不通水性,且对水有深深的恐惧感,刚才坠落血海时她恐惧地一通乱抓,甫一抓到一个东西,也没考虑抓到的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伸手就抱了上去。打死她也想不到,她抓到的竟然是牛大娃。

四目相视,听着牛大娃的抱怨,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牛大娃被自己双臂勒得翻白眼,差点被血水淹死的情形,她尴尬且羞愧的想自杀。

牛大娃摆摆手示意无妨,感受着嘴里和身上的恶臭味,忙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桶清水,抱起木桶当头浇下,并张嘴迎着倾倒下来的水流,使劲漱了漱嘴,然后手掌一推把剩下的半桶清水扔到金芷卉面前,说道:“洗洗吧。”

“谢谢!”金芷卉道一声谢,忙蹲在桶边清洗起来。

木桶不大,半桶清水完全不够用,但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清水用,她已经很满足了。

牛大娃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发现空间密闭,没有出去的路,不由地皱起眉头,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同一空间里另外几人身上,不禁咧嘴笑道:“这么巧,都是仇人呢。兄弟,让一让,小心溅你一身血。”

后一句是朝一个身穿战甲的将士说的,将士闻言挪步朝一旁走去。

这间密室里一共十个人,除去牛大娃、金芷卉和那名将士,剩下七人刚巧都是之前围攻过牛大娃三人的宗门的人。

牛大娃说过,这些宗门的人只要落单被他撞见,必杀。眼前这七人虽不算落单,但他们的战力在牛大娃眼里和落单没什么区别。

感受着牛大娃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这七人无不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拉开和牛大娃的距离。他们都见识过牛大娃的凶悍,自知不是牛大娃的对手,所以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你、你不能杀我!”其中一个苍空派弟子颤声喊道。

“为何?”牛大娃笑问道,“你腚上有尾巴,还是头上有角?”

“我是苍空派弟子,家师是何武天,七——八、八重天境高手,你杀我,你也必死无疑。”苍空派弟子急声说道。

“我、我是光明殿弟子,你、你也不能杀我!”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放过我们,我们回去一定向师门长辈禀报,解除和你的矛盾仇恨。”

七人争先报上门派和师父名号,希望能镇住牛大娃。

然而却听牛大娃似听到好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道:“你们要不是这些垃圾宗门的人,老子还不稀罕杀你们呢。”

“牛大娃,算了吧。”金芷卉突然开口劝解,道:“他们几个都是南境大宗的人,以你一己之力是无法和他们抗衡的,你们之间的仇怨尚且不——不——”

她正说着突然戛然而止,因为牛大娃的刀已经让七人变成尸体。

牛大娃提着滴血的刀看向金芷卉,问道:“我何时怕过?”

“——”金芷卉闻言不禁语结,她发现牛大娃确实没怕过,似乎南境这些大宗大派在他眼里全是不值一提的垃圾,管你何门何派,只要惹了老子,老子就是一个字——干,便是强如药王谷也未曾惧过。

最开始还可以说他无知者无畏,不知得罪药王谷和苍空派等强大宗门的厉害。可现在他早就知道药王谷的厉害,却依然未曾惧怕服软,甚至还当着司徒清的面和药王谷的人硬干,可见他根本就不是无知者无畏,而是根本不知道惧怕和服软是什么。

另外不可否认的是,药王谷和另外几大门派确实没能把他怎么样,他正在茁壮成长,俨然到了可以和宇文睿比肩的高度。如果让他以这个速度一直成长下去,或许用不了五年时间,他就能成长到一个让药王谷等大宗门束手无策的可怕高度。

金芷卉无奈摇摇头,心知牛大娃和药王谷等宗门的仇怨应该是难以善了了。用牛大娃的话说就是:要么我被你们打死,要么你们等着被我打死。

“真是一个野蛮而又霸道的男人。”金芷卉心里感慨道。

“杀死你面前所有的人,就能打开通往生路的大门。”峡谷里的空洞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金芷卉听见后瞬间汗毛乍起,纵身一跃和牛大娃以及另外一名身穿战甲的将士拉开距离,然而她却看到牛大娃收起了武器,原地坐了下来,笑着向那名将士问道:“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伍云空。”那人应声道,见牛大娃收起兵器原地坐下,不禁咧嘴一笑,也背靠墙壁坐了下来。

金芷卉表情困惑,怀疑二人是不是没听见空洞的声音,如果这两人真的没听见,她的胜算是不是会极大?

心思电转,她的呼吸抑不住微微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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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飞天上去了

瓢泼血雨终于渐歇渐止,淅淅沥沥起来。

浩瀚古城早已被秽血浸透,染成一座血城。

集结在大街小巷上沐浴秽血的古尸,突然有了动作,它们整齐划一地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张屠夫看到古尸怪异行动,这才惊讶地发现落在地上的秽血也都是朝着古尸前进的方向流淌,他忍不住展开身形跟了上去。

“师父,古尸全都往同一个方向去了,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一苇道人站在院墙上,把外面的情况告知院里的天武道人。

九九诛邪金钱剑的古钱在他身上,他是利用古钱和天武道人的感应找过来的。他运气极好,来的路上得到一滴圣血。

“秽血汪洋,必有魔头降世。吾等身为道门子弟,除魔卫道义不容辞。当跟上去看个究竟。”天武道人回道。

说话间自房里走出,身后跟着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青莲道人和慧净大和尚。

“小师弟怎么还没回来?”青莲道人望着漆黑的夜空担忧道。

“这么久都没回来,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天武道人皱眉道,说着取出一道符纸,画下一道咒符,然后把符纸贴在门旁。

这是一道追踪符,若是张小卒回来,见到此符并将其激活,符纸就会腾空飞行,引他寻找天武道人。

一行四人展开身形,不远不近悄悄地跟上古尸。

邬蛮儿寻文不武的遗骸未果,见古尸突然找一个方向奔跑,略作思量后跟了上去,觉得文不武的遗骸既然被黑甲虫控制,那么肯定也会前往古尸去往的地方。

万秋清在古城里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人,看见古尸突然行动起来,还以为张屠夫等人和古尸打了起来,惊动了全城的古尸,于是急忙往古尸前进的方向奔去。

古城中央矗立着一尊百丈高的巨大石像,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面相神俊威严,身穿战神铠甲,昂首挺胸,威武雄壮。

显而易见,石像的主人定是一位受全城人敬仰爱戴的英雄,或是神话传说中的战神。

石像的脚下有一个直径五十丈,通往底下的螺旋石阶。

秽血从古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顺着石阶流入地下。

一具具沐浴完秽血的古尸,排着整齐的队伍,秩序井然地踩着巨大的石阶往地下走去。

石阶的下面似乎有一个极其巨大的空间,因为古尸一具接一具快速地走下去,也不见下面传出拥挤的信号。

张屠夫等人跟在古尸身后陆续到来,夜空漆黑,他们无缘欣赏石像的尊容,他们只敢用星辰之力进行小范围照明,看见秽血流入了地下,古尸进了地下。

“老东西——”天武道人甫一到来就发现了张屠夫,几个纵身跃到近前,先是皱眉扫了眼张屠夫满身的剑伤,而后张口问道:“有没有看见老夫的乖徒儿?”

“看见了。”张屠夫捻着胡须眼角连抽几下,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向天武道人解释张小卒的去向。

天武道人闻言一喜,问道:“在哪里?”

同时目光四下环顾,寻找张小卒的身影。

“不在这里。”张屠夫说道。

“去哪了?”天武道人皱眉。

张屠夫伸手指了指天。

“死、死了?!”天武道人脸色剧变,颤声问道。

“没死。”张屠夫摇头,道:“飞了,飞天上去了。”

“——”天武道人眼角直抽,喝道:“老东西,你再敢拿捉弄老夫,信不信老夫弄死你?”

他以为张屠夫是在逗他玩。张屠夫表情一敛,严肃道:“没骗你,那小子真飞天上去了,老夫原地等了他半天也不见他下来。你看老夫身上的伤。”

“谁伤的?”天武道人皱眉问道,他刚一过来就注意到张屠夫身上的剑伤,浑身上下数十道,且每道伤口都张开着没有愈合,还在有淡淡血水流淌出来。

这很不正常,因为以张屠夫星辰之体的自愈力,像这种看似可怕,实则只是外伤的伤口,不说眨眨眼的时间就能愈合,但也愈合的极快,根本不会像张屠夫身上这样,明显已经伤了很长时间,却一直没有愈合。

所以天武道人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剑伤古怪,感觉到伤口上残留着可怕的剑气,张屠夫正在竭力对抗,这让他禁不住暗暗心惊,因为以张屠夫的半圣修为,恐怕只有圣人的剑可以在他身上留下这般剑伤。

“文不武从虚空里拔出来的那柄剑。”张屠夫压低声音回道。

“你找到了?!”天武道人心头一惊。

张屠夫点点头,但马上又苦笑摇头,道:“老夫找到它时它正插在地上,剑身上的紫色流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蓬松的锈迹,结果老夫拔了它三十三次,非但没能把它拔离地面寸许,反而差点死在它的剑气下。就在此时,你的宝贝徒弟来了。狗日的!”

想到张小卒一把将紫光宝剑拔了个稀巴烂,张屠夫心里的怨气就不受控制地噌噌上涌,直接爆了粗口。

“怎么?剑被他抢走了?”天武道人看见张屠夫气急败坏的模样,当即表情希冀地问道,猜测张屠夫是不是被张小卒截胡了,否则他为何这么气?

张屠夫斜睨一眼天武道人贱兮兮的表情,差点没忍住往他脸上来一拳,强忍打人的冲动说道:“真要被他抢走了,老夫说不定还没这么气,他丫的上来一把把剑给拔断了,半截剑在他手里变成一堆锈渣被血水冲走了,另外半截剑也被血雨跺成了锈渣。

狗日的,要是被文不武知道他用老命拔出来的剑,被你的宝贝徒弟三两下弄成一堆锈渣,肯定会气得从阎王殿闯出来,找你们师徒俩好好理论理论。”

“滚!”天武道人没好气地瞪了张屠夫一眼,心中暗叫可惜的同时追问道:“然后呢?他怎么就飞天上去了?”

“他好像被剑气伤到了,老夫以为他要死了,就把在荒村里得到的那株还魂草给他吃了,然后他连着大喊两声‘剑’,紧接着就冲天而起飞走了。”张屠夫皱眉道,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张小卒喊的两声“剑”是什么意思,心中极可能的猜测是,张小卒被剑灵附身了,如此也可以解释那柄剑为何突然腐朽溃烂。

但如果真被剑灵附身,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以那柄剑的强横,可想而知它的剑灵有多强,张小卒若是被它附身,极可能被它灭杀神魂鸠占鹊巢。

天武道人眉头深深皱起,神色凝重,显然也想到了不好的结果,半晌后摇头一声长叹,道:“福祸相依,希望是福不是祸。”

“放心,那小子命硬的很,死不了。”张屠夫安慰道。

“你对他倒是挺好。”天武道人挑眉道,“连还魂草都舍得给他吃,你不会是想和老夫抢徒弟吧?”

“呵呵,老夫和这小子投缘。放心,不抢你徒弟。老夫和他半师半友,比只当师父有趣的多。”张屠夫捋须笑道,而后话锋一转,沉声问道:“老道,如此多的秽血聚积于此,应该是要有了不得的家伙出世了吧?”

“恐怕是上古老魔。”天武道人凝重地点点头。

“要不要下去看看?”张屠夫问道。天武道人斜睨他一眼,问道:“你这一身伤还经得起折腾吗?”

“打架恐怕是不行,不过跑路应该没问题。”张屠夫答道。

“前辈,真人——”万秋清寻了过来,见几人都好好的没事,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和古尸打起来,不由地暗松一口气。

“走,下去看看。”天武道人下决定道。

“咱们捋着墙角走,这些古尸对我们似乎没有多大兴致。”张屠夫说道。

一行六人先在阶梯口当着古尸的面转了两圈,确定古尸真对他们没兴致,然后才放心大胆的捋着石阶的墙角下去。

石阶一路盘旋往下,约莫有一千五百阶,六人捋着墙角小心翼翼地下到最深处,淡淡的血色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视野,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呈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情景让他们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巨大血池,血池里躺着一具足有三十丈高的巨大红毛古尸,他的左胸口插着一柄巨剑,巨剑贯穿他的心脏,把他的躯体钉在地上。在他庞大的身躯上捆绑着数根比磨盘还粗的锁链,锁链横七竖八把他躯体捆绑得结结实实。

看到这具超出想象的巨大红毛古尸,所有人心脏都漏了好几拍,吓得他们差点窒息过去。

三丈高的红毛古尸就杀得他们屁滚尿流,三十丈的红毛古尸,他们觉得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他们,而且他身上的红毛尸毒,恐怕就连张小卒的鬼瞳都没办法克制对付。

值得庆幸的是,他正处在封印中。

令人心惊肉跳的是,他似乎即将破除封印活过来。

秽血哗啦啦流淌进血池,然而却一直没没过他的身躯,因为大量的秽血全被他的身躯吸收,可以清楚感受到随着秽血的吸收,他的气息正在变强变旺。

一具具被尸甲虫操控的古尸,接连跳进血池爬上他的身躯,去拔插在他胸口的巨剑。古尸的手甫一碰触到巨剑,就被巨剑剑身射出的剑气斩灭,直接化作青烟消散在空气中。但数不尽的古尸像是得到帝王的命令,甘心赴死,不停地去挑战巨剑权威。古尸虽死得不计其数,可巨剑的光彩也在逐渐暗淡。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巨剑早晚会被耗尽能量,而后被古尸拔出。

“小卒曾说过,他在百荒山的地下河道里看见一具被剑和铁链封印的红毛古尸,他所描述的情景和这具红毛古尸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说的红毛古尸是三丈,而这具红毛古尸是三十丈。”万秋清压低声音说道。

“他是通过入微心境遥遥感应到的,大小有出入可以理解,他说的那具红毛古尸应该就是这具。”天武道人说道,而后摇头苦笑:“亏老夫当时还带着他去百荒山确认过,当时老夫还信誓旦旦地说百荒山下没有红毛古尸,万没想到竟藏着一具如此恐怖的古尸。”

“你们快看,锁链里有人!”青莲道人突然压低声音惊叫道。

众人闻言立刻看向锁住古尸的锁链,极尽目力细细观察,旋即惊愕无比,发现真如青莲道人所言,一节节锁链里都有人影在晃动,好像是活人,并且好像在激烈厮杀。

“药、药王谷的人?!”一苇道人不可思议的惊叫道。

“我、我看见了裘老将军!”万秋清亦压低声音惊叫。

“飞仙宗、阳神殿、缥缈宫——”张屠夫念出一个个他看到的宗门名字,最后问出一连串所有人心中想问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困进锁链里?为什么在互相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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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英雄天降

封闭的密室里,牛大娃和名叫伍云空的战士席地而坐,聊得非常开心。

金芷卉从起初的怀疑到慢慢确信,觉得那空洞的声音极可能是直接响起在她脑海里的,而牛大娃和伍云空都没听到,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这般轻松地坐在地上侃侃而谈。

先杀伍云空,再杀牛大娃,一套作战计划在她心里快速形成。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伍云空靠近,很顺利,并未引起牛大娃和伍云空的注意,两人正留着哈喇子聊烤肉和烈酒。

然而就在她觉得再往前走一步,就可以进入对伍云空的必杀范围时,牛大娃的目光突然落在她身上,冷不丁地吓了她一跳,让她心里有种做贼心虚的窘迫感。

但是让她更难堪的却是牛大娃接下来的话,只听牛大娃声音平淡地对她说道:“你不是伍大哥的对手,出手你必死,放弃吧。”

伍云空冲她咧嘴一笑,笑容下掩藏着无限杀机。

“——”金芷卉神情大囧,脸色瞬间涨得如猴屁股一般。她这才知道牛大娃和伍云空原来都听见了那个空洞的声音,只不过佯装没听见罢了。

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牛大娃和伍云空的眼皮底下,而她却还一直为自己的小心翼翼没有引起二人的注意而沾沾自喜,金芷卉不禁恼羞成怒,心里窜起一股气急败坏的愤怒,冲牛大娃和伍云空怒吼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这样戏耍我一个弱女子有意思吗?!”

“你可不弱。”伍云空应声道。

“哼!”金芷卉气急跺脚,转身大步走回原先的位置,而后目光扫视牛大娃和伍云空,问道:“既然你们都听到了那个声音,说吧,怎么打?是三人混战,还是你们两个先分生死,活下来的人再与我分生死?”

牛大娃看着她说道:“我和伍大哥不会刀剑相向,所以要么是你杀死我们两个,要么是你被我们两个杀掉。”

“那就一起等死好了。”金芷卉闻言干脆也席地坐了下来。

她已经看出来了,牛大娃和伍云空定然不会刀剑相向,这点从他们甫一听见那个声音就各自席地而坐收起攻击姿态就能看得出来。得亏她还想当然的以为这两个家伙没听见那个声音,想想就让人火大。

既然牛大娃和伍云空不会刀剑相向,那么就只剩下一种选择,她以一己之力杀掉这两人,但她觉得她对这两人动手的结果极可能是被这两人杀死,所以不得不放弃这个自寻死路的愚蠢念头,学着牛大娃和伍云空坐了下来,心想那就一起等死好了。

然后牛大娃和伍云空又继续没心没肺的聊起烤肉和烈酒,把金芷卉都给聊馋了,转过头偷偷咽口水。

十人一间密室,许多密室都在上演无情杀戮。兄弟反目,同宗相戮,比比皆是。

在生与死的抉择间,人性的良知再次受到考验和拷问。

但也有很多密室气氛融洽,他们坚守住心中的良知,互相讲着有趣的经历和故事,等待死亡的到来。

周剑来的运气不知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同间密室的九个人知道他战力超群,竟在短时间内统一战线,想要联手先把他干掉,反倒让他杀起来没了顾忌,当残魂剑锋利的剑刃抹过最后一人的咽喉,密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如果单看过程,他的运气不算太好,密室里九个人都想杀他,但是看最后结果,他的运气显然不错。可以心安理得的活着走出密室,无需像牛大娃那样,因为下不了杀手,只能和伍云空、金芷卉坐在密室里等死。

嗤!

宇文睿的剑刺穿了一人的胸膛。

被杀的是一个女子,一个身穿水墨清衫的女子。

她完全没想到宇文睿会对她下杀手,所以当宇文睿的剑贯穿她的心脏时,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用最后的力气瞪着宇文睿,恨声道:“你——你好狠的心呐!”

宇文睿目光慌乱闪躲,不敢与女子眼睛对视,嘴上却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辩解道:“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暗中操控我们生死的魔头,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和我同在一间密室。你且安心去吧,逢年过节我都会记得给你烧纸钱。”

说罢,他猛地抽出利剑。

鲜血从女子胸前背后涌出,她噔噔后退两步而后仰面跌倒,生命戛然而止。

“宇文睿,你是魔鬼吗?!”戚哟哟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望着已然没了生命气息的牧昭昭,尤记得宇文睿和牧昭昭几人初到雁城那天,他们一起走在雁城的街道上,牧昭昭一口一声“小师叔”,对宇文睿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拥戴模样,戚哟哟万万想不到她的生命竟然会结束在宇文睿的手里。

“她可是你的同门师侄,是你最真诚的崇拜和拥戴者,宇文睿,你如何下得了如此狠手?你便是活着出去又如何,你活得心安吗?药王谷的宗规戒律能饶恕你吗?!”戚哟哟一声声怒问宇文睿。

刚才宇文睿一剑剑斩杀其他七人时,她就感受到了宇文睿的狠辣无情,但是万没想到宇文睿竟狠辣无情到这种地步,连牧昭昭都不放过。

宇文睿猛地转身看向戚哟哟,一张面庞依然俊美无双,可上面阳光般温暖灿烂的笑容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疯狂和狰狞之色,他突然朝戚哟哟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阴毒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只要没人知道不就没事了。”

说着他便迈步缓缓走向戚哟哟。

戚哟哟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宇文睿对牧昭昭都能下杀手,又岂会放过她,尽管明知道自己不是宇文睿的对手,但她仍然握紧手中的太阿剑,准备和宇文睿生死搏杀。

不拼便没有一点机会,拼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正准备先下手为强,她的脸色却突然剧变,只觉体内奔涌运转的真元力突然溃散,紧接着浑身传来不可抗拒的乏力感,猛然反应过来,定是中了宇文睿的毒。

当啷!

太阿剑脱手摔落,她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紧接着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宇文睿,你卑鄙无耻!”戚哟哟怒骂道,只不过虚弱软绵的语气完全表达不出她心中的怒气。

宇文睿迈步走到戚哟哟身边,低头俯视着她,笑道:“我向来不屑在战斗中使毒,可是对付你却不得不用点小手段,否则会很麻烦很棘手。”

“我是不是——得感谢你——高看我一眼?”戚哟哟用尽最后的力气讥笑问道,体内的力气已然尽数溃散,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同时她感觉身体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宇文睿摇头道:“无需谢,因为我并没有高看你,我说的麻烦和棘手是指在你能自由活动的时候,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东西比较麻烦和棘手,并非指战斗。”

说话间他手中利剑的剑尖在戚哟哟的战甲上慢慢滑动,而后薄薄的剑刃落进铠甲衔缝里把系带挑断,战甲很快就被拆解开来,并一块块从戚哟哟身上滑落。

戚哟哟眼睛里怒火滔天,她已经猜到宇文睿要对她做什么了,也猜到宇文睿对她下了什么毒,可是她浑身无力,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宇文睿在她身上为非作歹。

“九阴之体第一次采补时,对我的《太易赤阳诀》大有益处,所以浪费不得。”

“反正你已经是必死之人,不如就便宜了我吧。”

“我也没有薄待于你,因为你将会成为我宇文睿的第一个女人。”

“还有你的正义与审判心境,我也一并要了。啧啧,真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是怎么领悟出这种沙场战争心境的?”

“你的剑也不错,可惜我不能要,我会把它转交给戚伯伯和戚伯母的。”

宇文睿一句句说着,利剑已经把戚哟哟身上的战甲尽数挑开,而后转向戚哟哟腰间的束带,轻松就将其挑断。

戚哟哟羞愤欲绝,在她的袖口里藏着一颗贞烈丸,但她显然没有机会服用它。

“告诉你一个秘密。”宇文睿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冲戚哟哟灿烂一笑,道:“其实我已经垂涎你的身子很久了。万没想到今日天赐良机,让我得偿所愿。哈哈——”

宇文睿张狂大笑,已然无所顾忌,心内的阴暗赤裸裸的暴露出来。

他目光落在戚哟哟腰间断裂的束带上,盯着那微敞却又未敞开的衣襟,眼神猛然灼热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急不可耐地弯下身,伸手就要去扯戚哟哟的衣服,却听见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在耳边炸响。

“宇文睿,你找死!”

宇文睿被骤然响起吼声吓得激灵灵一颤,身上汗毛根根乍起。他尚未反应过来,一道染血的身影突然自墙壁里冲了出来,手握一柄长刀,狠狠地朝他砍来。

当!

宇文睿猝不及防,匆忙间挥剑格挡,被刀身携带的巨大力量震退十余步。

砰!

染血的身影双脚落地,挡在戚哟哟前面,将其护在身后。

望着身前从天而降的挺拔身影,戚哟哟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张小卒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张小卒为什么能穿透墙壁,她只知道张小卒就是她戚哟哟命中的英雄,因为每每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她的英雄总会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稳稳地护在身后。

地下河拦不住他。

鬼雾遮不住他。

火海挡不下他。

这什么狗屁刀枪不入的墙壁也挡不住他。

一番回想,戚哟哟禁不住脸红,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很麻烦,走到哪里都需要张小卒来救。

“张小卒!”宇文睿犹如炸毛,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神色阴沉的几近滴出水来,恶狠狠地盯着出现在眼前的张小卒,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气张小卒坏他好事的同时,也暗暗惊惧,不明白张小卒是怎么进来的。

第四百零八章 屠龙刀

“张小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宇文睿盯着张小卒连声喝问。

他迅速冷静下来后,立刻发现张小卒的出现透着诡异。

因为从百荒山到这里,他从未听到一则和张小卒有关的消息,更没有看到张小卒的身影,倒是和张小卒形影不离的周剑来和牛大娃,这两个家伙出尽风头,得了诸多宝物被所有人觊觎追杀,有关他们的消息满天飞,甚至他还和这两人碰在一起干了一架,即便如此也未看到张小卒露面。

所以宇文睿断定,张小卒并没有出现在百荒山,也没有进到妖兽奔腾的奇异空间,也没有和他们一起穿过幽深的甬道,最后跌落血海。

那张小卒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他是如何穿过周围这刀枪不入的墙壁进来的?

另外,刚才张小卒是声音先到人后至,也就是说他在进来之前就已经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这表示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那如果外面并非只有张小卒一人,而是有很多人,这些人全都看见了他的恶行——

细思极恐。

宇文睿霎时间冷汗涔涔。

真若如此,他宇文睿必将名誉扫地,甚至极可能因同宗相戮之罪被药王谷废除修行,再处以杖毙之刑。

纵是药仙师尊舍得豁出老脸保他性命,他宇文睿也再难在江湖上立足。

他宇文睿的朗朗前程即将毁于一旦。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贴身细衣就已经被冷汗浸透。

张小卒没有搭理宇文睿的喝问,他半侧着身体,一边提防宇文睿的突然袭击,一边搀起戚哟哟将其拖到靠墙位置,看见戚哟哟浑身瘫软不能动的样子,着急问道:“你是不是中毒了?”

戚哟哟立刻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而宇文睿听见张小卒对戚哟哟的询问,心里顿时长长缓了一大口气,因为张小卒的问题向他传递了一条重要讯息。

张小卒肯定没看到事情全程,否则他不会不知道戚哟哟是中毒了,他连戚哟哟是不是中毒都不知道,那他肯定没有看到他杀牧昭昭的经过。

另外,张小卒不知道戚哟哟中毒这点,也极可能说明外面没有其他人,不然应该会有人告诉他,但也不能排除有人看见了,却没有告诉张小卒。

不得不说,宇文睿的心思是真的聪敏,急思念转之间,只凭张小卒一个问题就推测出这么多。

而后他身上突然迸发出强烈杀意,不管外面有人没人,都要杀死张小卒和戚哟哟才行,因为杀掉这两人,他为自己辩解的空间就会大得多,指鹿为马亦非不能。

当然,想要活着出去也必须杀死这两人。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把宇文睿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不过他没时间去猜测宇文睿的心思,他伸出手指往戚哟哟面前一引,一滴洁白如雪的圣血出现在他的指尖,被他牵引着送进戚哟哟半张的嘴巴里。

“这是一滴圣血,应该能解你身上的毒。”张小卒说道。

“——”戚哟哟尚不能言,但她震颤的眼神已经充分传达出她内心的震惊。

“圣、圣血?!”宇文睿失声惊呼。洁白圣血甫一出现在张小卒指尖,他就感受到了这滴雪白液体的不凡,可他万万想不到这竟然是一滴圣血,连圣人都眼馋的瑰宝。他心里禁不住大骂张小卒暴殄天物,竟然用圣血来给戚哟哟解毒,何况戚哟哟中的只是软筋散和媚毒而已,即便没有解药,等药效过了也会自行解除,用圣血来解这两种毒简直就是杀鸡用宰牛刀,不,不是宰牛刀,是屠龙刀。

同时他目光嗖的看向张小卒的左手,果然在张小卒手指上看到一个黑如墨的戒指,和牛大娃的那个须弥芥子一模一样,当即知道这也是一枚须弥芥子,而后他的目光便难以自抑地炽热贪婪起来。

感受到宇文睿越来越浓烈的杀气,张小卒不得不暂时把注意力从戚哟哟身上收回,起身面朝宇文睿破口大骂道:“宇文睿,你他娘的是真的卑鄙、下流、无耻、龌龊、恶心!说你是披着羊皮的狼,那是在侮辱狼,骂你是衣冠禽兽,那是在侮辱禽兽,禽兽畜生比你高贵善良一百倍。瞅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你虚伪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歹毒阴暗的心肠。药王谷有你这么一个接班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是越骂越气,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晚来一会,戚哟哟将会遭受怎样可怕的凌辱。

“三百息后还有两人或更多人存活的空间将会被毁灭。”

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小卒神情微微一愣,不明白什么情况,好在空洞声音言简意赅说得很直白,再加上密闭空间里躺着的七具尸体,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眼前这个密闭空间只允许一个人存活,否则就会被毁灭。

他急忙后退两步,反手一掌拍在墙壁上,啪的一声,震得他手掌发麻,当即知道进来容易,出去怕是难了。他没有再做尝试,因为宇文睿正在提势,面对宇文睿他丝毫不敢大意,急忙收敛心神提刀调息,气势瞬间提升。

“张小卒,我们之间的恩怨正好借今日之机做一个了断。”宇文睿厉声喝道。

“正有此意!”张小卒双臂一振,三色之力瞬间旋绕全身,强横地气息猛地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小心,毒。”戚哟哟声音虚弱地提醒道。

听见戚哟哟的声音,张小卒不由地松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宇文睿也以真元力旋绕全身,他已经品尝过被张小卒的符咒之力灼烧神魂的痛苦滋味,再也不想品尝第二次,而最直接简单的办法就是用真元力旋绕全身,不给符咒之力贴身的机会便可。

二人的气势在空中碰撞在一起,一时不分上下。

宇文睿双瞳中剑芒闪烁,手中长剑环绕十色剑气,裹挟着磅礴真元力和雷、金、电三种元素之力刺向张小卒。

只有三百息时间,并且已经过去几十息时间,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所以一动手便是全力施为。若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张小卒,他不但有时间夺取张小卒的入微心境,还能有时间继续采补戚哟哟的九阴之体和她的心境之力,他的心再次躁动起来。

他这一剑看似是一剑直刺,实则里面蕴含着上百种变化以及他修炼感悟的剑道法则,旦有轻视必会付出惨痛代价。

在张小卒眼里,宇文睿这一剑根本就不是一剑,而是同一时间刺出了上百剑,封死了他所有闪躲空间不说,还约束他的反击招式,以及瞄准他身前所有的致命要害。

但张小卒却也无惧,手中骨刀一旋,身体往前飘出,迎上攻来的宇文睿。

他的身体确实是飘出去,而非跨出去、踏出去、冲出去、跃出去,或是怎么出去,而是像一段舞动的绸缎,一片飘零的落叶或鸿毛,一朵随风飞舞的柳絮,轻飘飘、柔绵绵地飘了出去,可是速度却极快,比他原来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叮!

骨刀刀刃精准地斩中利剑剑尖,发出一道极其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噔噔噔——

张小卒和宇文睿各退三大步,心中同时暗暗震惊。

张小卒本以为这一刀即便不把宇文睿砍飞了,也至少逼退他七八丈的距离,然而结果却将他震退三步,这让他感到极为意外震惊。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不停地演练打磨,终于将寒潭舞步和《杀人刀》融合到一起,让《杀人刀》的威力数倍提升。

这几十年时间正是他在幻境里记忆觉醒后的几十年。

他没有再矫情地嫌弃寒潭舞步的阴柔,而是尽量保持其阴柔的精髓,在尽量不削减寒潭舞步威力的情况下与《杀人刀》融合在一起。过程之艰难,单是耗费他几十年的时光才完成这点就足以说明一切。

所以他有十足的信心把宇文睿一刀砍退,可是却没有。交手的瞬间,入微心境第一时间给他反馈回信息,宇文睿的境界相较于上次在北十城城门处交手时提升了。

海之境六重天明月境。

同时他还感应到另外三种强大能量的波动,想来应该是元素之力。

六重天境外加三种元素领域,张小卒不由地心头一紧。

宇文睿亦在震惊,震惊于张小卒一刀的恐怖之威,那瞬间爆发出来的狂暴力量,竟能力抗他六重天境的真元力冲击,以及雷、金、电三元素领域的爆发冲击,这让他感到极不可思议,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大到这种程度?

他清楚感受到张小卒的修为相较于上次交手时并没有多少提升,他战力的提升完全是源于他精湛的刀法,只不过——他从张小卒身上隐约感到受一股奇怪的沧桑气息,就好似张小卒年轻的躯壳下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两人震惊归震惊,手上的招式可一点也没停顿,甫一分开便又战在一起。

宇文睿的剑磅礴大气,剑招锐利悠长,如江河大浪,一浪高过一浪,绵延不绝,且严谨周密,攻守一体,便是张小卒拥有入微心境,也很难寻找到他的破绽。

十色剑气上下翻飞,绚烂而又暗藏致命杀机。

张小卒的刀快、准、狠,招招致命,阴狠毒辣,这便是《杀人刀》的精髓,每一招都是为杀人而生,同时又阴柔凶猛,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却在他的身上和刀上同时展现出来,给宇文睿视觉上一种压抑的冲击感,让他极其难受。

但是交手百招之后,张小卒渐渐落了下风,修为差距逐渐暴露出来,宇文睿的后继之力明显更加雄厚绵长。

“以吾之名恩赐,赐汝勇战之驱,疾风之速,金刚之力,不败之心!”

眼看张小卒落入下风被宇文睿压着打,戚哟哟的声音突然在张小卒身后响起,神圣光芒自她指掌溢出,在她面前迅速结出正义罡印,而后一一射入张小卒体内。

“啊——”张小卒喉咙里发出一道舒爽的怒吼,气息瞬间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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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血战

“戚哟哟,你找死!”宇文睿气急败坏,直接对戚哟哟爆了粗口。

他眼看占了优势,眼看就要攻破张小卒的入微心境防守,眼看就要摘取胜利果实,却被戚哟哟接连四道正义之力把近在眼前的希望狠狠掐灭,让他刚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戚哟哟已经死了。

“哈哈,爽!”张小卒却是全身舒爽的不能自已,感觉像是被战神附体,速度、力量、体魄、战斗信念,全都猛地增长增强,甚至感觉比初与宇文睿交手时还强了三四分。

戚哟哟看着自己的双手,表情发怔有点愣神,正义心境发挥的威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她本以为在身体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强行施展四个正义恩赐,会瞬间抽干她体内的能量,会使她脱力昏死过去,并且施展出来的威力可能也会大打折扣,可是这是她唯一能够帮到张小卒的地方,并且张小卒也急需要帮助,于是她想也不想咬牙施展出来。

然而结果却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正义心境非但施展的格外顺利,并且威力比她之前全盛状态下施展出来的还要强一倍。

当然,虽然没有一下抽干她体内所有力量,却也把她刚恢复一些的力量消耗得七七八八。

“正义心境终于突破了!”戚哟哟片刻愣神后欣喜若狂,“是圣血的作用,它净化了我的心灵,使我心怀赤城与正义,完美契合正义心境的奥义。”

戚哟哟内视识海,望着悬浮在识海空间,缓缓散发着神圣光芒的圣血,心中禁不住感慨道:“才刚刚发挥了冰山一角的力量就有如此威力,难怪是圣人都垂涎的宝物。”

圣血进入她体内后并没有像丹药灵果之类的那样,立刻化作能量被身体吸收,而是遁入她的识海空间,悬浮在识海里慢慢挥发力量。

这也是她身上的毒化解的比较缓慢的原因。

“杀!”

张小卒一时间勇猛无惧,非但化解了颓势,反而占据了优势,开始压着宇文睿打。

被《杀人刀》这种纯粹的杀人技压着打,可不是闹着玩的,宇文睿霎时间险象环生,陷入险境。

时间在悄悄流逝,宇文睿心里在暗暗着急,他不想陪张小卒和戚哟哟死在这里。

他自信即便张小卒得到戚哟哟的正义心境恩赐加持,他也能凭借手中的三尺宝剑斩下张小卒的项上人头,可是他需要一些时间,而不是在剩下的一百多息的仓促时间内完成。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做不到。

他已经试过用毒,但根本无法用来对付张小卒。

不是他施毒的技艺不精手段不高,也不是他用的毒不够歹毒,毒不倒张小卒,而是他的毒根本无法近张小卒的身。

张小卒身怀入微心境,即便是无色无味的毒,也会被张小卒第一时间察觉,直接以罡风吹远吹散,甚至直接以能量强行摧毁。

宇文睿很无奈。

正着急间,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戚哟哟,看见戚哟哟依然很虚弱的样子,一抹亮光自他脑海里划过,他眼前一亮,抓到了让张小卒束手就擒的致命弱点。

他不再压缩元素之域的力量,而是铺展开来,瞬间把张小卒和戚哟哟一起笼罩起来。

咔!

紫雷天降,劈的不是张小卒,劈的是戚哟哟。

戚哟哟第一时间察觉,想要闪躲却已然来不及。

如果她没有施展正义心境给张小卒赐福加持,那么依靠恢复的力量她或许还能抵抗一二,但可惜她体内并无多少力量,惨被雷与电双重元素之力结结实实地劈在身上,浑身上下顿时暴起一片血雾。

她的身体再次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声惨叫自她喉咙里发出,但下一刻她就紧紧地抿住嘴巴,硬是强忍疼痛吭都不吭一声。

然而紧接着宇文睿的金元素之力又在她面前凝聚,一柄利刃凭空显现,闪着幽冷的寒光嗖地射向她的眼睛。

戚哟哟已无力气闪躲,只能条件性地歪了下头,但显然是徒劳的。

叮!

千钧一发之际,骨刀横扫而来,把利刃击飞。

张小卒回身帮戚哟哟化解了危险,可宇文睿的剑却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便是宇文睿抓到的张小卒的致命弱点。

他早就发现张小卒不会元素之域,他身上的三色流光只能帮他自己抵抗元素之域的攻击,所以他觉得只需利用元素之域攻击戚哟哟,张小卒为了救戚哟哟定然会露出破绽。

他的计划很成功,张小卒确实被他掣肘到了。

宇文睿甫一抓住机会,当即如恶狼一般紧咬不放。三元素领域故意以肉眼可见的方式疯狂攻击戚哟哟,目的就是让张小卒清楚地看见,然后出手救戚哟哟。

二人见招拆招石火电光,得失全在一瞬之间,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张小卒分神救戚哟哟,必然会露出破绽给宇文睿。

宇文睿岂是好相与的,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抓住张小卒的破绽在他身上留下十多道剑伤,每一道剑伤都深可见骨。

其中一剑自张小卒的右肩削过,把他肩头的肉全削了下来,露出大块肩骨,若不是他避的快,他的右臂就被齐根削断了。

还有一剑自他的左眼角刺过,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上斜至额顶,下斜至耳根,同样是他躲得快,不然就被宇文睿一剑刺穿左眼连带脑袋。

总之十多道剑伤都是留在他的要害部位,因为他躲不开宇文睿的剑,所以只能以一次次受伤为代价来躲避宇文睿接连的致命攻击。

温热的鲜血自可怕的伤口汩汩流淌出来,把张小卒本就染血的身躯再次染了一遍,这一次是他自己的血。鲜血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地上,不一会就把戚哟哟附近一圈的地面染红。

“小卒,别管我!”

“你会死的!”

“求求你,不要再管我了!”

戚哟哟一边流泪哀求,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她的身体被刚才那道雷电破坏的厉害,连着挣扎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没关系。”张小卒竟咧嘴一笑,道:“再坚持几十息时间,咱们就可以一起去见阎王了,谁都活不了。”

“想得美!”宇文睿闻言嗤鼻冷笑,可是他的必杀一击又一次落空,尽管又在张小卒身上留下一道剑伤,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一剑废掉张小卒,或是直接杀死张小卒。

虽然对张小卒的入微心境垂涎无比,但时间紧迫,怕是已经来不及夺取张小卒的入微心境。

张小卒咧着被鲜血染红的嘴大笑道:“宇文睿,放弃吧,老子有入微心境护身,可以先一步看穿你的剑招,虽然老子躲不开,但你想一剑干掉老子也没门,老子再坚持个几十息时间绰绰有余。”

“痴人说梦!”

“这一剑你必死!”

宇文睿厉喝一声,手中剑招猛地凌厉,直刺张小卒的眉心,同时两道水桶粗细的紫雷从天而降,又有利刃在周围空气中凭空显现,直接射向戚哟哟。

这一击宇文睿志在必得。

要么张小卒死,要么戚哟哟死。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小卒既没有去帮戚哟哟抵挡攻击,也没有快速地闪躲他的剑袭,单单是脚下连退几大步,拉开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宇文睿看见后当即窃窃私喜,以为张小卒已是强弩之末,已经没力气闪躲他的剑,可他突然发现张小卒手中的骨刀不知何时不见了,而他的双手正在快速掐诀,同时听见他奸笑的声音:“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不好!”宇文睿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浑身汗毛一下乍起,这才反应过来张小卒的无力后退压根不是什么强弩之末,而是佯装无力来引他往前逼近,引诱他进陷阱的假动作。

上一次被张小卒符咒之力灼烧神魂的痛苦滋味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至今未消,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退,逃离张小卒的陷阱阴谋,可是他却犹豫了。

进,肯定正中张小卒蓄谋已久的圈套,后果恐怕不会太好。

退,或许能避开张小卒的圈套,但时间就要到了,空间摧毁,必死无疑。

所以最终他硬着头皮选择进,因为进还有杀死张小卒的机会,还有生的希望,但退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他显然想多了,既然是蓄谋已久的阴谋,张小卒又怎会给他杀自己的机会。

随着张小卒双手诀的完成,满地突然绽放出璀璨的金色和红色光芒,符箓显现,力量瞬间爆发出来。

金色的符箓力量帮戚哟哟抵挡住了雷击和利刃袭击。

红色的鬼符之力射向宇文睿。

宇文睿瞬间陷入阴风阵阵的红色鬼力海洋,他的剑被迫停了下来,祭出全部真元力和元素之力抵抗红色鬼符之力的袭击侵蚀。

“你一直没有用符咒力量,就是为了让我麻痹大意?”宇文睿问道。

他确实一度沾沾自喜,以为张小卒之所以不用符咒之术,是因为他用真元力包裹身体,让张小卒束手无策。但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极可能是张小卒故意没有施展,让他在不知觉间放下戒备。

“是。”张小卒点头给了宇文睿一个肯定的答案。

“地上的陷阱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宇文睿又问。这是他所震惊和不解的,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看见张小卒画符,故而无法理解张小卒如何在地上布下如此多符咒

“从我刚进来的时候。”张小卒咧嘴一笑,“没办法,谁让你不好对付呢,事实证明我的未雨绸缪是对的。如果我没记错时间的话,应该还有十多个呼吸的时间,你说这点时间够不够我杀你?”

“爆!”张小卒双手再次急促掐诀,同时嘴上一声怒吼。

一道红得发紫的鬼符之力突然在宇文睿的脚下爆开,那不是一道鬼符,而是数十个鬼符堆叠在一起,组成的一个超级鬼符。

第四百一十章 空间崩塌

宇文睿猝不及防,没想到张小卒竟然还有后手,并且就藏在他的脚下。

感受到来自脚下的强烈危机感,他立即知道这才是张小卒隐藏的真正杀招,周围其他的符咒攻击全都是佯攻,意在逼他进入死地。

张小卒的早有预谋和精心算计让宇文睿心底直冒寒气,亡魂皆冒的同时想也不想就要逃离原地,可是一道禁锢之力骤然席卷他的身体。

“空间之力!”

“不是!”

宇文睿下意识地以为是空间禁锢,但马上发现并不是,他轻松就挣脱了禁锢,然而正是这短短一瞬间的拖延,给了他脚下的超级鬼符完全爆发的时间。

轰!

红得发紫的鬼符之力摧毁了宇文睿的防御,红芒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完全吞没。

“啊——”凄厉的惨叫声从宇文睿的嘴里发出,他扔掉了手里的利剑,双手十指插进头发里,抱着脑袋跪地惨嚎。

神魂灼烧之痛,他一刻都忍受不住。

更何况这一次的灼烧之力,远比上次厉害。

听着宇文睿的凄厉惨叫,张小卒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因为这种感觉他刚不久前在古城里亲身经历过,那痛不欲生的滋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但这并不会让他同情宇文睿,更不会让他不忍继续对宇文睿下狠手,恰恰相反,他看到了杀宇文睿的最佳机会。

“宇文睿,受死!”

张小卒须发皆张、目眦欲裂、面目狰狞,状若魔神降世,瞬间出现在宇文睿面前,三色之力如大河奔涌,集聚在他扬起的拳头上,而后瞬间浓缩成一点,轰向宇文睿的脑袋。

“啊——不——”宇文睿惊恐惨叫,拼命提起一口力气想要从张小卒的拳头下逃离,可是张小卒这一拳蕴含着百般变幻,哪是他仓皇间想躲就能躲开的。

咔!

张小卒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宇文睿的脑袋上,就要轰爆他的脑袋溅出红白脑浆,结束他的生命,不料耳边骤然响起一道刺耳的炸裂声,是密室的墙壁炸裂了,同时一股令他无法抗拒的狂暴力量把他身体往后掀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拳头和宇文睿的脑袋拉开距离。

他没有再去攻击宇文睿,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跃到戚哟哟身边,把她从地上抱起。想要逃离,却惊恐地发现空间正在崩塌,汹涌狂暴的乱流自空间裂缝里涌出来,碰触到地上的尸体,瞬间将其撕成碎片。

突然一股乱流朝二人吹卷而来,四面八方全是空间裂缝,张小卒抱着戚哟哟无处闪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乱流吹到面前,然后把他们原地卷起,吞没。

最后一瞬间,张小卒能做的只有蜷缩起身体,尽量把戚哟哟护在怀里,然后祭出体内所有的三色之力,把他和戚哟哟一起包裹起来。

张小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三色之力只坚持了短短六七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撕碎,而后就感觉被无数把利刃割在身上,眨眼间就要被切割成碎块,但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一命呜呼时,只觉身上突然一轻,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抛飞摔落的感觉,而后砰的一声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再摔落地面。

“活了?!”张小卒顾不得浑身伤痛,劫后余生的喜悦冲上脑门,急切地睁眼环顾四周,同时入微心境铺展开来。

砰!

一具魁硕的身躯突然从天而降,摔在张小卒眼前。

两人四目相视,表情猛然怔住,而后不约而同地露出激动狂喜之色。

“大娃!”

“卒子!”

张小卒和牛大娃同时欣喜若狂地惊呼,两人打死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碰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又异口同声地问道,然后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说来话长”的神色,便没有再追问,相视大笑。

砰砰砰——

四周如下饺子一般,不停地有人摔落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是被千刀万剐的惨状,张小卒一看即知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是惨遭空间乱流的毒手,而后被抛到这边的。

牛大娃收缩身躯,金芷卉羞红着脸从他怀里落了出来。牛大娃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件宽松的衣服穿上,又拿出三颗表皮粗糙,红枣大小的蓝色灵果,递给张小卒和戚哟哟一人一颗,自己手里留了一颗,想了想又取出一颗递给金芷卉。

“谢谢!”金芷卉倒没和牛大娃客气,伸手接下灵果。

牛大娃点点头,向张小卒说道:“赶紧吃下灵果恢复伤势,咱们分头寻找周大哥和元泰平,希望他俩没事。对了,元泰平已经入伙咱们一半大寇团,任四当家。

小心药王谷的人,尤其是司徒清那个老杂毛,我和周大哥、元泰平差点死在老王八蛋手里,多亏飞仙宗的大能和裘老将军出手相救。”

张小卒闻言目光骤然一寒,但知道眼下不是细问的时候,便简单说道:“刚才若不是空间崩塌,我已经把宇文睿给宰了。他被我三十多道鬼符击中,神魂正在被鬼符符力灼烧,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恢复战力,若是遇见直接一刀宰了。”

“干得好!”牛大娃听了后倍感痛快,忍不住叫一声好,然后一口吃下灵果,爬起身就要去寻周剑来和元泰平。

他心里非常担心二人的安全,生怕他们和七八重天境的高手,或是半步大能,甚至是星辰大能分在同一个密室,若是遇到这种级别的高手,恐怕有死无生。

可牛大娃爬起身环顾一圈,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刚才他是躺着和坐着,视野受限,看不到远处的景色,此刻甫一站起来,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远处的景色顿时跃入视野。

只不过景色实在太过骇人,以致于让他惊悚地张大了嘴巴,喉咙里蹦出一个字:“干!”

他看见他们正处在一个贴着墙壁的宽阔石阶上,石阶极宽,而他们恰又因为是坐在靠墙壁的角上,故而看不到石阶下面的情景。

顺着石阶下去大概一百多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里躺着一具极其庞大的红毛古尸。

古尸的胸口正插着一柄巨剑,巨剑贯穿他的身体,把他钉在血池里。他身上捆绑着粗壮的锁链,可是锁链正在一节节崩断,每崩断一节就会有人从里面抛飞出来,摔在血池四周的石阶上。

另外有一些浑身漆黑几丈高的小古尸,从一个通道口源源不断地走出来,跨过血池跃上巨大古尸的胸膛去拔那柄巨剑,每一具漆黑古尸只来得及微微晃动一下巨剑,就被巨剑剑气扫成一缕青烟。

望着那一节节崩断的粗壮锁链,牛大娃脑子就是再笨也知道他们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何况他脑子一点也不笨。

他们解开了封印巨大红毛古尸的锁链,尽管他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无比肯定就是这样,巨大红毛古尸一直在利用他们的力量来解除自身的封印。

张小卒、戚哟哟和金芷卉三人服下灵果,听见牛大娃含着无尽惊悚的颤声惊叹,再看见他震惊且惊恐的表情,急忙爬起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而后三人脸上也都露出和牛大娃相同的惊恐表情。

张小卒尤为甚之,因为他和红毛古尸交过手,知道红毛古尸的恐怖,而远处血池里这具红毛古尸竟恐怖的有三十丈高,他两条小腿不受控制地打颤,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小卒惊恐地咽了口唾沫,声音不受控地颤抖,急切催促道:“快,快,找到周大哥和元泰平,并招呼大家快点逃跑。”

“逃、逃跑?不应该阻止他吗?”牛大娃虽然非常害怕,可理智告诉他,他们应该阻止红毛古尸解除封印才对。

却听张小卒没好气地破口大骂道:“阻止个屁!你看见那些黑古尸了没有,外面数不清有多少,咱们十对一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一具,何况是被十对一,甚至是一百对一,你想尝尝被它们群殴的滋味吗?

另外,它们身上黑亮亮的像鳞片一样的东西,全是尸甲虫的翅膀,专门吃人肉的虫子。若是被一群尸甲虫扑在身上,一瞬间就会被啃噬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靠!”牛大娃这才知道古尸的厉害,完全不是他们这点人能够抗衡的,当即点头如啄米,道:“跑,是该跑!”

周围的人听见牛大娃和张小卒的对话,无不惊恐万分,撒丫子就跑,可是跑了好一会他们才惊恐地发现,偌大的空间似乎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往里进黑古尸的那一条通道,望着一具具漆黑透亮的冷酷古尸,他们小腿肚子禁不住打转,不敢靠近。

咕噜噜——

血池里的血水突然似沸腾一般,咕噜噜冒起大量气泡,响声传遍整个空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大量雾气蒸腾而起,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一股诱人的香味随着雾气飘散,钻进人的鼻子里,立刻把原有的腥臭气味冲散,香味充斥整个鼻腔,而后直入肺腑,馋得人忍不住连连吞咽口水。

人们盯着沸腾的血池,眼睛越来越亮,射出渴望和贪婪的目光。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古尸苏醒

随着雾气弥漫,空气中沁人心脾的香味越来越浓,感觉就像走进了仙界的百果园,什么百年一熟、千年一熟、万年一熟的灵果,全都争相成熟,一颗颗红红紫紫、粉粉橙橙、晶晶莹莹的水润果子,散发出各种各样的诱人清香,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躁动不已,恨不得立刻摘一颗咬一口,让那香甜的汁液沁满整个口腔。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连成一片,且频率越来越快,喘息声越来越重,眼睛里的贪婪光芒越来越浓。

踏踏踏——

终于,有人忍不住迈动脚步朝血池走去,而脚步一动就再也停不下来,且越来越快,由走变成小跑,由小跑变成快跑,而后变成飞奔,好似慢一步血池里的血水就会被别人抢光。

所有人都在拼命克制内心的欲望,可传进耳朵里的脚步声,以及视野里出现的飞奔身影,击溃了他们心中苦苦支撑的防线,欲望瞬间侵占他们的大脑,支配他们的身体,催促他们加入奔跑的队伍。

“啊——”牛大娃怒吼着迈动脚步冲了出去,犹如一头魁硕的蛮熊,挡在他前面的人一一被他撞飞。

金芷卉、戚哟哟也都迈动脚步朝血池飞奔而去。

张小卒亦没能克制住内心的欲望。

整个空间没有一个人经受得住血池香味的诱惑,便是心智异常坚定的星辰大能也都先后沦陷在欲望的海洋里。

一位飞仙宗弟子第一个冲到血池边,他没有冲动的跳进血池,而是在血池边匍匐下去,伸手从血池里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鲜血,生怕污染了池子里的琼瑶佳酿。

鲜血稍显粘稠,晶莹剔透,被其捧在手里仍然汩汩冒着气泡,不过并不烫手,是温热的,随着一个个气泡的炸裂,散发出一股股勾人神魂的香味。

他猛咽一口口水,然后迫不及待地把嘴埋进手里,咕噜咕噜大口畅饮起来,喘息间忍不住发出非常享受的呻吟声。

嘭!

三息过后,他的身体突然像充气一样迅速鼓胀起来,随之嘭的一声爆成一团血雾。

没人有注意到这名飞仙宗弟子的惨状,因为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血池里的血深深吸引,眼睛里只剩下汩汩冒泡,散发出阵阵诱人香味的血液。

嘭嘭嘭——

一个、两个、三个——

一团团血雾在血池边爆开。声音连成串,像是点燃了一串鞭炮。

但是也有人在喝了粘稠血液后安然无恙,脸上迷醉的表情逐渐被恍然、惊喜、惊讶、震惊等等表情取代,然后竟然急不可耐就地盘膝而坐,忘我的入定修炼起来。

一抹沁凉在张小卒眉心散开,驱散了他心中的欲望,使其恢复神智。

望着已经近在眼前的血池,他神情茫然地愣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来到血池边,心里当即猛地咯噔一声,然后视线被一团团爆炸的血雾吸引,惊悚瞬间袭上心头,吓得头皮发麻,汗毛根根倒竖起来。

但他同时也注意到就地盘坐修炼的人,感受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剧烈气息波动,俨然是境界即将突破的迹象,心里顿时惊奇不已。

转头再看血池里汩汩冒泡的晶莹血液时,他眼神里虽然仍有惊悚之色,但也多了觊觎和希冀之色。

张小卒用入微心境找到了在附近盘膝而坐,修炼起来的牛大娃和戚哟哟,他的神情顿时凝重担忧起来。戚哟哟气息激荡,是要突破的迹象,可是牛大娃气息极其混乱,表情非常痛苦,身体正在一点点鼓胀起来,俨然是要爆体而亡的迹象。

“大娃!大娃!大娃!”张小卒两步窜到牛大娃跟前,急切地连声呼唤,可是牛大娃并无回应,而身体状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糟糕的方向恶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张小卒焦急万分,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但牛大娃生命危在旦夕,他完全没法冷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急出一身冷汗。

他焦急地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和他一样清醒着,有没有办法帮牛大娃化解危难,结果还真被他看到一人,并且这人他恰巧还认识。

天狼山大当家,邬蛮儿。

张小卒神色惊喜,张嘴想要呼喊邬蛮儿,看她有没有办法帮牛大娃化解危难,却见邬蛮儿从纳物囊里取出一个玉瓶,然后从玉瓶里倾倒出一滴红如赤日的圣血,以指尖牵引吞服,接着她竟蹲下身匍匐在血池边,捧起晶莹血液喝了起来。

看到邬蛮儿的一连串举动,张小卒顿时眼前一亮,左手一引,一滴洁白如雪的圣血出现在他指尖下,他右手捏开牛大娃的嘴巴,左手引着圣血送进他的嘴里,助其把圣血吞服下去。

然后张小卒就抹着额头冷汗,紧张地盯着牛大娃的身体变化,结果让他长舒一口气,牛大娃通红鼓胀的身躯慢慢消退下去。

想到周剑来和元泰平,以及师父、师姐等人或许也来到了这里,或许也像牛大娃一样遇到危险,张小卒不敢原地逗留,急忙展开身形顺着血池边缘寻找过去。

很快他就找到了天武道人和张屠夫几人,几人距离很近,显然是一起过来的,几人都没有危险,让张小卒悬着的心心安许多,他以最快的速度捏开几人的嘴巴,给他们每个人喂了一滴圣血,但是在大和尚面前他犹豫了,并最终收起了圣血。

他不是舍不得,圣血他须弥芥子里有一小汪,差不多有半水桶,所以一滴两滴对他来说真没什么不舍得的。

当然,前提是对方是他熟悉亲近的人。

他不给大和尚,是因为不敢。

圣血有纯净心灵的作用,若是给大和尚服了圣血,万一他心灵一净,真的变成了六根清净的慧净,岂不是要害他师姐单相思一辈子,所以张小卒私心作祟,把送到大和尚嘴边的圣血又收进了须弥芥子。

然后他没有再逗留,继续往前寻找,最后在血池的对面找到了周剑来和元泰平,非常幸运,二人都没有危险,也给他们一人喂了一滴圣血。

张小卒本想继续往前找,找到宇文睿和司徒清,还有鬼瞳的器灵,把这三人全部干掉,可血池里的血液突然开始快速消退,正在被红毛古尸吸收。

他知道血液是好东西,当即放弃去寻找宇文睿三人的念头,趴在血池边上,左手伸进血池里,往须弥芥子里灌血液,可是只灌了一浅桶的量,须弥芥子里的空间突然嗡嗡震动起来,眼看要崩塌的迹象,把张小卒吓了一头冷汗,忙往外倒出来一点。

他想用周剑来的万剑匣装,可手甫一碰到万剑匣,竟有剑气自匣内涌出,他猝不及防,掌心被扎了个血窟窿,不敢再碰万剑匣。

接着想去找牛大娃,用牛大娃的须弥芥子装,可血池里血水消退的极快,这眨眼的功夫已经见底了,只能作罢。急忙翻身跃进血池,追着消退的血液,用手抄起来往嘴里灌。

连喝五口,他就不敢再喝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像蛤蟆一般鼓胀起来,有诸多深奥难明的力量法则正在他体内冲撞,他急忙跃出血池,就地盘腿而坐,感悟修炼起来。

就在张小卒刚刚入定后,红毛古尸一双如同洞口一般巨大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射出两道古老沧桑的光芒。

第四百一十二章 圣人陨,苍天怒

或许是因为沉睡得太久,有太多古老的记忆需要慢慢恢复,亦或是封印尚未完全解除,身体还没有完全苏醒,古尸睁开眼睛后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双目空洞地望着高高的拱顶。

血池里的血液已经被他全部吸收,身上的细密红毛开始枯萎脱落,红毛覆盖下的乌紫皮肤逐渐退去不正常的颜色,被健康的古铜色和红润血色取代。

尸甲虫古尸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跃上他的胸膛帮他拔除巨剑。巨剑的光泽越来越暗淡,越来越松动,尸甲虫古尸已经能握住它的剑柄坚持一个呼吸的时间。

咔!

终于,当巨剑失去最后一抹光泽时,它完全松动了,被一具五丈高的尸甲虫古尸拔出一寸,插在古尸身下地面的剑身传出一道刺耳的石磨声。

咚!

随着巨剑这一寸的拔出,古尸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了一下,发出一道擂鼓般的强劲心跳声。随着这一下心跳,他体内的血液似打通了源头的河流,开始快速流淌起来。

同时,他冰冷的身躯也开始恢复温度。

尸甲虫古尸突然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涌出通道,前仆后继跃上古尸的胸口,把巨剑一寸寸拔起。

咚咚咚——

古尸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气。

他的眼睛逐渐有了神采。

然而当最后一具尸甲虫古尸化作一缕青烟后,巨剑仍有三分之一剑身插在古尸体内。

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而后缓缓抬起右臂,猛地握住巨剑剑柄。

轰!

在他握住巨剑剑柄的一刹那,暗淡无泽的巨剑突然剧烈震颤,发出一道道龙吟般的剑鸣,并爆发出耀日般的刺目光芒,又有磅礴剑气自剑身射出,似乎在做最后的抗争。

但是随着古尸大手猛地一握,剑气溃散,光芒暗淡,剑鸣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平静。

嗤!

古尸一扬手臂,把巨剑从胸口拔了出来,然后手腕一抖,剑尖朝下抵住地面,身体借力坐了起来,仰头上望,精芒闪烁的锐利目光似穿透一切,望向九天之上的神秘所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沧桑而又霸气坚定道:“吾,活了!”

轰隆隆——

雁城西北,恶水沼泽上空,骤然间风起云涌,成千上万道比磨盘还粗的天雷交织成网,滚滚落下,在地上炸出一个又一个巨坑,似乎地底深处藏着一个远古凶魔,滚滚天雷欲将其轰出来斩灭,防止其祸乱人间。

刚从地龙翻身的灾难中缓过一口气的雁城百姓,远远望见西北方向的恐怖景象,无不吓得脸色苍白,以为又有什么灾祸即将来临。

自遥远的北方天际,有一道仙尘缥缈的苍老身影,驾瑞兽踏祥云而来。其速度快如闪电,前一刻还在遥远的天际,下一刻已经到了恶水沼泽旁边,望着交织成网的粗壮天雷,面露惊惧,不敢靠近,同时心中惊疑不定,猜测恶水沼泽下面出现了什么,为什么会引来如此狂暴的天罚?

……

“渺小的新生人类,弱如蝼蚁。”

“不,蝼蚁都比你们强。”

“可是仍然令人艳羡啊!”

古尸环顾血池四周正在入定修炼的人们,感受到他们身上弱小的能量波动,抑不住轻蔑鄙夷了两句,可接着却又露出艳羡的目光。

“汝等助吾破除封印,吾心甚悦,故免除汝等夺吾精血之罪,并且另外再赐汝等一场机缘。但,受不受得住就看汝等造化了。”

“呵,来得这么快吗?”

他忽然仰头一声冷笑,把手中巨剑插进地面,然后盘膝而坐,双手掐诀抱印端在小腹丹田处。

呜——

其甫一闭上眼睛的瞬间,他身体四周突然狂风大作,不是往四周吹卷出去,而是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上灌来。

那肉眼可见的能量气流并不是风,而是浓郁的灵力。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吸扯灵力的深渊漩涡,把天上地下方圆百里的灵力都吸了过来,因为灵力过于浓郁,从而形成了灵力风暴。

正在入定修炼的众人,只觉忽然间置身到了灵力海洋,当即贪婪地吸收起来。

嘭!

嘭嘭嘭!

一团团血雾爆起,就如先前抢食他的精血时,许多修者的身体承受不住灵力风暴和力量法则的冲击,可是却又贪婪无度地吸收,最终爆体而亡。

……

在恶水沼泽外,驾瑞兽踏祥云悬空而立,仙尘缥缈的老者,突然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浓郁灵力,以及其中奔涌着的连他都参不透的晦涩难明的力量法则,其一双深邃睿智的眸子里射出两道精光,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猛地探手一抓一拢,竟把一方灵力和法则截了下来,使其往自己身上涌来。

“找死!”突然一道惊雷般的喝声在老者脑海里炸响。

老者神情微变,神识四下搜寻,想要找到说话之人,可是并未找到,不过他全然无惧,冷哼道:“机缘造化,见者有份,道友想要独吞,未免太过霸道。”

“无知蝼蚁!”又一道不屑冷喝在老者脑海炸响。

老者神情剧变,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慌忙一扬手放开拦截的灵力法则,驾着瑞兽转身就逃。

一只大手突然自地底抓出,五指一拢攥住了想要逃跑的老者。

“欺人太甚!”老者怒吼一声,身上猛然爆发出璀璨光芒,大道法则自其体内奔涌而出,霎时间天地色变,空间碎裂崩塌。

可是任他如何施为,却始终不能挣脱大手的钳制。

“前辈,饶——”他突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种危险感觉他已经两百多年没有感受过了,一时间亡魂皆冒,再也顾不得圣人的颜面和架子,急切地出声告饶。

可是他的话刚出口就戛然而止。

嘭!

大手五指猛然攥拢,将其圣人之躯生生捏爆,化作血雾消散在空气中。

圣人陨!

晴朗的天空突然出现一轮昏黄的圆日,而后拖着一道长长的残阳余辉,划过天空坠入西山,感觉就像一颗太阳陨落了。

此乃圣人陨落后会出现在天空中的残阳坠地之景。

九州大陆知道这一景象含义的人,无不为之震动。

圣人作为九州大陆的最强存在,翻江倒海、呼风唤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几乎和神仙无异。

突然死了一个神仙,他们如何不震惊。

咔——

漫天雷网突然凝成一股,已经无法形容它的粗细,就像从天上倾倒下来一条波涛汹涌的雷河,灌进恶水沼泽。

轰!

地动山摇,恶水沼泽竟被怒雷生生劈开了。

圣人陨,苍天怒!

天昏地暗。

雷云翻滚,由其吞吐不定的光芒可以看出,它正在酝酿更强大更猛烈的攻击。

雷云最终滚动成一个巨大漩涡,覆盖整个恶水沼泽,并且从天空渐渐压低下来,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石泥土,凝成一根巨大的鞭子,狠狠抽打刚才被怒雷劈开的裂缝,每一鞭抽下去裂缝就会更加裂开一点,俨然一副不把大地劈开誓不罢休的架势。

哗啦啦——轰隆隆——

深埋地下的古城剧烈震动,巍峨建筑轰然倒塌,天空塌陷,撕裂开一条巨大裂缝,宛如末日到来。

地下宫殿里,古尸不为所动,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轻蔑的微笑,无视九天之上的愤怒,继续疯狂吸收方圆百里汇聚而来的灵力。

他的气息威势在节节攀升。

血池周围的人纷纷从修炼中醒来,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古尸越来越强的威压逼迫醒来。

他们醒来后既惊喜又震惊,以及对古尸发自灵魂的颤栗恐惧。

惊喜于修为的节节攀升,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这天大的机缘造化是他们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

震惊于古尸的复活,古尸俨然已经不是古尸,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呼吸有心跳的大活人。

恐惧于古尸的强大和威压,感觉要被古尸越来越强的威压活活压迫致死,恐惧于地面的剧烈晃动和轰隆隆的倒塌声是因何而起。

他们开始恐慌逃窜,但当他们从螺旋阶梯出去,看到外面如末日一般的恐怖情景,他们又乖乖地返了回来,感觉还是呆在古尸周围能活得久一点。

“师父,前辈——”张小卒用最快的速度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并占据了通道口附近一个不错的位置,一旦这里面的情况有变,可以向外逃窜,虽然可能逃出去可能会死得更快,但多一条路走会让人心安一些。

“前辈——”

“娘——”

周剑来、牛大娃等人纷纷向天武道人和张屠夫等一干前辈见礼,戚哟哟见到万秋清甚是惊喜。

“师父,这具古尸还是尸吗?”张小卒向天武道人问出许多人心中的疑惑。

“他的生命气息如此旺盛强大,恐怕已经不是尸了。”天武道人答道,不过却也不敢十分肯定。

“如果不是尸,那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古仙人!三十丈高的古仙人,他的战力恐怕已经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恐怖高度!”张屠夫惊叹感慨道。

天武道人转头扫了他一眼,问道:“若能大难不死活着出去,你恐怕要闭关冲击圣人境了吧?”

此言一出,张小卒等人无不震惊。

“不着急。”张屠夫笑着摇摇头,道:“获益匪浅,需一些时间感悟吸收,还有一些不明不懂的晦涩奥义,也需要时间慢慢琢磨参悟。哎,文不武那老贼,若不是贪图一柄剑,活到现在,恐怕要乐疯了。”

“福祸相依,时也命也!”天武道人感慨道。

文不武的死着实让人感慨。

突然,古尸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迅猛提升。

砰砰砰——

所有人下饺子一般,全都被压得双膝弯曲跪在地上。便是天武道人和张屠夫,在坚持了十几个呼吸后,也不得不屈下双膝。

古尸突然睁开双眼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漫长岁月没有活动的原因,骨节发出响亮的咔咔声。他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而后双膝一屈一蹬,庞大的身躯冲天而起,一拳轰开了宫殿殿顶。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战苍天

轰隆——

巨石塌落,地下宫殿轰然倒塌。

人们慌乱逃离,有的冲向螺旋阶梯,有的直接腾空而起,或御风飞行,或踩着塌落的巨石上跃,顺着古尸一拳轰开的大窟窿往外逃。

“走!”

张屠夫袍袖一挥,携众人腾空而起,两个空间跳跃就从地下宫殿来到地面上。

“——”跃入眼帘的景色让众人不禁呼吸一窒。

只见巍峨古城已经化作一片废墟,上空不知何时被撕开一道巨大裂口,不停的有土石从裂口塌落下来。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厚重土层,让人有一种正置身无尽深渊渊底的感觉,让人忍不住颤栗。

最可怕的是,整个地下空间正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吱声,并不断地出现大量小面积的空间塌陷,明显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古尸已经腾空而去,顺着巨大裂口冲了上去。

许多人发出了绝望哀嚎。

他们没有风之域,修为也不足以让他们腾空飞行,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让他们深深绝望。

已有身怀风之域的人或一人或携朋带友腾空而去,亦有星辰大能携带着自己宗门和同盟的人冲天而起,眨眼间只剩下一些小门小派的人,和一群没有腾空能力的散修。

“所有人速度聚拢过来!”

危急关头张屠夫一声大喝,让这些绝望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没有任何犹豫地朝张屠夫聚拢过去,一共大概三百多人。

“走!”张屠夫袍袖一挥,风之域涌动,托起这三百多人冲天而起。

整个地下空间极不稳定,他没敢用空间领域,因为极可能一个空间跳跃闯进空间乱流中,那可就不是带着大家逃生,而是带着大家共赴黄泉了。

轰——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地下空间就整个崩塌,土石塌陷的轰鸣声,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吓得三百多人面色惨白,浑身直冒冷汗。

狂暴气浪自脚下冲将上来,顶得三百多人在空中连翻跟头,再次吓得一群人面无人色的嗷嗷直叫,好在张屠夫对风之域的掌控力不俗,并没有让他们被气浪卷走,反倒还接住十多个从上面掉下来的倒霉蛋。

当气浪减弱消退后,所有人都禁不住长舒一口气。

什么是死里逃生?

这便是。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救命大恩,不敢相忘,日后但有差遣,只需一声吩咐,晚辈莫西来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个中年汉子对张屠夫发自肺腑的感激,问起姓名,想报答此番救命大恩。

“请前辈告知尊名,晚辈刘自如亦随时听后前辈差遣。”

“晚辈——”

接连十余人张口附和。

张屠夫笑着摆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可语气一顿,却又接着说道:“张小卒这小子是老夫罩着的,日后若是犯浑落在诸位手中,还望诸位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不敢。不敢。”众人忙拱手谦让。

亦有人拍着胸脯保证道:“从今天开始张兄弟与我杜高林便是生死兄弟,谁敢和张兄弟过不去就是和我手中的刀过不去。”

听见他掷地有声、信誓旦旦地保证,许多人心里不禁猛翻白眼,暗自嘀咕道:“你丫肯定不知道张小卒和药王谷的恩怨情仇,否则借你个胆子你都不敢这么说。”

“不知张兄弟可在这里?若是在的话,还请站出来与大家一见,江湖有缘,日后见到也好坐下来喝杯水酒。”有不认识张小卒的人环顾四周朗声说道。

张小卒万没想到张屠夫竟这般照顾他,把这么大的恩情推到他身上,让他收益,他心里不由地暖流横溢,对张屠夫愈加尊敬和爱戴,听见人们想认识他,当即也不怵头,往前几步走,拱手作揖环顾一圈,谦逊道:“区区不才,小子便是张小卒,非常荣幸能够认识诸位。今后小子行走江湖,还望诸位提携着点。”

“好说好说。”

“当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提携不敢当,大家携手共勉。”

张小卒难得享受了一次众星捧月的感觉。

“快看上面!”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险里偷闲的聊天。

众人闻言立刻抬头往上看去,发现已经可以看到土层的尽头,可尽头上方天空中翻滚盘旋的厚重雷云却让他们呼吸一窒,那巨大望不到边的雷云漩涡,就好像是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所在的裂缝,让他们有一种被其锁定,并即将被其毁灭的强烈心悸感。

地面上的风已经停歇,整个恶水沼泽被飓风吹卷成一个直径百里,深百丈的巨大漏斗,一道南北延伸的大裂缝将这个巨大漏斗一劈两半。

雷云漩涡剧烈翻滚,只看见成千上万道雷光在厚重的云层里闪烁,却听不见一道雷声,诡异莫名。

古尸已经冲出大裂缝,其身穿金盔金甲金靴,手中握着一柄和他庞大身躯相称的大刀,其悬空横刀而立,望着头顶上方的雷云漩涡,气势正在迅猛攀升,看其架势明显是要和雷云漩涡干一架。

“干!”张屠夫感知力强,察觉到不对劲,突的一声大叫:“可不能被堵在这里面。老道,速速助我!”

天武道人也感知到情势危急,当即祭出星辰之力和张屠夫的力量融为一起,裹挟着众人猛地加速。

青莲道人亦祭出星辰之力。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出力,将真元力注入到能量壁垒中。

霎时间三百多人就像一颗被光芒包裹着的流星,以流星坠地之速从大裂缝中冲了出来,并片刻不敢停留地向南逃窜,一口气逃出雷云漩涡的覆盖范围,安全起见又向南拉开十几里的距离,这才在百荒山一座大峰上落下来。

刚一站定身体,众人就迫不及待地转身,望向雷云漩涡下的金甲古尸。

虽然相隔甚远,且天地昏暗,但金甲古尸正处在雷云漩涡的正下方,不停闪烁的雷光把他庞大的金色身躯照得透亮,再加上众人皆是修为不俗之辈,眼力甚佳,所以即便相隔甚远也能看得清楚。

几乎就在他们望过去的一瞬间,雷云漩涡突的自漩涡中心点往四周扩散开,眨眼间露出一个直径百余丈的黑洞,紧接着竟有一道和黑洞一样粗细的紫雷自黑洞中倾泻而下,雷力所至一切尽皆湮灭。

“切!”

众人只听见金甲古尸嘴里发出一声不屑冷哼,接着就见他冲天而起,右手刀交至左手,他竟然狂傲地弃刀用拳,右拳震碎虚空,迎上倾泻而下的紫雷。

轰!

两者碰撞在一起,一股能量波动以二者为中心往四周席卷而去,空间就像薄脆的纸张,瞬间被撕得粉碎,能量波动所到之处一切尽皆毁灭。

恶水沼泽的地面往下下降了六七十丈,不是地面下沉,而是六七十丈深的土凭空不见了。

一些未来得及逃出恶水沼泽的修者,被能量波动从身上扫过,直接化成了气体。

砰!

张屠夫和天武道人联手布下一道能量结界,才堪堪挡住能量波动的余威。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级别的战斗,无法想象金甲古尸的恐怖战力。

同时让他们难以想象的是,便是强大如此的金甲古尸,竟然也曾被人封印起来,那封印他的人又是怎样的恐怖存在?

“老家伙,圣人在他面前当如何?”天武道人咽着唾沫问张屠夫。

“不堪一击!”张屠夫同样咽着唾沫应道。

“上古,太强了!”天武道人惊叹。

张屠夫摇头苦笑,本来他还在为看到一缕登临圣境的契机而欣喜若狂,可与眼前的金甲古尸一比,他心里不禁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深深的无力感,突然觉得修炼好没意思,便是穷其一生又能如何?都不及上古强者的一根手指强。

不过这种颓败的念头甫一在他心里冒出来,就被他警觉地掐灭掉,望着强大的金甲古尸,暗暗攥起拳头,心道:“大道法则殊途同归,他能修炼到这么强的境界,老夫一定也能修炼到!”

紫雷溃散,雷云漩涡重新旋转起来。

突然漩涡中心裂开一道口子,口子慢慢张开,竟露出一只巨大眼珠。

不,这不是口子和巨大眼珠,这根本是一只眼睛。

苍天,睁眼了!

苍天真的有眼?!

“!!!”所有观战的人无不惊愕得无法思考。

第四百一十四章 斩天道

这是一只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

当它全部睁开时,给人怒目圆睁的感觉,眼神里充斥着无尽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跪地臣服,膜拜。

“汝之存在,有违天道,当斩!”

雷云深处突然传出一道不容抗拒的威严怒喝,声若奔雷,回荡在天地间。

金甲古尸把左手战刀交与右手,横刀而立,仰头瞪视天眼,同样威严不容侵犯道:“吾之存在,即为天道!”

何为狂?

这便是!

众人只觉人生第一次真正明白“狂”这个字的含义,以前所见的那些“狂”,全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大胆!”天道怒喝,它的黑瞳突然绽放出金色的神圣光芒,并且黑瞳深处显现出一道道金色螺纹,如漩涡一般往里回旋。

“啊——”观战的人突然个个捂着眼睛惨叫,感觉好像眼睛被人扎了一刀子,殷红的鲜血顺着他们的指缝涌了出来。

“不要直视天眼!”张屠夫急声大喝道,他的眼角亦有鲜血流出。

天威不容冒犯!

张小卒的眼睛也未能幸免,不过他立刻以道力拂过眼珠,而然后强忍疼痛继续看向恶水沼泽,但不敢直视天眼。

金甲古尸战天道,这是一场真正的天人之战,他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其他人亦如此。

“滚!”金甲古尸霸道无匹,寸步不让,如喝斥喽啰一样喝斥天道,他非但无惧天眼的变化,反而迎着天眼冲了上去,双手握刀朝天眼一刀斩出。

天空无法承受这一刀之威,被一刀斩裂。

天眼螺纹深瞳中射出道道力量法则,与金甲古尸的刀撞在一起,可是只坚持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竟然就被金甲古尸的刀斩碎。

战刀劈开天道法则长驱直入。

噗嗤!

锋利的刀刃自天眼斩过,天空洒落金色的血液。

金甲古尸张口一吸,把金色血液一滴不剩地吸进嘴里,吧唧吧唧嘴咕噜一声咽了,拍着肚皮舒爽道:“天道法则,就是美味!”

雷云消散,天地恢复晌午的光亮。

天道,吃了一个大亏,不见了!

“!!!”众人已经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金甲古尸的恐怖战力,天道天眼都被他一刀斩了,血洒长空。

这家伙已经凌驾于天道之上了吗?

天道,原来并非不可战胜!

“哈哈——”金甲古尸留下一串狂笑声破空而去。

破碎的空间恢复正常,天地归于宁静,若非恶水沼泽惨不忍睹的场面,人们都要以为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天道被人斩了,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

人们震撼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突然,九天高空降下十五道星辰之力,分别灌注在一苇道人、万秋清等十五个人身上。

这是登临彼岸,晋升星辰境的显像。

同一时间,同一个地方,十五个人同时晋升星辰境,场面颇为壮观,震撼。

然而刚刚的天人大战已经把人们的神经刺激的麻木,所以即便是看到十五个人同时晋升星辰境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震撼场面,他们也没表现出太大的震惊之情,表情反应也是一般,因为他们脸上的肌肉和他们的神经一起麻木了。

“应该是在地下古城里时,金甲古尸遮蔽了天道法则,而刚才的大战更是影响了方圆百里的天道法则,故而才等到现在一起晋升。”天武道人猜测道。

“天道法则?”张屠夫仰头望天,喃喃自语道:“似乎并非唯一法则啊。”

“嗯”天武道人同意地点点头。

金甲古尸挥刀斩天道,如果他施展的是天道法则,根本不可能与天道抗衡。

“哈哈,老夫终于登临彼岸了。苍天有眼,苍天——呃——”有一老者从登临彼岸的感悟中醒来,无比兴奋的大吼大叫,只是刚喊了一声苍天有眼后戛然而止,突然反应过来这场机缘造化并不是苍天给他的,而是斩了苍天一只眼的金甲古尸赐给他的,一时间有点尴尬。

众人虽然艳羡登临彼岸的十五个人,但是心里并无太大不平衡,因为他们每个人的修为都有突飞猛进,接连晋升三四个境界的大有人在。

对幸运活下来的这些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机缘造化。但对于那些不幸惨死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有死无生的灾难。

这本就是一场灾难,因为总共有六七万修者进入百荒山,结果却只活下来五千多人。

张小卒没有太多感慨,因为他不知道有多少修者进入百荒山,更不知道有多少修者一去无回,他只注意到大和尚仰头望天,满脸的失落之色。

大和尚没能登临彼岸。

他本就是九重天境的修为,出来后还是九重天境的修为,可以说他是所有人当中收获最小的一个。

他本应该登临彼岸才对,但他始终无法放下心中执念。

他一直劝青莲道人放下执念,却不知道他心中的执念比青莲道人更加深重。

“阿弥陀佛!”大和尚道一声佛号,走到天武道人和张屠夫面前施礼感谢一路的照顾之恩,接着又走到张小卒面前,感谢张小卒让他一起同行,然后转身下山去了。

天武道人望着大和尚离去的背影,问青莲道人:“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他放不下佛,但也放不下你,否则以他的资质悟性,没理由不登临彼岸。”

“师父,我挡了他的佛道了。”青莲道人表情痛苦道。

“不,是他太贪心了。”天武道人摇头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是他两样都想得到,结果便会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得不到。”

“然而我却什么都得到了,这太不公平了。”青莲道人说道,而后脸上浮出一抹苦笑,摇头道:“罢了,我已经厚颜无耻纠缠了他二十年,又在幻境里与他生儿育女共度一生,也该知足了。此生——便放过他吧。”

“师父,我能晚些天再回观吗?”青莲道人问天武道人。

“可以。”天武道人点头,他知道青莲道人要去做什么,不由皱眉问道:“他心中对你的执念已经不是你说放下他就能放下的了,你有什么办法让他放下?”

“我得到一滴圣血,可以助他纯净心灵。”青莲道人说道。

天武道人闻言神色一惊,脱口问道:“你也得到一滴圣血?”

“嗯。师父,你也得到了吗?”青莲道人好奇问道。

天武道人点了点头,道:“老夫被古尸的威压惊醒后突然发现识海里多了一滴圣血。”

“弟子也是。”青莲道人点头道。

“我也是。”站在一旁一直竖着耳朵偷听二人谈话的一苇道人突然开口说道。

“老夫也是。”张屠夫也开口说道。

“我也是。”万秋清亦点头,而后条件性地看向身旁的戚哟哟。

戚哟哟说道:“我也得到一滴,不过是小卒给我的。”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张小卒。

张小卒被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突然感觉不太好意思,挠挠头道:“你们喝了血池里的血入定修炼的时候,我怕你们出意外,就给你们一人服用了一滴。”

“——”众人先是惊愕,然后哭笑不得,他们还以为是自己被好运眷顾,莫名就得到一滴圣血,谁知道竟是张小卒给他们服下的。

“小师弟,谢了!”青莲道人朝张小卒拱手感谢,然后朝着大和尚下山的方向追了过去。

“师姐,等等我。”张小卒连忙跟了上去,他听见青莲道人想把自己的那滴圣血送给大和尚,所以想再给青莲道人一滴。

第四百一十五章 女鬼再现

张屠夫望着张小卒追着青莲道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地捋须大笑道:“哈哈,这小子颇有老夫当年的风采,对身边的人从不吝啬。”

说着斜睨天武道人一眼,撇嘴讥笑道:“比某个牛鼻子老道强多了。老夫不过是多拿了两件东西,某人竟生生记恨了这么多年,小肚鸡肠,难登大雅。”

“狗日的!”天武道人闻言立刻破口大骂,指着张屠夫的鼻子跳脚道:“一共就两件东西,说好了一人一件,你他娘的却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背后敲老子闷棍,把老子敲晕后拿了东西逃之夭夭。老子都不知道你他娘的脸皮有多厚,竟然还有脸提这事?”

“哼!”张屠夫嗤鼻冷哼一声,道:“要不是你先对老子下狠手,抢了老子的宝物不说,还把老子扒光衣服丢在烂棺材里,老子会敲你闷棍吗?老子没一棍子敲爆你的脑袋,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咳咳——”天武道人闻言表情一僵,尴尬地以手掩嘴轻咳两声,然后抬头望天,干笑连连道:“嗯,今天天气不错。”

万秋清等人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已经大概明白二人之间的恩怨纠纷,应该是天武道人先用阴招抢了张屠夫的宝物,而后张屠夫佯装不知,忍辱负重潜伏在天武道人身边,最后以牙还牙抢了天武道人的宝物。

想来仇怨不是太深,否则二人早就打起来了。

……

“小师弟,有事吗?”青莲道人听见张小卒急追而来,当即停下脚步等他过来,而后好奇问道。

女性向来感性,荒村山谷里相同的幻境遭遇,让她对张小卒好感倍增。

尤其是当她问张小卒在幻境里做了什么,张小卒回答她说:“结婚生子,养儿育女,刨地种田,过安稳日子。”,更是直戳她心中痒处,让她感觉找到了人生知音。

所以对张小卒这位小师弟,她是打心眼里觉得亲切喜欢。

张小卒朝青莲道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边走边说,然后问道:“师姐是打算把圣血送给慧净大师,助他突破心障登临彼岸吗?”

青莲道人视张小卒为知己,故而并不避讳和他谈论自己的感情问题,闻言点点头,遥望已经下到半山腰处大和尚孤独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曾经有人对我说,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有时候放手也是爱。我一直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放手了还谈什么爱不爱。

所以我一直紧抓不放,缠着他烦着他,一晃二十年过去,虽没能让他放弃佛法与我比翼双飞,心里却有遗憾,但总归是快乐的时光多一些,痛苦烦恼的日子少一些,倒也算过得安心。

我一直以为他也是如此,快乐多一些,痛苦烦恼少一些。可刚才看到他仰望天空,不见星辰之力降落己身时,神情中那无法掩藏的深深失落和痛苦之色,再望着他独自离去的孤寂背影,我才知道是我自己想当然了,或许我之于他是烦恼痛苦大于快乐,甚至说不定根本只有烦恼痛苦,没有一点快乐。”

“我能感受得到,慧净大师心里是有师姐的,其实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张小卒出声安慰道。

“可是我却成了他的心障,挡了他的佛道,成了他心中的痛苦根源。”青莲道人苦涩说道,“刚才看见他因没能登临彼岸而失落痛苦的样子,我之心痛更胜于他,那一瞬间我突然明悟,原来那人说的是对的,若爱得深沉,放手也是爱。”

张小卒见四下僻静,没人瞧见这里,便停下脚步,道:“无论师姐作何决定,师弟都无条件支持。”

说完他左手一引,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滴圣血。

青莲道人吓了一跳,忙把手里拂尘一扫,尘丝张开,遮住张小卒手中的圣血,表情严肃道:“鲁莽,此等重宝怎可随意显露,小心被人瞧见了对你图谋不轨,快快收起来!”

“多谢师姐关心。”张小卒嘴上道谢,但手上却没有照做,说道:“其实这滴圣血本来是要给大师的,可是送到大师嘴边我又反悔收了起来,因为我听师父说圣血有纯净心灵的功效,我怕这一滴圣血送进大师嘴里,万一把大师变成六根清净的慧净大师,到头来却是苦了师姐,所以就——”

青莲道人闻言心里顿时荡起一股暖流,笑道:“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少,不过师姐喜欢,这份心师姐记下了。”

张小卒又从须弥芥子取出一个空玉瓶,把圣血装进玉瓶里,递到青莲道人手里,说道:“现在这滴圣血交给师姐,给不给大师,师姐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这太贵重了,师姐不能要,我把我识海里这滴取出来给他就好了。”青莲道人推脱道,若是一般的宝物她道声谢也就收下了,但是圣血实在太过贵重,张小卒已经给了她一滴,她怎好意思再要一滴。

张小卒摆手不接青莲道人推回来的玉瓶,说道:“师姐无需与我客气,圣血我这里还有很多。师姐若是有需要,再给师姐十滴八滴也不成问题。”

“——”青莲道人闻言不禁震惊愕然,呆愣片刻后瞧着张小卒财大气粗的模样哑然失笑道:“瞧你这副土财主的模样,看得出是真的发了一笔横财,既然如此,师姐就不和你客气了。”

“嘿嘿——”张小卒禁不住得意嘿笑。

他确实有得意的资本,因为若是比在地下古城里的收获,他敢拍着胸脯说所有人的收获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他多,圣血只是他所有收获中的一部分而已。

青莲道人收起玉瓶,忽然问张小卒:“若你是我,你会如何抉择?”

张小卒神色一怔,微皱眉头沉吟片刻,而后道:“把圣血放在大和尚面前,让大和尚抉择。再者,圣血虽有纯净心灵的作用,却也不一定真的会让大和尚忘记师姐,说不定既能助大和尚登临彼岸,又不会让大和尚忘记师姐呢。退一步讲,就算圣血真能让大和尚六根清净,那也不妨碍师姐继续缠着他烦着他啊。若有人敢说三道四,师姐只管告知于我,看我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咯咯,正是此理。”青莲道人突的展颜欢笑,张小卒一番话让她豁然开朗,向张小卒道一声谢,竟开心地哼起了小曲,脚踏青莲朝大和尚急追而去。

“阿弥陀佛!”张小卒双手合十朝大和尚离去的方向道一声佛号,心里为大和尚默哀三息,觉得大和尚这辈子是没法逃出青莲道人的手掌心了。

目送青莲道人离去,张小卒转身往山上走去,忽然听见山上传来激动无比的高呼声,他禁不住侧耳仔细聆听,听见是在喊水什么的,好像是发现了水源。略一思索,他即猜测到水来自哪里,定是从大裂缝里涌出来的。

牛大娃站在山顶冲张小卒使劲招手,并叫喊着催促他走快点,要一起去水里游泳洗澡。

张小卒当即展开身形以最快的速度往山顶冲去。

他在古城里被腥臭的秽血浇了个透心凉,而后又莫名其妙地飞到天上去,一头扎进秽血汪洋里,在秽血汪洋里浸泡了半天,再然后.进到密闭空间里和宇文睿大战了一场,又被自己的鲜血和热汗糊了一身,虽然身上的大小伤在喝了古尸的精血后皆已经快速愈合,但从头到脚的血污却一点没少,黏糊糊臭烘烘的,他恨不得立刻一头扎进清水里洗个痛快,然后换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

当张小卒冲上山巅,望向恶水沼泽时,不禁被跃入眼帘的景色惊呆了。

只见把恶水沼泽一劈两半的大裂缝里竟然正在汹涌地往外喷射清水,而非像张小卒想象的那样慢慢涌出来,并且水柱一喷五六十丈高,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帘倒挂的瀑布。

清澈的水流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溅射的水雾在空气中飘散弥漫开,阳光照射进去,竟在空中划出一弯漂亮的彩虹长桥。

短短一会儿,恶水沼泽中央最深处就已经汇聚成一汪百丈方圆的湖泊,并且水位正在快速上涨。

望着恶水沼泽凹陷六七十丈深的地面,张小卒觉得恶水沼泽今后得改名了,改名叫恶水大湖,一座占地方圆百里的大湖。

分散在四面八方的修者们,都在兴高采烈地往恶水沼泽奔跑,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浑身血污,都和张小卒一样恨不得一头扎进清水里洗个痛快,能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那是最好,但没得换也不妨事。

牛大娃以风之域载着张小卒、周剑来和元泰平三人,横空飞到湖面上方撤去风之域,四人顿时如下饺子一般栽进湖面。

元泰平吓得嗷嗷直叫,因为他是个不通水性的旱鸭子。说时迟那时快,栽落的瞬间他身体猛地横移二尺,双臂一搂从身后一把抱住了牛大娃的脖子,牛大娃猝不及防,被他勒得直翻白眼。

咚!

张小卒一头扎进水面,腰腹腿脚猛的一摆,身体当即如鱼儿一般往水底潜去。

他水性极好,不过却有很长时间没有尽情玩过水了,所以身体甫一入水当即兴致大起,想借此难得机会尽情玩耍一番。可是他刚往水下潜了约莫两丈的距离,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莫名心悸。

这是对危险的直觉反应,张小卒心里当即警铃大作,急忙展开入微心境,一张熟悉的面孔骤然出现在他视野里,冷不丁差点没把他魂给吓没了。

他这才想起来,宇文睿和药王谷的人在这里,那么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鬼瞳器灵也极大可能在这里,其实在地下古城的时候他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出来后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以致于忽略了这一危险存在,入水后也没有开入微心境。

当然,他之所以不开入微心境,是因为周围一群大老爷们在洗澡,他实在没兴趣对他们狂野的身体观察入微。

现在他已经不需要猜测鬼瞳器灵有没有跟着宇文睿和药王谷的人过来,因为鬼瞳器灵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在他开启入微心境的时候她还在百步开外,但下一刻已经到了他面前。

水里是她的地盘。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已经死了

尽管已经知道女鬼不是鬼,而是鬼瞳的器灵幻化而成,但张小卒心里对她实在是充满阴影,所以乍一看见她,尤其还是在水里,还被她悄无声息地摸到面前,当场吓得亡魂皆冒,想也没想掉头就往水面逃窜。

可他刚掉过头还没来得及逃,就觉腰部一紧,被什么东西缠裹住,紧接着双腿也被缠住,而后一股极大的拉扯力传来,把他往水底拽去。

张小卒不看也知道,缠住他身体的肯定是器灵的头发。

只是眨眼的时间,他就被器灵往水底拽了十余丈的距离。

“找死!”张小卒突然面露凶相,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短暂的惊吓过后他已经冷静下来。

他的惊吓害怕不过是早期器灵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作祟,此刻冷静下来后他已然无惧。

想想这几个月的经历,恶鬼尸怪哪样他没见过,就连鬼王的魂力他都吃过,上古的红毛尸怪他也杀过,岂会真的怕了区区一只女鬼,更何况她还不是鬼。

“老子今日就和你做个了断!”张小卒心中恶狠狠地想到,同时自须弥芥子里取出骨刀,拧身往身下斩去,削断了缠裹身体的头发。

“还我眼睛!”器灵朝张小卒一声厉吼,睁开了眉心竖瞳,但里面是空荡荡的。她的头发猛地蓬张开,铺天盖地的扑向张小卒。

张小卒嗤鼻冷笑,心说:“老子已经今非昔比,你这一招昔日我无从招架,可今日却已奈何不得我。”

他身体借水之势在水中灵活自如,除了不能张口呼吸说话,外加动作速度慢了些许,其他方面和在陆地上几乎无异。

见器灵的头发扑到近前,当即挥刀连斩,器灵的长发在他面前三尺不得寸进。

张小卒却也没有向前逼近进攻,而是恶趣味的想道:“看看是你的头发长的快,还是老子砍的快?”

然而他尚未作出验证,器灵却突然收了头发,似乎已经知道此招现在奈何不得张小卒,接着就见她莲足轻点,皓腕柔转,摆臂拂风,细腰扭动如弱柳迎风,竟突然原地婀娜起舞。

寒潭舞姿。

器灵的舞姿张小卒实在太熟悉不过,因为这套舞姿他在幻境中摸索感悟了几十年,每一个细微动作他都曾数不清多少次的模仿舞动过。此刻再见器灵起舞,禁不住既惊且喜。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深得寒潭舞姿的精髓,可是此刻甫一见器灵施展出来,他才发现自己是只得其形未得其意,舞姿里的阴柔圆润和飘忽缥缈他只得两三分形意,完全未得其真正精髓。

震惊的同时他亦窃喜不已,觉得可以借此机会和器灵好好切磋一番,切身领会寒潭舞姿的精髓和奥义。

但,显然是他想当然了。

砰!

他尚未反应过来,器灵就忽地逼近到他面前,一掌拍在他胸口上,拍得他五脏六腑移位,身体后仰倒飞,含在胸腔里的一口气呜噜噜吐出大半。

器灵施展出寒潭舞姿,速度比张小卒这个偷学者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咚!

未来得及反应,张小卒后背又挨了一记重拳,捶得他感觉五脏六腑都挤到了嗓子眼,张一张嘴就会从喉咙口窜出来。胸腔里身下的一小半气也被这一拳捶了出来,气息耗尽,他马上就憋红了脸。

“狗日的!”张小卒心里着急大骂,这才知道器灵还是器灵,依然可以压着她打。他确实成长了不错,但器灵显然也没有原地不前,相比于上次在地下河道交手时,她强大了太多。

或者确切点说,她更懂得运用寒潭舞姿作战了。

给张小卒的感觉,她的战力不是通过修炼成长的,而是在慢慢地觉醒成长。就是说她体内一直具备极强战力,但她似乎不记得了,故而施展不出来,但是随着记忆的慢慢苏醒,她正在逐渐记起忘记的战力。

砰!

张小卒亦施展出寒潭舞姿,并根据对寒潭舞姿的熟悉预判到了器灵的攻击角度,拍出手掌和她对了一掌。

“啊——”器灵触电般缩回手掌,嘴里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张小卒得意的勾起嘴角,因为他在掌心藏了驱魔符印,由器灵的吃疼反应不难看出,她虽不是鬼,但也和鬼一样惧怕驱魔符咒。

尽管已经找到器灵的软肋,张小卒却不敢恋战,因为他一口气已经耗尽,再战下去怕是要被活活淹死,遂借一掌震退器灵的机会,展开最快的速度往水面游去。

“还我眼睛!”器灵尖叫,在张小卒身后紧追不放。

哗!

总共十二三丈的距离,张小卒得到机会眨眼间就冲出水面,如鱼跃龙门一般破水而出,带起一丈多高的水花,把周围洗澡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水里窜出个怪物。

哗!

器灵的婀娜身影紧跟在张小卒身后破水而出,或许知道眉心空洞的竖瞳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出水时她把眉心竖瞳闭了起来。

她穿的是药王谷的黑白清衫,被水浸湿后紧贴着皮肤,凸凹有致的婀娜身姿曲线毕露,看得一帮汉子顿时瞪圆了眼珠子,心里躁动不已。

若不是器灵身上穿的是药王谷的衣衫,这些家伙轻易不敢招惹,否则非得吹几声流氓哨,笑笑咧咧占几句便宜不可。

“干!这小子该不会是从水下潜过去非礼了药王谷的女弟子吧?”

“恐怕是,否则怎会被追得跟个孙子似的。”

“这哥们太牛逼了!”

“快看,有人潜水非礼药王谷女弟子被抓到了。”

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三言两语就给张小卒扣上一个淫贼的帽子,全都假装不记得所有女性都被缥缈宫仙子喊走了,远离他们去到水幕的另一边,设下结界禁地,舒舒服服洗澡去了,此时在一群男人洗澡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药王谷女弟子反而是件非常奇怪的事。

张小卒没想到器灵竟然敢追出来,不惊反喜,身体在空中一折,朝器灵俯冲而去。

他没有用符咒之术,而是想和器灵好好切磋一下舞姿。当然,用偷学会更贴切点。

砰!

甫一照面,张小卒就被器灵一个扫腿抽飞。

张小卒摔落水面,脚尖在水面上连点几下卸去冲撞力,没有沉到水下。

“再来!”张小卒兴奋地大喝一声,寒潭舞姿施展出来,身体朝器灵飘了过去。

砰砰砰——

器灵平均每十次攻击,张小卒勉强才能接下两三次,一时间像个沙包被器灵捶来踢去,一顿暴揍。

洗澡的人全都忘了洗澡,一个个跟个大鹌鹑一样,只露一个脑袋杵在水面上,神色震惊地欣赏这场激斗。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战斗还可以这般优美曼妙,就跟跳舞一样,并且比他们见过的所有舞姿都优美。

然而优美曼妙下却掩藏着让他们心惊的恐怖力量,明明看起来是软绵绵的一掌、一拳、一脚,可碰撞时却会诡异地爆发出令人心颤的力量。这种视觉上的欺骗和冲击,让观战的人感到非常难受。

砰砰砰——

张小卒的模仿能力毋庸置疑,何况他对寒潭舞姿已经参悟揣摩了几十年,此时从器灵身上得其意,威力顿时显现出来。很快就从只能接下器灵两三招变成四五招、七八招、八九招,直到互攻几十招而不落下风,但终究欠缺了一点,毕竟他不是女人,模仿不出女人那种发自骨子里的阴柔。

“呵呵,这小子脸皮倒是像你,和你一样厚颜无耻,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偷学一个姑娘家的武功招式,瞧他那扭腰摆腚、搔首弄姿的恶心模样,老夫真想冲上去给他一脚。”张屠夫捏着胡须嘴角抽抽道,被张小卒摆弄舞姿的样子恶心到了。

天武道人不屑地斜睨他一眼,道:“你懂个屁,这套舞姿乃是上古战技,你以为想学就有机会学的吗?”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上古战技又能如何,就能放下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吗?宫里倒是有一套挥刀自宫的上古战技,威力无穷,你想学吗?想学老夫拿给你。”张屠夫撇嘴道。

“滚!”天武道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看那女子是人吗?”

“不是人是什——咦——”张屠夫目光落在器灵身上,突然惊咦一声,经天武道人提醒他才察觉到器灵的不同寻常,沉吟片刻后不确定地问道:“精灵?”

“器灵。”天武道人答道。

“是那小子身上的那件异宝的器灵?”张屠夫一下就想明白了。

天武道人点头嗯了声,目光扫向从远处奔来的药王谷弟子,落在司徒清身上,目光骤然一寒,问张屠夫:“听说过灵主吗?”

“死而不散的阴魂,化作阳间亡灵,无惧赤阳照射。谁?司徒清吗?”张屠夫感受到天武道人的气息变化,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司徒清,嘴上虽问,但心里已有答案。

“能看得出来是善灵还是恶灵吗?”张屠夫追问道。

“既然被老道撞见,善恶已经不重要了。星辰境的灵主一旦为祸人间,必会造成一方生灵涂炭,留不得。”天武道人沉声道。

……

“张小卒,住手!”宇文睿踏水而驰,甫一看清和张小卒激斗的娇柔身影,当即怒火冲冠,对张小卒厉声喝斥。

器灵早已被他视作自己的禁脔,怎容他人欺负,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死对头张小卒,一时间只感觉心肝都要气炸了。

哗!

周剑来拍击水面,身体自水中冲出,祭出魏王剑,踏着水面朝宇文睿迎了上去并喝道:“手下败将也敢乱叫?”

司徒清踏空而来,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正是天武道人和张屠夫。

“司徒清,你已经死了。”天武道人照面没有半句废话。

司徒清闻言身体猛的一颤,接着脸上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直至狰狞扭曲,盯着天武道人看了半晌,狰狞扭曲的表情突然颓败下去,苦涩地点点头,声音沙哑道:“是的,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见有读者大大说最近章节不在状态,那我加快点剧情跳过去。其实我都是在认真的写,各个方面都是推敲之后尽量写得精彩一些,但总是会出现写得时候把自己激动或感动的一塌糊涂,却打动不了读者大大的尴尬情况,这些都应该是情节把控和文笔上的问题,我尽最大努力改正进步,要是能听到诸位的建议和指点,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是正经和尚

“让开!”

宇文睿怒喝着一剑刺向周剑来,他无心恋战,只想把周剑来逼退,去把他的小影从张小卒手下救出来。

他不知道小影为何会和张小卒打起来,但是他知道张小卒比恶魔还可怕,小影绝对不是张小卒的对手,故而心急如焚。

“休想!”

但周剑来岂是易与之辈,魏王剑旋绕起十四道黄金真龙剑气,一个照面就和宇文睿战到一处。百里云雷剑精湛绝伦,宇文睿不敢大意,只得强压心中焦急小心应对。

“宇文兄,我来助你!”苍空派令狐裘持剑来援,七重天境的修为让他信心倍增,觉得是时候找周剑来和牛大娃找回上次在城主府练武场丢的面子了。

“宇文兄,我也来助你!”光明殿封元司,他亦是连破两个境界,从五重天境达到了七重天境,这让他有一种可以和宇文睿并肩齐名的感觉。

二十岁,海之境七重天的修为,他实在找不到不狂傲的理由。

“宇文贤弟,为兄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宇文公子——”

一时间湖面上竟接连窜起二十多道身影,尽皆神色傲然,身上散发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

他们一个个都连升两个或是三个境界,甚至还有连破四个境界的,信心皆空前高涨,无不想人前显圣,响亮自己的江湖名号。

“给你一个任务,去盯住你的连襟!”牛大娃把元泰平从水里扔向空中,也不管呛了一肚子水的元泰平战力是否大打折扣,是否能拦得住苏谋。

牛大娃一直在教元泰平游泳潜水,元泰平只学会了潜水,没学会游泳,因为牛大娃的教授方法就是把他丢在水里不管,他扑棱扑棱几下就沉了下去,可不是只会潜水不会游泳。

“啊呀呀——”元泰平的目光甫一在湖面上锁定苏谋,就红着一双眼珠子怪叫着冲了上去,心里难以自抑地生出一种从魔鬼手里逃出生天的快活感,同时还有一种一脚踩进鬼门关的恐慌感,因为他正在湖面上飞驰,必须一直保持高速奔行,否则就会落进湖面,落进湖面就会被淹死。

“元泰平,你一个半人半鬼的贱民,也敢对本公子出手?!”苏谋见元泰平竟张牙舞爪地直奔自己而来,当即鄙夷厉喝道。

“去你大爷的!”元泰平正憋着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又怀揣复杂心情,正处在暴走边缘,苏谋的贱视一下激怒了他,破口一声怒骂,手中妖刀狠狠地朝苏谋劈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寻!去死吧!”苏谋阴沉着脸恶狠狠地说道,举剑和元泰平战在一处,觉得修为猛提两个境界,正好拿元泰平的人头证道。

可是甫一交手他就被元泰平一刀劈飞,吓得脸色惨白,心脏砰砰直跳。他这才明白在奇异空间,元泰平被一干宗门高手围攻时,他为何能以弱胜强了,原来他的刀法竟然如此恐怖,可以一瞬间剥夺人的五感,这让人如何招架?

“啊呀呀——”一刀劈飞苏谋,元泰平信心倍增,因为苏谋一直都有白云城年轻一辈百年第一奇才的称号,与他对战元泰平心里多少有点虚,不过仅仅一刀就增添了信心,脚下不敢有片刻停留,怪叫着冲向苏谋。

苏谋心里发憷,不敢接元泰平的刀,只能纵跃闪躲,一时间憋屈至极。明明是要证道的,结果一交手反被人证道了,他怎能不窝火。

另一边牛大娃身上黑气缠绕,一柄长刀所向披靡,手起刀落绝不留情。也不问何门何派,但凡敢冲上来帮药王谷的,只有一个字——杀!

一口气杀了十多人,都是六七重天境的高手,湖面上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咋咋呼呼想人前显圣的家伙大多都缩了回去,感觉今天日子好像不太吉利,还是改日再显圣的好,否则落在牛大娃刀下,恐怕就不是人前显圣,而是人前送命了。

“阿弥陀佛!”一个身穿黄色僧袍的俊秀小和尚双手合十立到牛大娃面前,宣一声佛号,而后看着牛大娃一脸认真地说道:“施主杀孽太重,快快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哈哈,小和尚,你在逗我吗?”牛大娃闻言捧腹大笑,撇嘴道:“那日在南城外你手里的戒刀可不比我杀的人少。”

这小和尚牛大娃认识,那日在南城外随骑兵冲杀,小和尚正是他们当中一员,牛大娃依稀记得,小和尚法号慧心。

“阿弥陀佛!”慧心听了牛大娃讥讽的话语却无惭愧反应,而是依旧一脸认真表情地说道:“那些人皆以误入魔道,小僧是在度化他们,助他们脱离魔道,少受苦难,早如轮回。”

“靠!”牛大娃闻言跳脚,瞪眼道:“小和尚,你这么说可就不讲道理了。你提刀杀人就是行善渡人,我提刀杀人就是杀孽深重,这是哪门子道理?”

“道理皆在佛经中,施主若想明悟,何不来我寺潜心修佛?以施主之天资悟性,必能早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慧心依然表情认真地说道,似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千思百虑后才说出口的。

牛大娃闻言神色一怔,竟表情一敛,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嘴里喃喃嘀咕道:“不是和尚杀人就罪孽深重,和尚杀人就是度人向善,如此看来倒是个不错的营生。”

“——”听清牛大娃嘀咕声的人无不猛翻白眼,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把落发为僧当成营生盘算的。

“喂,还打不打?打不打?”有人大声嚷嚷道,因为他为了不落下水面,一直在水面上绕圈奔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不打我接着洗澡了啊。”

咕咚!

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他自导自演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咕咚一声落进湖里,而后就沉了下去,脸颊太烫,得躲在水里降降温才好意思出去。

其实有不少人对他充满感激,因为他们也正面临着同样的尴尬,连忙抓住化解尴尬的机会,随着这人一起落入湖里。

而药王谷、苍空派和光明殿的一干高手和新晋的星辰大能,都被飞仙宗和阳神殿的人拦了下来,飞仙宗和阳神殿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保张小卒几人。

当裘战带着一群杀才赶过来后,药王谷一方的人纷纷停手,退到远处提防起来,生怕被裘战带人包了饺子。

裘战脸色极差,因为三千精锐损失九百多人,都是死在最后的封闭空间里,有些是死在空间乱流中,但更多的是死在这些宗门人的手里,所以他目光扫视这些宗门弟子时,里面含着阴沉的杀气,心里恨不得找个由头把这帮人灭了。

湖面上的混战归于平静,但仍然剩下三处战场,且正战得激烈。

张小卒和器灵,拳脚肉搏,速度的对拼,修为稍弱一些的已经看不清他们的招式。

认识器灵的药王谷弟子,无不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他们这才知道那个柔弱、娇小、天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影,竟然身怀如此高深莫测的战力。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小影确实柔弱、娇小、天真、手无缚鸡之力,可从地下古城出来,恢复了记忆的小影,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小影。

宇文睿和周剑来,剑修对战向来精彩绝伦。

在奇异空间里时,宇文睿尚能仗着修为高深压周剑来一头,不过最后被周剑来绝地反击使出一剑,若不是司徒清出手帮他化解危难,他纵是不被周剑来斩于剑下,怕是也得落败受伤。

可现在宇文睿仍在修为上压周剑来一头,可他的剑已经压不住周剑来,周剑来身怀剑心意志,又得魏子焸倾囊相授,在剑道上的成长过于迅猛。

“哎——”悬立高空的司徒清看着二人的战斗,突然幽幽叹了口气,他从宇文睿和周剑来的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和魏子焸的身影,当初魏子焸便是以后起之姿在短时间内超越他并战胜他。

还有一处战斗亦是异常激烈。

苏谋和元泰平。

起初是元泰平啊呀呀地追着苏谋砍,但苏谋被砍急眼后和元泰平对了几招,竟被他找到了对付剥夺五感的方法,于是满腹憋屈顿时尽数爆发出来,与元泰平杀了个昏天暗地。

“我一个魔修你们也敢要?不怕被正道宗门联合讨伐吗?”牛大娃很认真地思考了慧心小和尚的提议,然后表情认真地问道,似乎被慧心小和尚的认真劲感染了。

“阿弥陀佛,佛度众生,愿给每一个曾经误入歧途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想必所有正道宗门也都怀着一颗劝人向善的仁慈之心,只要施主肯放下屠刀,相信他们也愿意给施主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慧心说道。

“可是如果仍然有人想杀我呢?”牛大娃苦恼问道。

“施主可以劝他放下屠刀。”慧心道。

“他若执意不肯放呢?”

“那只能以佛法度化之。”

“就像你在南城外那样?”牛大娃眼睛一亮道。

“阿弥陀佛!”小和尚道一声佛号,没有回答牛大娃这个问题。

牛大娃盯着小和尚白嫩的脸颊,发现小和尚脸颊上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红润,不由想笑,觉得定是小和尚也发现他的狗屁道理是多么厚颜无耻了。

“当和尚能喝酒吃肉吗?”牛大娃又问。

“阿弥陀佛!”

牛大娃发现小和尚的脸颊又红了一些,心里不禁嘀咕道:“这家伙不会偷偷干过吧?”

“当和尚能娶妻生子吗?”牛大娃又问。

“阿弥陀佛!”小和尚的脸刷的一下通红。

“——”牛大娃不禁莞尔,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和尚的脸红不是听见“娶妻生子”这四个字羞涩的,而是好像被戳中了心事羞愧的。

牛大娃捏着下巴绕着慧心小和尚打量一圈,心里琢磨道:“这家伙恐怕不是一个正经和尚,不能和他同流合污。”

若是小和尚知道牛大娃心里这么想他,不知道会不会哭。

说实话,牛大娃对于加入佛门这件事确实十分意动,因为小和尚三言两语就让他发现,所有宗门当中脸皮最厚的当属和尚,若是能加入佛门,将来一手持禅杖,一手捻佛珠,诵一声经,念一声阿弥陀佛,指谁谁是王八蛋,想想都觉得过瘾。

(感谢秋生也的打赏支持。)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公子,饶命

啪!

二人以相同的招式对了一掌,狂暴的力量冲击把二人脚下的湖面压得整片凹了下去。

张小卒借力后跃和器灵拉开距离,忽然表情凝重地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到器灵招式里携带的寒气越来越重,刚才这一掌竟拍出一道极强的刺骨寒气,刺破了他的三色之力防御,侵入他的手掌,而后顺着胳膊一路向上侵袭,最终侵入他的胸腔脏腑,冻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让他立刻想到了寒潭。

寒潭周围的刺骨之冷,强悍如黑巨猿都无法靠近。

张小卒忽然明白,寒潭舞姿的威力远不止是对速度和力量的翻倍或几倍提升,它还能释放极强的寒气,或许还能迷惑人的心智,器灵还远没有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不过她的战力正在觉醒。

就比如说现在,从一开始不知道运用寒气,到招式里突然冒出一点寒气,再到现在已经懂得运用寒气攻击,她的战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张小卒心里感到非常遗憾,因为想要进一步发挥寒潭舞姿的威力,显然需要配合它的行功功法,就像《杀人刀》的行刀功法,每一门厉害的武技都有其专属的行功功法,他悟性虽得天独厚,可以模仿并参悟出寒潭舞姿的形和意,然而却也只能止步于此,得不到寒潭舞姿的行功功法,心中难免抱憾。

看着器灵再一次攻来,张小卒没有继续施展寒潭舞姿和她对攻,因为他清楚知道继续对攻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且他已经得到寒潭舞姿的形和意,而行功功法必然是得不到,那么这场战斗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结束了。”张小卒目光一寒,闪躲器灵攻击的同时双手急速掐诀,器灵身上顿时闪耀起金色的符印,手脚、胳膊腿、肩膀后背上皆有。

金色的道力顺着符印纹路缓缓流转,散发出磅礴而又威严的浩然正气,似要荡除世间一切妖魔鬼祟。

“啊——”器灵的攻击骤然停止,俏丽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直觉告诉她这些金色的符印非常可怕,对会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就像老鼠遇见猫,天生的惧怕,她嘴里发出惊恐尖叫,使劲拍打身上的金色符印,想把它们从身上拍打下来,可惜符印并非实质,她手掌拍打在身上就像拍打照耀在身上的阳光,如何拍得掉。

“张小卒,你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冲本公子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能耐?!你就不怕被武林同道戳着脊梁骨耻笑吗?”宇文睿看见他的小影身上突然冒起金色符印,不禁吓出一身冷汗,知道张小卒终于要对小影下毒手了,当即气急地朝张小卒吼骂,奈何被周剑来死死纠缠住,无法冲上前去救人。

张小卒斜睨宇文睿一眼,冷笑道:“我和她之间的仇怨岂是你所知。鬼迷心窍的东西,瞪大你的眼睛看好了,老子施展的可都是正宗的降妖伏魔符咒,对正常人是造不成伤害的。”

宇文睿和周围的人闻言无不表情一愣,张小卒说他施展的降妖伏魔符咒不会对正常人造成伤害,可是他却用来对付眼前这个女子,也就是说这女子不是人,至少不是一个正常人,待反应过来张小卒话里的意思后,他们全都狐疑地看向器灵,这才发现她的恐慌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些。

周剑来的剑距离宇文睿的咽喉只差一寸,但是他却收了剑,没有乘宇文睿分神的机会杀了他,因为他视宇文睿为真正的对手,不屑于要这样的胜利。

或许是周剑来的收剑赢得了宇文睿的尊重,也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越过周剑来这道防线,宇文睿没有再尝试越过周剑来向张小卒逼近,而是原地站定,磅礴的真元力自他脚下喷吐出来扑打在湖面上,支撑他的身体不跌落水面,这招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实则需要极其浑厚的真元力支撑,没有高深的修为可做不到,同时也极耗真元力,所以周剑来干脆扑通一声落进湖里。

“你一个修炼鬼力的妖道,谁知道你有没有在符咒里搞什么鬼?”宇文睿朝张小卒喝道,他心里虽对器灵的身份生出一丝疑虑,但是两者相较,他更不相信张小卒。

“张小卒,她不过是个丧失记忆,无家可归的落难女子,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休要把她牵扯进来,她若有冒犯你的地方,我可以让她给你道歉,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一个落难的可怜女子。你想想,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了神魂灼烧之通?”宇文睿突然放低了姿态,语气恳切地向张小卒说道,听得出他确实迫切地想保护器灵,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是不想让张小卒伤害她。

张小卒神情冷淡不为所动,俯身对着湖面一拍,湖面上顿时也亮起金色符印,封死了器灵入水逃遁的路线。

器灵突然停止拍打身上的符印,又再次扭动身姿舞动起来,一股股冰冷刺骨的寒气自她身体散发出来。

咔咔咔——

她脚下的湖面突然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音,水面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并快速的往四周蔓延。同时她身上道力流转的符印,竟然渐渐缓慢下来,好似也要结冰一般。

距离较近的人全都被冻得忍不住打寒颤,尤其是浸在湖水里的人,体验到了如坠冰窟的感觉。

“大胆!”张小卒瞪目怒喝,手掐印诀引爆了器灵身上的符咒。

器灵受到符咒伤害,当即凄厉惨叫,可是她受的伤远比张小卒想象的轻得多,甚至她只是吃疼惨叫,都未能阻止她的舞姿。

张小卒神色凝重,取出骨刀,咬破舌尖,一口纯阳血喷在刀身上,又以左手剑指蘸血在刀身刻下符咒,而后扑向器灵一刀斩下。

“张小卒!”宇文睿气急嘶吼,没想到张小卒竟这么铁石心肠,真要当着如此多武林同道的面辣手摧花,当即忍不住想要再次出手,可未等周剑来动手阻拦,突然一道星辰之力从天而降,裹住宇文睿将其拽向空中。

宇文睿先是大惊失色,而后看到阻拦他的人竟然是司徒清,当即出声向司徒清哀求道:“四师祖,求您救救小影!”

却见司徒清摇摇头,道:“张小卒没有骗你,此女子确实不是人,她乃器灵所幻化而成,食人血肉精气成长,她对你不怀好意。”

“啊?可——”宇文睿闻言大惊,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生生卡住。

他突然想起从认识器灵到现在,身边已经莫名不见了好几位药王谷弟子,他一直以为这些人偷跑着去了战场,或是受不了雁城的苦,偷偷返回宗门去了,现在才恍然明白,这些人恐怕都已经被他的小影吃了。想到自己一直对她毫无提防,禁不住感到一阵后怕。

下方湖面上张小卒施展出融合了寒潭舞姿的《杀人刀》,三刀把器灵逼入绝境,而后当头一刀劈下。

“公子,饶命!”器灵竟突然跪地向张小卒哀声求饶。

“徒儿,住手!”同时上空传来天武道人的喝止声。

张小卒手中的刀猛然止住,距器灵的脑袋只差寸许,吓得器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说实话,若不是器灵逮着机会就要谋害他性命,他还真不想为难她,毕竟寒潭舞姿让他受益匪浅,从黑森林一路走来,若无寒潭舞姿相助,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所以饶器灵一命并非不可,他张小卒不缺感恩的心,可是器灵三番五次想弄死他,这让他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张小卒抬头望天,向天武道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天武道人没有说话,而是朝张小卒一挥袍袖,洒落星辰之力将张小卒和器灵一同罩住。

星辰璀璨,人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当天武道人撤去星辰之力后,只剩下张小卒一个人满脸喜色地站在湖面冰层上,器灵已经不知去向。

“老夫有事,你们几个小子自己回雁城吧。”天武道人随便交代了声,然后看向司徒清,道:“走吧。”

“好。”司徒清点点头。

三人携宇文睿往百荒山深处飞去,到了一处僻静的峡谷落下来,天武道人又看向司徒清说道:“开始吧。”

“嗯”司徒清再次点头,然后表情苦涩地看向一头雾水的宇文睿,哆嗦着嘴唇艰难但又郑重地说道:“睿儿,其实师叔我已经死了,死在了上古古尸手里,现在的我其实是一具死而不散的亡灵,也就是修者们说的灵主。”

“——”宇文睿闻言一脸惊愕,看着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司徒清,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觉得他在和自己开玩笑,摇头干笑道:“这——这——怎么可能?!”

砰!

张屠夫伸手一抓,从虚空中抓出一具尸体,扔在宇文睿面前,正是身穿水墨青衫的司徒清,只不过他的尸体被红毛古尸吸食成一具干尸,只剩下模糊的容貌轮廓,难辨真容,但张屠夫又把司徒清的药王谷身份令牌拿了出来,扔给宇文睿。

宇文睿脸上的干笑骤然僵硬,看看接在手里的身份令牌,再看看地上的尸体,感觉如遭晴天霹雳,神情呆滞了一会后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扑通一声朝司徒清跪了下去,哭嚎道:“四师祖,您——您——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完全乱了心神。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气报恩

其实司徒清一直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直到他在地下古城密闭空间里遇到唐九彩,二人生死相搏,最终他险胜一招。

当唐九彩的身体在他面前寸寸破裂,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时,诡异的一幕让他呆愣许久,之后猛然记了起来,他和唐九彩早就死在了地下墓穴.里。

“孩子,别哭。”司徒清声音悲切,上前搀扶起宇文睿,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因为死人没有眼泪。

“四师祖,我们这就回药王谷,师尊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救您。”宇文睿匆忙抹掉脸上的泪水,反过来搀扶住司徒清,想到师尊有医仙之尊号,能耐通天,当即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司徒清拍拍宇文睿的手,然后指着自己的尸体摇头苦笑道:“都死成这样了,就别难为师兄了。人固有一死,或轻或重,老夫为南境百姓安危而死,无怨无悔,死得其所。”

“四师祖——您是南境的英雄!”宇文睿再度哽咽。

“哈哈,‘英雄’二字当不得,不负药王谷的威名便好。”司徒清捋须大笑,忽然挺直了佝偻的身躯,似乎已经看开生死,继续向宇文睿说道:“叫你过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让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你回药王谷后也好有声交代,再把几样东西交给你,你帮我带回药王谷。

另外,老夫这一生碌碌修习,虽有些许成就,却样样不精,论医道成就不及两位师兄,论剑道成就不及魏国公,实是汗颜惭愧。”

“四师祖切莫妄自菲薄,南境武林有几人不知四师祖的威名,四师祖的成就已是无数修者穷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宇文睿恭敬说道,不是恭维,而是发自肺腑的真言。

司徒清笑了笑,接着说道:“本不想让我这不成气候的剑道影响你,可是就这样带进黄土又觉得可惜,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传给你,能给你借鉴一二也是好的。”

“师侄惶恐。”宇文睿闻言大惊失色,急忙朝司徒清躬身作礼,不敢有一点觊觎之心。

司徒清却不理他,伸手对着虚空一抓,从里面拿出一件件东西,一一交与宇文睿。并无多少东西,大多是丹药、药材和炼丹器材,还有一些丹方典籍,外加几件杂物。

修炼用的丹药和在百荒山得到的五个灵果,他送给了宇文睿,其他东西让宇文睿带回药王谷,说是师门的东西理应归还师门。

宇文睿含泪一一应下。

等宇文睿把东西一件件收好,司徒清剑指对着面前空气一点,九道剑意顿时带着锐利的嗡鸣声自他指尖溢出,在面前空气中旋绕,见宇文睿畏畏缩缩,当即怒目一瞪,呵斥道:“坐好!”

“师侄——遵命!”宇文睿泪如泉涌,不得不依言盘膝而坐。

宇文睿甫一盘膝坐好,司徒清就剑指一点,九道剑意自宇文睿的天灵灌进他的体内。

“啊——”宇文睿嘴里顿时发出痛苦惨叫,豆大的汗水自他额头滚滚落下,显得非常痛苦。

这可是星辰大能的剑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承受得了的。

“收心!”司徒清呵斥。

一炷香的时间后,司徒清脸色惨白的收回剑指,他的气息已然忽明忽暗飘忽不定,朝天武道人和张屠夫拱拱手,淡然笑道:“司徒清先走一步。”

“一路走好。”天武道人和张屠夫拱手回礼,司徒清对生死的淡然让二人心生敬佩。

司徒清点点头,就地盘膝坐下,而后缓缓闭上眼睛,气息忽的一下消散,身体寸寸破碎,然后化作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四师祖——”两个时辰后,宇文睿醒来,跪在司徒清干尸的尸体前悲嚎不已。

天武道人和张屠夫一直未离去,答应司徒清临走前的嘱托,帮宇文睿护法,见宇文睿醒来便转身离去。

恶水沼泽已经变成一片清澈的汪洋,雁城的水车已经浩浩荡荡驶来,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一条由雁北官道通往恶水沼泽的二十里宽敞大道就被铺设出来。

戚无为黑瘦憔悴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清澈汪洋,仰天连呼三声“天佑南境百姓”,突然两眼一闭仰面跌倒,头尚未着地嘴里就已经发出震天的鼾声,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没合眼了。

张小卒几人和飞仙宗、阳神殿的一些人结伴而行,日头刚偏西,距天黑尚早,并且也无紧要事情,所以一行人也不着急赶路,与张小卒互相讲述这几天的经历,听完后皆各自唏嘘不已。

烈日当空,烘烤着皮肤,可他们后脊梁上却冒出一层冷汗,因为回想起来仍然心惊肉跳,心有余悸,为侥幸存活下来而暗自庆幸。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在几个天生心大乐观的家伙的玩笑声中,他们很快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悲伤,为大难不死开怀大笑起来。

张小卒禁不住感慨:修炼这条道路远没表面上看见的那么风光无限,同样是充满艰辛和危险,风光的时候是风光,可遭难的时候甚至都不如刨地种田的老百姓,就说死在地下异境里的修者们,连让人收尸的机会都没有,和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区别,而刨地种田的老百姓死了后起码可以入土为安。

当说到周剑来三人被药王谷几大宗门追杀围剿时,多亏飞仙宗的大能前辈及时赶到,于千钧一发之际从司徒清手里救下三人性命,张小卒愤怒后怕之余当场许诺会为飞仙宗加持五个物件,并且功效到时间后可以随时拿着失效的物件找他重新加持,也就是等于给飞仙宗五件永久有效的可以滋养神魂的宝物,以此来报答飞仙宗对周剑来三人的救命之恩。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谁都没想到张小卒竟然如此大气,直呼飞仙宗赚大了。

闵奇迈高兴得合不拢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笔买卖。

张小卒又许诺会为阳神殿加持两个物件,和给飞仙宗的条件相同,功效到期后可以随时找他重新加持,以报答阳神殿的援助之恩。

百里飞扬脸上也绽放出开心的笑容,他只不过是站出来说了一句话就换来两件顶级宝物,虽然比飞仙宗少了三件,但也满足了。

“老家伙,你不遗余力地保那三个小娃的小命,不会是早就料想到张小子会如此大气地报答救命恩情吧?”百里飞扬看向笑得合不拢嘴的闵奇迈,饶有兴趣地问道。

闵奇迈倒也不否认,捋着胡须点头道:“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没想到这小子会如此大气,倒是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呵呵,老夫运气向来不错。”百里飞扬笑道,抬头扫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张小卒,道:“这小子正在向我们传达一个讯息,他和他兄弟的性命是无价的,无论是谁只要能在他们兄弟几个遭难时伸出援手,他就会百倍千倍地报答恩情。”

“简单直接有效,至少老夫下次再遇到他们遭难时,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哈哈——”闵奇迈捋须大笑。

“可也容易遭人算计。”百里张扬道,“感情羁绊太深,随便抓一人就能让他投鼠忌器,乖乖听话。”

闵奇迈突然神情诧异地盯着百里张扬,哑然失笑道:“你百里张扬竟然会说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越活胆越小了?”

“是啊,越活胆越小越怕死了。”百里张扬点头叹道。

“哎,谁不是呢?”闵奇迈却没有乘机讥笑两句,而是抬头望天幽幽叹了口气,沉默一会儿后开口道:“张屠夫还没死呢?”

“你也看见了?”百里张扬眉头一挑。

“老家伙虽用空间之力遮了脸,让人看不清容貌,但老夫瞧着像,非常像。”闵奇迈说道。

“应该就是那个老东西。”百里张扬听了闵奇迈的话后确信地点点头。

“北疆那么乱,他跑南境来干什么?”

“鬼知道。”

……

缥缈宫的仙子很是懊悔,早知张小卒会这么大气,她当时一定会向着周剑来三人多说几句硬气的话,反正光说话又不会真正得罪药王谷。

可惜谁都不得罪是她们缥缈宫的行事准则,所以她既没有帮着药王谷欺压周剑来三人,也没有向着周剑来三人,确实是谁也不得罪,然而现在也只能看着飞仙宗和阳神殿得到张小卒许诺的莫大好处干眼馋,心里膈应的慌。

“张公子,奴家太伤心了。”一位缥缈宫仙子走到张小卒身边,一脸幽怨委屈地说道。

“不知是谁惹施仙子伤心了?”张小卒笑问道,他记得此人,上次在戚家练武场她曾自我介绍过,名叫施欣兰,是金芷卉的三师叔。

“公子还记得奴家贱名?”施欣兰听见张小卒张口就道出她的姓,不禁微感诧异。

张小卒颔首一笑没有应声。

“公子真是小气,上次在练武场奴家问公子是否还有玉佩,公子却说没有了,可现在却是你家五件他家三件的给,奴家这才知道被公子欺骗了,怎能不伤心不难过呢?”施欣兰一脸幽怨地看着张小卒。

张小卒摆手笑道:“我可没有骗仙子,当时我身上确实没有玉佩了。”

施欣兰闻言先是一愣,随之哑然失笑,道:“万没想到公子竟是这般滑头。那现在奴家给公子玉佩,公子是否愿意为奴家加持几件呢?”

“乐意效劳。”张小卒爽快地点头,但接着马上说道:“当然,我会收取一点点辛苦费。”

施欣兰眨眨眼,试探问道:“一点点是几点呢?”

“我飞仙宗(阳神殿)愿意出报酬让公子加持玉佩。”阮心远和百里景胜争相开口说道,他们早就在盼着张小卒开这个口,所以张小卒甫一松口他们就立刻表态,生怕错过机会。

也有其他门派争相表态,想出报酬让张小卒为他们加持玉佩。

张小卒压压手,道:“在下还需要回去和师尊商量一下,两天后在北二城听雅轩,在下会告诉诸位加持一件物品所需要的酬劳。

嗯,友情提醒,加持物品并非只限于玉佩,其他什么小物件都可以,但是品质越好的玉器加持的效果也越好,诸位如果有意向,不妨利用这两天时间寻找一两件品质不错的玉器。”

此言一出便是明确表态,他即将售卖加持符咒,可以滋养神魂的物件,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

“张公子,在下先行一步。”突然有人朝张小卒拱手告辞,说完加快脚步往雁城急匆匆行去。

“张公子,在下也先行一步。”

“张公子——”

一时间接二连三的人向张小卒拱手作别,并且都急匆匆地奔向雁城,着急去玉器店买几块好玉。

第四百二十章 以一敌三

一行人走到北十城城下时已是日斜西山的黄昏时分。

通过甬道进入城内,入目的情景吓了张小卒一跳,触目所及房倒屋塌,一片断壁残垣。

来的路上牛大娃他们提过几句,说百荒山异宝现世那天,雁城遭了地龙翻身之灾,所以进城的时候张小卒是做了心理准备的,可入目的凄惨场景远超他的想象。

老百姓们只能在废墟中找那些一角没塌的墙角,搭上简易的草棚,然后窝在里面苟且生活。

张小卒下意识地想问,这都几天过去了,为何不组织百姓们重建家园,但突然想到没有水,没有水就没法和泥,没法和泥就没法砌墙,所以话到嘴边立刻乖乖闭嘴。

从北十城到北二城距离实在太远,步行的话估计得走到后半夜,所以和阮心远等人拱手作别后,万秋清祭出风之域卷起众人腾空而起飞往北二城。

自空中俯瞰雁城,灾难的情景更是令众人心头沉闷。

北二城的情况稍微好一些,因为有钱人家的房子盖的都比较坚固,所以坍塌的没那么厉害。

但听雅轩的情况略显凄惨,院墙房子全部坍塌,好在听雅轩里竹子多,梅兰竹菊四女指挥仆人们沿着坍塌的院墙扎了一圈竹子篱笆暂代院墙,又在院子里搭建了两排八间简陋的竹房,暂时供大家居住。

一行几人到达听雅轩时天色已黑,自空中落进院子里,看见张屠夫正一人负手而立站在院子里,万秋清忙上前关切问道:

“前辈,您怎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梅兰竹菊呢?怎么没陪您聊天?”

张屠夫抬手一指张小卒,神情冷峻,语气低沉地应声道:“老夫在等他。”

“前辈,出什么事了吗?”张小卒瞧见张屠夫威中带怒的严肃神情,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忙疾步上前恭敬问道。

在几人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张屠夫探手自虚空中抓出一柄战刀,然后举刀指向张小卒,命令道:“小子,拔刀,老夫给你好好上一课。”

言罢,目光扫向周剑来和牛大娃,又道:“你们两个也一起上吧。老夫也不欺负你们,我把修为降到五重天境和你们打,你们可以全力施为,有什么狠招辣招尽管使出来。”

“前辈,是这三个小子做错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吗?您说出来,我帮您狠狠地教训他们。您千万别生气,气大伤身。”万秋清忙劝慰道。

张屠夫瞪了她一眼,哼道:“没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

“——”万秋清被张屠夫一眼瞪得心里咯噔一声,吓得吐了下舌头,忙退到一旁不敢再言语。

戚哟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地露出几分狐疑之色,目光在张屠夫和万秋清身上来回游走,在地下古城她就发现她的娘亲对这位张老将军似乎过分关心和恭敬,几乎到了寸步不离身边的程度,而万秋清刚刚的反应更加证实了她的感觉,当即忍不住猜测起二人之间的关系。

张小卒一脸尴尬,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惹怒了老人家,想开口询问却听远处忽然传来师父的声音。

只见天武道人手里提着一张竹凳,身后跟着梅兰竹菊四女,边往这边走边说道:“老家伙不满你把他的刀法改得面目全非,想领教领教你的高招,顺带指点你们三个几招,机会难得,你们可得抓住了。”

说完走到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放下手中竹凳,并吩咐梅兰竹菊四女给他捶肩揉背,俨然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前辈,我——”

张小卒脸颊涨红,想向张屠夫道歉解释,可话到嘴边却被张屠夫身上猛然爆发出的狂暴气势生生堵在了嘴里。

“有什么话打完再说。”张屠夫声音平淡地说道,“刀剑无眼,若老夫一不小心砍死你们一个两个,你们可别怪老夫手下无情,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本领不济。来吧!”

道一声“来吧”,他的气势再涨,把张小卒三人笼罩起来,三人的战意被其狂暴的气势调拨得按奈不住。

“前辈,我们三个精壮打您一个老人家,您还要把修为降到五重天境,这架恐怕没法打。”牛大娃上前一步说道。

“怎么没法打?”张屠夫问道。

“我们都是六七重天境的战力,打您一个五重天境的老头,打起来肯定束手束脚不敢下重手,您不妨再提两个境界,七重天境,这样打起来起码能放开手脚,也能过瘾点,无论输赢我们都心服。”牛大娃说道,话语里透着傲气。

张屠夫闻言哑然失笑,冷哼道:“呵,被你们三个小鬼小瞧了呢,不过老夫觉得对付你们三个半吊子,五重天境绰绰有余。”

“晚辈斗胆,请前辈指点。”张小卒见张屠夫主意已定,便没有再多说废话,从须弥芥子里取出骨刀,事实上他心里略有不服,外加跃跃欲试,想让张屠夫见识见识他改良过的《杀人刀》的威力。

幻境中的几十载生活,虽让他身上多了一股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沧桑气息,可他体内流淌着的毕竟是十六岁少年的青春热血,血液里荡漾着年轻人的桀骜和傲气。

张小卒单手提刀,气势蹭蹭猛涨,当气势到达极点的瞬间,身体骤然朝张屠夫飘了过去,速度快到像是掌控空间之域瞬移过去一般,瞬间出现在张屠夫面前,手中的刀已然朝张屠夫斩了过去。

“哼!”张屠夫冷哼一声,瞧着张小卒扭捏造作的样子心里就来气,挥刀横扫,后发先至。

当!

两柄刀撞击在一起,骨刀竟脱离张小卒的手飞了出去。

张屠夫的刀锋贴着张小卒的脖子猛然停住,冷笑道:“刀都握不住就学人家自研刀法,可笑之极!”

张小卒浑身汗毛倒竖,因为如果是生死搏杀,他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甫一交手就被击飞手中战刀,还被张屠夫不留情面的讥讽,他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羞愤欲死。

“再来!”张小卒闷声说道,心有不服,觉得是自己大意了,然后尴尬地跑去捡骨刀。

周剑来几人全都震惊地张开了嘴巴,他们有想过张小卒极可能不是张屠夫的对手,可是万万没想到甫一交手张小卒就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刀都被击飞了。

张小卒捡回骨刀,三色之力旋绕全身,改由双手握刀再次飘向张屠夫,鬼魅一般出现在张屠夫身后,一刀软绵绵地当头劈下。

张屠夫头也不回,依然是漫不经心地举臂挥刀后扫,再一次后发先至,当的一声挡下张小卒这一刀,他脚下坚硬的地面轰然塌陷,一丈方圆的面积整个凹下去两尺多深,可见张小卒这一刀威力之强,张小卒虽然没有再次被击飞手中骨刀,可双手虎口却崩裂开来,鲜血直流。

张小卒身体被震退,尚未稳住身形,就见张屠夫已然欺身压来,长刀自下而上斜挑,欲给他来个开膛破肚。

危急关头张小卒身子一拧,竟如彩绸一般柔软地飘向一侧,欲躲开张屠夫这一刀,然而他身体刚动却惊恐地发现,张屠夫的刀竟后发先至,已然在他闪躲方向的前方等着他自投罗网,他匆忙间挥刀格挡。

当!

骨刀再次脱手飞出。

张屠夫刀锋贴着他胸口一路划向小腹肚脐,切开了他的衣服并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张小卒惊吓得感觉整张头皮都掀了起来。

如若在战场上,这一刀绝对是大开膛。

强!

太强了!

被张屠夫冷漠的目光瞪视,张小卒感受到了窒息的压迫感,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再来!”张小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窒息和无力感,头一梗不服输道,又跑去把骨刀找了回来。

他无法理解,张屠夫明明只使用了五重天境的修为,为何能让《杀人刀》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力?

他在幻境里钻研参悟了几十年,自鸣得意,难不成只是笑话一场?

这让他不能接受。

叮叮当当——

张小卒挥刀而上,与张屠夫战到一处,这一次他把刀柄握得尤其紧,暗暗发誓就算手断了也绝不松手,倒是起了一点效果,和张屠夫连过几招骨刀依然稳稳地握在手里。

“你学过握刀吗?”

“你知道刀有几种基本动作吗?”

“不过是仗着一点天资悟性洋洋自得,耍宝卖弄而已。”

“不妨告诉你,光几个简单的握刀姿势老夫就学了足足三年,就这老夫还不敢说自己学会了,学懂了,还要日日温故,生怕忘却。”

张屠夫一刀刀把张小卒逼得节节败退,一声声质问,一声声厉喝,振聋发聩,让张小卒冷汗涔涔,无地自容。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

“等着老夫八抬大轿抬你们过来和老夫打吗?”

训斥完张小卒,张屠夫又看向半呆滞状态的牛大娃和周剑来怒喝道。

“前辈,小心了!”牛大娃自震惊中醒来,顿时战意高昂,喝一声“小心”,举起战刀就冲了上去。

只不过下场和张小卒一样,甫一交手刀就被张屠夫砍得脱手而飞,牛大娃这才感受到直面张屠夫的恐怖。

“又一个什么都不会,却还自以为是的蠢货!”张屠夫不留情面地骂道。

牛大娃伸出手指抹了把咽喉处流淌出来的鲜血,吓得脸都绿了,张屠夫的刀再往前送一寸,他就一命呜呼了。

“不服,再来!”牛大娃脖子一梗叫道。

“晚辈斗胆,领教前辈高招!”周剑来执剑作礼,而后一剑刺向张屠夫。

叮当当——

张屠夫长刀一撩,和周剑来的剑叮当一阵交击,把周剑来击退后难得地点了点头,道:“基本功勉强算扎实,但还远远不够。魏家剑在你手里才堪堪发挥出四成威力。”

乍一听见张屠夫的夸奖,周剑来禁不住沾沾自喜,因为他自小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天资悟性不足,需要以勤补拙,所以他自小到大修炼得格外刻苦,尤其是在基本功上更是下足了功夫。可是听完张屠夫后一句话后,心中的一点点得意瞬间被打击得荡然无从。

第四百二十一章 振聋发聩

一盏茶的时间,张屠夫的刀在张小卒三人身上要害部位各留下十多道细微伤口,以此提醒他们如果是真正的战斗,他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三人从地下古城出来,修为皆突飞猛进,正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身上从头到脚无不透着一股子舍我其谁的桀骜之气,然而刚嘚瑟了半天就被张屠夫一盆冷水浇的透心凉。

若张屠夫用等同于或高于他们的修为把他们打趴下,他们心里多少还有些慰藉或是不服,心想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张屠夫战斗经验丰富,修为高深,打不过他很正常,他们还能这样自我安慰一番。

可张屠夫把修为压制在五重天境,非但用比他们弱的修为,还以一敌三,并且以老迈之躯和他们三个年轻精壮之躯戮战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占尽了便宜,可结果却输得凄惨无比,对他们的打击空前之大。

什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全都荡然无存,甚至让他们怀疑自己的修为提升是不是假的虚幻的,要不然怎么会在五重天境面前这么虚弱无力?

“老家伙还和当年一样凶猛啊。”远处观战的天武道人捻着胡须感慨道,若抛开道术单论战力,他自认不是张屠夫的对手,或许两个他都不一定打得过张屠夫。

万秋清则是一脸崇拜地望着张屠夫,觉得师父还是和当年一样勇武帅气。

戚哟哟几人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张屠夫负手而立,目光扫视如斗败的公鸡一样颓败无力的张小卒三人,语气严肃低沉道:“老祖宗教导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万丈高楼平地起,皆为此般道理,而修炼更是要脚踏实地、谨小慎微、循序渐进,且不可投机取巧、急功近利,否则便是有再高的天资悟性都会被大道舍弃淘汰。”

“你们若是想在修炼上有所得有所成就,就要把修炼当成一件快乐的事来做,而不是枯燥乏味、煎熬困苦、苦大仇深,更不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

试问,一记招式施展出来,你的拳脚身体不愉快,手里的刀剑棍棒不愉快,你如何发挥的出它的全部威力,乃至是超越它的极限发挥。

不是看到这个厉害就去学这个,看到那个厉害就去学那个,两个都厉害那就把它们拧巴在一起,修炼怎可以像商贾做买卖一样急功近利呢?

而是要静下心来,看到它厉害的同时,要先问问自己的心、身体和手里的兵器,问问它们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若是身、心、兵三者合一,便是一记普通无奇基本招式,都能发挥出极致的威力。

接下来几天都把修炼放下,给老夫好好的反思沉淀,使自己内在厚重起来,修为境界固然重要,但思想和精神境界凌驾修为境界之上。”

“是。”三人虚心受教。

张屠夫的一番训斥让他们羞愧难当,他们发现自己在修炼上确实如张屠夫所说,太过浮躁和急功近利,几乎是什么招式厉害用什么招式,一心想着修为再高一些,招式威力再强大一些,一刻都不愿停下脚步。

张小卒尤为羞愧,趴在地上羞臊的不敢抬头,因为张屠夫一句句训斥让他无地自容,尤其是那句“两个都厉害就把它们拧巴”在一起,显然是斥责他自作聪明把《杀人刀》和寒潭舞姿融合在一起,他无力反驳,因为张屠夫用实际行动明确告诉他,他合二为一的加强版《杀人刀》根本就是笑话。

或许也不能说是笑话,而是正如张屠夫所说,他的身心都在排斥这套合二为一的招式,提臀扭腰、搔首弄姿,若非追求招式的威力,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会修炼这种女人家的招式。

可是仇人的强大,让他不得不急躁,不得不急功近利。

柳家村的血海深仇时刻压在心头,镇南王府的强大,苏阳的强大,压得他难以喘息。

牛大娃更是如此。

他身怀黑狗传承,招式庞杂,都是极其厉害的杀招,已经让他不记得要去参悟招式奥义,反正选择甚多,这招不好用用那招,都不好用那就再提升修为,进一步觉醒传承,就能得到更强更多的招式。

可以说柳家村的血海深仇既是他们二人修炼的动力,亦是他们修炼道路上的催命咒,逼得他们心浮气躁的大步前进,若不能及早停下脚步打熬基础,打牢基础,必有一天高楼坍塌,人埋废墟。

周剑来的情况虽比张小卒和牛大娃的情况好一些,但也已经到了不得不重视的地步,他的压力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魏子焸。

他总是不自觉把自己和师父比,却又一直比不过,以至于让他急切地追求修为的提升,招式的威力,企望自己也能剑斩半步大能。

张屠夫的一番呵斥宛如梦中惊雷,振聋发聩,让他如梦方醒,禁不住摇头苦笑,暗骂自己愚蠢,拜了一个好师父,学了一身好本领,就把自己所坚持的忘却了,就以为自己化虫变龙了,就觉得自己不可一世了,真是可笑可悲,可怜可恨。

要说心智上的成熟,他要强于张小卒和牛大娃。

场边戚哟哟等人也都低头深思,或羞愧或幡然醒悟,皆有所得。

修炼没有捷径吗?

显然不是。

张屠夫这一番呵斥得让张小卒几人少走多少弯路,不是捷径又是什么。

这便是有名师指点的好处,总能在你迷途的时候点亮一座指引你正确前进的灯塔。

“散了吧。”张屠夫摆摆手,然后转身朝竹屋走去,唤道:“小卒,你来一下。”

万秋清看着张屠夫离去的背影,张口想喊他回家里去,可话到嘴边又急忙咽了回去,知道这话她不能张口,必须让戚无为来说。

目送张屠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万秋清这才带着戚哟哟离开。

“娘,你和这位老前辈是什么关系?怎么对他那么关心和尊敬?”甫一飞到空中,戚哟哟就迫不及待的眨着眼睛问道。

万秋清转头看向戚哟哟笑道:“他老人家乃为娘的恩师,你的太师父,为娘能不关心和尊敬他老人家吗?”

戚哟哟闻言一愣,脱口问道:“娘,你的师父不是张屠夫吗?怎么又——又——”

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看着万秋清脸上高兴的笑容,脑海已然知道这位老将军是谁了。

“啊——”戚哟哟的尖叫声骤然划破夜空。

“死丫头,你要死啊,鬼叫什么?”万秋清一巴掌拍在戚哟哟背上,没好气地说道,继而神色暗了下去,仰望夜空哀伤道:“可惜瞎伯不在了,不然他老人家肯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

简陋竹屋里,天武道人随手撒了几面令旗在房间四角,顿时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房间里一片安静,然后看向张小卒说道:“把你身体的特别之处跟这个老家伙讲一讲,让他开开眼界,知道老夫收了多么逆天的一个徒弟。”

张小卒神色尴尬,刚被张屠夫劈头盖脸训斥过,心有惭愧,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畏缩着不敢面对张屠夫。

第四百二十二章 第四道战门

“什么?!”

张屠夫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张小卒说什么他都会淡定喝茶,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灭一灭天武道人的嚣张气焰,可是当他听见张小卒说自己三个战门里各有一片气海时,当时就把“淡定”二字抛到脑后,放下茶杯惊诧地站了起来。

“你们师徒俩不会是在联手捉弄老夫吧?”张屠夫目光来回扫视天武道人和张小卒,心生狐疑地问道。

“谁有闲工夫捉弄你,有这时间老夫睡觉不好吗?”天武道人没好气地说道。

张屠夫觉着这师徒俩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心里当即对张小卒的话震惊无比,朝张小卒招招手,道:“过来让老夫瞧瞧。”

“老夫查探过,什么都感应不到,你试试看能不能感应到这小子说的气海。”天武道人满含期待地说道,因为如果能破解张小卒身上的气海之谜,那么肯定会打开一条全新的修炼之路。

经得张小卒的同意,张屠夫将意念侵入张小卒体内,锁定了他的三道战门,一番细细探查后不禁皱眉,和常人无异,并无奇怪之处,完全没有感应到张小卒说的气海。

“你缓缓调动气海里的力量,老夫看能不能让意念顺着你流动的力量延伸进去?”张屠夫说道。

张小卒点点头,然后缓缓调动三道战门里的力量流淌出来,他能感受到张屠夫的意念在顺着流淌的力量往里面延伸,但是好像被一道奇怪的力量挡了下来。

“不行,进不去。”一会儿后张屠夫失望摇头道,并把意念从张小卒体内收回,“感觉力量好像是从异域空间流淌出来的,老夫的意念似乎被一道空间之门所阻挡,无法推门而入。啧啧,三片气海,真神奇。”

张屠夫抑不住惊奇感叹,退回座位坐了下去,向张小卒说道:“再详细说说。”

张小卒挠了挠头,答道:“就是大海和沙滩,没什么特别之处,非要说特别之处,那就是我在力门气海里存放了气势之力,在速门气海里存放了道力,在气门气海里存放了鬼力,三种力量互相没有干扰,不过道力和鬼力的成长是互通的,就是说我修炼道力,鬼力也会提升。”

“难怪你的道鬼二力可以融合在一起使用。”张屠夫恍然大悟道。

张小卒却是摇摇头,说道:“我的道鬼二力之所以能融在一起,全是靠力门气海里的气势之力,气势之力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威力,但是它却能让道鬼二力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气势之力是什么?”张屠夫忍不住好奇问道,起初听见张小卒说气势之力,他完全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可听完张小卒对气势之力的描述,又感觉好像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回事。

不过张小卒给了他肯定答案,应道:“就是对战时气势对抗的气势,我的入微心境可以看见气势的存在。它单为气势时,肉眼看不见,但是它与道鬼二力融合时,就能看见它呈半透明的白色能量体。”

说着张小卒伸出右手食指,祭出三色之力汇聚在指尖,使其在指尖上面旋绕成一个拳头大的圆球,供张屠夫和天武道人观察。

张屠夫明白地点点头,接着问道:“你现在是几重天修为?一个气海境界提升,另外两个也会跟着提升吗?”

“晚辈现在应该是三重天乘风境,晚辈境界提升时三个气海都是同时提升的。”张小卒答道。

天武道人闻言诧异问道:“此次在地下你历经连番机遇,就才提升了两个境界?!”

若单看数字,两个境界也不算少,可天武道人觉得张小卒底子低,至少也得提升到四五重天境才算正常,哪知张小卒才是三重天境,这让他感到非常诧异。

然而却见张小卒红着脸尴尬挠头道:“不是提升了两个境界,是只提升了一个境界,弟子进山洞前就已经是二重天境了。”

“——”天武道人闻言颇感无语,突然觉得气海多了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他忽然想起来在山谷荒村张小卒和青莲道人同时得到大机缘,结果青莲道人的修为飞一般,从八重天境直接跨越到星辰境,而张小卒却屁都没放一个,他当时问张小卒,张小卒含糊其辞,似乎有不为人道的秘密,此时想起来立即好奇问道:“在山谷荒村你和你师姐同时得到大机缘,你师姐高歌猛进直接从八重天境登临彼岸晋升星辰境。你呢?当时问你你含糊其辞没说。”

“我打开了第四道战门。”张小卒答道。

“???”天武道人和张屠夫闻言一脑门子问号,眼睛困惑地看着张小卒,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什么第四道战门?

哪来的第四道战门?

张小卒知道二人心中的巨大疑惑,因为他在地下的时候也经历过相同的疑惑,尽管最后也没能找到答案,但他心里已经经受了这一事实。

张小卒拔开衣襟,袒露出胸膛,在二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指点在胸口正中的膻中穴位置,开口讲道:“弟子在山谷荒村得到的大机缘让弟子在此处又冲开一道战门,和其他三道战门一样,里面也有一片气海。但是这片气海是初开状态,处在最初的听海境,后来在古城地下得到的机缘,大半都耗在了这片气海的境界提升上。”

张小卒讲解的很详细,可天武道人和张屠夫仍然呆滞了好半天才勉强接受,同时他们已经暗自感受体内张小卒指的位置,并未感受到有战门存在。

“那、那这片气海里又有什么力量?”张屠夫问道。

“暂时什么力量也没有,可是——”张小卒答道,但是正说着他突然话语一顿皱起了眉头,吸了口气才接着说道:“沙滩上插着一柄锈剑,还端坐着一具枯骨。”

张屠夫和天武道人闻言脸上当即露出深深的震惊之色。

“是那柄剑吗?!”张屠夫急切问道。

“就是那柄剑。”张小卒知道张屠夫问的是那柄剑,肯定地点头应道。

天武道人听张屠夫讲过,所以略一思索就知道他们两个说的是哪柄剑,无比震惊的同时又问道:“枯骨呢?该不会是大娃他们看到的在血海上和凶猿战斗的那具枯骨吧?”

“应该是。”张小卒点头道,枯骨只剩一片头盖骨是完好的,其他每一块骨头都寸寸破裂,像是布了一层细密的蛛网一般,这和牛大娃他们讲述的那具枯骨战斗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张屠夫忽做恍然大悟道:“当时你小子疼得死去活来,眼看差点没了小命,就是因为剑进到你的气海里了?”

“没错。当时此剑从天而降插在沙滩上,差点震碎我的四片气海,若不是前辈及时拿出灵药相救,晚辈恐怕就被它害死了。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张小卒躬身感谢道。

张屠夫摆摆手,继续问道:“所以你是被那柄剑带着飞到天上去的,它把你带哪里去了?”

“它把我带进了血海,接着冲进一大团被秽血包围的圣血中,然后枯骨从上方落了下来,浸泡在圣血里并极快的吸收圣血。

我当时被吓蒙了,当我从惊吓中缓过劲来时,发现圣血都已经快被枯骨吸没了,才堪堪抢到小半桶。

然后枯骨突然在我眼前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我的气海里,接着我陷入半昏迷状态,浑浑噩噩间看到戚姑娘正在被宇文睿欺负,我一怒之下就冲进了他们二人所在的密闭空间。”张小卒讲述他被飞剑带走后的遭遇。

当听见张小卒说抢了小半桶圣血时,两位老人家的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滋出来,但他们的震惊很快就被忧心所取代。

枯骨显然不简单,鬼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而它竟然进到了张小卒的气海里,这让他们为张小卒的安全感到焦虑不安。

张小卒知道二人突然间的担忧神色为何而生,心里不禁荡起被人关怀的暖流,当即笑着安慰二人,说道:“别担心,它浑身骨头都碎成蛛网了,不管它是好还是坏,都掀不起什么风浪。而等它能掀得动风浪的时候,我可不一定还怕它。”

张屠夫和天武道人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即便不是也只能暂时这么着,便无奈地收起心中的担忧。

放下担忧,他们又立刻激动起来,一具头骨完好的仙人骨,一柄威力无穷的剑,张小卒若是能参悟透这二者身上蕴含的法则奥义,必将受益无穷。

此乃一桩天大的机缘,让他二人都忍不住眼红嫉妒。

“小子,老夫恐怕得厚着脸皮向你再讨两滴圣血。”张屠夫平复下激荡的情绪后,捻着胡须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

“前辈何须和小子客气。”张小卒言道。随后走到桌边,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两只玉瓶,拔开玉塞放到桌子上,左手一引,圣血自须弥芥子里流淌出来,盛满两只玉瓶,盖上玉塞,先将一瓶双手奉到天武道人面前,恭敬道:“这一瓶圣血赠师父,感谢恩师再造之恩。”

“哈哈,好孩子。”天武道人捋须开怀大笑,顺带着得意地朝张屠夫挑挑眉梢,似乎在炫耀:“瞧见没,老夫的徒弟,有好东西肯定先孝敬老夫,羡慕嫉妒吧。”

而后向张小卒说道:“此物虽为瑰宝,但每个人只需一滴便终生受用,多服也不会增强其效用,既然你有很多,为师就收下你的这片心意。”

张小卒恭敬奉上,然后拿起另外一瓶,同样恭敬地奉到张屠夫面前,言道:“承蒙前辈不嫌,指点修炼,传授刀法,多次救晚辈于危难,还煞费苦心谆谆告诫,醍醐灌顶指点迷途,一点薄礼,聊表谢意,望前辈莫要嫌弃。”

“哈哈,既如此,那老夫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张屠夫开心大笑道。

“前辈言重了。”张小卒恭敬奉上玉瓶,然后说道:“血池里的血我也取了一些,不知师父和前辈可有需要?”

“——”天武道人和张屠夫闻言大吃一惊,而后眼神猛的一亮,这正是他们自地下古城出来后一直深深懊恼的,没能取一些血池的血实在是后悔不已,但万没想到张小卒竟然取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恕不能答应

平复下震惊且激动的情绪,天武道人怀着希冀问张小卒:“你取了多少?”

他心里是迫切想要的,可又怕张小卒取的不多,给了他们自己就没了,那怎么好意思觍着脸要。

这东西不同于圣血,圣血只需一滴就能终生受用,但这东西却是多多益善。对他们有益,对张小卒也是有益,当师父的总不能抢弟子的修炼资源吧,若不然传出去可不得丢死万人。

“那血很厉害,差点让我须弥芥子里的空间崩塌,所以我没敢多取,只取了一浅桶的量。”张小卒语气遗憾地回道。

听见张小卒前半句话,天武道人和张屠夫脸上皆抑不住露出失望之色,可后面听见张小卒说取了一浅桶的量,顿时变失望为激动,连呼吸都不由地急促了一些。

天武道人喜上眉梢,笑道:“既然你取了这么多,那为师就厚着脸皮讨一碗的量。”

“师父切莫这么说,折煞弟子了。”张小卒惶恐道,“在弟子眼里这些修炼资源全是身外之物,有固然可喜,没有却也无妨,其不及亲情和友情的万分之一重要。”

“你能有此番心境,难能可贵。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将来无论走到怎样的高度都勿忘初心。”天武道人欣慰道。

“小小年纪能不为外物所动,着实不易。若能坚守本心,未来可期。”张屠夫亦点头夸赞道。

“弟子定谨记师尊和前辈的教导。”张小卒恭敬应道。

接着天武道人和张屠夫各向张小卒要了一碗量的古尸精血,张小卒想多给他们一些,他们推却未要,并告知张小卒精血之珍贵不是它蕴含的强大能量,而是它蕴含的力量法则,故而叮嘱张小卒不要把精血当助益修炼的丹药服用,否则就是暴殄天物,让他慢慢去参悟其中的力量法则,好生利用这些精血。

张小卒自是虚心受教,答应下来。

张屠夫回到竹椅上坐下来,其目微闭,眉深皱,右手搭在一旁的案几上,指头轻轻敲击起竹制案几,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有话要说,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天武道人被他指头敲出的哒哒声惹的心烦,不耐烦道:“有事你就说,没事别折腾案几,经不住你这么敲。”

张屠夫闻言摇头轻叹一声,睁开微闭的眼睛看向张小卒,问道:“老夫听说你和镇南王府有仇隙。”

张小卒颇感诧异,没想到张屠夫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嘴上没有一点犹豫,张口斩钉截铁地应道:“是。”

他在表明自己的态度,明确地告诉张屠夫这仇解不开。

“怎么回事?”天武道人皱眉问道,他尚不知此事。

张小卒的气息难以控制地凛冽起来,眼睛里射出两道仇恨的光芒,沉声答道:“柳家村不是被大牙狗屠的,而是被镇南王府世子苏阳带领他麾下的红甲骑兵屠戮的。”

啪!

天武道人闻言雷霆震怒,一巴掌拍碎了案几,骂道:“畜生,丧尽天良!”而后怒目圆睁问道:“他为什么要带兵屠村?”

“为了操练他的红甲骑兵,说什么骑兵出动,不见血不归营,于是就丧心病狂的拿柳家村百姓祭刀。”张小卒一脸惨然道。

“万死难辞其咎,唯有让其神魂俱灭方能告慰无辜亡魂!”天武道人杀气凛然道,言罢,刀子般的目光嗖地射向张屠夫,冷笑问道:“老东西,你想劝和?”

张屠夫摇了摇头,道:“苏阳罪该万死,这点毋庸置疑,老夫不会为他辩解半个字,甚至可以亲手毙了他,老夫是想给老王爷求一句情。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苏阳之罪即是苏翰举之罪,但老夫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老王爷肯定不知道苏阳的恶行,否则以他的脾性早就大义灭亲毙了苏阳。

苏翰举这一辈子都活在大义里,活得很不容易,他腰杆挺了一辈子,老夫想让他能挺着腰杆进棺材。他也没几年活头了,短则三年,长不过五年。”

“恕晚辈不能答应。”张小卒语气不容商量地拒绝了张屠夫的请求,“血海深仇,一刻都等不得。晚辈自认有几分度量,但尚未大度到能为仇人的父亲能否安享晚年做考虑的境界。仇人多活一刻,我心就难安一刻,所以一旦我拥有足够实力,我必会在第一时间灭了苏阳和他的红甲骑兵。

晚辈唯一能保证的是,老王爷若不阻拦我报仇,我必不会为难老王爷,但老王爷若出手阻拦,我也必不会手下留情!”

张小卒吐字如吐钉,不给张屠夫一点劝说辩驳的余地。

“老夫明白了。”张屠夫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本就是厚着脸皮艰难开口,否则也不会敲着案几犹豫那么长时间,所以在得知张小卒报仇的决心后,他就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开始琢磨,想办法把苏翰举弄到一个环境清静的地方安度晚年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何需再等,老夫这就带你去白云城灭了苏阳。”天武道人怒发冲冠道。

“多谢师父好意,但是弟子想自己亲手报仇,否则难解心头之恨。”张小卒婉拒道。

与镇南王府结仇便是与苏氏皇朝结仇,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落一个抄家灭族的大罪,他不想把三清观牵扯进来。

“也好。”天武道人点点头,而后道:“动手的时候喊上老夫,老夫为你掠阵,省得某些老家伙碍事。”

张屠夫没有理会天武道人的含沙射影,看着张小卒说道:“老夫和老王爷的感情就如你和牛大娃的感情,所以如果你要伤害老王爷,老夫肯定不能答应。老夫会想办法给他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呆着,让他眼不见心不烦。至于你和苏阳之间的仇怨,老夫不会干预。”

“多谢前辈深明大义。”张小卒拱手称谢,心说把老王爷弄走也好,省得他碍手碍脚。

张小卒见气氛沉闷,便转移话题道:“师父,前辈,弟子想出售加持养魂符的物件换取一些修炼资源,不知道定怎样的价格比较合适?”

“那得视物件的功效而定。”张屠夫说道。

张小卒取出两枚玉佩,摊开在掌心,随手加持上养魂符,给天武道人和张屠夫各一块,说道:“就是这种普通功效的,以我现在三重天境的修为,应该可以让功效持续一年时间。”

这个问题他曾和张屠夫讨论过,功效不宜过强,否则会引起宗门或是强者的过分觊觎,给自身找惹祸端,所以他决定功效就保持最初送给金芷卉几人的玉佩一样,但是在功效时间上予以延长。

“老道,你觉得定什么价位比较合适?”张屠夫感受一番后问天武道人。

天武道人捻着胡须沉吟片刻,道:“可以视它为一种价格昂贵的消费品,有钱人可以天天消费,没钱消费不起的也不会铤而走险,就好像高档酒楼里的山珍海味对普通老百姓的诱惑,吃不起顶多埋怨两句,不会说吃不起就把酒楼烧了砸了,所以老夫觉得可以定五十粒元始金丹的价格。功效就一直保持这样不要变,等你有实力单独对抗星辰大能时,可以再把功效提升一些”

“——”张小卒被天武道人报出的价格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珠子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元始金丹他有幸服用过,那日在北十城城楼上为了尽快恢复鬼瞳之力画符,万秋清给了他两粒,说是在薛家宝库里找到的最好的丹药之一,整个薛家宝库仅找到十粒,属于有市无价的宝贝,上次雁城拍卖会上出现过一粒,被人以一百万两银子拍走。

五十粒元始金丹就是五千万两,也就是说天武道人把价格定为五千万两一件。

张小卒吓得眼皮直跳,觉得过两天阮心远等人来问价格的时候,一定要有这两位老人家在一旁保护才行,否则这个价格说出来恐怕要被他们当场打死。

“五十粒还算合理。”但张屠夫听了后却是一点也不吃惊,点点头表示认可。

“五——五千万两一件,恐怕不会有人要吧?”张小卒咽了口唾沫惊吓道。

“呵呵,不要用世俗银钱来衡量丹药等修炼资源。”天武道人瞧着张小卒惊吓的模样,笑着给他解释道:“丹药等修炼资源大多都是在宗门帮派之间流通消耗,尤其是品质上乘的东西,很少会流入世俗市场,再加上金银钱财对修者毫无意义,而且修者想要银钱也很容易得到,但反过来好的修炼资源却不容易得到,所以修者几乎不会用修炼资源换取金银财宝,这就导致好的修炼资源会在世俗市场卖出极高的价格。”

“原来如此。”张小卒明白地点点头。

天武道人接着说道:“当然,五十粒元始金丹的价格也不低。嗯——就相当于阳神殿、缥缈宫这些大宗半年的正常营收吧。”

他用张小卒容易理解的话大概定义了一下五十粒元始金丹的价值,而后开玩笑道:“就是说假如你一年赚一百两银子,让你拿出五十两给戚家丫头买一盒胭脂水粉,你舍不舍得?”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不仁不义

听着戚无为震天的呼噜声,瞧着他已经瘦脱相的黑瘦脸颊,万秋清禁不住心疼不已,知道这段时间戚无为是真的累惨了,心里对他的气不由的也就消了。

见戚无为睡得极沉极香,万秋清本不忍心叫醒他,但师尊远从北疆而来,万万怠慢不得,并且这也是一个化解这两个男人之间隔阂的最佳机会,可得把握住了。

把老人家请到家里来,一家人团坐一桌,高高兴兴地吃几顿暖心饭,这是万秋清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

……

夜深人静,在一片荒山野岭中,一位面容极其俊朗的青年男子正在披星赶路,其一脸悲切伤心的表情,眼角脸颊上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表明他不久前刚哭过。

他背上背着一个人,若是有人恰巧在此路过看见,定会吓得毛骨悚然,因为青年男子背上背着的竟然不是一个活人,赫然是一具皮包骨头,如枯柴一般的干尸。

青年男子正极速奔行,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摔在地上,因为奔行速度过快,背上的干尸摔出六七丈远,他自己也在地上翻滚了十多圈,撞在一棵大树上才停下来。

“啊——”青年男子双手抱头,满地打滚,惨叫连连,看上去好似脑袋里的旧疾发作了一般。

男子正惨叫着,突然翻身跪起,脑袋对着地面砰砰磕头,嘴里发出求饶声:“四师祖,饶命啊!啊——”

可是四下一片荒野,除了他和那具摔到二十多步外的干尸,再无他人。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啊——四师祖,师侄还年轻,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前程不可限量,您发发慈悲,放过师侄吧!啊——求求您,放过师侄吧——”

“啊——”

男子神情极度恐慌,连连磕头求饶,脑门磕在沙石上,一会儿就磕得破皮烂肉,但似乎没有作用,仍然抱头惨叫不止。

似乎知道求饶无门,男子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扭曲,强忍疼痛盘腿坐下,双手抱于丹田气海处,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怨毒嘶吼道:“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说完双目一闭,身上爆发出凌厉的气息。

整个人盘坐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却像一柄插在地上的利剑,锋芒毕露。

但男子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他的五官极度扭曲着,那痛苦不堪的表情让人只看一眼就倒吸冷气,汗水如雨浇一般从他脸上流淌下来,头发和衣衫很快就被浸透。

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男子突然身体一歪瘫软在地上,扭曲的面庞终于慢慢舒展开,痛苦的表情也渐渐退去。

大口喘息了好一会,他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容,声音沙哑道:“老东西,难怪要把剑意传授给我,还故意当着大天师的面,原来是把一缕神魂藏在剑意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取老子的身体,借尸还魂重活一世,心肠实在是阴毒至极,枉我为你伤心流泪那么久。

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千算万算恐怕没算到老子的劫掠心境也能吞噬神魂吧?你在药王谷藏的好东西可都被我知道了呢,您老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呵呵,你若不是这么贪心,随便找一个资质差些的弟子夺舍,岂不已经大功告成,又能重活一世。

老东西,身为药王谷人人敬仰的老祖,竟然心术如此邪恶,偷偷摸摸地修炼夺舍邪术,真是枉为人师,枉为人表!”

待男子服用丹药缓过劲来,起身走到干尸面前,差点没忍住心中怨恨抽剑把它劈成碎块,但若是这么做了,回药王谷不好交代,所以只能强忍怨气重新背上它上路。

然而往前奔行百余步,他突然止住脚步停了下来,喃喃自语道:“不能就这么回去,这么回去将无法借用老东西培养的药人修炼,师尊他老人家火眼金睛,若在谷内冒然破身肯定逃不过他老人家的眼睛,万一引起他老人家的怀疑可不妙,必须得破了身再回去。”

男子目光四下一扫,目光落在一块半埋在山坡上的大青石上,想了想后纵身跃到近前,抽出利剑,选了一个视线相对偏僻的角度,在大青石上切出一个深洞,把干尸塞进洞里,用青石块堵住洞口,又从四周扯来一些干草灌木之类的遮挡一番,确认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后,转身往来的方向奔去。

……

天色未亮戚无为就穿戴整齐,携万秋清之手,带着戚长风、戚长空和戚哟哟,分坐两辆马车前往北二城。

因为瞎伯战陨的缘故,五人皆着素装。

戚长空情绪非常低落,尽管刚从战场上下来他就得知了瞎伯战陨的噩耗,且几日下来已经渐渐接受这一悲痛现实,可是昨天晚上当万秋清把瞎伯的骨灰放在他面前时,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场奔溃痛哭。若不是万秋清用星辰之力帮他舒缓过眼睛,他哭肿的眼睛此时仍然肿胀着。

天边蒙蒙亮,马车在听雅轩门口停下,戚无为喊住想要叫门的车夫,说是天色尚早不能打扰老人家休息,于是一家五口就站在院门外静静等候。

戚无为紧张忐忑的样子,在无声无息间把万秋清四人一并感染,弄得气氛尤为紧张,就跟等待帝王召见一般。

天色全亮,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五人顺着门缝望进去,发现是春兰早起前来开院门的。

吱哟——

竹门打开。

“老爷,夫人,贵安!”

“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贵安!”

甫一开门春兰就立刻向戚无为五人见礼问安,没有一点诧异惊讶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五人等在门外。

事实也正是如此,只听她躬身禀报道:“老爷子吩咐奴婢传话,让老爷、夫人、少爷和小姐回去,不要来打扰他老人家。”

“——”戚无为闻言脸上顿时泛起深深的失落和难过之色,苦涩地摇摇头,道:“老人家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

满怀期望的万秋清也备受打击,不过她早有心理准备,忙朝戚长风三人催促道:“还不快去拜见你们的太师父!别忘了给你们父亲多说几句好话。”

后一句是压低声音说的。

三人闻言不禁莞尔。

“老爷子还说——”春兰突然又开口说道,“人老了见不得生死别离,让主子们回去把瞎伯的后世料理好了后再来。”

“你这死丫头,竟然敢说话留一半故意戏弄主子,信不信本夫人抽你?”万秋清闻言不禁气结,扬手作势要抽春兰,不过看她脸上喜出望外的欢笑,显然只是装样子吓唬人。

春兰俏皮地吐吐舌头,道:“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弄主子啊,都是老爷子吩咐奴婢这么说的。”

“谨遵师尊大人吩咐!”戚无为脸上难掩激动之色,朝院门深深一拜,再起身时只感觉身上似少了一座山,迈着轻快的步伐带着万秋清四人坐马车离去。

……

北五城,缥缈宫弟子落脚的大院。

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前,车夫自车上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条剑穗,交给守门的侍女,托侍女帮忙通传一声。

侍女进到一间半塌的房间里,把剑穗交给金芷卉,并禀报道:“院门口停下一辆马车,车夫把这条剑穗交给奴婢,让奴婢转交给仙子,说剑穗的主人想见仙子。”

金芷卉接过剑穗,一眼就认出这是宇文睿的佩剑上悬挂的剑穗,听完侍女传达的话,不由地皱起眉头,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金芷卉堂堂缥缈宫年轻一代第一仙子,学识、相貌、修为、才情等等,皆为南境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毫不夸张的说,愿意和她结为伴侣的优秀男子,排成一排绕雁城转个八九十多圈肯定不在话下。

但是她却对宇文睿情有独钟,不顾女儿家的形象和矜持,一直在主动追求宇文睿,甚至在戚家练武场内还当着万千宗门弟子的面主动向宇文睿开口表达爱慕之情,她用卑微的姿态请求宇文睿能够怜惜她一眼,可宇文睿始终对她不屑一顾。

不过她并没有怪宇文睿,她觉得不能因为自己放低姿态,宇文睿就非得喜欢她不能喜欢别人,她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想法,她只是自怜自艾、暗自伤神,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觉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觉得——

她对宇文睿的喜欢从未因宇文睿对她的冷淡而减少过。

可是上次在聚贤酒楼,宇文睿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凉了半截。

然而现在,宇文睿终于想起了她,却是在向戚哟哟求亲不成,在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甚至连人都不是的黄毛丫头被张小卒灭掉,在他身边没有女人后,他终于想起了她。

还是让人拿着剑穗,偷偷摸摸地来找她,好似见她金芷卉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必须遮遮掩掩不能让人知道。

她好想大声问一问宇文睿,她金芷卉在他心里就这么下贱吗?

可悲的是,无需宇文睿回答,她都觉得自己下贱,因为她拿着剑穗狠了好几次心最终也没能狠下心拒绝,不是下贱是什么。

她凉了半截的心忽然荡起了一丝丝希冀。

她收拾打扮了一番,出了院门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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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淫贼,受死

放下修炼,放下刀剑,放下恩怨仇恨,穿上粗布麻衣,张小卒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整个人外到内全都宁静了下来。

撸起袖子、卷起裤脚,拿起锄头铁锹、勾耙撬棍,张小卒、牛大娃、周剑来和元泰平四人在张屠夫的带领下,着手翻动听雅轩坍塌的房屋院墙,把砖头石块都捡出来,把沙土敲散堆在院子里,准备重建听雅轩。

眼下已是七月中旬,天上的太阳格外毒辣,张小卒等有修为在身的人还好点,没有修为的仆人丫鬟只干了半个时辰就已被热汗浸湿衣服,张着嘴直喘粗气,感觉嗓子眼都要着火冒烟了。

张屠夫吩咐梅兰竹菊去煮些绿豆汤给大家解渴消暑,却把四女难住了,一问才知,听雅轩现在是靠官家每日发放的水度日,而一天只有半桶水的量,虽然她们前些时日节省下来一些,但肯定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消耗。

这也是雁城眼下所面临的严重问题,满城的百姓全都缩着身子不敢动,因为这么热的天动一下就会流汗,流汗就会口渴,可口渴却没有足够的水喝,所以只能尽量不动。

“大娃,用你的元素领域去恶水沼泽取些水来。”张屠夫知道难题后立刻向牛大娃吩咐。

“就怕官家不给。”牛大娃皱眉道。

张屠夫眼珠子一瞪,说道:“那么大一片水域一天都不知道要蒸发多少水汽,咱们取来用了总比白白飘散了好。谁要横加阻拦,你就说是奉戚无为的命令行事。快去!”

“哦”牛大娃领命,施展风之域驾风而去。

牛大娃前脚刚走,官家送水的队伍后脚就到,今天分了一大桶,说是雁北发现了取不尽的水源,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昨天铺好通往恶水沼泽的运水道路后,雁城的运水车队就一刻没停过,眼下城内所有蓄水池都已经装满,所以今天的发放量全部加了一倍。

同时雁城已经向周围所有城镇派去信差,让他们速速组织人手来雁城取水。

正如张屠夫说的,那么大一片水域在毒辣太阳的烘烤下,一天不知道要白白蒸发多少水汽,必须抓紧时间利用起来。

……

马车在北五城凌乱的街道上驶来绕去,大半个时辰后在西北角一座破败的小院门前停下。

金芷卉自马车上下来,顺着门前街道左右望了望,发现整条街道非常安静,看不到一个人影。

车夫告诉金芷卉要见她的公子就在院子里,然后就驾车离去。

金芷卉皱了皱眉,觉得宇文睿约她在这么僻静的地方见面,未免小心翼翼过头了,心头一动忽然察觉有点不对劲,按理说以宇文睿的修养和性格,他若是选择她,不应该这么畏畏缩缩才对。

“莫非有人冒充宇文睿?”金芷卉看了眼手里的剑穗,禁不住心生猜疑,当即提起警惕,走上前去推开半倾斜的院门。

吱哟——

在她推开院门的同时,直对院门的正堂房门也打了开来,宇文睿正面带微笑站在门后。

“你来啦。”宇文睿向金芷卉打招呼,却没有从房内出来。

见着宇文睿,金芷卉的警惕顿时放松下来,淡笑着朝宇文睿点点头,迈步跨进院门,穿过院子,宇文睿一个侧身邀请,把她让进房门。

啪!

金芷卉前脚进门,宇文睿后脚就闭上了房门,房间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她的脸颊抑不住爬上一抹羞红,脸蛋微微发烫。

“仙子请坐。”宇文睿走到一张圆桌边上,从桌下拉出一张圆凳,邀请金芷卉坐下,并歉意道:“条件简陋艰苦,连杯热茶也没有,怠慢了仙子,还望仙子海涵。”

“公子客气了。”金芷卉颔首微笑,在桌边坐下,眼角余光大体扫量了一圈房间,发现房间坍塌了大半,但坍塌的地方都已经用家具或杂物遮挡起来,奇怪的是窗户竟然也用一张方桌遮挡住,而房间里的布置告诉她,这应该是一户寻常人家的住宅,不像是药王谷隐藏在雁城的秘密落脚点。

“不知公子邀奴家前来所为何事?”金芷卉忍不住询问。

宇文睿面带微笑,目光温柔地盯着金芷卉的眼睛,应声道:“谈一件仙子想谈之事。”

金芷卉闻言心神陡然一荡,脸颊刷的一下通红滚烫,低下头嘤声细语道:“奴家不明公子在说什么。”

宇文睿突然往前倾身,伸手握住金芷卉的柔弱无骨的小手。

金芷卉身体如触电般猛地一颤,条件性地想把手从宇文睿的手里抽出来,可也不知道是宇文睿的力气太大了,还是自己的力气太小了,抽了几下也没能抽出来,只能任由宇文睿握在手里。

她发现自己实在太没用了,对宇文睿没有一点抵抗力,只被他握住小手,整个人就已经融化了,尤其是脸颊,滚烫的就像着火了一般,连带身体也微微发烫起来。

“经历了诸多事情,我才发现只有仙子是真心待我,也只有仙子最适合我,所以我想和仙子携手白头,共度此生。”宇文睿深情款款地说道。

金芷卉乍一听见最后八个字,顿时激动的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她之所求终于如愿,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坚持都是值得的,就像王若愚苦等魏国公几十载,最终亦是得偿所愿,果真是天不负有心人。

“不知仙子可愿意?”宇文睿把头往前一倾,贴着她的耳边柔声问道。

“我——我——我的身体怎么了?!”金芷卉正想说她愿意,可是身体突然往前一倾趴进了宇文睿的怀里,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浑身酸软无力,当即惊恐地叫出声。

“仙子别怕,这是我为仙子特制的媚药,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仙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伤害仙子呢。”宇文睿俊朗的脸上露出了阴损的诡笑。

金芷卉这才后知后觉,她的脸颊滚烫和身体燥热,压根不全然是羞臊的,更多是中了宇文睿的媚药,她完全不能理解地问宇文睿:“你为何要对我下毒?你知道我是愿意陪你过一生的,我的身体早晚都是你的。”

“抱歉,我只想要你的身体,完全拒绝和你皆为伴侣。”宇文睿冷笑道,说着抱起金芷卉的身体,将其放在圆桌上。

“为——为什么?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金芷卉伤心问道。

宇文睿面色一沉,讥讽道:“在我眼里,你们缥缈宫根本就是一家妓.院,专门为各门派修者培养玩物的妓.院,所以你金芷卉纵是再优秀,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妓.女而已,你觉得我宇文睿会娶一个妓.女为妻吗?”

“宇文睿,你无耻!”金芷卉瞬间心碎,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宇文睿心里竟然只是一个青楼妓.女,难怪他向来对她不屑一顾,他是嫌她低贱恶心啊。

“骂吧,随便骂,很快你就骂不出来了。”宇文睿冷笑连连,伸手去解金芷卉的丝绦。

金芷卉用最后的力气抓住宇文睿的手,哀求道:“宇文睿,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放过我吧。”

“别怕,我会温柔待你。”宇文睿笑着甩开金芷卉的手。

他的手抓住金芷卉腰间的丝绦刚要拉拽,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砖瓦哗楞楞往下坠落,房顶被人暴力破开了一个大洞,一道魁梧身躯披着晌午刺目的阳光从房顶扑了下来,同时伴随着一声咆哮怒喝:

“宇文淫贼,受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为他人做嫁衣

“啊——”

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宇文睿肝胆剧颤,原地跳起失声惊叫,他正沉浸在满心淫.欲中,压根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所以着实被吓坏了,感觉魂魄都吓得从天灵盖飘了出来。

然而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一柄刀当头劈了下来。

这一刀似携天帝之威,光芒夺目,掩盖了周围一切景物的色彩,充斥了他整个视野。

当!

惊慌间宇文睿只来得及举剑格挡。

砰!

没有一点抗衡之力,他的身体被这霸道凶猛的一刀劈得飞了出去,如沙包一般撞破房门,洒下一路鲜血,然后狠狠地摔在院子里。

“牛大娃,你敢坏我好事,我要让你死!”宇文睿猛地从地上爬起,目眦欲裂地盯着从破碎房门走出来的身影,挥动着手里的剑歇斯底里地咆哮怒吼。

然而一道斜跨他整个胸膛的狰狞伤口,却表明他的状况并不是太好,要杀牛大娃恐怕不容易。

“呸!”

牛大娃吐了口唾沫跨过破碎的房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睛盯着周剑来握剑的右手不禁皱起眉头。

这一刀是他蓄势已久的一刀,亦是威力极强的一刀。

这一刀名叫《就一刀》。

那日在川州城外阻击大牙军绕后偷袭的骑兵,和大牙高手生死厮杀时,他便是用这一刀斩杀了战力远强于他的大牙高手。

可是这志在必得的强横一刀,却只在宇文睿胸口划拉了一道伤口,非但没像他预想的那样一刀活劈了宇文睿,甚至都没能击飞宇文睿手里的剑,这让牛大娃很是懊恼。

回想昨夜自己三人被张屠夫频频击落武器的情景,牛大娃不得不承认,他和张小卒这种半路出家,仗着运气和天资悟性迅速成长起来的半吊子水准,和宇文睿这种大宗的精英弟子着实存在差距。

宇文睿气息冷冽,眼睛里充斥着愤怒和不甘,以及一丝难解的困惑,剑指牛大娃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自认自己筹划得小心翼翼,马车从缥缈宫的落脚院落一路驶来这里,他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尾随盯梢,一千一万个确定只有金芷卉一人过来后,他才放心实施后续计划的,所以他不明白牛大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堂堂药王谷未来掌权人,竟然大白天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跟着一辆马车,老子自然要好奇的跟上来看看你搞什么鬼,万万想不到竟让我看见了你藏在虚伪外表下的丑陋面目。呵——呸!”牛大娃一脸嫌恶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奉张屠夫的吩咐去恶水沼泽取水,途经北五城上空时无意间看见下方街道上的宇文睿,尽管宇文睿穿了一身普通的素色衣服,没有穿醒目的药王谷水墨清衫,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牛大娃只看身影轮廓就认出了他,发现他正鬼鬼祟祟地跟着一辆马车,当即从空中落下,悄悄地跟上,想看宇文睿搞什么名堂,结果便如眼前这样,撞破了宇文睿的好事。

牛大娃鄙夷地说道:“之前虽然和你不对付,但多少觉得你是个人物,是个需要认真对待的强大对手,可现在你真的恶心到我了,我为有你这样的对手感到耻辱。”

“呵呵,你一个魔修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不也垂涎着她的身子吗?老子敢保证,老子前脚离开,你后脚就会冲进屋里干她。

一个个全他娘的装好人装圣人,有几个人敢刨开胸膛放到阳光下曝晒?

每个人他娘的心里都有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唯一区别就是有人把阴暗角落暴露出来,有人一直伪装的很好,直至带进棺材里。

哈哈,这世间就没有真正的纯良之人!

连天道都他娘的被人斩了,什么苍天有眼、天道轮回、因果报应,统统都是狗屁!狗屁不如!”

宇文睿满目血丝,表情扭曲狰狞,歇斯大叫,似魔怔一般,然后嗖地看向牛大娃,眼睛里充满怨毒,但是胸前鲜血流淌的伤口让他保持着一丝冷静,知道短时间内恐怕奈何不得牛大娃,万一再来一个张小卒或者周剑来,他恐怕就走不了了。

可是房间里传出来的微弱呻吟声让他极其不甘,目光绕开牛大娃的身体望进房间里,看见金芷卉的身体已经躺在桌子上不安扭动起来,心知是媚药彻底发作了。

“牛大娃,把她让给我,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并且从今往后你和周剑来、张小卒皆为我药王谷的座上宾,如何?”宇文睿给牛大娃开出诱人条件,欲让牛大娃放弃金芷卉。

“想得美!”牛大娃怒骂道,“我说过要杀你药王谷两千五百人,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让老子放过你们,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废话少说,受死!”

牛大娃持刀扑上,但是宇文睿无心战斗,执剑和牛大娃的刀撞在一起,却是借力纵身后撤,跃上倾斜的门楼,愤愤不甘道:“牛大娃,这笔账本公子记下了,终有一日会让你加倍奉还。今天——便宜你了!”

说出最后一句话,他差点懊恼的吐血,感觉从昨夜筹划到现在全都是为牛大娃做嫁衣,气煞人也!“狗日的,别跑!”牛大娃见宇文睿想逃,立刻叫骂着扑了上去,但宇文睿速度极快,几个纵身就到了数十丈外,他有心想追却又怕金芷卉有危险,最终只能望着宇文睿远去的身影恨恨不甘地叫骂两句。

房间里金芷卉的身体正燥热不安地扭动着,嘴里发出令人羞耻的呻吟声,她的意识明明是清醒着的,可就是无法控制身体,感觉就像身体里住进一只恶魔,正肆意操控着她的身体做羞耻的事。他感受到身体的敏感被十倍百倍的放大,光是身体扭动时衣衫与肌肤摩擦的刺激感就让她无法忍受。

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她睁开媚眼迷离的眸子,发现是牛大娃折返回来,想到刚才宇文睿在院子里说的话,她抑不住伤心落泪,觉得自己刚脱虎口又入狼口,今天注定会成为她人生中的一场噩梦。

牛大娃甫一进门就被金芷卉身上的淫糜气息刺激得口干舌燥,但他并没有像宇文睿想的那么不堪,深吸一口气就把心中窜起的躁动欲望压了下去,走到桌边看着脸颊绯红的金芷卉问道:“你——”

“离我远一点!”金芷卉忽地惊恐尖叫,打断了牛大娃的问话,其声音之大刺得牛大娃耳膜生疼。

牛大娃不由地皱眉,从金芷卉惊恐的尖叫声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嫌弃,禁不住冷笑道:“我牛广茂虽是山野村夫,却也知道最基本的礼义廉耻。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碰你。”

“啊——”金芷卉双手抓着桌沿,嘴里发出一声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欢乐的低叫声,她别过头不敢看牛大娃,喘息哀求道:“求求你,离我远一点,出——出去。我没事,等药过去就好了。快,离我远一点啊!”

牛大娃转身即走,本想一走了之,又怕宇文睿去而复返,或是闯进来个男人,那金芷卉这辈子恐怕就完了,只能含着一口怨气依着门旁的墙壁坐了下来。

事实上金芷卉并不是嫌弃他,而是他身上的男人气息极大刺激了金芷卉体内的欲望,让金芷卉精神奔溃,她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一丝丝力气,她怕等她恢复到足够力气时,会不知廉耻地扑在牛大娃身上索求,所以才急切而又惊恐地喊牛大娃出去。

她也知道第一声失态的叫喊极其突兀,尤其是听见牛大娃的不屑冷笑,她知道引起牛大娃误会了,所以强忍着体内的躁动缓和语气想要解释,可牛大娃身上的气息一股股扑打在她身上,尤其是喘息的气流吹拂在滚烫的脸颊上,她感觉就像在被魔鬼抚摸一般,欲罢不能,以致说着说着又控制不住,急切惊恐地喊叫起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坑一个是一个

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金芷卉身上的药劲才渐渐消退,贴身细衣几度被热汗浸透。

她缓过劲后自圆桌上翻身下来,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尚挂着燥动过后的绯红余晕,汗津津红润润,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我好了,你进来吧。”金芷卉整理好凌乱的秀发和衣衫,望向门外含羞喊道。

她原以为今天会是她人生中一场究极噩梦,未曾想上天怜她惜她,竟把牛大娃派来了,从宇文睿的魔爪下救了她。

她知道自己必须当面向牛大娃说一声谢谢,最好再能向他解释清楚之前发生的误会,但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既然好了,那就早点回家去吧。我还有事,告辞。”牛大娃却没有应邀进屋,站起身撂下一句话便驾风离去,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一听就能感受得到话语里的不悦。

“你——”金芷卉想要喊住牛大娃却已然来不及,甫一感受到风元素涌动她就急忙迈步走向门口,可到门口时牛大娃的身影就已经破空远去,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走得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留恋和不舍。

金芷卉扶着门框,望着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背影,摇头苦笑的同时心里一阵莫名失落。

她走出房门,发现门旁地上有两个土坑,坑里残留的指痕告诉她这是用手指生挖出来的,她愣了一愣后不禁咯咯直乐,笑得花枝招颤。

下午三时,牛大娃驾驭着一片直径百丈的厚重水云回到听雅轩上空,嚣张得意的让众人把所有水缸水桶水盆等等能装水的家伙事全部搬出来,而后驱云化雨一一全部装满。

在婢女仆子们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牛大娃俨然成了听雅轩的英雄。他胸脯一拍,傲然宣布,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可以敞开肚子喝水,于是婢女仆子们叫得更欢了。

听雅轩里能装水的器具全部装满,就差把碗碟也摆出来盛水,但水云仍余下一半,张屠夫见状袍袖一挥,在院子里弄出一个大坑,让牛大娃把水泄到坑里,用来和泥砌墙。

“前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听见张屠夫说要用清澈晶莹的水和泥,想到雁城眼下还有千万人百姓喝水困难,张小卒的心隐隐难安,于是小心问张屠夫。

“什么不太好?”张屠夫不解问道。

“眼下雁城还有那么多人喝水困难,咱们公然用清水和泥,是不是太——太铺张浪费,不太合适?”张小卒说道。

张屠夫摆手笑道“没关系,咱们就是早动工两天而已。老夫刚才听大娃讲了,恶水沼泽的水位还在不停上涨,估计再用一天时间就会满水溢出,只要雁城的官员有点脑子,必定会下令取水造屋,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恶水沼泽的水利益最大化。你想想,恶水沼泽的水来自哪里?”

“地下。”张小卒应道。

“水能从地下冒出来,自然也可能再流回地下,不抓紧时间利用,万一水突然回流,哭都没地哭。”张屠夫说道,“再者,取之不尽的水已经摆到面前,若是老百姓喝水的问题还需要让你一个无名小卒操心,那雁城大小官员都可以去吃屎了。”

“在其位谋其职,有多大能力说多大的话,别闲着没事瞎操心,比你能干聪明的人多着呢,有没有你天都塌不下来。”

“小子受教了。”张小卒汗颜道。

“会砌墙吗?”张屠夫问道。

“会。”“哈哈,老夫有几十年没拿瓦刀了,也不知手艺丢了没有?”

“前辈,您还会砌墙呢?”张小卒闻言颇感诧异。

“小子,瞧不起谁呢?敢不敢比一比?”

“嘿,比修为战力,小子远不是前辈对手,但是比砌墙,小子可不会输给您。”

若不是坍塌的废墟还没清理干净,并且还得挖地基擂地基,这一老一少肯定当场就撸袖子比一场。

第二日一早,张小卒几个小辈穿戴整齐,去城主府吊唁。

张屠夫和天武道人都没去,二人让厨房炒了几个小菜,在院子里摆桌对饮,西边留一空座,给瞎伯的。

戚家一家五口披麻戴孝,执儿孙礼,为瞎伯跪灵守灵,真诚地视瞎伯为家中亲长。

张小卒几人回来时已是午饭时间,院门口站了许多人,正对着竖在院门旁的一张门板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

“周大哥,上面写了什么?”张小卒走到近前,发现门板上贴着一张告示,他不认识几个大字,只好尴尬的挠挠头问身旁的周剑来。

“加持一件物件收取五十粒元始金丹,接受等价值修炼资源,物品价值以我方鉴定为准。谢绝还价,不予退换。左边为标准样品,效果自行体验,功效可持续一年时间。友情提醒,贵重消耗品,入手需谨慎!”周剑来一一念给张小卒听。

尽管张小卒已经和他说过这个价格,可看见白纸黑字的写在面前,还是被吓得抑不住眼皮直跳,感觉张小卒在抢钱。

“两位前辈也是心大,就这么把玉佩挂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偷了去。”牛大娃看着挂在门板上的玉佩咂嘴道。

“你偷下试试就知道了。”人群里一人应声道。

“听你这么说,显然是有古怪。”牛大娃笑道,不过还是伸手握住玉佩,发现玉佩握在手里感觉十分真切,可一旦用力握紧或是拉拽,就会发现玉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既捏不碎也拽不走,至少牛大娃憋红了脸也没能移动玉佩毫寸。

“张公子,这个价格实在太贵了,远不是我们这些散修能承受得起的,真的不能再便宜一些吗?”有一个散修语气诚恳地问道。

张小卒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实不相瞒,在下加持一件物品所付出的代价是极其巨大的,在下也知道五十粒元始金丹的价格实在昂贵,绝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起的,但是在下真正能赚取的只有两粒而已,剩下的都得用来弥补在下的消耗。望诸位海涵体谅!”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据奇敛财罢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冷言冷语。

张小卒并不与他们计较,因为——

他心虚!

周剑来几人也都在心里疯狂鄙夷,五十粒只赚两粒这话从张小卒嘴里出来,他们心里只有一种感受张小卒不说人话。

“张公子,能告诉我们像这样滋养一年神魂,所获得的益处和用五十粒元始金丹修炼比,究竟哪个更划算吗?”有人问。

“远远比不上用五十粒元始金丹修炼的收益。”张小卒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并实话实说地劝告道“不瞒诸位,这就是给有条件的人修炼锦上添花的东西,条件一般的人切莫购买。反正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购买。周大哥,麻烦你等下拿笔墨来,把这句话加在下面,省得一些朋友头脑发热做出不理智的抉择。”

“——”一群人听完张小卒这番实诚的不能再实诚的话,都不禁哑然无语,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卖东西的,非但不卖力推销,反倒劝大家别买,觉得张小卒简直憨傻的可爱。

“多谢张公子!”

“原来是诓骗有钱人的玩意,谁买谁是傻子。”

有人感谢张小卒的坦诚相告,也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来自我安慰。

人群很快散去,几个想买却又犹豫不决的人全都被张小卒一番话劝退。

张小卒倒也不觉得可惜,因为价格定得这么高,本来就没打算卖给这些修炼资源匮乏紧缺的修者,而是专门冲着家底殷实的大宗大门去的。

当张小卒进到院子,被夏竹引到临时腾出来当会客厅的竹屋里时,才知道阮心远等人早就来了,全在屋里等着呢。

不大的房间里坐着二十三个人,稍显拥挤。

张小卒扫了一眼,发现药王谷以及和药王谷交好的宗门也都有人来,不过他并没有往外赶人,既然是开门做生意,那就来者是客。

嗯,能坑一个是一个。

他心里已然把这笔买卖当做坑蒙拐骗的勾当。

事实上却是他格局太小,太过小家子气,说白点就是他无法理解有钱人的世界。

在他眼里这笔买卖极不划算,可是在这些大宗眼里,贵确实是贵了点,但是在接受范围,否则他们也不会坐到这里。

“张公子在门外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点,莫不是真把我等当有钱的傻子诓?”

张小卒刚进门还没站稳脚,就有人语气不悦的质问,他们耳力甚好,听见了张小卒在院门外说的那些话。

张小卒扫了那人一眼,笑道“东西价值如何,诸位心里清楚,自己是不是傻子,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既然都是清楚的,又何必说这些无聊无趣的话?”

然后便不再理那人,看向阮心远和百里景胜,问道“阮兄,百里兄,物件可准备好了?”

“哈哈,等的就是张兄这句话。”阮心远笑道,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五件玉器,三块玉佩、一枚玉戒和一个项坠,走上前递给张小卒。

百里景胜也起身拿出两块玉佩递给张小卒。

张小卒全部接在手里,道一声“稍等”,出了房间去到隔壁,将七件玉器一一加持上养魂符,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折返回去。

虽然早就在阮心远等人暴露过加持过程之简单,但那时候是白送,现在是要钱的,得尽量表现得难一点,不然太刺激人。

在众人艳羡目光的注视下,张小卒把物件一一还给阮心远和百里景胜,二人满意的连连点头。

“诸位有想要加持的,现在可以开始了。”张小卒看向众人说道。

“不知张公子短期内会不会离开雁城?”缥缈宫施欣兰问道。

“这个月应该会一直呆在雁城。仙子何出此问?”张小卒问道。

施欣兰笑道“五十粒元始金丹可不是小数目,此次又是来雁城参战的,自不会随身带这么多金丹,所以要回宗门取,来回需要一些时间。”

张小卒闻言心知其他宗门应该也是如此,便点头应道“这个月我不会离开雁城,即使有事离开也不会太久,所以诸位尽量快点便是。”

“如此甚好。”



第四百二十七章 坑一个是一个

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金芷卉身上的药劲才渐渐消退,贴身细衣几度被热汗浸透。

她缓过劲后自圆桌上翻身下来,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尚挂着燥动过后的绯红余晕,汗津津红润润,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我好了,你进来吧。”金芷卉整理好凌乱的秀发和衣衫,望向门外含羞喊道。

她原以为今天会是她人生中一场究极噩梦,未曾想上天怜她惜她,竟把牛大娃派来了,从宇文睿的魔爪下救了她。

她知道自己必须当面向牛大娃说一声谢谢,最好再能向他解释清楚之前发生的误会,但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既然好了,那就早点回家去吧。我还有事,告辞。”牛大娃却没有应邀进屋,站起身撂下一句话便驾风离去,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一听就能感受得到话语里的不悦。

“你——”金芷卉想要喊住牛大娃却已然来不及,甫一感受到风元素涌动她就急忙迈步走向门口,可到门口时牛大娃的身影就已经破空远去,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走得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留恋和不舍。

金芷卉扶着门框,望着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背影,摇头苦笑的同时心里一阵莫名失落。

她走出房门,发现门旁地上有两个土坑,坑里残留的指痕告诉她这是用手指生挖出来的,她愣了一愣后不禁咯咯直乐,笑得花枝招颤。

下午三时,牛大娃驾驭着一片直径百丈的厚重水云回到听雅轩上空,嚣张得意的让众人把所有水缸水桶水盆等等能装水的家伙事全部搬出来,而后驱云化雨一一全部装满。

在婢女仆子们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牛大娃俨然成了听雅轩的英雄。他胸脯一拍,傲然宣布,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可以敞开肚子喝水,于是婢女仆子们叫得更欢了。

听雅轩里能装水的器具全部装满,就差把碗碟也摆出来盛水,但水云仍余下一半,张屠夫见状袍袖一挥,在院子里弄出一个大坑,让牛大娃把水泄到坑里,用来和泥砌墙。

“前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听见张屠夫说要用清澈晶莹的水和泥,想到雁城眼下还有千万人百姓喝水困难,张小卒的心隐隐难安,于是小心问张屠夫。

“什么不太好?”张屠夫不解问道。

“眼下雁城还有那么多人喝水困难,咱们公然用清水和泥,是不是太——太铺张浪费,不太合适?”张小卒说道。

张屠夫摆手笑道“没关系,咱们就是早动工两天而已。老夫刚才听大娃讲了,恶水沼泽的水位还在不停上涨,估计再用一天时间就会满水溢出,只要雁城的官员有点脑子,必定会下令取水造屋,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恶水沼泽的水利益最大化。你想想,恶水沼泽的水来自哪里?”

“地下。”张小卒应道。

“水能从地下冒出来,自然也可能再流回地下,不抓紧时间利用,万一水突然回流,哭都没地哭。”张屠夫说道,“再者,取之不尽的水已经摆到面前,若是老百姓喝水的问题还需要让你一个无名小卒操心,那雁城大小官员都可以去吃屎了。”

“在其位谋其职,有多大能力说多大的话,别闲着没事瞎操心,比你能干聪明的人多着呢,有没有你天都塌不下来。”

“小子受教了。”张小卒汗颜道。

“会砌墙吗?”张屠夫问道。

“会。”“哈哈,老夫有几十年没拿瓦刀了,也不知手艺丢了没有?”

“前辈,您还会砌墙呢?”张小卒闻言颇感诧异。

“小子,瞧不起谁呢?敢不敢比一比?”

“嘿,比修为战力,小子远不是前辈对手,但是比砌墙,小子可不会输给您。”

若不是坍塌的废墟还没清理干净,并且还得挖地基擂地基,这一老一少肯定当场就撸袖子比一场。

第二日一早,张小卒几个小辈穿戴整齐,去城主府吊唁。

张屠夫和天武道人都没去,二人让厨房炒了几个小菜,在院子里摆桌对饮,西边留一空座,给瞎伯的。

戚家一家五口披麻戴孝,执儿孙礼,为瞎伯跪灵守灵,真诚地视瞎伯为家中亲长。

张小卒几人回来时已是午饭时间,院门口站了许多人,正对着竖在院门旁的一张门板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

“周大哥,上面写了什么?”张小卒走到近前,发现门板上贴着一张告示,他不认识几个大字,只好尴尬的挠挠头问身旁的周剑来。

“加持一件物件收取五十粒元始金丹,接受等价值修炼资源,物品价值以我方鉴定为准。谢绝还价,不予退换。左边为标准样品,效果自行体验,功效可持续一年时间。友情提醒,贵重消耗品,入手需谨慎!”周剑来一一念给张小卒听。

尽管张小卒已经和他说过这个价格,可看见白纸黑字的写在面前,还是被吓得抑不住眼皮直跳,感觉张小卒在抢钱。

“两位前辈也是心大,就这么把玉佩挂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偷了去。”牛大娃看着挂在门板上的玉佩咂嘴道。

“你偷下试试就知道了。”人群里一人应声道。

“听你这么说,显然是有古怪。”牛大娃笑道,不过还是伸手握住玉佩,发现玉佩握在手里感觉十分真切,可一旦用力握紧或是拉拽,就会发现玉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既捏不碎也拽不走,至少牛大娃憋红了脸也没能移动玉佩毫寸。

“张公子,这个价格实在太贵了,远不是我们这些散修能承受得起的,真的不能再便宜一些吗?”有一个散修语气诚恳地问道。

张小卒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实不相瞒,在下加持一件物品所付出的代价是极其巨大的,在下也知道五十粒元始金丹的价格实在昂贵,绝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起的,但是在下真正能赚取的只有两粒而已,剩下的都得用来弥补在下的消耗。望诸位海涵体谅!”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据奇敛财罢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冷言冷语。

张小卒并不与他们计较,因为——

他心虚!

周剑来几人也都在心里疯狂鄙夷,五十粒只赚两粒这话从张小卒嘴里出来,他们心里只有一种感受张小卒不说人话。

“张公子,能告诉我们像这样滋养一年神魂,所获得的益处和用五十粒元始金丹修炼比,究竟哪个更划算吗?”有人问。

“远远比不上用五十粒元始金丹修炼的收益。”张小卒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并实话实说地劝告道“不瞒诸位,这就是给有条件的人修炼锦上添花的东西,条件一般的人切莫购买。反正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购买。周大哥,麻烦你等下拿笔墨来,把这句话加在下面,省得一些朋友头脑发热做出不理智的抉择。”

“——”一群人听完张小卒这番实诚的不能再实诚的话,都不禁哑然无语,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卖东西的,非但不卖力推销,反倒劝大家别买,觉得张小卒简直憨傻的可爱。

“多谢张公子!”

“原来是诓骗有钱人的玩意,谁买谁是傻子。”

有人感谢张小卒的坦诚相告,也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来自我安慰。

人群很快散去,几个想买却又犹豫不决的人全都被张小卒一番话劝退。

张小卒倒也不觉得可惜,因为价格定得这么高,本来就没打算卖给这些修炼资源匮乏紧缺的修者,而是专门冲着家底殷实的大宗大门去的。

当张小卒进到院子,被夏竹引到临时腾出来当会客厅的竹屋里时,才知道阮心远等人早就来了,全在屋里等着呢。

不大的房间里坐着二十三个人,稍显拥挤。

张小卒扫了一眼,发现药王谷以及和药王谷交好的宗门也都有人来,不过他并没有往外赶人,既然是开门做生意,那就来者是客。

嗯,能坑一个是一个。

他心里已然把这笔买卖当做坑蒙拐骗的勾当。

事实上却是他格局太小,太过小家子气,说白点就是他无法理解有钱人的世界。

在他眼里这笔买卖极不划算,可是在这些大宗眼里,贵确实是贵了点,但是在接受范围,否则他们也不会坐到这里。

“张公子在门外说的话是不是太过了点,莫不是真把我等当有钱的傻子诓?”

张小卒刚进门还没站稳脚,就有人语气不悦的质问,他们耳力甚好,听见了张小卒在院门外说的那些话。

张小卒扫了那人一眼,笑道“东西价值如何,诸位心里清楚,自己是不是傻子,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既然都是清楚的,又何必说这些无聊无趣的话?”

然后便不再理那人,看向阮心远和百里景胜,问道“阮兄,百里兄,物件可准备好了?”

“哈哈,等的就是张兄这句话。”阮心远笑道,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五件玉器,三块玉佩、一枚玉戒和一个项坠,走上前递给张小卒。

百里景胜也起身拿出两块玉佩递给张小卒。

张小卒全部接在手里,道一声“稍等”,出了房间去到隔壁,将七件玉器一一加持上养魂符,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折返回去。

虽然早就在阮心远等人暴露过加持过程之简单,但那时候是白送,现在是要钱的,得尽量表现得难一点,不然太刺激人。

在众人艳羡目光的注视下,张小卒把物件一一还给阮心远和百里景胜,二人满意的连连点头。

“诸位有想要加持的,现在可以开始了。”张小卒看向众人说道。

“不知张公子短期内会不会离开雁城?”缥缈宫施欣兰问道。

“这个月应该会一直呆在雁城。仙子何出此问?”张小卒问道。

施欣兰笑道“五十粒元始金丹可不是小数目,此次又是来雁城参战的,自不会随身带这么多金丹,所以要回宗门取,来回需要一些时间。”

张小卒闻言心知其他宗门应该也是如此,便点头应道“这个月我不会离开雁城,即使有事离开也不会太久,所以诸位尽量快点便是。”

“如此甚好。”



第四百二十八章 和尚偷肉吃

在张小卒明确表态短时间内不会离开雁城后,一干宗门人士先后离去。有人热情地邀请张小卒去他们宗门做客,但是被张小卒毫不犹豫地拒绝。

没有人逞凶耍狠,威胁或逼迫张小卒做什么,因为院门口门板上悬挂着的玉佩明确告诉他们,院子里有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几位是准备留下来吃午饭吗?是的话我让厨房多准备点饭菜。”张小卒见阮心远几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半开玩笑地问道。

阮心远闻言笑道“张兄,你这可是在往外赶客人呐。朋友登门连顿午饭都不舍得管,也忒抠门忒不友好了点。”

“那不是怕厨房准备了你们的饭菜,你们却不留下来吃,白白浪费粮食嘛。”张小卒笑道。

“就你那猪见了都自愧不如的食量,你们家厨子会担心剩饭吗?恐怕只会担心不够吧。”百里景胜鄙夷道。他尤记得第一次在聚贤酒楼喝酒时,他找张小卒比试,张小卒竟然拍桌子要和他比谁吃得多的情景,他百里景胜长这么大就没在外人面前认过怂,那是第一次,所以心里一直对张小卒猪一样的饭量耿耿于怀。

“——”张小卒无语。

阮心远道“上次聚贤楼重聚,张兄你没有到场,咱们今天中午补上,好好喝一顿。”

“别别别,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喝酒玩乐。”张小卒连连摆手道。

“张兄下午还有事?”阮心远顺口问道。

“家里房倒屋塌,一片废墟,哪能就这样晾着不管。”张小卒应道,“我事先说好了,午饭不能白吃,吃饭完都给我换上干活的粗衣,帮忙把一溜院墙的砖瓦碎土清理出来,再把有损坏的地基挖开重新擂砌一遍,明天争取把一溜院墙砌起来。”

“——”阮心远几人听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道“疯了吧你?这些粗活贱活你给点钱,打发仆子们去雇些短工来做便是,术业有专攻,短工们既比你干得快还比你干得好,何乐不为?有挖地刨坑的时间,咱们喝喝酒聊聊天不快活吗?”

张小卒突然收敛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几人问道“你们住过自己盖的房子吗?人活一世没住过自己盖的房子不觉得遗憾吗?”

“不,一点也不!”几人想也不想一致摇头,心里忍不住腹诽“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人活一世不爱做或是做不了的事多了去了,难不成得挨着遗憾一遍吗?若如此,那不如死了算了。”

百里景胜撇嘴道“还好你不是皇帝,若不然岂不是要自己动手盖一座宫殿?”

阮心远摆手道“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顿午饭本公子怕是无福消受咯,否则酒菜下肚指不定要被某人抓去干什么,走了走了。”

百里景胜几人脑海里想象出被张小卒指挥着挖土刨坑的画面,禁不住一阵恶寒,连忙起身告辞,逃也似地离去。

张小卒满脸失望地把人送出门外,望着几人离去的身影摇头不满道“这些宗门弟子真是太现实了,枉我说得那么声情并茂,他们竟然一点也不为之所动,早知道就饭后再说了。可惜可惜!”

尚未走远的阮心远几人,听见张小卒的牢骚,不禁气结,心说这黑厮原来是不安好心,还好自己脚底抹油溜得快。

……

牛大娃手里托着一个大黑瓷碗,碗里压平了一碗白米饭,然后浇上喷香的肉汁,米饭上面扣了两大勺尖尖的肉菜,从厨房里出来,寻一处墙根下的阴凉地,背靠墙壁蹲下来就把脸埋进黑瓷碗里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金芷卉在不远处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是什么臭毛病,有饭桌不坐偏要蹲墙根,跟个乞丐似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诧异,就见张小卒跟着从厨房出来,手里也端着一个碗,不,是端着一个瓷盆,瓷盆里装着尖尖一盆饭菜,边朝牛大娃所在的阴凉地走去边叫骂道“狗日的,肥肉都给你挑去了,赶紧匀老子两块。”

“想都别想。”牛大娃一口回绝。

接着元泰平也端着大瓷碗走出厨房,可是他撅着屁股刚要在张小卒和牛大娃身旁蹲下来,竟被二人劈头盖脸一顿呵斥,不得不端着饭碗灰溜溜地走开。

金芷卉眉头皱了再皱,一是觉得牛大娃和张小卒蹲墙根吃饭实在有份,不忍直视;二是觉得二人未免太过霸道,竟联手欺负排挤身有残疾的元泰平,连让对方在身旁蹲墙根吃饭都不让。

她甚至怀疑这两个家伙是故意有饭桌不用,然后跑去抢占元泰平平日吃饭的地方,恶趣味地捉弄戏耍一个残疾人,未免不太仁道。

然而在她同情目光的注视下,元泰平凄苦着一张脸端着大瓷碗,一步三回头地走进用餐的竹屋,挺直腰杆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金芷卉愣了愣神,感觉莫名其妙。

墙根不让蹲,饭桌给坐?

这是什么操作?

“仙子,请进屋用餐。”婢女秋菊走过来邀请用餐,打断了金芷卉的凌乱思绪。

跟在秋菊身后,金芷卉进到用餐的竹屋,发现众人都已经在桌边坐下,只剩下一个空座,似乎是在等她一人就开饭,脸颊微微一红,急忙走上前去向天武道人和张屠夫歉意见礼。

桌上除了天武道人和张屠夫,还有周剑来和元泰平,以及和她一样没走的俊俏和尚慧心。

菜肴丰盛,有荤有素。

众人随着张屠夫和天武道人动筷吃了起来。

听着周剑来不停地教授元泰平吃饭的姿势和饭桌上的种种规矩,金芷卉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牛大娃和张小卒,他们不是在欺负排挤元泰平,而是逼迫元泰平上饭桌,让他跟着周剑来学上层社会的礼仪规矩。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不把张小卒和牛大娃也抓过来好好教教,这两个蹲墙根的家伙也急需调教。

她忍不住想开口询问,眼角余光突然瞄见坐在她右手侧的慧心和尚以飞快的速度夹了一块肥肉送进嘴里,然后就着米饭飞快地咀嚼咽下,俊秀白嫩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以及微微勾起的嘴角上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在为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而沾沾自喜。

金芷卉把到嘴边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歪着头一脸诧异地盯着慧心和尚直愣愣地看。

慧心和尚似乎感受到了金芷卉的目光凝视,忙把头往饭碗里埋了埋,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

“和尚,你吃肉了?”金芷卉终是忍不住打破沉默问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莫要妄言。”慧心和尚突然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金芷卉。

“呃——”金芷卉被慧心和尚严肃认真的表情唬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是她发现慧心和尚的耳朵根红了,她眼珠子一转,突地大喝道“和尚,你嘴角还有肉汁呢?”

慧心被她喝得一个激灵,慌忙抬起袖口擦拭嘴角,却听金芷卉咯咯笑道“和尚,唬你的,但是你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你,你——真的吃肉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女施主莫要捉弄小僧。各位施主请慢用,小僧找师兄论法去。”小和尚站起身朝桌上众人行了一礼,然后端起饭碗逃也似的往房门跑去。

“——”金芷卉眼角直抽,目光看向桌上众人,为自己辩解道“他真的吃肉了,我亲眼看见的。”

张屠夫呵呵笑道“正长身体的时候,是得吃几块肉补补。”

“秃驴最是虚伪。”天武道人冷笑道。

金芷卉目光落在周剑来身上,想听他对慧心和尚吃肉的看法,却听周剑来笑问道“你不想知道慧心和尚的师兄是谁吗?”

“是谁?”金芷卉顺口问道。

“他师兄俗家姓名牛广茂,字乐天,佛家法号慧色。”周剑来忍笑说道。

“咳——咳咳——”金芷卉闻言猛然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娇笑不已,可是笑着笑着表情逐渐僵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惊诧道“牛大娃出——出家当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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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晚上加餐

慧心和尚是今儿一大早找上门来的,进门就喊牛大娃师兄,说是他们的师父空闻方丈昨夜神游天外,发现牛大娃的前世是佛门使徒,今生和佛门有难解之缘,于是便应下牛大娃这段佛门因缘,将牛大娃收为坐下弟子,取法号慧色。

牛大娃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抓住慧心和尚的后脖颈如提小鸡一般,把他扔到大街上。

慧心和尚却也不气,爬起身拍拍屁股又进了院子。

结果再次被牛大娃瞪着一双牛眼扔了出去。

慧心和尚仍然不气不恼,似乎知道还会被牛大娃扔,索性连屁股都不拍了,撇着嘴委委屈屈地再次跑进院子。

扔出去,跑进来。

跑进来,扔出去。

来来回回十余次,最后看着满身灰尘,撇着嘴泫然欲泣的小和尚,牛大娃颓然放弃,只能任其留在院子里。

倒是天武道人看见后掐指算了算,告诉牛大娃他今生确实和佛门有些因缘,却也无需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吓得牛大娃毛骨悚然,慌忙跑去厨房拿了两只炸鸡腿吃了压惊,并高举鸡腿放下狠话,谁敢阻挡他娶妻生子,谁就是他牛大娃的一生之敌,统统杀无赦!

慧心和尚就这样留了下来,并且已经把牛大娃视作长期饭票,说是师父让他跟着牛大娃这位师兄红尘历练。

牛大娃看见慧心和尚一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鸡腿,嘴角还可耻地流下了哈喇子,气得他一脚将其踢飞,骂骂咧咧道“狗日的,就知道你不是个正经和尚!”

……

金芷卉一顿饭吃得味同爵蜡,尤其是听见周剑来说牛大娃过几天就要去天宝山剃度受戒,心里五味杂陈更不是滋味。心想难怪牛大娃一顿饭吃那么多肉,原来是很快就不能再吃了。

酒足饭饱,一干人换上粗布麻衣,顶着炎炎烈日,继续清理废墟。

金芷卉望着张小卒几人置身废墟,刨砖捡瓦、掘土扬尘,不一会就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可是却不嫌累不嫌脏干得热火朝天,甚至就连张屠夫这个星辰大能都挽裤腿撸袖子亲自上阵,由他们脸上轻松欢快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正在享受这个过程。

她感到极其不能理解,明明已经一飞冲天,彻底和穷山恶水说再见,完全能够享受人上人的生活,为何还要做这些粗活贱活?

是本性难移吗?

不过还好,还有两个正常的,否则金芷卉都要怀疑自己的世界观是否端正了。

天武道人躺在阴凉下的竹椅里,眯着眼睛打盹。

慧心和尚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一手持念珠,一手持犍槌当当当敲着木鱼,只是他腮帮子一直在来回鼓动,明显是在偷吃东西。

金芷卉怀疑他在偷吃肉。

干了半个时辰,众人停下来休息,梅兰竹菊送来已经凉好的绿豆汤,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下一大碗,神清气爽。

“老爷子,今儿下午加把劲应该能清扫干净,明天就可以和泥动工了。”张小卒审视这两天的劳动成果颇有成就感。

听雅轩与周围的大宅相比还算小巧,前后只有十几间房子,张小卒几人力气不竭,且手脚麻利,一个人足以顶七八个人,再加上十多个仆子丫鬟帮忙,清理效率自然非同一般。

张屠夫点头笑道“嗯,明天可以动工砌墙了。”

众人只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再次开工。

金芷卉咬咬牙,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让婢女春兰帮她找了身粗布麻衣换上,扎上袖口裤脚,包上翠花头巾,没敢照镜子,怕看到自己这身打扮后当场奔溃,然后提了把铁锹去到牛大娃身旁,准备来个仙子落凡尘。

她本以为牛大娃看见她的打扮后会忍俊不禁笑她,可结果非但没有,反而是眼前一亮,好似在这家伙眼里,她这一身土得掉渣的村姑打扮远比她那身出尘脱俗的轻纱罗裙漂亮的多。

牛大娃的反应让金芷卉禁不住翻白眼,然而让她更加郁闷的是,牛大娃竟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竟伸手指了指旁边一截断墙让她去干,气得她一铁锹拍在断墙上,断墙是塌了,可铁锹杆也断了。

巨大的轰塌声引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她拿着半截铁锹杆站在那里尴尬的想逃离现场。

牛大娃走到金芷卉身边,接过她手里的半截铁锹杆,然后把手里的锄头递到她面前,轻声说道“既然能鼓足勇气换上这身衣服,何不再勇敢一点,体验一下这个新身份呢?高贵尊荣的背后也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心酸苦楚,而卑微凄苦背后或许也能藏有不为人知的快乐。”

金芷卉闻言神色一怔,没想到牛大娃的嘴里竟能说出这样细腻深沉的话,下意识地接过牛大娃手里的锄头。

看见牛大娃走到被她拍塌的断墙处,开始翻捡里面的砖块,明明身怀土之域却不取巧,强者的气息气势全都敛入体内,豆大的汗水滴滴答答的从额头鼻尖下巴滴落,麻布小褂前胸后背全都被汗水浸湿,像极了一个干粗活的苦力,金芷卉慢慢尝试着放下身份、放下修为、放下高贵和矜持,提起锄头走到刚才牛大娃干活的位置,扬起锄头刨了下去。

刚开始手生,锄头不听话,老是歪来摆去,甚至刨下去又弹起来,但她毕竟修为在身,便是不用真元力取巧,身体的坚韧、力气和灵活度也远超常人百倍,再偷偷观瞧其他人是怎么用锄头的,偷师学艺一番后很快就有模有样起来,同时汗水也从身体里涔涔冒了出来,在烈日的烘烤下滋味难明。

牛大娃站起身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擦汗,看了一眼金芷卉,开口说道“这东边是太渊湖,听说湖中有水时,每逢月圆之夜湖水会自北向南倒灌,倒灌时流水会冲刷湖中央那簇怪石的石窟石洞石缝,然后会发出悠扬婉转的声音,好似是数十种乐器合奏的乐曲一般,并且每次的曲声都各不相同,所以这座小院取名听雅轩。”

金芷卉停下锄头,白嫩的脸蛋已经被太阳炙烤得通红,侧身透过竹制篱笆的缝隙看向东边干涸的太渊湖,点头道“听说过,也曾专程来听过,确实非常奇妙。只可惜湖水干了,短时间内怕是听不到了。”

“可以送你一间房子,今后来雁城可以住进来听曲。”牛大娃指了指四下的废墟说道。

金芷卉嘴角一抽,凤眼斜睨牛大娃,没好气道“休想诓我帮你们干活。再者,我又不会砌墙。”

“我会。”牛大娃说道。

“师兄,我要一间。”慧心和尚举着犍槌远远地招手喊道,也不知道他耳朵怎么那么尖,隔这么远都能听见牛大娃二人的低声交谈。

“滚!”牛大娃捡起一块砖头,狠狠地砸了过去,却被慧心和尚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屈指一弹,当的一声挡了下来。

牛大娃见状眼珠子一瞪,抓起一块砖头就要去给慧心和尚松松筋骨,吓得慧心和尚直缩脖子,连连告饶道“师兄,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金芷卉被二人逗得噗嗤一乐,抬手指了指脚下,道“那就脚下这间好了,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砌墙,休想让我自己砌。”

“放心,没人敢让你砌墙,因为你砌出来的墙可能风一吹就倒了。”牛大娃道。

“别激将,激将也没用。”金芷卉冷笑道。

“——”牛大娃。

“那个——”金芷卉突然向牛大娃靠近两步,羞红着脸颊悄声说道“昨天多谢你出手相救。”

“哦,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牛大娃应声道。

“其实——可能——有一点不愉快的误会。”金芷卉声若蚊蝇,有些难以启齿,但停顿一会后鼓起勇气说道“昨天那时候我身中淫毒,你越靠近我我身上的毒就发作的越厉害,我吓得情绪奔溃,所以才会惊恐又急切地喊你别靠近,让你出去,否则——否则我会疯掉的。”

听见金芷卉的解释,牛大娃眼前突然一亮,脸上绽出开心的笑容,咧嘴憨笑道“我还以为你嫌——算了,过去了,不说了。”

金芷卉之所以留下来不走,就是想和牛大娃说一声谢谢,再把昨天的误会解释清楚,但现在目的达成,她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了,忽然期待起房子建好的样子,觉得若能住进自己亲手盖的房子里,好像还真的别有一番感触。

“你真的要出家当和尚吗?”金芷卉问道。

“可能会吧。”牛大娃想了一会后回道。

“哦”金芷卉心里突然一阵空落。

“主要得看大和尚准不准我喝酒吃肉,娶妻生子。”牛大娃又补充道。

“——”金芷卉眼角禁不住一抽。

……

下午五时过半,活早早的干完收工。

张屠夫说晚上加餐,想吃烤肉。

梅兰竹菊四女很为难,因为眼下肉食都极贵,若是晚上放开肚皮吃一顿烤肉,将会透支他们的生活费用。

天武道人手一挥,拿出厚厚一沓银票,扔给采购的胖家仆去买肉。

胖家仆兴高采烈地离去,却是顶着一只乌青眼哭丧着回来。

众人瞧他手里既没有银票也没有肉,当即猜测他应该是被打劫了。

结果胖家仆一脸幽怨地看了天武道人一眼,说天武道人给他的银票都是前朝银票,卖肉的商铺以为他是骗子,不由分说先给他来了一拳。

众人听完皆一阵无语。

最后还是金芷卉掏出银票解了困局。

每个人都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又稍微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聚集到院子里特意收拾出来的空地上,燃起篝火,点起炭炉,肉香酒香很快就在空气中弥漫起来。

众人劳累一天过后,尽情享受起晚上的舒缓时光。

晚上十时,篝火逐渐熄灭暗淡,众人吃饱喝足,丫鬟仆人收拾好东西陆续回屋睡觉去了,剩下张小卒几人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时不时闲聊几句,非常惬意。

院门突然吱哟一声被人推了开来,跟着走进来一个黑袍遮身的家伙,其身高中等,整个身体都掩藏在宽松的黑袍中,袍帽遮挡了他的脸庞,浑身缭绕着阴冷的黑色雾气,让人视线模模糊糊看不清他的身形。

这人进了院子径直走向众人,但是在二十步外停下了脚步,似乎对众人保持着警惕,而后朝张小卒拱手问道“请问张公子可否为在下加持一个物件?”

声音清脆轻灵,竟是一位女子。

“魔修?”张屠夫盯着黑袍女子皱起眉头。

“还是一个破了戒的魔修。”天武道人突然从躺椅上坐起身,盯着黑袍女子冷笑道“一个破戒的魔修竟然敢出现在老夫面前,你胆子不小啊?”



第四百三十章 爹,我错了

忽然被两位星辰大能的目光锁定,黑袍女子显然吓了一跳,抬脚慢慢后退,背后涌出一团浓郁黑雾,她将多半个身子隐入黑雾中,只需再退一小步整个身体就能全部没入黑雾中,给人的感觉似乎这团黑雾可以助她随时逃离。

“晚辈无意冒犯,恳请两位前辈高抬贵手!”黑袍女子一半多的身子隐入黑雾中,心里似乎有了底气,朝张屠夫和天武道人躬身作礼,言语真切诚恳。

“阿弥陀佛!”慧心和尚突然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表情严肃认真地盯着黑袍女子说道“施主杀孽深重,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我寺佛经浩瀚,可渡世间所有烦恼疾苦、仇恨罪孽,施主若是有意,可来我寺诵经拜佛——”

“滚!”牛大娃嘴角直抽,伸手一把薅住慧心和尚的脖颈,长臂一甩把他扔了出去。

“——”张小卒等人哭笑不得。

听见慧心和尚说黑袍女子杀孽深重,他们皆望着浑身黑气缭绕的黑袍女子心中悚然,猜测黑袍女子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女魔头,可当他们听见慧心和尚后面的话,全都瞬间凌乱。

这厮在干嘛?

在给他的和尚庙招收门徒吗?

可面前这位是个女的呀!

和尚往寺庙里拐骗女人,这不是疯了吗?

牛大娃尤为生气,因为那天在恶水沼泽的湖面上,慧心和尚也是这么对他说的,现在才知道这他娘的是慧心和尚张口就来的套话。

“啊——”慧心和尚人在空中惊叫连连,一边惊慌地捣腾四肢一边急切解释道“师兄,寺里香油钱越来越少,师父愁的头发都掉光了,吩咐我们广招信徒。哎哟,可摔死我了!”

牛大娃闻言愣神,讶然问道“你师父有头发?”

“没有。”慧心和尚答道。

“干!”牛大娃气结,叫道“那你他娘的还说你师父愁的头发都掉光了?”

“哈哈,师兄你是不是傻?和尚怎么可能有头发,我只不过是打个比喻而已,这都听不出来吗?”慧心和尚乐得直笑,把牛大娃的智商狠狠鄙夷了一番。

“——”牛大娃眼角直抽,脸当场就绿了,身上腾的窜起三尺多高的蓝色火焰,纵身扑向慧心和尚,嘴里怒吼道“老子今晚要吃烤和尚!”

“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叫爹都没用。”

“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

众人尽皆无语,心中愈加凌乱,对这个长相俊秀,看起来纯真无邪、憨态可掬,又给人以充满智慧感觉的和尚的良好印象尽消全无。

这分明是一个不知廉耻,毫无下限的不良和尚。

都不约而同地给自己暗暗提了个醒,告诉自己今后和这家伙打交道的时候千万得留个心眼,不能被他纯良的外表蒙蔽欺骗了。

气氛本来稍显紧张,可是被慧心和尚这么一闹,紧张感顿时荡然无存。

“黑寡妇是你什么人?”张屠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黑袍女子身后翻涌的黑雾问道。

“回前辈,她老人家是晚辈的师尊。”黑袍女子恭敬答道。

张屠夫斜睨天武道人,捋须笑道“是你老相好的徒弟呢。”

“滚!”天武道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看向黑袍女子问道“你师父她——还在吗?”

“回前辈,家师健在。”黑袍女子答道。

“哦”天武道人淡淡地应了声,而后身体后仰躺会竹椅里,道“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出现在老夫面前定不轻饶。小卒,帮她弄一下,费用不收也罢。”

此言一出任谁都听得出来,天武道人和这位黑袍女子的师父黑寡妇颇有渊源。

“多谢前辈!”黑袍女子忙朝天武道人道谢,“晚辈代家师向前辈问好。斗胆问前辈尊号——”

天武道人摆摆手,打断了黑袍女子的话,不愿多谈。

黑袍女子识趣闭嘴。

“姑娘可曾带了物件?”张小卒问道。

“带了。”黑袍女子应声道,手一扬,自宽大的袍袖中抛出一块水滴形的湛蓝色扁平状玉坠。

张小卒伸手接在手里,但玉坠甫一入手他突然失声“啊”的一声惊叫,差点撒手把玉坠扔出去,因为玉坠入手阴寒刺骨,瞬间侵透他的掌心并沿着胳膊往上袭去,激的他猛打了个寒颤。

“抱歉,我不知道你——”黑袍女子连忙道歉,想说不知道张小卒这么弱,但话到嘴边及时止住。

“没关系。”张小卒笑着摆摆手,玉坠固然阴寒刺骨,但更主要原因是他收了全身修为,眼下就是一个精血旺盛的壮劳力,在全无心理防备的情况下自然抵挡不住寒气侵袭,不过他甫一调动气血就将寒气逼出体外。

“姑娘稍等片刻。”张小卒起身说道。做戏做全,何况周围黑暗里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故而拿起玉佩走去竹屋里,想了想,把加持之力稍微提了一截。

在竹屋里等了一会儿,张小卒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将玉坠抛还给黑袍女子,并言道“姑娘的玉坠品质不错。”

如此便可解释增强的加持之力。

黑袍女子把玉坠握在手里感受片刻,隐藏在黑袍帽子里的一双眸子骤然一亮,惊喜地发现玉坠的神魂滋养之力竟比院门口悬挂的那枚玉佩的效果强出一大截,也以为是自己玉坠品质好的缘故,然后朝张小卒拱手道谢,向天武道人和张屠夫施礼告退,接着小退一步,身体整个没入黑雾,在张小卒几人惊讶目光的注视下随着黑雾的消散消失不见。

嘭!

牛大娃提回来一个鼻青脸肿的慧心和尚,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完全不理会其哼哼唧唧的痛苦呻吟声,向天武道人问道“前辈,什么是破了戒的魔修?”

“就是吸食过活人精血魂魄的魔修,或是用活人精血魂魄喂养尸、魂、鬼魅等邪祟的魔修。道门弟子视此类魔修为妖魔,见之必诛。你小子好自为之,若是敢破戒,老夫立刻送你去投胎转世。”天武道人冷冷地扫了牛大娃一眼。

牛大娃吓得缩了缩脖子。

“烦请张公子为在下加持一物。”四周黑暗中很快又有人走出,没有走院门,而是纵身跃过篱笆院墙进到院内,和黑袍女子一样,亦是蒙头遮面,看身形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子。

此人走到近前,也不多说废话,先丢给张小卒一枚玉扳指,接着解下腰间的纳物囊整个丢给张小卒,并言道“这是报酬,应该足够五十粒元始金丹,请查收。”

张屠夫探手一抓,将纳物囊抓进手里,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查看一遍,而后点头道“只多不少。”

“稍等片刻。”张小卒闻言起身。

“等一下。”张屠夫出声叫住想要去竹屋的张小卒,目光扫视四周的黑暗,朗声说道“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想加持物件的都一块过来吧,加持完后老夫送你们离开,保证没人知道你们离开这座院子后去了哪里。若是有人假装没听见,仍然我行我素往院子里闯,到时候死的难看,可别怪老夫事先没提醒你们。”

说完他探手对着面前的空气一抓一松,笑了笑,把手收回。

躲在暗处观望的人只觉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力量禁锢住,匆忙想要挣脱,但惊恐地发现这道禁锢力量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不过就在他们魂飞天外时,禁锢力量随着张屠夫五指张开而消散,他们这才知道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藏,其实早就暴露在别人眼里,这才知道院子里的这位老人有多恐怖。

震惊之余他们当即对张屠夫定睛观瞧,想仔细打量张屠夫的容貌,猜测这位了不得的人物是何方神圣,可当他们对张屠夫的脸庞定睛观瞧时都不禁神色一怔,这才发现根本看不清张屠夫的容貌。

乍一看,张屠夫的面庞容貌,甚至脸上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可定睛观瞧之后才惊讶发现,他的脸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遮挡,压根看不清他的容貌。

见识到张屠夫的恐怖,有几人想也不想转身就逃,眨眼间消失不见。

但也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或走院门或越墙而入,走到近前先朝张屠夫和天武道人见礼,而后把要加持的物件给张小卒,报酬交给张屠夫。

算上第一个男子,一共七个人,无不是气血旺盛的强者。但也全都蒙头遮面,怕被别人看到他们的容貌后对他们图谋不轨。

“全都足量。”张屠夫把这七人给的报酬一一检查过后,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张小卒可以去了,而后把八个纳物囊丢给天武道人,道“有几样不错的药材,你看看能不能调配几副药出来。”

“明天再说吧。”天武道人随手一挥,把纳物囊丢进他的虚空空间。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张小卒从竹屋里出来,将加持好的物件一一归还,八人握在手里感应过后,皆满意的点点头。

“不要抗拒,老夫以空间挪移送你们走,谁要是乱动掉进空间乱流里,可别怪老夫。”张屠夫提醒道。

八人无不欣喜点头,这比他们自己离开安全的多。

张屠夫对着扫,阵晃动扭曲后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在不同方向的数千步之外。

“这些人为什么要藏头露尾的深夜才来?”慧心和尚困惑不解地问道。

“多是一些散修,怕被心术不正的人盯上。不过,他们最为忌惮的还是宗门帮派,对没有强大力量依靠的散修而言,宗门帮派的人远比强盗土匪可怕。”张屠夫解释道。

牛大娃使劲点点头,道“深有体会。”

“散修们为什么不同心协力,共同对抗宗门帮派的压榨?”周剑来皱眉问道。

“以前倒是出现过一个散修联盟,但很快就变了味道,最后内部闹矛盾解散掉了。”张屠夫说道,“散修若是能同心协力也就不叫散修了。”

……

翌日早上八时,雁城百姓全城欢呼,因为官家宣布即将引水建房,发动全城的人修葺南北贯穿整座雁城的忘川河。清理河底干裂的淤泥,堵塞所有裂缝,防止水引进河里后大量往地下流失。

忘川河本就是一条人工河,造河之初河底就建了非常完善的防漏水措施,所以修葺起来相较容易。且全城百姓这两天都喝足了水吃饱了饭,全都重新焕发活力,听说要引水灌满忘川河,一时间热情极度高涨,争着抢着干活。

只用了一天时间,忘川河就修葺一新。

与此同时,官家以一天管两顿饱饭,外加发放一两谷子的优厚待遇,大量征召壮劳力,去雁城外的山里伐木、采石、运土、造砖——

旱灾和地震双重荼毒下的雁城终于活了过来。

有人给恶水沼泽重新取名为——恩泽湖。

……

停棺三日。

戚家五口披麻戴孝将瞎伯下葬。

待家中一切收拾妥当,在戚无为的带领下,一家五口再次前往听雅轩拜见张屠夫,却被告知张屠夫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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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宝藏之约

张屠夫确实已经不在听雅轩,但也没有真的离开。

他向天武道人讨要了两块好玉,让张小卒给加持了养魂符,张小卒知道他老人家是用来给儿子治病的,自然尽心尽力,三重天境下的全力加持,功效竟又翻了一倍,把张小卒自己都吓了一跳。

张屠夫深深为之震惊。

感受着自玉身散发出来的强劲的神魂滋养之力,他只觉得手里握着两件连圣人都要为之动容的逆天宝物。

张小卒现在的修为不过是三重天境,若是按照修为境界提升一个等级加持效果就翻一倍的增长幅度,张屠夫不敢想象当张小卒的修为达到五六重、七八重天境,乃至是九重天境时,他将会加持出怎样可怕功效的物件?

也难以想象佩戴着那样功效的物件,神魂会以怎样的速度增长增强,以及拥有强大神魂后,修为精进会变得多么神速?

这甚至让他不由地联想到古仙人复活,天道被斩,或许在九州大陆其他某个地方也在发生类似的诡异事件,也有类似于张小卒这种超能力者的出现——似乎九百年一次的人类浩劫已经再次敲响人类的大门。

天武道人显然也被震惊到了,他在房间里设下隔绝阵法,把张屠夫都拒之门外,只喊张小卒一人进屋,师徒二人在屋内足足谈了一个时辰。

谁也不知道他们师徒二人谈了些什么。

张屠夫也没问,带着张小卒加持的两块好玉去往白云城,要把它们尽快送去北疆。

听说张屠夫只是有事暂时离开,过几天就会回来,戚无为心里长舒一口气,和万秋清交谈几句后就匆忙离去。

眼下雁城百废待兴,有数不完的事情需要他这位城主操劳,万秋清瞧着他黑瘦憔悴的模样很是不忍,却也没办法不让他去。

听雅轩的重建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万秋清决定带领戚长风三兄妹亲手为张屠夫建一座房子,尽一尽孝心,忙活半天累死累活砌起一面墙,娘四个颇有成就的挺直腰杆,结果隔远了一看,歪歪扭扭、前凸后凹,砖缝有薄有厚,砖茬有正有斜,与张小卒和牛大娃砌的笔挺端正的墙面一比,实在丑陋至极,惨不忍睹,连忙装作与我无关的样子远远走开。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砌墙也是一门技术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万秋清银牙一咬,下令推倒重来,只是话音未落戚长风三人就已逃之夭夭,气得她跺脚大骂。

“累坏了吧?”

“喝口水再干。”

戚哟哟用实际行动告诉万秋清什么叫女大不中留,前脚从她这边逃走,后脚就跑去张小卒那边,嘘寒问暖,擦汗端水。

万秋清瞧见后大为恼火,扬言要把戚哟哟逐出家门,直至张小卒表示砌完手上这间房子就去帮她砌,她才转怒为笑。

戚哟哟对万秋清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放下茶碗和毛巾后,也不嫌脏累,给张小卒递砖添泥,笑眯眯地问道:“这间房子是给咱俩盖的吗?”

这一问触动了张小卒的心弦,让他心里荡起一圈涟漪。

“是。”张小卒凝视戚哟哟漂亮的双眸,笑着点点头。

“那你可得多用点心。”戚哟哟提醒道。

“保证比他们盖的都好。”张小卒保证道。

“我想在这个位置留一扇窗户,窗外种一些竹子,推开窗户就能闻到竹香,伸手就能捏一片竹叶在指间。”戚哟哟走到一个位置比划着说道。

“没问题。”张小卒点头应道。

“别用这些破砖头,留给他们用,我去挑些好的来。”戚哟哟朝张小卒狡黠地眨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坏笑。

张小卒哑然失笑。

……

南境第一佳人戚哟哟。

金芷卉从未嫉妒过这个称号,因为在他们宗门弟子眼里,这些世俗间的各种尊荣称号不过是笑话而已,就如牡丹海棠不会和路边野花争艳,猛虎蛮熊不会和蚂蚁争强,因为二者根本不在同一世界。

所以在金芷卉眼里,戚哟哟这位南境第一佳人,不过就是野花中的香花,蚂蚁中的大力士,不值一提,并不屑一顾。

那日在戚家练武场,戚哟哟当众拒绝宇文睿的求亲,并当众宣布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而她倾心之人竟是张小卒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

金芷卉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觉得搞笑,感觉戚哟哟傻愣愣的像极了白痴。一颗参天大树送上门来给她遮风挡雨她不要,偏偏在一丛杂草中挑了株叶肥体壮的,根本是坐井观天,让人贻笑大方。

所以金芷卉只羡慕嫉妒戚哟哟的九阴之体,觉得她若是没有九阴之体,宇文睿定是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然而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错了。

瞧着戚哟哟放下身份和矜持,一点也不嫌弃满身臭汗和泥渍的张小卒,不仅给他擦汗端水,还心甘情愿的干起递砖添泥的粗活,张小卒也没有因为戚哟哟高贵的身份而对其畏缩、恭维、讨好,两人一边干着活一边说说笑笑,既像一对相熟多年的老友,又不缺恋人间的甜蜜味道,金芷卉恍然发现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爱情的样子吗。

所以戚哟哟放弃了宇文睿,她真的是鼠目寸光坐井观天吗?

显然并不是,她不过是勇敢的拒绝,勇敢地追求自己所追求的。

同时不得不说的是,她看人的眼光也是极准的,张小卒出身固然低微,但是他已然鱼跃龙门,未来的成就未必会比宇文睿低。

如果再算上品行德性,宇文睿完败。

第一次,金芷卉真正羡慕嫉妒起戚哟哟,不是羡慕嫉妒她的九阴之体,而是羡慕嫉妒她找到了,并掌控着自己的未来。

金芷卉看了眼身旁不远处正哼着小曲卖力砌墙的牛大娃,瞧着其憨头憨脑,一身狗肉上不了正席的粗劣气质,禁不住心生茫然,自己想要的爱情会应在、能应在这个男人身上吗?

然而金芷卉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心里已经对这个粗犷的男人有了心动的感觉。

要赌一把吗?

赌上自己的爱情和未来。

金芷卉犹豫难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宇文睿对她造成的心理伤害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抹除的阴影,她不愿再像个傻子一样把自己的心交给另一个人。

少女怀春,一朝梦惊醒。

牛大娃的目光突然望了过来,打断了金芷卉的思绪,她迎上牛大娃投来的目光愣了愣神,然后才反应过来,发现是牛大娃泥盒子里没泥巴了,忙拿起倚靠在一旁墙上的铁锹,说道:“等一下。”

话一出口她突然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刚才她还在羡慕戚哟哟放下身份和矜持,不嫌脏累给张小卒递砖添泥,可猛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在这么做了。

从一开始的格格不入、嫌弃芥蒂,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用修炼术语讲,俨然已经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而前后总共才不到三天时间而已。

她堂堂缥缈宫的仙子,竟成了递砖添泥的小工,还浑然忘我、乐此不疲,这不是疯了吗?

于是她端起铁锹给牛大娃加满了泥盒,心想既然已经疯魔,那就疯到底吧。

……

戚长风找了一处阴凉地,吩咐丫鬟端来茶几,沏上竹茶,然后坐下来悠哉悠哉品着茶望着忙碌的众人,只是他目无焦距,显然心思并不在眼前。

两个月的修养,他消瘦苍白的脸颊已然多了些肉感,添了几抹血色。

“在下周剑来,见过戚大公子。”周剑来走了过来,向戚长风打招呼。

戚长风颔首微笑,指指一旁的空凳,道:“坐。”而后拿起茶碗给周剑来沏了杯茶。

“谢谢。”周剑来坐下并道谢。

“客气。”戚长风道。

周剑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干燥的嘴唇和被烈日炙烤得冒烟的嗓子,然后放下茶杯看向戚长风说道:“听小卒说戚大公子智谋天下无双,身在雁城却能决胜千里之外。”

“呵呵,不敢当此盛誉。”戚长风连连摆手,笑道:“是小卒兄弟聪明绝顶、记忆力超绝,凡事听一遍后非但能一字不漏的记住,还能举一反三,着实厉害。”

周剑来没有继续恭维,开口道明来意:“在下建了一个大寇团,尚缺一位智囊,诚邀戚大公子加入。”

“抱歉,在下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戚长风歉意拒绝。

“闲着也是闲着。”周剑来道。

“——”戚长风发现竟无言以对。

“我是大当家,牛大娃是二当家,张小卒是三当家,元泰平是四当家,我们一半大寇团潜力无穷。”周剑来底气十足地介绍他的一半大寇团目前的豪华阵容。

“——”戚长风嘴角抽了抽,问道:“四个泥瓦匠?”

“——短暂的兼职,不要在意。”周剑来脸颊一红。

“哈哈,倒也有趣。”戚长风突然开心大笑,五指扣着茶几有节奏地敲了一会,看向周剑来,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说道:“眼下有一笔巨大的宝藏财富,就藏在雁城到白云城的这段地界内,你的大寇团若是能在半个月之内找到它,本公子就答应加入你的大寇团。”

“一言为定。”周剑来眼前一亮。

“一言为定。”戚长风肯定点头。

“有详细点的讯息吗?比如说藏宝图。”周剑来问道。

“藏宝图没有,只知道——”戚长风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哒哒哒——

一队穿盔戴甲的骑兵自西边街口疾驰而来,然后在听雅轩门口猛然停住。

一位银甲男子催马上前,靠近院门向院子里的人大声喝问道:“这里可是听雅轩?”

“回军爷,这里正是听雅轩。”靠近院门附近的夏竹朝马背上的银甲骑士躬身行礼恭敬应答。

银甲骑士听后接着喝问道。“张小卒、周剑来、牛广茂,此三人可在这里?”

“在。”张小卒停下手里的活应声道,“敢问军爷找在下三人有何事?”

“大胆!”银甲骑士突的大声怒斥,语气不善地喝道:“既然在,为何不出来见本将军?赶快上前来让本将军瞧瞧,若名不副实,看本将军不治你三人一个藐视上官之罪。”

“——”张小卒几人面面相觑,压根听不懂这人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这人的官威倒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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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人多,胆壮

若是搁在两个月前,突然窜出来这么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照面就冲着张小卒三人一顿喝斥,三人肯定发憷。

俗话讲得好:民不与官斗。

即便是宗门的人碰见正规军,都会礼让三分,能不招惹绝不招惹。

在兵强马壮的帝国机器面前,宗门帮派实在不堪一击。

唯有隐世的传世宗门或古老世家能与帝国分庭抗礼,而帝国背后的最强仰仗也正是这些隐世的超级势力,苏氏皇朝亦如此。

张小卒三人既不是隐世宗门的弟子,也不是古老世家的弟子,只是三个不久前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才,然而面对眼前这一队五十人数的骑兵,一样无惧。

这队骑兵看上去气势汹汹,吓唬老百姓绰绰有余,可实际上他们身上连一点杀气都没有,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队没上过战场,没染过血的生兵蛋.子。

没有杀气的气势不过是纸老虎罢了,怎可能唬得住提刀跨马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张小卒三人?他们斩杀的大牙悍兵可比眼前这五十人气势强多了。

“不是雁城的兵。”戚哟哟打量着这一队人马的铠甲,神情略带疑惑地向身边的张小卒说道,“看肩膀上的徽章应该是牧羊城的兵。”

“牧羊城?”张小卒向戚哟哟投去询问的目光,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城名。

“白云城往北一千二百公里外有一条河,名叫暮河。牧羊城在暮河北边,已经不属于咱们南境的主城,是直属于帝都管辖的七十二座中央城之一。”戚哟哟知道张小卒在这方面的知识匮乏,故而解释的比较详细。

“他们——”

“你们三个聋了吗?!”银甲男子不耐烦的怒喝声打断了张小卒的继续询问。

张小卒放下手里的砖头和瓦刀,从脚架上跳下,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院门口走去,牛大娃和周剑来也都走了过来。

“敢问军爷找我三人所为何事?”张小卒走出院门,在马前两步处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马背上的银甲男子,不卑不亢地问道。

周剑来和牛大娃也先后走出院门,在张小卒身侧停下脚步。

银甲男子上下打量张小卒三人,当目光落在周剑来身上时,不禁皱起眉头道:“怎么是三个毛头小子,还有一个断臂的残废?是裘战老儿捉弄我家公子,还是雁城的兵已经死绝,到了无人可用的可怜境地?”

听着银甲男子的自语,张小卒三人顿时皱起眉头,此人嚣张跋扈的气焰本就惹他们心中不爽,此时听了他目中无人,不知尊敬人的话,心中愈加不爽。

只是不知男子此来何意,遂暂且隐忍不发。

也是因为这几天的田园生活使他们桀骜狂躁的内心逐渐归于宁静,磨去了他们身上许多锐气,散去了他们从战场上带下来的煞气,让他们从锋芒毕露转变成锋芒内敛,所以脾气好了许多。

“张小卒、牛广茂、周剑来,就是你三人?”银甲男子拿手中马鞭指着三人问道。

“正是在下三人。”张小卒出声答道。

“大胆!”银甲男子突的大喝一声,冲张小卒三人喝斥道:“你三人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

啪!

他话音尚未落下,竟一甩手中的马鞭,裹挟着真元力抽向张小卒三人。

说动手就动手,当真是蛮横无理,欺人太甚。

若是换成普通百姓,被他这携带真元力的一鞭子抽在身上,即便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好在张小卒三人不是普通人,更不会任他打骂。

马鞭由左边抽来,牛大娃首当其冲,但他看都没看一眼,随手一抓就将鞭子抓在手里。

“不错,不错。”马鞭被挡,银甲男子反倒没生气,而是朝牛大娃满意点头,道:“能随手接住本将军三成力的一鞭,想必是有些能耐的。让本将军再试试你二人实力如何。”他目光从牛大娃身上收回,看向张小卒和周剑来,同时右臂回缩想要抽回马鞭,可是抽了两下没抽动,定睛看去发现仍被牛大娃牢牢握在手里,当即喝斥道:“混蛋,松手!”

牛大娃也不应声,只是咧嘴朝银甲男子冷笑。

银甲男子看到牛大娃脸上的不屑冷笑,感觉被牛大娃藐视了,当即勃然大怒,真元力骤然暴涨,朝右侧猛地甩鞭,瞧他嘴角一抹狰狞,似是想把牛大娃甩飞出去。

马鞭瞬间绷紧,发出嘣的一声。

银甲男子脸色骤变,感觉手中的马鞭就像缠在山峰上一般,任他如何施力始终翁丝不动。

“找死!”银甲男子冷哼一声,手上的真元力再次暴涨。

可是就在他再次发力的一瞬间,牛大娃却突然松手,就见他“啊”的一声惊叫,仰面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狼狈模样逗乐了张小卒三人。

“该死!该死!该死!”银甲男子砰的一声摔在坚硬的青石街道上,顿时气急败坏地连连怒吼,翻身爬起怒视牛大娃,喝道:“你竟敢藐视戏弄上官,按军律当——”

“能不能好好说话?”张小卒皱眉打断了银甲男子的话,“你肩膀上不过是个少校军衔,却一口一个‘本将军’,不觉得羞臊吗?别说你不是将军,便就是将军,就能如此蛮横无礼吗?从你出现到现在已有一刻钟的时间,你连自己为何而来都没说清楚,敢问这位军爷,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带脑子?”

“放肆!竟敢言语羞辱本将——将军,今儿不给你们三个点颜色瞧瞧,怕是驯服不了你们三个蛮痞。黑铁骑兵何在?”银甲男子脸色铁青,被张小卒怼的说“本将军”都没了底气,气得把手里的马鞭摔在地上,仓啷一声抽出腰间战刀。

“喏!”五十名身穿黑色铠甲的骑兵高声应喏,同时气势汹汹地抽出战刀。

南境边境有一支所向披靡的黑甲骑兵,而他们名为黑铁骑兵,既有向黑甲骑兵致敬之意,亦是在标榜自身战力,意在告诉人们他们和黑甲骑兵的差距只有微小的一个字。

然而一字之差却有云泥之别,这若换成五十黑甲骑兵,张小卒三人哪能这般淡定。

“等一下!”张小卒大声喝止。

“哼!”银甲男子得意冷笑,斜睨张小卒一眼,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吗?可惜晚了!现在就算你们跪下来给本将军磕头认错,本将军也不会饶恕你们。将军威严,岂容尔等冒犯?!”

“开战之前能告诉我们,你究竟为何而来吗?”张小卒问道。

之前银甲男子嘴里有提到一句裘战将军,虽然此人言语不恭敬,但听其话语似乎是老将军让他来这里找他们三人的,故而张小卒想先问清楚事情原由,以免误了重要的事情。

“开战?哈哈,就你们三个也配‘开战’二字?”银甲男子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张小卒禁不住抽了抽眼角,差点没忍住冲上去抽他一耳刮,让他少说废话。

好在银甲男子笑过之后还记得张小卒问了什么,突的神色一傲,昂头挺胸,拿下巴看着张小卒三人,说道:“我家公子缺几个帐前侍卫,找到裘战老儿,裘战老儿向我家公子推荐了你们三个。没想到你们三个竟然这么不识抬举,并且还桀骜不驯、蛮痞无礼,今儿不把你们驯服,如何敢让你们去公子身边服侍?”

三人这才听明白,原来这厮是来给他家主子挑选侍从的,而招募对象就是他们三个,难怪一上来就嫌弃周剑来断臂,看见牛大娃施展本领后又对牛大娃赞赏有加,还要试试他们另外两人的实力如何。

虽不知裘战为何会向这厮的主子推荐他们三个,但事情想来肯定有所出入,绝不会像这厮说的这样,因为裘战很清楚他们三个的身份,怎可能让他们三个去给人当侍从。

牛大娃突然向前一步踏出,砰的一脚踩到银甲男子面前,左手探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右手抡圆胳膊啪的一声扇在他脸上,把他头上戴的头盔扇飞了出去。

啪!

牛大娃紧接着反手一巴掌,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抽在银甲男子的脸上,他的真元力防御在牛大娃的巴掌下如纸糊一般,被瞬间撕碎,血水带着牙齿从银甲男子嘴里飞了出来。

啪!啪!啪!

响亮而又密集的耳光声响彻街道两头。

一颗颗牙齿从银甲男子嘴里飞出,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紫肿胀起来,嘴角都被抽烂了。

牛大娃的巴掌抽的太快,银甲男子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出不来,故而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大——大胆!”似乎从未见过银甲男子挨揍的样子,他身后的骑兵愣是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当即扬刀策马,想要冲上前去解救银甲男子。

张小卒和周剑来一左一右往前踏出,气势携带着冷冽的杀气自体内猛然迸发出来,如决堤的洪流向前咆哮奔涌,与策马逼近的骑兵撞在一处。

嘶——

啾——

战马对杀气最为敏感,甫一感受到张小卒和周剑来的杀气冲击,立刻惊惧嘶鸣,纷纷扬蹄止步,竟不敢靠近二人。

砰砰砰——

骑兵们猝不及防,十多个人被甩下马背,有几个头盔都摔得滚了出去,狼狈至极。

他们羞愧的无地自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摔下马背?

想他们在军营演练的时候,勒绳止马,马身高高竖立起来,他们也能紧贴在马背上不摔下来,甚至还能挥刀舞剑,好不威风。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咎于连日奔波,状态太差。

五十人倒也训练有素,短暂的骚乱后很快重整阵型,然而感受到张小卒和周剑来身上的骇人气势,他们哪还敢轻视二人,尤其是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冷冽杀气,让他们感觉这二人犹如两尊杀神。

可是他们骚乱和犹豫不前的这些时间,他们的首领一直在被牛大娃尽情揉虐着,片刻都未停止过。

啪!啪!啪!

响亮的耳光声声震耳,脸早已肿成猪头没了人样,牙齿好像全都被扇掉了。

牛大娃终是打够了,掐着银甲男子的脖子将其丢了出去,冷然道:“再让老子听见你侮辱裘老将军的名讳,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对裘战,牛大娃既心怀感恩,又尊崇敬重,之前银甲男子第一次出口对裘战不敬时,他就差点没忍住出手,未曾想银甲男子再次出言侮辱,一口一个“裘战老儿”,把牛大娃彻底激怒,故而毫不留情地一巴掌一巴掌抽烂他的嘴,看他今后还敢不敢胡乱喷粪。

“啊——”银甲男子堵在喉咙口的那口气这才提上来,嘴里当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凄厉至极。

“现在能静下心来好好说话了吗?”张小卒冷笑着问银甲男子。

银甲男子两手抱着乌青肿胀的腮帮子,一双眼珠子通红充血,如发狂的野兽一般瞪视张小卒三人,张开染血的嘴,歇斯怒吼道:“撒!撒!萨和哈们!萨和哈们!”

他满嘴的牙都被牛大娃扇掉了,甫一张口满嘴漏风,再加上腮唇全都肿胀如猪头,所以发音更加不清,以致谁都没听懂他在叫嚷什么。

他转身冲身后的骑兵连嚎带比划,骑兵们才勉强听出来他在喊什么。

“杀了他们!”

原来他是在命令骑兵对张小卒三人发动冲锋,要杀三人。

“众将士听令,斩杀贼子,为少校大人报仇雪恨!杀啊!”一个肩膀上挂着中尉军衔的将士,挥舞手中的战刀向骑兵下达进攻的命令。

“杀!”得到上峰命令,五十人虽心有畏惧,却还是对张小卒三人发动了进攻。

人多,胆壮。

(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奋发,愿祖国昌盛。)

第四百三十三章 抢功镀金

这五十黑铁骑兵本就已经冲到张小卒三人面前,此时只催马向前跨一步就把三人纳入攻击范围,手中战刀不加犹豫地砍向三人。

刀锋破空,直袭要害,既快,且准,又狠。

不得不说他们所展现出的执行力和战斗力,并没有那么不堪,反而让人看得出这着实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若能历经一番沙场洗礼,必然能成长为一支战力不俗的精锐骑兵。

只可惜眼下他们还很稚嫩。

张小卒身体一偏,让过斜砍过来的刀锋,右手探出擒住刀背,往下猛地一拉,......

《悍卒斩天》第四百三十三章抢功镀金

悍卒斩天

第四百三十四章 跪下,臣服于我

午饭时间周剑来把张小卒、牛大娃和元泰平三人叫到一处,宣布了一半大寇团成立后的第一个任务,那就是在半个月的时间内找到大牙军埋藏宝藏的秘密据点。

张小卒三人听完这项任务的具体[]情况后,全都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剑来,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雁城到白云城,横跨金城和皓月城两大主城区,区域面积何其广阔,想要在这广阔的区域内找到大牙军隐秘的宝藏据点,最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丁点的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要限制半个月的期限,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不理会三人的抱怨和抗议,周剑来下令三天后出发。

万秋清和戚长空宣布临时受雇于一半大寇团,加入寻宝队伍。

张小卒瞧着万秋清那狡黠的眼神,即知她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戚哟哟表示抱歉,她即将结束休假返回军队。

金芷卉未做表态。

慧心和尚立场坚定且明确,跟着师兄有饭吃,离开师兄得喝风,他想吃饭,不愿喝风。

“是谁这么大胆,敢对本公子的黑铁旗卫动手,还把他们全部斩首?”

一道饱含怒气的喝声打破了午饭后的短暂宁静。

张小卒等人闻声纷纷起身自阴凉处出来,顺声往门前的街道上看去。

一眼望去,张小卒等一干人皆露出惊奇的表情。

只见一位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穿金甲金盔,肩披大红披风,傲气凌云,威风凛凛。

不过张小卒等人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让他们惊奇的是青年男子胯下的坐骑,一头似马非马的庞然大物。

其首尾足有三丈长,高一丈有余,形似马,却头生银色独角,身披土黄色鳞甲,尾如钢鞭,四蹄踏着腾腾烈焰。

远比其背上的金甲青年威风。

甚至连其身后二百全副武装,整齐划一的黑铁骑兵,都在它威风凛凛的夺目光芒下黯然失色。

“独角烈焰兽,可吞金吐火,身披坚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戚哟哟望着脚踏烈焰的庞然大物,一脸艳羡地给张小卒介绍道。

“你若喜欢,我夺来给你。”张小卒听出了戚哟哟话语里的羡慕眼馋,脱口说道。

“你是土匪吗?”戚哟哟闻言白了他一眼。

“一半大寇团三当家。”张小卒答道。

“——”戚哟哟闻言不禁语结,她把张小卒这一重身份给忘了,而后哑然失笑,摇头道:“独角烈焰兽脾性刚烈,极难驯服,不过一旦驯服就会温顺听话,且一生只认一主,忠心不二。所以就算你夺来,我也驾驭不了它。”

“那真是太可惜了。”张小卒遗憾地摇摇头。

“不可惜。”身后突然传来天武道人的声音,只听其说道:“老夫正在为一味药发愁,没想到它竟主动送上门来。独角烈焰兽以金为食,其胆汁具有极好的解毒功效,是炼制解丹毒丹药的绝佳药材。你和剑来、大娃体内沉积的丹毒,就靠它的血和胆汁来解了。”

张小卒闻言眼前不禁一亮,盯着独角烈焰兽,眼神突然变得火热起来。

他们三个,尤其是他,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服食了猛量的丹药,导致体内淤积了大量丹毒,这两日天武道人一直在给他们调配药浴,帮他们排除体内丹毒,但效果并不是太好。

一是因为他们体内丹毒淤积的太重太深,二是因为雁城的药材紧缺,许多味关键药材都买不到,遂托张屠夫从白云城回来时捎带一些。

眼下既然有极佳的药材送上门来,自然不想放过。

只不过就这么当街明抢别人的宝贝,似乎不怎么仁道,有违村长爷爷的谆谆教导,这让张小卒有点犯难。

“公子,就是这里,人就在院子里。”

“公子您看,他们竟然把我们黑铁骑兵的头盔挂在篱笆上,如此赤裸裸地羞辱我们黑铁骑兵,实是欺人太甚!”

“公子威严不容冒犯!黑铁骑兵威严不容冒犯!”

“请公子下诛杀令!”

被牛大娃抽成猪头的银甲男子,脸上的肿胀消了一半,虽然仍满嘴漏风,但吐字归音准确利索了许多,已经勉强可以听清楚他说的话。

他对张小卒三人已然恨之入骨,在金甲青年面前三言两语就将矛盾激化,甚至当众请金甲男子下诛杀令,要将张小卒三人杀而后快。

金甲青年目光落在挂在竹制篱笆上的一溜头盔上,脸色顿时拉了下来,阴沉的可怕,催动胯下独角烈焰兽将院门踏平,竹制的院门在独角烈焰兽的蹄下顿时烧成灰烬。

“张小卒、牛广茂、周剑来,本公子给你们三息时间,滚出来,跪到本公子面前臣服效忠,否则本公子的黑铁骑兵将踏平此处!”金甲青年狠辣的目光扫视站在院子里的张小卒等人,高高在上,不讲一点道理。

常言道有其主必有其仆,此言一点也不假。见到金甲青年主宰一切的狂傲姿态,张小卒等人立刻明白银甲男子为何会那般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了。

张小卒三人迈步上前,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元泰平也一起走了出来。

慧心和尚盯着独角烈焰兽,嘴角流下了哈喇子,急道一声佛号,迈步往前走去,想跟上牛大娃的步伐,但往前走了几步又皱眉退了回来。

金芷卉亦微皱柳眉,站在原地未动。

他二人皆为宗门弟子,冒然和正规军动手,恐给宗门招惹祸端。

戚长空想要上前,却被万秋清拦了下来,因为戚无为是雁城城主,所以他们身份比较特殊,若是招惹了这些中央城的权贵,必然会给戚无为的仕途惹来麻烦。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万秋清觉得张小卒四人完全有能力应对眼前的局面,如若真需要她出手相助的时候,她自不会袖手旁观。

更何况还有天武道人坐镇院中。

“公子,就是他们三个,非但对公子的邀请不屑一顾,还藐视、践踏公子的威严!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振公子雄威!”银甲男子见张小卒三人走出来,顿时目眦欲裂,一副要把三人生吞活剥的狰狞面容,言语上撺掇金甲青年对付三人。

“哼!”金甲青年闻言怒哼一声,自独角烈焰兽背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走到近前的张小卒四人,宛如帝王在审视他的臣民。

“跪下!臣服于我,饶尔等不死!”金甲青年声音冰冷道。

“若不呢?”周剑来仰视青年男子问道。

金甲青年目光骤然一寒,盯着周剑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就去死!”

“呵,好大的口气。”牛大娃嗤鼻冷笑。

“放肆!”金甲青年耳朵里听不下半个忤逆的字眼,牛大娃的嗤鼻冷笑触怒了他,仓啷一声拔出宝剑,喝道:“黑铁骑兵听令!”

“喏!”两百黑铁骑兵高声应喏,齐刷刷地抽出战刀。

两百人相较五十人,气势强了几倍,隐隐间已有一股萧杀之气。

“别染了院子,去东边湖里打吧。”张小卒皱眉轻道一声。

“走。”周剑来纵身朝东边跃去,张小卒三人紧跟其后。

“哪里逃?给本公子追,追上后就地正法!”金甲青年以为四人想逃,当即下令追杀,同时驾独角烈焰兽一马当先追了上去。

独角烈焰兽一纵十余丈,速度奇快。

太渊湖和听雅轩只隔一条宽敞的街道,所以眨眼的时间张小卒四人就跑进了太渊湖,湖底平坦开阔,且淤泥早已干裂,踩上去硬邦邦的,倒是一处不错的战斗场地。

“裘战老儿糊弄欺骗本公子!”金甲青年突然一声怒骂,“这三人狗屁的临阵经验丰富,被骑兵追杀竟然往开阔的地方逃窜,分明是三个傻子。”

他话音刚落,却见张小卒四人猛然停住脚步,还以为他们是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逃错方向,当即乐得哈哈大笑,道:“四个蠢货,本公子宣布你们死刑,结束你们愚蠢的生命!杀!”

轰隆隆——

湖底平坦,两百骑兵瞬间就把速度提了起来,展露出骑兵的冲阵威势。

“杀!”周剑来抽出山岳剑,迎着滚滚而来的骑兵冲了上去。

金甲青年脸色骤然大变,他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浓烈杀气,可已然容不得他多想,双方之间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两三个呼吸就已冲撞在一起。

邦!

周剑来高高跃起,数千斤重的山岳剑狠狠地劈在独角烈焰兽的银角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独角烈焰兽脚下轰隆一声,庞大的身躯被周剑来一剑劈得生生止住,坐在其背上的金甲青年猝不及防,身体在惯力的作用下朝前扑飞了出去。

金甲青年尚未来得及稳住身形,张小卒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照面二话不说一拳轰出。

砰的一声。

拳头正中面门。

金甲青年的头猛地向下一沉,头下脚上朝地面栽去。

但张小卒比他速度更快。

金甲青年身体尚未坠地,张小卒就已经等在下方,屈膝蹬地,身体冲天而起,同时一记冲拳迎上金甲青年栽落的脑袋。

金甲青年亡魂皆冒,感觉这一下要是被张小卒的拳头轰在脑壳上,脑袋非得爆裂不可,石火电光之间他只来得及把双臂叠在前面,护住脑袋。

(QQ群:69712014)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战斗的快感

砰!

金甲青年身体尚未落地,又被张小卒一拳顶上天空,但他也没有只挨揍,而是乘机以真元力把张小卒震开,打断了张小卒的攻击节奏,同时身体在空中一折朝远侧落去,迅速和张小卒拉开距离。

身体落地的同时他视线迅速扫过全场,这一眼扫去心神俱惊。

他看见他的独角烈焰兽正在被独臂男子持巨剑一剑接一剑猛劈,那一丈多长的巨剑,不知有几千斤重。

每一剑都精准的劈在独角烈焰兽高傲而又坚硬的银角上。

每一剑落下去都会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每一剑下去独角烈焰兽的银角都会断裂一截。

每一剑下去独角烈焰兽都会发出不堪负重的哀鸣。

独角烈焰兽凶性大发,浑身烈焰腾腾,但却被独臂男子一剑紧接一剑死死压制。它的前膝已经跪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即将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夺了战马,正在他的两百铁骑护卫中肆意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脚踢在了铁板上。这才知道裘战没有糊弄哄骗他,非但没有,还非常用心,给他推荐了三位战力超群的战将,可惜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然而让他认输认错,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乃牧羊城城主之子,牧羊城未来的掌权人,礼部尚书的外孙,此次赈灾巡察使的侄子,便是雁城城主来了都得对他礼让三分,就凭眼前这几个黄口小儿,也配让他认输认错?

更何况,他傅玉成也不是吃素的。

刚刚不过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故而陷入被动,但现在他已经缓过劲来,轮到他出手了。

“金刚神功!”傅玉成双脚落地,稳住身形的同时振臂怒喝一声,只见他的身体猛然暴长,近乎九尺之高,张小卒需抬头仰望才能看见他的脸。

哗啦一声,他身上的金甲被他暴增的身体挣裂,四分五裂飞了出去,可是盔甲之下一身暗红色劲装却没有裂开,甚至没有因为他身体的增长而出现特别绷紧的样子,这身劲装似乎随着他身体的增长而增大了。

“该死的混蛋,住手!”傅玉成朝周剑来怒吼,同时纵身朝周剑来扑去。

“你的对手是我。”张小卒出现在傅玉成的背后,提醒他并一拳轰向他的后心。

“去死!”傅玉成不屑冷哼,猛地前跨一步,同时回身出拳。

砰!

两只拳头碰撞在一起,张小卒倒飞了出去,傅玉成原地纹丝未动。

“呸!垃圾!”

傅玉成望着张小卒身体摔在地上,卷着漫天尘土翻滚的惨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讥讽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不自量力!”

然而他刚要转身,却见张小卒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从飞扬的尘土里走了出来,脸上竟挂着笑容,看着他说道“还以为你是个麻瓜呢,没想到还有两下子。不错嘛!”

傅玉成眼皮一挑,张小卒硬挨他一拳竟然安然无事,让他略感意外,不过他嘴角很快就勾起一抹残忍冷笑,道“既然一拳打不死,那就再来一拳好了,反正用不了多少时间。”

话音未落他庞大的身躯就奔向张小卒,他的脚底在地上扒出一个个大坑,速度快得在空气中留下一片残影。

如他所说,没有其他复杂刁钻招式,就是简单的一拳,简单但狂暴的一拳,轰向迎面冲来的张小卒。他很自信,这一拳必取张小卒性命。

张小卒不避不让,体内爆出噼噼啪啪的爆豆声,一拳迎了上去。

砰!

两只拳头再次碰撞在一起,声音震耳,拳头四周的空气被强大的力量冲击压迫的发出一串爆鸣声。

噗——

张小卒口喷鲜血,再次被傅玉成一拳轰飞,身体砸在地上连续翻滚,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沟。

“可笑!”傅玉成冷笑不已,觉得张小卒脑子坏掉了,竟然敢和他硬拼拳头,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他望着飞扬的尘土,觉得张小卒不会再爬起来了,但就在他即将转身之际,飞扬的尘土中传出一道咳嗽声,接着张小卒的身影再次从尘土中走了出来。

张小卒咧开染血的嘴,望着傅玉成笑道“果然,还是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更能让我愉悦兴奋。”

“本公子不得不承认,你的生命力足够顽强。不过没关系,再来一拳便是。”傅玉成无所谓地笑道,对将死之人他向来不会动气。

太渊湖的岸边已经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他们从听雅轩的仆人婢女嘴里打听到眼前这场争端的原由,看到周剑来三人大发神威,狠狠地教训这群跑来他们雁城耀武扬威的外城骑兵,皆忍不住拍手叫好。

只是看到张小卒和傅玉成的战斗,心里抑不住为张小卒捏一把汗。

金芷卉一点也不担心张小卒,恰恰相反,她心里正在为傅玉成默哀。

和张小卒肉搏?

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尽管她看不见,但是在她眼里,傅玉成已经全身都是符印,只等张小卒什么时候不想玩了,咔咔几下捏爆诀印,傅玉成就可以跪地磕头了。

神魂灼烧的滋味,她记忆犹新。

“这一拳,你还能接的下吗?”傅玉成挥挥拳头笑问张小卒。

“你猜。”张小卒笑应道,旋即身躯一震,喝道“力门,开!”

话音甫落,一股强劲的气流自他体内冲击而出,吹卷着地上的尘土往四周飘散。

傅玉成神情一凛,感受到张小卒的气势猛然间暴涨了一倍有余,同时让他心惊的是张小卒的话。

力门,开?

难道刚才的战斗他连战门都未曾开启吗?

噔噔噔——

傅玉成没有再废脑子想,因为只需一拳就能知道答案,所以他直接迈动脚步冲向张小卒。

砰!

二人拳头再一次碰撞,张小卒气血逆涌,脚下连退二十多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踏出一个大坑。

“再来!”张小卒压下逆涌的气血,大喝一声,主动冲向傅玉成。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不是被傅玉成的拳劲震的,而是因为愉悦兴奋而颤抖,他体会到了张屠夫说的那种感觉,一拳一脚身心愉悦,是享受的感觉,是充满力量的感觉。

而傅玉成却是在心惊,因为这一拳明确告诉了他答案,刚才战斗时张小卒确实没有开战门。

他无法想象张小卒的肉身强度究竟到了何种地步,竟然能凭肉身蛮力抗住他六重天境下《金刚神功》极具威力的两拳。

张小卒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拳头轰了过来。

砰砰砰——

两人连对十拳,每一拳张小卒都被轰退,甚至后面三拳嘴里还吐了血,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亢奋。

骤然间,一股元素波动在傅玉成身上涌动。

张小卒眼皮直跳,心脏突突猛跳两下,他想也不想,当即接连两个纵跃躲开了傅玉成轰来的一拳。

“呵,被你察觉到了吗?”

傅玉成望着躲开的张小卒撇嘴冷笑,道“金之域加成的拳头,你可接的住?”

“试试呗。”张小卒勾起嘴角笑应道。

音落,接连两道强大的气息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只听他嘴上喝道

“速门,开!”

“气门,开!”

元素之域是他所深深忌惮的,见傅玉成祭出了元素领域,他不敢大意,把剩下两道战门一并打开。

三色之力自战门涌出,旋绕他全身。

张小卒气势蹭蹭上涨,杀气迸发。

给人的感觉上一刻他还是一头恶狼,眨眼间变成了一头猛虎,一头嗜血的猛虎。

感受着张小卒的接连变化,傅玉成的内心失去了刚才的淡定,喝道“土之域,开!”

“我要上了!”张小卒提醒道。

话音未落,身体已然冲了出去。

速度快得像跨越了空间,一步踏到傅玉成面前,拳头轰向他的小腹。

没办法,傅玉成身躯太高大,小腹是他最顺手的攻击部位。

直面傅玉成,他可不敢腾空攻击,空中无借力之处,万一被傅玉成抓住机会,下场一定不好受。

傅玉成竟不躲不闪,居高临下,一拳轰向张小卒的脑袋。

以伤换伤。

不,只是换伤,没有以伤。

他身怀《金刚神功》,又有金、土结合的双元素之域护身,故而确信张小卒的拳头轰不开他的防御,但他的拳头绝对轰得开张小卒身上旋绕的三色之力,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

砰!

张小卒的拳头轰在了傅玉成的小腹上。

傅玉成的拳头却擦着张小卒的身体而过,轰在了地面上。

张小卒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侧步,躲开了他的拳头。

他的拳路早已被张小卒的入微心境看透。

但是张小卒的拳头并无所获,就像轰在铁板上一般,反而震得他手臂发麻。

傅玉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冷笑,左拳紧接而至,张小卒后退一步,拳头迎了上去。

砰!

张小卒半截身体陷入地面,但脚下未退半步。傅成玉亦未退半步,但他的脸色却不好看。

因为在他看来,这一拳应该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张小卒的三色防御,再轰爆他的身体,然而他预想的这一切并未发生。

这让他的心气再次受挫。

呼,一阵风吹过。

张小卒借风之力,随风而动;借风之力,一脚踢向傅玉成大腿一处。

此处既不是致命部位,也没有什么利害穴道,很普通的一个位置,但却是傅玉成力量运转的一个薄弱衔接点。

啪!

入微心境没有骗张小卒,他的脚破开了傅玉成的金土双域的防御,结结实实踢在了他的大腿上。

尽管还是像踢在铁板上,但这块铁板比刚才那块薄多了,他确信傅玉成肯定感受到了疼痛。

“你这《金刚神功》比和尚的《金刚不坏神功》差了不少啊。”张小卒奚落道。

他和牛大娃切磋过,《金刚不坏神功》施展出来,浑身皆无薄弱点。

第四百三十六章 狗屁不是

傅玉成听见张小卒的奚落,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心说

这不是废话吗?

一个叫《金刚神功》,一个叫《金刚不坏神功》,连名字都比人家短俩字,威力能比得上吗?

威力比不上,自然就不那么能抗揍。

所以如张小卒所料,他确实感受到了疼痛。

但也不是太痛,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相较于被张小卒破了金土双元素之域防御的震惊,这点疼痛被他完全忽略不计。

傅玉成重新凝聚元素防御,并一掌拍向张小卒。

张小卒回击一掌,和他结结实实对了一掌,啪的一声,强劲的能量冲击搅得气流激荡,打着旋地往四周吹卷。

与此同时,傅玉成的右拳紧接而至,但被张小卒侧身躲开,他脚下一旋绕到了傅玉成身后,屈膝蹬地,身体拔地而起。

傅玉成反应极其迅速,摆臂回扫。

张小卒身体浮空,哪敢硬接傅玉成这一扫,身体往前一靠,扑在了傅玉成后背上,然后薅住他的劲衣,踩着他的后腰猛地上蹿,一下上蹿到傅玉成后脖颈位置,他没有选择攻击要害部位,而是一记肘击顶在傅玉成左侧的肩胛骨上。

傅玉成竟被张小卒这一记肘击撞得身体前倾,踉跄着向前窜出好几步,差一点趴在地上。

他猛然色变,刚才张小卒一脚踢在他大腿上,正中他的元素之域运转的薄弱衔接点,他可以理解为是凑巧。

可这一次张小卒明明有好几个致命攻击位置可以选择,可他却一个不选,偏偏选择攻击坚硬的肩胛骨,而这个坚硬的部位恰又是元素之域的薄弱衔接点。

傅玉成已然确定,这绝对不是巧合,张小卒能察觉到他的元素防御薄弱点。

咚!

这一发现让傅玉成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他感受到了张小卒对他的威胁。

张小卒刚想乘胜追击,却被傅玉成猛然间一个背撞逼退。

然后他就顺势退了开来。

傅玉成微微一愣,不明白张小卒为何会突然退开,自己断自己的攻击节奏。

不过张小卒马上又回冲回来。

傅玉成冷笑,攻击节奏已断,再回来已经晚了。

砰!

张小卒和他对了一拳,而后又两个纵身拉开距离。

傅玉成刚想追击,却见张小卒又再次折返。

啪!

二人对了一掌。

张小卒再次退开。

就像一头恶狼,一计不成立刻退走,耐心地寻觅机会。

“放弃吧,你找不到机会的!”傅玉成冷笑,看透了张小卒的作战计划。

可张小卒不为他言语所动,继续一触即走,绝不多停留半刻。

如此反复,傅玉成甚是心烦。

嘭!

突然,张小卒猛然提速,一步踏到傅玉成面前,恰踩着他心烦的瞬间分神,蹲身扫腿。

啪!

张小卒的腿如铁棍一般扫在傅玉成粗壮的小腿上,巨大的冲撞力让傅玉成的身体重心偏移,往一侧踉跄。

张小卒就地一滚,抱住傅玉成支撑重心的右腿,倒拔杨柳。

砰!

傅玉成瞬间失去重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和他身体一同摔倒的还有他不败的自信。

“你败了!”张小卒的声音在傅玉成耳边响起,语气里充斥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因为战斗已经进入他的节奏。

他如饿狼一般一触即走,既是在寻觅进攻机会,亦是在寻找战斗节奏。

“言之尚早!”傅玉成怒喝一声,同时一掌拍在地面上,即将摔倒的身体竟又借这一掌之力拔地蹿了起来。

可张小卒的身影已经在上空等着他,尚未稳住身形,就被张小卒一脚踹中脑袋,又再次摔向地面。

张小卒落地,前冲,凌空飞铲,脚底板狠狠地蹬在傅玉成的后脑勺上,力量之大踹得傅玉成庞大的身躯贴着地面打着旋地滑出十多丈的距离。

傅玉成头晕目眩。

张小卒这一脚是在他元素防御尚未凝聚起来时,同时还破除了他的真元力防御,尽管还有《金刚神功》护身,但被实打实地在后脑要害部位来了这么一脚,依然吃不消。

砰砰——

咚咚——

张小卒迅猛的攻击如雨点般落在傅玉成的身上,他的元素之力破不开张小卒的三色之力防御,以致元素之域对张小卒无效,而元素防御又在张小卒的精准打击下再也凝聚不起来,是以张小卒的拳脚全都实打实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张小卒完全不给他机会。

他疯狂的挥动拳头,踢踏双脚,拼命地反击,可是一下也没有击中张小卒。

张小卒总能险而又险地避过他的攻击。

他的心越来越慌,心跳越来越快,可张小卒的脚步和攻击,每一次都踩着或击打在他慌乱的心跳上,使得他心里就像压了一座山,喘不过气来,遂而愈加恐慌难安。

他甚至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愤怒无比,捏碎了袖口的一粒玉扣。

这玉扣里封印着一记星辰大能的神通。

玉扣甫破,狂暴的星辰之力就破除封印从里面奔涌出来,在空气中瞬间凝聚成一只星辰拳头,朝张小卒轰了过去。

张小卒只感觉自己瞬间被一道恐怖无比的气机锁定,想跑,可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把他的身体牢牢禁锢住。

“糟糕!”

“大胆!”

湖岸边传来想到喝声,是万秋清和天武道人的,尽管这点距离对他们来说,连眨眼的时间都不需要就能到眼前,可星辰拳头的速度一点不比他们慢。

二人的救援,似乎来不及了。

“啊——”张小卒嘴里发出愤怒及不甘受戮的怒吼。

在这一记星辰神通的压迫下,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弱小的蚂蚁,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可是他不甘、不服,不过就是一记神通而已,又不是星辰强者亲临,他凭什么就要被按在原地等待宰割?

别说只是一记神通,就算是星辰强者亲临,他也要斗上一斗。

“啊——”

他双手握拳,三色之力自战门尽数涌出,身体每一个细小微粒都在往外喷涌力量。

一块块肌肉高高隆起,似要将皮肤撑裂。

一根根血管在皮下狰狞地凸显出来,好似一条条青蛇在皮下血肉里扭动、蜿蜒。

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尽数爆发出来,便将涌入他的眉心鬼瞳。

咔——

突然,一道沉重的石磨声在张小卒脑海里响起,是两扇厚重巍峨石门开启发出的声音,这两扇石门被他关闭,可是却忘了开启,在这一刻突然自己打开。

轰隆一声,厚重石门猛地敞开。

有一道意志自里面射了出来,冲进张小卒的脑海,旋即一道强大的战斗意志在他脑海里爆发出来,并瞬间蔓延他的全身。

他的眼睛里迸射出两道精芒,身躯一振挣脱了禁锢,而后右拳携全身之力轰了出去。

砰!

他渺小的拳头和澎湃的星辰拳头对轰在一起。

所有人都以为张小卒会被星辰拳头瞬间撕碎,可是他渺小的拳头却挡下了星辰拳头。

撕拉——

他的袖子被能量冲击瞬间撕裂,身上的衣服也随之化成粉末,他的皮肤寸寸龟裂,血管根根炸裂,在体表爆起一片血雾。

他眼看就要爆体而亡。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凭自己的拳头挡下了星辰拳头,淌血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山峰般巨大的星辰拳头在他面前止住了脚步。

感觉就像一只蚂蚁用他细小柔软的腿挡住了大象的践踏。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轰!

天武道人的攻击支援了过来,一掌拍碎了星辰拳头,而后人也出现在跟前,急忙祭出星辰之力将张小卒包裹,沁入他的身体,迅速治愈他的伤势,同时化解闯进他体内的星辰之力。

“你找死!”牛大娃歇斯怒吼,面孔狰狞地冲了过来,刚才那瞬间他已经绝望了,以为即将和张小卒天人相隔,遂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怒火,以及对傅玉成的恨。

傅玉成感受到了来自数人的刺骨杀气,心里惊慌失措,急切喊道“我外祖父是礼部尚书,我姑父是赈灾巡察使,我是牧羊城城主之子,牧羊城未来的掌权人,谁敢杀我?!”

“狗屁不是!”牛大娃破口大骂,手起刀落,可是却没能落下。

万秋清挡下了他的刀。

“让开!”牛大娃怒视万秋清,体内突然冒出一缕缕黑气。



第四百三十七章 把衣服脱了

“冷静点,他不能杀。”万秋清向被怒火冲昏头脑的牛大娃喝道。

傅玉成的身份吓了她一跳,外祖父礼部尚书,姑父是赈灾巡察使,皆是通天的权势。

若是傅玉成死在这里,惹得上方震怒,他们这些人皆难逃干系。

“呵”牛大娃冷笑,讥讽道:“他杀我们就杀得,我们杀他就杀不得,怎么到哪里都是这种狗屁不通的道理?且让开,我抓他去雁城外杀,不给您和城主大人添麻烦便是。”

牛大娃话里有话,显然是在嘲讽万秋清之所以阻止他杀傅玉成,是怕影响她丈夫戚无为的仕途。

“哈哈,杀了本公子你们谁都跑不掉,都得给本公子陪葬。不光光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宗族,皆要被抄家灭族,统统给本公子陪葬!哈——哈哈——杀我啊!来杀我啊——哈哈——”傅玉成张狂至极,甚至挑衅地撑起上半身,把脖子往牛大娃的刀刃下面送。

牛大娃怒不可遏,然而却皱起了眉头。

他和张小卒是孤家寡人,不怕被这厮报复。可是周剑来不行,他有亲人家族,怕是遭不住这厮的报复。元泰平也不行,元泰平是要和秦如兰成亲的,秦家已然没落,也遭不住这厮的报复。

牛大娃目眦欲裂,面容狰狞,一口钢牙咬得咯吱作响,他好气呀。

他目光看向张小卒。

张小卒正被天武道人以星辰之力包裹,身上的伤正在被星辰之力快速治愈,其气息平稳,嘴角竟然还挂着一抹微笑,看来是没有性命之忧。

牛大娃不由地长舒一口气,心中的滔天怒火稍微缓和了一些。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万秋清向傅玉成问道。

“傅玉成。”傅玉成神情高傲,一字一句答道。

“傅公子,此事就此了结可好?”万秋清问。

“休想!”傅玉成目光阴冷,一口回绝,道,“让他们四个跪下来向本公子宣誓效忠,烙下奴隶烙印成为本公子的奴隶,本公子可饶他们不死,否则这事难了。”

“非如此不可?”万秋清皱眉。

“非如此不可!”傅玉成不让分寸,而后目光一扫万秋清,问道:“你是谁?”

“本夫人戚万氏,雁城城主戚无为是奴家夫君。”万秋清道。

傅玉成闻言眼睛一亮,道:“听说雁城城主戚无为有个才貌双绝的女儿,号称南境第一佳人,把你女儿送给本公子,此事可了。”

“算了,杀了吧。”万秋清杏眼一瞪,手一挥撤去了阻挡牛大娃长刀的星辰之力。

“——”傅玉成惊愕。

却听万秋清语气不善道:“白痴,本夫人不愿杀你是怕麻烦,而不是不敢杀你。别说是你,就算是你老子、你姑父、你外祖父惹怒了本夫人,本夫人也照杀不误。杀了杀了,赶紧杀了,多留一刻都碍眼。”

这不是气话,她确实有杀傅玉成的资本。

有张屠夫这个师尊给她撑腰做主,便是再来十个八个傅玉成,她想杀也杀得。

她只不过是不想给师尊惹麻烦,有势不愿意仗而已。

“你这贱妇——唔——”傅玉成张口大骂,可话一出口就戛然而止,被万秋清幻化的星辰手掌一巴掌抽在嘴上,到嘴边的话连带血水和牙齿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啊——啊——”傅玉成捂着嘴巴惨叫连连,目光怨毒地瞪着万秋清,嘶吼道:“贱——贱——”

“贱”了半天,“妇”字到底没敢说出口。

“你敢打我,我要让你不得好死!让你全家不得好死!”傅玉成恶狠狠地叫道。

当!

傅玉成话音尚未落下,牛大娃的刀就落了下来,正砍在他的脖子上,火星四溅,像砍在钢板上一样。

这一刀虽未能破开他的金刚之肤,却也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刺目血痕。

显而易见,只差一点他就尸首分离了。

傅玉成嘴巴大张,但是却忘了怎么呼吸,惊恐的脸庞上没有一点血色,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感觉死亡距他这么近,不是恐吓和威胁,这些家伙真的敢杀他,并且真的要杀他。

“啊!”一道吓破胆的惨叫声从傅玉成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震耳周围一干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跑。

他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死在这些杂碎手里?

只要让他逃掉,等他再回来时,就是这些杂碎的死期。

男的凌迟,女的全部卖去青楼。

傅玉成一边逃窜一边恶狠狠地想。

嗤啦!

牛大娃一刀劈在傅玉成后背上,这一刀的威力远胜先前,既撕开了他刚凝聚起来的元素防御,也撕开了他的金刚之肤,在他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皮开肉绽,鲜血溅射而出。

傅玉成刚要站起来的身体,再一次扑倒在地上。

“啊——”他魂飞天外,凄厉惨叫,恐惧大于疼痛。

牛大娃的刀让他感觉到自己今天在劫难逃,突然好后悔,后悔招惹这几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他们已然知道他的显赫身份,竟然还敢杀他,不是疯子是什么?

“咦”牛大娃突然盯着傅玉成背上的刀伤惊咦一声,因为傅玉成的伤口不见了,不是已经愈合,而是他身上穿的暗红色劲衣竟然自动长合,遮住了他的伤口。

牛大娃感觉很神奇。

纵身追上手脚并用,爬出了十多步的傅玉成,高高跃起,又一刀砍在傅玉成的背上。

嗤啦!

傅玉成的防御比刚才更加不堪,轻易就被刀锋撕开,并在他后背上撕开一道四尺多长血口,斜跨他的后背,鲜血喷涌,狰狞骇人。

“啊——”

“外祖父,快救救孙儿啊!”

“姑父,你在哪里啊?侄儿要被杀死了!”

“爹,救我!”

“娘——”

傅玉成的精神防线被这一刀击溃,涕泪横流,哀嚎着向他的亲人求救。

可是这里是雁城,不是他外祖父所在的帝都,也不是他爹娘所在的牧羊城,他的姑父眼下也不知到了哪里,没人听得见他的求救。

牛大娃已经确认,傅玉成身上的衣服是个好东西,手中的刀便不舍得再往他身上招呼,生怕不小心给看坏了,因为在他心里这已经是他的东西了。

砰!

牛大娃跃起落下,双脚踏在傅玉成后背两侧肩胛骨上,元素之域施展出来,把傅玉成压在地上不能动弹,居高临下,刀刃落在他的脖子上,声音不含感情地说道:“说出你的遗言,我送你上路。”

“别杀我,我不想死!”

“求求你!”

“呜——”

傅玉成张口哀求,屈辱痛哭。

“非常抱歉,这个遗言无法满足。那么,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牛大娃扬起长刀。

“不!”

“你不能杀少将军!”

“不能杀啊!”

“杀了他我们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啊!”

一个少尉军衔的黑铁骑兵在远处惊恐嚎叫道,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在牧羊城横着走,天老大他老二的傅玉成,竟然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即将被人砍头。

他觉得这几个雁城人实在太疯狂了,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蠢事,否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傅玉成动刀啊。

然而牛大娃却没有理会这位少尉的吼叫,烈烈阳光照射下,闪着森冷寒光的刀刃猛然斩落。

“啊——”

“我错了!”

“我臣服!”

“我愿为奴为仆!”

刀刃下落的一瞬间,傅玉成放下了最后的尊严,急急告饶哀求。

牛大娃的刀刃贴着傅玉成的脖子停了下来。

说实话,他真想一刀宰了傅玉成。

但,傅玉成确实不好杀。

杀了他,他背后的人肯定会展开疯狂复仇。

周剑来的家人绝对跑不掉,元泰平也别想着娶秦如兰了,否则必给秦家带去灾祸。

说白了,还是他们实力太弱了。

如若他们拥有震慑一方的力量,像这种杂碎杀了又如何?谁敢报复?

然而他们没有这样的力量,遇到强大身份背景的人必然受掣。

牛大娃幻想着,要是国公爷能在公众面前显露一下圣人身份该多好,那他们就可以在南境横着走了,便是大摇大摆去药王谷门口撒尿拉屎,药王谷的人也不敢把他们怎样。

可是国公爷不知带着婆娘哪里潇洒去了,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想起还有周剑来这个徒弟。

“阿弥陀佛。”慧心和尚宣一声佛号走到近前,向牛大娃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师兄,这位施主已然认识到自己的罪行,幡然醒悟,何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牛大娃心头一喜,觉得慧心和尚出现的恰到好处,当即瞪眼怒喝道:“现在放了他,他转过脸就会对我等展开报复,既然不杀也报复,杀也报复,那当然是杀了划算。”

“不不不,我发誓绝不报复。”傅玉成闻言急声说道,怕牛大娃不信,他又急忙补充道:“发毒誓。”

“全家死光光的那种?”牛大娃问道。

“——”傅玉成眼角直抽,却不得不应声:“对。”

“发吧,我听完再做决定。”牛大娃说道。

傅玉成咬咬牙根,举起右手中间三指,发誓道:“我傅玉成对天发誓,若是事后找几位报复,就让我全家不得好死!让我外祖父全家不得好死!姑父全家不得好死!”

“——”听着傅玉成的毒誓,周围一干人都眼皮直跳,暗自庆幸没有和傅玉成沾亲带故,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不得好死了。

牛大娃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狠戾,自傅玉成背上跃下,道:“既然你已立下如此恶毒的誓言,那我就信你一次,饶你性命。”

可他心中并不相信傅玉成的誓言,他觉得或许可以借叛军的刀用一用。

傅玉成的眼底深处也在闪烁狠戾之气,强忍屈辱从地上爬起,转身就要逃离此地。

“站住!”牛大娃大喝一声。

傅玉成吓得身体一哆嗦,脚步立刻止住。

“把衣服脱了。”牛大娃道。

第四百三十八章 裤衩也脱

“我——我里面没穿衣服!”听见牛大娃让他脱衣服,傅玉成禁不住面红耳赤,极尽羞耻地说道。同时他心里咯噔一声,慌乱猜测牛大娃是不是在打他衣服的主意。

“不要逼我动手帮你脱,被人按在身下扒光衣服的画面可不光彩。”牛大娃往前逼近两步,言语威胁道。

不明情况的人觉得牛大娃未免太过了一点,既然已经让人立下毒誓并答应放他一条生路,何必还要继续咄咄逼人,以这种拙劣的手段羞辱战败者?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

杀人也不过是......

《悍卒斩天》第四百三十八章裤衩也脱

悍卒斩天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有什么后果

“休要提他,我已经对他无感。”听见宇文睿的名字,金芷卉的表情突然拉了下来,语气不悦地说道。

戚哟哟神色一怔,颇感诧异。

她还担心背后说道宇文睿,会引起金芷卉的不悦。

毕竟金芷卉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顾女儿家的身份和矜持,对宇文睿表达爱慕之情,摆出一副此生非君不嫁的姿态,可见其对宇文睿是极爱的。

却不料真的引起了金芷卉的不悦,但不是对她,而是对宇文睿的不悦。

且听其语气,似乎已经厌极了宇文睿。

戚哟哟目露好奇,忍不住猜测二人之间产生了怎样的矛盾,致使金芷卉对宇文睿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我一直以为宇文睿之所以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好,不够完美,达不到他对伴侣的要求,却不知在他心里我缥缈宫竟然是青楼妓院一样的肮脏存在,而我只不过是个青楼妓院里的妓女,他自骨子里、灵魂里视我为供男人欢愉的腌臜之物,岂会接受我的爱慕之意。”

“想我这些年竟倾心于这么一个道貌岸然,且极其卑鄙无耻下流的伪君子,真是瞎了眼!”

金芷卉先是苦笑,可是越说越气,最后甚至破口骂了起来。

“仙子莫气,今后离他远些便是。”戚哟哟出言安慰道,但想到在地下古城宇文睿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也恨得暗暗咬牙。

“是要离他远些,尤其是你。”金芷卉点头并提醒戚哟哟,道“他对你的九阴之体垂涎已久,明着得不到,他肯定会用无耻下流的手段,药王谷的毒防不胜防,你切记离他远一些。”

戚哟哟点点头,她已经领教过了,并猜测金芷卉是不是也被宇文睿以同样的手段算计过,否则她怎么会这样说?

可是这是一个羞耻的话题,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

一干人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五时多,一个个神清气爽,眉开眼笑,见到天武道人纷纷施礼感谢。

尤其是金芷卉,对天武道人不胜感激。

她压根没想到天武道人竟然会给她也准备一份药浴,因为这些人当中,除了硬帖上来的慧心和尚,只有她一个外人。

所以对独角烈焰兽兽血这么珍贵的药浴,她不敢抱奢求,即便得不到也不会有任何芥蒂怨言。

但是天武道人似乎并没有把她当外人,一视同仁也给她准备了一份药浴,她自是感激不已,对天武道人倍加尊敬。

厨房已经把独角烈焰兽的肉分割并处理干净,院子里也架起了烤架,摆上了火炉,准备大快朵颐。

万秋清把独角烈焰兽的鳞甲收了起来,说是找人给张小卒几人每人打造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

咚咚咚——

众人正准备生火烤肉,突然自雁北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战鼓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敌袭!”戚哟哟闻鼓知令,失声惊呼。

“去城墙上看看。”万秋清说道,说完就匆匆祭出风之域,要携众人去城墙上观望。

“不需要。”天武道人出声叫住万秋清,随之双手快速掐诀结印,嘴里念咒,道一声“急急如律令”,结印的手掌对着面前空气轻轻一拍,空气顿时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而后一副半丈见方的画面浮现在空气中。

没见过天武道人此项神通的人,皆禁不住啧啧称奇。

天武道人看向张小卒道“此乃道门神通《近在咫尺》,唯有领悟了空间领域以及足够的道行才能施展,以你现在的道行应该能修炼一些道门粗浅神通,有时间回师门一趟,进宗祠拜过师祖就可以去藏书阁挑选自己喜欢的神通修炼了。不过对你而言倒也不着急,粗浅神通对你并无太大助益,反而会占用你的修炼精力,你先在世间历练一段时间吧。”

“皆由师尊做主。”张小卒恭敬道。

天武道人点了点头,看向光幕里的情景。

只见一大队身披黑甲的骑兵自雁北道上滚滚而来,把道路上运水、运土、运石料木材等车队逼迫得往道路两侧逃窜。

北十城城墙上的守城士兵正高呼敌袭,并拼力擂动战鼓,发出迎敌的作战指令。

留守在城墙上的三万守城将士行动如风,各种守城器械皆快速调动运转起来。

重弩上弦,滚石檑木装膛。

城门内一万黑甲铁骑迅速集结,杀气萧萧,只待一声令下就出城迎敌。

咔咔咔——

精钢锁链转动,巍峨厚重的城门缓缓闭合。

鼓声如雷,传遍四野。

黄昏下,所有视线都聚集向雁北城外。

在雁北十里外还有两支军队,但全都处在安营扎寨的修整状态,并且眼下正在埋锅造饭。

由他们的旗帜和战甲上的徽章可以看出,他们皆非雁城的军队。

“发生什么事了?”自东边阵营的营帐里窜出一个中年男子,其衣衫不整,睡眼惺忪,方才正在酣睡,突然被战鼓惊醒。

在他营帐里的软塌上,躺着一位容貌姣好的妙龄女子,此女子是中年男子用十张巴掌大的面饼在雁城换的。

“回公子,不知牧羊城的人突然发什么疯,突然集结冲向雁城,雁城守军可能误以为敌军来袭,故而擂响战鼓。属下已经派斥候去打探消息,应该就快回来了。”候在营帐外的士官上前答道。

“报!”士官话音刚落,就有斥候驾马驰来,到近前二十步自马背上滚落下来,半跪于地,高声呼喝。

“讲!”中年男子道。

“属下探得消息,牧羊城兵马之所以集结出兵,是因为他们的少公子傅玉成在雁城内受人欺负,随行的两百护卫被人斩杀数十,坐骑独角烈焰兽被抢,并受尽折磨羞辱,故而一怒出兵。”斥候禀报道。

“这个白痴!”中年男子闻言冷笑,而后向面前士官吩咐道“牵马来,咱们去看戏。下令所有人不得靠前,违令者斩!”

“喏!”

“呵,区区五万兵马就敢对雁城出兵,若雁城守将惧怕他的身份还好说,若是个油盐不进的混不吝,可就有好戏看了。”

“想必雁城守将不敢对傅玉成怎样。”士官说道,“傅玉成的姑父盖华阳受命于帝都,担任赈灾巡察使,手执天子令箭,见官大一级,有先斩后奏之特权,不日就将达到雁城,谁敢招惹他?”

“呵呵,这些都是官场上勾心斗角的心思,兵痞子们可不会想这么多,况且还是刚染过人血的兵痞子,凶着呢。”中年男子摇头笑道。

……

北十城城墙上,肖冲远远望着滚滚驰来的大队铁骑,发现竟然是牧羊城的骑兵,不禁皱起眉头。

牧羊城的五万骑兵甫到雁城就已经按照法令向他登记报备,可见他们明确知道外城兵马如无雁城统帅允许,是不允许进入雁城,甚至不允许靠近雁城十里的,肖冲不知道他们为何明知故犯。

“来将速速止步!”

“此乃雁城重地,外城兵马如无允许,不得靠近城墙十里!”

“不听劝阻者,将视作侵入之敌,杀无赦!”

肖冲声音里夹带着星辰之力,如滚滚惊雷涌向滚滚逼近的牧羊城铁骑。

地下古城之行,让他修为晋升到了星辰境。

“吾乃牧羊城城主之子傅玉成。”

“吾之外祖父乃礼部尚书曹云之。”

“吾之姑父乃赈灾巡察使盖华阳,手持天子令箭,不日即将到达雁城。”

“谁敢杀吾?!”

“速速放开城门,让吾进城擒拿恶贼!”

“谁敢阻吾,待吾姑父来到,必将你们一一斩杀!”

傅玉成声音夹带真元力,边策马疾驰边冲城墙上高声怒喝。

“来将速速止步,你已靠近城墙一千五百步,第一次严厉警告!”肖冲把傅玉成的话听在耳朵里,不由地皱起眉头,感到事情似乎有点棘手,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把守城职责抛诸脑后,见傅玉成领军进入禁区,当即发出严厉警告。

“你是何人?胆敢阻吾?有胆报上名来!”傅玉成闻言大怒。

“吾乃守城中将,肖冲!”肖冲全然无惧,并再次警告道“来将速速止步,并从城下撤离,你已靠近城墙一千步,第二次严厉警告!”

“公子,不如先命将士们停下来,让他们把欺辱公子的贼人交出来。雁城乃帝国重地,外城兵马历来不得进城,硬闯的话恐怕不太合适。”傅玉成身侧一位青袍老者皱眉提醒道。

“怕什么?”傅玉成眼珠子一瞪,不以为意道“先不说本公子赫赫身份,他们决计不敢动本公子半根指头,便是没有这些显赫身份,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我们身上披的可是帝国战甲,他们胆敢自相残杀不成?”

“放心,他也就只敢嘴上叫嚣叫嚣,撑死了紧闭城门不开,反正是不敢攻击我们。给本公子冲到城下一百步,压压他们的气势。”

城墙上肖冲目光一寒,再次喝道“来将速速止步并退离,你已逼近城下五百步,本将军第三次严厉警告!若再不止步撤退,后果自负!”

“有什么后果,拿出来让本公子瞧瞧。”傅玉成冷笑。

“弓弩手准备!”

“射!”

肖冲挥下了手中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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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承担不起的后果

“干!”

“这厮翻脸比翻书还快!”

“立的誓言全当放屁,实属不要脸!”

甫一在画面里看到傅玉成的身影,牛大娃当即跳脚大骂,无须多问他就已知道傅玉成所为何来,肯定是冲着报复他们来的。

瞧着跟在傅玉成身后的滚滚骑兵,牛大娃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不过雁城守军强硬的应对措施很快消除了他的紧张感。

“这小子在牧羊城绝对是个横行无忌的主。”

“长这么大要么就是从来没人敢忤逆反抗他,要么就是忤逆反抗他的人全被他狠狠处理了,反正肯定没吃过大亏。”

“不然没法嚣张到这个地步。”

万秋清瞧着傅玉成率领骑兵大军冲向雁城城门的狂妄姿态,不难猜测他的人生历程。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在温室中肆意滋长,天老大他老二,从未经受过社会毒打。

听见傅玉成再次搬出他的外祖父和姑父威胁肖冲,张小卒忍不住好奇问道“礼部尚书,赈灾巡察使,这两个官职很大吗?”

“很大。”万秋清应声道,“前者算是位极人臣,位高权重,他若想杀哪个人,或是灭哪个家族,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会有数不清的人争抢着帮他做。后者手执天子令箭,如帝王亲临,手握先斩后奏的无上权力。”

“难怪他敢如此嚣张。”张小卒咋舌道。

牛大娃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愈是知道傅玉成身后势力权势滔天,他对傅玉成的杀心就愈重。

傅玉成的报复心之重已经摆在眼前,如若让他活着回牧羊城,他的报复必定接踵而至,所以最好能让他死在战场上,死在叛军手里,把命留在雁南回不去最好。

万秋清瞥了牛大娃一眼,道“像这种二世祖,身边肯定有星辰大能跟随保护,如果上战场的话,星辰大能肯定寸步不离地保护,不可能像今天这样不在身边保护。

然而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八角诛仙重弩连星辰大能都射的死,所以即便有星辰大能保护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你们今后在战场上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如万秋清所说,傅玉成身边确实有星辰大能跟随保护,那位青袍老者便是,今天之所以没在傅玉成身边保护,是因为傅玉成把他留在军中坐镇,防止其他主城来的军队抢夺他们的阵营位置。

“夫人教训的是。”牛大娃摸着鼻尖应声道。他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万秋清窥破,而她说的这番话明显是对他说的,告诉他想要在战场上杀傅玉成,必须用八角诛仙重弩。

“肖将军会下令攻击吗?”张小卒看见肖冲第三次对傅玉成发出警告,但傅玉成依旧我行我素挑战肖冲的权威,他不由地为肖冲捏一把汗,觉得肖冲面临着艰难抉择。

他觉得肖冲个人肯定不愿意得罪傅玉成这位二世祖,但是他军人的职责又让他不得不得罪傅玉成。

“雁城重地,不容有犯!”戚哟哟字字铿锵道。

似乎在印证她的话,肖冲手中的令旗猛然落下。

嗖!

万箭齐发。

不是警告,是真正的攻击。

呜!八角重弩的弩箭破空声,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傅玉成已经冲到城下一百步,可是他却没能压下守城军的气势,反而招来了守城军的杀气。

噗——

一根巨大弩箭自傅玉成头顶落下,幸好青袍老者眼疾手快,用星辰之力把他卷离马背,但他胯下的战马就没这么幸运,被弩箭噗的一声贯串身体,紧接着数不清的箭矢落下,将之射成一只刺猬。

傅玉成的大脑因过度惊恐而无法思考,他惊慌茫然的目光看见一个个黑铁骑兵被射下马背,和他们胯下的战马一起被射成刺猬,一场血腥屠戮在他眼前上演。

他表情呆愣,似定格一般,完全不能理解肖冲为何真敢下令攻击他和他的黑铁骑兵。

“大胆,我家公子乃万金之躯——”青袍老者大怒,竟抱着傅玉成腾空而起,欲冲上城墙。

“叛军,受死!”肖冲的怒喝打断了青袍老者的厉喝。

青袍老者往上看去,霎时间亡魂皆冒,只见肖冲正站在城墙墙垛边沿,手里抱着一张巨大的八角诛仙重弩,浑身上下奔涌着磅礴的星辰之力。

“干!”青袍老者吓得脸都绿了,想也不想闷头就逃。

呜——

肖冲的手指扣动了八角诛仙重弩的机括,铮黑光亮的巨大弩箭裹着星辰之力飞射出去,那尖锐的破空声就像索命厉鬼在哭嚎。

星辰大能催动的八角诛仙重弩,其威力之恐怖难以想象。

张小卒等人隔着光幕都被吓出一身白毛汗,就连万秋清都感到头皮发麻,乍起一身汗毛。

“啊——”青袍老者嘴里发出非人一般的惊恐尖叫,他感受到自己已经被锁定,逃无可逃。

嘭!

空中暴起一团血雾,青袍老者的右臂连带小半边身子消失不见,身体飙洒着鲜血栽落地面。

可是他竟然还没死,左臂揽着傅玉成化作一道光线,眨眼间消失在肖冲的视野里。

“干!”肖冲怒骂一声,没能一弩干掉青袍老者和傅玉成让他懊恼不已。

“黑甲铁骑,杀!”

又一道冰冷的命令自肖冲嘴里吐出。

既然是叛军,那就不能虎头蛇尾。

冲撞雁城的代价,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咔咔咔——

厚重石门迅速开启,黑甲铁骑如怒龙出海,裹挟着滔天杀气扑向黑铁骑兵。

一字之差,云泥之别。

在黑甲骑兵的屠刀下,傅玉成的黑铁骑兵脆弱的像纸,被无情地撕碎屠戮,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快!”

“避让!避让!”

“所有人都给老子滚的远远的!”

“不要挡了黑甲大人们的道!”

远远站在一处高地上看戏的中年男子,当他看见雁城城门打开,身披哟嘿玄铁铠甲的黑甲铁骑从城门里冲了出来时,吓得他心里咯噔一声,心跳漏了跳好几拍。

他以平生最大的声音向身后极远处的军队下达命令,嗓子都喊劈叉了。催促他们赶紧让开,千万不要卷入无妄之灾。

雁城守将的凶猛让中年男人胆战心惊。

敢对傅玉成和他的骑兵万箭齐发,并且还动用重弩,甚至是星辰大能亲自操控八角诛仙重弩射杀傅玉成,这已经让中年男子惊掉了下巴,但是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雁城守将竟然还要拍出黑甲骑兵清扫战场,这分明是把傅玉成和他的五万骑兵当成真正的来袭之敌,要对其进行彻底清剿的节奏啊。

中年男子心里突突直跳,同时恍然大悟。难怪临行前老父亲一再叮嘱,雁城是国之重地,万万冲撞不得。

五万黑铁骑兵最终逃掉的不知有没有五百。

这是一场毁灭性的屠杀。

尸体、鲜血、断臂残肢,在雁北道上洒落一地。

但很快就被清理出来,运水、运石料木材、运泥土砖瓦的车队继续在雁北道上穿梭忙碌起来,驾车的车夫继续谈笑风生,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因为相比于前段时间尸堆如山的战争,刚才这场时间短暂急促的战斗不过是小场面。

他们可是大雁城的子民,是见过大场面的,可不能在这些外城来的官兵面前怯场,自己丢人事小,万一丢了大雁城的威严,罪过可就大了。

“呀呀呀——”牛大娃见八角诛仙重弩射偏,非但没有干掉傅玉成,还被他逃掉了,顿时急得呜路哇啦乱叫,“可惜可惜,就差一点点,着实可惜!这下可难办了呀!哎!哎!哎——”

牛大娃摇头连叹三声。

他说的难办是指傅玉成逃了,多半是一路夹着尾巴逃回牧羊城,这样就失去杀他的机会了。

“师父,这一箭伤那个老家伙如何?”张小卒问天武道人,他知牛大娃心中所急,故而有此一问。

如果这一箭能伤傅玉成身边的青袍老者根本,他便和牛大娃追上去干掉傅玉成。

若伤不了青袍老者根本,那也只能另寻机会,总不能追上去送死。

他知道傅玉成肯定不会就此回牧羊城,因为他还有一个赈灾巡察使的姑父正在来雁城的路上,以傅玉成睚眦必报的张狂性格,肯定会随他姑父折回雁城报仇。

只不过到时候再想杀他,肯定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追不上了。如果能追,肖冲早就追上去干掉他们两个了,哪还轮得到你们去追。”天武道人摇头道,显然几人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要看看几人怎么处理这件事。

从目前的进展看,他很不满意。

“那就安心喝酒吃肉,等他回来。”张小卒拍拍牛大娃的肩膀,道“他姑父正在来雁城的路上,他一定会跟着他姑父折返回来报仇的。”

“生火,烤肉。”牛大娃咧嘴喝道。

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傅玉成的姑父盖华阳来得这么快,动起手来那么的狠辣犀利。

夜幕将落未落之际,一队车马踩着黄昏最后的小尾巴驶上雁北道。

车马前头鸣锣开道,肃静、回避的鎏金大牌高举,又有两面镶着龙凤金边的黄布幡。

一面上面写着代天子巡视天下疾苦。

一面上面写着赈灾放粮救天下百姓。

另有“盖”字大旗、乌扇、黄伞等高举车马队伍两侧。

仪仗威严浩大,一看便知非一般人物出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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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午后问斩

傅玉成的出现打破了小院里宁静祥和的生活,紧迫感再次笼上张小卒几人心头。

这是面对生活压力的正常紧张和不敢懈怠,而非他们之前那掺带着急功近利、暴躁焦虑、浮躁飘浮的莽行冒进。

经过一番忘却忧愁烦恼,停下脚步,让一切归于平凡的生活沉静,他们的思想和心灵都得到了洗练沉淀。

虽然只有短短四天不到的时间,却是不长不短刚刚好,因为平凡日子过久了,反而会让人生出惰性。

皎洁的月光下,张小卒和戚哟哟并肩坐在砌了一半的墙头上,望着天上一轮明月,时不时交谈几句,甜蜜而又温馨。

似是坐累了,戚哟哟的身体往张小卒肩膀上倚了倚,张小卒微微挪动了一下坐姿,让她倚靠得舒服一点。

“把你在幻境里的生活讲来听听。”戚哟哟道。

“都是些刨地种田的平凡日子,没什么可讲的。”张小卒应声道,那些平凡的日子是他和刘雀儿之间的秘密,他想永远藏在心里一角不与其他人分享。

“你若喜欢,待你达成愿望后,咱们就回柳家村,盖几间大瓦房,种十几亩良田,慢慢享受安静祥和的生活。”张小卒说道。

“我不喜欢,我喜欢有活力有激情的生活。”戚哟哟声音略显不悦道,“你都已经生活过一遍了,还有什么意思。”

“那我执刀,你执剑,咱们刀剑合璧,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张小卒笑道。

“我要去东洲看沧海,北疆攀雪峰,西域走大漠。”戚哟哟道。

“都依你,只要你喜欢。”张小卒道。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若敢反悔,看我不让你好看。”戚哟哟乐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先陪你去寻找双亲。”

“不找了。”张小卒摇头道。

“为何?”戚哟哟诧异。

“人生百年,弹指一瞬,与其求缘,不如随缘。有你们这些亲人、兄弟、朋友相知相伴,我已经满足了。”张小卒感慨道。

“阿弥陀佛!”慧心和尚的佛号在墙下响起,“施主颇具慧根,与我佛门有不解之缘——”

“和尚,闭嘴!”张小卒抽着嘴角喝道。

“叨扰了!”慧心和尚也不恼,还很客气地道一声歉,然后转身不慌不忙地离去。

“好想揍他!”张小卒盯着和尚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因为这已经是今天晚上慧心和尚第九次出现在他面前,想诓骗他剃度出家。

整个院子里除了天武道人、万秋清和牛大娃,其他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都被他同样的一套说词把耳朵荼毒了好几遍,个个都气得牙痒痒。

……

夜深,人静。

张小卒在床上盘膝而坐,没有修炼道术,而是把意念沉入第四道战门内。

他意念化身成人,出现在沙滩上,走到盘坐在沙滩上的枯骨身旁,绕着它好奇观察起来。

白天对抗星辰拳头的那惊天一拳,所展露的战斗意志和力量法则,就是从这具枯骨的头盖骨里射出来的。

若不是他自身力量太弱,那一拳绝对可以锤爆星辰拳头。

头盖骨光滑雪白,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金色流光。

听牛大娃几人说,初见这副枯骨时,它身上金光夺目,是受伤后才变得暗淡。

张小卒忍不住伸手触摸枯骨的头盖骨。

他知道这仅存的完好的头盖骨上,肯定蕴含着这具枯骨身前感悟的诸多法则奥义。

张小卒迫切地想参悟它。

还有旁边这柄锈剑,定然也蕴含诸多玄奥,但张小卒觉得它似乎不怎么好惹,心里对它有点打怵,决定放放再说。

他的手甫一触碰到头盖骨就觉眼前一晃,接着眼前景物变幻,枯骨和锈剑消失不见,竟凭空冒出一个打着赤膊的三岁孩童。

孩童细致白嫩,稚气十足,张小卒甚至感觉从他身上闻到了尚未褪去的奶味。

张小卒看不清他的长相,有一层朦胧的薄雾遮挡着他的面庞,但是看隐隐透出来的模糊轮廓,张小卒觉得这张脸有一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翻寻记忆想了半天也没起来他是谁,在哪里见过。

小孩面朝大海站在沙滩上,两腿平行开立,脚尖冲前,身体下蹲,大腿与地面平行,扎了一个标准的马步。其丁点大的软嫩拳头端于肋侧,而后开始有规律的左右冲拳。

“嘿——哈——”

稚嫩清脆的喝声随着每一下出拳喊出,盘旋在沙滩上空。

张小卒绕着小孩转了几圈,确认小孩看不见他的存在,而他伸手去触摸小孩,却穿透了小孩的身体,似乎小孩是一具虚影,可又像他自己是虚影,分不清楚。

小孩也不觉枯燥不觉累,就这么一直扎着马步,面朝大海,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左右冲拳。

张小卒在一旁看了一会后,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未练过拳脚方面的基本功。

想到张屠夫说无论练什么都要把根基打牢,他只学握刀姿势就足足学了三年,即便是现在都不敢疏忽懈怠,都要常常温故练习。

张小卒觉得自己也需要打熬基础。

张屠夫临走前教了他们几种基础的握刀手势,以及刀法最基本的动作,叮嘱他们勤下功夫把基础打牢。

至于周剑来的剑,他没有多做指点,因为周剑来的基本很牢靠,且该交的魏子焸全都教了,他只告诫周剑来把剑心沉静下来。

练刀练狂,练剑练稳。

但是张屠夫没有教他们拳脚上的基本功夫,所以张小卒想跟着眼前这小孩一起练习。

只是目光盯着小孩,不禁感到尴尬和羞臊,跟一个刚断奶的小娃子学练拳,传出去恐怕要被人笑话。

不过想到这里是他的私人世界,没人看得见,便厚着脸皮在小孩身侧站定,学着他的姿势扎上马步,双拳抱于腹侧,跟着小孩的节奏出拳。

“嘿——哈——”

沙滩上空又多了一道声音。

张小卒本以为这是一个枯燥的训练,可是没想到竟在不知觉间沉浸其中,他感觉虽然一直在重复练习左右冲拳,但每一拳打出去都是不一样的,一拳比一拳沉稳,一拳比一拳快速,一拳比一拳有力,可细细观瞧又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给他一种奇妙的感觉。

砰砰砰!

“卒子,快起来!”

“出事了!”

张小卒正练着,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以及牛大娃急切的呼叫声,意念不禁一动,眼前景物突然变幻,小孩消失不见,枯骨和锈剑再次出现在眼前。

张小卒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依然保持着触摸枯骨头盖骨的姿势,不过他来不及惊讶,因为敲门声和牛大娃的叫唤声再次响起。

他意念自第四道战门抽回,睁眼翻身坐起,目光望向窗户的同时神情突的一怔,惊讶地发现天竟然亮了,可他感觉顶多只过去半个时辰而已,没感觉自己在沙滩上练了多久,因为他的马步姿势和出拳姿势都还没练得像小孩一样标准呢。

“卒子,你在里面吗?”牛大娃敲门半天没有应答,不由地起了怀疑。

“在,睡得有点沉,起来了。”张小卒忙应声道,一边穿衣服一边询问:“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傅玉成和他的姑父昨夜到的雁城,刚到就把戚城主抓了起来,给他定了一个杀头的大罪,要在今日午后问斩。”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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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真该死

啪!啪!啪!

城主府半坍塌的会议事厅里,不断地传出鞭子抽打声,以及阵阵非人的惨叫声。

一条条精铁锁链自房梁上垂下,每根锁链下面都吊着一个人。

一眼望去,足有三四十人。

他们正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官兵,用刑鞭不停地狠狠抽打。

刑鞭不同于普通鞭子,刑鞭带刺带钩,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非人的惨叫就是从这些受刑的人嘴里发出来的。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已经破皮烂肉,有几人身上的皮肉甚至都已经被刑鞭刮去大半,露出了染血的骨头,看上......

《悍卒斩天》第四百四十二章真该死

悍卒斩天

第四百四十三章 是不是傻

城主府被盖华阳带来的官兵整个防卫起来,官兵们十步一人守在院墙外,还有巡逻队伍来回往返,皆刀剑出鞘,杀气腾腾,不准任何人靠近半步。

万秋清娘四个站在城主府门外的街道上,望着面前几步外的家门口,竟然需要等别人的准许才能进去,不禁感到无比可笑、讽刺,以及愤怒,忍不住想要杀人的愤怒。

因为非但他们的家被人强行霸占,他们的丈夫(父亲)还被霸占他们家的混蛋关押起来,甚至要把他们的丈夫(父亲)午后问斩,换作任何一个人肯定都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混蛋。

“哈哈——”府门内传出一道张狂笑声,人未到声先至。

“诸位,没想到吧,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本公子掌控诸位的命运。”

“有没有很期待啊?”

“哈哈——”

伴着得意张狂的笑声,身穿藏蓝锦衣的傅玉成走出府门,在门前台阶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俯视万秋清等人,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看得众人牙痒痒。

“狗日的傅玉成,你就不怕昨天的毒誓一一应验吗?”牛大娃跳脚喝骂道。

傅玉成闻言神色顿时阴沉下去,昨天的屈辱经历总是横在心口难以释怀,他目光阴毒地盯着牛大娃,知道唯有杀了牛大娃才能解他心头之恨,解他心中之结。

“叫吧叫吧,很快你就叫不了了。”傅玉成冷笑道,目光落在万秋清身上,“你不是想见你男人吗?砍了他们三个的腿,还有那个驼背的丑鬼,砍了他们四个的腿,本公子就让你进去见一面。”

他用手指了指张小卒三人,没忘掉还有一个元泰平。

“可以。”万秋清闻言爽快点头,“不过奴家想先问公子一件事。”

“什么事?”傅玉成问道。

“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会这么蠢?”万秋清冲傅玉成露出了笑容,“另外,你镶的门牙真丑。”

“贱妇——”傅玉成闻言勃然大怒,张口就骂。

啪!

可一张嘴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这巴掌极狠,抽得他脑袋猛地一甩,双脚离地,身体在空中横了起来,刚要飞出去,又被一只星辰大手掐住脖子,从门前台阶上拽了下去。

万秋清掐住傅玉成的脖子,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问道:“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本夫人面前,你不蠢吗?”

“大胆!”

门前和周围的官兵当即执兵器冲了上来。

万秋清眸子一寒,青花剑扫出,剑气迸发,十余道血箭飙射,染红了空气,在早晨的明媚阳光照射下格外刺眼。

冲上来的十多个官兵全都捂着脖子死尸倒地。

“好!”

“杀得好!”

不远处聚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拍手称快,他们听说戚无为要被午后斩首,纷纷跑来为戚无为求情,但是被官兵挥刀驱赶,不敢靠前。

“啊——”

“你——你敢杀人?!”

“你死了,死定了!我姑父就在府内,他有天子令箭,你冲撞他的仪仗就等于冲撞当今圣上,你——你这是大不敬,是造反!”

“你——你等着!”

傅玉成惊恐而又狠厉地叫嚣道,爬起身就往城主府跑,同时喊道:“姑父,有人造反!”

噗!

万秋清手腕一抖,一道剑气射向傅玉成的右腿。

“啊——”傅玉成凄厉惨叫,嘭的一声摔在地上,他的右腿被齐根斩断,滚落在身侧。

“啊——我的腿——腿——啊——”

“姑父,救命!”

“救命——”

听见傅玉成的惨叫和呼救声,府外和府内的官兵全都涌了过来,把万秋清等人层层包围。

“呔!”

“贼妇,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光天化日下杀害本巡察使的差兵,罪该万死!”

“来人,速将这伙贼人拿下!”

盖华阳闻声从府内急急出来,甫一出门跃入眼帘的血腥情景吓得他肝胆剧颤,又见傅玉成断一腿倒在血泊里,顿时怒气勃发,下令缉拿众人。

“喏!”

官兵闻令应喏,扬刀扑上。

“死!”万秋清厉喝一声,挥剑洒出漫天剑气,射向四周扑来的官兵,剑气所至无人能挡,鲜血溅射,死尸倒地。

这一剑斩了近百人。

后面的官兵无不吓得汗毛倒竖,猛然止步。

咕噜——

盖华阳站在门口台阶上,望着满地死尸,瞳孔震颤,喉头蠕动,猛吞了一口口水。万秋清的狠辣杀伐,让他心神震颤,眼前这样的画面是他未曾见过的。

万秋清往前两步,一脚踩在傅玉成的头上,问道:“昨天本夫人有没有说过,不愿杀你只是因为怕麻烦,而不是不敢杀你?你当本夫人的话是耳旁风?”

她这话不是说给傅玉成听的,而是说给盖华阳听的。

傅玉成吓得都忘了断腿之痛,伸出手够向石阶上的盖华阳,哭嚎道:“姑父,快救我!救我啊!”

在万秋清的气势压迫下,傅玉成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快——快去请东郭前辈和伊前辈!”

“请天子令箭!”

盖华阳被万秋清的气势所迫,有些慌神,不过想到自己有天子令箭,顿时又底气十足,挺直了腰杆。

袍袖一甩,展露官威,看向万秋清喝问道:“你是何人?”

“戚万氏,戚无为之妻。”万秋清答道,“把我夫君交出来,本夫人可饶他不死。”

“大胆!”盖华阳怒喝一声,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被万秋清的举动吓得咽了回去。

万秋清挥剑斩了傅玉成的另一条腿。

“考虑一下。”万秋清表情冷淡地看着盖华阳说道,左手一挥,空气中腾的窜起三尺火浪,朝傅玉成的两条断腿慢慢靠去。

意图很明显,只要盖华阳拒绝,傅玉成的腿就会被烧成灰烬,甭想再接回去了。

“不!不!不要!”

“姑父,快,快答应他!”

“她是魔鬼,她要烧了我的腿!”

傅玉成吓得魂飞天外,他不想下半辈子躺在床上过。

“让老夫看看是何人这么大胆?叨扰老夫休息,实该万死。”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音起时感觉说话之人还在极远处,可音落时人已经出现在门前台阶上。

是一位须发皆白的灰袍老者,其一双凹陷的三角眼里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东郭红?”天武道人目光落在出现的灰袍老者身上,脸上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张口唤出一个名字。

灰袍老者听见有人喊他名字,顺声望去,悠然的脸上突然露出惊吓的表情,看着天武道人说道:“前、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由他的表情反应和说话的语气,可以明显看出他对天武道人心有畏惧。

“这里没你什么事,一边玩去。”天武道人笑了笑,语气虽平淡之极,却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灰袍老者闻言竟连连点头,被天武道人如此藐视,他非但一点不气,反而拱手朝天武道人连连作揖,语气恭敬道:“前辈万安,前辈再见!”

说罢,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腾空而去。

来得快,走得更快。

现场一片说不出话的寂静。

盖华阳望着灰袍老者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半张着嘴整个人原地傻掉了,这可是他花重金请来的星辰大能,竟然照面被人一句话吓跑了,这他娘的分明是个江湖骗子。

但是气归气,他心里却咯噔一声,目光落在天武道人身上,知道眼前这群人中除了杀人不眨眼的万秋清,还有一个让星辰大能都害怕的存在。

“巡察使大人,考虑好了没有?”万秋清问盖华阳,然后抬手指了指盖华阳身后空中,好笑道:“告诉大人一个坏消息,你的另外一位前辈好像也跑了。”

一道身影自城主府里飞出,和刚才的灰袍老者一样,破空而去。

“!!!”盖华阳欲哭无泪,心中暗暗咒骂:“这群欺软怕硬的老东西!”

“大人,天子令箭到!”一个侍卫躬着身子,双手高举一个大红色呈盘,从府内一路小跑出来,到盖华阳面前跪下,双手高高托起呈盘。

呈盘上铺着黄色绸缎,绸缎上摆着一个两尺长的鎏金锦盒。

“好!”盖华阳神色大喜,叫一声“好”,然后整了整云鹤官袍和官帽,屈膝跪地,朗声喊道:“臣盖华阳恭请天子令箭,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官兵皆恭敬地跪地呼和。

街道上的老百姓面面相觑,知道天子令箭是何物的人,皆惶恐跪地,山呼万岁。

城主府门前瞬间跪了一地。

“哈哈,天子令箭如帝王亲临。贱妇,帝王驾前,安敢继续造次?!”傅玉成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翻身的时机,禁不住张狂大笑,喝道:“贱妇,速速把你的脏脚拿开,否则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万秋清皱眉,天子令箭面前造次,就真是对帝王大不敬,无论对错都是要满门抄斩的。

见盖华阳已经起身,正在打开锦盒,就要把天子令箭取出,心中愈加着急。

“啊呀呀——”张小卒突然捂着眼睛连连大叫。

“好大的风啊!”

“眼睛里灌满了沙子,疼死我了,得赶紧找块布蒙上眼睛。”

“——”众人表情无不僵硬,抽着嘴角心里好笑道:“你怕不是个傻子吧?头发丝都翁丝不动,哪来的风,哪来的沙?这招掩耳盗铃实在太僵硬了!”

万秋清忍俊不禁。

尽管觉得张小卒这一招太愚蠢,但眼下着实没有再好的办法了。

风元素凝聚,风起云涌,沙尘漫天。

(感谢书友57631550的月票支持!)

第四百四十四章 剑舌交锋

“啊哈哈——”

“一群白痴,蒙上眼睛就可以当天子令箭不存在吗?”

“你们想笑死老子吗?”

“哈哈——”

傅玉成觉得自己看见了这辈子最搞笑的事,以致连钻心入骨的断腿之痛都暂时放到了一遍,两只手掌拍地狂笑不已,眼泪都笑出来了。

不过他的笑声马上就变成了恐惧尖叫。

只见悬在空中的三尺火焰轰的一声暴涨,扑向傅玉成的两条断腿,将其整个吞没,短短五六个呼吸过后烈焰散去,原地只剩下两摊灰烬。

“啊——啊——”傅玉成再也笑不出......

《悍卒斩天》第四百四十四章剑舌交锋

悍卒斩天

第四百四十五章 要死就快点

盖华阳可以狠心舍弃傅玉成的性命,挣脱万秋清的掣肘,可万秋清却不敢完全无视天子令箭的存在,否则盖华阳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嚣张到现在,早就一剑杀了。

不能碰持天子令箭的人,这是万秋清心里不敢逾越的一道线,若是触及这条红线,可能连师尊出面都无法善了此事。

黄权大若天,触之必死。

守城军的到来让万秋清一颗心沉到谷底。

觉得眼下只剩一条路,冲进城主府救出戚无为,然后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再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师尊张屠夫回来救他们。

不然只要落在盖华阳手里,这厮绝对有一百种方法给他们定一个杀头的罪名,然后弄死他们。

想着,万秋清就要摘下蒙眼的布条,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按住了手臂,尽管这道力量一触即走,但万秋清仍然清楚感受到,它来自守城军的方向,心里不由地一动,手收了回去。

裘战翻身下马疾步行到近前,向盖华阳单膝跪地,道:“见天子令箭如见吾皇,雁城守将裘战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将士跟着跪地参拜行礼。

然后起身朝盖华阳拱手作礼,道:“末将裘战见过巡察使大人,来迟一步让大人受惊了。”

“哈哈,不迟不迟,将军来得刚刚好。”盖华阳朝裘战拱手大笑。

他这话若是被傅玉成听见,估计能气得活过来掐死他。

“将军快快将这群目无王法、藐视皇权,当街行凶,打杀差兵的恶贼抓起来。”盖华阳说道。

“肖冲,把人给我围起来!”裘战当即下令。

“喏!”肖冲应喏,立刻率人上前把万秋清等人包围起来。

听见“肖冲”这个名字,盖华阳的眼皮猛跳了两下,目光在肖冲身上一触即收。

傅玉成已经把昨天的事前前后后对他讲了,当他听见傅玉成竟然胆大包天地率五万铁骑冲撞雁城,最后被雁城守军杀得片甲不留,五万铁骑几近全军覆没,傅玉成甚至还让他帮他报仇,弄死守军指挥官肖冲时,他差点被傅玉成蠢哭了。

雁城乃帝国重地,任何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不得率军靠近,否则直接视作叛乱,雁城守将有权利下达任何攻击命令,所以说傅玉成根本是自己作死。

他可不敢陪傅玉成一起作,当场严厉呵斥傅玉成再勿提及此事,否则事情闹开了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的会是他们。

被肖冲包围,万秋清未有言语,静观其变。

张小卒等人不明情况,暗暗焦急。

又听裘战接着说道:“昨日下午五时半左右,有一伙叛军突袭雁城,所幸守城将士反应迅速,没让这伙叛军得逞。只可惜黑甲铁骑出城追剿,未能将贼首就地正法。

末将听闻探子来报,贼首极可能乔装打扮混进了巡察使大人的仪仗队伍,故而急急带人前来护佑大人安全,诚恐贼人穷凶极恶对大人不利。”

盖华阳轻捋胡须,嘴角含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裘战一眼,觉得这位老将端的会行事,照面就给万秋清这伙人扣上一个贼寇的罪名,不禁觉得傅玉成昨天率兵冲撞雁城的举动倒也蠢到了点子上,死也死得其所。

“将军看看,逃掉的贼首是不是就是这一伙人?”盖华阳拉长脸严肃说道。

说完,他不由地竖起耳朵,似乎已经听见裘战大喝一声:“没错,就是他们。”

然后不容万秋清一伙人辩解,直接命人将其拿下。

接着或把人交给他处理,或是狠辣一点,当场就砍了脑袋,来个死无对证。

事情完美解决。

二人携手进府,畅饮一杯,只等午时三刻砍了戚无为的脑袋,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盖华阳想象的极好,因为这是他们官场上惯用的手段。

睁眼说瞎话,栽赃陷害,杀人不见血。

所以,当他听见裘战说的话后,嘴角难以掩藏的笑容突然僵硬,竖起的耳朵又往上提了一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人玩笑了,这几位都是我南境的大好子民,怎会是叛军?”裘战如是说,并给盖华阳一一介绍起来。

“这位是城主大人的夫人。雁城被大牙军和叛军围困时,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率领两千轻骑杀出大牙军防线,一路向北千里奔袭,把紧急战况及时传达给镇守白云城的老王爷。”

“雁城守卫战能大获全胜,戚夫人功不可没。”

“这位是三清观天武真人。大战期间,雁城遭遇古尸尸毒之危,天武真人与另外几位星辰大能主动请缨,前往古尸巢穴剿灭古尸,护佑南境百姓生命。”

“这几个小辈或机智无双或勇猛无匹,皆在雁城守卫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是我南境冉冉升起的栋梁之才。”

“他们怎么可能是叛军?大人真是玩笑了。”

听了裘战好整以暇的郑重言辞,万秋清暗松一口气,同时对裘战感激肺腑。能在这时候无惧天子令箭出手相助,这份情沉甸甸的让人承受不住。

张小卒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焦虑顿时一扫而空。

盖华阳表情僵硬,眼神阴沉的可怕,觉得被裘战戏耍了。

“那将军之前所言是为何意?”盖华阳斜睨裘战冷声问道。

“回大人,昨日偷袭雁城的贼首乔装打扮混入大人仪仗之中,末将率人前来缉拿贼首,护佑大人安全。”裘战回道。

未等盖华阳说话,下令道:“众将士听令,速速包围城主府,不得放走一个可疑人物。肖冲,带人进府搜查,助巡察使大人缉拿贼首。”

“放肆!”盖华阳气急怒喝,“本大人的仪仗里怎会混入贼首,裘将军定是情报有误。将军速速收了命令,莫要冲撞了天子威仪。”

盖华阳高举天子令箭。

他的手臂已经开始酸麻,因为他都举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他都要怀疑自己手里是不是举着一支假的天子令箭,不然为何这么不管用?

刷刷刷——

守城军却是不听盖华阳言语,左右分开,开始包围城主府。

肖冲喊了一队人马,抬脚就往城主府冲。

仓啷啷!

盖华阳把天子令箭交由左手,右手抽出腰间宝剑,怒目圆睁,叱喝道:“谁敢上前一步,休怪本巡察使剑下无情。裘战,你好大的胆子,天子令箭面前,你要领兵造反吗?”

裘战抬了抬手,示意肖冲停下。

和万秋清一样,他也深深忌惮天子令箭。

肖冲等人虽然可以硬闯,可是却不能对盖华阳动手,而盖华阳却可以手持天子令箭肆意攻击一众将士,裘战不愿将士们枉送性命。

“老将军,奴家有话要说,可否近前两步?”万秋清开口道。

裘战闻言当即挪步上前。

万秋清压低声音,用只有裘战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老将军想办法拖延两日,自会有人来解此困局,恳请将军务必想办法保奴家夫君周全。”

裘战闻言点点头,转身走回盖华阳面前,道:“天子威严末将纵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冲撞,但放任叛军贼首不抓,亦有负浩荡皇恩。不如这样,末将派兵在此守两日时间,这两日时间大人在府内严格自查,若是两日后大人确认贼首确实没有藏在府内,末将立刻率兵撤离。”

“可笑,本巡察使说没有就没有,何须搜查?”盖华阳冷声道,他虽没听见万秋清对裘战说了什么,但裘战一开口他就猜出大概,万秋清定是让他拖延时间,所以他自是不能答应裘战的要求。

裘战虎躯一震,统帅威严猛然爆发出来,瞪视盖华阳喝道:“大人何故不应?莫非是与贼首私下勾结,有意包藏同党?末将还听说,大人一到雁城就连夜召集雁城一众官员,而这些官员一去杳无音讯,敢问大人这些官员眼下何在?”

盖华阳被裘战气势所迫,神情惊骇,脚下噔噔噔连退三大步,忽然感觉面对的不是裘战一人,而是千军万马一整支军队,可他仍然强撑一口气,涨红脸梗着脖子怒喝道:“将军休要血口喷人,本官对帝国赤胆忠心,怎会与贼首串通?一众官员都好端端的在府内喝茶,无需将军操心。”

“府内极可能藏有贼首,而雁城一众官员又被大人请到府内,本将军怎敢不操心?”裘战寸步不让,言外有意。

“天子令箭在此,谁敢造次?”盖华阳怒喝。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裘战喝道。

盖华阳神色一狠,用天子令箭箭头抵住自己的咽喉,喝道:“谁敢造次本巡察使立刻自刎于此,吾之冤情必将传至金銮宝殿,且让吾皇看看他忠心恳恳的臣子是如何被乱臣贼子逼迫致死的。”

手持天子令箭,却天地无助,最终不得不含冤含恨,以天子令箭自杀身亡。

这种事如若真的发生,传进帝都金銮宝殿,想都不用想,必然龙颜震怒,朝野震怒。

裘战突然有一种被被盖华阳制住的感觉。

“想死就死去,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站定在盖华阳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盖华阳说道:“你要死就快点,不然等老夫夺了你的令箭,你可就不能用它自刎了。”

“你——你——”盖华阳吓了一跳,尤其是听见来人竟然要抢夺天子令箭,更是吓得惊慌失措,往后连退三大步,怒视来人喝道:“你是谁?!”

盖华阳左右两侧的十二护卫急忙持剑上前,把盖华阳护到身后。

第四百四十六章 叫唤个锤子

万秋清一言不合执剑杀人,杀得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裘战领千军万马,杀气腾腾,步步紧逼。

盖华阳虽惧虽怕,可是却寸步不让,因为他看得出,无论是万秋清还是裘战,看似穷凶极恶,实际上还是在条条框框里,对天子令箭忌惮敬畏,根本不敢把他怎么样。

所以天子令箭在手,他有恃无恐,且看万秋清和裘战如何逞凶耍狠,只要不被他们唬住,他觉得自己就处在不败之地。

可是突然冒出来一人,竟无视天子令箭的威慑,要抢夺他手里的天子令箭,盖华阳闻言当即慌神,因为这才是他真正惧怕的。

跳出条框之外,无视规矩,不计后果,天子令箭在这种人眼里没有任何意义,不具一点威慑力,对付这种人只能用武力解决,可观其出场方式,他拥有的武力恐怕解决不了此人。

“你——何门何派?”

“不知道天子令箭如苏皇亲临吗?”

“若是激怒苏皇大帝,派出帝国铁骑,就算是南境最强的宗门也要被夷为平地。”

盖华阳一边打量着来人一边言语威慑,他怕这个浑人不知道天子令箭的厉害。

快速一番打量下来,盖华阳心里惊骇,因为他发现竟然看不清此人的脸庞,乍一看好似面容清晰,可细一瞧却朦朦胧胧,像是隔着一层雾气,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盖华阳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觉得此人隐藏面容不愿暴露身份,肯定是怕干坏事被人认出来,也就是说此人就是冲着抢夺天子令箭来的。

他试图通过穿着装扮猜测此人的身份来历,但以失败告终。

一番打量下来他得到的讯息极其有限,只知道此人须发皆白,是个身形魁梧的老家伙,一身粗布麻衣打扮得跟个农民似的,明显是早有准备的乔装打扮。

老者的出现给盖华阳带来极度不安和恐慌,然而却给万秋清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甫一听见老者的声音,就一把扯下了蒙眼的布条,然后望着老者的身影,激动得眼泛泪花,差一点哭出来,而后面露笑容,整个人全都放松下来。

眼下能让她如此安心的老者,除了她的师尊张屠夫还能有谁?

来人正是张屠夫。

张小卒几人听见张屠夫的声音,以及他老人家霸气言语,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精神为之一振,先后摘下蒙眼布条,望着张屠夫的身影面露喜色。

“便是苏翰林亲临,站在这里,老夫也无惧于他,何况只是一支破令箭。”张屠夫言语极尽轻蔑,而后朝盖华阳伸手讨要道,“你还死不死?不死就把令箭给老夫。”

“我——”盖华阳气急。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盖华阳官运亨通、前程似锦,生活美好,怎可能真的想死?

他不过是拿着天子令箭做做样子,吓唬人而已。

所以张屠夫的逼问反让他陷入尴尬境地,张着嘴没法应声。

最后涨红脸梗着脖子转移话题,喝道:“你大胆!竟敢直呼天子名讳,冒犯天子威仪,罪当诛!”

“你咋咋呼呼叫唤个锤子,显你嗓门大啊?”张屠夫神色不耐道,伸出去的手左右一扒拉,挡在前面的十二护卫尚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飞了出去。

“拿来吧你。”张屠夫前跨一步,从盖华阳手里一把夺过天子令箭。

“啊——啊——”盖华阳丢了魂一般惊慌大叫,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到了张屠夫手里的天子令箭,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你——你——”

“我罪当诛,是吧?”张屠夫打断磕巴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的盖华阳,替他说出后面的话。

盖华阳使劲点点头。

“罪当诛,老夫已经记下,不需要你再提醒了。”张屠夫说道。

“——”盖华阳一时竟无言以对。

张屠夫把天子令箭随手丢进虚空,看向盖华阳问道:“你是谁?拿着天子令箭到雁城干嘛来的?”

“——”盖华阳瞠目结舌,这才知道眼前这老家伙感情都没搞明白事情,就动手抢了他的天子令箭,也忒不讲道理。

“吾乃朝堂三品重臣盖华阳,幸得吾皇信任,派以南境赈灾巡察使一职,执天子令箭代天巡查,放粮赈灾救济南境百姓。”提到自己的身份,盖华阳使劲挺了挺腰杆。

“老夫明白了。”张屠夫捋须点点头,道:“定是你私吞赈灾粮款,想拉雁城城主下水和你同流合污,怎知雁城城主誓死不从,你一气之下给雁城城主定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想要除掉雁城城主这个绊脚石,是也不是?”

“一派胡言!”盖华阳想也不想否认。

可事实上却被张屠夫说中七七八八。

他确实侵吞了大量赈灾钱银和物资,也确实打算拉戚无为下水,一起同流合污,只不过他贪心不足,不愿分戚无为一杯羹。

而后又被傅玉成激化矛盾。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可以光明正大除掉戚无为的机会。

无视南境灾情,漠视百姓生命,用救命的水盖房子,不管他戚无为有什么理由,只要咬住这点不松口,再稍微运作一番,就能轻轻松松搞死戚无为。

再加上雁城是帝国重地,若能乘此机会把雁城城主安排成他们的人,那他们在朝中的话语权就会更有分量,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在三方面的利益驱使下,让他对戚无为动了杀心。

可是计划进行的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非但一点不顺利,反而眼看要栽跟头。

盖华阳突然恨极了傅玉成,觉得若没有傅玉成的撺掇激化,他的谋划肯定不会这么粗糙急切,以至于落得眼下难以收场的局面。

张屠夫忽略了盖华阳的否认,自顾说道:“苏翰林的祖父是前朝太湖城城主,是位体恤爱民的好官,深受百姓爱戴。

那一年南境闹旱灾,灾情比现在更为严重,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腐败的朝堂派下一位贪腐成性的赈灾巡察使,前往南境赈灾。

这位巡察使大人把赈灾钱粮贪墨大半,在粮食里面掺了沙子,想拉苏翰林的祖父同流合污,结果被苏翰林的祖父唾面喝骂。

结果这位巡察使大人一气之下给苏翰林的祖父按了一个杀头的罪名,把苏翰林一家几十口满门抄斩。苏翰林命大,得贵人相救,苟活下来。

后来——苏翰林就造反了。”

盖华阳听着听着冷汗就下来了,听到最后身上已如水洗一般,两条小腿控制不住的打颤。

明明烈日当头,盖华阳却感觉如三九寒冬,冷得刺骨。

张屠夫看着盖华阳问道:“不知这位巡察使大人与前朝的那位巡察使大人相比如何?是不是想在南境再逼出一个苏翰林?”

盖华阳差点没被张屠夫的话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但仍强自镇定道:“你休要、休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只是他涔涔落下的冷汗,以及颤抖的音调,都表明他心里有虚。

“有没有胡说八道,一查便知。”张屠夫冷笑一声,目光从盖华阳身上收回,转身看向门前石阶下方,最后目光落在裘战身上,捋须说道:“若老夫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魏子焸屁股后头那个小跟班吧?”

裘战闻言神色一怔,旋即老脸一红,恭敬应道:“前辈说的小跟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在下,不知前辈是?”

在恶水沼泽湖面上时,裘战就有留意到张屠夫的存在,但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没有太上心。

今日再见张屠夫,不禁被张屠夫的言行惊吓到。直呼苏翰林名讳不说,还抢夺天子令箭,甚至公然谈论苏翰林造反的前因后果,心知此人定是一位真正无惧苏翰林的存在。

其实对张屠夫的身份猜测,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实在太震撼,他一时不敢相信。

张屠夫冲裘战微微一笑,操控空间之力,让裘战的视线穿透空间隔绝,落在他的脸上。

“啊!”裘战目光落在张屠夫脸上,心中的震撼答案瞬间得到证实,怔了片刻后猛然失声惊叫。

“这里你接管一下。”张屠夫打断了裘战惊叫之后脱口欲出的话,说道:“把这小子好好查一下,若是没有贪墨钱粮就把他放了,若是有就把他的罪行呈报上去。”

“末将遵命!”裘战躬身应命。

有张屠夫镇场,裘战底气十足,别说是一个赈灾巡察使,就算是当朝宰丞,他也敢查。

嘭!

盖华阳一屁股瘫坐在地,目无焦距,面如死灰。

他本以为此行过后他将踏上人生巅峰,殊不知竟是一条不归路,他的美好人生就这么突兀,令人猝不及防的停止了。

他悔他恨,但为之晚矣。

护卫和差兵们看见盖华阳瘫坐在地,便是脑子笨的,也看得出他们家大人犯事了,当即也不再反抗,纷纷丢下兵器束手就擒。

万秋清带人冲进城主府寻找戚无为。

当他们在议事厅找到铁枷镣铐加身,不过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的戚无为时,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然而当他们从戚无为口中了解到盖华阳和傅玉成的阴谋,并看到戚无为被迫写下的三十张认罪状时,皆禁不住后脊梁冒冷气,阵阵后怕。

他们不得不暗暗庆幸,庆幸戚家不是普通人家,若不然难以想象将会是怎样凄惨下场。

“老夫本想让你们三个跟着傅玉成一起镀镀金,在你们的功勋册上多添几笔,没想到傅玉成竟是这么一个混蛋玩意,金没镀成反给你们招来祸事,本将军对此深表歉意。”裘战向张小卒三人解释为何会把三人推荐给傅玉成,并表达歉意。

“老将军言重了。”

“老将军于百忙之中还不忘提携小子三人,此等恩遇小子三人感激尚且不及,怎敢不识好歹责怪将军呢?”

“怪傅玉成太狂妄。”

张小卒三人连忙向裘战行礼,对裘战的好意深表感激。

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个玉瓶和一个纳物囊,递到裘战面前,说道:“自地下古城出来后,我们兄弟四人一直惦念着老将军的庇护大恩,怎奈一直没找到答谢的机会,今日巧见老将军,便奉上一点薄礼,万望老将军莫要嫌弃,更不要推辞,否则我兄弟四人将惶惶难安。”

玉瓶里装着十滴圣血,纳物囊里是十件加持了养魂符的玉器。

“哈哈,既如此,那老夫就不客气了。”裘战捋须大笑,收下了玉瓶和纳物囊,以为无非是些丹药和修炼资源,没好意思当着几个小辈的面翻看,顺手丢进了他的虚空空间。

直到他忙完一干事务回到军营,忽然想起张小卒给的东西,于是好奇地拿出来,想看看都是什么修炼资源。

他满怀期待,因为知道周剑来和牛大娃在百荒山收获颇丰,以为玉瓶和纳物囊里是他们二人在百荒山的所得。

当他拔开玉瓶瓶塞,看见玉瓶里闪耀着赤日光芒的圣血时,猛然间吓了一大跳,这才知道张小卒的“一点薄礼”竟是如此贵重。

纳物囊里的十件玉器亦是让他惊骇不已。

……

“预备,开始!”

下午二时,随着万秋清一声令下,听雅轩里拉开一场砌墙比赛。

一方是张屠夫搭配戚无为,一方是张小卒搭配牛大娃。

戚长空开盘口助兴。

结果众人一面倒地压张小卒和牛大娃胜,气得戚无为吹胡子瞪眼,向万秋清借了二百两压自己胜。

五时,比赛结束。

毫无悬念,从没有干过这种粗活的戚无为,成功拖了张屠夫的后腿,遗憾败北。

当戚无为觍着脸去找戚长空讨要二百两赌资时,张屠夫终于再也忍不了,一脚将其踹飞。

戚长空拍手叫好,踩着凳子叫嚣,赌品不好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只是话音刚落就被万秋清一脚踹飞。

……

哗啦啦——

张屠夫、天武道人和万秋清三人合力,半个时辰内往返三趟,自恶水沼泽取水把太渊湖灌满。

夜幕降临,东方天际缓缓爬起一轮圆月。

今儿是七月十五。

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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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黑白无常

月圆之夜,湖水倒灌,冲刷石窟,发出叮咚悦耳之声,似琴瑟琵琶、笙箫笛胡、埙鼓编钟合奏一曲。

时而急如暴雨拍窗,时而缓如春风拂柳,悠扬顿挫,令人心神驰往,陶醉其中。

张小卒几人第一次见识太渊湖的奇妙,一会儿跑这儿听一会,一会儿跑那儿听一会,一会儿拍手叫绝,一会儿啧啧称奇。

北二城的人也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太渊湖奏乐了,甚是念想,故而闻讯涌来,临湖听乐赏月。

只可惜今天是七月十五,阴间的节日,人们不敢在外面久留,带......

《悍卒斩天》第四百四十七章黑白无常

悍卒斩天

第四百四十八章 地府

往前飞过四五条街道,空气里的阴气越来越浓郁,一扇漆黑的虚空大门出现在张小卒视野里,知道这应该就是师父说的阴.门。

冰冷刺骨的阴气不停地从门后的漆黑空间喷涌出来,门前鬼头攒动,有往外出的,也有往里进的。

天武道人手掐诀印在张小卒身上点了一下,张小卒只觉一股冰凉席卷全身,遮掩了他的生命气息。

“走。”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飞进阴.门。

身体没入漆黑,张小卒只觉头脚一轻,有一种失去重量的感觉,但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就......

《悍卒斩天》第四百四十八章地府

悍卒斩天

第四百四十九章 地府遇故人

万恶酒楼门前进来两个客人。

二人一前一后相差半步,说笑着先后跨过门槛。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锦缎华服的公子,其手拿折扇,腰悬宝剑,皮白肉红,眼睛有光,几乎和活人无异。

跟在锦缎公子身后的是一位中年汉子,其身穿黑色劲装,身躯挺拔雄壮,面色苍白,一脸横肉和络腮胡,腰悬战刀,谈笑行走间右手不离刀柄,给人凶悍狠辣的感觉。

观二人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络腮胡汉子似乎是锦缎公子的护卫。

二人甫一进门,忽听见当啷一声,条件......

《悍卒斩天》第四百四十九章地府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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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活路已绝

天武道人心中悸动,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袭上心头,匆忙带着张小卒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鬼门关,又以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飞至阴.门前。

“嚯,难怪!”

“原来是被人寻仇上门,堵了去路。”

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在三百步外停下身来,望着横在路中间,三十多丈高的巨大骷髅,已经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张小卒瞳孔震颤,眼前这具巨大骷髅让他第一时间想到那夜在北八城,被天武道人追进阴间打杀的那个骷髅鬼王,再听见天武道人说的话,便知此具骷髅......

《悍卒斩天》第四百五十章活路已绝

悍卒斩天

第四百五十一章 鬼帝追杀

天武道人和骷髅鬼王甫一交手,张小卒就头悬往生灯,闪躲着狂暴的能量冲击,绕过骷髅鬼王逃进阴.门。

幸而骷髅鬼王的目标只有天武道人一个,对他这个小虾米看都未曾看上一眼,否则想要逃出阴.门绝非易事。

张小卒顺利穿过阴.门出现在北二城的大街上,没有丝毫犹豫,左手一引自须弥芥子里取出古尸精血,张嘴咕噜咕噜大口吞咽。

他身上的上品丹药全给了牛耀,想在短时间内集聚磅礴能量开启鬼瞳,只能使用珍贵的古尸精血。

古尸精血再如何贵重,在他心里也不及师父万分之一重要。

古尸精血甫一入腹就化作磅礴能量,张小卒立刻指引其灌入眉心鬼瞳,可是却遭到一个声音的制止。

是鬼瞳器灵的声音。

那日在恶水沼泽湖面上,器灵凭空消失,是与张小卒签订了主仆契约,被张小卒收进眉心鬼瞳。

简单点说就是灵器认主,因为她本就是鬼瞳器灵。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清扫鬼瞳,清除鬼瞳里的杂质,用她的话说就是张小卒往她家里灌过馊水。

器灵记忆受损,记不起鬼瞳究竟是什么灵器,她之前称鬼瞳为眼睛,听见张小卒喊其鬼瞳,便就跟着喊它鬼瞳,有时候也称之为家。

她告诉张小卒,鬼瞳被他几次三番灌注浑浊能量强行开启,以至于自身受到了严重侵蚀和污染,眼下正处在一个不稳定的脆弱状态。

如果再次灌注不属于鬼瞳的能量强行开启,极可能对其造成严重破坏,甚至可能让鬼瞳陷入沉睡。

张小卒哪有时间顾虑这些,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借助鬼瞳的力量从背后给骷髅鬼王来一下,给天武道人创造逃命的机会。

在他的强制命令下,器灵不得不放弃抵抗,让古尸精血转化的能量涌入鬼瞳。

能量甫一灌入鬼瞳,器灵就抱着脑袋发出痛苦惨叫。

她与张小卒签订契约回归鬼瞳,便是再次与鬼瞳合为一体,所以对鬼瞳造成伤害也就是对她造成伤害。

但她仍然严格遵从张小卒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吸收能量开启鬼瞳。

张小卒听着器灵的惨叫声,虽有不忍,却也只能暗道一声抱歉。

他缓缓闭上双眼,静心凝神,感受在太渊湖对抗星辰拳头的那一拳之威,感悟那一拳的战斗意志和力量法则。

恍惚间他脑海里浮现出大海沙滩,沙滩上一个小男孩扎着马步正在嘿哈练拳,小小年纪马步扎得极稳,出拳也是稳而有力。

忽然间,海面上狂风大作,卷起一个十余丈高的海浪朝海滩扑打过来,小男孩似没看见一般,仍在稳而有序的出拳收拳,收拳出拳。

十余丈高的大浪眨眼间就平推到沙滩上,接着狠狠砸下来。

似山岳崩塌,势不可挡。

“哈——”

大浪扑下之际恰逢小男孩出拳,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小男孩婴儿肥的稚嫩拳头竟将大浪生生轰出一个直径丈许的窟窿,而他的双脚似钉在沙滩上一般,自始至终纹丝未动。

在器灵虚弱的惨叫声中,鬼瞳睁了开来。

街道上尚未来得及进阴.门的小鬼,被鬼瞳的红芒扫中,瞬间化作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听雅轩小院里,正在熟睡的张屠夫骤然睁开双眼,空间之力涌动,身影自床上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百丈之外,跨越空间朝阴.门所在的方向奔去。

他感受到了鬼瞳的力量,猜测张小卒极可能遇到了危险,否则不会冒然开启鬼瞳。

鬼瞳睁开,张小卒的双眼也猛地睁开,两道精芒自他眼睛里射出,接着一步踏入阴.门。

骷髅鬼王被天武道人一剑斩跪。

虽然不甘和恼怒,但它却笑的得意,因为已经能看见天武道人身后极远处有数位鬼王正在急速赶来,它只需再坚持几息时间,天武道人就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它得意洋洋之际,身后突然袭来一股令它骨头颤栗的危险感,可是它正被天武道人的金钱剑强压着,且也不愿意让开位置让天武道人有机会逃出阴.门,只能硬着头盖骨侧转身,左拳朝危险袭来的方向轰出。

拳头轰出的瞬间,它看见危险竟是来自一个人类少年,正是之前和天武道人一起,被它无视的那个渺小的人类少年。

他的眉心睁开一只血红的竖瞳,竖瞳里散发出无上威严,竟霸道至极地压制它的力量。

骷髅鬼王清楚感觉到,来自血红竖瞳的力量压制,并不是单纯的力量压制,而是一种让它神魂颤栗,抑不住想要跪地臣服的血脉压制。

不过,那血瞳中射出的红芒也端是恐怖,扫视在它黑色的骨头上,它感觉比圣血灼烧得还痛,几乎让它无法忍受。

砰!

两只拳头撞击在一起,能量乱流疯狂肆虐。

张小卒身在半空,脚下无所借力,却并未被骷髅鬼王一拳轰飞,只见他腰马合一,两只脚就像扎根在空气中一样,硬接骷髅鬼王一拳,脚下竟然微丝未动。

就像小男孩双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一拳轰开巨浪,脚下却一寸都未陷下。

鬼瞳力量疯狂涌入张小卒的拳头。

咔——

一道碎裂声自张小卒的眉心鬼瞳传出。

鬼瞳,碎了。

血瞳上炸出一道裂纹。

可见器灵并没有危言耸听。

“破!”张小卒咆哮怒吼,不顾一切地调动鬼瞳之力,左拳轰出。

同样缠裹着圣血。

骷髅鬼王硕大的枯骨拳头已经被张小卒右拳携带的圣血灼烧得直冒青烟,疼得它嗷嗷叫唤。

猛然间,张小卒的左拳轰到,狠狠撞击在它拳面上。

咔!

骷髅鬼王的枯骨拳头竟裂开了,一道巨大裂缝迅速沿着胳膊往上蔓延。骷髅鬼王吓得魂飞天外,尖叫着,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缩回拳头。

嗤啦!

另一侧天武道人操控着金钱剑终于震开偃月刀的防御,嗤啦一声斩在骷髅鬼王的身上,不知斩断了它多少根骨头。

轰!

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这是一个斩杀它的绝佳机会,但是天武道人压根没想,不是因为身后急速逼近的一众鬼王,而是因为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一只手。

那恐怖的令他双腿发软的威势告诉他,这只手不是一众鬼王的,而是属于远超鬼王的恐怖存在。

他知道一定是张小卒的鬼瞳惊动了镇守地府的鬼帝。

一瞬间,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天武道人浑身每一根毛发都炸了起来。

他身体如流星一般猛地前冲,抓住张小卒窜向阴.门。

“哼!”

一道冷哼在天空炸响。

天武道人像是被人一拳捶中脏腑,鲜血夹带着破碎的脏腑从嘴里喷出。

手掌已然袭到身后,眼看就要五指并拢抓下来。

“天罡,爆!”

九九诛邪金钱剑射向抓下来的手,随着天武道人一声怒喝猛然爆炸。

每一枚古钱都爆裂出可怕的能量冲击。

轰!

空间碎裂,像纸一样被撕碎。

然而可怕的是,金钱剑爆炸产生的能量冲击只往四周扩散开一丈距离,就被从天而降的手一把攥住,五指聚拢,竟把狂暴的能量生生压缩回去,而后在其掌心碾碎,化作流光自其指缝飘出,消散在空气中。

不过这一瞬的拖延,让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成功逃进阴.门。

“无知!”

一道身影出现在阴.门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迈步跨进阴.门。

雁南城外的荒山中也有一道阴.门,天武道人和张小卒的身影自门内跨出,可是二人尚未稳住身形,那道身影就追了出来,一巴掌把二人拍在地上。

二人身体嘭的一声爆裂,可是却没有鲜血溅射,竟然是两具假身。

空荡的金城广场上也有一道阴.门,天武道人和张小卒的身影自门内跨出,但是二人刚跑出一步,身后就追出一道身影,一巴掌将二人拍碎。

亦是两具假身。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相同的一幕接连上演。

阴间进阳间的阴.门只有一道,但阳间进阴间的阴.门却有数不清之多。

在雁城东北方向数百里外一座荒村里,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自一道阴.门跨出,但却是前后两对身影。

一对是真身,一对是假身。

一对假身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一对真身衣不沾地飞进旁边一间破败的草屋里,往地上一躺,封闭气息和生机。

前后不过半息时间。

一道身影自阴.门紧追而出。

第四百五十二章 死里逃生

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踏进阴.门的瞬间,施展出道门神通撒豆成兵,变幻出无数个自己和张小卒,自阳间成千上万个阴.门出来,真假难辨。

可奈何身后追来的是与圣人并肩的鬼帝,神通本领无穷莫测,天武道人的这一神通对他来说并不难破解,当即也做千般变化往各个方向追去。

天武道人和张小卒的真身自雁城东北方向数百里外一座荒村里的阴.门踏出,但又有一对假身紧随其后出来。

假身甫一出阴.门就往一个方向狂奔离去,真身衣不沾地飞进旁边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往地上一躺,封闭了气息和生机。

茅草屋距阴.门不足二十步的距离。

二人前脚刚躺下,后脚鬼帝的身影就从阴.门追出,闪身追上那对逃走的假身,一巴掌拍下去顿时化作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鬼帝拍散假身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幽冷的目光四下扫视,强大的感知力瞬间覆盖方圆百里,天上地下,一虫一蚁,也逃不出他的搜查。

然而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的感知力自阴.门附近一扫而过,却没有发现躺在茅草里的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他压根没想过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会且敢藏在距阴.门这么近的地方。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武道人堵上他和张小卒的性命搏一把,运气不错,搏赢了。

但鬼帝仍未离去。

似乎笃定天武道人和张小卒逃不远,肯定藏在他感知范围内的某个角落里,所以他的感知力在一遍遍搜查,并且一遍比一遍仔细。

每一道阴.门前都是如此。

北二城街道上,鬼帝和张屠夫相隔百步,对视而立。

鬼帝微皱眉头。

张屠夫神色凝重。

一直对峙了半盏茶的时间,鬼帝突然遁入虚空离去,张屠夫顿时长舒一口气,一把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这师徒俩在地府干了什么,怎么还惊动了鬼帝?!”

随着时间流逝,阴.门全部关闭。

但只有北二城的鬼帝分身遁入虚空离去,因为张屠夫给他一种不好招惹的感觉,其他鬼帝分身依然守在原地不曾离开,似乎要守到天荒地老。

“哼!”

“倒是狡猾,竟然一直躲在虚空里,幸好本帝留了个心眼,否则还真被你们逃掉了!”

所有鬼帝分身突然冷哼,然后遁入虚空离去。

无尽虚空中,空间乱流肆虐,凶险异常。

天武道人带着张小卒一边闪躲空间乱流,一边拔足狂奔,他气息紊乱,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鬼帝的身影远远追了上来,几个呼吸就追到二人身后,二人似是知道逃生无门,突然怒吼着回身攻击,却被鬼帝一把扼住脖子。

“小辈,交出法宝,饶尔等不死。”鬼帝声音凛冽,不容反抗。

可他话音刚落,脸色骤然大变。

嘭嘭两声,天武道人和张小卒的身体突然炸开,原来竟也是假身。

“该死!该死!该死!”鬼帝气急败坏。

他实在太过自信,在阳间迟迟没有没有找到天武道人和张小卒,忽然间在虚空中感受到天武道人和张小卒的生命气息,当即不加怀疑,觉得那肯定就是真身,遂把在阳间的分身都收了回来。

然而他却不知这是天武道人早就设计好的诡计。

天武道人各取一滴自己和张小卒的心头血,留在两张道符上藏于虚空之中,一定时间后这两张道符自动激活,就会幻化成他和张小卒的模样,因为是以心头血为引,所以有他和张小卒的生命气息,又因是在能量混乱的虚空当中,影响鬼帝的感知判断,故而可以以假乱真。

再想回阳间找天武道人和张小卒,便是强如他,也禁不住生出一种大海捞针的无力感。

鬼帝的分身甫一遁入虚空离去,天武道人立刻带着张小卒往远离雁城的方向狂奔数百里,最后在一座荒山峡谷里停下。

天武道人取出黄色令旗,在四周布下阵法,而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自鬼帝眼皮底下死里逃生的惊心动魄和心有余悸一起涌上心头,他禁不住长吁一口气,抹去额上冷汗,旋即畅快大笑,宣泄心中紧张情绪。

笑罢,看向张小卒问道:“被鬼帝追杀的滋味如何?”

张小卒惊魂未定的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答道:“好似已经死过千百次,只此一回,终身难忘。对不起,徒儿给您老添麻烦了。”

张小卒深感愧疚,知道是自己的鬼瞳惹来了鬼帝,差点害了师父性命。

“哈哈,无妨。”天武道人笑着摆手,“若无你相助,为师想要逃出阴间,需要付出的代价要比现在多得多。但平白损失那么多圣血,想想就让人心痛。”

天武道人一脸惋惜。

“身外之物,师尊何须介怀?”张小卒笑道。

“你倒是看得开。”天武道人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过于贪念外物,心境还不如张小卒豁达。

见张小卒第二次抬手抹去眉心一抹血渍,天武道人这才察觉异常,不由地皱眉问道:“鬼瞳出问题了?”

鬼瞳早已闭合,可张小卒的眉心却残留了一道殷红血线,持续隐隐作痛,并且有血水缓慢渗出。

他以道力滋润,但既没有缓解疼痛,也没能止住流血。

“嗯”张小卒点点头,然后把器灵说的那些话讲述一遍,“我现在已经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不知是陷入沉睡,还是已经崩碎消失?”

“此等至宝岂是你能毁坏的,应该是陷入沉睡了。”天武道人推断道。

张小卒暗松一口气。

“别动。”天武道人祭出星辰之力滋润张小卒的眉心,好一会儿也未能让疼痛缓解流血止住,反倒因为动用力量牵动他的内伤,脸上突然涌现异样潮红,一口鲜血自他嘴角溢出。

“师父,您怎么了?!”张小卒吓了一跳,惊慌问道。

天武道人右手虚抬一下,示意张小卒不要惊慌,喘了几口大气,压下逆涌的气血,缓过劲来,道:“被鬼帝震碎了脏腑气脉,恐怕要在这里调息修养几天。”

“您且安心闭关疗伤,徒儿给您护法。”张小卒说道。

天武道人摆手笑道:“为师已在四周布下阵法,无需你护法,你且自顾修炼便是。”

说罢,就地盘膝而坐,服下几粒丹药和三滴古尸精血,然后双手抱印于小腹丹田处,龟息吐纳起来。

阵法让张小卒艳羡,感觉非常有必要向师父学几招,在野外修炼、疗伤、躲藏、埋伏,乃至是睡觉等等,都有大用处。

有天武道人的阵法防御保护,张小卒没什么不放心的,因为如果有天武道人的阵法都阻挡不了的危险发生,那他即便瞪着眼睛守着,也只能干瞪眼,况且他现在还失去了鬼瞳这个最强仰仗。

张小卒抹掉眉心渗出的血水,走到十几步外一块被风吹得表面光滑的青石上盘膝坐下,迫不及待地把意念沉入第四道战门。

枯骨、锈剑,依然静静地在沙滩上,未曾动过。

和那天晚上一样,他意念化身成人,伸手触摸枯骨的头盖骨,眼前景色立刻变幻。

枯骨锈剑消失不见,看不清面貌的小男孩出现在沙滩上,依然面朝大海扎着马步,婴儿肥的白嫩拳头伴着稚嫩的呼喝声左右出击,似乎一直都未停下来休息过。

张小卒走到近前,没有着急练拳,而是绕着小男孩慢慢转圈,细细观察他每一个细微动作,将其一一刻在脑海里,最后才在小男孩身侧站定双脚,根据自己观察到的细微动作,一丝不苟地练习起来。

与骷髅鬼王的正面碰撞,让他真正见识到小男孩练习的这一基础出拳动作,究竟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威力。

当时他身悬半空,马步一扎,只感觉两只脚似扎根到虚空中一般,后背似靠着一座万丈高山,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脚下挪动分寸的强大信念。

拳头轰出,一往无前,开天裂地,势不可挡。

当然,若无鬼瞳的力量做倚靠,那两拳也不过是给骷髅鬼王挠挠痒痒罢了。

“嘿——哈——”

动作单调,但张小卒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无聊,只觉得自己动作做得还不够标准,出拳速度还不够快,收拳不够利索,渐渐的便就忘我地沉浸其中。

时间飞逝,四天时间一晃而过。

张小卒被饿醒了。

修炼无岁月,他望着西斜的太阳,不能确定是刚到黄昏,还是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

他先起身到天武道人跟前观察了一会,感受到天武道人的气息变得强劲浑厚,放下心来,然后走回青石上坐下,自须弥芥子里取出水和食物填饱干瘪的肚子,或是被饿怕了,每次回到雁城他都会往须弥芥子里补充一些水和食物。

填饱肚子,他的意念再次迫不及待地进入第四道战门。

通过这四天不眠不休的练习,他的动作已经熟练且标准,而这一次伸手触摸枯骨头骨,沙滩上竟然出现了两个小男孩。

第四百五十三章 逃离白云城

早晨八时,一队车马仪仗驶出白云城北城门。

镇南王苏翰举坐在宽大舒适的行辇内,车帘挑开一角,望着视野里快速后退的白云城,以及道路两旁跪地相送的百姓,沧桑凹陷的眼窝里涌现出泪花,流露出深深的不舍之情。

他在白云城生活了几十年,毫不夸张地说,白云城每一条街每一道巷都有他的足迹,白云城的百姓几乎都和他打过招呼,他早已把白云城视作他落叶归根的地方,而不是此行要去的太湖城。

虽然他苏家祖上的确是在太湖城,可是苏家先遭祸事被满门抄斩,后来又因大哥苏翰林举旗造反,苏家九族被前朝官员诛杀殆尽,所以苏家在太湖城已无半个亲戚。

另外,当年苏家遭祸时他才八岁,对太湖城并没有太多记忆,仅有的一点也在后来的南征北战中消磨尽了。

再后来大哥苏翰林登基称帝,把苏家列祖列宗的坟都迁去帝都皇陵,灵位也都迎进太庙供奉起来,以至于苏家和太湖城的最后一点牵连也断了。

太湖城对他来说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悲惨之地,留给他的除了恐惧就是冰冷,所以当年大哥苏翰林封他为镇南王,让他挑选封地时,他宁可随便挑个白云城,也不愿去太湖城。

然而这次出行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理由是落叶归根,沉甸甸的四个字,谁都无法劝阻。

可是在他心里,这哪里是落叶归根,分明是流放异地,老死他乡。

白云城才是他苏翰举的根之所在啊。

但是不走不行,他无颜面对白云城的父老乡亲,无言面对枉死的冤魂!

他心虚、羞愧、难过、自责、愤怒、哀伤——

这些时日的日夜煎熬,让他一辈子挺得笔直的腰杆——塌了。

“老爷,您若是不愿,咱就不走了。”

“您在白云城生活了大半辈子,大街小巷都有您的足迹,全城老百姓都认识您,这里也是您的根啊。”

老仆见苏翰举眼窝里泪水打转,神情哀伤之极,忍不住劝慰。

“老夫哪还有脸留在白云城,哪有脸面对枉死的冤魂呐?哪有脸面对白云城百姓真诚善良的笑容和目光啊?”苏翰举哆嗦着嘴唇,颤抖的声音里尽是愧疚和哀伤。

“我的老爷唉!”老仆哭笑不得,“天灾战乱,哪是人力能够阻止的哟。老爷,说句大不敬的话,您都已经是黄土埋身的人了,但依然为了南境百姓提刀上马、战阵冲杀,您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他以为苏翰举在为死于旱灾和战祸的平民百姓而愧疚哀伤。

却听苏翰举声音低沉地说道:“那夜你和张大哥的秘密谈话老夫全都听见了。”

老仆闻言心里咯噔一声,神情骤然僵硬。

前几日张屠夫自雁城回来,在镇南王府住了一宿。

当天夜里侍候苏翰举睡下后,张屠夫找到他,并把他唤进房间,问他知不知道苏阳的恶行,他一脸茫然。

听完张屠夫的一番讲述,他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这才知道世子苏阳的罪恶一面。

说实话,他如果不是镇南王府的老仆,宣誓过要忠于苏翰举,忠于镇南王府,他肯定会夜闯镇南王府,斩苏阳于剑下,替天行道。

他对这种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扬起屠刀的人渣深恶痛绝,恨不得把这些人渣败类统统剥皮拆骨,因为他的家乡也是被这么屠戮的,全村六百多口人只有五个人侥幸捡回一条狗命,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觉得自己该死。

不是因为不能杀苏阳替天行道,而是因为他竟对张小卒和牛大娃动的杀心,他想把这件事扼杀,永远不让世人知道,如此便伤害不到老王爷。

同病却不相怜。

他觉得自己简直丧尽天良。

幸而张屠夫一个冰冷刺骨的眼神,掐灭了他冲动而又愚蠢的念头。

张屠夫的建议是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僻静地方,让苏翰举去安享晚年,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苏阳,必须为他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他从张屠夫充满怒火的眼睛里看得出,如果苏阳不是苏翰举的儿子,他会第一个杀了苏阳。

故而此时听见苏翰举一声“我全都听见了”,老仆咯噔吓了一跳的同时也豁然明白。

难怪这些天苏翰举一直闷闷不乐,难怪这些天他看上去一下苍老了许多,难怪他突然提出要落叶归根,并且态度强硬坚决,原来是因为都听见了。

显然,这位刚正不阿了一辈子的老人,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受尽了良心的煎熬和灵魂的拷问,而最终他的正直和正义败给了私心,他做不到大义灭亲。

所以他一下苍老了,因为他一生为傲的直挺腰背驼了。

“老爷,您——哎——”老仆难过的直掉眼泪,他不敢想象这几日苏翰举是怎么煎熬过来的,不敢想象此时此刻他良心上正承受着怎样的愧疚和不安?

他这一走就注定他再也不可能挺直腰杆进棺材。

他这一辈子晚节不保。

老仆觉得,这么对一位为国为民,为心中正义,为天地良心活了一辈子的老人,实在太残忍,太残忍了!

苏翰举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老夫找人问过,最近十多年时间,从白云城到皓月城之间的这段地界内,前前后后总共有六十三个村庄被屠戮,都是没有找到凶手,最后把罪名按在了土匪强盗头上。”

“啊?!”老仆吓了一跳,因为张屠夫只告诉他柳家村一个村庄,此刻听见苏翰举嘴里吐出的数字,吓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说,苏阳该不该死?!”苏翰举突的怒目圆睁,大声喝问道。

“该死!”

“万死难恕其罪!”老仆咬牙切齿。

“是的,他该死!”苏翰举咬牙握拳,可片刻后颓然苦笑,用力连抽自己十余个耳光,痛苦道:“可老夫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啊!”

“老夫能做的,就是像个乌龟,把脑袋缩进龟壳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苏翰举顶天立地,大丈夫一世,临了竟然要做缩头乌龟!”

“可笑!可悲!可怜!更可恨!”

老仆看着苏翰举痛不欲生的样子,甚是心痛,连忙安慰道:“是苏阳那个孽畜犯的罪,不是老爷您的错。”

“子不教父之过啊,老夫难逃干系!”苏翰举摇头哀叹。

车内陷入沉默。

半晌后,苏翰举有气无力道:“此行老夫把谦儿和墨儿全都带上,说是让他们陪我消磨时间,实则是留在身边好好教育,两个好孩儿,不能被那个孽畜带上邪路。”

谦儿和墨儿是苏阳的两个儿子,大的四岁,小的才两岁。

“也算是为孽畜保个子嗣,别到时候被人寻仇上门,斩灭满门。”

“按照张大哥说的,老夫还有三五年的活头。顺子,你且听好了。”苏翰举突然向老仆吩咐道。

“老爷请讲。”老仆应声。

“老夫死后你悄悄回白云城,若孽畜还活着,并且还在为非作歹,你帮老夫宰了他!可能做到?”苏翰举问道。

“谨遵老爷吩咐。”老仆领命。

苏翰举摇头笑了笑,道:“难为你了,跟着老夫一起忍气,若不然你早就去一掌毙了孽畜,替天行道了。”

“老仆不敢。”

“呵呵,你跟了我一辈子,你什么脾气老夫能不知道吗?”

……

白云城,镇南王府。

“小王爷,老爷临走前留下一封书信,吩咐老仆转交给您。”一位老仆敲响了苏阳书房的门,手里端着一封信件。

“进来。”苏阳闻言应声,并好奇地站起身,自书桌后面走出,上前迎了两步。

从信封里掏出信纸,展开端在眼前一扫,苏阳吓得眼珠子一瞪,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

只见信纸上写着七个笔锋如剑的大字:孽畜,你罪该万死!

字是父亲苏翰举的字无疑。

苏阳两手端着信纸,吓得浑身直哆嗦,冷汗涔涔,短短几个呼吸身上就如水洗一般。

他噔噔噔冲出书房,侧耳倾听,没有听见父亲苏翰举的车队仪仗折返回府的声音,顿时长舒一口气。

旋即似乎因为自己的惊恐而恼怒,把信纸三两下捏成一团,五指骤然一拢,稀碎的纸屑自他指缝里飘洒出来,随手一扬洒落在空气里,冷笑道:“果然,没了牙的老虎便没了王者的霸气!不就是几个贱民吗?能死在小王的铁骑之下,那是为帝国训练强大的骑士光荣牺牲,是他们的荣誉和幸运!”

“应龙这么久还未回来复明,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早知如此,就该直接捏死你们两个!”

……

啪!

苏谋的房间里,秦心如被他一耳光扇在地上,他身上散发着令人胆颤的暴虐气息,目光阴沉地盯着秦心如再次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什么杀白家白无情?想好了再说,若有半字谎言,我们之间的婚事不提也罢。”

秦心如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只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谋,打死她都想不到苏谋竟然会动手打她,并且下手还这么狠。

可是她的委屈和愤怒随着苏谋再一次逼问,全都化作恐慌。

第四百五十四章 苏谋的挑战

“我——我——”秦心如目光闪躲,不敢与苏谋对视。

“说!”苏谋俯身逼视,大声喝问,声音之大震得窗棂作响。

秦心如吓得激灵一颤,身体在地上缩成一团,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

她的高傲、尊荣和高高在上,这一刻,在苏谋面前,什么都不是。

她这只骄傲的凤凰,被苏谋一巴掌从梧桐树枝上拍落。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可是她的可怜和委屈并未让苏谋对她生出一丝温柔和怜悯,反而她的畏缩闪躲和恐慌不安让苏谋更加心疑,目光更加阴沉狠戾。

“不说你就滚,明天我就拿上你的生辰帖去秦家退婚。”苏谋言语威胁道。

“我说我说。”秦心如急忙含泪应声,一脸惊恐之色,和苏谋的婚事是她最后的骄傲,若被苏谋退婚,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变成白云城的笑柄,她不敢想象那将是怎样黑暗的人生。

“孤岛求生,我、我洗澡,被、被白无情偷、偷看。”

“贱人!”

苏谋闻言雷霆大怒,一脚踢在秦心如肚子上,把秦心如踢得贴着地面飞了出去,撞断桌腿,撞碎屏风,后背撞在墙上才停下来。

“咳咳——”秦心如抱着肚子身体缩成一只大虾,大张着嘴巴剧烈咳嗽呕吐,肚子里未消化的食物伴着鲜血一并吐了出来,她痛的泪眼直流,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苏谋这一脚踢了出来。

“你这个不贞不洁的浪荡贱妇!”

“孤岛求生是让你去洗澡勾汉子的吗?”

“难怪你非杀白无情不可!”

“难怪你的扈从全都死在了孤岛上,他们肯定是知道你的丑事,被你杀人灭口!”

“贱妇!贱妇!贱妇!”

苏谋歇斯底里,状若疯狂,身上的暴虐气息蹭蹭上涨,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

他知道秦心如肯定有事瞒着他,可他万万想不到竟是这种事,一根大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拔不出来。

“苏二哥,你听我说,听我解释!”秦心如缓过劲来,翻身跪在地上向苏谋哀求。

“那天是夜里,隔得很远,他看不清的。”

“并且他已经被我杀了!”

“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我杀了!”

“我就是身上黏糊,想洗个澡而已。苏二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洗个澡而已。”

“是白无情那个禽兽下流无耻,不是我的错呀!”

“苏二哥,我的身子是干净的,若不然我哪还有脸见你,早就、早就一死保清白了呀!”

苏谋双目赤红,眼瞳深处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冲秦心如冷笑喝斥道:“还就身上黏糊洗个澡而已,一个月不洗澡你会死吗?会死吗?!”

一想到秦心如的身子已经被其他男人看过,而他这个正牌未婚夫到现在也只是牵过手而已,苏谋心里的怒火就控制不住的上涌。

再看到秦心如衣衫凌乱,一脸鼻涕眼泪,畏畏缩缩跪在地上的糗样,连缥缈宫普通弟子一半的气质都不如,他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厌烦和嫌弃,想到这个女人是他苏谋的未婚妻,过了三年守孝期就会嫁给他,他甚至感到耻辱和害怕。

想要把这个女人轰出门外,再不准她踏进镇南王府半步,可又感到深深不忿,凭什么他苏谋的未婚妻要被别的男人看过身体,凭什么他苏谋不能看不能碰?

一股邪念在苏谋心中滋生,甫一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占据他整个大脑。

噔噔噔——

苏谋忽然大步走向秦心如,到近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不由分说往卧室拖行。

“啊——”秦心如吃疼惨叫,同时惊恐问道:“苏二哥,你要干什么?!”

苏谋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道:“我要看看你的身体是否真的干净?看看你有没有说谎?”

“啊,不行,不可以!”秦心如反应过来苏谋想干什么,忽然惊恐地挣扎起来。她好歹是受过上等教育的大家闺秀,尽管苏谋是她的未婚夫,也不能在成亲拜堂前发生这种关系。

“呵,果然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吗?贱妇!荡妇!”苏谋讥笑怒骂,但脚下未停,已经进到卧室。

“不,不是的!”秦心如急忙解释,“苏二哥,请你相信我。等我们拜堂成亲后,我把所有的都给你,好吗?”

苏谋邪念侵脑,完全不理她,直接把她摔到床上。

……

半个时辰后,苏谋穿衣下床,向躺在床上兀自落泪的秦心如说道:“你派人去白家把白无尽约出来,晚上八时,地下拳场,海之境擂台上,我要和他比一场。”

“二哥,让我躺一会好吗?”秦心如声音虚弱道。

“别误了事。”苏谋丢下一句话迈步离去。

或许是床单上的一抹落红验证了秦心如的清白,亦或是心中邪火得到宣泄,苏谋的语气平缓温和了许多,这让秦心如悲伤难过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苏谋推开卧室的一面墙,走进地下密室。

密室三丈见方,空间还算宽敞。

嵌在房顶和墙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光芒,照亮密室每一个角落。

苏谋进到密室,径直走向一角,对着墙面敲击轻摁几下,打开一道暗格,顿时有瑞彩霞光从里面溢出。

这是他在百荒山和奇异空间的所得,两瓶丹药和两颗灵果,灵果原本有六颗,被他这些时日修炼消耗了四颗,可以说百荒山一行他运气极佳。

但这些远不是他的最大收获。

他伸手进暗格,扣开一道夹层,从里面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暗金色妖丹。

若是自地下古城出来的人看到这颗暗金色妖丹,一定会震惊的合不拢嘴,或艳羡忌妒或直接出手抢夺,因为这是血海之上那头和金光枯骨大战百回合的百丈凶猿的妖丹,它上面蕴含着凶猿毕生感悟的大道法则,得之则大道可期矣。

苏谋手握妖丹,身上立刻散发出一股摄人的妖邪气息。

吃下一颗灵果,服下一粒丹药,他握着妖丹走回密室中间,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双手环扣妖丹置于小腹丹田处,意念沉浸其中,感悟妖丹上蕴含的力量法则。

暗金色的妖丹在他手里慢慢光芒流转起来,散发出一股股妖气,缓缓渗入苏谋体内。

如果秦心如此时下到密室看到这一幕,或许就能明白为何苏谋自南边回来后突然变得暴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因为他整个人正在被妖丹的妖气侵染,影响。

可惜她没有下来,也不敢下来,因为密室是苏谋的修炼禁地,没有苏谋的允许她不敢冒犯半步。

她躺在床上,回想方才苏谋的暴行,脸颊臊得通红,脸上尤挂泪痕,可嘴角却勾起了甜蜜的微笑。

“难怪书上说男人从战场上下来,都如饿狼一般凶恶,极具侵略性,需要合理的情绪宣泄,把从战场上带下来的煞气消磨掉。”

“也不能怪二哥。”

“二哥正值男儿血气方刚之年,却向来洁身自好,从未碰过女人,若不是父亲的丧事,今年我们就能结成好事,二哥也就无需再隐忍。”

“等二哥把从战场上带下来的煞气消磨掉,脾气自然会好起来。”

“是我对不起二哥。”

“怎能怪他?”

……

旱灾和战祸让白云城地下拳场的生意萧条不少,已经记不得多长时间没像今天这样爆满了。

老板乐得嘴一直没合拢过。

秦家设擂台为秦家二小姐比武招亲,白家白无尽休妻登台比擂,不是想抱得美人归,而是要报复秦家,因为秦家大小姐杀了他的弟弟白无情。

有人传言,当日白无尽在擂台上大杀四方,吓得苏谋这个秦家女婿不敢吭声,有负白云城百年第一奇才的称号。

可谁会想到苏谋竟于今日公开向白无尽宣战,关键是白无尽还应战了。

在拳场数万人的热情期待中,晚八时的锣声猛烈敲响。

全场瞬间安静。

万众瞩目下,两道身影自拳场两侧的通道走出,皆面带微笑神情自若,朝海之境的擂台一步步走去。

白无尽一身白色劲装,踏上擂台负手而立,看着对面镇定自若的苏谋,不由地勾起嘴角笑道:“苏谋,你真是好胆!”

“休要聒噪。拔刀吧,本公子给你出招的机会。”苏谋却不与其废唇舌,言辞锐利,气势夺人。

第四百五十五章 剑无锋

“呵呵,本公子那日一时大意,输一招给元泰平那个丑八怪,倒是让你给小瞧了。”白无尽朝苏谋冷笑道,神色轻蔑,未曾把苏谋放在眼里。

苏谋微皱眉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秦心如——”

白无尽仰头望向二楼雅间,大声喝道:“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看老子怎么一刀刀废了你的男人。放心,我只废他不杀他,我要让他怀着对你的怨恨活着。我也不会杀你,我要让你在自责悔恨中生不如死地活着。”

“苏二哥,杀了他!”二楼一间雅间里传出秦心......

《悍卒斩天》第四百五十五章剑无锋

悍卒斩天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心多用

天武道人正问到张小卒的痒处,当即摆开架势,道:“弟子刚学了一套拳法,使出来您给指点指点。”

“好。”天武道人点头道。

张小卒静气凝神,三色之力旋绕周身,行气、踏步、出拳,把从小男孩那里学到的简单拳法,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施展出来。

轰轰轰——

空气轰鸣不绝于耳,似山岳擂鼓一般,狂暴的拳劲搅动四方,空间都微微扭曲起来。

拳路甫一展开,张小卒只觉体内似有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江大河,力量汹涌澎湃、绵绵不绝,使到酣畅处,更像是沟通天地,借天地之势、天地伟力出拳。

“哈哈,爽!痛快!”一套拳打完,张小卒忍不住畅快大叫。

天武道人捻着胡须,神色凝重。

张小卒施展的这套拳法非常普通,不过是一套简单的基础入门拳法,真正厉害的是拳法里蕴含的力量法则,让天武道人感到心颤。

“这应该就是你在太渊湖硬接那一记星辰拳力,在阴间硬撼骷髅鬼王拳头的拳法吧?”天武道人问道。

“正是。”张小卒点头道,“是弟子从那具枯骨保存完好的头盖骨中参悟出来的。”

天武道人已然猜到,所以闻言并不惊讶,说道:“这套拳本身只是简单的入门教学拳路,真正厉害的是你拳法中蕴含的力量法则,很遗憾,为师无法给你指点。不过为师看得出,你掌握的并不熟练,似乎还未悟透法则精髓,远未发挥出它的威力。”

“师父慧眼如炬,一语道破关键。”张小卒道。

“为师醒来时听见你在自言自语嘀咕什么,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天武道人问道。

“您坐下来,我讲给您听。”

“我的意念可以——”

待天武道人坐下,张小卒把他用意念练拳的前后经过,以及眼下遇到的精神损耗问题仔细讲了一遍。

天武道人听后不禁瞠目结舌。

他修炼了一辈子,第一次听说有人可以用意念化形在气海沙滩上修炼的。

意念化形他会,不过是动动念头想一下的问题罢了。

可意念化的形,他终究是意念啊,他又没有血肉脉络、筋骨气海,如何能够行气修炼,修炼了后又怎么反馈给真身呢?

这是一个完全超出天武道人认知的问题。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最后只能归结于张小卒的另类,什么奇怪的事都可能在他身上出现。

天武道人捻着胡须沉吟了一会。

他知道张小卒现在学的是最基础的桩功,拳家有云:欲习拳,先站三年桩,可见桩功的重要性。

他本想给张小卒详细讲解一遍,可转念一想,张小卒正在学的和他想要讲解的知识未必是一样的。

张小卒的拳是从古仙人的骸骨上感悟出来的,他正在参悟学习的是古仙人的拳法,并且是从最基础的开始学习,他何必再多此一举讲解一堆东西给张小卒听,说不定讲出来反倒会影响张小卒的修炼,所以思忖许久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妨试试一心多用。”天武道人道。

“什么意思?”张小卒没听明白。

“你试着用意念变化出三个自己,三个自己分别跟着三个小男孩练拳,第二个小男孩教给你的是一种静桩基本功,专门用来静气养神的。”

“你想想,跟着第三个小男孩练拳的你疲倦了,你就去和第二个你换一下,把养足精神的第二个你换去跟着第三个小男孩修炼,而让已经疲惫的第三个你换去跟着第二个小男孩练静桩,待养足精神后又可以换去第三个小男孩那里。若能如此循环,不就可以一直修炼下去了吗?”

天武道人说得跟绕口令似的,但张小卒越听眼睛越亮,听到后面甚至忍不住拍腿叫绝。

“师父,我试试。”张小卒迫不及待道。

“好。”天武道人点头,瞧着张小卒万分期待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忍心立刻给张小卒泼冷水。

一心两用尚且艰难,何况是一心多用。

果不其然,很快张小卒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渐渐的脸上露出懊恼气急的表情。

天武道人觉得张小卒很快就会投降认输,但张小卒的韧性远超他的预料,即使已经咬牙切齿,脸上露出几近抓狂的表情,他依然没有投降认输。

反而一个多时辰后,张小卒脸上抓狂的表情逐渐缓解,咯吱的磨牙声也小了很多。

天武道人看着张小卒的情绪变化,抑不住惊咦一声。

两个时辰后,张小卒的表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并渐渐的露出喜色,似乎已经掌握了一心多用的本领。

天武道人惊诧莫名。

三个时辰后,张小卒兴高采烈地睁开眼睛,向天武道人躬身感谢道:“多谢师父指点高招。”

“不是,你这就已经做到一心多用了?”天武道人惊讶问道,感到不可思议。

张小卒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弟子愚笨,弄了这么久才弄好。哈——”

正说着话,他突然大喝一声往前出拳,差点捶在天武道人鼻子上。

“???”

“这是几个意思啊?”天武道人一脑门问号,抽着眼角问道。

“抱歉,吓到您了。”张小卒忙把拳头收回去,并解释道:“不小心让张大跑出来了。”

“张大?谁是张大?”天武道人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练扎马步的那个我。”张小卒答道,“我给每个分身都起了一个名字,张大、张二、张三——这样就不会乱,不然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手忙脚乱一团糟。吼——”

说着,张小卒突然龇牙咧嘴冲天武道人一声咆哮怒吼。天武道人吓得胡子一颤,问道:“这是张几跑出来了?”

“张四。”张小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一共不就三个吗?怎么还有张四?不,问题是他在干嘛,对着大海练嗓门吗?”天武道人哭笑不得地问道。

张小卒脸一红,应道:“他正在力门里练气势,跟着我力门里的气势白猿对着大海愤怒咆哮。”

正说着,他突然身体前扑,右臂扬起下挥,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

“张六,正在气门里练刀法。”不等天武道人发问,张小卒主动相告。

呼——

一道符箓朝天武道人招呼了过去。

“啊,抱歉。”

“这个是张五,正在速门里练符术。”

天武道人识相地和张小卒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一脸难过道:“我说,要不还是别练了?为师担心你拳法没练成,先把自己练疯魔了。”

“没关系,熟悉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张小卒信心满满道。

“只怕你身边的人好不起来。”天武道人深表忧虑道。

“——”

虽然过程让人忍俊不禁且担忧,但结果却是美好的。

张小卒只用了三天时间就适应了一心多用,只是偶尔还会抽一下疯。

让天武道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天赋异禀。

问张小卒是怎么做到的,张小卒说他小时候给村子里放羊,一次十多头羊他看不过来,就给每头羊都起了一个名字,然后就能管得过来了,所以他照样给每个分身各起了一个名字,就不乱了。

天武道人闷头想了半天,直想的脑瓜子疼,也没想明白给羊起名字和一心多用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张小卒提出想学阵法,天武道人用两天时间教了他十个简单易懂且好用的阵法,又教了他两个厉害的杀阵,但张小卒理解不透,只能先死记硬背下来。

阵法不像武功招式,照葫芦画瓢好歹能学一气,阵法是需要大量知识作支撑的,尤其是厉害的阵法,什么五行八卦、山川地势、日月星辰等等,都得懂都得会,所以张小卒想学厉害的阵法,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七月三十,师徒二人动身回雁城。

听雅轩内,各大宗门的人等张小卒已经等得望眼欲穿。

张屠夫也终于不安起来。

他原本并不是太担心,尽管鬼节那天晚上他在睡梦中突然感受到张小卒鬼瞳的气息,并且还在阴.门前看到地府鬼帝的身影,猜测师徒二人可能在地府惹事了,但是和鬼打交道是天武道人的专长,再加上张小卒的鬼瞳相助,纵使不是鬼帝的对手,逃命应该不是问题。

可是这师徒二人一去半个月无音信,让他对天武道人的信心渐渐没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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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书房禁地

“师父,鬼帝不会正守在雁城里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吧?”望着出现在视野里的巍峨古城,张小卒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想法,不由的心慌,连忙向天武道人问道。

“别怕。”天武道人捋须笑道,“那夜鬼帝出现时你头悬往生灯,鬼帝无法锁定你的气机,所以除非你和他迎面碰见,被他看见样貌认出来,否则他找不到你。”

张小卒脑海里抑不住浮现出走在大街上和鬼帝迎面撞见的场景,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但是他发现自己压根没看清鬼帝长什么样,所以真若在大街上迎面撞见,鬼帝冲上来给他一榔头,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未免太可悲,于是忙向天武道人问道:

“师父,鬼帝长什么样?您大体给我描述一下,若真在大街上碰见,我也好有个反应。”

“哈哈——”天武道人哑然失笑,道:“鬼帝千夜千面,你让为师如何给你描述?”

“厉害!”张小卒只能咂嘴惊叹。

“呵呵,且安心吧。鬼帝忙着呢,没有闲工夫满世界找你。再者,那夜阴.门覆盖数千公里,就算他要找,也是大海捞针。”天武道人安慰道。

“万一被捞到了呢?”

“那只能怪你命不好。”

“好吧。”

张小卒想了一会,又忍不住问道:“他是鬼帝,掌控万千小鬼,一声令下,找我应该不难吧?”

天武道人眼皮一抬,没好气道:“阴阳有界,阳间是小鬼想来就能来的吗?打个简单的比方,苏翰林掌控大禹千万军队,他一声令下,这千万军队就能进出阴间找人了吗?”

“呃——弟子糊涂,让您见笑了。”张小卒被天武道人一语点醒,知道自己想当然了。

……

时隔半月,地龙翻身在雁城留下的惨景已然消失不见,破败的房屋全都修葺或重建,整座雁城可谓是焕然一新。

这半个月时间雁南有大量灾民涌来雁城,只因听说雁城有水有食物。

戚无为来者不拒,对灾民分发水和口粮,然后借助这股庞大的劳动力对雁城重建,在雁北挖河修渠构筑堤坝,尽最大可能储存水源。

半个月时间,他们在雁北修筑了五个储水堤坝。

恩泽湖不负“恩泽”二字,依然在汩汩涌出清泉,渐渐将五个新修的堤坝注满。

无穷尽的水让百姓们有了生活的盼头,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他们不负戚无为的期望,戚无为也没有亏待他们,喝的吃的顿顿管饱,甚至还发工钱。

戚无为就像一根绳,把所有人的力量都拧在了一起,但银钱和粮食物资的消耗显然也是极其巨大的。

盖华阳带来的赈灾物资眨眼间就要消耗殆尽。

不是朝廷小气给的少,而是三分之二还多的赈灾物资被盖华阳侵吞,麻袋里装的全是碎草和沙土,银钱缺得更多。

戚无为气得直哆嗦,冲进大牢质问盖华阳,盖华阳竟轻飘飘的给他来了句:“万没想到南境旱灾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若不然万死不敢肆无忌惮的的侵吞赈灾物资。”

戚无为听了后当时就冒出一身冷汗,前胸后背的衣服全都浸湿了,不是被盖华阳气得,而是被吓得。

他在想帝都金銮宝殿上的文武大臣是不是都和盖华阳一样的想法?

他们是不是都觉得南境在夸大灾情?

是不是觉得南境在无病呻吟?

是不是觉得南境千万百姓只要咬咬牙就能挨过这场旱灾?

戚无为真的吓到了。

他连夜书写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帝都。

不过他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封奏折上,他把所有银钱拿了出来,让大军去暮河北面富裕的七十二座中央主城收购粮食物资。

盖华阳在牢里自杀身亡。

死前留下一封遗书,大致内容是所有物资都是他贪墨的,别人谁也不知道,他在牢狱中幡然醒悟,愧对浩浩皇恩,唯有一死谢罪。

简单点说就是认罪伏诛。

但头脑活络的人一看既知,他是在揽罪包庇共犯。

是的,盖华阳确实是在揽罪。

那么大一笔赈灾物资,凭他一人之力如何欺上瞒下吃得下?所以必须有人和他一起吃,而这些人是谁,他万万不能说。

他不敢被押送帝都,因为一旦进了帝都六扇门,那里的人能让他把所有知道的都吐出来。

所以他死了。

他必须死,不死不行。

……

下午五时,张小卒和天武道人回到听雅轩。

红墙绿瓦,亭台楼阁,花园草埔,焕然一新。

有张屠夫住在这里,戚无为和万秋清怎敢不用心,砖瓦房梁、桌椅家具、瓦匠木工,一应俱全。

花园草埔里没种花也没种草,而是种了应季的瓜果蔬菜,有些都已经发芽抽叶,绿油油的一片,非常喜庆。

张屠夫每天都会往返恩泽湖两趟,把太渊湖消耗掉的水补满。北二城的百姓对其感激不已,谁见了都会喊一声“老爷子吉祥”。

不过眼下整个雁城已经不缺水,官家每天晚上都会把忘川河的水补满,百姓们盖完房子,又把家里能盛水的东西全部盛满,人人都自觉地节约用水,日子已然好了起来。

只不过人人眉梢都带着一抹难解的忧愁,因为天上的太阳一天比一天火辣,八月酷暑已经到来。

八月,这最难熬的一个月,谁都在担心是否能熬过去?

张小卒回到听雅轩,屁股刚在椅子上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柳红沏的凉茶,各大宗门的人就夺门而入,劈头盖脸一顿抱怨,怪他离开不打招呼,让他们等的焦躁不安。

有张屠夫和天武道人坐镇,各大宗门的人没敢闹什么幺蛾子。其实他们既然等在这里,就说明他们接受了这个价格,所以也没什么可说的。

当然,若是张小卒没有强有力的靠山,那可说的东西就多了,他们会非常乐意找个僻静的地方和张小卒好好谈谈。

药王谷和光明殿几个宗门,还担心张小卒会因与他们之间的矛盾仇怨,拒绝给他们加持物件,或是加倍收取费用,亦或是有意降低他们物件的功效,但张小卒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他们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总共收到六十三件,没人赊账,全都一次付清。

当然,他们也不接受赊账。

大宗门就是豪气,直接元始金丹拍在张小卒面前,豪横霸气。

相比之下小宗门就显得抠搜一些,大包小包一大堆加起来才够五十粒元始金丹的价值,让张小卒心里禁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书房禁地。

嗯,之前不是禁地,当张小卒拿着六十三件玉器进去后才成了禁地。

梅兰竹菊持剑严守在门口。

戚长风正坐在书桌后面,对着一张张地图紧皱眉头,苦思冥想。

张小卒走到书桌前看了看,发现戚长风看得是金城和皓月城的地势图,城、州、府、县,乃至镇和村,都在图上精细地画了出来。

见戚长风思考得入神,张小卒没有打扰他,走到旁边一张书桌上坐下。

柳红轻轻地放下茶盘,给张小卒沏上茶后退出书房。

张小卒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加持物件。

尽管在戚家练武场和在聚贤酒楼里,有很多人见过张小卒多么轻松就把一件物品加持上符咒之力,但如果张小卒敢当着各大宗门的面,如此轻松惬意地把五十粒元始金丹赚,各大宗门心里肯定会极其不平衡,纵是有张屠夫和天武道人坐镇,他们也得和张小卒说道说道。

“哎——”戚长风忽然失望地叹一口气,揉捏着皱得酸痛的眉心,满脸的疲倦之色,目光从一张张地图上收回,抬起头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张小卒,抑不住高兴地打招呼道:“小卒,你回来啦。”

可能是因为张小卒在深井密室里救了他,并且还虚心向他讨教了一天一夜的布阵策略等问题,让他被囚禁八年的孤独痛苦以一种他喜欢的方式宣泄了出来,从而让他对张小卒有一种没来由的亲切感。

所以突然看到张小卒出现在的房间里,他高兴得愁眉都舒展了一半。

“嗯,下午刚回来。”张小卒忙放下茶杯应声道,“戚大哥,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戚长风笑着摆摆手,看见张小卒面前桌子上摆满了玉器,便道:“你继续专心加持符咒吧,我不打扰你。”

他怀里揣着一块玉佩,就是被张小卒加持过符咒的,故而知道被张小卒用符咒加持过的玉器有多么珍贵,玉佩的珍贵让他想当然地认为加持过程一定相当不容易,容不得分心分神。

这些天各大宗门的人一天要往听雅轩跑好几趟,苦苦等候张小卒归来,就是为了让张小卒给他们加持玉器,所以看到张小卒面前桌子上摆的这些,无需问也知道是各大宗门的。

“不打紧,打扰不了我。”张小卒摆手道。

说话间左手拿过一枚玉戒,照着它随手勾画一下,道鬼二力自指尖溢出,结成咒印落在玉戒上,前后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加持好了一件,然后随手丢到一旁,拿过下一件。

“就——就这么简单?”戚长风一脸愕然和诧异,觉得应该还有很多道工序。

却见张小卒肯定地点头,道:“嗯,就这么简单。”

“这——这——比我想象的容易太多。”戚长风惊愕过后连连摇头,他本以为张小卒加持这么一件宝贝出来,肯定得消耗大量时间和精气神,万万想不到竟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你这样加持一件,各大宗门给你多少酬劳?”戚长风忍不住好奇问道。

“五十粒元始金丹。”张小卒脸颊微红,心虚答道。

“噗——”戚长风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紧接着脸色一变怒气横生,当啷一声把茶杯扔到桌上,拍桌而起,叫道:“气死我也!”

第四百五十八章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戚长风这半个月为了寻找大牙军的藏宝地点,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究地图,每一天都会费尽心思找出一百到两百个地点,然后命人快马传讯给北边,让正在负责找寻这笔巨大财富的军队去标注的地点寻找。

但接二连三传回来的都是让人失望的消息,半个月下来毫无收获。

他现在晚上做梦都是在看地图,研究宝藏地点。

愁得脑仁嗡嗡疼。

不是他或者谁贪婪这笔财宝,而是雁城急需它。

若能得到这些金银财宝,就可以去北边的富足之地大量购买粮食等物资,就能把雁城眼前的困局盘活,而不是眼巴巴的等着帝都再派一个不知是清官还是贪官的赈灾巡察使下来。

常言道:靠人不如靠己。

简单点说就是,戚长风这半个月想钱都快想疯了,可是任他绞尽脑汁也没得到一个子,所以当得知张小卒惬意地喝着茶,随便勾勾手指就有五十粒元始金丹的进账时,他心里顿时感到极不平衡,并且到了不能用言语好好表达的地步。

唯有拍桌痛骂,方解心中气闷。

当然,他并不是要斥责或是对张小卒怎么样,只是借机宣泄一下这半个月的憋闷情绪。

“戚大哥,怎么了?”张小卒被戚长风抓狂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关切问道。

“哎——”戚长风长叹一声,接着把雁城眼下面临的艰难困局,以及他这半个月的苦闷生活,向张小卒讲述倾诉一番。

说完,长吁一口气,感觉心里舒坦不少。

“戚大哥辛苦了。”张小卒对其深表同情。

他皱眉考虑了一会儿,表示愿意拿出一部分元始金丹拍卖,拍卖所得全部给雁城购买粮食物资,但是却被戚长风制止,告诉他雁城还没走到绝路,暂时不需要。

“你脑瓜子灵活好使,帮我想想,大牙军会把抢掠的金银财宝藏在哪里?难不成真的已经被他们运走了?”戚长风说道。

“我可想不出。”张小卒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不过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大牙军会把金银财宝藏哪里我说不出,但是我想到两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可能能成,但也可能不成。”

“两个?”戚长风眼睛一瞪,既惊喜又惊讶,连忙催促道:“说来听听。”

“第一个办法:把这个消息告知各大宗门帮派,让他们帮忙寻找,他们在这方面的手段和经验肯定比军方丰富,但需要允诺他们一些报酬,并且肯定会被他们偷偷顺走一些好东西。”张小卒道。

戚长风点点头,这个办法他早就考虑过,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不到最后我们不愿意用,因为各大宗门帮派都似貔貅一般,宝藏若是被他们找到,肯定会被他们偷偷顺走大量价值连城的东西。当然,若是实在找不到,也只能找他们帮忙。说说你的第二个办法。”

“这第二个办法存在很大运气成分,也就是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说实话,我并没有对它抱希望。”张小卒挠头道。

“没关系,只管说出来听听。”戚长风道。

“我记得戚大哥你说过,雁城有两个大牙军的隐蔽据点,一个是囚禁你的地方,而另一个至今没找到,我觉得这个隐蔽据点应该就是大牙军藏财宝的地方,它并不在雁城里,所以才会搜遍雁城也找不到第二个据点。”张小卒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戚长风点头道。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这个据点在哪里。”张小卒道。

“谁?”戚长风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戚长风。”张小卒嘴里慢慢吐出一个人名。

戚长风闻言一愣,片刻后忽然反应过来,道:“你说那个偷梁换柱假冒我的那个大牙人。”

“对,就是他。我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个秘密据点在哪里,并且如果他没有战死的话,现在很有可能就藏身在秘密据点里。另外,我觉得这个秘密据点里应该藏着不少大牙人。”张小卒分析道。

“你分析的有道理,可是如果他还活着,并且就藏在秘密据点里,问题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还是没法找到这个秘密据点。”戚长风困惑道,没明白张小卒说这些话的意思。

“如果你们家还有他使用过的贴身物件,比如说贴身衣服,掉落的头发,剪掉的指甲等等,我师尊或许有高明手段利用这些东西找到他的藏身处。”张小卒说道。

戚长风眼前猛地一亮,抑不住心中兴奋,拍桌叫道:“此招甚妙!”

“可不能高兴的太早,万一他已经死在战争——”

“别说丧气话。”戚长风笑着打断张小卒的万一。

张小卒哑然失笑,而后皱起眉头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消失不见了,且这个人极具威胁。”

“方不同。”听见“极具威胁”四个字,戚长风立刻猜到张小卒说的这个人是谁。

“对。”张小卒点头道,“据裘老将军说,那日他追上方不同,只是将其击成重伤,没能杀掉他,而在那之后方不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身上携带红毛尸毒,并且好像已经练成一门极为邪恶的功法,说不定哪天就会潜入雁城搞破坏,所以他不死实难让人心安。”

提起方不同,张小卒心里甚是忧虑,因为他现在已经不能使用鬼瞳之力,万一红毛尸毒再在雁城爆发,后果将不敢想象。

“希望他也藏身在秘密据点里,等我们找到秘密据点,把他们一网打尽。”戚长风说道。

“希望吧。”张小卒道。

“我这就去请真人过来商议一番。”戚长风迫不及待道。

不一会儿戚长风就把天武道人请到书房来,二人把事情前后一说,天武道人沉吟片刻,点头道:“倒是可以一试,但能不能成老夫不做保证。”

“多谢真人。”戚长风连忙道谢。

然后走出书房,命令梅兰竹菊去城主府,寻找假“戚长风”的贴身物件,最好是头发什么的。

“怎么样,加持完了吗?”天武道人问张小卒。

“还差几件。”张小卒答道,然后左右手同时开工,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就把剩下的十多件玉器加持完毕。

“你是我见过的最黑心的商人。”戚长风感觉张小卒根本就是在抢钱。

“咳咳——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咱这是公平买卖。”张小卒厚着脸皮为自己证名道。

戚长风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慢慢体会。

哗啦——

天武道人扔出十几块玉在书桌上,吩咐张小卒:“把这些也加持一下,为师回观的时候给你那些师兄弟分一下,功效稍微强一点即可。”

“好。”听说是给自己师门的师兄弟用的,张小卒不敢马虎,把十几块玉都认真加持了一遍,功效远高于给其他宗门加持的这些,但也没有高的太离谱。

其中两块他加持的非常用心,每一块耗时半盏茶的时间,加持好了后告诉天武道人:“师父,这两块是给师兄和师姐的,劳烦您帮弟子转交给他们。”

戚长风发现张小卒加持玉器用的时间长短不一样,好奇地走到近前,拿起张小卒刚加持的玉件感受片刻,不由的一愣,他发现这块玉对神魂的加持效果远没有他怀里玉佩的效果强,然后他又拿起张小卒给各大宗门加持的玉件感受片刻,不禁瞠目结舌,效果竟然只有他怀中玉佩的三分之一。

张小卒给戚长风加持的是最顶级的功效,包括周剑来、牛大娃、戚哟哟、戚长空等人的,都是最好的。

“厉害!”戚长风怔神许久,朝张小卒挑起大拇指,不得不佩服张小卒的这项赚钱本领。

张小卒心虚地摸摸鼻尖,转移话题问道:“周大哥和大娃他们都到北边寻宝去了吗?哟哟呢?也去了吗?”

“没有。”戚长风摇头回道,“通往边境的运输道路已经打通,周剑来、牛大娃和元泰平受裘将军所托,去给边境黑甲军运送物资补给了,慧心小和尚也跟着去了。哟哟率兵陪一群二世祖清剿叛军,收复被叛军占领的城池去了。不过听说好像不太顺利,二世祖们贪功冒进,损失不轻。”

“可以预料。”张小卒点头道,一群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还贪功冒进,没溃败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指头敲击着桌面,简单捋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去边境帮元泰平杀十万大牙军,不过在去边境之前得先去和戚哟哟打声招呼。

“戚大哥,接下来几天有时间吗?”张小卒把思路捋顺后问戚长风。

“除了继续研究大牙军的隐蔽据点外啥事也没有。怎么,你有事?”戚长风问道。

“嗯,想向你请教一下大牙国的情况。”张小卒说道。

“你要去大牙国?”戚长风皱眉。

“我们三个要帮助元泰平杀十万大牙军,最好能在明年春分前做到,我琢磨着万一边境没有战事,我们恐怕得去大牙国走一趟才能完成。”张小卒说道。

“杀十万大牙军倒也不难,明天咱们好好聊聊。”戚长风颇有兴趣道。

又闲聊了一会,张小卒这才珊珊起身,把早就加持好的玉件放进茶盘里端出书房。

各大门派都很满意,因为效果比他们想象的好许多。

“金仙子可否留步片刻?在下有几句话要与仙子说。”张小卒出声叫住欲和宗门长辈一同离去的金芷卉。

“咯咯,今夜良辰美景,卉儿你就留下来陪张公子聊聊天解解闷吧。”金芷卉的师叔施欣兰言语暧昧道。

“张兄,难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阮心远装作一副眼巴巴的样子看着张小卒问道。

“有。”张小卒笑道。

“什么话?”阮心远颇为意外,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歪打正着,张小卒竟然真有话要对他讲。

然后他就看见张小卒朝他做了一个口型,他一下就解读了出来,是一个“滚”字。

“干!”阮心远当即冲张小卒竖起右手中指,但是觉得一根远不足以表达心中之愤怒,于是又狠狠地竖起左手中指。

待人都散去后,金芷卉好奇问道:“不知张公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之前大娃向我给你讨要了两件东西,我一直犹豫要不要给你,因为仙子之前做的事着实不地道。”张小卒说道,言语不怎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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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开坛做法

事实上,牛大娃并没有向张小卒讨要东西给金芷卉,只是在张小卒把加持好顶级功效的玉佩给他时,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张小卒知道他想给金芷卉要一件,但是最终并没有开口。

张小卒知道牛大娃肯定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没有开口,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没有不好意思一说,他不开口定是有另外的想法。

当张小卒了解到金芷卉曾把玉佩借给宇文睿使用后,他就明白牛大娃为何没开口了,牛大娃是怕给金芷卉的东西最后又落到宇文睿手里,到头来反是给自己的敌人送温暖。

若不是戚哟哟偷偷告诉他,金芷卉已经发现宇文睿虚伪外表下掩藏着的丑陋面目,对其深恶痛绝,彻底闹掰,反倒是好像对牛大娃生了好感,张小卒肯定不会叫住金芷卉。

而他之所以说是牛大娃向他讨要的,无非是想让金芷卉承牛大娃的情,对牛大娃的好感再多一些。

原本牛大娃和金芷卉之间的事他是不愿意多说什么的,因为毕竟是男欢女爱的私人感情问题,总不能说我喜欢你,那么你就必须喜欢我,否则我们就是生死仇敌,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之所以突然要帮牛大娃一把,是因为和牛耀的五年之约,觉得牛大娃若是娶一位美娇娘,再生两个胖小子,到时候在牛耀面前一说,那牛耀肯定会高兴疯了。

听见张小卒语气不善的言辞,金芷卉表情微僵,神色尴尬,道:“我为之前做的一些事深表歉意,我想今后应该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

其实她一直想就之前的一些矛盾向张小卒三人说声抱歉,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说抹不开面子,所以就一直搁在心里没张口,现在张小卒把话说到明面上,倒是给了她这个机会。

“在下相信仙子的话。”张小卒点头道。

事实上,如果刨除和宇文睿相关的事不谈,张小卒对金芷卉的印象还是可以的。

无论是那日南城门外百万叛军中,见到国公爷和王若愚落难后,她奋不顾身的转身冲杀,还是在听雅轩相处的这些时日,都让张小卒觉得她是一个性情中人。

“多谢。”金芷卉盈盈欠身,感谢张小卒的不计前嫌。

“仙子觉得大娃如何?你知道我的意思。”张小卒突然问道。

“还不错。”金芷卉脸颊微红,虽羞涩却不扭捏,对她来说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张小卒自须弥芥子里取出两件东西,一个玉瓶和一块小巧的淡绿色环形配饰,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是要给牛大娃,让他自己决定给不给金芷卉,但鬼节事发突然,再回来牛大娃已经去了边境,只好代牛大娃给金芷卉。

“这两件东西希望仙子能善用,尽量不要让它们出现在别人手里,否则再见面恐怕就是仇人了。仙子头脑聪慧,当明白在下的意思。”张小卒盯着金芷卉的眼睛,郑重严肃地说道。

“公子既然不放心,何必还要给我?”金芷卉反问,语气略有几分不悦。

“不是我要给你,是大娃要给你。”张小卒纠正道。

“但东西是公子的不是吗?你拒绝他便是。”金芷卉莞尔道。

“一点外物,不至于。”张小卒道。

“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婆妈的一面。”金芷卉翻了个白眼,一会严肃警告,一会又说一点外物,既不放心给,又要显得不在乎,未免打肿脸充胖子,让人小瞧。

“呵呵,让仙子看笑话了。”张小卒笑了笑,把东西递到金芷卉手里,道:“仙子慢走,在下就不送了。”

“给你三息后悔的时间。”金芷卉不客气地从张小卒手里接过玉瓶和玉环,笑着朝张小卒扬了扬,玩笑道:“五十粒原始金丹呢,怪心疼的吧?”

张小卒转身朝书房方向走去,背着身摆摆手:“岂止五十颗。不过要是能让仙子真心诚意地嫁到我们柳家村做媳妇,别说五十,便是五百五千,我柳家村也不心疼。”

“咯咯,想让本仙子嫁去你们柳家村,五千颗原始金丹恐怕不——”金芷卉声音戛然而止,惊讶地看向手中玉环,随之脸上浮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她知道张小卒给的玉环有什么功效,但万万想不到功效竟会如此之强,她已经感受到了玉环上传出的神魂滋养之力,比她之前得到的那块玉佩,比张小卒刚刚给各大宗门加持的,强出一倍不止。

她这才知道张小卒为何会警告她,为何不放心给她,因为这宝贝若是落到敌人手里,无异于给敌人送去一件利器,让敌人快点强大起来杀自己。

偏偏她之前做过这种让张小卒几人愤慨的恶行,把玉佩送给他们的敌人宇文睿,助其恢复受损的神魂,此时回想起来不禁羞愧难当。

可是即便如此,张小卒还是把拥有如此强大功效的玉环给了她,她知道不是张小卒相信她,这是牛大娃替她求的,是牛大娃相信她。

“公子且放心,奴家保证此物不会落到旁人手里。”金芷卉自震惊中醒来,忙向张小卒远去的背影保证道。

张小卒脚步不停,应声道:“仙子好好珍惜我家兄弟的信任便是。”

金芷卉小心翼翼地收好玉环,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玉瓶上,以为瓶内是丹药,可微微晃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和声响,并且拿在手里感觉轻飘飘的,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家伙不会拿错了吧?”金芷卉禁不住狐疑道。

叭的一声拔开玉塞,瓶口顿时射出一道纯净的圣洁光芒,金芷卉惊讶地往瓶内看去,待看清悬浮在玉瓶里一滴洁白如雪的液体,并反应过来它是什么后,猛地盖上玉塞,心脏咚咚咚剧烈跳动。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张小卒竟然会给她一滴这样的至宝。

她这才知道张小卒那句“一点外物,不至于”的重量,原来对张小卒来说,这让圣人都眼馋的圣血,竟不及他和牛大娃兄弟之情的千万分之一。

“多谢公子!”震惊过后,金芷卉朝张小卒消失的身影盈盈一拜。

之前她觉得张小卒不信任她,但看到这滴圣血后她改变了想法,她心里突然溢出一股暖流,目光环顾听雅轩的一景一物,感觉到异样的温馨温暖,这里就像家一般,从她留下来住的那天开始,就没有人把她当外人。

“谢谢!”金芷卉心里默默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

晚上九时,天武道人开坛做法。

其身穿道袍,头戴华阳巾,右手拿桃木剑,左手提三清铃。

香桌上三炷高香,桌角两支红烛,以及猪头三牲,三碗清水,三碗鸡血,三碗稻谷,正中间靠桌边位置摆一纸人,纸人身上贴一符,符上刻有朱砂符印,以及标写了一个人名。

慕康顺,假戚长空的名字。

他在围剿戚哟哟的时候自报过姓名身份。

天武道人命令张小卒把找到的慕康顺的一件贴身衣服和四根头发,扔进桌前地上的陶盆里点燃。

“慕康顺,听吾道来,吾乃紫阳山上三清仙,知你前世今生和来生,现要寻你谈真心,诉你三世苦,助你避凶祸——”

天武道人绕着着火的陶盆边转边唱,三清摇得铃叮铃铃作响,桃木剑点鸡血、稻谷和清水洒在纸人身上。

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纸人突然起身朝天武道人跪了下来,并恭敬地朝天武道人磕头。

张小卒看得啧啧称奇,感觉自己要学的实在太多了。

“呜——”纸人突然张嘴出声,发出一声类似鬼哭一样的声音。

“起!”天武道人大喝一声,桃木剑将纸人挑起,放进火盆里点着。

纸人连带它身上的符纸燃的极快,不一会就化为一滩灰烬。

天武道人用桃木剑卷着这滩灰烬没让它落在火盆里,向张小卒吩咐道:“朱砂,符纸。”

张小卒立刻把天武道人事先交代准备的朱砂和符纸放到香桌上。

天武道人引着灰烬掺进朱砂里,然后用剑指蘸了,在符纸上画下符印,一连画了十多张才停下。

“成了。”天武道人收起三清铃和桃木剑,“此子没死,并且就在北边,照老夫的感知,他应该在东北方向,大概四五百里的范围内。你们带着这些符去,只需滴一滴血在道符上,然后念一声‘急急如律令’激活道符,再喊此子的名字,道符就会带你们去寻他。”

戚无为在一旁听见天武道人的推断,清瘦哟黑的脸颊上不禁露出狂喜之色,因为按照天武道人的推断,慕康顺极可能藏在金城地界内。

“多谢真人解雁城之危难,戚无为代雁城及所有落难百姓感谢真人大恩!”戚无为朝天武道人深深一躬。

天武道人摆摆手,拿起桌上猪头就啃。

众人见了不禁莞尔,心说难怪准备法事前一再吩咐猪头一定要做得够味呢,原来是他自己要吃。

“你们一直寻他不见,应该是被阵法遮蔽了肉眼,找个懂阵法的去。”天武道人边吃边提醒道。

“老夫陪你们走一趟吧。”张屠夫说道。

第四百六十章 血脉相连

六日后雁北传来捷报,成功找到大牙军的秘密据点,擒获大牙军主帅及一干战将,并剿灭八千多大牙精锐作战部队。

“大牙军掏空了三座大山,里面建设的像城镇一样。”

“粮草堆积如山,金银财宝无数。”

“慕康顺被擒,方不同被老爷子一掌击毙,红毛尸毒未能对我方将士造成伤害。”

“好好好,好啊!”

“大牙军十数年谋划,到头来反倒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戚长风一边给张小卒念捷报,一边高兴地拍桌叫好。

张小卒......

《悍卒斩天》第四百六十章血脉相连

悍卒斩天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二世祖的面子

张屠夫无法猜测苏翰林的心思,不过按照他和苏翰林的兄弟情深,以及他对苏翰林的了解,苏翰林应该不至于忌惮他有一个优秀的孙儿,但是那些自诩为了大苏皇朝殚精竭虑、粉身碎骨、死而后已的朝堂重臣,会为苏翰林忌惮,

在一浪浪耳边风的鼓动下,难保苏翰林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张小卒和镇南王府苏阳的仇会埋下一个极大的隐患。

你张屠夫的孙子连镇南王的儿子都敢杀,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保不准哪天就起兵造反了呢?

另外,苏翰林就要死了。

苏翰林的阳寿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尽头,即便是能够增添阳寿的天材地宝也不能让他多活几天了,因为他已经吃了太多太多,以致这些天材地宝都已经对他失去了作用。

他已经在着手传承皇位,着手为他的继承人撸掉荆棘上的尖刺。

他苏翰林命不久矣,可是和他一起造反的兄弟们还有一些人活得好好的。

若他死了,他的儿孙能镇得住这一位位战功卓著,体内流淌着反血,桀骜难驯的猛虎吗?

恐怕不能。

万一他这边眼睛一闭,那边就有人造他儿子的反呢?

这让他如何死得安心?死得瞑目?

所以他要在死之前为自己的儿子铺平道路,除掉所有刺头,让他儿子可以舒舒服服,安安心心地把屁股坐在龙椅上,不用担心有刺扎屁股。

如此,他方能安心闭眼。

来南境之前张屠夫先去帝都见了苏翰林一面,二人对坐畅饮时,苏翰林言语间隐隐透露出一些这方面的担忧和想法。

当时张屠夫没往心里去,因为他膝下只有一个失去生育能力,终日病殃殃的儿子,他张家注定无后,谁都知道造反对他来说空无意义,所以只需要他再往帝都一住,曝光在那些整日疑神疑鬼的人的眼皮底下,所有人都会对他放一百个心。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张屠夫有个亲孙子,老张家有后了。那么在一些人眼里,他便就有了造反的动力。

张屠夫相信,这个消息若是传到帝都,一定会有许多人寝食难安,苏翰林的龙案上一定会堆满关于他的奏章。

至于奏章内容,看都不用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岂有此理,老子连自个儿的亲孙都不能认吗?!”前后思量一番,张屠夫禁不住拍桌大怒。

然而他这番话说出口,便已表明弱了气势,这个亲孙恐怕真不好认。因为认了就会给张小卒增添无尽麻烦,甚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苍天庇佑,恩赐他一孙儿,他如何敢马虎?

“帝星暗淡,已现陨落之象,再忍两年便是。”天武道人说道。

张屠夫深吸一口气,道:“不知道便就罢了,可是知道了如何还忍得了啊?”

“那就先认个干孙吧。”天武道人笑道。

“怎么说?”张屠夫皱眉。

“你家婆子不是年老成痴,天天念叨孙子吗?

你就告诉她,小卒就是她亲孙,然后你再找苏翰林帮你演一场戏,认亲的戏。

让想知道的人既知道张小卒是你亲孙,同时又知道他不是你亲孙,是用来安抚你家夫人认的干孙。”

天武道人不疾不徐地说道,可见这些是他早就想好的。

“臭老道,你早就知道小卒是老夫的孙儿,为何不早些告诉老夫?”张屠夫听出来天武道人的早有预谋,颇有不悦道。

“也没有太早知道,就前些天刚知道的。”天武道人说道,“老夫之前给小卒卜过一卦,算出他双亲尚在人间,其父身在北方,顽疾缠身,但无性命之忧。

然而其母老夫竟算不出,不知被哪位高人蒙蔽了天机,老夫不免觉得惊讶,不过老夫并没有告诉小卒。

那日你和小卒砌墙比赛,老夫在一旁看着,感觉你二人就跟爷孙俩似的,这个突然间的念头让老夫心中一动,于是就各取了一根你俩的头发卜了一挂,万没想到你俩还真有血缘关系。

再联想到你儿子身有顽疾,张小卒的父亲也恰如此,遂而推断他是你孙儿。”

“本来老夫没打算这么早告诉你,别瞪眼,眼下当你孙子可没什么好处,但是考虑到小卒和镇南王府的仇怨,万一闹得不可收拾,有你护着点总归是利大于弊,于是才决定告诉你。”天武道人说道。

张屠夫皱眉思忖一会儿,问道:“你打算如何瞒天过海?要知道一旦小卒暴露在帝都,并和老夫牵扯上关系,肯定会有很多吃饱了撑的人给他卜卦相面。之前老夫不知道他是我孙儿,自然无所谓,可现在不行了。”

“所以老夫留了一份小卒的心头血,老夫回去请师兄帮忙,给小卒弄一个假身世,想必以师兄的手段,应该没人能发现端倪。”天武道人回道。

张屠夫眼前一亮,高兴道:“如此甚好。”

……

戚哟哟率领五十万大军自雁城向东南方向进发,与叛军十数次交战,二十三天时间共收复八座一级主城。

其实大军主帅本是肖冲,但是肖冲嫌一群二世祖难伺候,便让戚哟哟暂代主帅一职,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戚哟哟甚是感激,心知肖冲是故意借口推脱,把唾手可得的战功让给她,让她和二世祖们一起镀金。

不过相比于战功,戚哟哟更看重的是这一难得的历练机会,统帅三军,兵马调度,布阵策略,对阵应变,等等等等,既让她心中所学得以施展实践,更让她积累到极其宝贵的经验。

大军于前天到达天陵城下,昨日戮战一天,下午三时破城。

叛军主帅于桂虎,领两万多败军,弃城向东南方向逃窜。

戚哟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命令大军于城中整顿休息,等粮草补给跟上来后再做打算。

夜晚,天陵城军营。

一座营帐内坐着八人。

八月骄阳似火,戮战一天,皮肤早已被汗水浸透,裤裆腋窝等沟股部位,更是被汗渍腌得生疼。

但眼前八人仍是甲胄加身,没有卸甲宽衣放松身体,不是他们不想卸甲,而是因为戚哟哟下达命令,防止敌人反扑,今夜必须甲不离身,兵不离手。

他们不敢违抗戚哟哟的命令,哪怕他们个个都是身份显赫的二世祖,因为戚哟哟的军棍从没有因为他们的显赫身份而轻饶过他们。

这二十三天下来,戚哟哟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军纪无情。

他们着实被打怕了。

以致现在见到戚哟哟,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小腿肚子直打转。

虽然战功拿足了,可这战功他们拿得不爽,拿得心里膈应,感觉丢了二世祖的脸,无颜回去见乡亲父老。

被一个小娘们抽军棍,简直没脸见人。

八人今晚偷偷聚在一起,就是要商量个对策,如何重振男儿雄风,挽回丢失的颜面,最好能让戚哟哟那个臭娘们对他们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往前是巴水城和戊戌城,再往前就是南岭的分支斜黄岭,以我们现剩下的这三十多万人马,肯定无法越过斜黄岭继续作战,所以攻下巴水城和戊戌城后,大军极可能会打道回府,所以我们想要证明自己,这是最后的机会。”

说话男子三十多岁,名叫空高朗,是七十二座中央城东华城城主之子。

“必须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攻下这两座城,让臭娘们知道哥几个的厉害,不然她会以为吃定我们了。”一个二十多岁的桃花眼男子愤愤说道,他名叫弘烨华,是朝中三品大臣之子。

“叛军已是败军之师、惊弓之鸟,大军开到城下,随便打打就会投降认输或是弃城逃跑,臭娘们一直自以为是,觉得是她指挥有度的功劳。”

“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我们以五万损失剿灭叛军十万兵马,明明是一场大胜仗,她竟然说我们擅自行动,贪功冒进,给军队造成巨大损失,甚至不可理喻地罚了我们每人二十军棍,这口气老子实在咽不下。”

“她有生之年最好不要到我七曜城来,否则老子一定也让她尝尝军棍的味道。”

“咳——兄弟,你这话有歧义。”

“哈哈,若是能把这位泼辣的小娘子征服,倒也是别有一番成就。”

“呵,据说傅玉成就是因为对她动了邪念,结果他和他的赈灾巡察使姑父全都死得很惨,连天子令箭都保不住他们的小命。”

“啧啧,这娘们要是娶回家,根本就是往自己头顶悬一把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咳咳,说正事,说正事。”

“我们这样,今晚——”

八人你一言我一语,先对戚哟哟进行一番批判,然后敲定了一个重振雄风的完美计划。

凌晨四时,天陵城南门附近突起大火,喊杀声骤然响彻夜空,紧接着是敌袭的呼喊嘶吼声。

八个二世祖自告奋勇,率部众前去迎敌。

八人的擅自行动把原本秩序井然的军营搅乱,气得戚哟哟咬牙切齿。

当戚哟哟察觉不对时,八人已率部众冲出南门,沿着官道往南驰去。

“该死!”戚哟哟气急咒骂。



第四百六十二章 溃败逃亡

戚哟哟派一队精锐骑兵追上去拦截,却被八个二世祖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给挡了回来,气得她恨不得把这八个白痴绑起来吊打一顿。

肖冲倒是不以为意。

觉得该让这些二世祖直面残酷,见见世面,否则他们永远会以为战争就是这么轻松惬意,城池和战功就是这么唾手可得,就会觉得保家护国的将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些二世祖将来是要掌帝国之权的,他们的思想和态度将会决定帝国未来的姿态,所以得让他们成长成熟起来。

戚哟哟虽同意肖冲的观点,但仍然放心不下,匆忙率领剩下的八万将士追了上去。

八人总共带走二十七万大军,皆是他们自己带来的部众。

此次出征共有五十万大军,其中有四十万是这些二世祖带来的部众,仅有十万是雁城本土将士,这十万人中还有两万是后勤兵。

二十三天夺八座一级主城,共计战损十四万多,

若是正常攻城战,这些战损并不多,但是他们攻打的是一支战斗意志所剩无几的败军之师,这样的战损就显得多了些。

要不是二世祖们两次三番的贪功冒进,戚哟哟有信心让这个数字减少五万。

然而让戚哟哟措手不及的是,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战损就翻了一倍还多。

二十七万冒进的大军一头扎进叛军的伏击圈,战况惨不忍睹,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戮惨况。

若不是戚哟哟率军赶到,并不惜一切代价将叛军铁桶一般的包围圈杀出一个缺口,助围困的大军突围出来,这二十七万大军恐怕得全军覆没。

兵败如山倒。

戚哟哟率军溃逃。

叛军如饿狼一般,围追堵截,紧咬不放,战损数字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戚哟哟很快就发现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因为对方是三十万全副武装,精神烁烁,战斗力非比寻常的作战部队,这绝对是叛军的核心精锐,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斜黄岭以北以西,叛军摆明已经放弃,他们的姿态已然摆明,以斜黄岭为天堑,固守不让,占据帝国东南一角,自成一国,而后徐徐图之。

所以说叛军的核心精锐不应该越过斜黄岭作战才对,因为核心精锐越过斜黄岭作战根本是毫无意义的损失。

如果说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振一振军心,倒也可以理解,但围追堵截,紧咬不放,就显得奇怪了些,就不怕反落进帝国军队的埋伏圈吗?

戚哟哟想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叛军为何会突然这般暴躁疯狂,直到她无光无意间从八个二世祖身上扫过,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里划过,禁不住猜测叛军不会是冲着这八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世祖来的吧?

这八个二世祖可值钱的很,若是可以生擒活捉,绝对能够换取一笔可观的财富或是粮食物资,还能延缓帝国的攻势,为他们稳定根基争取宝贵时间。

戚哟哟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如此,不然叛军压根没理由对他们紧咬不放。

八月十五夜,月圆,风微凉。

本该是一个宁静而又祥和的夜晚,但戚哟哟和她仅存的十六万败军还在仓皇逃窜,压根没有心情享受皎白月光下的徐徐微风。

就在几天之前,他们足有三十五万大军。

难以想象他们这几天究竟经历着怎样残酷的战斗。

“我感觉身体已经到极限了,战士们肯定也已经临近脱力奔溃,应该命令大军停下来休息几个时辰才是,叛军也不是铁打的,也得停下来休息,不可能追得上我们。”三品大臣之子弘烨华颇为不悦的说道,接连几天的亡命奔逃,让他感觉浑身骨头架子都快散掉了。

“我也快到极限了。”

“还是忍忍吧,要是再被叛军包围,不用你们要求,叛军染血的屠刀会乐意让你们闭上眼睛,永远休息。”

“知足吧。若不是我们几个,战士们现在都躺在天陵城呼呼睡大觉呢。”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闭口沉默,只剩下胯下战马奔跑的马蹄声。

他们表面上虽然还死撑着二世祖的面子不放,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造成眼下凄凉局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八个。

是他们的肆意妄为、不守军纪、不听命令、盲目自大、贪功冒进害得十几万战士命丧黄泉,让本来节节推进、大获全胜的骄傲之师,变成一支惶惶如丧家之犬般逃亡的惨败之师。

他们给此次出征添了一笔重重的耻辱。

“你们说她怎么不处罚我们呢?”许久,一人突然打破沉默问道,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戚哟哟。

戚哟哟把他们从叛军的包围圈里救出来后,未对他们说一句责骂的话。

“你很希望挨军棍吗?”身边一人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那人沉默片刻,忽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以前不希望,但这一次——不挨几下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我也是。”有一人小声附和道。

气氛再次压抑,沉默。

“喂,你们这是怎么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就是输一回吗?又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咱们回去重整旗鼓,再回来干死这群王八蛋!”蔚年受不了几人都拉着一张哭丧脸,怒其不争地大声呵斥。

他乃侯爵蔚昌平之子,若想原封不动的继承其父的侯爵爵位,他需要有对帝国做出特殊贡献的功绩才行,而战功自然是最具说服力的功绩。

“蔚大哥说得对,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颓废不振。男儿大丈夫当能屈能伸,越挫越勇。”一人朗声附和道。

“哎——”一人突然长叹一声,神色黯然道:“出门时我信誓旦旦对将士们说,咱们这次是去雁城捡功劳,小爷保你们满载而归,受万众瞩目,官升三级。

结果呢?

五万大好男儿,现如今就只剩下八千多人。

我——我都不敢想象,当我带着这残存的八千多人回到宁城时,那四万多个破碎家庭的父母妻儿会用怎样的目光看我?

如果是和叛军兵对兵将对将,百死无悔地干一场,便是只活我一人,我也可以挺着腰杆回去,骄傲地告诉他们的父母妻儿,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好样的,没给宁城男儿丢脸,没给帝国的男儿丢脸,宁城以他们为荣,帝国以他们为荣。

可是并没有。

是我的狂妄自大和贪功冒进,害得他们撞进敌人的埋伏,害他们死的不值,死的冤枉!

我——我没脸回宁城了!”

话说完,他已是泪流满面,甚至懊悔自责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可是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沉重,让他承受不起。

听完他的话,其他几人心里也都堵得慌,脸色逐渐苍白,少了许多血色。

他们何尝不是如此。

可是本应该是一出欢天喜地的喜剧,却被他们演砸了,生生变成一桩悲剧。

“也——也不能全怪我们,谁知道叛军会——会埋伏在那里?”弘烨华梗着脖子叫道,可听他嗫嚅的语调,就知他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服。

“怪谁?怪叛军?还是怪戚哟哟?怪天太黑,月亮不够亮?还是怪马跑得太快,没反应过来就冲进敌人包围圈了?”有人讥笑,亦是自嘲。

“怪我疏忽大意,怪我太轻敌,怪我御下不严,回雁城我一定做深刻检讨,向将军请罪!”戚哟哟百般自责地向肖冲说道。

猛然间的巨大失利把她这段时间的志气满满打击得体无完肤,给了她深刻的一记教训,战场无儿戏,便是面对再羸弱的敌人,都要打起一万分精神,提高一万分防备和警惕,否则这就是下场。

骄兵,必败。

肖冲道:“是我放任他们离开的,我担主责。不过,眼下不是自责领罪的时候,想好怎么应对叛军的追击了吗?”

戚哟哟拧眉道:“我军已连续征战近月时间,体力和精力都远不及叛军的精锐部队,照眼前的局面,被叛军追上是早晚的事。若是在野外被追上,必将一溃千里,横尸遍野,所以我想拒城以守。”

肖冲点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遂问道:“在前面甘南城吗?”

“不。”戚哟哟摇头道,“甘南城太大,恐兵力有限守不过来,我打算去甘南城西边的抚州,州城城墙虽比主城低矮,但其防守范围也小,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正好可以全力防守。叛军必不敢在此久留,所以我们只需要坚守几日,围困之危自会解除。”

“好,那就去抚州。”肖冲点头同意道。

“听说你们的情况不乐观,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不乐观。”一道声音在斜侧响起。

戚哟哟甫一听见声音,眼前就猛地一亮,连忙顺声望去,惊喜问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在这里。”张小卒笑回道。

戚哟哟愁眉尽展,嘴角缓缓勾起,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第四百六十三章 拳破城门

张小卒的到来并没有扭转大军的溃败之势,因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跟随运送补给的辎重部队一起出的城,但是中途嫌辎重部队走的太慢,于是和上峰打过招呼,独自先行一步。

辎重部队尚在千里之外,到这里至少还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也幸亏只有他一个人来到,而不是和辎重部队一起到来,否则以眼下的局势,反而会成为大军的负担累赘。

戚哟哟派出一小队人马,把战况去告知辎重部队,让他们小心行事。

而后大军下了主城官道,顺着州城官道向西北方向逃窜,直奔抚州州城。

叛军已然识破大军意图,竟凶狠地脱掉甲胄轻装追击,速度猛然提升一大截。

因为是在夜晚,视野受限,情报反馈比白天慢了许多,所以当大军得知叛军舍掉一切,轻装追击时,叛军已经把距离拉近到十几里。

十几里的距离,看上去挺远的,可是对于骑兵来说,尤其是轻装骑兵,根本不叫距离,大军但有懈怠,就会被追上。

只可惜,大军即便没有懈怠,最终也还是在天色破晓时被追上了。

伤残人员实在太多,速度早已达到极限,再怎么提速也不可能是轻装叛军的对手,除非舍弃这些伤员,学壁虎断尾逃命。

但这显然是个极其残忍且艰难的抉择,戚哟哟做不到这般冷血残酷。

戚哟哟迅速做出应对,指挥四万雁城军殿后掩护,为大军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抚州城已经近在眼前。

一边是乘胜追击的勇战之师,一边是溃败逃亡的疲惫之军,后者在人数上还存在几倍差距,双方甫一交手,胜负即已分晓,好在是且战且退,拖延住叛军进攻即可,否则这四万人恐怕会被叛军瞬间吞掉。

“她为什么不用我们的人?是瞧不起我们,把我们当废物了吗?”弘烨华见戚哟哟来回调度的都是雁城的兵,竟然还心生不满起来,觉得被戚哟哟小瞧了。

确切点说,这一路上戚哟哟对他们的无视,触碰到了他们虚伪的面子。

他们每个人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宠着、捧着、奉承着他们,故而被戚哟哟完全无视,让他们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好似从九天之上跌进了臭水沟,从万众瞩目到万人嫌弃。

确实是万人嫌弃,至少雁城的兵没人愿意给他们好脸色,要不是他们身份显赫,早就被群起而攻。

而他们的部下对他们显然也颇有微词,不过全都敢怒不敢言。

这种被所有人排斥的怪异气氛他们八人早就感受到了,只不过心里不愿相信和接受罢了。

“行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八人当中年纪最小的燕尚武撇嘴讥笑道。

其今年十九岁,生得剑眉星目,清秀帅气。

不过这差不多一个月的烈日行军,把他白皙的脸庞晒得通红,已经脱了好几层皮,同时脱去的还有稚嫩,使其清秀的容貌变得刚毅成熟。

他是七十二座中央城双鹰城城主燕响的长孙。

“小子,你阴阳怪气什么意思?”弘烨华闻言顿时不悦。

“现在让你带着你的人去殿后你会去吗?”燕尚武冷笑问道。

“——”弘烨华当即哑口,强撑脸面哼了声,把头转向一旁不再理会燕尚武。

“其实——”吕思源神色黯然道,“当我们那天夜里擅自行动时,我们就已经不属于这支军队了。至少,在关键时刻、关键位置,统帅不会让我们上,因为他不确定我们是否会坚决服从命令,一个时刻可能违背命令的兵,有时候甚至比敌人还可怕。很可悲,我们已经不再被信任。”

相比于其他几人,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点从他之前懊悔地痛哭流涕、捶首自责就能看出来。

“切!”

“不信任就不信任,反正老子又不会留在雁城。”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她有什么资格指挥老子,若真被她镇住了,说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有人不屑一顾。

不管他们是幡然悔悟还是冥顽不灵,戚哟哟都没有调用他们的意思,因为正如吕思源所说,一个不听命令的兵,有时候比敌人还可怕。

像殿后这种等同于把全军后背交托出去的艰巨重任,戚哟哟哪敢将之交给一群二世祖,万一这群目无纪律的二世祖突然撂挑子不干,那全军的后背就会瞬间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下。

所以,便是让雁城的后勤部队上,她也不会考虑二世祖们。

“反贼将领,听好了!”

叛军大军中突然有人破空长啸,声音响彻云霄,压下两军的呼和喊杀声,传出好几里地。

单凭这一声长啸,就让人不敢小觑他的修为。

“速速交出到雁城来镀金的公子哥,我军得人即退,决不食言,否则就算你们躲进抚州城,也难逃一死。”

声音传遍三军,自然也穿进了二世祖们的耳朵里。

他们全都神色大变,打死也想不到叛军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听其意思,这支叛军压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该死的混蛋!”

“叛军想绑架我们,然后向我们家里索要赎金!”

脑瓜子好使的,一下就反应过来,既愤怒又恐慌。

若他们真被叛军俘虏了,这个污点将会伴随他们一辈子,他们的仕途恐怕会再难看到光明。

所以他们愤怒无比,觉得想出这个阴损主意的人该千刀万剐。

但是他们同时又惊慌。

怕被俘虏,更怕戚哟哟为了大局把他们交出去。

让他们更加心慌的是,戚哟哟竟然没有一口回绝,难道是在权衡利弊吗?

“干!这娘们不会真把我们交出去吧?”弘烨华惊慌失措道。

“放心,她不敢。我们八人背后权势滔天,她若是敢把我们交出去,她承受得起激怒我们的后果吗?”蔚年不以为意地冷笑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几方阵营响起一道震耳喊声:“好,我们答应,但你方需退兵十里以示诚意。”

“靠!”二世祖听完这个声音眼珠子惊掉一地,尽管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极可能是缓兵之计,可他们还是难以抑制的心慌,寻思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驾!”空高朗猛踢一脚马腹,一马当先往前狂奔而去,心想只要冲进抚州城就安全了。

其他几人反应过来也都争先朝抚州城冲去,生怕跑慢了被戚哟哟抓去交给敌军。

叛军显然不会中这么低劣的伎俩,回一声“休想”后发起更凶狠的攻势。

“抚州城守速速开启城门!”

“吾乃帝国重军,速速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人都死光了吗?!”

“再不开城门,休怪我等破城而入,到时候你们可就不再是帝国良民,而是和叛军一伙的刁民,统统将尔等贬入奴籍!”

二世祖率领他们的部下率先到达抚州城城下,可是抚州城城门紧闭,城墙上也看不到半个身影,故而在城下呼和喊叫起来。

然而城内自始至终没有应答,好似是死城一座。

“这群该死的刁民!”空高朗气急大骂,“竟然敢装死充楞,故意不开城门,不让我们进城,想要害死我们。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他知道抚州城内有人,因为这座州城是他负责收复的,他还率领部队在城里住了两日。

“来人,把城门撞开!”蔚年命令道。

可是一路逃亡,破门利器早就丢到路旁,哪有什么破城之法,只能上来数十位修为较为高深的人以蛮力破门,但显然不可能破开。

一座州城的城门若这么轻易就能破开,岂不是形同虚设。

一群人折腾半天,急得满头大汗,也没破开城门,骂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城内也无人应声,直气得几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炸了肝肺。

“怎么回事?!”戚哟哟终于率众逃到城下,见城门紧闭不开,喝声问道。

殿后的四万雁城军伤亡惨重,留下一路尸体,目测战损一万多人。

好不容易和叛军拉开距离,但也仅仅是暂时拉开,叛军无需半盏茶的时间就能追上来。

所以,时间紧迫。

“城内刁民和叛军是一伙的,拒开城门,不准我们进城。”空高朗愤怒地应声道。

“如果我没记错,抚州城是你负责收复的。”戚哟哟目光落在空高朗身上,声音冰冷地问道。

“没错,是我收复的,我只清剿了叛军,总不能把全城百姓一并屠了吧?”空高朗反问道。

戚哟哟没应他话,目光收回,看向紧闭的城门,下令道:“破门!”

“让我来!”肖冲翻身下马。

“肖将军,先让我试试。你星辰境,莫要不小心违背了圣人令,招来杀身之祸。”张小卒上前说道。

“行,你先试试。”肖冲笑道,心里温暖,没想到张小卒在这种时候还能为他考虑。

“小子,你行不行啊?依我看还是别耽误时间,让肖将军来吧。”空高朗上下扫量一眼张小卒,皱眉不悦道。

他有幸见过肖冲的实力,那日傅玉成领兵冲撞雁城,肖冲抱着八角诛仙重弩射击傅玉成身边星辰高手的震撼情景他至今记忆犹新,故而知道肖冲的修为。

他就是那日躲在远处看戏,后差点被黑甲铁骑吓破胆的中年男子。

张小卒不予理会空高朗的轻视,直接自马背上纵身跃到门前,大声喝道:“门后的人速速让开,否则若是伤了你们,休怪我没有事先提醒。城楼上的人也不要躲了,我看得见你们。”

说完也不等对面回答,双脚一跨,马步扎开,三色之力聚向双拳,右拳猛然轰出。

砰!

拳头轰在城门上,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人们耳朵嗡嗡作响。

然,城门坚固无比,只是微微震颤。

“哼,不自量力。还不快点让开,让肖将军来破门。”空高朗讥笑道。

“也未必需要!”张小卒应声道。

音落,右拳再次轰出。

砰!

威力比刚才重了些,但是似乎依然无法对城门造成破坏。

可是声响未落,张小卒左拳紧接着轰出,而后右拳,如此往复,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重。

砰砰砰——

声响巨大且急促,如山岳击鼓。

肖冲目光震颤,发现张小卒的拳头竟然让他感到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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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幸不辱命

随着城门的剧烈轰鸣和震颤,空高朗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尽管不情愿,但是却不得不收起对张小卒的轻视之心。

肖冲的目光从张小卒的拳头转移到他的脚上,盯着一双犹如扎根大地,翁丝不动的沉稳双脚,他禁不住震惊、骇然。

他赫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像张小卒这样,每一拳下来的巨大反冲力由身体传到双脚,再由双脚传进地面卸掉,即便双脚能踏在原地不退,但脚底肯定会陷入地面,可张小卒脚下的青石除了表面一层尘土在随着城门的震颤而跳动外,竟无一点损伤。

肖冲无法理解张小卒是如何做到的。

城门后面两百多抵着门的男人被全部震飞,大半的人当场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张小卒的警告并非危言耸听,虽隔着厚重的城门,拳劲亦能伤人。

门栓和倚门柱随着一拳又一拳的轰击,发出越来越响的喀吱声,已然不堪负重,随时都有断裂崩碎的可能。

“住——住手!”

“再不住手,休怪——休怪老夫不客气!”

城门楼上忽然响起一道惊惧的喝斥声,伴着喝斥声一位头发半白的老丈从墙垛后面走出,进入到众人视野内。

随之数千道身影自城墙墙垛后面现出身来,一个个皆瘦骨嶙峋,但是却面容凶狠,身上散发着狠戾气息。

这些人或手持弓箭,或抬着滚石檑木,瞄准城墙下的兵将,摆出攻击的姿态,看架势是只待老丈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发动攻击。

由他们杂乱的穿着,不专业的守城阵势,以及脸上虽凶狠但依旧难以掩盖的惊恐和慌张之色,不难看出他们并非是受过训练的兵将,倒像是城内百姓临时拼凑出来的壮丁。

张小卒入微心境展开着,早就看到隐藏在暗处的他们,所以他们的出现没在张小卒心里惊起半点涟漪,他的拳头非但没停顿片刻,反倒又快了几分。

“城墙上的人听着,时间紧迫,本将军没时间和你们多说。”

戚哟哟声音夹带着真元力,掩盖过城门的轰鸣声传到城墙上:

“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主动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本将军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仍然是忠于帝国的良民;或是负隅顽抗拒不开门,那么本将军会视尔等为叛军同党,待大军破门而入,必将尔等全部就地正法,绝不留情!”

“门已开半尺,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诸位将军,诸位大人,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抚州百姓吧!”城门楼上的老丈突然悲声哀嚎:

“前几天你们刚来征收过粮水物资,以致短短几日城中百姓饿死数万,现在你们又要进城,你们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然你们不给我们老百姓活路,那我们就拿起武器给自己争一条活路!”

戚哟哟闻言目光骤然一寒,如冰冷的刀子般射向空高朗,心知定是空高朗率领他的部众进城后,在城内为非作歹祸害了百姓,以致官.逼民.反。

空高朗见戚哟哟目光不善,吓得心里咯噔一声,可面上却强撑着,不落气势,质问道:“大军断水断粮,我命人稍微征收一点怎么了?难道让我的部众空着肚子打仗吗?”

咔嚓——邦——砰——

接连几声巨响打断了戚哟哟到嘴边的话,是门栓和倚门柱断裂崩碎的声音。

张小卒不由地勾起嘴角,对自己的拳头非常满意,脚点地面纵身跃回马背,向戚哟哟笑道:“幸不辱命!”

“辛苦了。”戚哟哟点头道。

“哈哈,开了!”

“进城,把这群造反的刁民全部就地正法!”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本将军把门推开!”高明朗张狂大笑,指挥部下上前推门。

“站住!”戚哟哟一声厉喝,吓得高明朗的部下立刻停下脚步。

“你干什么?”高明朗大声问道。

戚哟哟没有理他,而是向城门楼上喊道:“本将军念尔等是走投无路后一时糊涂做的糊涂事,故而再给尔等一次机会,放下武器既往不咎,若不然——众将士听令!”

“诺!”

众将士齐声应喏,杀气冲天而起。只待一声令下,破门而入。

“大将军善极,我等愚民愿意放下武器,恭迎大军进城!”城门楼上的老丈跪地臣服,并命令城墙上的人放下武器。

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百姓,被大军杀气一冲,腿肚子直打颤,再看见他们的领袖已经跪地臣服,当即纷纷丢下武器跟着跪地臣服。

“哎——”

听见城门开启的石磨声,老丈跪伏在地上颓败地长叹一声,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呀,他们穷苦百姓的挣扎反抗,在大军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刚才他差一点就下令攻击了,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有这个胆量,但事到面前,话到嘴边,才知道自己压根没这个胆。

不过他心里却无多少恐惧,因为他听得出城墙下这位女将军和其他领兵打仗的将军不同。

这位女将军心怀慈悲,应该不会为难他们,若不然城门已破,她根本没有必要废唇舌再给他们一次活命的机会。

可见这位女将军是真想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传令:大军进城,扰民者杀无赦!”戚哟哟命令道。

传令兵顿时领命,高声呼喊道:“将军有令,大军进城不得扰民,违令者杀无赦!”

“将军有令,大军进城不得扰民,违令者杀无赦!”

“将军——”

命令一声声传遍三军。

“切!”空高朗对戚哟哟的命令不屑一顾,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将军,叛军追上来了!”斥候急切来报。

戚哟哟看向张小卒问道:“还记得我们在雁北阻击大牙军使用的双龙绞杀大阵吗?”

“记得。”张小卒应道。

“会吗?”戚哟哟问。

“向老爷子请教过,但一直没机会实践所学。”张小卒笑道,已然知道戚哟哟想干什么。

“本将军给你机会。”戚哟哟道一声,紧接着喝道:“张小卒,高虎,听令!”

“末将在!”二人齐声应喏。

“你二人各领五千骑兵,组双龙绞杀大阵,前去阻击叛军,给大军争取一刻钟的进城时间。”戚哟哟命令道。

“末将领命!”

二人各点五千骑兵,迎着进城的大军冲了出去。

……

噔噔噔——

空高朗登上城墙,怒气冲冲,直奔城门楼下头发花白的老丈,照面二话不说将其一脚踹倒在地。一脚不觉解气,又扑上去连踹好几脚,这才喝骂道:

“老东西,你找死!”

“敢把本将军挡在城外,谁给你的胆子?!”

“本将军只不过征收了那么一点粮草,没想到竟被你这老东西记恨上了,还敢告老子的状。”

“告啊,你再告啊?!”

“该死的贱民!”

老丈身体早已被旱灾折磨得消瘦虚弱,哪经得住空高朗的暴怒踢踹,只挨了两脚就口鼻窜血,肋骨断了几根。

“啊!”

“住手!”

“你为什么打人?!”

“杀人啦!杀人啦!大军食言杀人啦!”

旁边的百姓反应过来后,胆大的立刻扑上来制止空高朗的暴行,把老丈护到身后。

“杀人是吧?”

“本将军成全你们!”

仓啷!

空高朗表情猛地狰狞,抽出腰间利剑。

“呵,某些人怕是忘了傅玉成是怎么死的了?”一道冷笑声突然在空高朗身后响起。

空高朗手中高高扬起,且即将落下的剑骤然止住。

这一声警告就像一盆冷水,在他头顶浇下,把他暴躁盛怒的情绪浇灭了一大截。

他差点忘了,这里是雁城,是天子令箭都不管用的雁城。

望着被几个瘦弱百姓护在身后,嘴里吐血不止的老头,空高朗心里突然一阵慌乱,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下一章会晚一些)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人生灾难

戚哟哟策马疾驰,在两支队伍的中间,与张小卒和高虎两个龙头齐平而进。

当骑兵从大部队中驶离出来,叛军军阵也就出现在眼前。

在张小卒和高虎的带领下,冲锋速度瞬间猛提。

戚哟哟突然自马背上冲天而起,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圣洁光芒,其双手掐动诀印,巨大的齿轮罡印出现在她脚下,托起她圣洁的身姿。

“以吾之名恩赐——”

神圣庄严的声音自戚哟哟嘴里飘出,传遍三军,响彻苍穹,纤纤素手拍出一道道圣洁之力:

“赐汝勇战之驱,金刚之力,疾风之速,烈火之炎,雷霆之威,不败之心!

戚哟哟的正义心境已有突破,一口气给一万骑兵加持六道神赐之力。

咔咔咔——

金色的齿轮罡印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金属咬合摩擦声,好似打开了一扇古老的力量之门,万千霞光垂落,洒在每一个骑兵的身上,没入他们体内。

骑兵们只感觉一道道强大的力量在身体里爆发奔涌,彷如战神降临附于己身,可勇战天下。

烈焰覆盖他们的身躯、战马、铠甲、战刀,雷电之力流转体表,在战刀刀刃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站在抚州城城墙上,只看到两条缠绕着雷电之力的烈焰巨龙凭空现于大地之上,咆哮着朝叛军骑阵冲去。

“收!”张小卒心里默念一声。

随着心中音落,四道战门里的六个意念分身立刻自战门里飞出,融入主意念。

张小卒的气势瞬间暴涨,双瞳之中杀气奔腾。

叛军骑兵在他眼里慢慢变成了苏阳的红甲骑兵,他想借此机会检验一番自己的战力。

“杀!”

骨刀在手,《杀人刀》迅猛展开,甫一照面就有数颗人头滚落马下。

“好小子!”为阳龙龙头的高虎惊了一跳,因为甫一照面张小卒就往敌军阵中猛.插一截,让他措手不及,差点没跟上节奏,自毁双龙大阵。

“不愧是老将军赞不绝口的后生,当真勇猛了得!”

高虎心中暗赞,本来还想保留战力,迁就配合张小卒的攻击节奏,眼下哪还敢再保留,再保留就要被张小卒甩到屁股后面吃灰去了,当即猛提战力,追上张小卒的凶猛节奏。

双龙盘旋绞杀,叛军骑阵脆得像纸,被撕得稀碎。

在戚哟哟六道神赐之力的加持下,这两队骑兵的战力过于凶猛,让叛军骑兵无从招架。

“这才是男人的战斗,万军阵中提刀纵马,所向披靡!”

“让人热血沸腾!”

城墙上,燕尚武盯着两条火龙勇猛冲杀,激动不已地攥起双拳,他的血液被点燃了,恨不得提刀上马冲进敌阵中杀他一杀。

其他几位二世祖也都看直了眼。

自从领兵踏上战场,他们每天都在幻想自己要是有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那该多好,就可以在广阔大地上纵横驰骋,见了叛军灭叛军,见了大牙狗灭大牙狗。

那将是何等的威风了得?

而眼前这两条烈焰怒龙可不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骑兵,只可惜不是他们的,所以只能瞪着眼珠子眼馋。

“我麾下若有此悍将,何愁没有军功?”蔚年感慨道,他缺战功,太缺了,不然他无法继承他老子的侯爵爵位。

“那位冲在最前面的年轻小将是谁?我之前观他以肉拳硬撼城门,就被他的凶悍深深震撼,不曾想他上阵冲杀更是凶悍,简直似一头远古凶兽!他是谁,为何今天之前没见过他?”吕思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张小卒的身影前进,张小卒所展现出的强大杀伤力被他尽收眼里,禁不住好奇问道。

“同问。”一人出声附和道。

张小卒和高虎两个龙头,同样的勇猛,甚至高虎还要比张小卒更加凶猛一点,但几人的目光更多是聚集在张小卒身上,因为自雁城来的一路上他们早已见识到高虎的厉害,知道他是肖冲手底下九重天境的悍将,所以自然对张小卒这位初蒙面的高手感到好奇。

空高朗从不远处走来,他的眼圈微有湿润,似乎刚刚哭过,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应声道:“之前进城时我隐约听见戚将军点将时喊了一个名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少年悍将应该就是被戚将军点名的张小卒。”

“哟,瞧这眼圈红的,刚掉过眼泪啊?先把人家打个半死,又哭鼻子道歉,究竟是真心悔改啊,还是逢场作戏啊?”燕尚武的目光落在空高朗湿润的眼眶上,禁不住好笑问道。

不远处被空高朗踢得吐血、踢断肋骨的老丈,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正被两个汉子抬着往楼梯口走。

“哼,用你管。”空高朗被燕尚武一语戳中心中尴尬,磨着后后槽牙恨不得把燕尚武刁毒的嘴巴撕烂了。

他刚才确实哭过,不管是真心悔改,还是逢场作戏,反正是向老丈及一干百姓道歉了。

先掏出最好的疗伤药给老丈治伤,然后对自己的暴行做出深刻检讨,又诉说自己的难处,最后许下一堆好处,终于得到了老丈的谅解。

得到谅解,他禁不住长舒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他之前着实被燕尚武一句“忘了傅玉成是怎么死的”吓到了,生怕老头把事情闹到戚哟哟面前。

联想之前老头在城墙上喊的话,说因为他在城内抢掠粮食和清水,害得城内百姓短短几天饿死数万,这事要是捅到戚哟哟面前,肯定会越闹越大,闹到最后戚哟哟一气之下给他来个杀头以正军纪,那他可就两袖一甩唱戏了。

尽管他觉得戚哟哟应该不敢杀他,可是转念一想,傅玉成死在雁城之前肯定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据说死得极惨。

他越想越怕,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老头道歉,还好老头识时务,没废多少唇舌就接受了他的道歉。

不过,他觉得还是眼泪起到最关键的作用,心说原来不光只有女人的眼泪好使,男人的眼泪也同样好使。

至于老丈是不是真心谅解,也只能呵呵一笑。

弱势的他们面对空高朗的道歉,除了选择谅解还能怎样,不谅解难道还能和空高朗死磕不成?

磕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或许那位心怀慈悲的女将军能镇住空高朗,为他们讨一个公道,出一口恶气,可是女将军能护他们多久?

一天还是十天?

之后呢?

空高朗秋后算账,谁还能护他们?

不如就把委屈吞了,少一事不如多一事。

至于空高朗许诺的好处,他们想都没想过,只求空高朗不再来欺负他们就阿弥陀佛了。

“你们知道傅玉成整件事的起因吗?”为掩饰自己的尴尬,空高朗急忙转移话题问道。

他虽然没有目睹整件事的始末,但是他派人仔细打听过。

“听说最初是惹了雁城三个了不得的少年,骑着独角烈焰兽,领着两百骑兵护卫,结果被三个少年杀得丢盔弃甲,非但独角烈焰兽被抢,连衣服都被人扒光了。”一人应声道,说完神情一怔,反应过来,看向战场上冲杀的张小卒,惊讶问道:“这位少年悍将不会就是那三人中的一人吧?”

“没错,此子正是傅玉成招惹的三人中的一人,他名叫张小卒,在雁城名气很大,被雁城百姓尊为救世英雄。但是此子行事似乎非常低调,不喜欢人前显圣,所以雁城百姓大多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空高朗点头道。

“傅玉成初到雁城,为何会招惹到他?”燕尚武好奇问道。

“傅玉成最早来到雁城,他想独自行动赚取战功,奈何对雁南局势不了解,于是就想找几个带路的,求到裘老将军面前,裘老将军便给他推荐了三个人。”

“他派人去找这三人,可是身架端的极高,见面就让三人跪地臣服效忠于他,做他的帐前侍卫,结果五十个护卫被三人狠揍一顿,作为警告,把他们战盔留了下来,说是如果在战场上他们已经全军覆没。”

“傅玉成不服气,率二百亲卫找场子,结果自取其辱。据说傅玉成还动用了一记封印的星辰神通,结果被此子一拳挡下。独角烈焰兽被三人扒皮割肉,晚上在院子里吃了烧烤。”

“——”几人听见傅玉成的独角烈焰兽竟然被张小卒三人烤了吃了,不禁惊得眼皮乱跳。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空高朗前一句话上,张小卒一拳接下了一记星辰神通,他们对此深表怀疑。

他们承认张小卒确实厉害,但还远不到可以和星辰大能缨峰的程度。

“一拳挡下一记星辰神通,太夸张了。看他年纪,也就十**岁而已,怎么可能有那么高深的修为?”蔚年摇头不信道。

“话说,咱们戚将军的正义与审判心境也着实了得。”有人把目光落在正在指挥大军进城的戚哟哟身上,不知何时他们对戚哟哟的称呼渐渐变成了戚将军,“那日若不是她施展正义与审判心境,我们想要突破叛军包围恐怕没那么简单。”

“正义与审判,一个为战场而生的女人,并且还是一个漂亮至极的女人,不知哪个男人三生有幸能把她娶回家。”吕思源感慨道。

“三生有幸?兄弟,你确定没用错词吗?”弘烨华瞪眼道,他觉得把戚哟哟这么凶悍的女人娶回家,绝对是一场人生灾难。

“他们二人不能领着一万骑兵把叛军这六七万骑兵全部端了吧?”一人见张小卒和高虎领着两条火龙越杀越勇,抑不住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叛军先追上来的是骑兵,大部队还在后面。他们骑兵本来有八万,伤亡九千多,还剩七万多一点。

“不可能。”蔚年说道,“咱们骑兵之所以厉害,是因为有六道神赐之力的加持,但神赐之力加持时间有限,必须在神赐之力消退之前退出战场,否则战士们适应不了前后落差,必定出现大量伤亡。”

“看,他们开始摆尾,准备往回冲杀了。”

“叛军肯定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快看,叛军开始变幻阵型了。”燕尚武指着战场惊叫道。

第四百六十六章 困龙翻身

神龙摆尾,欲转头回冲。

但叛军指挥似乎已经等候多时,战阵迅速变化,势压龙头,力冲龙腰,咬住龙尾,使得头不能行,腰不能拧,尾不能摆。

困龙!

两条怒龙的行动顿时迟缓下来。

若不能及时脱困,恐被拦腰截断,而后分段蚕食,而盘活困局的关键在于龙头,龙头活则全活。

“小子,嚣张够了没有?”

“老子忍你很久了!”

两个叛军以左右夹击之势,策马朝张小卒迎面冲来。听其怒言恶语,似乎一直在隐忍未发;观其气息气势,无疑是两个高手。

叛军高手终于出动,想要摁下龙头。

之前不动,是暂避锋芒。

“来得好!”张小卒大喝一声。

其身披烈焰,手握骨刀,刀悬雷霆,浑然无惧,正面迎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迎面战到一处,兵刃上下翻飞,你来我往,攻守转换快如闪电。

张小卒左右迎击,手中骨刀稳且有力,丝毫不落下风。

“糟糕!”

“张小卒被那二人摁住了。”

城墙上有人抑不住惊呼,紧张地握起拳头为张小卒着急担忧。

他们站高望远,战场局势尽收眼底,清楚看到张小卒被叛军高手钳制住。

“观叛军二人的真元力浑厚度,这二人的修为应该只有七重天境,可见张小卒的修为远未达到能接星辰神通的境界。”有人以叛军二人的修为推断出张小卒的大致战力。

因为张小卒身上旋绕的三色之力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故而无从判断张小卒的修为,只能通过叛军二人的修为来推断。

“那也足够厉害了。”蔚年惊叹道,“我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恐怕连两个四重天境的夹攻都抗不住。”

“十八九岁,以一敌二,戮战两个七重天境高手不落下风,去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燕尚武目光艳羡道。

“我感觉他的战力尚未提到极限,且看他如何破困龙之局。”吕思源视线始终不离张小卒,表情既紧张又满含期待。

听见吕思源这般说,其他人的心也被吊了起来。

可怜高虎与叛军一位九重天境高手杀得昏天暗地,激烈无比,精彩绝伦,反而被张小卒夺去了光芒。

张小卒没让吕思源等人失望,他的爆发来得很快,因为他深知骑兵战阵冲杀,最怕的就是失去速度,他为龙头,一停俱停,不进则败。

“小子,受死!”张小卒左侧之人突然跃离马背扑将过来。

张小卒冷笑,左掌横空拍出,一个妖异的红色符印自他掌心射出,符印迎风而长,瞬间化作磨盘大小,朝扑来之人迎面砸去。

妖异的红色光芒相隔甚远就让人感到阴冷刺骨。

那人甫一看到迎面射来的红色符印,心里当即咯噔一声,符印上流转的妖异红芒让他生出一种恐怖的感觉,不敢冒然硬接,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拧,折身往后斜侧躲开。

就在他闪躲的一瞬间,红色符印突然喷吐出一丈红芒,他躲得及时,没有被红芒击中,可是他的战马被红芒照在身上并透体而过,突的一头栽倒,满地打滚,嘴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似乎在遭受某种极大的痛苦折磨。

“——”那人看见战马的惨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皮突突直跳,心中惊悚且后怕,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躲的慢一点会是怎样下场。

张小卒对符咒之术的掌控和施展,愈加熟练自如,且攻击力也愈加凶猛。

“杀!”

张小卒乘逼退左侧敌人的机会,纵身扑向右侧敌人,骨刀当空斩下。

当!

骨刀落下,竟如山岳压顶,直接把右侧之人的刀压到了他的肩膀上。

右侧之人受这一刀,神情大变,张小卒这一刀爆发出的蛮横力量让他始料未及,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压迫感。

他猛地提力,要把张小卒压在肩膀上的骨刀荡开,可是惊恐的发现体内奔涌的力量竟然断流,前面的力量已然耗尽,后面的力量尚未涌上来,他这一口气恰提在断流处,只觉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异常难受。

一刀断其力。

当!

正惊恐间,张小卒第二刀落下。

较之第一刀,力量更胜一筹。

他匆忙挥刀格挡,但如何挡得住,长刀被骨刀猛地斩落,刀背撞在他肩膀上,咔嚓一声脆响,肩骨被刀背生生撞碎,肩膀整个塌了下去。

胯下战马更是悲鸣不已,四肢跪地,整个马身匍匐在地上,动弹不得。

两刀溃其真元。

噗!

张小卒的第三刀紧接着落下,鲜血溅射,连人带马,一劈两半。

三刀取其命。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三刀招式简单之极,并无多少玄妙变化,只在两个字——快、猛。

但是一般人想学却学不了。

一来没有张小卒远超常人的力气,恐难压制住对手。

二来没有入微心境,抓不到对手力量和气息交替的薄弱点,截不断对手的力量,击不溃敌人的真元力,也不能踏着敌人的心跳给予其心理上的压迫。

三来没有张小卒对力量法则的感悟,这是他在第四道战门里练拳所悟,已经做到不受限于拳头,可以运用到他所有的攻击招式中,包括符咒攻击,但尚不熟练自如。

“混蛋,纳命来!”左侧之人再次扑来,他以真元力旋绕全身,尤其是身前,想以此抵挡张小卒的妖异符咒。

张小卒身体弹地而起,挥刀迎了上去。

此人刀招阴柔,一柄短刀甫一碰触就把骨刀纠缠住,御力卸力、借力打力的本事使得炉火纯青,极为克制张小卒的刚猛。

嗤——

两把刀纠缠在一起,摩擦出一串火花。

张小卒不愿与其多做纠缠,也没时间和他纠缠,故意卖一破绽,右肋暴露在此人短刀之下。

那人不疑有他,短刀荡开骨刀,反手朝张小卒肋下削去,因他刀短,攻击距离有限,故而这一刀进攻让他进入到张小卒的拳头攻击范围。

这是张小卒早已计划好的,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双脚一踏,左拳轰出。

那人却也不惊,因为这是战斗中的正常攻防,张小卒可能做出的几种防守招式都在他的预料中,包括这一拳,一击不得手,退回来便是。

可是当他撤步后退的时候,脸色突然大变,这才感受到张小卒这一拳的不简单。明明感觉拳头还在一尺之外,有充足的撤退时间,可事实上竟已到了面前。

太快了,不仅造成视觉上的欺骗,也欺骗了他的感知和大脑。

石火电光之间他只来得及举臂格挡。

嘭!

张小卒的拳头在他手臂举起来之前,狠狠轰在他的脑袋上,瞬间撕碎他的真元力防御,轰爆了他的脑袋,溅起漫天血雨。

短短二三十个呼吸的瞬间,连杀两个七重天境高手。

远方城墙上一片寂静。

张小卒的战力再次刷新吕[]思源八人对他的预估。

咚咚咚——

震耳的战鼓声在耳边骤然炸响,打破了城墙上的寂静。

众人顺声望去,看见戚哟哟不知从哪里搬来一面战鼓,手握鼓槌亲自擂鼓。

鼓声甫一传到战场,众将士闻声知令。

困龙翻身!

两条烈焰巨龙横向翻滚,这一滚顿时睁开了紧固的围困之势,给自身腾挪出一点空间。

“哼!”

“困龙翻身,痴人说梦!”

叛军指挥看出戚哟哟的盘算,不禁冷笑连连,号令传下,军阵闻令而动,迅速往两条烈焰巨龙中间穿插进去,既不给其翻身的空间,亦切断两者之间的呼应。

双龙绞杀,绞不起来,还有什么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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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帝都来人

一万对七万,人数差距巨大,一经困住,就如深陷泥潭,再想拔腿奔行,实非易事。

鼓令急促,戚哟哟额头已现汗珠,数次变阵皆被叛军指挥化解遏止,此人对局势的洞悉及布阵策略完全不输戚哟哟。

张小卒现在才知道张屠夫究竟有多厉害。

当日他们阻击大牙二十万大军,总共只有五千骑兵,分作两队组双龙绞杀大阵,战斗过程行云流水,真似两条怒龙遨游苍穹,畅行无阻,一直战到最后战士们体力枯竭,这才出现大量伤亡。

然而,今日再组双龙绞杀大阵,再当龙首,却完全没有那日的畅快感。

敌阵冲杀尚不足一刻钟时间,就陷于敌阵困阻难行。

张小卒这才明白,那一日厉害的不是他们,厉害的是张屠夫,是他用一把战刀为两条龙杀出畅行无阻的血路。

要解眼下之困局,只有他和高虎重新动起来才行。可高虎正被叛军一位半步大能死死纠缠,并且还渐渐落了下风,寸步难行。

“要出事了!”望着陷入胶着的战场,蔚年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语气沉重地叹了口气,道:“神赐之力加持快到时间了,若再不能想办法摆脱困局杀出敌阵,要出大事!”

其他几人也都一色的神情凝重,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水,急促的鼓令声声敲打着他们心门,让他们感到窒息,眼巴巴地望着战场,希望转机快点出现。

“干他娘的!”燕尚武突然眦目怒喝,“站在这里干看算什么鸟事,老子手底还有活人,老子去帮他们杀一条血路出来。”

“年轻人,切勿冲动,冲动只会添乱,别忘了叛军是冲着我们八个人来的,他们就盼着我们自投罗网呢。”弘烨华开口安抚道。

燕尚武看向弘烨华冷笑道:“也别忘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八个造成的。死就死,小爷认了。”

说完大步走向城楼下的戚哟哟,到面前单膝跪地,声音铿锵道:“禀将军,双鹰城,燕尚武,请战!”

戚哟哟眼角斜睨他一眼,未做应答。

“双鹰城,燕尚武,请战!”燕尚武提高音量喊道。

“传令!”戚哟哟喝一声。

传令官上前听令。

“命火头军准备,听令出战!”戚哟哟下令道。

她手上能用的兵力实在不多,前锋军刚执行完殿后任务,精疲力竭,此时强行出征,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所以只剩下火头军。

“慢着!”燕尚武怒不可遏,喝住传令官,向戚哟哟气愤叫道:“将军宁可用火头军也不应末将之请战,未免辱人太甚!”

“干!”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谁还没一点血性!”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干他娘的!”

蔚年远远听见燕尚武和戚哟哟的话,火气噌的一下涌上脑门,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单膝跪到燕尚武身侧,向戚哟哟请命道:“禀将军,罪将蔚年请战!”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把头顶这颗脑袋拴在裤腰上,这辈子怕是攒不到足够的战功了。

刷!

又有一人在身边跪下,请命道:“禀将军,宁城罪将吕思源,请战!”

“禀将军,向阳城罪将胡明志,请战!”又来一人。

“疯了疯了,都疯了!”空高朗连连怪叫道,目光看向身旁不远处的弘烨华,刚要开口问他为什么不去请战,却听弘烨华先开口说道:

“看我干什么,我们八个当中你是最怕死的,你上我就上!”

“靠!”空高朗差点被弘烨华一句话气吐血,咬牙瞪眼道:“狗日的,上就上,死就死,谁心里还没点火气,士可杀不可辱!”

说罢,大步走向戚哟哟。

弘烨华目光一颤,未曾料到空高朗真有这个胆,可还没来得及给他竖大拇指,就见空高朗竟又转身走了回来。

“怎么了?”弘烨华揶揄问道。

“不行,我怕死。”空高朗面如猪肝,羞耻难当,但他真的没有足够勇气上前请战。

“别怕,我陪着你。”弘烨华笑道。

“滚!你很厉害吗?能保证我不死吗?”空高朗没好气地骂道。

“咳——”弘烨华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陪你呆在城墙上。”

“靠!”空高朗猛翻白眼。

并不只有他们两个怕死,另外两人也犹豫半天,最终没有上前请战。

他们是来捞战功的,不是来拼命的。

像之前的攻城战,站在远远的地方看部下冲锋,城破之后他们负责跑上前去插战旗的战斗他们喜欢,而像这种明显需要身先士卒舍命冲杀的战斗,他们没胆量玩。

好在有人作伴,倒也不是太尴尬。

戚哟哟清冷的目光扫视燕尚武四人,丝毫不给四人留情面,张口就问:“本将军如何信得过你们,若你们临阵脱逃怎么办?”

“禀将军,末将愿立军令状。”燕尚武吐字如钉道,“若临阵冲杀不听将令,或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愿受军法处置!”

戚哟哟没有应声。

嗤啦——

燕尚武掀开战甲,自贴身软衣上撕下一块布匹,铺平在地上,咬破右手食指指尖,刷刷疾书,很快一张军令状就呈到戚哟哟面前。

“好,本将军信你一次!”戚哟哟收下燕尚武的军令状。

“谢将军!”燕尚武目光灼灼,缓缓攥紧拳头,这一战他要一雪前耻,为双鹰城男儿正名。

嗤啦——

蔚年三人见状,也学燕尚武,以布为纸,以血为墨,立下军令状呈递给戚哟哟。

戚哟哟一一收下,而后领着四人下了城墙。

四人剩下的部将加在一起将近五万,这无疑是一支强大的战力,但是士气极其低落,听见上战场的命令,甚至有人发出惊惧的哀嚎声。

但军令下达,便是怕死也得硬着头皮上,他们可没有空高朗几人的贵命,胆敢临阵怯战,会被监察官当场格杀!

大军迅速在城外集结,戚哟哟骑马在前,仓啷一声抽出太阿剑,朗声喝道:“此战不为功不为名,只为男儿血性,为军人荣誉!想想前些时日还和你们同一营帐睡觉,同一锅里吃饭的兄弟战友,和你们聊着家乡趣事,聊着妻儿老小,甚至聊着青楼里的俊俏姑娘,可是聊着聊着他们就没了。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你们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敌人就在眼前,敢不敢亮出你们的战刀?”

“敢不敢像个爷们,随吾一介女流去前方冲杀一番?”

“将军剑之所指,我等心之所向。杀!杀!杀!”蔚年歇斯怒吼道,他知道戚哟哟在鼓舞士气,必须配合戚哟哟把士气迅速提起来。

“杀!杀!杀!”众将士被戚哟哟一番怒喝,多少激起了一些血性,纷纷亮出战刀,随着蔚年怒吼。

“以吾之名恩赐,赐汝勇战之驱,金刚之力,疾风之速,烈火之炎,雷霆之威,不败之心!”

戚哟哟身悬半空,施展正义心境,为五万将士加持神赐之力,随之利剑扬起,喝道:“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众将士听令,杀!”

喝罢,落于马背,一马当先冲向战场。

众将士得神赐之力坚持,士气和战力皆噌噌猛涨,又见戚哟哟这位三军统帅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士气再涨一截。

“哈哈,爽!”燕尚武策马疾冲,兴奋大吼。

“少爷,悠着点。”家将紧跟在他两旁,一脸担忧之色,感觉他们家少爷好似疯魔了。

其实只要不是大败,燕尚武这些公子少爷的生命都有足够的安全保障,因为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有修为高深的家将保护。

“这个女人太疯狂了!”

“不知哪个男人能驾驭得了她?”弘烨华望着一马当先的戚哟哟,被她的勇猛深深惊吓到。

轰!

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道震耳轰鸣声,同时一个身影吐血倒飞出去,狠狠栽落地面,身体贴地翻滚,撞翻好几匹马才止住。

“啊——”紧接着响起一道凄厉惨叫声。

“死!”高虎杀气迸发,一刀将叛军半步大能一劈两半,然后惊呼着朝栽落地面的身影扑去,到跟前长刀横扫把攻上来的叛军逼退,急声问道:“张兄弟,有无大碍?”

“咳——咳咳——”张小卒趴在地上,嘴里连咳几大口鲜血,粗喘好一会才勉强缓过一口气,苦笑答道:“还好,死不了!”

说完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两粒元始金丹吞下,在元始金丹磅礴灵力滋润下,受损的经脉血肉迅速恢复,翻身爬起,道:“高大哥,我没事了。咱们速速归为,把困龙盘活!”

“好小子!”高虎朝张小卒直挑大拇指,心中的震撼已经难以言喻。

刚才他正被叛军半步大能步步紧逼,眼看就要露出败势,哪知张小卒突然从叛军半步大能身后窜出,照面二话不说,一拳轰出。

张小卒偷袭的时间和角度就把握的恰到好处,叛军半步大能被他吓了一跳,但当他看见偷袭之人是张小卒后,紧张的心顿时松弛下来。

张小卒作为另一头龙的龙头,这位叛军半步大能早就留意过他的战力,所以发现是他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一边化解高虎的攻击,一边不慌不忙地回给张小卒一拳。

两只拳头撞在一起,碰撞出震耳的轰鸣。

叛军半步大能表情惊变,这才感受到张小卒这一拳的不凡,竟把他拳头表面的真元力撕开一道口子。不过他并不慌张,因为单单把他的真元力撕开一道口子压根伤不到他。

然而就在他大意的瞬间,张小卒拳头表面突然爆发出刺目红芒,顺着撕开的口子灌了进去,紧接着他就感受到神魂被一股霸道至极的阴损之力狠狠灼烧,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抱头惨叫。

高虎抓住机会,一刀将其斩落。

一个十六岁少年,一拳把半步大能击伤了。

若非亲眼所见,高虎打死也不相信。

“杀!”戚哟哟率五万骑兵杀到,她没有直奔被围困的双龙,而是从叛军外围切进去,接着军阵分作两股,一左一右往两侧冲杀,似乎要把叛军包围。

“杀!”与此同时两条困龙逐渐盘活。

张小卒由龙头位置退到了后面,他伤得不轻,需要缓一缓。

“大军还有多久才到?”叛军指挥官沉声问道。

“还需一刻钟。”副官答道。

“该死,怎么这么慢?”叛军指挥官气怒地把手中令旗摔在地上,传令道:“鸣鼓收兵!”

他已看出戚哟哟的意图,一刻钟的时间他不敢等。

“正义与审判,为战场而生的心境,果真了得。”

“此女绝不能留,留之必成大患!”

他望着正在战场上纵横冲杀的戚哟哟,露出深深的忌惮神色,而后眼睛里射出狠毒的光芒。

“哦——”

望着败退的叛军,大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扫多日逃亡的屈辱和憋闷。

“你好,双鹰城,燕尚武,可否交个朋友?”燕尚武找到了张小卒,一脸期待地问道。

“你好,白云城,张小卒。”张小卒回以微笑。

“呃,你不是雁城人?”燕尚武诧异问道。

“怎么,有问题吗?”张小卒不解。

“没问题,我以为你是雁城人。”燕尚武摇头笑道,“你似乎比我想象的好相处。”

“得分朋友还是敌人。”张小卒道。

“哈哈,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燕尚武大笑道。

“你就是张小卒?”一道空洞没有感情的声音从张小卒身后传来。

张小卒眼神一颤,心里大吃一惊。

他的入微心境一直展开着,可是却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的靠近,直到此人开口说话,他的入微心境才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此人就像藏身在雾里一般,但是他身体四周并没有雾气。

张小卒知道那是空间之力。

“你是谁?”张小卒转身,目光落在来人身上。入微心境都看不清此人,一双肉眼自然也看不清。

“你就是张小卒?”来人没有回答张小卒,而是继续追问。

“对,我就是张小卒。你是谁?”张小卒皱眉应道。

“呵,终于找到你了,跟我走吧。”来人道。

“你是谁?找我何事?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再敢装聋,我立刻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张小卒不悦道,他最烦这种见面就自顾吧啦吧啦,不好好说话的家伙。

燕尚武在一旁非常赞同地点头,若不是看眼前这厮不好惹,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六扇门,罗刹。”来人似乎忌惮于张小卒的威胁,终于自报来路姓名。

“参见罗刹大人!”燕尚武闻言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慌忙翻身下马朝来人恭敬行礼。

“六扇门?抱歉,第一次听说。”张小卒皱眉,他第一次听说这个门派,不过由燕尚武畏惧的反应可以看出,这个门派很厉害,于是他放缓语气,问道:“阁下何事找我?”

燕尚武神色愕然,张小卒淡定的回答让他心肝儿乱颤,见张小卒似乎真的没听说过六扇门,忙压低声音小声给他讲道:“六扇门是直属皇帝陛下调度管辖的帝都衙门,是皇权之下最高执法司衙。”

第四百六十八章 六扇门

无知无畏。

张小卒从未听过六扇门,还当是南境某个宗门,所以听见“六扇门”三个字,他心里并无太大波动,也无多少畏惧。

南境诸多大宗他都已打过交道,以至于宗门在他眼里已经失去那层神秘面纱,没有了最初的忌惮和敬畏。

直到从燕尚武口中得知六扇门是怎样的存在,张小卒心里这才咯噔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人来头这么大,难怪燕尚武会这般畏惧。

他看着眼前这个以空间之力遮掩己身的家伙,不由地皱了皱眉。

在与镇南王府的仇怨明朗之前,他不怎么想和皇室势力打交道,因为或许明年春分过后他就可能变成皇室通缉的重犯。

不过还是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向罗刹躬身见礼道:“张小卒见过罗刹大人,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跟我走,帝国有任务给你。”罗刹说道。他的声音冰冷而又空洞,不知是空间之力影响的缘故,还是性格如此。

张小卒略作沉吟,问道:“我能拒绝吗?”

“——”燕尚武在一旁听见张小卒的回答,惊吓地张大嘴巴,万没想到张小卒竟然想要拒绝六扇门的任务,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他有心想提醒张小卒一声,可迎面扑来的冰冷气息压迫的他呼吸一窒,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他禁不住暗叫一声糟糕,心知张小卒的话激怒了罗刹大人。

“不能。”罗刹气息凛冽地吐出两个冰锥一样的字,见张小卒又开始皱眉,他语气愈加冰冷道:“要么接受并执行任务,要么死。”

张小卒感受到了来自罗刹的凛冽杀气,冰冷彻骨,让他抑不住心惊肉跳,感觉只要他敢说半个“不”字,这家伙就会立刻对他下杀手。

咚咚咚——

远处城墙上传来收兵的鼓令。

“叛军即将兵临城下,打完仗再谈如何?”张小卒问道。

罗刹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晃,原地凭空消失。

“呼——”燕尚武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然后敬佩地朝张小卒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赞道:“兄弟,好胆量,竟然敢和六扇门的大人讨价还价,佩服佩服。”

张小卒翻身上马,看向燕尚武问道:“你说六扇门的人找我干什么?”

“——”燕尚武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张小卒,脸上写着五个字大字:“我怎么知道。”

“多半是想吃白食,占我便宜。”张小卒自问自答道。

燕尚武正在翻身上马,听见张小卒的自问自答,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哭笑不得道:“兄弟,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六扇门直属皇帝陛下管辖,皇权特许,从国库里拿东西都不需要请示六部的,不至于吃白食,占你便宜。”

“那可不一定,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张小卒说道,他猜测六扇门的人找他,极可能是想让他给他们加持物件,但是又不想支付报酬,所以就打着帝国的大旗。

燕尚武眼角狠抽了两下,若不是打不过张小卒,他肯定会一泡尿把这家伙滋醒。

大军进城,城门关闭。

将士们抓紧时间休息整顿,进食干粮补充体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城战。

张小卒随戚哟哟登上城墙。

“刚才在城外,有个六扇门的人找我。”张小卒小声说道。

戚哟哟闻言大吃一惊,她知道六扇门是怎样的存在,诧异问道:“六扇门的人找你作甚?”

“不知道。”张小卒答道,“说帝国有任务给我,具体什么任务还没说,我让他打完仗后再说。”

“他同意了?”戚哟哟讶然问道,她听说的六扇门可没这么好说话。

“嗯”张小卒点头道。

“据我所知,六扇门的人可没这么好说话,不会是有人冒充吧?”戚哟哟狐疑道,不过没等张小卒应声,她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道:“应该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冒充六扇门的人。”

“可能是因为还在打仗的缘故。”张小卒说道,“我观燕尚武对此人极是畏惧,六扇门很可怕吗?”

“可怕。”戚哟哟神情凝重地点点头,“皇权特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法司衙。”

“打个简单的比方,盖华阳手持天子令箭,有先斩后奏之特权,可是他想除掉家父,仍然不敢对家父先斩后奏,还要费尽心思给家父安上罪名才敢动手,但六扇门的人完全不需要,他们敢照面就一刀砍了家父,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所以官场的人皆闻六扇门而色变,宁肯去鬼门关转一圈,也不愿进六扇门喝茶。”

“六扇门又分内六门和外六门,就相当于宗门的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据说六扇门内六门的核心成员,要么是修为通天之辈,要么是在某个领域天赋异禀的惊才绝绝之辈,他们一直在网罗大禹境内的惊世天才进行栽培。”

“可能是你的天赋异禀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想招你进六扇门。”

“能拒绝吗?”张小卒皱眉问道。

“不能!”罗刹冰冷空洞的声音骤然响起,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在空气里弥漫开。

咚咚咚——

十多颗鲜血淋漓的脑袋赫然滚落到张小卒和戚哟哟面前。

“叛军将领的脑袋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他们已经退兵。”罗刹身影在十步外显露出来,依然以空间之力遮掩着让人看不清,张口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张小卒和戚哟哟闻言皆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无法想象此人恐怖的修为实力,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进几十万敌军中,把敌军将官一锅端掉,逼迫对方退兵,万军丛中取敌上将首级远不及他。

“你和苏阳的仇怨陛下已然知晓。”罗刹嘴里紧接着又冒出一句让张小卒悚然一惊的话。

张小卒瞳孔一颤,精神瞬间紧张起来。

“陛下说,苏阳荼毒百姓,罪大恶极,当处极刑,以伸百姓之冤屈,特许你代天执刑,赐天子令箭一支。”

“——”张小卒闻言惊愕,万没想到龙椅上的那位竟然是这样一个态度。

不但没有对苏阳包庇偏袒,想方设法为其开脱罪行,还赐他天子令箭,让他代天执刑处决苏阳,可见那位对苏阳犯下的罪行已是深恶痛绝,令其怒不可遏,毅然大义灭亲,不予姑息。

“陛下圣明!”张小卒单膝跪地,真诚感恩道。他想,那一位定然是一位嫉恶如仇、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但,陛下希望你能网开一面。”罗刹又道。

第四百六十九章 逆鳞

听见“网开一面”四个字,张小卒不禁摇头凄笑,觉得自己太天真,竟然真会以为龙椅上那位能做到大义灭亲,原来不过是说点好听的冠冕堂皇的话罢了,到头来还是要保苏阳。

然而他刚要起身拒绝,就听罗刹接着说道:“陛下希望你能可怜苏家人丁不旺,给苏阳留个子嗣。另外,老王爷戎马一生,为天下百姓挣了一份安宁,纵有生子不教之过,但希望能功过相抵,临了也让他走得安宁一些吧。”

张小卒知道自己误会了,此“网开一面”非他想的“网开一面”,当即点头答应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为难苏阳的妻儿老小,但苏阳和他的红甲骑兵必须血债血偿。”

“呵,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罗刹冷笑,“也就是陛下圣明,否则——与你说这些作甚?张小卒,接天子令箭。”

“张小卒定不负陛下所托,誓杀苏阳这个人渣败类,为帝国驱除害群之马,为惨死冤魂报仇雪恨。”张小卒朗声说道,恭敬地托起双手。

“哼!”罗刹冷哼一声。

他对张小卒的态度非常不满意,他觉得张小卒应该跪地涕零,感谢皇恩浩荡,天子圣明才对,否则这仇他有什么资格报?

一介草民,焉敢冒犯皇家威?一声令下就能让他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可张小卒嘴里自始至终没说半个感谢的字,非但没说,话从他嘴里出来,反而成了皇帝陛下请他去杀苏阳,为帝国驱除害群之马。

真是岂有此理。

他又如何知道张小卒心中所想。

在张小卒看来,他杀苏阳报仇雪恨天经地义,不需要征求别人的同意才能杀,也不用得到什么恩赏才能杀。

罗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张小卒一句“谢主隆恩”,心中抑不住气怒,可是又不能把张小卒怎么样,最后只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气。

一支不到两尺长的血色令箭从罗刹手中抛出,飞落到张小卒的手中。

令箭入手微凉,张小卒观察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便将其收入须弥芥子。

“叛军已退,你所顾虑的事也已明了,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罗刹说道。

“你还没说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走在大街上,别人到你面前报个名号,然后让你跟他走,你就啥都不问跟他走了吗?”张小卒问道。

“张小卒,你在挑战六扇门的权威。”罗刹语气瞬间冷得刺骨。

“与人打交道话都说不清楚,六扇门的人都像你一样脑残吗?”张小卒非但无惧,且寸步不让,讥讽冷笑。

但是他的话成功激怒了罗刹,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扼住他的脖子,把他身体原地举了起来,同时四周空间好似全部凝固,把他整个身体禁锢,他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罗刹突然迈步朝张小卒一步步逼近,杀气凛冽地问道:“你若求死,我可以成全你。”

“白——痴!”张小卒拼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他的脸已经胀如猪肝,脖子被无形力量紧箍,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吱声,感觉脖子就要被生生掐断,胸腔里已经窒息,快要爆炸的感觉。

但他依然没有露出畏惧之色,只是冷笑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罗刹,尽管不知道罗刹究竟找他做什么,但他心中笃定罗刹不敢杀他。

苏翰林赐了他天子令箭,就等于给了他一个免死金牌,罗刹这个跑腿的奴才难道敢违背主子的意向不成?

旁边戚哟哟右手按在剑柄上,保持着一个拔剑的姿势,不是她不敢拔,而是她的身体也被禁锢,动弹不得。

她心里焦急万分,知道张小卒的倔脾气上来了,想出声劝张小卒服一声软,可奈何开不了口。

“说出你的遗言,本大人送你上路。”罗刹在张小卒面前站定脚步,冷冷说道。

张小卒只觉紧箍的脖子突然松开一些,抑不住急喘几口气,而后冷笑道:“我保证,哪天你若是落在我手里,我绝对用鞋底抽你嘴巴,让你学会和别人说话最起码的礼貌和尊重。你——”

声音戛然而止,脖子再次被紧箍住。

啪!

张小卒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啪!

紧接着又一巴掌。

啪啪啪——

接连抽了十巴掌,抽得张小卒嘴角流血,罗刹才住手,问道:“学会了吗?”

张小卒眼神里只有冷笑和愤怒,没有罗刹想要看到的恐惧,让罗刹心中愈加气恼。

他感觉自己被张小卒彻底无视了。

他堂堂六扇门暗门的罗刹,满朝文武任谁听见他的名字都得色变的罗刹大人,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无视了,气得他想杀人。

心里猫抓一般难受,不杀不快。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想杀人的冲动了。

可是张小卒不能杀。

让他感觉像挨了一闷棍一样难受。

他目光突然落在戚哟哟身上,但马上又气恼地收了回来,因为他知道戚哟哟的身份,除非活腻歪了,否则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那个老屠夫。

“小子,我知道你手持天子令箭有恃无恐,笃定我不敢杀你。没错,陛下看重你,我确实杀你不得。可是有些人我想杀就杀,比如说那个叫牛大娃的小子。信不信我把他的头也拧下来丢在你面前?”

张小卒已经被他们调查的清清楚楚,他自然知道牛大娃和张小卒的关系,遂气急之下拿出牛大娃威胁张小卒。

如他所愿,他从张小卒的眼睛里看到了慌张、害怕以及恐惧,但同时也看到了浓烈的杀意。

戚哟哟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心知牛大娃是张小卒的逆鳞,罗刹竟然拿牛大娃的生命威胁张小卒,这可触碰了张小卒的禁忌。

罗刹好笑地看着张小卒眼睛里的杀意,就好像巨龙在欣赏蝼蚁的愤怒,除了好笑也只有好笑。

他再次松开张小卒的脖子。

张小卒粗喘了几口气,然后盯着罗刹,眼睛里的杀意毫不掩盖,但嘴上却认输道:“很抱歉冒犯了你的威严,我为我的无礼向你道歉,我跟你走。”

“你想杀我?”罗刹问道。

“没错。旦有机会,绝不放过。”张小卒不否认。

砰!

张小卒的头被狠狠砸在地上,把坚固的城墙石砖都给撞碎了。

“你永远不会有机会。”罗刹冷笑,“你在我眼里如蚂蚁一般弱小,我站着不动让你杀,你都杀不了我。”

“机会总会有的。”张小卒昂起脑袋笑道。

“好像是个不错的游戏,能给枯燥的路途添加一些乐趣。”罗刹笑道,空间之力涌动,松开了对张小卒的禁锢。

“你怎么样?”戚哟哟身体甫一解除禁锢,立刻扑向张小卒关切问道。

“别担心,我没事。”张小卒翻身坐起,抖了抖头上的石屑,脑门上只磕破一点皮。

戚哟哟伸手擦去张小卒额头上的灰渍,而后转头看向罗刹,寒声道:“不过是仗着一把年纪欺负我们后辈罢了,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六扇门罗刹,这名字我戚哟哟记下了,今日这口气早晚找你讨回来。”

“小丫头,注意你的言词,否则即便你太师父是张屠夫,本大人一样敢教训你。”罗刹警告道。

“那你可有胆跟我回雁城,把这话当着我太师父的面再说一遍?”戚哟哟问道。

“哼!本大人有军机要事在身,哪有时间陪你去雁城闲逛?”罗刹冷哼道,他知道张屠夫在雁城,自不敢应戚哟哟的话茬。

张小卒开口说道:“别跟他废唇舌,我会找到机会弄死他的。”

“嗯,往死里弄,不用给我面子。”戚哟哟点点头,目光从罗刹身上收回。

“——”罗刹听着二人的对话,气得嘴角直抽。

“你眉心怎么了?!”戚哟哟转过头来,赫然发现张小卒的眉心往外渗了一些血,忙惊慌问道。

“没事,受了一点小伤,可能刚才把伤口震开了。”张小卒抬手不以为意地抹掉眉心血渍。

他刚才被罗刹禁锢揉虐,心里甚是憋屈,气急之下欲沟通眉心鬼瞳,但眉心传来阵阵刺痛,已经愈合的伤口竟再次裂开,估计又要往外渗好几天血。

“本来想多陪你几天的,可惜被这老家伙搅和了。”张小卒转移戚哟哟的注意力,说着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套铠甲,递给戚哟哟,道:“昨晚一路奔行,没找着机会给你。这是伯母让人用独角烈焰兽的鳞甲做的铠甲,做好了送到听雅轩,我来的时候把你这身顺便带了过来,你找时间换上。我试过,刀枪不入,很好用。”

“好。”戚哟哟接过铠甲。

“在战场上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冲动、冒进,你这个将军当的让我很不放心。”张小卒禁不住担忧道。

戚哟哟噗嗤一乐,道:“你且安心,我会小心的。”

“那我就去边境了。”

“恐怕得明年春分前才回来。”张小卒恋恋不舍道。

戚哟哟向前倾身,红唇附到张小卒耳边,以只有张小卒能听见的极低声音说道:“陛下赐你天子令箭,给你报仇的机会,可他同时也给了苏阳一个活命的机会。”

第四百七十章 铁饼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一句谚语用来形容太湖城再合适不过。

太湖城地处位置偏僻,境内多山川丘陵,以至农牧业贫乏,又无矿产资源等牟利产业,故而在前朝时期一直较为穷困。

但是自苏翰林登基称帝后,太湖城就摇身一变,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每年非但无需向帝国上缴赋税不说,国库反会下拨大量金银钱粮,让本不富裕的太湖城一下膀大腰圆起来。

城墙建得巍峨高大,道路修得四通八达,房屋砌得宽敞明亮——

要说旱灾对南境哪个城造成的灾害......

《悍卒斩天》第四百七十章铁饼

悍卒斩天

第四百七十一章 机会的种子

擦擦擦——

脚步声渐行渐近。

可能是望见了这边的篝火光亮,朝这边径直走来。

来人很快进入张小卒的入微心境范围。

张小卒看见来人有三个,两男一女,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两个男人一胖一瘦,皆穿短打劲装,由其明亮锐利的眼神和强劲绵长的呼吸可以看出,这二人修为不俗。

胖子膀大腰圆,形似蛮熊,一脸络腮胡,脸上多横肉,凶相毕露,手里提着一柄黑色的长柄蒜头锤。

瘦子面黄肌瘦,形似枯柴,与胖子形成鲜明对比,一双三角眼里精光......

《悍卒斩天》第四百七十一章机会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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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服软

情绪平静下来后,张小卒的大脑跟着冷静下来。

听着远处渐渐粗重的淫糜声,他心里不屑地哼了声,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罗刹故意暴露给他的机会,否则以罗刹对空间之力的掌控,只需一个空间隔绝,别说声音,就连影子他都看不到一点。

就像那日在抚州城墙上,他被罗刹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差点被罗刹杀死,可自始至终也没人过来搭救,不是他们全都畏惧罗刹不敢上前,而是压根没人看得见,因为罗刹隔绝了空间。

就连星辰境的肖冲都没察觉异常,可见罗刹对空间领域的强大掌控力。

所以罗刹让他听见声音,分明就是在故意引诱他出手,除非罗刹心理变态,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干这种事。

张小卒收摄心神,服下一粒元始金丹,盘膝而坐,双手抱印于小腹丹田处,运转心法开始修炼。

四道战门里,张大到张六都在忙碌着。

张四跟着白巨猿对海咆哮,效果显著,气势之力越来越多,白巨猿的身躯越来越庞大。

张五在速门里研究符咒之术。

因为天武道人曾经提过一句,鬼符是阴损之术,使多了有伤天和,所以他一直都没怎么仔细研究过鬼符,但是这几日他一直都在研究鬼符。

想要对罗刹一击必杀,必须借助鬼符之力。

张六在气门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练习握刀姿势和基础刀法。

张小卒已经明显感受到练习带来的益处,这从他刀法威力的提升就能看出来。

张大、张二、张三,依然在心门里跟着沙滩男孩练习拳法和桩功。

心门是张小卒给第四道战门起的名字。

张三进步十足,他已经可以跟着第三个男孩熟练地打拳,并且状态也发生了惊奇的转变,从刚开始的剧烈耗神难以持续,到现在越练越有精气神。

根据第二个和第三个男孩出现的经验,张小卒觉得第四个男孩就快出现。

基础已经打下,他无比期待第四个男孩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沙滩上的锈剑,张小卒分出一缕意念碰触了一下,结果直接被一道剑气斩灭。

张小卒吓得咋舌,感叹这剑实在太霸道。

如果能把它从心门里拔出来,他一定把它送给周剑来,让他们两个使剑的互相伤害去。

让张小卒暗叫可惜的是,战门内无法修炼《太极阴阳冥想诀》,不然他就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修炼,那他的修为提升速度一定飞快。

好在让他欣慰的是,在一粒粒元始金丹糖豆一般的吃法下,四片气海里的波涛越来越汹涌,已经显现出快要突破的迹象。

除了鬼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他强大自信的源泉。

五个月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刚走出山村的懵懂少年,怀着纯真的善意,美好的向往,少年的热情,要与山村外的浩瀚世界来一个热烈拥抱。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击碎了他的美好幻想。

他渐渐知道这个世界除了真善美,还有谎言、虚伪、罪恶、丑陋,还有饥荒、仇怨、战争和鲜血。为了生存下去,他不得不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个世界。

他把自己的纯真、善良和热情渐渐隐藏起来,用冷酷、无情和拳头来武装自己。

他不忘老村长的谆谆教导,同时也牢牢记下现实世界教给他的生存法则。

嘭!

绿裙女人白花花的身体摔在张小卒面前,打断了他的修炼。

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女人身体尚有温度,但生机却已断绝,罗刹折磨了她一夜,然后杀了她。

张小卒扫了一眼搭在女人白皙脖颈上的项坠,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冷笑,然后起身走到一旁,用骨刀在地上劈出一个大坑,把女人和另外两具残破的尸体扔进坑里埋了。

五个月前他心中有善田,即便齐蓉儿那样残酷无情地对他,他仍然不能狠下心对齐蓉儿痛下杀手,甚至最后原谅了齐蓉儿,而五个月后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挥刀斩杀胖瘦二人,对绿裙女人的死也无动于衷。

短短五个月,改变了他太多。

地上有一个布袋,张小卒记得它是挂在胖子腰上的,弯腰捡了起来,鼓囊囊沉甸甸的,打开袋口看了眼,里面装的全是玉件,应该是这三人准备让他加持的物件。

张小卒把袋子扔进须弥芥子,这些玉件看样子品质都不错,扔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留着用了。

“哼!”

远处传来罗刹的冷哼声,张小卒这一夜的冷静让他非常不满,他觉得张小卒一定会抓住他和女人行欢的机会对他动手,可结果让他非常失望,这一夜张小卒甚至都没朝他靠近一步。

他自始至终没把张小卒放在眼里,可是张小卒渐渐的沉默和冷静,让他心里越来越膈应难受,感觉张小卒越来越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尽管他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这条蛇,可是若一个不小心被张小卒这条忍辱蛰伏的毒蛇咬一口,恐怕不会好受。

“切!”察觉到自己竟然对张小卒这个爬虫生出忌惮,罗刹禁不住气恼地哼了声,大步走向张小卒,隔空一巴掌派去。

砰!

张小卒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就被一股凭空现出的大力扇得飞了出去,在地上狼狈翻滚,滚出十余丈才停下来。

“咳咳——噗——”张小卒想爬起来,可是气血逆涌,脏腑受伤,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呵——”看见张小卒狼狈模样,罗刹禁不住讥笑一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对张小卒的绝对主宰。

张小卒突然神色紧张地摸了摸自己胸口,接着脸上露出慌乱表情,猛地站起身往一路翻滚过来的方向看去,搜寻的目光很快定格在二十步外的位置,地上躺着一块水青色形似环扣的玉佩上。

他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脸上的慌乱表情化为心安高兴,朝玉佩大步跑去。

可刚到玉佩跟前,正要躬身去捡,一只脚迎面踢了过来,砰的一声踢在他肚子上,让他身体再次飞了出去。

罗刹的身影出现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水清玉佩,弯腰去捡。

“咳咳——”

“住手!”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它!”

张小卒摔在地上,顾不得嘴里还在咳血,爬起身就往罗刹冲去,并歇斯底里的怒吼。

“有意思。”罗刹看见张小卒紧张且抓狂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致。

又见张小卒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手里已经握起长刀,时隔几日因为一块玉佩而打破沉默和冷静,再次不顾一切对他出手,罗刹的兴致当即更浓。

心知这块玉佩对张小卒一定非常重要,但前提是张小卒不是在故意做戏,玩弄计俩。

“去死!”张小卒一步踏到罗刹面前,骨刀当空劈下,刀刃破空,扭曲了空间,可见这一刀的威力非同小可。

砰!

可是骨刀尚未来得及落下,他就被罗刹一巴掌拍在地上,然后一脚踢出三十丈远。

完全不是对手。

“咦——”罗刹突然惊咦一声,半张着嘴巴,诧异而又震惊地看向手里的水清玉佩,浑厚的神魂滋养力自玉佩溢出,沿着的手臂流向他的大脑,包裹起他的神魂并滋润起来。

咚咚咚——

罗刹的心跳不由的急促了几分,眼睛里显露出深深的贪婪之色,朝再次爬起身冲来的张小卒高兴大笑道:“哈哈,这块玉佩属于本大人的了。”

他已经明白张小卒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在乎这块玉佩了,因为这压根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这根本是一件逆天的神器。连他都经受不住这块玉佩的诱惑,何况是张小卒?

如果换成是他,他肯定也会歇斯底里,找抢夺玉佩的人拼命。

张小卒能够以符咒之力加持物件,让物件获得滋养神魂的功效,这一信息他早就掌握,但这些天他一直没提出让张小卒给他加持一件的要求,因为他知道即使拿刀架在张小卒脖子上,张小卒也不会就范。

所以昨夜看见张小卒给绿裙女人加持了玉坠,他找借口把女人留了下来。

也不能说是找借口,因为除了想见识一下玉坠的功效,他确实被女人的妖媚勾动色心,同时也想逗弄张小卒,引诱张小卒动手杀自己。

玉坠对神魂的滋养功效他见识到了,很惊奇但略感失望,因为对星辰境的他来说,这点滋养力有和没有区别不大,另外他怕张小卒在玉坠上做手脚,所以没有留下玉坠。

但手里这块玉佩拿在手里,他就再难松手,那浑厚的神魂滋养力如钩子一般牢牢勾住了他的心。

并且这块玉佩是张小卒自己贴身用的,还是意外情况下暴露出来的,除非张小卒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否则打死张小卒也不可能想到在自己的贴身玉佩上做手脚来对付他。

不过以防万一,他仍然强忍不舍,用空间之力把玉佩包裹起来,得仔细探查一番才能放心使用,因为他还掌握一个信息,张小卒会厉害的符咒之力,可以伤人神魂。

“混蛋!”

“把玉佩还给我!”张小卒歇斯怒吼,状若疯狂,不顾自身伤势,又一次扬刀劈向罗刹。

但下场可想而知。

几次之后,张小卒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他以近乎哀求的语气向罗刹说道:“你把玉佩还给我,我另外给你加持一块。这块玉佩对我非常重要,它是亲人的遗物。”

第四百七十三章 种子发芽,出手

“什么?!”

“你能加持出和这块玉佩同等功效的物件?!”

罗刹闻言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张小卒一定是在说大话,若不然这小子岂不是要逆天。

如他所料,张小卒沉默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会,但仍然没能逃过罗刹锐利的眼睛,他认为这是张小卒心虚的反应,张小卒不可能加持出和他手中玉佩相同功效的物件。

手中这块水青色的环扣玉佩,古朴古韵,一看就是非凡之物,罗刹甚至怀疑张小卒之所以能加持出具有滋养神魂功效的物件,......

《悍卒斩天》第四百七十三章种子发芽,出手

悍卒斩天

第四百七十四章 可杀人

这一拳酝酿已久。

从张小卒“放弃反抗”那一刻开始,他就在为这一拳积蓄气势和力量。

这一拳集全身之力。

是张小卒晋升海之境四重天后的最强一击,翻倍提升的三色之力,心门之内感悟的战斗意志和力量法则,他所掌握的最具杀伤力的道鬼双符咒,尽皆凝聚在这一拳上。

这一拳蓄谋已久。

从抚州城出来,张小卒就开始偷偷地往水清玉佩上刻画鬼符,须弥芥子在明,玉佩在暗。

到罗刹从地上捡起水清玉佩那一刻,连张小卒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水清......

《悍卒斩天》第四百七十四章可杀人

悍卒斩天

第四百七十五章 杀人狂魔

见势不妙远远逃开的几十人,被烈阳下张小卒血染的身姿和他一声霸气无匹的怒喝震慑了神魂,无不吓得脸色惨白肝胆乱颤,胆小者甚至被吓得连退好几大步。

以致即使看见张小卒身体摇摇欲坠,需要用长刀支撑方能站立不倒,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也不敢再对张小卒心怀歹意,远远望着张小卒魔神一般的身姿,连咽几口口水,转身拔腿就跑。

“哈——哈哈——”

张小卒望着这些人逃窜的狼狈模样,抑不住仰天狂笑,颇有几分普天之下谁敢争锋的霸气。

却不知,他这一声怒喝和狂笑,给他挣得一个响当当的江湖名号:杀人狂魔张小卒。

对这些不干正事的邪魔外道来说,这个名号威武霸气,一般人他都不配拥有,所以这个名号充分表达了他们对张小卒的畏惧和尊敬。

可是对正道武林来说,这个称号实在难以启齿。

想想,在武林大会上,各方豪雄一一报出亮堂名号。

比如:

铁臂神拳谁谁谁。

圣手神医谁谁谁。

大漠狂刀谁谁谁。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可是到张小卒这里,突然冒出一句:“杀人狂魔张小卒,幸会幸会!”

那恐怕报出名号之后就会立马被各方豪雄宰来祭天。

张小卒自是不知这些江湖败类会给他起这么一个狂浪的名号,否则他非得追上去和他们好好理论一番不可。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眼下他需要的是立刻打坐疗伤。

他拿出阵旗布置在四周,又服下一粒元始金丹,然后就地坐下,他入微心境敞开着,并且分出一缕心神,时刻注意四周,保持警惕。

道力裹挟着元始金丹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流淌,滋养修补每一道伤口,配合着张小卒自身强大的肉身恢复力,伤口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般恶劣的伤势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身上出现,所以他心里非常淡定。

战斗之初为了提升战力而收起来的意念化身,再次出现在各自的沙滩上。

心门沙滩上出现了第四个男孩。

张小卒本以为拳法基础已经打牢,第四个男孩应该会携带一套真正的拳法出现,可是并没有如他所愿,第四个男孩竟然带来一套基础掌法,让他始料未及。

张小卒拂去心头的失望,自主意念里分出第七道意念分身,跟随第四个男孩练习基础掌法。

可是这第七道意念分身添加起来并不容易。

“嘿——”

“吼——”

“呼——”

他的主意念出现混乱,张大到张七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一会儿打拳、一会儿兽吼、一会儿施符、一会儿拍掌——

好不热闹。

直把张小卒急得满头大汗,伤口一次次崩裂,疼得他吱哇乱叫,可他倔脾气上来,就是不肯先把张七收起来,非要将其驯服不可。

“疯了?”

“可能是走火入魔。”

“可惜可惜,多好的一个少年郎。”

“队长,那些江湖人身上肯定有水和食物,咱们要不要派一队人马去捡个便宜?”

“等等看。”

远方城墙上,一小队守城士兵躲在门楼下的阴凉里,望着精神错乱的张小卒议论纷纷,并眼馋起张小卒尚未来得及打扫的战场。

他们一个个黑瘦黑瘦,皮肤粗糙皲裂,尤其是嘴唇,全都干裂出一道道血口。

听见“水”字,每个人的喉头都难以自抑地蠕动咕噜,眼睛望着二里血路露出贪婪之色。

但队长的一声“等等看”,把他们蠢蠢欲动的贪念全都压了下去。

日斜西山,昏黄的霞光散落大地。

给安定城披上一层金黄,使其显得更加壮阔雄伟、古老庄严、厚重安定。

咔——

城门左侧偏门打开一口,十个穿盔戴甲的士兵鱼贯而出,正是在城门楼上值岗的那队士兵。

十人出了偏门径直朝张小卒所在的方向奔去,无需指令自觉列作两队,前后成列左右成排,奔行间动作整齐划一,就连气息都保持一致,十人仿如一人,显现出极强的军事素质。

三里平坦大道,十人很快就奔到近前。

但没有靠近张小卒,因为张小卒布阵时他们在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张小卒身边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一旦越线就会遭受攻击。

“队长,人还活着呢。”

“那战场咱们还打扫吗?”

他们在城墙上远远瞧着张小卒坐在地上一下午没动静,还以为张小卒嗝屁了,此时走到近前感受到张小卒的气息,才发现张小卒没死,不免有些失望。

中尉队长抬头望了一眼二里血路,只一眼就看见好几个水囊,但最终仍然深吸一口气,压下贪婪的念头,说道:“人既然没死,那这些东西就是他的战利品,是有主之物,咱们莫要因为一点外物违了军纪,丢了边防军的脸。回吧。”

“是。”另外九人令行禁止,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张小卒入微心境一直敞开着,一缕心神也时刻警惕着四周,这十人的出现早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十人的交谈只有寥寥几句,但他大概听明白了这十人的来意:以为他死翘翘了,想清扫他的战场,捡取一些可用物资。

张小卒对这些战利品倒不是很在乎,因为来的路上他斩杀了好几波拦路者,发现这些不务正业的家伙全都穷的叮当响,他前后共缴获六十多个纳物囊,愣是没找到一粒瞧得上眼的修炼丹药。

不是他矫情,而是怀揣两千多粒元始金丹的他,确实有豪横的资本。

再加上对军人的敬重,即便这十人不打招呼清扫了他的战场,张小卒也不会太过介怀。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十人竟然军纪严明至此。

明明一个个饿得骨瘦如柴,渴得嘴唇炸裂出一道道血口,而食物和清水就摆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只要往前走十几二十步,就能得到这些渴求已久的物资,但他们竟然能一声令下就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这样严明的军纪,这样强大的自我约束力,以及他们骨子里透出的军人荣誉感,都让张小卒萧然起敬。

“等一下。”张小卒出声叫住转身要走的十人,起身收了阵法。

十人被张小卒突兀的声音惊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刀鞘,旦有意外情况发生就能在第一时间拔刀出鞘,同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醒来的张小卒。

“抱歉,吾等冒昧靠前,惊扰了小兄弟。”中尉队长朝张小卒拱手致歉。

“无妨。”张小卒笑着摆摆手。

“小兄弟叫住我等,所为何事?”中尉队长问道,没有过多的客套话。

张小卒挺直身体,朝中尉队长行了一个军礼。

中尉队长看见张小卒标正的军礼不由一愣,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张小卒朗声说道:“启禀长官,雁城优等骑兵张小卒前来报道,志愿加入边防军,愿为家国和平奉献生命!”

他虽然是白云城的人,但是是在雁城参的军,并且揣着裘战的推荐信,故而自称雁城优等骑兵。

其实若是正儿八经的论功授衔,他的军衔不一定比面前这位中尉低,不过他没有接受授衔,因为一旦正式接受军方授衔,那他就成了真正的军人,就得受军纪军律的约束,在军营里生活,他不愿受此约束,故而与军功荣誉擦肩而过。

所以严格来说,裘战此次推荐是不合规矩的,因为帝国军队断不可能为宗门帮派培养弟子。

“你是雁城的兵?”中尉闻言诧异问道。

“这是我的推荐信。”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取出裘战写的推荐信,递给中尉队长。

十人见张小卒手里凭空冒出一封信,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张小卒左手手指上的须弥芥子。

虽有惊奇,但也没有太过震惊。

因为之前张小卒战斗的时候,他们就有注意到骨刀在张小卒手里凭空显现,最后又凭空消失。

此刻近距离亲眼看见,只不过是证实他们心中猜想,张小卒身上确实有存储物品的须弥芥子。

“财不外露。”中尉接过推荐信的同时,好心提醒了一声。

“是。”张小卒连忙点头受教,他也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张狂有点飘,必须及时端正态度。

“你这憨货!”中尉看完张小卒的推荐信,禁不住朝张小卒瞪眼喝斥,道:“既是兵,为何不向我们求助?我们还以为是江湖仇杀,故而没爱理会。”

同时他心里非常惊讶,没想到张小卒竟然被雁城元帅亲笔书信推荐,信尾甚至还盖了总元帅的虎符大印,可见雁城元帅对他的重视程度。

不过想到之前张小卒独战三百多人的勇猛凶悍,他心中的惊讶立刻释然,这骁勇少年若能精心栽培一番,必能成为一员所向披靡的虎将。

“当时杀红了眼,忘记了。”张小卒挠头干笑道。

中尉把推荐信重新叠好收起交还给张小卒,回给张小卒一个军礼,道:“边防军欢迎你的加入!我先带你进城收拾一番,再带你去军政处登基。”

“欢迎!”其他九人也都笑着朝张小卒行礼。

“谢谢!”张小卒回礼,然后指了指西斜的太阳,道:“天快黑了,得劳烦几位兄长帮忙把战场清扫一下。我能不能请求要他们身上所有的玉器?剩下其他物资全由长官分配。”

“这是你加入边防军前的私人战斗,所有战利品全都是你的,无需上交。”中尉笑道。

“那就当做是我请诸位兄长帮忙清扫战场的报酬吧。”张小卒笑道,晃了晃左手的须弥芥子,道:“我不缺这些物资。”

“你这小子——”中尉闻言笑着摇摇头,道:“说来绕去,你其实就是想把水和食物让给我们。你呀,是怕话说得太直白,伤我们哥几个的面子,所以想办法把话说得委婉好听了些。是也不是?”

“长官,天底下可没你这样聊天的,你这让我怎么接?”张小卒郁闷道。

“哈哈——”

片刻沉默后,十一人相视大笑。

“好兄弟,这份情哥几个承了。你今后若在军中遇到麻烦,尽管来找我们,只要不是违背军纪原则的事,哥几个保证绝不含糊。”中尉拍着胸脯说道。

张小卒笑着点头。

十一人排成一排,往前平推着清扫战场。

张小卒提醒道:“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混混恶霸之流,下三滥的招数层出不穷,几位兄长小心一些,尤其是水和食物,小心有毒。”

“眼下水这么真贵,他们应该不舍得在水里下毒吧?”一人说道。

“那可难说。这些家伙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什么阴毒的招式都想的出来。”另一人说道。

“总之小心点便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张兄弟,听说雁城天降甘泉,地下清水往外喷涌不绝,是真的吗?”有人好奇问道。

“是真的。”张小卒点头道,“几位兄长不必忧心,雁城的物资供给马上就会一批紧接一批送来边境,这场旱灾咱们肯定能扛过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众人闻言欢喜喊道。

正往前搜寻,张小卒突然站定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落在百步之外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身上,当即心生警惕。

他的入微心境一直敞开着,可是这个男人竟一直接近到距他一百二十步的位置,他才有所察觉,无需多说,这男人绝非一般人。

这个男人看相貌年龄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中等身高,身材偏瘦,穿一身儒衫,作书生打扮。

他五官线条柔和,善目慈眉,嘴角含笑,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

如果他右手不是提着罗刹的干尸,而是摇着折扇,左手不是拿着一副张小卒的画像,而是捧着一册书卷,张小卒还有可能相信他是一位恰巧路过的儒雅先生。

“你就是张小卒?”

张小卒目光投向儒衫男人时,儒衫男人温和带笑的目光也向他看来,二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儒衫男人开口询问。

听见他的声音,其他十人才停下脚步,察觉到儒衫男人的到来,当即放下手里的战利品,手握刀柄露出警惕之色。

“我就是张小卒。”

“你是谁?”

此人手里拿着他的画像,张小卒连装傻充愣的余地都没有。

“六扇门,鬼面。”男人回道,接着又问:“是你杀了罗刹?”

“是我杀的,你是来给他报仇的?!”张小卒瞳孔颤动,刚杀了一个六扇门的罗刹,又来了一个六扇门的鬼面,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二人是一伙的。

“不!”鬼面摇头,并随手扔掉罗刹的尸体,道:“我只是好奇谁杀了他。”

张小卒闻言暗松一口气,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家伙不好惹,所以能避免正面冲突是最好不过。

“你为什么杀他?”

“是不想执行帝国交给你的任务吗?”鬼面问道。

“他见面就让我跟他走,说帝国有任务交给我,我问他什么任务,他就是不说,我以为是哪里偷跑出来的神经病,果断拒绝了他的要求。”

“然后我们之间就发生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交流,我忍无可忍便杀了他。”

“他到死都不愿意告诉我什么任务,所以我觉得他肯定是个神经病。”

“你呢?也是来让我跟你走的?”张小卒平淡讲述,然后问道。

“这可真是一个充满趣味性的故事。”鬼面闻言哑然失笑,道:“罗刹任务失败,我有职责接替他继续未完成的任务,所以你猜的没错,我也是来让你跟我走的。”

“但是鉴于罗刹的悲惨下场,以及我对神经病这个认证的深深不喜,我可以先告诉你任务内容。”

“我还可以告诉你,你的三个好兄弟已经全都接受任务,并且已经在执行。”鬼面又道。

三个好兄弟,张小卒一听便知说的是牛大娃、周剑来和元泰平,当即好奇心大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什么任务。

其实他心里一直好奇着,帝国究竟有什么任务交给他?

本来他猜测罗刹找他是为了让他加持物件,但很快他就发现不是,可罗刹闭嘴不提半个字,让他无从猜测。

“他要是像你一半会说话,何至于此?”

“读书人就是有学问。”

张小卒望着罗刹的干尸一脸惋惜地摇摇头,同时又夸赞了鬼面一番。

“——”鬼面抽了抽眼角,觉得罗刹要是听见张小卒的叹息,多半能气得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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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是更新量是没少的,望大家谅解。)

第四百七十六章 出刀见血

驾!”

“驾!”

“驾!”

大牙国北境,苍鹰古道上,有一白衣男子正在纵马疾驰。

男子自北边来,正往南边去。

其剑眉星目,五官棱角如剑刻刀削,非但年轻俊朗,且刚毅威怒,一看便知是非凡之人。

胯下白马亦是神俊非凡,一纵一驰竟十数丈远,彷如肋生无形双翅,快如风疾如电,转瞬之间便已到百丈之外。

白衣白马,银枪如龙,气势不凡,神勇无双,好不威风。

“驾!”

李昊天长这么大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见一个人,一个不知何时在他心里埋下一粒种子的女子。

这粒种子在他心田里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最后猝然间长成参天大树,让他猝不及防。

心中的患得患失、不顾一切的冲动和按奈不住的剧烈心跳,让李昊天心里涟漪荡荡。

他心中豁然开朗,这就是爱情的感觉。

他要见到女子,然后问她一句,愿不愿意做他李昊天的女人。

如果她点头,他就带她回大禹。

如果她摇头,他就砍掉心中的参天大树,转身离开,自此相忘江湖,再不相见。

女子正值双十年华,名叫完颜可可,是大牙国北原王完颜烈的嫡孙女,样貌中等偏上,谈不上漂亮,但也耐看。

金发碧眼,有着大禹女子没有的异域之美。

她身上继承了北原王完颜烈的几分凶悍,上马冲杀,下马布阵,英姿飒爽,不输男儿。

李昊天在边境历练时,在战场上和她对阵数十次,各有胜负。

种子便是在那时候埋下的。

一个月前北原王完颜烈病逝。

本应该是完颜可可的父亲完颜拓跋继承王爵,可是大牙皇帝却选择沉默,久久不颁圣诏。

随之有族中密报自大牙帝都传来,说大牙皇帝有剥夺完颜家王爵爵位的意愿,原因是怀疑完颜家和关北王慕家私通有无,生了谋反之心。

完颜拓跋得讯后大惊失色,连夜书写奏章表忠心。

但一连十数封奏章皆如石沉大海,帝都方向非但没有回音,反而还掐断了对完颜家的物资补给。

完颜家本来手握北境两百万大军,但是在对大禹的战争中连连失利,惨烈战损一百二十万,还把自家储备的粮草物资消耗殆尽,眼下战争逐渐落幕,完颜家只剩下八十万嗷嗷待哺的军队。

战争时帝国许诺的物资补给,就没有一次如数到账过。

八十万大军饿得吃土。

可真真是既打败仗又寒了将士的心。

完颜拓跋百般无奈下,只能动身进京,期望给八十万将士求一口吃食,可行至半路遭袭遇害。

遇害现场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直指帝都。

其弟完颜勇男一气之下自封北原王,向关北王慕佈求助,表示完颜家愿与慕家结为同盟共进退,希望慕家能施以援手。

关北王慕佈当即就派人送来五十车物资补给。

五十车听上去很多,可是对八十万大军来说,塞牙缝都不够。

完颜家知道,慕家在等他们表忠心。

完颜勇男率三十万饥肠辘辘的大军,夜袭五百里攻下太回城,斩了大牙皇帝三皇叔的人头,又表示愿与慕家联姻。

慕家立刻送来一千车物资补给。

完颜家终于解了燃眉之急。

可联姻之事却落了难,因为慕家表示慕佈的小儿子慕英纵尚未娶正妻,想与完颜拓跋之遗女完颜可可喜结连理。

大牙北境无人不知,慕佈的小儿子慕英纵脑子天生残疾,是个半痴半傻的残废。

完颜可可若嫁给慕英纵,可真真是糟践人。

但完颜可可竟一口答应。

只因关北王慕佈许诺,待大军攻破帝都,擒获大牙皇帝,准许她手刃仇人。

这其实是关北王给完颜家的台阶,他之所以让慕英纵迎娶完颜家的才女完颜可可,意在告诉完颜家,你完颜家是走投无路依附于我,是我关北王的小弟,要时刻牢记自己的位置,端正自己的态度。

完颜家若是答应这门亲事,就表示他们愿意臣服于慕家,甘心做小弟,否则一切免谈。

完颜家别无选择。

好在完颜可可明事理,毅然选择牺牲自己的幸福,救完颜家于危难。

当然,其实她只在乎可以手刃狗皇帝,为父亲报仇雪恨。

她觉得最好能让她亲自率兵攻破帝都,亲手擒住狗皇帝,如此最为解恨。

至于嫁给一个痴傻的人,也只能认命了。

就当这辈子没嫁过人吧。

十月初八,良辰吉日。

慕家迎亲队伍准时到达完颜家。

早六时,完颜可可上了花轿。

五十车嫁妆沿街展开。

完颜可可尤记得,爷爷完颜烈曾拍着胸脯说:“等我乖孙女出嫁时,爷爷给你准备五百车嫁妆,让你在婆家挺直腰杆,看你婆家敢欺负你一根汗毛?”

然而现在只有五十车。

可悲的是,这区区五十车嫁妆几乎已经是完颜家全部家产。

队伍敲锣打鼓、舞龙舞狮,热热闹闹的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往南去,去往慕家所在的靖城。

路途遥远,得八天的路程。

“听说你们完颜家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勇士,曾以一人一骑干翻五百铁骑,攻打太回城时连八角重弩都射不死他,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闲着无聊,讲来听听。”

第三日晚上,车队扎营露宿野外,迎亲和送亲的护卫坐在一起聊天解闷,聊着聊着聊到了完颜家最近收的一位家将。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位勇冠三军的勇士,是我家王爷用两个热馒头换来的。”

话题说到送亲护卫心中痒处,当即侃侃而谈起来,没用对方问他就接着讲了下去:

“勇士本名叫张大力,因其天生神力,故而得此名。后来被我家王爷收为家将后,赐名张猛。”

“那日我家王爷走在街上,巧遇落难的张大人,我家王爷觉其不凡,心生怜惜,便让人买了两个热馒头给他,张大人感激得当场落下两行男儿泪,三两口吃下馒头,跪倒在我家王爷面前,愿以一身之勇报答我家王爷的赠饭之恩。”

“太回城一战,张大人如战神下凡,立下盖世功劳。”

“呵呵——”迎亲的慕家护卫听完摇头连笑,道:“天生神力也就能在战场上逞逞威风,若是遇到身怀修为的人,天生神力不过是个笑话。至于躲八角重弩射击,就更是无稽之谈,不可相信。”

“二十多万人亲眼目睹,怎可说是无稽之谈?”完颜家的护卫瞪眼不悦道。

“这位张大力可有在送亲队伍里?”慕家护卫不予争辩,道:“若是在,让他过来露两手给我们瞧瞧,若真是英勇不凡,我等定为其鼓掌喝彩。”

“对对对,此人在不在?在的话叫他来露两手,正好闲着无聊。”另一慕家护卫催促道。

“张大人出刀必见血,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完颜家护卫感觉被慕家护卫轻视,忍不住冷笑相讥。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吗?”

“一个狗奴才也敢在我等面前耍横,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未曾想慕家护卫说翻脸就翻脸,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叱喝完颜家护卫。

“你娘的,你说谁是狗奴才?!”完颜家护卫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原地站起,顶了上去。

这些护卫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杀才,哪个没有点脾气?大家都是护卫,你凭什么就要踩在我头顶说话?

“**娘的!”慕家护卫冲着完颜家护卫就一拳干了过去。

那可真是一言不合就开干。

这边的骚乱很快引来两家的队长,三五声喝斥把打成一团的十多人喝止分开。

完颜家的队长名叫刁正真,授大校军衔。

慕家的队长名叫阳佟进,亦是大校军衔。

“怎么回事?”阳佟进冷着脸喝斥问道,迎亲的人竟然和送亲的人打在一起,这要传到家主耳朵里,一个个全都得掉脑袋。

“我们听说——”慕家护卫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阳佟进闻言皱眉,道:“不过是耍两下,让大家伙开开眼界,军中常有的事,何至于此?”

“换作旁人倒也无伤大雅,但是张猛不行,张猛出刀必见血,咱这大喜的事,见血不吉利。”刁正真笑道。

“哼,什么出刀必见血?在我面前他未必出的了刀。”慕家护卫冷哼道。

阳佟进目光落在慕家护卫身上,不由笑道:“本大校倒是忘了,你也是个耍刀的好手。要不喊张猛来,你们两个切磋切磋,给大家伙助助兴?”

刁正真微皱眉头,说道:“喜事不宜见刀光,会冲撞了喜神。若是被家主们知道,吾等定少不了一顿责罚,我看还是算了吧。”

“刁兄,只要不是私下斗殴就不当事。”阳佟进笑着摆摆手,道:“我家三公子成亲时,还专门让人在院子里摆了擂台呢。张猛在哪?快喊来见见,本大校也好奇很呢。你可不知,你们这个张猛,已经传得神乎其神了。”

“我在。”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人们听见声音,附近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阳佟进和慕家护卫纷纷向说话之人投去好奇的目光,当他们看见说话之人竟然只是一个容貌年轻的少年,不由的面面相觑,随之看向完颜家护卫,那疑惑的眼神好似是在问:是不是有人冒充?

但完颜家护卫崇拜的表情告诉他们,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就是张猛。

“你想看我的刀?”张猛走进场中,径直走向慕家那个使刀的护卫,在三步外站定脚步。

“你就是张猛?”慕家护卫表情轻蔑地打量眼前少年,撇嘴道:“就这也能称勇士?你们完颜家看来真是没人了。”

“我就是张猛。”

“听说你狂言,出刀必见血?”

“你想看我的刀?”张猛再问。

“对,我想看。可就怕在我面前,你拔不出刀。”慕家护卫笑道。

“那你可看好了。”张猛左手握住悬在腰间的刀鞘,右手握住刀柄。

“了”字音落,寒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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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拦路劫匪

噼啪——

篝火烧得正旺,干燥的木柴不断发出爆裂声。

跳跃的火光下,人们只觉眼前一抹寒光一闪而逝,好似看见了什么,但又好似什么也没看见。

“好——好快的刀!”慕家护卫双手捂着脖子,目光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叫张猛的少年,喉咙里费力地挤出一句话。

他后悔了。

看什么不好,非要看他的刀?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即便有,他也没时间去买。

鲜血从他指缝里滋了出来,任他两只手如何用力,也捂不住。

嘭!

他一头栽倒在面前地上,身体抽搐......

《悍卒斩天》第四百七十七章拦路劫匪

悍卒斩天

第四百七十八章 死而不倒

张小卒站在半边残破的大红花轿上,看着从花轿里窜出来的完颜可可,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抓向刀柄。

他的任务是把完颜可可送去靖城,其他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愿管。

至于说同情完颜可可的遭遇,完全没有。

因为别看完颜可可年纪不大,但是她的双手沾满了大禹战士的鲜血,张小卒觉得自己没有幸灾乐祸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不过他握刀的手尚未拔刀就又松了开来。

因为完颜可可突然扶着脑袋瘫软在地上,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看样子好像是中......

《悍卒斩天》第四百七十八章死而不倒

悍卒斩天

第四百七十九章 帮我杀一人

追上了。

总算追上了。

李昊天望着前方挂满彩绸的喜庆车队,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他这一路上就怕完颜可可已经坐着花轿进了靖城,无法见她最后一面,那他只能望着靖城抱憾离开。

“完颜可可!”

这一声呼唤在他心里压抑积蓄了一路,此刻甫一张口全都宣泄爆发出来。

声音响彻整条砚山古道,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们顺声望去,但见一人白衣胜雪,手握银枪,骑一神俊白马,自北边疾驰而来。

上一刻还在百丈之外,但转瞬间就已到了......

《悍卒斩天》第四百七十九章帮我杀一人

悍卒斩天

第四百八十章 自然气息

“吾乃张猛!”

“大禹贼子,速速离去,吾可饶你不死,若不然休怪张某刀下无情!”

张小卒怒视李昊天喝道。

他从李昊天的表情反应看得出,李昊天认出了他。

不过他并不怕李昊天当众戳破他的真实身份,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来应对类似的突发情况。

早在来大牙之前,鬼面就已经为他想好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李昊天竟能迅速压下震惊,佯装不认识他,似乎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张小卒不得不暗赞一声李昊天反应机敏。

可是却见李昊天突然脸颊胀.红,长枪寒芒喷吐,直指张小卒,怒喝道:“你找死!”

李昊天恼羞成怒。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和完颜可可见面时的糗状,以及自己去而复返,言而无信的无赖行径,全都被张小卒尽收眼底,只觉颜面尽扫,不揍张小卒一顿难解心中之尴尬和恼怒。

白马纵身一跃,枪出如龙。

“滚!”张小卒张口一声暴喝,长刀破空。

当!

李昊天和他胯下白马凌空暴退十丈,张小卒兀自立在轿顶,脚下纹丝未动。

“好!”

“大人威武!”

“干死大禹狗!”

护卫们纷纷拍手叫好。

这一刀既让他们对张小卒信心倍增,又让他们感觉压下了李昊天的嚣张气焰,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李昊天目光惊颤,心中惊骇溢于言表,眼睛盯着张小卒,表情禁不住严肃凝重起来。

刚才这一枪他虽然未出全力,却也使了八成力,未曾想竟没能撼动张小卒分毫。

但最让他心惊的不是张小卒脚下未退毫寸,而是张小卒脚下的大红花轿竟也纹丝未动。

也就是说张小卒没有把受到的冲撞力卸到脚下花轿上,否则花轿不可能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可是张小卒周身上下只有脚下一处着力点,他没通过脚下卸力,难道是把所有冲撞力都在体内化解了吗?

李昊天比谁都清楚他这一枪蕴含的力量,若和张小卒对换位置,他自问做不到。

做不到,看不透,他不得不收起对张小卒的轻视。

李昊天本以为自己八重天圆满境的修为,已经到了让张小卒望尘莫及的高度,所以难免会对张小卒有轻视之心。

但是眼下张小卒展露出的强大战力让他认识到,修为突飞猛进的不是只有他一个,张小卒的修为同样也在突飞猛进。甚至可能提升速度比他还要迅猛,或许已经到了足以和他比肩的高度。

莫名的,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弟弟李昊然的身影,觉得如果弟弟还活着,经过百荒山的机缘奇遇,修为肯定也能突飞猛进,完全不会比张小卒差,只可怜他早已不在人世。

“杀!”

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心头,李昊天突然情绪失控,提枪纵马冲向张小卒,这一次带着杀气。

张小卒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李昊天的杀气,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忙收摄心神,不敢大意。

嗡!

面前空气突然震颤嗡鸣,寒芒内敛的锐利枪尖竟从震颤的空气中凭空刺出,距张小卒的眼珠子只差三寸。

张小卒吓得头皮炸裂,感觉头盖骨都掀了起来。

嗤!

他只来得及挥刀刃抵住枪身,想把长枪荡开,刀刃擦着枪身爆起一串火星,以及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同时侧身闪躲。

枪尖几乎贴着张小卒左边脸颊刺过,枪头的棱刃在张小卒脸颊上划开一道手指长的血口,鲜血顿时自血口涌出。

如果张小卒的反应再慢一丁点,李昊天这一枪必刺爆他的脑袋。

张小卒纵身后跃,同时把入微心境缩小到五十步之距。

他心中万分惊骇。

脑海里快速闪过和李昊天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交手时的情形。

当时李昊天提前埋伏在山林里,他开着入微心境经过,然而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李昊天的存在,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差一点就被李昊天偷袭得手。

他当时震惊不已,不知道李昊天用的什么高明手段,竟能避开他的入微心境不被发现,以致于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太过依赖入微心境,否则遇到能够躲避入微心境的敌人,要吃大亏。

后来他把这一担忧告知天武道人,却惹得天武道人哈哈大笑,明确告诉他入微心境是世间最强最敏锐的感知本领,察觉不到敌人那是因为他练的不到家。

眼下,相同的情况再次发生。

他的入微心境相较于上一次和李昊天交手时,虽然没有突破境界,但感知力上却有很大的提升,然而仍然捕捉不到李昊天。

他甚至不能确定,是李昊天的枪太快,快到让他入微心境捕捉不到,还是李昊天用了某种高明手段,躲开了入微心境的捕捉?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快也是一种手段。

并且是既高明又无解的手段。

李昊天没给张小卒喘息的时间,纵马突进,长枪疾刺而至。

嗡!

张小卒面前的空气再次震颤嗡鸣。

当!

刀刃斩中枪身,把长枪荡开,但还是慢了一点,锋利的枪尖撕开了张小卒胸前的衣服,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口。

但张小卒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

他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什么,距关键所在只差一步。

嗡!

李昊天的枪再一次刺来。

叮!

张小卒出刀,刀刃精准地劈在枪尖上,虽然被一枪顶飞,但嘴里却爆出开心大笑。

“原来如此!”

“是风。”

“他用风之域改变了周围的自然气息,然后他把所有一切都隐藏在了风里。”

张小卒抓到了关键所在。

他发现李昊天用风之域覆盖了天上地下和周围所有,大到树木高山,小到一尘一粟,全都和他的风之域相契合。

李昊天改变并操控了四周的自然气息。

他对风之域的掌控,已经细腻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然后他把自己的气息招式等等全都隐藏在假造的自然气息当中。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沉浸在李昊天伪造的自然气息当中,自然无法捕捉藏在虚假表层下的李昊天,因为这是李昊天的世界。

只可惜风并不能掩盖所有自然气息,至少光和黑暗就是它掩盖不了的,而入微心境入之极微无所不查,旦有破绽,都逃不过它的凝视。

“呵!”

“这么快就识破了吗?入微心境果然了得!”

攻击接连被张小卒挡下,李昊天知道自己的手段被张小卒识破了,禁不住惊叹入微心境的强大。

不过,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轰!

意念一动,八重天圆满境的气势尽数爆发出来,策马疾冲,扑向张小卒。

长枪携带着浑厚无比的真元力,似要刺破一方天地。

张小卒双脚踏定,双手握刀,目光沉静,力劈天地,要硬接李昊天这一枪。

(感谢:癫数的月票支持!有点卡文,抱歉...战斗情节纠结中...写细点有水文的嫌疑,几小段带过又感觉太粗糙潦草,结果纠结了一晚上)

第四百八十一章 是个狠人

枪如苍龙,刀如猛虎。

轰!

二者碰撞在一起,爆发出猛烈的能量冲击,搅动得四周空间咯吱作响,向枪尖和刀刃撞击的中心点扭曲塌陷。

其威势几近于鹂行和刘王氏两位半步大能的招式碰撞。

但仅仅对峙片刻,张小卒就被连刀带人掀飞了出去。

修为上终究存在较大差距,让他力弱一头,无法正面硬撼李昊天的全力一枪。

李昊天纵马紧追,长枪横扫。

张小卒纵身躲开。

李昊天冲势不减,枪势不收,扫向周围的护卫。

护卫惊慌闪躲,却躲不过李昊天的枪,......

《悍卒斩天》第四百八十一章是个狠人

悍卒斩天

第四百八十二章 脑子笨点好

“猛没能完成主公交代的任务,有负主公所托,请主公责罚。”

完颜家,完颜勇男的书房里。

张小卒半跪于地,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向完颜勇男请罪。

“快起来。”

“这事不能怪你失职,你已经尽力了,是那个大禹贼人修为太高。吾听说慕家的一位半步大能被他一枪穿膛,此人修为实是恐怖。”

完颜勇男上前两步,搀扶起张小卒。

完颜可可被抢,完颜家和慕家颜面丢尽,护卫们个个难逃罪责,为了给自己减轻罪责,他们把李昊天的修为吹上了天。

大体意思就是李昊天从天而降,照面一枪击杀慕家半步大能,又杀死数十护卫,然后和张小卒大战一场,最后乘张小卒一个不注意,抢了完颜可可飞走了。

顺带着把张小卒夸赞了一顿。

尤其是张小卒气怒之下攀山飞跃那一刀,深深地刻在了他们脑海里,被他们津津乐道,赞不绝口。

“呵呵,还好你没事,否则吾白白损失一员猛将,必将痛心疾首。”完颜勇男抓着张小卒的胳膊庆幸道。

想到其他人的讲述,张小卒为了追击飞走的抢亲贼人,攀上山峰纵身追击,结果贼人没拦下,反倒把自己摔断好几根骨头,完颜勇男一点不觉得张小卒脑子有问题,在他看来张小卒这是忠勇无畏,是他最需要的得力战将,故而对张小卒愈加欣赏。

完颜勇男松开张小卒的胳膊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暗红色金边锦盒,然后走回张小卒面前,打开锦盒,锦盒里躺着一枚少校徽章,说道:

“太回城一战,你立功无数,按理说授你一个少将军衔也不为过,但是你毕竟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亮相,吾又是初掌完颜家,若是一下授予你一个少将军衔,定会有人说吾任人唯亲,不利于家族团结,故而只能委屈你一下,先给你一个少校军衔。”

“回主上,猛不需要。”张小卒道,“猛乃主上家将,主上荣则猛荣,军功于猛无用。”

“好好好,吾果然没看错你!”完颜勇男闻言大悦,但还是把锦盒塞进张小卒手里,道:“汝忠臣于吾,吾怎能让汝寒心?且拿着,便是与你没用,戴在身上吓唬吓唬人也是好的。哈哈——”

“谢主公赏赐!”张小卒道谢。

完颜勇男走回书桌前在椅子里坐下,右手五指轻轻敲击桌面,眼角余光斜睨张小卒,问道:“听说在大禹贼子来之前,还有其他人拦路劫亲?”

“是。”张小卒道。

“听说这伙贼子说吾弑兄夺权?对此你怎么看?”完颜勇男问道。

“猛不关心。”张小卒表情平静的应声道,“猛只关心两件事。”

“那两件?”完颜勇男好奇问道。

“第一件:主上是否安好;第二件:修为是否有精进。”张小卒道。

完颜勇男道:“吾心不安。”

“主上为何不安?”张小卒问道。

“城南有一都尉,名叫阿古卑绔,掌兵二十万,欺我初掌大军,无根无基,有夺我军权之野心。卧榻有猛虎,吾彻夜不得安睡。”完颜勇男说道。

“其家中可有星辰强者?”张小卒问。

“没有。”

“其家中可有半步大能?”张小卒再问。

“亦没有,其麾下高手皆在边境战陨。”

“主上稍歇片刻,猛去去便回。”张小卒眼绽凶光。

“好!”完颜勇男点头。

张小卒推门而去。

完颜勇男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只过去半盏茶的时间,张小卒就折返回来。

“猛何以如此之快?”完颜勇男惊讶不已,但扫了张小卒一眼就皱起眉头,因为张小卒衣服尚且整齐,且身上一点血腥味也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和人动手的痕迹。

“猛不知其住在城南何处。”张小卒答道。

“——”完颜勇男一口气闷在胸口好大一会没上来,缓过这口气后,喊来一个老仆,让其给张小卒带路。

站在门口,目送张小卒愤愤离去的背影,完颜勇男不禁哑然失笑,道:“脑子笨点好,脑子笨的人忠诚。”

一个时辰后,张小卒浴血而归,身上大小伤口十余处,手里提着一颗须发半白的脑袋,正是完颜勇男说的阿古卑绔。

“主上能安睡否?”张小卒把人头放到完颜勇男面前,问道。

“哈哈,好,好,好啊!”完颜勇男抚掌大笑,扫了几眼人头,目光落在张小卒染血的身躯上,道:“你且回去养伤,待你伤好后,吾带你去见一宝物,可助你战力大增。”

他爱极了张小卒的忠勇,可是张小卒的修为还差一点火候,还不能真正的所向披靡,他决定助张小卒一臂之力,从而能够更加仰仗张小卒。

“谢主上!”张小卒脸上不加掩饰地露出激动和高兴的表情,他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如此可以让完颜勇男安心。

不过,他是真的激动和高兴,并且无限期待。

能让完颜勇男称之为宝物,并且信心满满可以助他提升修为的东西,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非凡之物。

张小卒吩咐下人给他准备热水洗澡,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

推门进到房间,他没有去点油灯,而是看向茶桌边,笑道:“正想找你,你就来了。”

“你得庆幸你不是六扇门的成员,否则现在你已经躺在血泊里。”鬼面特有的磁性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响起,只不过声音里夹带着丝丝寒气。

张小卒不以为意地走到桌边,在鬼面对面坐下,道:“是因为我把任务透露给李昊天的事吧?”

“原来你带着脑子呢。”鬼面讥讽道。

“完颜可可成了不稳定因素,让李昊天带走未尝不好。”张小卒解释道。

“你就那么相信李昊天?就不怕他出卖你?要知道,你们可是仇人关系,他恨不得宰了你给他弟弟报仇。”鬼面道。

“我感觉他不会。”张小卒道。

“感觉?”鬼面哑然失笑,旋即语气一寒,道:“可是他至今没有离开大牙,并且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制造了一个极可能让帝国计划全盘尽损的不确定因素。是不是感觉很骄傲?”

第四百八十三章 除夕

“你笑什么?!”

鬼面见张小卒听了他的话后,非但没有一点自责懊悔和担忧害怕,反倒笑意盈盈,好似在听笑话,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当即拉下脸色愠怒问道。

“首先,李昊天是一个骨子里透着骄傲的人,以及拥有至高无上的军人荣誉感。”张小卒道。

“他的骄傲让他不屑于借用大牙狗的手杀我报仇,像他这么骄傲的人,报仇这种事肯定会亲力亲为。”

“他的军人荣誉感让他忠于大禹,绝不会做对大禹不利的事。”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出卖我。”

“其次,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离开大牙,因为带着一个人必定走不快,一旦慕家或完颜家派出星辰强者追击,往北逃绝对死路一条,所以往南往大牙深处逃才是活路。”

“再者,你能坐在这里淡定从容的和我谈李昊天,说明事情已经被你搞定,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张小卒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送你两个字:愚蠢!”鬼面嗤鼻冷笑。

“若是你再凭借你自以为是的感觉做重大决断,我会立刻终止你的任务,送你回大禹。”

“分外再送你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莫过于人心。”

“如果你习惯于用感觉判断事情,终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小子受教了。”张小卒道。

“但愿。”鬼面抬起眼皮扫了张小卒一眼,对张小卒的“受教”持怀疑态度,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进门的时候说正要找我,有事吗?”

“有一件私事想劳烦大人帮忙。”张小卒点头应道。

“什么事?”鬼面问。

“想劳烦大人帮忙出售几个物件。”张小卒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到桌子上,屈指轻轻一弹,玉佩滑到鬼面面前,问道:“不知大人可有办法在大牙境内售卖这种物件?”

鬼面把玉佩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下玉佩的功效,问道:“你想卖一个怎样的价格?”

“五十粒元始金丹。”张小卒答道。

“我有什么好处?”鬼面直截了当的问道。

“每卖一件我给大人五粒元始金丹作为酬谢,若大人有办法卖出更高的价格,无论多出多少都归大人。”张小卒说道。

“十粒,否则免谈。”鬼面道。

“可以。”张小卒一口答应。

“——”鬼面嘴角抽了两下,他还等着和张小卒讨价还价呢,未曾想张小卒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这让他感觉自己要少了,后悔不已。

“你要卖几件?”鬼面压下心中的懊恼问道。

“嗯——”张小卒沉吟片刻,道:“先卖五百件。”

“滚!”

“你想让它变成白菜价吗?”鬼面没好气地骂道,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张小卒加持这些物件肯定不费吹灰之力。

“那大人觉得卖多少件比较合适?”张小卒尴尬问道。

鬼面沉吟片刻,道:“先卖一百件试试市场如何。”

“大人稍等。”张小卒起身走去卧室,不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袱,递给鬼面说道:“有劳大人。”

……

完颜家的宝库密室里有一块不为外人知的石碑。

此石碑是完颜家第三代老祖在一座古墓里挖出来的,高一丈二寸,宽四尺四寸,厚一尺二寸,通体玉白色。

从外表上看它像是用一块巨大的暖玉切割而成,半通透的柔和色泽给人一种不经磕碰的感觉,可实际上它坚不可摧。

完颜家一位仙逝的星辰强者,曾手执削铁如泥的利剑,全力斩在此石碑上,结果此星辰强者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虎口崩裂,口吐鲜血,可是却连一道白印都没能在石碑上留下。

可是如此坚不可摧的石碑,它上面竟刻写着七十二个不知是字还是符文的铭印。

尤为令人震惊的是,观这七十二个铭印痕迹,不像是凿子刻刀或是刀剑等利器篆刻出来的,而像是人用手指在上面勾画出来的。

这一发现让完颜家的人惊骇莫名,他们无法想象得是多么高深的修为才能用手指在这般坚硬的碑上勾画。

他们不敢去请高人来为他们解答心中好奇,害怕引狼入室,被人夺了此宝。

这石碑确实是一至宝。

七十二个铭印看似普通无奇,实则暗藏玄机,每一个铭印里都蕴含着深奥无比的法则和奥义,天资悟性一般的人便是对着石碑枯坐几年,也无法得其门而入。

自得石碑至此,完颜家天资最强的一位先祖,也只参悟透一十二个铭印,其修为如顺水行舟,几乎一路顺畅无阻的达到半步圣人境界。

只可惜他的天资悟性似乎被前十二个铭印耗尽,之后对着石碑枯坐六十三载也未能悟透第十三个铭印,同时修为也停滞在半步圣人境再无精进。

他的晚年是在对着石碑郁郁寡欢中度过,最后抱憾而终。

“你最好隔个三五天就出来透透风,可别像他们一样,一个个全都魔怔了。”

光线昏暗的地下密室内,完颜勇男给张小卒讲述完石碑的秘密和功用后,指着盘坐在密室里的四五十个人哀叹道。

“他们怎么了?”张小卒好奇问道。

他发现这些人个个面容苍白,骨瘦如柴,且须发既长且乱,如乱麻鸟窝一般,身上的灰渍一寸多厚,一块块揭起,如干枯的老树皮,衣服全都腐朽破烂,既像乞丐又似恶鬼。

“他们都是我完颜家的核心子弟,无一不是天资卓绝之辈,可他们全都深陷石碑铭印无法自拔,为之疯魔。他们已经十几年、二十几年,乃至五六十年没出过密室了。”

张小卒闻言大吃一惊,心说难怪这些人都是这般可怖模样。

“哎,这几十年我完颜家人才逐渐凋零,外人都以为我完颜家气数已尽,终将没落,却不知全是这块该死的石碑害的。”

“有时候我真想把这该死的石碑抬出去扔了。”

“它埋葬了我完颜家的未来啊!”完颜勇男痛心疾首道。

“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这十多年我们对家族核心成员隐藏了石碑的存在,只需再坚持二三十年的时间,我们完颜家就能重新焕发生机,再次崛起。”

“哎,若不是大战迫在眉睫,而你战力上又差点火候,吾断不会让你冒险来此。”

“这里虽无厮杀争斗,可是在吾心里这里远比厮杀的战场可怕。这里住着一只可怕的恶魔,它把这间不大的石室变成了一座活死人墓,吃人不吐骨头呐。”

“切记,不要被恶魔所诱。”

“不要让吾失望!”

“主公苦心栽培,猛感激铭记。请主公放心,猛必不会让主公失望。”张小卒行礼道。

“吾相信你。”

……

新元八二八年,十二月三十。

除夕。

下午三时。

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完颜可可,正坐在一个宽敞亮堂的草棚下和面。

不远处一身农夫打扮的李昊天,正一手一把菜刀在肉墩上剁着饺馅。

今天是除夕,晚上他们要吃饺子。

在他们身后立着三间茅草屋。

茅草屋的西南方向,有一个篱笆围的鸡圈,里面养着二十多只鸡鸭。

在旁边是马圈、猪圈和羊圈。

东南方向开垦了二亩地,种了些应季的蔬菜和庄稼。

大牙的北方虽是冬天,却也感受不到寒冷。

往四周望去,群山环绕,一天比一天浓郁的绿意正在快速覆盖旱灾遗留的枯黄。

十月末,一场狂风暴雨席卷大牙北境,把干枯的大地浇了个通透。

枯草露新芽,枯树逢春抽新芽。

两个月时间下来,大地渐绿,处处透着生机。

这两个半月,李昊天和完颜可可一直生活在这座远离尘世的山谷里,享受着宁静而又甜蜜的二人世界。

养鸡养鸭,骑马放羊,搂草喂猪,平凡惬意。

完颜可可答应李昊天,暂时放下仇恨,陪他过半年没有忧愁烦恼的生活,然后她就会离开山谷,踏上复仇之路。

但是完颜可可发现自己上当了。

她心中的仇恨正在被平静甜蜜的生活一点点消磨。

而现在,她甚至害怕想到“报仇”这两个字,因为她有了新的牵挂和羁绊,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新生命。

她怀上了和李昊天的孩子。

晚上吃过香喷喷的饺子,李昊天牵着完颜可可离开草屋,去到山谷里,沿着他们二人铺垫的小路漫步。

“可儿,最近几天总是见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太想家了?”李昊天柔声问道。

“天哥,我——我不想报仇了。”完颜可可开口道。

“啊,为什么?”李昊天愣了一下,然后诧异问道。

“我、我可能、可能有喜了。”完颜可可脸颊臊红,低着头羞怯道。

“有喜?有什么喜?”李昊天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过看见完颜可可左手轻抚肚子的动作后,他猛地反应了过来,盯着完颜可可的肚子,脸上一点一点绽放出狂喜的笑容。

“真、真的吗?”李昊天深吸一口气,伸手轻抚完颜可可的肚子,既忐忑又激动地问道。

“哇——”完颜可可突然撇嘴大哭,用拳头捶打李昊天,哭骂道:“你这个骗子,骗我在这里陪你过半年,现在我身怀有孕还怎么报仇?你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呜呜,杀父之仇我能不报吗?可是——可是我还怎么报?”

李昊天伸手把完颜可可拥入怀内,在她耳边轻语道:“放心,这仇必须报,我帮你报。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后,我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们母子安顿好,我就去帮你取完颜勇男的狗头。”

“不行,我不让你去,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我一个大牙女人带着一个大禹的孩子,没有你帮我们两个遮风挡雨,这世界容得下我们两个吗?”完颜可可哭道。

“——”完颜可可的话语让李昊天心头猛地一颤,心中一根弦被猛然触动,拥着完颜可可的双臂紧了紧,神情凝重严肃地保证道:“我发誓,只要我李昊天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你们娘俩受一点委屈。”

……

染血的城墙上,张小卒和一群大牙士兵静静地啃着干粮。

他望向北方的夜空,眼睛里抑不住流露出悲伤。

脑海里回想着自小到大过的每一个除夕夜,恍然发现,原来他过的每一个除夕夜都那么温馨热闹。

呼——

一阵风吹来。

张小卒不禁缩了缩身子,感觉异乡的空气有点冷。

……

白云城,镇南王府。

苏阳和苏谋对坐而饮。

少了苏翰举的除夕夜,他们兄弟两个是第一次过。

有些清冷,但也少了许多拘束。

“听说张小卒和牛大娃会在春分前回来,帮齐家参加孤岛求生?”苏阳问道。

“是的。”苏谋应声道,同时眼睛里闪过一抹凶光。

“我要杀他们二人。”苏阳道。

“不需要,我和他们两个的恩怨我自己能解决。”苏谋说道。他以为苏阳要帮他解决和张小卒、牛大娃之间的恩怨。

“柳家村是我屠的。”苏阳道。

“什么?!”苏谋闻言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苏阳,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他们二人要向我寻仇,并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狠不下心大义灭亲,所以去了太湖城。”苏阳道。

苏翰举离开白云城时给他留的那封信告诉苏阳,他的所作所为苏翰举都知道了。

苏阳误以为是张小卒和牛大娃告诉苏翰举的。

“我说父亲大人为何突然要去太湖城,原来是这样。”苏谋道,随之撇撇嘴,道:“一群贱民而已,大哥杀便杀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苏阳笑道,“但是漏掉两只苍蝇,虽然掀不起风浪,可总是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让人心烦,不如一巴掌拍死。”

“大哥放心,这两只苍蝇我帮你解决掉,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两个有来无回。”苏谋眼睛里射出毒辣的光芒。

“听说他们两个和齐家一个庶女关系非常不错,这次帮齐家参加孤岛求生正是为了帮这个庶女。”苏阳道。

“是。”苏阳道,“齐家庶女,齐蓉儿。”

“捉了她。”

“省得那两只苍蝇临阵退缩,不敢前来。”苏阳目光一寒道。

“这女子动不得。”苏谋道。

“为何?”

“她身上有一块皇室身份玉牌,是十三皇子苏德赐给她的。据说这位十三皇子去南境参军去了,说参军回来后要娶此女子。”苏谋道。

“十三皇子苏德?”苏阳皱眉,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陛下的小儿子,一位贵人所生,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出宫拜师学艺去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苏谋说道,那日他去找齐蓉儿麻烦,被齐蓉儿出示苏德的身份玉牌惊退,回来后特意向苏翰举打听一番才知道的。

“一个被遗弃的皇子,无需顾忌。再者说,齐蓉儿一个庶女,何德何能嫁入皇家?苏德顶多就是玩玩罢了,咱们捉了她不伤她便是。”苏阳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三月春风

龙溪城。

大牙帝都。

夕阳西下,完颜勇男站在高高的山丘上,遥望远处这座巍峨古城。

黄昏的余辉给它披上了金色的外衣,使得它愈显古老沧桑,庄重威严,让人不由的心生敬畏,不敢侵犯亵渎。

龙溪城完颜勇男总共来过九次,每次都是怀着激动、兴奋、向往、崇敬的复杂心情,而这一次前来同样是激动、兴奋和向往,但唯独少了崇敬,因为他身后跟着两百万身穿铠甲,手握刀枪的大军。

这一次,他是来征服践踏这座巍峨古城的。

在几个月之前,他从未想过,也不曾敢想,会有这样一天。

即便现在,他都有一种彷如做梦的感觉。

但空气中弥漫着的萧杀气息,战马的嘶鸣声,以及手中剑柄传来的阵阵凉意,无不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他即将率领大军攻打这座让人不敢侵犯的威严古城,即将杀进皇宫,把统治大牙的男人踹下龙椅,把他高贵的头颅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想想就让人血脉喷张、兴奋不已。

……

晚十时。

完颜勇男从主帅大营回来,脸色阴沉的可怕,因为慕家命他明天主攻,分明想要乘机消耗他的战力。

可是他明知慕家心怀叵测,却不得不从,因为慕家死死掐着粮草命脉。

别看他如今坐拥两百万大军,可如果慕家停止粮草供应,这两百万大军不过是土鸡瓦狗。

所以明知前方是坑是刀阵是火海,他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主公莫要忧心,明日猛带领猛虎营甲士攻上城墙,杀掉慕家的嚣张气焰,让主公威震天下!”张小卒面容冷峻,言语狠厉道。

“不!”完颜勇男一口否决,道:“龙溪城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城内卧虎藏龙,高手如云,明天初交锋,龙溪城必会派高手斩我方大将,振军威提士气,所以你明天千万不可上阵。”

“全凭主公差遣。”张小卒道。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完颜勇男说道。

张小卒闻言上前帮完颜勇男除去战甲。

完颜勇男伸展一番被坚硬的盔甲硌得酸疼的身体,然后舒服的躺到软榻上,叹道:“明天开战后就不能脱甲睡觉了,可得珍惜今晚,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张小卒背对软榻坐下,说道:“有猛在,主公每日都可除甲安睡。”

越是靠近帝都,完颜勇男的胆子就越小,生怕敌军或是慕家派人来行刺,一开始是让张小卒寸步不离地守在营帐外,后来把张小卒叫进营帐内,再后来只有张小卒守在榻前他才能安睡。

“呵呵,有你在,吾自是一百个安心,但战场上总得给战士们做个样子,让战士们知道吾与他们并肩作战,既能凝聚军心,又可鼓舞士气,何乐而不为?”完颜勇男笑道。

很快软榻上就响起完颜勇男震天的呼噜声。

张小卒盘膝而坐,闭上双眼。

凌晨三时。

张小卒的眼睛猛然睁开,营帐里的油灯不知何时烧干灯油灭了。

黑暗中,两道凶光自张小卒眼睛里射出,他慢慢地站起身,骤然抽刀回身,一刀砍下完颜勇男的脑袋。

“哎——”张小卒看着完颜勇男尸首分离的尸体,神情暗淡地叹了口气。

完颜勇男这几个月待他着实不错,如果有其他选择,这一刀他恐怕难忍心落下。

不过他心中也无太多愧疚,因为完颜家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大禹将士的鲜血,杀也就杀了。

嗤啦——

张小卒撕下一块干净的毛毯,把完颜勇男的人头裹了,扔到须弥芥子里,然后出了营帐,悄然离去。

第二天,完颜家大军悍然攻城,倾尽全力,结果死伤无数。

完颜勇男的死没有对大军造成一点涟漪,因为完颜勇男还“好好的活着”。

张小卒并未走远,他一直隐藏在远处的山林中。

本来是等着看完颜勇男突然暴毙,两百万大军混乱分裂的情景,未曾想军营里非但没有一点混乱发生,反而进行了一场惨烈但指挥有序的攻城战。

张小卒很是惊讶。

不过他很快就猜测出大概,定是有人乔装打扮冒充完颜勇男,神不知鬼不觉地掌控了完颜勇男的两百万大军。

这显然是要有预谋的计划,但鬼面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未对他提过。

张小卒笑着摇摇头。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场离间大牙的计划绝非是匆忙间起意的,而是酝酿谋划数年,甚至是十数年、数十年的庞大而又周密的计划。

显然,在大牙谋划侵略大禹时,大禹也没有闲着。

张小卒觉得他的存在无足轻重,他只不过是临时拉来凑数的,因为他本就不在谋划之内,有没有他这个计划都会进行。

不过他要多谢这几个月的战场磨炼,让他成长了太多太多。

回大禹前,他想去找一个人印证一下自己这几个月的成长。

……

芳草萋萋,野花盛开。

完颜可可铺着毛毯躺在山谷里的草地上,闻着野草的清香和野花的芬芳,尽情享受三月初春的和煦阳光和微风。

不知是身怀有孕的缘故,还是平静安逸的生活过久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懒了,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这不满打满算尚不足三个月,肚子还未凸显,身体就富态了许多。

说也奇怪,听说别的女人有孕后都会害喜,尤其是头几个月,可她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反应,非但没有,胃口反倒越来越好了。

昨天晚上她说想吃糕点,今儿一早李昊天就去大山外面的县城给她买去了。

说起李昊天对她的宠爱,真叫一个无微不至。

以至于让她感觉自己虽活在荒山野岭中,却过着皇后娘娘一般的优质生活。

鸡鸭咕咕呱呱叫个不停,可能是饿了。

这群小祖宗现在一天一个蛋,可不能让它们饿着,完颜可可撑着手臂坐起身,目光顺势往山谷远处眺望,想看李昊天回来了没有。

一道挺拔匀称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但不是李昊天的。

完颜可可猛然一惊,脸上露出惊吓惊慌之色。

短暂的惊吓过后她猛地转身往草屋跑去,从墙上取下一把宝剑,仓啷一声拔剑出鞘,剑刃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当她执剑从屋里出来时,惊吓的发现来人已经到了门前。

“是、是完颜勇男派你杀我的?”完颜可可盯着来人寒声问道。

她认识来人,此人名叫张猛,是完颜勇男走狗屎运在大街上用两个热馒头招揽的一个忠心无二,神勇无敌的家将。

来人正是张小卒。

他自然不是来找完颜可可,他是来找李昊天干架的。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找李昊天的。”张小卒见完颜可可神情异常紧张,又补充解释道。

“李昊天不在这里,你走吧。”完颜可可冷着脸说道。

“我知道他住在这里。”张小卒道,说完指了指四周的生活痕迹,“他肯定在这里,但现在不在,可能是有事出去了。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你——你——你若不走,我——我死给你看。”完颜可可突然用剑抵住自己的脖子威胁张小卒,她以为张小卒是完颜勇男派来的,要杀了李昊天,然后掳她回去。

张小卒的目光突然落在完颜可可肚子上,入微心境让他感受到了完颜可可体内另一个心跳,短暂的愣神过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于是转身就走。

完颜可可望着张小卒离去的背影,不由地一愣,没想到张小卒走得这么爽快。

想到张小卒离开时的目光,她的脸颊突然一红,猜测张小卒可能是因为发现她身怀有孕,觉得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现在带她回去有辱完颜家门风名声,遂转身离开,估计是回去把这一情况禀告完颜勇男,让完颜勇男定夺。

目送张小卒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完颜可可立刻着急地收拾东西,准备等李昊天一回来他们就离开此地,否则等完颜勇男知道她怀了大禹人的孩子,定会派人来清理门户。

下午两时,在完颜可可万分焦急的等待中,李昊天终于策马而归。

“天哥,快走,此地不能久留了。”完颜可可着急地迎上去喊道。

“莫要惊慌,小心动了胎气。”李昊天翻身下马,上前搀住完颜可可安抚道,然后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完颜勇男找到这里来了。”完颜可可说道。

“他来了?!”李昊天闻言吓了一跳,目光急切的上下打量完颜可可,见完颜可可安然无恙这才舒一口气,问道:“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完颜勇男没来,来的是他的家将,就是那天你救我时,与你大战一场的张猛。”完颜可可答道。

“没错,是我。”一道声音由远处传来,张小卒去而复返。

“你——你没走?!”完颜可可大惊失色。

“我说过,我会等他回来。”张小卒道。

“你来干什么?!”李昊天皱眉问道。

“找你打一架,顺便送个礼物给你。”张小卒笑道。

第四百八十五章 架打了,礼物呢

山顶的风有点大。

李昊天的白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手持银枪,没有骑白马。

白马虽强,但还不足以承受即将到来的激烈厮杀。

李昊天把它留在山下陪完颜可可。

张小卒身穿灰色劲装,手持雪白骨刀,与李昊天相隔十丈,对面而立。

虽然很不爽,但张小卒不得不承认,手执银枪、白衣胜雪的李昊天,确实足够冷酷英俊。

“帝国任务完成了吗?”李昊天先开口打破沉默问道。

“完成了。”张小卒道。

“很好。”李昊天目光一寒,道:“今日可放开手脚一战。”

“正是此意。”张小卒笑道。

“昊然,今日大哥就为你讨一个公道。”李昊天长枪一抖,咬着钢牙喝道。

“狗屁!”张小卒破口骂道,“李昊然目中无人,仗势欺人,奸诈阴损,敢做不敢当,还小肚鸡肠,心胸狭隘,自己气死自己,甚至死了还要往我身上泼粪,这样一个小人,死不足惜。”

张小卒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把李昊然贬得一文不值,不给李昊天一点情面。

在李昊然这件事上张小卒不觉得自己有一丁点错。

“张——小——卒!”李昊天怒不可遏,吼声如雷。

“呵,我有说错半个字吗?”

“若是我没有足够的实力,没有师尊为我主持公道,我张小卒早就被李昊然,被你李家玩死了。那时候你他娘的会瞧我一眼,会同情我一下吗?”

“向我讨公道,你哪来的脸?!”

张小卒越说越气,愤怒里带着讥讽,质问李昊天。

“你——”李昊天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转而道:“那你和你师尊占我李家府宅,几近把我李家世代积攒的宝物抢掠一空,还杀害我七叔,这笔账该怎么算?”

“只看结果不问起因,你李昊天好不要脸。给你八个字:咎由自取,死有余辜。”张小卒喝道。

“你该死!”李昊天忍无可忍,脚蹬地面纵身扑向张小卒,手中银枪猛然刺出。

张小卒身躯一震,三色之力气旋体表,骨刀斩出,《杀人刀》施展开来。

不同于那日和李昊天交战,他三色之力只敢隐藏使用,《杀人刀》一招都不敢施展,怕被人识破身份。

今日之战他无所顾忌。

当!

骨刀斩中枪尖,火星四溅。

李昊天被震得倒飞出去。

“再敢留手试探,我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张小卒冷哼道。

“切!”李昊天尴尬地哼了声,见张小卒挥刀扑来,长枪一抖卷起漫天枪影罩向张小卒。

这一枪他不再留手。

枪瞬间刺到张小卒面前。

但张小卒的刀丝毫不慢,骨刀上下翻飞,水泼不进,挡下李昊天的漫天枪影。

李昊天长枪如棍,力劈而下。

轰!

坚硬的青石峰顶被他一枪劈出一道半丈深的沟壑。

……

完颜可可很小就跟着爷爷完颜烈出入战场,她今年虽只有双十年华,但早已见惯生生死死。

从战场上下来的她,对鬼神佛向来不屑一顾,只相信手里的刀剑。

然而自从怀了身孕后,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祈祷,每天都会在心里念好几遍,祈求满天神佛保佑腹中孩儿健健康康。

又如此刻,她跪在地上虔诚地向神佛祈祷,求他们保佑李昊天平安无事。

可是巍峨山巅上不断传来的巨大轰鸣声,撕裂云霄的刀枪碰撞声,山石坍塌滚落声,以及身旁白马急躁的刨蹄打鸣声,无不在向她诉说着山顶战斗的激烈和凶险,让她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砰砰砰,打鼓一般剧烈跳动。

她恨不得扎一双翅膀立刻飞到山上去,可是又不敢。她怕自己出现在李昊天的视野里,会让李昊天分神分心。

高手对决,胜负只在一瞬间。

她不敢去惊扰李昊天。

完颜可可觉得时间好似陷入泥沼,每一个呼吸都变得极其缓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感觉像是过了几十年那么漫长,内心无比的焦躁煎熬。

忽然,山上的轰鸣声停止,刺耳的刀枪碰撞声也不再响起。

“小白,送我上山。”完颜可可一下弹地而起,跃上马背。

白马扬蹄嘶鸣,如离弦之箭一般往山上冲去。

……

“咳——”

张小卒咳了一大口鲜血,他的右胸被李昊天的长枪穿了一个血窟窿,伤了脏腑。

但是他手中的骨刀刀刃正架在李昊天额头上。

李昊天仰面跌坐在地上,他的胸前有一道斜跨整个胸口狰狞伤口,鲜血直流,染红了他的白衫。

但是伤口的痛远不及心中的痛苦,他无法接受自己落败的事实。

张小卒收了骨刀,转身迈步朝北方离去,边走边道:“几个月不见,你变弱了。你的枪不再似先前那般凶狠果决,我从你的枪法里感受到了犹豫、迟疑和胆怯,你一往无前的心被新的情感羁绊捆缚了。”

李昊天苦涩一笑,没有反驳张小卒,因为张小卒说的没错,他已经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无所畏惧,因为有两个人需要他保护。

他活着,她们就有一片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死了,她们将会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

“情感羁绊——”张小卒突然驻足,但没有回头,道:“为何会成为前进的绊脚石?不应该是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最大动力吗?”

李昊天闻言身体猛地一震。

张小卒的话似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一语惊醒他梦中人,使他茅塞顿开。

是啊。

她们娘俩越需要保护,我应该变得越强大才对。

我怎么可以畏惧不前?

我若畏惧,如何能够为她们遮风挡雨?

我应该更强才对!

我可以更强!

我必须更强!

李昊天表情渐渐坚毅,一双眼睛重新绽放出锐利光芒。

他缓缓起身,探手朝旁边虚空一抓,甩落一旁的银枪嗖的一声飞进他的手中,似是感受到了李昊天的强大战意,银枪竟在他手里嗡鸣颤动起来。

“张小卒,再接我一枪!”李昊天说道。

“期待已久!”张小卒感受到了李昊天的强大战意,转过身来,虽然胸口的血洞仍在流血,可他脸上却露出亢奋之色。

他面朝李昊天跨步而立,双手握拳,气势节节攀升,冲李昊天怒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分外送你一拳!”

“天哥——”远处传来了完颜可可焦急的呼唤声。

李昊天的枪动了。

天地忽然间一片寂静,时间仿佛停止。

似乎都被李昊天这一枪夺走。

张小卒神情严肃,无畏无惧,一拳迎了上去。

枪尖和拳头瞬间碰撞在一起。

轰!

一声轰鸣,天地为之震动。

狂暴的能量自撞击点倾泻爆发出来,往四周肆虐而去。

以二人为中心,方圆五十丈的花草树木尽皆被摧毁,刚才还大树蔽日,此刻已是光秃一片。

咔——

二人中间的地面突然爆裂开来,直裂出一道两尺宽,一眼望不到底的大裂缝。

噗——

两人同时间吐血倒飞,滚出三四十丈的距离方才停下。

“你比我多退十多步距离,你输了。”张小卒趴在地上,连咳数口鲜血后,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惨笑道。

“切!”

“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可得意的?”李昊天不屑道,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挣扎几次都没站起来。

“天哥,你——你——还好吗?”

完颜可可纵马赶到,扑倒在李昊天身边,看到李昊天胸前的狰狞伤口,以及他嘴角不停往外溢出的鲜血,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惊慌恐惧地压抑着声音小声询问。

“别担心,我没事。”李昊天给了她一个且安心的眼神。

张小卒爬起身拍拍屁股,道一声告辞,转身迈步离去。

“等一下。”李昊天出声叫住他。

“还有事?”张小卒问道。

“架打了,礼物呢?”李昊天问道。

“——你倒记得清楚。”张小卒颇为无语道。

完颜可可倒是噗嗤一乐,破涕为笑,李昊天还有心情说笑话,这说明他的伤真的无碍。

张小卒随手一甩。

一个圆滚滚的红布包横空飞落在李昊天和完颜可可面前,血腥味顿时扑到二人鼻前,二人同时皱眉。

完颜可可却也不怕,挪步上前,将布包打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呈现在她面前。

“啊?!”完颜可可看到人头面貌抑不住惊呼出声,忙起身朝张小卒施礼,感激道:“多谢大人为家父报仇雪恨!”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张小卒无所谓地摆摆手。

李昊天愣了一愣,反应过来这颗人头是完颜勇男的,心中不由地对张小卒生出些许感激之情。

张小卒又甩手一掷,一个翠绿色玉锁飞向完颜可可。

完颜可可伸手接住。

只听张小卒说道:“给孩子的,可保平安。”

完颜可可手指摩挲着翠绿玉锁,突然眼前猛地一亮,激动地朝张小卒盈盈一拜:“多谢大人!”

“告辞。”张小卒道一声,旋即一步十几丈远,眨眼间消失在李昊天和完颜可可的视野里。

“天哥,他竟然送了我们一件至宝。”目送张小卒的身影消失后,完颜可可难耐心中激动,朝李昊天晃了晃手中的翠绿玉锁。

李昊天已然猜出玉锁的功效,撇嘴道:“这东西他随便勾勾手指头就能弄一件出来,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算他有心。”

(祝大家五一快乐!)

第四百八十六章 江湖通缉令

星空璀璨。

李昊天坐在山谷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怔神。

偶尔想起手里还握着酒壶,便送到嘴边灌上一大口。

酒不烈,可是却入口苦辣,难以下咽。

苦的不是酒,是他的心。

他心里万般惆怅,因为他知道李昊然的仇极可能报不了了。

张小卒的成长实在太快了。

快的让他束手无策,望尘莫及。

几个月前救完颜可可时,张小卒还亲口承认不是他的对手,可不足五个月后的今天,他竟然已经不是张小卒的对手。

他甚至不能确定,今天山巅决斗,张小卒胸口挨的那一枪,是张小卒确实闪躲不开才挨的,还是为了让他扎一枪解气故意挨的?

之所以有这样的疑惑,是因为张小卒最后那一拳明确告诉他,整个战斗过程张小卒根本未展全力。

另外,张小卒神鬼莫测的符咒之术,亦没有施展。

所以,若战斗之初张小卒就战力全开,他极可能没有机会刺张小卒那一枪。

“他真名叫张小卒,是我们大禹人,也是我的仇人。”李昊天突然出声打破夜的宁静。

“啊?”

慵懒地躺在厚厚毛毯上,假装睡觉的完颜可可一下坐了起来,诧异且震惊地看向李昊天。

她已经瞧出张小卒和李昊天之间有猫腻,觉得二人的关系绝非她所知道的这么简单,可是李昊天负伤战败后,从下午到现在一直闷闷不乐,看起来非常伤心难过的样子,所以她虽心中好奇,但一直忍着没问,怕不小心戳到李昊天心里的伤处。

此时听见李昊天主动讲出他和张小卒的关系,完颜可可着实大吃一惊。

张小卒是大禹人这点,她心里已经隐有猜测,所以并不感到非常意外。

但张小卒是李昊天仇人这点,完颜可可是万万没想到。

“我有一个弟弟叫李昊然——”李昊天把他和张小卒结仇的前因后果简单讲述了一遍。

“所以你对那位叫戚哟哟的姑娘真的没有爱慕之情吗?”完颜可可听完后好奇问道。

“呃——这是重点吗?”李昊天颇为无语地问道。

“你们之间的仇怨我不好妄加评断,所以只好找一个侧重点。”完颜可可摊手道。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这件事你们李家不占理,没法说。

当然,若是张小卒实力不及李昊天,完颜可可极可能会向着李昊天,义愤填膺地怒斥张小卒一顿。

但今天李昊天和张小卒的战斗结果很明白,张小卒胜,李昊天败。

别看张小卒胸口被扎了个血窟窿,似乎伤得很重,可战斗停止后他依然拥有战力,而李昊天却已经力竭,张小卒走后很久他才勉强站起来。

所以完颜可可间接却又直白地表明自己的观点,不向着李昊天,其实是不想李昊天再去找张小卒报仇。

张小卒这一次手下留情,下次未必还会如此。

“明白了。”李昊天苦笑。

沉默许久,李昊天才再次开口,说道:“你且记住,今后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或是困境,而我又恰巧不在你身边,你就去找张小卒。”

“啊?”完颜可可没听明白。

“软语相求,他一定会出手帮你。”李昊天说道,“切记,这厮吃软不吃硬。”

完颜可可莞尔一笑,道:“我觉得你们之间若是没有这层无法消除的隔阂,你们两个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

路过大都城地界,张小卒好想进城,去把完颜家宝库密室里那块神秘石碑抢到手。

但是一想到密室里那几十个疯魔的完颜家族人,他就立刻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张小卒在密室里参悟了一个月的时间,期间他暗中观察过这几十个人,结果惊恐地发现他们当中至少有五位是星辰大能。

他可没有能耐在五位星辰大能,以及若干半步大能的眼皮底下抢走他们的命.根子。

也难怪完颜勇男会痛恨石碑,想把石碑搬出去丢了。

因为如果这几十个完颜族人能够出关为家族效力,大牙北境哪有慕家说话的份。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几十个完颜族人的高强修为,在很大程度上亦是得益于石碑,所以石碑的利弊,不好妄下定论。

无法继续参悟石碑,张小卒心中遗憾至极。

他在密室里参悟了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只参悟透两个铭印,但仍然受益匪浅。

铭印里蕴含着玄妙的奥义和法则,七十二个铭印,他只窥见冰山一角,但感觉体内好似打开一道无形的枷锁。

修为提升明显变得容易了一些,就好像本来并不顺畅的水渠被清理拓宽,修炼起来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坦。

同时对力量的掌控和施展也颇有感悟,招式威力都得到一大截提升。

可是,若是让他说究竟感悟到了什么,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一种朦朦胧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悟。

张小卒知道这是因为他参悟的铭印太少,若能把七十二个铭印全部悟透,定能让感悟所得变得清晰通透。

他现在一共有三种不同的力量法则感悟。

其一,来自心门沙滩上的枯骨。

其二,来自古尸精血。

其三,便是来自完颜家的石碑。

奈何三种法则他皆是刚触皮毛,甚至可能连皮毛都没触到,故而难有一种能自成一套完整体系。

张小卒深知法则参悟切忌囫囵吞枣、急功冒进,且枯骨就在他的心门里,古尸精血他也还有许多,只需慢慢参悟即可,所以他不着急,也不能着急。

至于完颜家的石碑,只能有机会再来参悟。

若有足够实力,来一次蛮横无理的强盗行径也未尝不可。

三月初六,张小卒到达边境。

没能在安定城加入黑甲军,感受一番黑甲军的军威,实属遗憾。

由于时间有限,他没有进城逗留,翻过峻岭越过边境便径直北上。

一路上看见农田里百姓们忙碌的身影,张小卒心里抑不住的高兴,感觉南境挺过旱灾活了过来。

但是四处可见的乱坟堆,以及荒野里一具具没有人收拾的森森白骨,都在诉说着旱灾以及战争的无情和残酷。

南境活过来了,可是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唯有一句“死者已逝,生者当勉”来安慰悲凉的心情。

张小卒突然感到莫名心酸。

觉得老百姓不应该这么可怜,在灾难面前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若是所有人都能习武修炼那就好了。

普通人三五天不吃不喝就扛不住,可如果能开启三道战门,硬抗八九天,乃至是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如此一来,遭遇天灾断粮时,百姓足以坚持到帝国赈灾物资的支援,而不会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当战争来袭时,所有人都能拿起武器反抗,何至于发生皓月城和金城的惨剧。

所以他觉得帝国应该想办法普及修炼,让老百姓都强壮起来。

老百姓强则帝国强。

走在官道上,张小卒在路边捡到一副画像,让他惊讶不已的是,画像上的人竟然是他。

画像底下还标注了好几行字,他也不认识上面写了啥,只认得当中提到了他的名字,从整体看像是一张通缉令。

张小卒不以为意,猜测多半是邪魔外道搞的鬼。这群穷凶极恶的家伙上次在他手中吃了大亏,必然要找他找回场子。

路过一州城,闻到酒楼里飘出来的肉香,张小卒的肚子顿时馋的咕噜直叫唤,便转身进了酒楼,在店小二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他一口气点了一桌子大鱼大肉。

一连几个月的征战,吃的几乎都是硌牙的干粮,嘴里早已淡出水,耐不住腹中饥馋,想尝尝荤腥。

店小二神色尴尬,看着张小卒欲言又止。

他瞧张小卒风尘仆仆,穿的又很一般,看外表不像是位阔绰的,所以担心张小卒没钱结账,是个吃霸王餐的,不然谁一个人吃饭会点一大桌子菜,还尽挑荤的硬菜点?

“有事?”张小卒问道。

“爷,您恕小的冒犯。”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你一个人点这么多菜,恐怕得先付一点定钱。”

张小卒一听就明白了,店小二是在担心他吃霸王餐,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放在桌子上,道:“这些够了吗?”

“够了够了。”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

很快菜肴就陆续上桌。

张小卒当即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喝起来。

“爷,您点的菜都上齐了。”

“您且慢慢享用,小的就在门外侯着,有事您只管吩咐。”店小二送上来最后一道菜说道。

说完偷偷咽了两口口水,因为张小卒吃得实在太香,勾动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等一下。”

张小卒出声叫住店小二,从怀里掏出那张在路边捡到的画像,展开递向店小二,问道:“这东西你知道吗?”

店小二接过画像,端在面前扫了一眼,立刻笑道:“回爷,这是江湖通缉令,小的听南来北往的豪侠们讲过。”

“坐下,讲来听听。”张小卒端起酒壶给店小二倒了杯酒,指指旁边的座位说道。

“谢爷赏赐!”

“不敢冒犯爷,小的站着就成。”

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咧着嘴朝张小卒鞠躬感谢,他们干跑堂的就喜欢伺候这种客人,不嫌他们身份低贱,愿意赏他们一口酒解馋。

他端起酒杯侧转身子抿了一口,不敢面朝张小卒喝,那样会冲撞贵客身份。

“就口菜。”张小卒笑道。

“多谢爷的美意,小的有口酒喝已经美极了,不敢再冒犯爷。”店小二摆手道。

接着给张小卒讲道:“画像上这人名叫张小卒,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头,人送外号:杀人狂魔。”

“咳咳——”张小卒一口酒水呛进了气管,咳嗽不止。

“爷,您没事吧?”店小二关心问道。

“不小心呛了口酒,你接着讲。”张小卒摆手,示意没事。

“此杀人狂魔心狠手辣,不高兴就杀人,高兴了也杀人,且不分男女,不分老少,据说已经有数千人死在他的刀下。”

“正道豪侠得知此人犯下的滔天罪恶,当即便要诛杀此魔头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但奈何此魔头早早听闻消息,不知跑去哪里躲了起来,于是正道豪侠就发布了江湖通缉令通缉此魔头。”

“江湖通缉令撒遍江湖,可魔头始终没有捉到,依小的猜测,此魔头多数已经逃离南境了。”

“咦——”

正说着,店小二突然惊咦一声,端起画像看向张小卒。

他猛然间发现,这画像上的魔头和眼前这位爷似乎有几分相像。

张小卒抬起头,冲他咧嘴一笑。

“——”店小二的脸色突然惨白。

他好想回给张小卒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礼貌又不失唐突的镇定离开,可他两条腿肚子直转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啊!”

“救命!”

店小二的惊恐尖叫声从雅间传出,传遍酒楼每个角落。

张小卒自顾喝酒吃肉,入微心境观察着楼下大堂里一桌桌无心喝酒的江湖人士。

(感谢书友36009917的打赏支持!以及N多小伙伴的月票支持!五一偷了下懒..明后天各加更一章)

第四百八十七章 替天行道

张小卒甫在楼上雅间坐下,入微心境就发现大堂里紧跟着进来一伙人,这伙人在桌边坐下,随便点了两个小菜,然后就对着二楼他在的雅间低声谈论起来。

听着这些人的小声交谈,张小卒得知这些人都是冲他来的。

似乎有人正在大街上奔走相告他出现在酒楼的消息,一伙又一伙人跟着进入酒店。

交谈内容大体相同,都认准他是杀人狂魔,来杀他替天行道的。

这让张小卒很郁闷,不明白自己为何平白冒出一个杀人狂魔的称号。

不过张小卒心里隐有感觉,背后肯定有人捣鬼,醉翁之意不在酒。

“啊——救命啊——”

“杀人——杀人狂魔来了!”

店小二被张小卒吓得魂飞天外,一边杀猪般惊恐惨叫,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命。

咚咚咚——砰——

下楼梯时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如滚地葫芦般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摔在大堂地上。

他的鼻梁不幸撞在了楼梯拐角上,两个鼻孔往外窜血,样子十分凄惨。

可是他却顾不上遭难的鼻子,一骨碌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大堂里的人跑去,边跑边惊恐嚎叫:

“啊——我要死了——快救救我——”

“我喝了杀人狂魔给的酒,他肯定在酒里下了毒。”

“谁能救救我?呜呜,我不想死啊。大侠,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呕——哇——”

想到自己肚子里有毒酒,他腹中剧烈翻涌,张嘴哇的一口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不是他想象力丰富,有被害妄想症,而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在酒楼里迎来送往,听说了杀人狂魔各种凶残的杀人手段,其中就有往酒水里下毒的。

据说中毒之人会肠穿肚烂,然后整个人化作一滩脓水,收尽万般折磨而死,恐怖凄惨之极。

坐满一堂的江湖侠士,全都惊骇莫名地站起身,目光同情地看着鼻窜鲜血,口吐白沫,眼看就要毒发身亡的店小二。

据说杀人狂魔的毒天下无人能解,所以他们也爱莫能助。

噗——

寒光一闪,一柄利剑刺进店小二的后心,刺穿了他的心脏。

店小二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胸口刺出的剑尖,神色茫然惊恐,不明白为什么。

嗤!

剑从他体内猛地拔出。

一刺一拔,干净利落。

店小二双手使劲捂着胸口,不让伤口流血,可是鲜血仍然从他指缝滋了出来。

他用最后的力气和意识,转身并看到了杀他之人。

竟然是个女人。

漂亮的女人。

他用快速模糊的意识猜测,这个女人肯定是杀人狂魔张小卒的帮凶,美丽的皮囊下藏着一副毒蝎心肠。

大堂里所有人都用诧异不解的目光看向漂亮女人,想知道她为何拔剑杀人。

只听女人声音冷冽道:“本夫人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少受折磨,早些解脱。是为他好!”

“——”大堂里一片愕然之色,女人的解释让他们难以接受,不过想到店小二确实没有遭受肠穿肚烂、身体化脓的残忍折磨,他们突然觉得女人狠辣无情的手段下,其实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是为他好?!”

“他根本没有中毒,本可以好好的活着,你一剑杀了他,竟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他好?!”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怒不可遏的质问声自二楼响起,伴着声音张小卒从雅间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前过道的护栏后面,居高临下愤怒地瞪视拔剑杀人的漂亮女人。

他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行为和思想。

根本不了解状况就拔剑杀人,关键是在杀了人后竟然能理直气壮地说是为了被杀的人好,摆出一副铁腕仁心的高傲姿态。

“哼,笑话!”漂亮女人嗤鼻冷笑,道:“你当我们眼睛瞎吗?他鼻子窜血不止,口吐白沫,明明是剧毒发作的样子。另外,是他自己亲口说中了你的剧毒。你妄想赖账,休想!”

“他鼻子流血是在楼梯上磕的,他口吐涎液,是因为被自己的臆想吓的,我给他喝的那杯酒跟本没有毒。我是不是想赖账,你们验一验他究竟有没有中毒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张小卒道。

“在下略通岐黄丹毒之术,我来给他验验。”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衫男子朝四方拱手抱拳道。

“周兄医毒双修,既能妙手回春,又能杀人无形,你来为他验毒,我等信服。”有人应声恭维道。

“哈哈,谬赞谬赞,略通皮毛而已。”周姓男子哈哈大笑,显然很受用别人对他的夸赞和认可。

说话间他已走到店小二的尸体旁,手腕一抖,手中凭空冒出一根一尺长,冒着丝丝寒气的白玉针。

其手指捻着针尾,把玉针扎进店小二咽喉,停留三个呼吸,拔出玉针,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一番,不由地皱起眉头。

接着又撕开店小二上身衣服,将玉针扎进店小二腹腔食胃里,这次停留了五个呼吸的时间,拔出玉针观察一番,再次皱起眉头。

“他确实没有中毒。”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周姓男子摇头苦笑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漂亮女人身上,用眼神告诉她,她杀了一个没有中毒的健康人。

什么帮人解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干嘛都用这种眼神看我,又不是我的错。”漂亮女人竟然振振有词,说道:“是他自己说自己身中剧毒,又不是我说的。要怪就只能怪他,杀人狂魔张小卒。”

她猛地扬剑指向张小卒:“定是张小卒有意恐吓吓唬他,所以他才会以为自己身中剧毒。”

“老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颠倒黑白、厚颜无耻之人。”张小卒讥讽道。

说完扫了一眼大堂所有人,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个全都是听风就是雨,自以为是的家伙。真不敢想,你们打着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旗号,冤枉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张小卒,休想诡言狡辩,你的累累罪行早已被公之于众,纵是把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不为过。本夫人今天要让你受法伏诛!”漂亮女人厉喝道。

“呵,我也想给这跑堂的伙计讨个公道。”张小卒冷笑道。

话音尚未落下,他的身影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漂亮女人面前,一把掐住漂亮女人的脖子,把她的脑袋摁向地面。

砰!

石板碎裂纷飞,漂亮女人半颗脑袋砸进地面。

在张小卒面前她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大堂里的人,知道漂亮女人修为的,无不倒吸一口冷气,万没想到张小卒的修为强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得到的情报说张小卒只有五重天境修为,可依眼前张小卒展露的战力,怕是至少是七重天境的修为,因为漂亮女人是六重天境,而漂亮女人在张小卒面前没有丁点反抗之力,他们觉得这绝对是跨境界碾压。

五重天境和七重天境,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一时间大堂里的人都被张小卒展露出的强大战力震慑,不敢上前帮助漂亮女人。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此为天道。”

“他是你杀,你便给他偿命吧。”

张小卒冰冷的话语传进漂亮女人的耳朵里,吓得她花容失色。

想要反抗,却被张小卒的力量死死压制。

砰砰砰——

张小卒抓着她的后脖颈,把她光洁的脑门一下又一下磕在店小二的尸体面前,让她给店小二磕头道歉。

漂亮女人羞愤欲死。

她的嚣张、跋扈、高傲和自命不凡,统统被张小卒狠狠践踏。

自从她的丈夫被邪魔外道杀害后,她就对邪魔外道恨之入骨,对天发誓要倾尽一生之力铲除邪魔,替天行道。

可她逐渐陷入了极端,她之所见、所思、所欲、所为即是天道。

她是天道,天道是她。

如此一来,她的所作所为自然会偏离公正公平。

但她仗着不俗的修为,即便行错做错也很少有人指出或是驳斥。

可是她今天踢到了张小卒,张小卒可不会惯着她。

尤其是张小卒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久,身上的煞气尚未散去,脾气可好不了。

砰!

张小卒没有杀漂亮女人,而是一脚踢在她丹田处,废了她的气海,也就是废了她六重天境的修为,对她来说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我留你一命,让那些被你残害过的人有机会报仇。”张小卒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漂亮女人说道。

“魔鬼!你是魔鬼!”

“有种你杀了我!”

漂亮女人冲张小卒凄厉嚎叫。

“想死自己死去,没人拦着你。”张小卒讥笑道。

说完不再理会漂亮女人,迈步朝酒楼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想杀我的尽管上,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杀人者人恒杀之,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大堂里的人终究没人敢对张小卒出手,可是却也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相隔百步吊在张小卒身后。

张小卒走在大街上,往北门方向径直走去。

嗖!

利箭破空声骤然响起。

张小卒不由的勾起嘴角,知道暗中操控的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这座青州城,恐怕没那么容易出去。

第四百八十八章 青州血战

青州城是从边境到雁城的主要道路之一。

若是知道张小卒从边境返回雁城的大概时间,然后提前守在这里,将会有很大的几率等到张小卒。

朱亮俊站在青州城城墙上,远远望着城内主干道上正在上演的激战,抑不住得意地勾起嘴角。

他觉得自己是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世子大人给了他们三条道路,其中两条张小卒最有可能经过的道路被别人抢先选了去,他只能捡这条别人挑剩下的,没想到竟然被他等到了张小卒。

可见天意如此,这份功劳活该是他朱亮俊的。

“朱大人,这张小卒不过是个江湖毛贼罢了,咱们动用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了?”

青州城太守严良平,望着城墙上五架满弦上弩的八角重弩,以及城门外三万严阵以待的将士,觉得身边这位朱大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对付一个江湖毛贼而已,他觉得只需出动一千弓兵,顶多两轮齐射就能把张小卒射成刺猬,何至于出动八角重弩和三万甲士?

况且城内还聚集着两三千江湖人士,正邪两道都有,全都是冲着张小卒来的。

他觉得极可能都不需要他们动手,张小卒就被这些江湖人士乱刀砍死了。

“有备无患,若是误了世子大人交代的任务,你我谁都担待不起。”朱亮俊应声道。

“朱大人说的是,下官考虑欠周。”严良平嘴上说道,但心意依然不以为意。

其实朱亮俊也觉得阵仗摆的有点大,杀鸡用了宰牛刀,但是想到世子苏阳交代的任务,觉得还是像这般严阵以待为好,省得到手的功劳插翅溜走。

能杀则杀,杀不掉则务必探清他的修为底细。

这是苏阳交代给朱亮俊的任务。

朱亮俊领任务时应了一句:“必杀之!”

……

偷袭的利箭没能得手,射到张小卒面前,被张小卒轻巧的侧头躲过,并探手一把将箭矢抓在手里,接着往箭矢射来的方向回掷出去。

只听噗的一声,接着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房顶滚落,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那支箭正插在他的脑袋上,自额头射入,由后脑穿出,神仙难救。

“你就是杀人狂魔张小卒?”一个虎背熊腰的黝黑汉子自街边跳出,挡住张小卒前进的道路,张口声音如雷地喝问。

“我是张小卒,但不是杀人狂魔。”张小卒停下脚步应声道。

“在下破空拳谢元霸,今日在此为江湖武林除此败类,劳请诸位江湖朋友为在下掠阵。”黝黑汉子自报名号,欲干掉张小卒在人前显圣。

“六个月前我在安定城外被一群贼人拦路打劫,我一气之下怒杀三百多贼人,并让几个自我刀下侥幸逃掉的贼人给江湖武林带一句话。”

“可能那几个贼人被我吓破了狗胆,光顾着逃命去了,没听清我的话,所以没有把我的话很好的传达给诸位,那我就乘此机会再说一遍。”

张小卒目光平淡地扫视街道两旁成群结队的武林人士,一字一句道:“我,张小卒,可杀人!”

“我真诚的奉劝诸位一句,在对我出手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我可不是你们练功的木桩,只会任由你们击打而不会反击,我手中有刀,是会杀人的。”

“你们出手杀我时也可能被我反杀,命只有一条,万望珍惜!”

“大言不惭,吃我一拳!”谢元霸眦目大喝,一步踏到张小卒面前,浑厚磅礴的真元力包裹着拳头破空而出,瞬间轰到张小卒面前。

啪!

张小卒平推一掌,轻松挡下谢元霸这一拳。

“呔!”谢元霸大喝一声,脚蹬地面,拳头发力,想把张小卒顶飞,但惊吓的发现拳头好似怼在山岳上一般,撼之不动。别说把张小卒顶飞,就连让张小卒的手掌往后退一寸都做不到。

张小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右脚突然抬起前迈,手掌顺势前推。

噔噔噔——

谢元霸仰面踉跄,连退十余步方才稳住身形。

街道两旁的武林人士无不震惊不已。

他们由谢元霸的真元力浑厚强度可以大概判断,他至少是五重天境的修为,可是他全力一拳竟然不能让张小卒后退一步,反而被张小卒手掌轻轻一堆退了十多步。

“倒是小瞧你了!”

“看拳!”

谢元霸面如猪肝,尴尬至极,但嘴上仍然强自镇定,着急找回场子,再次挥拳扑向张小卒。

知道张小卒力气极大,不敢再和张小卒拼力气,故而使出精湛招式,一道道拳影飘忽不定,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铺天盖地的轰向张小卒。

但张小卒兀自一掌,上下翻飞,啪啪啪,把谢元霸轰来的拳头一一拍了回去,轻松的就像玩一样。

张小卒甚至顶着谢元霸的拳头迈步前行,边走边讥讽道:“像这种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出门耀武扬威呢?是谁给你的勇气?就不怕死吗?还是觉得家门外的人都和你爹娘一样,都会让着你忍着你?”

“士可杀不可辱,老子杀了你!”谢元霸气急败坏地嘶吼道。

“成全你。”张小卒应声道,一掌拍退谢元霸的拳头,顺势化掌为刀,咚的一声劈在了谢元霸脖子上。

咔嚓一声。

谢元霸的脖子以一个让人惊悚的角度折了起来,脑袋塌在了肩膀上,瞪着眼珠子砰的一声摔在张小卒面前,断了生机。

张小卒抬脚卖过谢元霸的尸体,扫视街道两旁的武林人士,目光一如之前那样淡漠,开口说道:“我说过,我张小卒是会杀人的,请诸位不要当做耳旁风。”

“除暴安良,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乃吾辈修者义不容辞之责任和光荣使命,何惧生死?”

“我们这么多人,若是被一个魔头三言两语吓住,还有何脸面自称侠义之士?有何脸面闯荡江湖?”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魔头为武林除害。”

“杀啊!”

张小卒目光骤然一寒,望着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的江湖人士,心中困惑,不明白这些人心中的正义是什么。

难道哪边人多哪边就是正义?

哪边声音大哪边就是正义?

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能够为了这样的正义悍不畏死。

张小卒觉得这群人极其可怕,因为只要掌控舆论风向就能操控他们去杀人。

只要想办法让他们以为你是邪恶,他们就可以扛着正义大旗,堂而皇之地站在道德至高点,心安理得的去审判一个人的生死。

至于真相是什么,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在他们看来,这么多人都说你是邪恶,那你肯定是邪恶,若不然大家怎么不说别人就说你?

嗤!

骨刀锋利,划过一人喉咙,鲜血溅射。

但血溅三尺亦不能阻止这群武林人士的疯狂。

可是刺目的鲜血和震耳的喊杀声,激起了张小卒战场上的煞气和凶性。

每一刀挥出必有人殒命。

每一步踏出必有死尸倒地。

嗖嗖嗖——

暗箭和暗器的破空声不绝于耳,但是在张小卒入微心境覆盖下,根本没机会得手。

张小卒长刀所向,无人能撼其缨。

血染长街,死尸遍地。

杀一人激众怒,杀十人令人惊,杀百人使人畏,杀五百人让人惧!

一里长街,五百死尸。

再无人敢靠近张小卒。

“旦听一句劝,何至于横尸街头。”张小卒回首望长街,摇头叹息。

周围的人听见后无不悚然,想到张小卒劝他们珍惜生命的话语,心里愈加畏惧,不禁萌生退意。

“大家不要怕,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此魔头睚眦必报,今天若放他离去,待他缓过劲来,必定会被他寻仇上门。”

“今日必除此魔头,为枉死冤魂报仇雪恨!”

“杀!”

有人躲在人群里故意煽风点火。

张小卒冷哼一声,执刀扑上前去,把煽风点火的人一一斩杀。

战斗再次激发。

但是于下个街口再次停止。

回头望去,又是一地几百具尸体。

“大家不要怕,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

“这次是真的!”

“——”

张小卒扑了过去,一刀砍了这人。

“除魔——啊——别杀我!”

一人刚开口,张小卒立刻朝他扑去,吓得他魂飞天外,转身撒丫子就跑,但还是被张小卒几步追上,一刀砍翻在地。

“看见没,这就是喊着嚷着让你们不要怕死的家伙,竟是个胆小如鼠的怂货。”张小卒踢了一脚尸体,讥笑道。

人群慢慢地往街道两侧退开,张小卒的杀人无情让他们再次萌生退意。

“此魔头身上有至宝须弥芥子,须弥芥子里有数千颗元始金丹。”

“杀了他我们一个人至少能分三粒元始金丹。”

张小卒哑然无语,因为声音是从隔壁街道的房顶上传来的。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追上去杀了此人时,此人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同时一柄通体黝黑的寒光宝剑架在了此人脖子上。

“好汉,饶——”

嗤!

“命”字尚未来得及出口,锋利的剑刃就抹了他的脖子。

“周大哥!”张小卒望着出现在房顶上的挺拔身影惊喜不已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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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好快的剑

周剑来身着青衫,手执黑色残魂剑,朝张小卒颔首微笑,然后目光一寒,似刀子般扫视一众武林人士,寒声道“给你们三息时间从本大爷眼前消失,否则——死!”

“你是谁?!”

“竟敢维护杀人狂魔,你也想成为武林公敌,被整个武林通缉吗?!”

一人怒视周剑来,大声喝问,言语里充满了威胁之意。

“这个问题问的好。”周剑来朗声应道。

“都把耳朵竖起来给本大爷听好了,本大爷人送外号独臂大寇,乃一半大寇团大当家周剑来是也。”

“他——”周剑来扬剑一指张小卒,说道“是本大爷麾下三当家,张小卒。”

“好呀,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土匪,难怪你要护着他。”

“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那又如何?”周剑来笑问。

“那就——那就——召开武林大会,诛灭你的大寇团!”那人气急道。

“主意不错。”周剑来点头道,“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广撒英雄贴召集各路豪杰去吧。”

“你——你——”那人被周剑来怼的脸红脖子粗,他哪有资格召集武林豪杰召开武林大会啊,所以周剑来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尤为刺耳。

可是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的面,输什么也不能输了面子和气势,脚一跺牙一咬,梗着脖子冲周剑来喝道“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撒英雄贴,召集各路豪杰义士灭你大寇团。”

“好,我等着!”周剑来点头笑应道。

那人愤愤地哼了声,转身扬长而去,看其架势就跟真的要去撒英雄贴似的。

周剑来目光从那人远去的身影上收回,扫向街边其他武林人士,问道“三息时间早已过去,你们再不从本大爷眼前消失,本大爷可要大开杀戒了。”

说完,他缓缓扬起残魂剑,犹如实质的黑色煞气自残魂剑溢出,顺着胳膊往他的身上旋绕。

“哼,大言不惭!”一个白发白须的黑衣老者自人群中走出,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个土匪——”

“聒噪!”周剑来一声冷喝打断老者的话,他身影一晃自屋顶消失,再出现时竟已跨过街道欺身到老者面前,而手中的剑早已刺出。

“哼!”老者冷哼一声,很是自负,左手依旧背负身后,右手探出食中二指,二指分开半寸缝隙,朝疾刺过来的利剑夹去。

他的双指精准的夹住了剑身,但在此之前剑已经刺进他的喉咙,贯穿了他的脖子。

“好——好快的剑!”老者一脸惊骇道。

可惜明白的太晚。

周剑来拔剑,老者瞪着不甘的双眼仰面跌倒。

周围的人如躲瘟神般一哄而散。

“我的天老爷,那可是东邦派的三长老乌羽,八重天境的修为,竟然被他一剑刺死了!”有认识老者的人,难以置信地惊呼道。

“——”听见此人的惊呼,所有人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周剑来,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师兄,咱们撤吧,这场战斗已经不是咱们能参与的了。”

“走。”

有人萌生退意,并付诸实际行动。

恐惧是会传染的,有一个退走就有第二个,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说来也搞笑,张小卒走过两道街口,杀了近千人,可是对他们造成的震慑竟不及周剑来一剑。

“恭喜周大哥剑术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张小卒朝周剑来拱手贺道。

周剑来还剑归鞘,摆手笑道“略有长进罢了,是他太自负给了我机会。你呢,修为长进如何?是否有信心回白云城?”

张小卒明白周剑来是问他有没把握对付苏阳和他的红甲骑兵,答道“还需要回雁城做些准备。”

“那就早些回雁城。”周剑来点头道。

说完,二人并肩朝北门走去。

街道两旁虽然还有人没有退走,但也都畏惧于张小卒和周剑来的强大战力,远远看着不敢上前。

“我在路上捡到了你的通缉令,冷不丁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了,怎么就成杀人狂魔了?”周剑来好奇问道。

“哎,我也不知道。”张小卒闷声叹了口气,猜测道“可能是因为我去大牙前杀了一些人的缘故,但这个江湖通缉令,肯定有宗门的人在暗中作怪,不过也没什么威胁,都是些躲躲藏藏不敢见人的鼠辈。”

张小卒后一句话有意提高了音量,让躲藏在暗处的人听见,他的入微心境早就发现了这些人。

街边一家酒楼的二楼雅间里,有七八个人站在窗户里面,一直透过半开的窗扇注视着街道上的张小卒和周剑来。

他们听见张小卒鄙夷的话语,皆禁不住露出尴尬神情,因为张小卒口中说的暗中作怪的人就是他们。

但也不尽是他们,他们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且是实力最弱的一部分,实力较强的大部队正埋伏在另外两条道路等着张小卒。

他们针对张小卒的目的,就是想让张小卒给他们加持一些物件。

本以为打着除魔卫道的大旗,再煽动一群嫉恶如仇却又没脑子,自诩正义公道的人为他们冲锋陷阵,张小卒必定手到擒来,乖乖就范。

但万万想不到,张小卒竟然是一根如此难啃的硬骨头。

刚刚不久前当房间里这几人听说张小卒进了青州城的消息时,无不欢呼雀跃,高兴的像个孩子,可现在全都一脸灰败之色,心里哪还有半点高兴滋味。

雅间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哎——”

许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突然长叹一声打破沉默,道“这两个妖孽一样的后生,老婆子我招惹不起,就不陪你们继续折腾了。”

“哎,老夫也退出。”

“那小子砍瓜切菜般杀了将近一千人,竟轻松的跟没事人一样,说句不怕被诸位笑话的话,他的实力已经足够以一己之力灭掉老夫整个天火派。”

“这样一个家伙,老夫招惹不起。”

一个黑袍老者摇头叹气道。

其他几人也都抑不住摇头苦笑。

他们和黑袍老者相差无几,都是小门小派,缺少实力和底蕴。

“这小子也是运气好。”

“要是他走另外两条路,可别想有好果子吃。”

一个绿衣妇人愤愤不甘地说道。

“咦,他们两个好端端的跑什么?”

“莫非是感受了什么危险?”

有人看见张小卒和周剑来突然沿街狂奔起来,不由的惊讶好奇。

“你们快看,城墙上是什么?!”黑袍老者突然大步上前把窗扇全部推开,伸手指着北城门的城墙上方喊道。

众人顺着黑袍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目光落在五架泛着幽冷光芒的八角重弩上,并发现这五架八角重弩瞄准了张小卒和周剑来后,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天呐,他们两个想干什么?!是想顶着五架八角重弩的射击冲出城门吗?!”绿衣夫人抑不住惊呼问道。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尖锐刺耳的****破空声让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砰!

砰!

两根巨大****射碎坚硬的青石地面,齐根没入地下。

众人脑海里想象的鲜血溅射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躲——躲开了?!”

“靠!太强了!”

“狗日的,这还是人吗?!”

大街上响起一片惊呼声。

呜——

但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再次响起,又有两架八角重弩向张小卒和周剑来发射。

(抱歉,加更要往后推一下,有点卡文,需要整理整理思路,望体谅!)

第四百九十章 拳破弩箭

青州太守严良平起初对张小卒轻视之极,觉得张小卒不过是个江湖毛贼,或许有一身不错的修为,但远不至于让他们兴师动众。

然而当张小卒一人一刀杀到第一个街口,身后留下一里地的染血长街和遍地尸体时,严良平禁不住惊悚骇然,连忙收起对张小卒的轻视之心。

当张小卒再次一人一刀杀到第二个街口,留下又一条染血长街和遍地尸体时,严良平只感觉后脊梁一个劲地冒寒气,心说这哪里是一个江湖毛贼,分明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

他当即觉得朱亮俊的兴师动众,实在太有先见之明、太有必要,否则即便是站在这高高的城墙上,他心里都难以安心、踏实,担心张小卒会不会攻上城墙一刀砍了他。

可是当张小卒和周剑来躲过第一波八角重弩的射击时,严良平吓得眼珠子和下巴差点掉地上,心中的镇定瞬间被击溃,神色惊恐,慌乱不安起来,他心里有种被野兽盯上,在劫难逃的危机感。

砰!

砰!

八角重弩的第二波射击再次落空,全都射在了空荡的街道上,连张小卒和周剑来的衣角都没碰到。

“战斗先觉!”

“他们两个才多大,经历了几场厮杀磨炼?”

“这怎么——怎么可能觉悟这项超高本领?!”

八角重弩接连两波射空,让朱亮俊想到一个可怕又强大的本领,可是他无法相信张小卒和周剑来年纪轻轻就能觉悟这项本领。

张小卒和周剑来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逼近到城墙下方,进入八角重弩的射击死角。

“速速装弩上弦!”

朱亮俊命令道,然后挥动令旗向列阵城外的三万将士下达准备战斗的命令。

他的计划是等张小卒出城门后,立刻关闭城门,让张小卒在利于大军作战的空旷城外面对三万大军,保证他插翅难逃。

虽然现在多了一个计划之外的周剑来,但并没有什么影响,一起杀了便是。

“天啊,他们两个想干什么?!”

“要攻上城墙杀青州太守吗?!”

街道上响起一片惊呼声。

因为张小卒和周剑来没有像他们想象中一样,冲出城门逃之夭夭,而是冲到城墙下一跃而起,借助手中刀剑的锋利,插进城墙借力,往城墙上快速攀爬。

“朱大人,他们杀——杀上来了!”

“快想办法阻止他们!”

严良平吓得魂飞天外,冲朱亮俊急切嘶吼,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已然被张小卒和周剑来的凶狠吓破了肝胆。

也不怪他胆小,因为他本是一文官,是战争和旱灾过去之后,地方官员急剧短缺,临时被提拔上来的。

他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只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翘翘了,如何不怕。

“滚!”

朱亮俊厌恶地把严良平一脚踹开,大步走向那驾没有发射的八角重弩,到跟前挥剑把八角重弩的固定架斩断,然后双手抓着八角重弩的架子将其端了起来。

他纵身一跃,双脚踏上城墙墙垛,八角重弩朝城墙下瞄准。

如此一来,八角重弩便没了射击死角。

“干!”

“太狠了!”

“张小卒身体悬挂在城墙上,闪躲空间和身体灵活都受到极大局限,这一箭他断是躲不开!”

“这么近的距离被八角重弩瞄准,就算他有九重天境的修为也是凶多吉少!”

城墙上朱亮俊的凶狠让街道上的武林人士眼皮直跳,几乎没人看好张小卒,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且张小卒身体受限严重,他们想不到张小卒如何能躲开这一箭。

“去死!”

朱亮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容,浑厚磅礴的真元力迅速灌入八角重弩,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机括。

砰地一声大响,弩箭破空射了出去。

朱亮俊被八角重弩强大的反震力顶上了半空。

不足三十步的距离,即便是有战斗先觉也躲不开。

张小卒没有躲。

在朱亮俊用八角重弩瞄准他的瞬间,他就双脚踏定在空中。

当朱亮俊往八角重弩上灌注真元力时,他的右拳迅速凝聚力量,三色之力自战门中疯狂涌出,汇聚到拳头上。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三色之力已经不是三色。

三色当中多了一抹淡淡的紫色,因为其他三色光芒太强,这抹淡淡的紫色不易被察觉。

因为是几种力量的融合,所以张小卒给它起了个名字,称之为混元力。

在朱亮俊扣动机括之前,张小卒的拳头就轰了出去,因为若是等朱亮俊扣动机括时再挥拳,他的拳头恐怕还没来得及动,弩箭就已经把他身体射穿。

入微心境的预判精准无误。

砰!

弩箭和拳头碰撞在一起,巨大声响震得地面都颤了三颤。

街道上的武林人士个个呆若木鸡,大脑陷入空白,无法思考。

张小卒用他的拳头挡下了八角重弩的弩箭,这画面对他们来说太不真实,大脑短时间内无法接受。

“啊——”

张小卒喉咙里迸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混元力朝弩箭剧烈喷涌,抵挡弩箭的前进。

但只对峙了片刻,他就被弩箭压得往地面急速坠落。

嘭!

张小卒双脚落地,溅起漫天尘土沙石,脚下的地面整个凹陷下去。

一个直径三丈,深一丈的漏斗大坑出现在他的脚下。

由于距离城墙极近,整面城墙都被震得剧烈晃动起来。

这一坠一落卸去了弩箭极大的冲击力,张小卒怒喝一声,把被弩箭压弯了的胳膊猛然顶了回去。

在朱亮俊惊恐目光的注视下,张小卒一拳击飞了八角重弩的弩箭。

朱亮俊吓得头皮发麻,身体甫一落回到城墙上,丢了八角重弩拔腿就往城门楼跑,想要逃离此地。

什么“必杀之”的应诺,见鬼去吧。

他要立刻回白云城,把张小卒的恐怖告知世子苏阳。

可是他一步迈出,脚下突然一空,身体顿时失去重心,踉跄着往前扑倒,他眼疾手快一掌拍在地上,借力把扑向地面的身体弹起,想要站起来稳住身体,但是惊吓地发现双脚没了知觉,随之双膝膝盖传来剧烈疼痛。

“啊——”

当朱亮俊的目光扫向他剧烈疼痛的双膝膝盖,一声惨叫自他嘴里发出,他发现自己双腿不知何时竟被人自膝盖处斩断,他那连着整条小腿的双脚尚留在他落地的位置。

朱亮俊想也不想扑向断腿,这般整齐的伤口,接回去不是难事。

可是一把漆黑利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滚开!”朱亮俊怒骂,挥掌拍向挡路的利剑,八重天境的修为全力施展。

这把黑剑他认识,不久前刚斩过一位八重天境的高手,故而不敢大意。

可是他依然小瞧了黑剑的厉害。

嗤的一声。

黑剑撕开了他的真元力,斩去他半截手掌,并顺势扫向他的胸口,虽然没能再次撕开他胸口的真元力防御,可是却把他身体扫得倒飞出去。

“再敢乱动,下一剑取你性命!”

周剑来冰冷的警告声在朱亮俊耳边炸响,吓得朱亮俊一个激灵,不敢再有动作。

城墙上的士兵涌上前来朝周剑来亮出兵器,但是却忌惮的不敢出手。

周剑来不予理会。

张小卒跃上城墙,落在周剑来身旁。

“没事吧?”周剑来上下打量着张小卒关心问道。

“没事。”张小卒摇头笑道。

“用拳头挡八角重弩的弩箭,你可真够生猛的。”周剑来叹服道。

“还行吧。”张小卒脸上抑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看向朱亮俊,问道“说吧,谁派你来的?目的为何?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我立刻送你去地府报道。”

“别杀我,我说。”朱亮俊是个惜命的。

“说吧。”张小卒道。

“是世子苏阳派我来的,想在此处截杀张公子。”朱亮俊如实说道。

“不出所料。”张小卒冷笑点头,若单单是武林人士动手,他无法推断是谁想杀他,但是动用军队来杀他,那多半就是苏阳。

“城里这些人也是你们叫来的?”张小卒又问。

“是也不是。”朱亮俊说道,“他们觊觎公子的宝贝,我们稍微透露了点公子的行踪消息,他们就自发组织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路过青州城?”张小卒极为好奇地问道,因为在路过青州城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青州城内歇一歇脚。

“我们只知道公子会在三月春分前从边境回来,并不确定公子会走哪条路,所以我们分了三路人马,在三条从边境回雁城的近道上拦截。”朱亮俊回道。

张小卒闻言皱眉,看向周剑来问道“周大哥,知道大娃和泰平走的哪条路吗?”

他禁不住担心起牛大娃和元泰平的安危。

周剑来皱眉摇头。

“另外两处拦截点是不是融城和诸天城?”张小卒问道。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对南境地势一无所知的山村少年,经过戚长风的细心教导,他已经对南境地势分布了然于胸,所以略一思忖便猜出苏阳安排的另两处截杀地点。

“是。”朱亮俊点头道。

张小卒向周剑来说道“周大哥,我们恐怕得去这两座城走一趟。”

“不用了。”周剑来摇头笑道,然后朝张小卒的身后努努嘴。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亮亮名号

周剑来的言语、表情和动作告诉张小卒,他担心的两个人来了。

张小卒惊喜不已地转身望去,只见两道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自东南方向破空飞来。

尽管尚且相隔甚远,但张小卒一眼就认出这两道熟悉中又略带一点陌生的身影,可不正是牛大娃和元泰平。

几近八个月未见,二人皆成熟了许多。

牛大娃的身体变得更加魁梧雄壮,元泰平的罗锅挺直了不少。

“嗨——”

“这里!”

张小卒抑不住心中高兴,朝空中二人挥舞手臂。

“哈哈——”

“卒子,周大哥,......

《悍卒斩天》第四百九十一章亮亮名号

悍卒斩天

第四百九十二章 六重天,圆满境

提到地府之行,张小卒仍心有余悸。

鬼王拦路,鬼帝追杀。

那可真真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鬼瞳受损,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

张小卒一直也未感受到它的存在,甚至开始怀疑它还在不在自己体内。

不过地府之行亦有大惊喜。

张小卒目光落在牛大娃脸上,点头笑道:“没错,那夜我确实随师父去地府逛了一圈,但差点没能回来。”

“快讲来听听。”牛大娃好奇难耐道。

“那夜家师带着我——”张小卒把地府之行绘声绘色地给三人讲了一遍。

当三人听见......

《悍卒斩天》第四百九十二章六重天,圆满境

悍卒斩天

第四百九十三章 心碎一地

咔!

咔!

先后两道碎裂声响起,周剑来和元泰平的玉佩也都未能承受得住张小卒六重天境的加持之力。

张小卒取出用五重天境加持过的两件玉器,让二人先用着,等找到好品质的玉器后再换。

“你们的修为都达到何等境界了?”张小卒看着三人好奇问道。

“六重天圆满境。”周剑来道。

“——”张小卒闻言一下瞪圆了眼珠子,周剑来展现出的强大战力让他都忍不住怀疑周剑来已经踏入九重天境,未曾想周剑来竟然才六重天圆满境。

虽然他自己也是六重天圆满境,但是他有四片气海,拥有四种不同的力量,参悟了三种强大的力量法则,所以会拥有远超同等修为的战力。

可是周剑来没有这些,他各方面都是很正常的修炼,最多就是参悟了古尸精血的力量法则,而他竟然以六重天圆满境的修为展现出近乎九重天境的战力。

张小卒敢肯定,周剑来的最强战力肯定已经达到九重天境的级别。

对此张小卒只能想到一个字来形容:强!

“我一直在参悟剑道和古尸精血里的力量法则,在修为提升上稍微有些懈怠。”周剑来还以为张小卒瞪眼是因为觉得他修为提升太小,遂解释道。

“剑修都这么强吗?”张小卒讶然问道。

“我还是差了一点。”周剑来却摇头对自己的提升不满意,道,“家师五重天境时就能剑斩半步大能,而我六重天圆满境才堪堪能与半步大能一战。哎——”

这一声叹息,让张小卒三人眼角直抽,不想和周剑来做朋友。

“我已经是大妖圆满境,可与半步大能一战。”

“暂时不准备突破。”

“因为下一境界是劫境,需要经受九九天劫,我感觉自己需要停下来好好打熬打熬。”

“另外,黑老狗给我的传承太杂太乱了,我得静下心来整理整理,寻找我自己的修炼方向。”

牛大娃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修炼情况。

“停下来打熬思考不是坏事,磨刀不误砍柴工。”周剑来赞同道。

“我半个月前刚晋升八重天境。”元泰平见张小卒三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开口说道,“凭借妖刀的诡异传承,应该勉强能与半步大能一战。”

周剑来点点头,微皱眉头思忖道:“以我四人的战力,应该能与苏阳和他的红甲骑兵一战了。”

张小卒闻言皱眉,眼珠一转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物,摊在掌心伸到三人面前,问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天子令箭!”

“哪来的?”

“老爷子给你的?”

张小卒的掌心躺着一支不足二尺长的红色箭矢,正是罗刹给他的那支天子令箭。

周剑来三人盯着这支天子令箭,震惊且诧异,还以为是张屠夫从盖华阳手里抢到的那支。

“这不是盖华阳那支。”张小卒摇头道,“这支是苏翰林赏赐给我和大娃的。”

“啊?赏赐给我们的?他赏我们天子令箭作甚?!”牛大娃惊讶询问。

“他已经知道苏阳犯下的罪行,遂赐我们二人天子令箭,给我们杀苏阳的权利。”张小卒道。

“呵,苏阳会乖乖就范?”牛大娃冷笑。

“自然不会。”

“苏翰林也没准备让他乖乖就范,他的意思是让我们二人和苏阳干一架,以一方的死亡来结束这件事。”

“不准我二人找旁人插手此事,否则就是违抗圣明,诛灭九族!”张小卒说道。

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要说的。

他不希望把周剑来和元泰平牵扯进来,可是如果直接劝的话,他们两个肯定不会答应,于是他就想到拿出天子令箭,以皇命逼迫周剑来和元泰平不插手此事。

“无耻!”牛大娃怒目圆睁,破口骂道,“想都不用想,他肯定会派高手去保护苏阳。”

“苏翰林派谁给你传的命令?”周剑来皱眉问道。

“六扇门的罗刹,这厮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我一生气把他给宰了。”张小卒道。

周剑来三人对罗刹修为不了解,所以听见张小卒说他杀了罗刹,三人并无多大感想,因为张小卒很强,杀一个人并非难事。

不过,若是他们知道罗刹是星辰强者,并且是一个擅长使用空间领悟的星辰强者,定会震惊的说不出话。

“我孤儿一个,不怕他诛九族。”元泰平悍然道。

张小卒闻言暗暗咬牙,好想一巴掌把元泰平扇飞,他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本以为已经成功阻止元泰平牵扯进来,孰料元泰平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说的一大堆话当成了垃圾话。

“先回雁城。”

“张老爷子应该会给我们指引,告诉我们能不能回白云城。”

“若是没有,那白云城就先别回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我们的修炼速度,无需十年就能达到星辰境,到时候就无需再鸟苏翰林的狗屁圣旨。”

周剑来思考了一会后说道。

他觉得张屠夫应该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

虽然张屠夫一直没有公开身份,但自他肆无忌惮地抢夺盖华阳的天子令箭后,再加上戚家一家人对张屠夫的恭敬态度,周剑来就已经大概猜到张屠夫的身份了。

周剑来自是震惊不已,但是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因为他们早已经和张屠夫熟悉了。

“回一下也没关系。”牛大娃开口道。

“我给苏阳准备了一份超级大礼,必须在柳家村父老乡亲的祭日前送给他。”

“周大哥放心,我有绝对把握的保命本领,除非苏翰林老脸不要,派圣人来相助苏阳,否则一旦有危险发生,我有十二成把握带着卒子逃离。”

牛大娃拍胸脯保证,但接着又道:“不过以我目前的实力,只能带一个人逃命,所以你们两个去不了。”

周剑来盯着牛大娃的眼睛看了一会,确定牛大娃不是说谎,最终点头妥协,道:“那就回,但切记不能逞强。如有危险,当立刻溜之大吉。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

抚州城一战,让燕尚武八个二世祖摆正了态度,对戚哟哟这位三军统帅彻底服气,乃至敬佩,之后再也没有质疑或违背过戚哟哟的命令,更不敢擅自行动。

戚哟哟见八人放下桀骜姿态,端正了态度,倒也没有和八人斤斤计较,放下成见和不快,率领他们继续征战。

这一战便是六个半月。

大军胜多败少,以强横的姿态把叛军向东南方向驱逐,收复一座又一座被叛军占领的城池。

燕尚武八人战功捞得足足的,做梦都在咧着嘴笑。

蔚年的腰杆现在挺得邦邦直,因为他的战功已经足够他继承他老子的侯爵爵位。

空高朗、弘烨华几个怕死的,每天要把肩膀上的上校军衔摘下来擦拭数十遍,而他们初来雁城时肩膀上佩戴的少将军衔,已经被他们遗忘在角落里。

少将远大于上校。

可少将军衔是他们靠家族权势得到的,是一个不被帝国承认的虚职,只能用来充充场面。

但是他们肩膀上现在佩戴的上校军衔可不是,这是他们把脑袋挂在裤腰上,真刀真枪拼来的,其中的心酸苦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一个是不劳而获的虚职,一个是用汗水和鲜血换回来的荣耀,珍惜哪个自不必多说。

燕尚武和蔚年几个敢打敢拼的,皆已经是大校军衔。

就在他们琢磨着把叛军全部剿灭后,军衔能不能更上一阶时,戚哟哟突然将三军统帅转交给肖冲,退下前线准备回雁城。

燕尚武几人火急火燎的找到戚哟哟,问她为什么突然交出军权回雁城,他们还以为戚哟哟是被逼的,有人想摘取胜利果实,要为她出头讨说法。

却听戚哟哟笑靥如花道:“我男人远行即将归家,我当然得回家等他。”

燕尚武几人眼珠子和下巴惊掉一地,同时也心碎了一地。

一路征战而来,他们已然把戚哟哟视作心中女神,心里悄悄地滋生出一份爱慕之情,他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爱慕之情成长,可哪曾想还未来得及长大,就被戚哟哟一句话摧残致死。

燕尚武表示不服,问戚哟哟她男人是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要和戚哟哟的男人单挑。

“你们见过的,张小卒。”

咔——

燕尚武只觉花花绿绿的世界一下变成了毫无希望的黑白色,充满了无趣。

“可惜可惜。”

“朋友妻不可欺。”

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受打击的心灵,被另外七人狠狠鄙夷。

戚哟哟带着八个战功赫赫的二世祖回了雁城,八人没有着急离开,全都死皮赖脸的住进听雅轩,等着看好戏。

雁城来了四位比他们更加豪横的二世祖。

这四位皆是将帅世家出身,仰慕戚哟哟的战场威名而来,说白了就是冲着戚哟哟的正义和审判心境来的。

他们是将帅世家,若能得到戚哟哟的正义和审判心境相助,战场上将如有神助,自是对戚哟哟垂涎不已。

原本他们四人都挺不情愿的,觉得一个在战场上策马征战的女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黑如碳球,形似暴龙蛮熊,往人前一站,虎背熊腰,不脱光衣服都分不出是男是女的恐怖存在。

这他娘的要是娶回家里,战场上确实可能威风了,可战场下定要被人笑话百年。

奈何家中长辈强压,他们不得不屈于淫威就范,只盼另外三位仁兄给力点,把这位不男不女的暴龙蛮熊带回家去。

然而当他们在城主府看到身穿战甲归来的戚哟哟时,一个个眼珠子都瞪直了,再看身旁三位仁兄,眼神顿时从谦让有礼变成了苦大仇深,恨不得立刻把对方干掉。

当戚哟哟得知四人前来的目的,且戚无为态度暧昧,没有明确拒绝后,气得只在家里住了一晚就离家而去,住进了听雅轩。

戚无为无奈苦笑。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

他渐渐有了自己的野心。

他想光宗耀祖,把戚家打造成一个大家族,让戚家的后世子孙都生活在上层社会,再不用像他当年那般艰难困苦。

所以,没有身世背景的张小卒不是他的最佳择婿对象,尤其是从万秋清口中得知张小卒和镇南王府世子苏阳的仇怨后,他就更不想和张小卒沾亲带故。

可是戚哟哟似乎已经认准张小卒,这让戚无为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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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客占主家

“大哥,你能帮我劝说一下父亲吗?”

听雅轩书房里,戚哟哟左臂垫着脑袋,一脸愁苦地趴在书桌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弄着一支毛笔,想让坐在书桌对面的大哥戚长风帮她劝劝父亲,让父亲别再为她的婚事操心。

万秋清去了北疆,戚长空不知跑哪里历练去了。

张屠夫也走了。

眼下她能求助的只有戚长风。

戚长风闻言目光离开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戚哟哟,说道:“那四位少将军我见了,也算得上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观言行举止和神态样貌,不像是奸懒馋滑、不学无术之辈。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戚哟哟抬起眼皮送给戚长风一个白眼,不满嘟囔道:“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戚长风愕然苦笑,抬手对着戚哟哟虚点两下,佯怒道:“你这都是什么词,张口就往外蹦?天底下有你这么诋毁父亲和大哥的吗?”

戚哟哟朝他吐了吐舌头,嗔道:“谁让你们无视我的个人意愿,非要强行干预我的婚姻?明明之前已经说过不会再强行干预,现在却又出尔反尔。”

“我只是说让你考虑一下而已,有说要强行干预吗?”戚长风问道。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戚哟哟道。

“不讲道理。”戚长风道,“父亲也只是想多给你几个选择而已,何曾强迫过你?”

“当然,不可否认,这当中或多或少夹带了一些他的个人意愿,但你不能因此否认或无视他对你的宠爱。相比于其他世家大族女子的婚姻,你已经足够自由了。”

戚哟哟忽然坐直身体,看着戚长风,一脸正色地问道:“如果小卒不够优秀,你和父亲让我考虑其他人,我尚且可以理解,可是小卒明明非常优秀,我敢说整个南境同龄人中能出其右者,绝对不超过五个数,甚至一个都没有,可为何你和父亲还不能认可他呢?”

戚长风亦坐正身体,看着戚哟哟表情认真地答道:“若出于私人感情,我举双手赞成你们二人在一起,但若是以家族利益为出发点,张小卒便不再是戚家女婿的最佳选择对象。”

“不可否认,张小卒确实非常优秀,但是他的优秀很单薄,简单点说就是他没有强势的身世背景,不能给家族带来立竿见影的利益,而我们的父亲正着急想把戚家壮大起来,这次战争和旱灾让他赚足了名声和威望,确实是个起势的好机会,所以若是你能嫁入豪门,戚家之起势会立即得到一大臂助,各种官场资源和人脉关系唾手可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小卒和镇南王府苏阳有解不开的血仇,而以老爷子对这件事的态度来看,苏阳大概率会伏法受诛。”

“虽然苏阳罪该万死,可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眼下苏皇大帝圣明威武,不枉私情,大义灭请,可下一任掌权者,下下任掌权者呢?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翻旧账?”

“此事不翻出来便罢,一旦翻出来,张小卒必是死罪,甚至可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戚长风正说到严肃处,戚哟哟突然噗嗤一声乐了,接着砰的一声拍桌而起。

“——”戚长风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见戚哟哟笑靥如花,乐不可支的样子,禁不住头冒黑线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自然。”戚哟哟点头道。

“错在哪?”戚长风问道。

戚哟哟目光一沉,敛去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郑重,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睥睨四方的威势,张开红唇傲然强势道:“五年之内张小卒的名字必将名扬大禹,谁敢翻旧账?老娘也不是好惹的,敢翻旧账,信不信老娘把大军开到帝都城下去?!”

哗!

戚长风一把抓起桌上书卷砸向戚哟哟,眼皮直跳地骂道:“你个疯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什么话都敢讲?!你这话要是被父亲听见,非得罚你一个月的禁闭不可。”

“咯咯——”戚哟哟笑着躲开戚长风的书卷攻击,转身边往门外走边打趣道:“比不上某人,非但投身大寇,还整日躲在书房里研究海外地域,也不知是何居心?”

“死丫头——”戚长风望着戚哟哟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摇头苦笑,戚哟哟口中的某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戚长风。

他本对周剑来的一半大寇并无兴趣,周剑来邀请他加入时,他是看和张小卒的交情给了周剑来一个不算机会的机会,允诺只要周剑来能找到大牙军藏起来的财宝,他就加入一半大寇团。

结果周剑来几人被裘战下令征调,命令他们几人护送补给物资去边境,以致寻找宝藏的事不了了之。

但戚长风还是加入了一半大寇。

不是因为和张小卒的交情,而是因为盖华阳事件让他认清楚一件事,在帝国力量面前所有人都显得渺小不堪,如果有一天帝国下令让你死,你只有死。

戚长风不想这样。

他在深井密室里被大牙人囚禁了八年,没有自由,任人鱼肉,他渴求自由自在的美好生活,所以他想在帝国铁拳下求一线生机。

不求能扛得住帝国铁拳,只求万一哪天帝国铁拳无情锤打下来时,有办法逃离生天。

在大禹境内自是没有逃生之地,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海外之域。

他要把一半大寇团的老巢放在海外之域。

而不是像天狼山,看似很霸气,在大禹境内招兵买马,几乎等于自成一国,可如果帝国真翻脸要剿灭天狼山,那么天狼山的霸气也不过是纸糊的罢了。

在他眼里,天狼山是苏皇大帝恩赐的产物,看似自由不受管束,实则一直在苏皇大帝的五指山内蹦跶。

戚长风要让一半大寇团跳出苏氏皇朝的五指山。

……

“大胆!”

“一个低贱婢女竟敢挡本公子的路,你是活够了想死吗?”

“本公子看在戚姑娘的面子上,再给你一次机会,麻利地滚开,否则休怪本公子出手无情!”

听雅轩,张小卒的房间门前,柳红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上。她的前方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锦衣华服、相貌堂堂的公子,正在对她冷语喝斥。

此人名叫汝恒,是开国大将汝成周的孙子。

事情起因是他想进张小卒的房间,但是被婢女柳红拦了下来。

柳红告诉他这是张小卒的房间,不是没人居住的客房,不让他进。

可是汝恒偏要住进去。

柳红只能跪伏在地上挡在门前。

汝恒就是来找麻烦的,否则自小接受礼仪教养的他,怎会做客占主家的荒唐事。

“滚!”

见柳红虽吓得瑟瑟发抖,却坚持跪地不让,汝恒目光一寒,怒骂着一脚把柳红从门前踢开。

接着就迈步向前,要推门而入,却被柳红扑上来一把抱住左腿。

“这是我家公子的卧房,您不能进。您若有能耐,踢死奴婢便是!”柳红气怒道。

“贱婢!”

“你以为本公子不敢吗?!”汝恒转身一脚踢在柳红肋侧,力气极大,把柳红身体都踢离了地面,嘴里都喷出了鲜血,可柳红双臂仍死抱着他的腿不放。

“该死!”

“你这贱婢竟敢染了本公子衣服,你可知道本公子这身衣服多么贵吗?卖了你连一块布角都买不到。看我不教训你!”

汝恒见柳红一口鲜血喷在他的衣服上,顿时怒不可遏,怒骂着一脚踹向柳红的脑袋。

“住手!”戚哟哟闻声赶来,看见汝恒的暴行,顿时气炸了肝肺。一声喝斥,彷如炸雷,吓得汝恒激灵灵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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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从天栽落

汝恒虽被戚哟哟炸雷般的喝声吓了一跳,可他踹向柳红脑袋的脚仍然落了下去。

坚硬的靴底踹在脑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只听声音就让人心头发颤,忍不住替柳红感到疼痛。

柳红当场头破血流昏死过去,娇弱的身体像个破布袋,贴着地面翻滚出十多步远。

汝恒一脸厌恶,脚底在地上使劲磨蹭了几下,好似沾了脏东西一般。

“一个不懂规矩的贱婢而已,哟哟小姐何至于动气。若哟哟小姐缺婢子用,我这就命人去给小姐买几个懂规矩知礼数的上等丫鬟来。”汝恒手握折扇,向怒气冲冲快步走来的戚哟哟笑道。

戚哟哟冷冷地瞪了汝恒一眼,没有搭他的话,径直朝昏死过去的柳红走去。

随戚哟哟一起来的春兰和秋菊,已经先一步扑到柳红跟前,蹲下身子把她抱进怀里,快速检查一番后不由地松一口气,边取出止血生肌散给柳红包扎伤口,边向戚哟哟禀报道“还活着。”

戚哟哟走到近前,拿出一粒上品疗伤丹药给柳红服下,吩咐春兰和秋菊照看好,然后起身看向旁边一个眼里含泪,敢怒不敢言的婢女,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婢女听见戚哟哟的问话,一直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下夺眶而出,屈膝向戚哟哟跪倒,哭诉道“这位公子非要强闯张公子的卧房,柳红拦着不让,他就不讲道理地把柳红打了。求姑娘给柳红做主。”

“你且起来。”戚哟哟应一声,这才转身看向汝恒,冷眼相视,问道“她说的是否属实?”

“差不多吧。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进房间看看被哟哟小姐倾心的男子生活品味如何,她就硬拦着不让进,把本公子当贼一样防着。”汝恒一副不以为意的语气说道,甚至还有心情欣赏戚哟哟的美貌,赞叹道“小姐冷若冰霜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在汝恒的右手边十几步外,站着另外三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三人全程在场,但自始至终没有出言制止汝恒的暴行。

因为这是他们四人之间的约定,他们各展本领追求戚哟哟一天,其他人只能看不能干预,四天之后让戚哟哟自己选择。

至于张小卒,已经被他们完全无视。

他们今天来到听雅轩,甫一得知张小卒的存在,就立刻向燕尚武八人打听。

燕尚武八人瞧不惯四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寻思着大家都是二世祖,凭什么你就比我吊,于是就憋着坏水告诉四人,张小卒是白云城山沟里出来的泥腿子,是仗着一身匹夫之勇赢得戚哟哟这位美人的芳心。

四人听了后哪还会把张小卒放心上。

汝恒信心满满,抢了第一天。

他的办法简单粗暴。

觉得戚哟哟既然喜欢战场冲杀,那她的内心肯定是火热疯狂的,喜欢征服和被征服的感觉,在这种女人面前绝对不能露怯,不能温柔软糯,要展现出男人的强势、霸道和狠辣手段。

他今天就要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征服戚哟哟,只可惜这个叫张小卒的家伙不在,否则可以拿这家伙当垫脚石,完美衬托他的强势霸道,让戚哟哟充分感受到他的男人魅力。

“这厮下手可真够狠的,也不怕适得其反。”名叫丰岱的公子哥摇头,对汝恒的方式方法不怎么赞同。

“这你就不懂了。”

站在丰岱右手边的石高义开口道,“有些女人需要用温柔和关怀去慢慢融化,有些女人却需要用霸道去降服,汝恒应该觉得戚哟哟属于后一类型,所以他想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征服她。”

“还好张小卒这家伙不在,否则今天难逃一劫,非得被汝恒踩在地上狠狠地羞辱一顿不可。”公子哥辛荣邵说道。

稍远的地方,燕尚武八人目光热切而又期待,等着看汝恒被戚哟哟摁在地上摩擦的超爽画面。

他们太知道戚哟哟的恐怖,所以根本不看好汝恒。

“知道吗?”

“在我眼里你这种行为真的弱爆了。”戚哟哟看着汝恒讥讽道。

“靠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来彰显自己的强大,连街头混混都不屑于用的垃圾计俩,你竟然用的自鸣得意。”

“你要是把他们三个摁在地上揍一顿,或许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可你却只会欺辱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婢女。”戚哟哟指着不远处的丰岱三人说道。

“将门子弟就你这样?”

“可别侮辱了‘将门’二字。”

汝恒脸上的笑容随着戚哟哟不留情面的嘲讽,一点点僵硬,最后阴沉的几近快滴出水来。

“完蛋。”不远处,石高义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汝恒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就说吧,出手太狠会适得其反。”丰岱说道。

“听到没有,戚哟哟说揍你们三个一顿能让她高看一眼。”辛荣邵眼放光芒,似乎找到了吸引戚哟哟注意力的办法。

三人在一旁吸取教训,总结经验。

虽然声音很小,可汝恒刚好听得见,气得他恨不得扑过去把三人的嘴撕烂了。

汝恒深吸一口气,压下暴走的情绪,冷笑道“本公子何曾欺负过她?明明是她一再冒犯本公子威严,本公子对她略施小惩而已。”

“恬不知耻。”戚哟哟讥笑,旋即神色一沉,目光冷冽,喝道“赔礼道歉,然后离开听雅轩,这里不欢迎你。”

“呵——呵呵——”汝恒气急而笑,用小拇指扣着耳朵道“本公子没听错吧,你让我给一个低贱的婢女赔礼道歉?你疯了吧你?再者说,她是张小卒的婢女,又不是你的婢女,张小卒要是在这里,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得庆幸张小卒不在这里。”戚哟哟冷笑道。

“什么意思?”汝恒撇嘴,“他一个山野村夫,别说我让他一只手他也打不过我,就算他能打得过我,他有胆对我出手吗?是他该庆幸不在这里,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你的眼光有多差,看上了一个多么窝囊没用的男人。”

“我再说一遍,道歉,然后滚。”戚哟哟不愿和汝恒做口舌之争。

“休想!”汝恒一口回绝,看见戚哟哟被激怒的样子,他阴沉的脸色逐渐好转,嘴角甚至勾起了笑容。

他就是要强势,要激怒戚哟哟,要击败戚哟哟,居高临下俯视她,藐视她。

让他的强势和霸道像烧红的烙印,深深地烙进戚哟哟的灵魂里,让她永远忘不掉。

踏。

戚哟哟突然朝汝恒迈出一步,气势猛然爆发,如洪水猛兽一般扑向汝恒。

“——”汝恒呼吸一窒,脸色惊变。戚哟哟的强大气势远超他的想象,竟压迫的他难以呼吸。

踏。踏。踏。

戚哟哟一步一步走向汝恒,每往前迈一步气势就提升一截,她的左手握住了悬在腰间的剑鞘。

噌!

逼近五步,剑出三分。

汝恒神色僵硬难看,额头渐渐泌出一层细密冷汗。

“道歉!”戚哟哟突然张口怒喝,右手探出,缓缓抓向剑柄。

意思很明白,再不道歉,那就刀剑相向。

“休想!”汝恒嘴上依旧强硬。

戚哟哟右手猛地抓住剑柄,作势就要拔剑,却听头顶上方突然响起几道凄厉惨叫。

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四道身影从天而降。

嗯,是从天栽落。

嘭嘭四声,地上出现四个人形坑洞,溅起漫天尘土。

(这章是迟来的加更)

第四百九十六章 你要干什么

尘土散去,院子里的人望着地上出现的四个人形坑洞愣神半天,然后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从听见凄厉惨叫声到四道身影摔在地上,前后总共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都没来得及看清身影的相貌。

他们疑惑地抬头望天,想知道天上为什么会掉下人来,但蔚蓝的天空除了飘浮的白云外什么也没有,无法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

于是他们的目光再次回到人形坑洞上。

耐不住心中好奇,踱步靠近,惊讶地发现坑洞极深,站在边上探头望进去,竟深不见底。

“来者何人?”

“尚有气否?”

“喂,是死是活好歹应一声啊。好深啊,都有回音了。”

燕尚武朝一个坑洞里喊了两声,听见黑漆漆的洞里竟传出回音,不禁为之震惊。

“唔——”半晌,坑洞里传出一道痛苦的呻吟声。

所有人听见这一声痛苦呻吟,都禁不住牙酸,替他疼得慌。

“牛大娃,你个狗日的,摔死老子了!”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坑洞里传出一道咬牙切齿的叫骂声。

“抱歉抱歉,太快了,没刹住,下次一定吸取教训,保证安全着落。”另一个坑洞里传出惭愧的道歉声。

“干!”

“罗锅都给老子摔直咯!”

听见坑洞里传出的声音,戚哟哟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朝坑里打趣问道:“怎么着四位,需要找绳子把你们拉出来吗?”

“不至于。”周剑来应声道。

随之一阵土元素波动,把四人从坑洞里托了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之极。

春兰见状,连忙吩咐婢子去打水来给张小卒四人洗漱。

四人从地上爬起身,除了牛大娃外,其他三人全都禁不住心有余悸,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刚才一行四人飞到雁南城外,牛大娃突然神秘兮兮地问张小卒三人想不想见识一下他的逃命本领,三人自然是满怀好奇想要见识一番。

牛大娃让三人不要反抗,三人照做后就觉身体被一股奇特的能量包裹住,紧接着眼前一花,下一刻就发现身体正在朝地面急速坠落。

三人条件性地想施展本领止住下坠之势,却惊恐发现身体被禁锢,不仅招式施展不出,就连元素领域都失去感应,匆忙间只来得及调动体内能量护住身体。

所幸体内能量没有被禁锢,否则非得摔成一滩肉泥不可。

三人咬牙暗骂牛大娃不靠谱的同时,亦在暗暗心惊他这项逃生本领的强大。

从雁南城外到北二城一瞬即至,星辰大能都没有这样的速度。且定位精准,跨越如此远的距离,还能准确地落在听雅轩里,实属厉害。

周剑来放心了许多,有这项保命本领,张小卒和牛大娃可放手与苏阳一战。

婢子很快就打来清水,给四人简单洗漱一番。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这么热闹?”牛大娃洗漱完,打量着周围的生面孔笑问道。

“可不是什么好日子。”戚哟哟应声道。

“怎么说?”牛大娃不解道。

“有人不请自来,还闹事打人。”戚哟哟冷声道,“你们回来得正好,抓紧处理一下,快到午饭时间了。”

言语之间一点不给汝恒四人面子。

本来他们要是好好的,有客人的样子,戚哟哟虽不喜他们的来意,但碍于他们的身世背景,也不好对他们冷言冷语,多少还能把他们当成远来的客人对待,留他们在听雅轩吃顿午饭不是问题,可汝恒这么一闹,那就该滚哪滚哪去吧。

“呵,又是哪里来的达官显贵,跑咱这里耀武扬威来了?”牛大娃语气不善,目光冷冽地看向燕尚武八人。

“别误会。”

“我们是戚将军的部下,刚跟随戚将军从前线战场下来,在雁城未有住处,便厚着脸皮来叨扰两天,还望几位主人莫怪。”

空高朗连忙解释,傅玉成的遭遇他记忆犹新,可不想得罪这四位好汉。

“好说好说。”牛大娃朝八人点头致意。

“张公子,别来无恙。”燕尚武笑着朝张小卒打招呼。

“一切安好,承蒙燕公子挂念。”张小卒拱手回礼,而后目光看向被秋菊搀扶在怀里的柳红,看到她头上包扎的伤口,以及衣衫上的血渍,神情冷了下来,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红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但她不想给张小卒惹麻烦,遂没有见到张小卒就跑上前去哭诉,直至此时被张小卒问到,她才支吾说道:“那位公子想进您的房间,奴婢拦着他不让进,可能是奴婢没有解释清楚,冒犯冲撞了贵人,就——就——”

“伤得怎样?”张小卒问道。

“回公子,一点小伤,不碍事。”柳红应道。

“断了两根肋骨,头上挨了一脚,撕开一道三寸长血口。”秋菊替柳红抱不平。

“呵,好大的威风!”张小卒闻言怒喝,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汝恒,秋菊等人愤怒的目光已经指出打人者是谁。

“你就是张小卒?”没等张小卒开口,汝恒倒抢先开口,神色傲然,语气不善。

“我就是。”张小卒道。

“很好。”汝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字音落,他猛然纵身扑向张小卒,并喝道:“让本公子试试你的能耐!”

张小卒迈步迎上去,偏头躲过汝恒轰来的直拳,右掌为刀戳中汝恒的咽喉。

汝恒疼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眦出来。

他心中惊悚,感觉若非自己反应及时,祭出真元力挡了一下,张小卒的手指恐怕会像铁棍一样插进自己的脖子里。

照面就吃了一个大亏,汝恒立即脚蹬地面,想撤身和张小卒拉开距离。

张小卒岂会给他机会,左臂搂住汝恒的后脖颈,脚下撤步,把汝恒的头往怀里带。

汝恒身体失去重心,被张小卒搂着后脖颈往前扑倒。

张小卒提膝上顶。

砰的一声,正顶在汝恒面门上。

汝恒“嗷”的一声惨叫,鼻梁碎裂,门牙掉落,口鼻窜血。

张小卒不予理会。

左膝落下,右膝紧随而至。

又是砰的一声。

血水都溅了出来。

张小卒这才松手,顺势一脚踹在汝恒肚子上。

汝恒被踹得倒飞,然后啪叽一声摔跪在地上。

“道歉。”

“赔三万两医药费。”

“然后滚。”

“否则,打断腿丢出去。”张小卒语气不容反驳道。

除了和汝恒一伙的丰岱三人,院子里没人对眼前这一幕感到惊讶,因为都知道张小卒战力强大,这一战斗结果是他们预料当中的事。

“公子,奴婢伤得不碍事,算——算了吧。”柳红不愿因为自己让张小卒得罪汝恒,故而大着胆子劝说。

“闭嘴!”

“我做什么事需要听你的吗?”张小卒冷喝道。

“奴婢不敢。”柳红身子一颤,惶恐应道。

“不敢就闭嘴。”张小卒道。

“是。”柳红红着眼眶,泪水在里面打转,不是被张小卒吓得,而是感动的。

她如何听不出,张小卒喝斥她是假,为她主持公道才是真。心中暖流横溢,说不出的高兴和温暖。

“咳咳——”汝恒趴在地上,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猛地窜起身,指着张小卒歇斯底里的吼道:“张小卒,本公子要让你不得好死!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本公子乃——啊——”

汝恒的话戛然而止,变成杀猪般的惨叫。

因为张小卒欺身近前,一拳把他锤在地上。

“道歉,赔钱,可答应?”张小卒问道。

“滚!”汝恒骂道。

张小卒抬脚就踏向汝恒的大腿。

咔嚓!

断骨声清脆响起。

“嗷——”汝恒撑着脖子惨叫。

丰岱三人吓得头皮发麻,急忙后退拉开距离,生怕惹祸上身。

“张公子,一个婢女,不——不至于。”丰岱劝说道。

“都是误会,大家各自退一步,消消气。”

“不打不相识。”

石高义和辛荣邵也跟着劝说,他们和汝恒好歹有些交情,看着汝恒受虐,心里难安。

然而张小卒根本不予理会,再次抬脚踏向汝恒另一只腿。

异国他乡的战场厮杀,早已把他的心磨硬磨冷。

有人冒犯并超过他的底线,便是敌人。

对敌人,没有怜悯。

咔嚓!

“——”汝恒眼珠子一眦,昏死了过去。

砰!

张小卒一脚踢在汝恒肚子上,汝恒身体离地飞起,一直飞出院墙外才砰的一声摔在大街上。

“说打断腿丢出去,就打断腿丢出去,你当我在和你开玩笑吗?”张小卒冷哼道,目光看向丰岱三人,问道:“三位有事吗?”

“没事。”丰岱应声道。

“我们要吃午饭了。”张小卒说道。

“——”三人头冒黑线,觉得张小卒这么说比直接开口赶他们走还让他们难堪。

三人哼了声,拂袖便走。

走出十余步,石高义突然驻足回头,看着张小卒说道:“张公子,这世上不是有点实力就什么人都能惹的,惹了不该惹的人,或许能痛快一时,但——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干!”

石高义嗷唠一嗓子拔腿就跑,因为张小卒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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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谁会在乎

“回来啦。”

戚长风远远地看着张小卒把汝恒四人打发走,这才向张小卒打招呼。

“戚大哥。”张小卒朝戚长风颔首微笑。

“来一下。”戚长风道,说完便转身走向书房。

囚禁八年使他性格变得沉默寡言,除了自家人和张小卒,他对别人的态度都较为冷漠。

“啧啧,百闻不如一见,这哥们可真是个狠人。”蔚年望着张小卒离去的背影咋舌道。

燕尚武几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

他们震惊的不是张小卒三两下就把汝恒干翻,而是张小卒干翻汝恒后又逼到近前补的那两脚。

一脚断一条腿,干净利落,根本无惧汝恒的身份背景,甚至都懒得听汝恒报名号。

之前听说傅玉成在听雅轩被张小卒四人暴虐,由于只是听说,他们并没有直观感受,此番亲眼看见张小卒虐汝恒,他们才真切感受到张小卒的狠辣手段。

“一个婢女而已,况且还没有伤及性命,不至于闹成这样。”弘烨华摇摇头,压低声音道。

“确实。”吕思源点头赞同,“将门子弟最是不好惹,惹一个就是惹一群,为一个婢女招惹他们,着实不理智。”

“眼下四处烽火战乱,武将正是春风得意时,打断汝恒两条腿就等于狠狠抽了武将一个耳光,此事怕是难了。”蔚年道。

“切!”

“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谁怕谁?大不了大家约个地方,兵对兵将对将练一练。”

燕尚武撇嘴不屑道,只不过他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和另外七人一样,也觉得张小卒为一个婢女得罪汝恒,有失理智。

一个婢女而已。

谁会在乎?

……

书房里,戚长风和张小卒先后坐下。

戚长风先开口道“有几件事与你说。”

“戚大哥请讲。”张小卒道。

“第一件天武前辈有事离开,临走前命我传话给你,说他要离开两到三年,让你听从张老爷子的安排。”戚长风道。

“弟子谨遵师命。”张小卒恭敬地朝天作礼道。

“第二件张老爷子说让你打得过苏阳就回白云城,打不过就不回,苏阳除了他麾下的红甲骑兵,不会有其他厉害帮手。”戚长风说出第二件事。

“感谢他老人家庇护。”张小卒闻言心头不由的一暖。

对老爷子的身份,他心里已经隐有猜测,和周剑来一样,既震惊又不震惊。

“这第三件事——”戚长风忽然皱起眉头,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道“有你的一封信。信送来的时候没有封口,且没有署名,我便冒昧地看了一下,希望你不要见怪。”

“戚大哥言重了。”张小卒摆手道。

“信是苏阳派人送来的。”

“苏阳?!”张小卒眉头一皱。

“是的,所以你需要对信的内容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听了后就失去理智。”戚长风语气严肃道。

张小卒沉下脸,朝戚长风点点头。

“苏阳抓了齐蓉儿,要挟你和大娃必须去参加白云城的孤岛求生,否则他们就要杀了齐蓉儿。”戚长风说道。

“是吗?!”

张小卒双拳猛地一握,眼睛里杀意迸发,汹涌狂暴的气势和犹如实质的森冷杀气自他体内奔涌而出,但尚未散开就被他收回体内。

戚长风身体虚弱,受不了他的气势和杀气冲击。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声道“他最好祈求蓉儿妹子没事,否则我会让他后悔来这个世界。”

“放心,他既然用齐蓉儿要挟你们去,就暂时不会为难她。”戚长风安慰道。

“嗯”张小卒点点头,不让自己往坏处想,问道“戚大哥,古钱你帮我收了吗?”

戚长风点头道“收了,总共收了两万多枚,都放到你房间的床底下了。”

“好。”张小卒点头。

从书房出来,张小卒收敛了情绪,没有把齐蓉儿被擒的噩讯告诉牛大娃,怕他控制不住情绪暴走。

……

得知张小卒四人回来,厨房好一阵忙活,准备了一顿极为丰盛的午饭。

众人正吃得高兴,地面突然微微震动起来。

张小卒几人皱眉放下杯筷。

坐在另外一桌的燕尚武八人也放下了手中杯筷,纷纷转头透过打开的窗户和房门望向院门口方向。

对于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们来说,地面的震动他们再熟悉不过,这是大量骑兵奔行造成的。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急促且整齐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我就说此事难了。”

“汝恒叫人来了,听马蹄声得有差不多一千骑,应该是四家的护卫一起过来了。”蔚年小声说道。

张小卒没时间与这些人纠缠,他吃完饭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天子令箭,目光环视四周,本想随便找个仆人去把人打发了,不过转念一想,万一仆人扛不住对方的气势,反而弱了己方气势,遂站起身欲亲自前往。

戚长风看见张小卒从怀里掏出一支天子令箭,先是一愣,接着站起身,说道“给我,我去帮你把他们打发了。”

他知道张小卒心里压着火,若是让他拿着拥有无上权力的天子令箭出去,万一心里的火气被来人激出来,听雅轩门前的大街上恐怕得血流成河,所以忙毛遂自荐。

“多谢戚大哥。”张小卒道一声谢,把天子令箭交给戚长风。

戚长风拿着天子令箭离开。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蔚年看见了天子令箭,禁不住哑然失笑,觉得张小卒就算再狂一点也有足够资本。

手握天子令箭,别说在这里揍了汝恒,就是追去汝家,当着汝家所有人的面暴揍汝恒一顿,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啊。

如蔚年所说,四家人全来了。

因为此行近乎是来提亲的,所以四家都有长辈跟着过来,一直都住在城主府。

四家长辈得知汝恒双腿被张小卒打断,又得知张小卒是戚哟哟中意的男子,是他们和齐家联姻的最大障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乘此机会扫除张小卒这个障碍。

四家一商量,立刻统一战线,把戚无为和裘战一起喊上。

可谓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但是谁能想到刚到门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戚长风就把手中的天子令箭一扬。

来人全都吓了一跳,慌忙下马跪地,山呼万岁。

“听雅轩不欢迎诸位,诸位请回吧。”戚长风表情平淡地说道。

汝恒的父亲汝俊晤脸色铁青,气势汹汹过来,到门前二话没说先跪了一地,气势荡然无存不说,还要被一个后生小辈轻飘飘地一句话给打发走,这憋屈劲简直令人抓狂。

“天子令箭是谁的?”汝俊晤咬着后槽牙瓮声问道。

“是陛下赐给张小卒的。”戚长风回道,“我不愿你们之间的矛盾加深,所以劝住张小卒,代他出来与诸位交涉,希望诸位能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

“好好好,难怪如此张狂,不把我汝家放在眼里。”汝俊晤气急冷笑,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这口气我汝家可以咽,只要张小卒把那个贱婢交出来给我们处置,此事就此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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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以牙还牙

天子令箭一出,气势汹汹找上门来的人无不傻眼。

他们可没有人有张屠夫的气魄,敢公然抢夺天子令箭,所以只能乖乖受制。

汝恒气得差点吐血。

他哪知道张小卒竟然有天子令箭,若是知道,他怎会蠢到去惹张小卒?

张小卒手握天子令箭,别说踢断他两条腿,就是拿刀砍了他两条腿,他也不能把张小卒怎么样。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这口气他汝家都得憋着,至少在张小卒的天子令箭被收回去之前是这样。

汝俊晤的态度很诚恳。

你张小卒踢断了我儿两条腿,我看在天子令箭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是你也得给我台阶下,否则我汝家的颜面何在。

你把惹起整件事的下贱婢女交给我处置,你面子上挂得住,我面子上也挂得住,这件事就算了了。

汝俊晤心中如是想。

这是达官贵族之间化解一些不必要的矛盾常用办法。

一个低贱的婢女而已,几两银子就能买一个,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记得她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所以汝俊晤觉得张小卒一定会答应。

我给你面子,你也得给我面子,日后方好再相见,否则再见就是仇人。

可他万没想到等到的竟然是张小卒不留一点情面,甚至是欺人太甚的答复。

“滚!”

汝俊晤最后那句话声音很大,故而张小卒坐在房间里都听得见,他想都没想,张口一声骂了回去。

燕尚武几人直挑大拇指。

“——”汝俊晤气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好一会才顺过来,铁青着脸朝院子里喝道:“张小卒,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你现在有天子令箭护身,我奈何不得你,但天子令箭终有收回的一天,到时候看你还如何嚣张?”

“耳朵聋吗?本大爷让你滚!”

“好好好——”汝俊晤气得要吐血,原地来回踱步,指着听雅轩狠声喝道:“你竟然为了维护一个低贱婢女,宁愿和我汝家撕破脸皮,老子倒要看看是怎样一个婢女,值得你这般维护?你且护着她吧,老子看你能护她多久?老子一句话撂在这里,只要你前脚离开雁城,老子后脚就把她捉了卖到妓院去。一个婢女罢了,即便你闹到金銮宝殿上,也顶多让老子赔点银子而已。”

汝俊晤真是被气坏了,连这种有失身份的话都喊了出来。

或许也不是气坏了,而是嚣张跋扈惯了。

天老大我老二的日子过久了,自然会得意忘形。

“汝大人,请谨言慎行!泼皮狠话,说出来有失大人身份。”戚长风提醒道。

“风儿,注意你的言辞。”戚无为皱眉道。

“父亲大人,莫要被一时的得意冲昏了头脑。”戚长风朝戚无为躬身提醒道。

“——”戚无为神色一怔,压根没想到戚长风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他,刚要横眉呵斥,突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抬头往冷气扑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张小卒面带寒霜走了出来。

汝俊晤的话激怒了张小卒。

张小卒心里正极力压制着齐蓉儿被苏阳擒住的愤怒,汝俊晤却在这节骨眼上拿柳红的安全来威胁他,两股怒火绞在一起,一股脑涌上脑门。

他觉得汝俊晤说的没错。

他确实不可能一直护在柳红身边,可汝俊晤却可以派人一直守在听雅轩周围盯着,只要他前脚离开,后脚他们就对柳红动死手。

这可如何是好?

张小卒思来想去只想要一个办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戚大哥,辛苦了。”张小卒走到院门口,向戚长风客气道。

“本来是想遏止矛盾激化,可惜没能如愿。”戚长风摇头苦笑,同时把天子令箭递给张小卒。

“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张小卒道。

“——”汝俊晤听见张小卒的比喻心里很不爽,张口想要反驳,可发现自己确实是兵,不光是自己,自己身后的人也全都是兵。

“你就是张小卒?”汝俊晤阴沉着脸上下扫量张小卒,冷声问道。

不待张小卒应声,他就接着说道:“不过如此,我还以为头上长了角呢。”

“不及你,你头上长角,你全家头上都长角。”张小卒应声道。

“大胆!”汝俊晤气结。

“别着急,更大胆的还在后面。”张小卒冷笑。

他从戚长风手里接过天子令箭,接着随手一甩,天子令箭带着破空声射向听雅轩里,飞越长长一段距离,最后笃的一声射在一间厢房的门扇上。

所有人看见张小卒的举动,无不神色困惑,不知明白他此举何意。

就听张小卒说道:“你不是觉得我靠天子令箭嚣张吗?我把天子令箭丢一旁,让你看看我还如何嚣张。”

“哈哈,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汝俊晤大笑道。

张小卒亦是冷笑连连,问道:“若是我没听错,刚才你说只要我离开雁城,你就会对我的婢女动手对吧?”

“没错,是我说的。”汝俊晤点头承认。

“那我也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的婢女动手,我就对你家族里的人动手。你动我的婢女一根汗毛,我就杀你家一人。”张小卒一字一句道。

“就凭你?”汝俊晤轻蔑道。

“就凭我。”张小卒肯定地点头,说完目光看向汝恒,笑道:“看样子你的断骨已经续上了,可是我感觉你的骨头没接对茬,得打断了重新接一下,你说呢?”

“狂妄!”汝俊晤怒喝,一巴掌扇向张小卒,要给张小卒教训。

啪!

张小卒的巴掌后发先至,甩在汝俊晤的脸上,力气极大,直接把他抽得身体离地而起,摔出十几步远。

“我说过别着急,大胆的在后面。”张小卒冷笑。

所有人都禁不住呼吸一窒,压根没想到张小卒竟然敢对汝俊晤动手,并且还是当中扇脸,还扇得贼狠。

还真是胆大之极。

“小卒,休要放肆!”戚无为呵斥道。

“戚大人,这是我与这位大人的私人恩怨。若您执意要管,我只能去院子里把天子令箭取回来。”张小卒回道。

“——”戚无为语结。

“呵呵,私事私了,挺好的。”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裘战捋须笑道,他不是来给汝俊晤几人撑场面的,他是听说张小卒四人回来了,过来看看他们这把半年多的长进。

张小卒朝裘战颔首微笑,而后看向汝恒,道:“没和你开玩笑,我真的要再打断一次你的腿。我若是你,一定跑到护卫后面躲起来。”

“你——你敢?!”汝恒被张小卒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心里不禁一阵慌乱,汗毛竖了起来。

“张——小——卒——”汝俊晤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三个字,“老子要活剐了你!”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给老子把这小王八蛋拿了!”汝俊晤朝一干护卫喝道。

没等护卫动手,张小卒率先迎了上去。

砰!

他一拳轰出打在一匹马头上,骏马庞大的身躯顿时离地飞出去,把后面的护卫砸得人仰马翻。

“杀!”

护卫们面目狰狞,纷纷抽出战刀扑向张小卒。

本以为骑着战马,居高临下,且占据人数优势,可很快擒住张小卒,却不料张小卒在人群中如闲庭信步一般,他们的攻击连张小卒的一片一角都没碰到。

相反的是,张小卒或拳或脚、或掌或腿,每一次攻击都凶残无比,人和马只要被他碰到,骨断、吐血、飞天,惨不忍睹。

“拦住他!拦住他!快拦住他!”汝恒惊慌大吼道,因为他发现张小卒直奔他过来。

“小子,休要张狂!”汝俊晤怒喝,一剑朝张小卒刺去,真元力浑厚奔涌,剑气纵横交错。

张小卒右手如爪探出,铮的一声,竟将汝俊晤刺来的利剑抓在手里,顺势往斜侧里一带。

汝俊晤措手不及,身体失去重心前扑,张小卒抬脚踹出,砰的一声正踹在他胸口上,踹得他吐血倒飞了出去。

张小卒继续前行。

汝家二百护卫转眼躺了一大街。

“小子,你想连我丰家一起打了不成?”丰家人见张小卒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当即喝问道。

“我说过要打断他的腿,谁挡我,我干谁。”张小卒冷声回道。

汝恒逃进了丰加的护卫队伍里。

丰家人很难做,总不能把汝恒从队伍里赶出去吧,可不把汝恒赶出去,就即将面临张小卒的无情摧残。

好在张小卒倒是没让他们难做,只见他脚下猛然加速,身如鬼魅一般冲进奉家护卫队,只用两个呼吸的时间就把汝恒擒住,从队伍里跃了出来。

“啊,你想干什么?!你——嗷——”汝恒撑脖惨叫。

所有人眼皮直跳,张小卒一点不留情,砰砰两脚踹断了汝恒两条腿。

“你——你——”刚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的汝俊晤,看见张小卒对他儿子的暴行,霎时间目眦欲裂,可是满地哀嚎的护卫让他倍感无力。

他终于明白张小卒为何会这么嚣张了,因为他拳头够强。

张小卒走到汝俊晤的面前,盯着他几近睁裂的眼珠子,说道:“两百护卫拦不住我,两千也拦不住我,两万倒是可以拖得住我。不知你汝家人出门在外一般带多少护卫?我的婢女命贱,你想杀便杀,只要你舍得让自己的族人给我的贱婢偿命。”

“你敢?!”汝俊晤眦目厉喝。

“试试如何?”张小卒狞笑,看向听雅轩院门口,喝道:“柳红,你过来。”

“是。”柳红怯弱应声,小步慢跑过来。

她本来正躺在床上养伤,听见外面的动静后从房间出来,当听见汝俊晤扬言要把她捉了卖去妓院时,她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不过当她看见张小卒为了护她,不惜与这些贵族老爷们大打出手时,她立刻不再害怕,觉得只要张小卒在,她就有遮风挡雨的港湾。

“你怕死吗?”张小卒问柳红。

“不怕。”柳红壮着胆子回道。

“很好。”张小卒笑着点头,接着目光看向汝俊晤,道:“她就是你要的那个婢女,用你手里的剑砍了她吧。”

说完,他躬身从地上捡起一把刀,迈步走向几步外的汝恒,扬起手中的刀,向汝俊晤说道:“你不是觉得我不敢吗?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砍。我敢不敢,一试便知。是不是很好玩?很刺激?”

(熬了一宿,加更一章)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敢不服

“一、二——”

张小卒看着汝俊晤,脸上的笑意渐浓。

可是这满脸的笑容看在汝俊晤眼里,感觉好似寒冬腊月里的西北风,冷得直往骨头缝里钻。

汝俊晤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一对眼珠子爬满了血丝,眼睛里尽是狠毒和怨恨之色。

他的手在抖,手中的剑跟着抖。

他好想一剑劈了眼前这个贱婢,觉得张小卒手里的刀肯定不敢落下。

可是他不敢。

他觉得张小卒会交出柳红,结果张小卒让他滚。

他觉得张小卒没了天子令箭就失去嚣张的资本,结果张小卒丢开天子令箭后,当着近千人的面狠狠抽了他一耳光,后槽牙都给他抽掉一颗。

他觉得张小卒会被他的两百护卫干翻,结果被干翻的是他的两百护卫。

所以他已经不敢再相信他的感觉。

什么他觉得,在张小卒这里统统不灵。

这就是个不照规矩做事的疯子。

“啊!”

“别杀我,别杀我,我道歉,我赔钱!”

“父亲,救我!”

汝恒想逃,但被张小卒一脚踩在背上,死死地踩在原地,任他如何挣扎,始终挣脱不开。

听着一个接一个冰冷的数字从张小卒嘴里吐出来,他吓破了肝胆,终于放下他高贵的身份和尊严开口求饶。

“三!”

张小卒却是理也不理,兀自喊出最后一个数字。声音落下,寒刀猛然斩落。

“住手!”汝俊晤急喝。

可张小卒的刀未有丝毫停顿。

“我认输!”汝俊晤紧接着喊道,声音不大,可是却像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执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让将门子弟说出这三个字,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刀贴着汝恒的脖子停下,锋利的刀刃已经切破皮肤,有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沁出,然后顺着刀刃流淌。

大多人都和汝俊晤一样的想法,张小卒只是在唬人,他不敢真正砍下去,可是盯着刀刃上流淌着的血珠,他们又不得不抽一口冷气,感觉汝俊晤的话再晚出口一点,汝恒的脑袋就搬家了。

汝恒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喘着粗气。

当啷!

张小卒丢了刀,迈步走到柳红旁边,笑道“不错,很勇敢。”

“奴婢叩谢公子庇护!”柳红屈膝跪伏在张小卒面前,眼含热泪感激道。

张小卒把她扶起,目光环视四周,道“我们这些低贱出身的人,别的没有,只有贱命一条,谁想践踏我们的贱命,我们就豁出贱命和谁拼命,哪怕只能从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也是痛快的。”

众人闻言不禁悚然。

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疯子会咬人。

显然,张小卒就是一个会咬人的疯子。

“哼!”

“此事没完。”汝俊晤神色阴沉地冷哼道,以最后的倔强来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放马过来便是,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有下次,可别想像这么轻松收场。”张小卒指了指断腿的汝恒和狼狈不堪的护卫说道。

“你还要杀人不成?”汝俊晤瞪眼喝道。

“呵——”张小卒哑然失笑,叹了口气,朝汝俊晤摇了摇头,没再多说,带着柳红转身走向院门。

气势汹汹的来,灰头土脸的走。

汝俊晤自觉丢尽了颜面,几近没法抬头见人。

另外三家脸色也不好看,他们是来给汝家撑场面的,不曾想竟被一个毛头小子骇在原地,不敢造次,实在丢人。

听见动静跑来围观的人群,全都带着失望之色散去,觉得相比上次傅玉成闹出的动静,这次虽然来得人多,看阵势不小,但雷声大雨点小,像一场闹剧,实在让人失望。

看上去确实像一场闹剧。

但闹剧和悲剧之间只差两个字实力。

如果张小卒没有足够实力,今天对他来说必然会是一场悲剧。

好在他有足够实力,所以汝家的人成了悲剧。

裘战留在听雅轩和张小卒四人闲聊了半个时辰才带人离去。

送走裘战,张小卒告诉众人他要弄一些东西,让众人不要打扰他,然后进了自己房间。

傍晚时分,戚哟哟急促敲门。

张小卒甫一开门,她就火急火燎地窜进房间,然后朝径直朝卧室跑去。

“怎么了?”张小卒困惑不解地问道,往门外瞧了瞧,也没见有人追来,不知道戚哟哟跑什么。

“你弄这一箱箱铜钱干什么?”戚哟哟在张小卒的卧室里看到床上摆着四箱铜钱,好奇问道。

张小卒跟着进了卧室,回道“这些铜钱都是香火钱,上面带着愿力,可以加强符咒威力,我准备用来对付苏阳的红甲骑兵。”

“哦”戚哟哟点点头。

咚咚咚——

外间突然响起敲门声。

“嘘!”戚哟哟朝张小卒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父亲,他找你有事,你别告诉他我在这里,我想听听他跟你说什么。”

“这——不太好吧。”张小卒挠头道。

“出去!”戚哟哟瞪眼,嗔怒道。见张小卒还要说废话,直接上手把他推出了卧室。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同时传来戚无为的叫门声“小卒,是我,戚伯伯,我有点事找你谈谈。方便开一下门吗?”

他本来是想把张小卒叫去书房的,但是听说张小卒在房间里不让人打扰,于是就亲自过来了。

“来了。”张小卒应声道,快步上前,给戚无为开了房门。

“抱歉,打扰你修炼了。”戚无为道。

“伯父言重了。”张小卒忙道,侧开身体把戚无为让进房间,“您里面请。”

戚无为迈步跨过门槛,同时说道“把门关上,我有点私事与你说。”

“好。”张小卒道。

二人在桌边坐下,戚无为手指敲击着桌面,略微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今天的事你处理的有欠考虑。”

“嗯”张小卒应了声。

“汝、丰、高、辛四家,家中老祖都是开国大将,在军中的影响力极巨,势力雄厚,人脉极广,你一下得罪四家,实非明智之举。”戚无为道。

“嗯”张小卒应声。

“遇事需冷静,一言一行当思虑再三,谨小慎微,切不可狂躁狂妄。”戚无为道。

“嗯”张小卒应道。

“——”戚无为嘴角一抽,这才反应过来,张小卒“嗯嗯嗯”的只是在敷衍他,而不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虚心受教,当即心中来气,皱眉问道“你不服气?”

“长者教诲,不敢不服。”张小卒恭敬道。

“哼!”戚无为不悦地哼了声,“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全对。”张小卒道。

“怎么说?”

“若什么事都思虑再三,谨小慎微,您那天就被盖华阳押到刑场砍了脑袋了。”张小卒列举事实。

“——”戚无为感觉好像被张小卒照着胸口打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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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乐意效劳

张小卒一句话直袭戚无为要害,一击致命,噎的其无话可说。

戚哟哟透过门缝瞧见父亲吃瘪的表情,乐得差点没笑出声来。

同时心里暗松一口气,她就怕张小卒在她父亲面前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这会让她和父亲的抗争非常被动。

现在看来,张小卒虽然对她父亲恭敬尊重,但是并不惧怕,心里还是有主见的,这点让她非常满意。

因为张小卒一句话把天聊死,而他又没有说些话缓解气氛,以致房间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

戚无为觉得张小卒是故意的,可是张小卒恭敬有加的样子又让他没脾气,只能在心里暗自窝火。

“你有天子令箭,完全有办法轻松化解矛盾,不至于闹到出手伤人的地步。”戚无为声音里带着几分斥责和恼火的语气。

他是真的觉得张小卒做得不对。

如果张小卒没有天子令箭,他还可以理解。

可是张小卒明明有天子令箭,只需要把天子令箭往前一亮,汝恒怎敢造次。

何至于踢断汝恒两条腿?

又何至于再次和汝俊晤发生剧烈冲突?

他觉得张小卒为人做事的态度出了问题,或许是因为短时间内功绩卓著,再加上修为突飞猛进,使他得意忘形了。

虽然不觉得张小卒是最佳女婿人选,但对张小卒这个年轻后生,他还是持欣赏态度的。

所以他发现张小卒走了“岔道”,就想过来点醒他,省得他在岔道上越走越远。

他本意是好的,可是他讲述的处事理念和张小卒自己领悟的处事理念有着极大的冲突。

“我不愿意仗势欺人。”张小卒回道。

“——”戚无为哑然无语。

“况且,我给过他机会了。道歉,赔钱,了事。可是他不接受,非但不接受,还蛮不讲理地动手。”张小卒又道。

“那——那你稍微教训他一下便是,何必要踢断他的双腿?”戚无为道。

“稍微教训他一下,他就不喊人来了吗?”张小卒反问。

“这——”戚无为语结。

“既然结果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委屈求不全呢?”张小卒再问。

“你是觉得暴力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吗?”戚无为皱眉问道。

“不。”张小卒回道,可接着又说道:“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付一些人暴力远比讲道理管用,就比如我们永远不可能和大牙人讲清道理,让他们别来侵略大禹。”

“但是你的暴力和不理智,让你一下得罪了四个将门世家。只看眼前你确实占据上风,威风凛凛,可是日后呢?”戚无为问道。

“我和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多交集,甚至不会有交集,所以不必太在意。”张小卒风轻云淡道。

“呵,他们四家人脉关系遍布官场,你如何避开他们?”戚无为冷笑。

“我并没有当官的念头。”张小卒道,“他们是世俗世家,求的是官运亨通、权势地位,我是修者,求的是大道长生,所以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我们之间基本不会有交集。”

戚无为闻言愣神,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认知错误。

他一直鬼使神差地认为张小卒会走仕途,所以认为张小卒得罪官场上的世家等于是自掘坟墓、自毁前程,可听完张小卒这一番言语他幡然醒悟,张小卒是三清观的高徒,他根本不会踏上仕途。

也就是说,张小卒对戚家的仕途发展几乎没有助益。

他和张小卒根本是两个世界的思想,难怪话说不到一起去。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戚无为皱着眉头,右手五指笃笃笃地敲着桌面,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

张小卒点亮了油灯。

戚无为的指头终于停止敲击桌面,开口打破沉默,道:“我有听说你和镇南王府苏阳世子的仇恨,没有可化解之法吗?”

张小卒闻言一下皱起了眉头,不答反问道:“您觉得有吗?”

戚无为说什么他都能恭敬听着,在不发生争吵的前提下和他讲道理,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戚无为没有回答张小卒,而是问道:“你若杀了苏阳,就等于践踏皇家血脉,挑战皇室权威,或许眼下陛下大义,可以宽宏与你,可是谁能保证他老人家每天早晨睁眼醒来都能如此呢?谁又能保证下一任帝王不会重提旧事呢?”

“万一他老人家哪天起床心情不好,想起你杀了他的亲侄儿。万一下一任帝王旧事重提。大禹虽大,可何处是你立锥之地呢?”

“我如何能让哟哟跟着你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我戚家如何敢和你沾亲带故?万一你落一个诛九族的大罪,我戚家岂不是天降横祸?”

张小卒神色一怔,被戚无为问住了。

他张嘴想说一定保证戚哟哟不受伤害,不会连累戚家受牵连,可这样的保证空口白话地讲出来,实在没有一点说服力。

“你好好想想吧。”

“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一位父亲,对女儿未来幸福的考虑和担忧。”

戚无为起身离开。

张小卒一路送他出了听雅轩院门,然后回到房间,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进到卧室,不知该怎么面对戚哟哟。

他并不怪戚无为,因为戚无为的担忧合情合理,若是让他和戚无为互换身份,他觉得自己肯定也会有相同的担忧。

夜幕已经降临,卧室里光线昏暗。

张小卒讶然发现,戚哟哟把床上的装铜钱的木箱全都搬到地上,而她则躺在床上睡着了。

入微心境下,张小卒清晰地看着戚哟哟粉雕玉琢的靓丽容颜,睡着了也是那么漂亮,惹人神醉。

他迈步走到床边,给戚哟哟盖上被子。

三月初春,夜里的天气仍有些冷。

轻轻地在床沿上坐下,脑海里抑不住回想起和戚哟哟相见相识的一幕幕。

嗯。

张小卒突然有点燥热,因为回想起许多美妙的画面。

但除了这些被动的美妙画面,他发现自己和戚哟哟的相处好像一直很平淡,但平淡中又带着些许亲密,一句交谈,一个眼神交流,或是偶尔的一次身体接触,都显得格外甜蜜美好。

坐在床边傻笑了一会,张小卒起身走到装铜钱的木箱旁边,席地而坐,继续往一妹妹铜钱上加持鬼符。

苏阳有三万红甲骑兵,战力丝毫不输于黑甲骑兵,他和牛大娃区区两人,想要斩杀三万骑兵外加苏阳,不用些非常手段怕是不行。

当张小卒给最后一枚铜钱加持上鬼符时,天已经大亮。

“啊——睡得好舒服。”戚哟哟撑着懒腰醒来,看向坐在地上的张小卒问道:“一宿没睡?”

“嗯”张小卒点头。

戚哟哟起身下床,摘了发簪,把重新长长的乌黑秀发垂落下来,走到梳妆台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木梳递向张小卒问道:“头发乱了,能帮我梳一下吗?”

“乐意效劳。”张小卒笑道。

起身过去,接过木梳,给戚哟哟慢慢梳理起来,笑道:“你头发长得不慢嘛,这才多长时间就又这么长了。”

“天天吃着元始金丹,长得能不快吗?”戚哟哟笑道,“昨天晚上我父亲问你的问题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咚咚咚——

“公子,您醒了吗?奴婢伺候您洗漱。”

敲门声响起,传来柳红的声音。

“你别动,我去开门。”戚哟哟突然站起身。

张小卒下意识地点点头,但怔了一下后又立刻摇头,心想这要是被人看见戚哟哟大清早从自己房间出去,那还得了,戚哟哟的清誉可就毁了。

可是戚哟哟已经大步流星出了卧室,想要叫住她已然来不及。

张小卒摇头苦笑,这才明白,戚哟哟是故意留在他这里睡觉的。

第五百零一章 入赘

当戚哟哟拉开房门,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柳红的面前时,惊的柳红端在手里盛满水的木盆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响声惊扰了院子里的丫鬟仆人,他们不约而同地顺声望过来,然后一个个全都张大嘴巴,眦着眼珠子望着戚哟哟,露出震惊无比的表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大被同眠过一宿,永远是街头巷尾、饭桌茶桌上最受欢迎的话题。

消息不翼而飞,传遍北二城,传到中央城,最终传进了戚无为的耳朵里。

戚无为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踹碎了听雅轩的院门,眦着通红的眼珠子要找张小卒拼命。

可张小卒早已离去,顺带不见了的还有戚哟哟。

戚无为慌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当年他和万秋清就是这样瞎胡搞的啊。

这不会跑到北疆哪个角落疙瘩,跟他来个几十年后再相见吧?

那可真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直到戚长风万分肯定地告诉他,这俩人不是私奔后,戚无为才长舒一口气。

只不过戚长风接下来一句话,戚无为听了后直接瘫坐在椅子里,觉得戚哟哟还不如跟张小卒私奔了呢。

“小妹帮张小卒杀苏阳去了。”戚长风如是说。

戚无为欲哭无泪。

……

白云城的三月天比雁城冷许多。

阴天下雨时,风里还捎带着些寒冬尾巴的阴冷。

明天是三月二十,春分。

白云城当地有祭天习俗。

年满十六岁的孩子,也会在这一天统一行成人礼。

故而是个非常热闹喜庆的日子。

只是这两天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乌云越压越低,明天恐怕会下雨。

但百姓们一点也不心烦,从旱灾中煎熬过来的他们,渴望下雨,喜欢下雨。

可是阴沉的天气持续久了,难免会影响人的心情。

尤其是心里有烦心事的人。

比如秦心如。

此时,她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心情阴郁到了极点。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像极了此时的天空,滚滚乌云遮蔽整个上空,天地间一片灰白,没有色彩,没有光芒,没有希望。

她右手扶着窗沿,左手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小腹,修者的敏锐感觉让她真切感受到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不停地跳动。

她怀了身孕,孩子是苏谋的,也必然是苏谋的,因为她只和苏谋有过床笫之事。

未婚先孕,若传扬出去,秦家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所幸修者对自身身体变化是极其敏感的,所以在小生命诞生之初她就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慌乱、忐忑、不安,但又惊喜。

这是苏谋的孩子。

她第一时间找到苏谋,把这一喜讯告知苏谋,希望苏谋立刻差媒人去她家提亲。

虽然她还没有过三年守孝期,按理不能成亲,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唯有和苏谋迅速成亲,才能瞒天过海,保住她的清誉、苏谋的名声,以及两家的门风、名声。

她本以为苏谋会像她一样,得知喜讯后既慌乱又惊喜,然后一口答应成亲之事,却不料苏谋脸色阴沉的可怕,竟然还动手打了她,骂她愚蠢。

最终苏谋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堕掉胎儿,要么带着妹妹秦如兰一起嫁入镇南王府。

这是秦心如打死也想不到的情况。

她完全不能理解,苏谋是怎么了,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她哭着质问苏谋,她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只是一个发泄**的工具吗?

苏谋竟然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秦心如如坠冰窟,感觉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苏谋脸上那邪魅而又绝情的笑容,让她毛骨悚然,感觉好似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终于露出了它的骇人面目。

“哎——”

望着天上汹涌翻滚的乌云,秦心如幽幽地哀叹一声。

经过几天的冷静思考,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苏谋给她的两个选择她都不会选。

如果苏谋还是好的,她或许还会考虑第二个选择,想办法劝说妹妹一起嫁给苏谋。

可是苏谋已非她认识的那个苏谋。

那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的苏谋已经变了,变得自私、暴躁、残忍、无情、恶毒,暴虐气息越来越重,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子邪性。

这样的苏谋,让妹妹嫁给他,无异于把妹妹推下深渊。

她自己的人生已经灰暗,怎能残忍地拉上妹妹陪葬。

或许是幡然醒悟,或许是心已凉透,又或是腹中的生命给了她勇气,她不愿再对苏谋惟命是从,她要为自己争一线光明,为腹中的孩子争一个未来。

所以经过几天的思想争斗,她最终选择第三条路,去太湖城找苏翰举,让苏翰举为她做主。

她秦心如必将是苏谋明媒正娶的妻子。

便是相见两相厌,她也要把这个位置坐牢了,因为这是她惨淡人生的最后一点骄傲,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任何女人都休想染指。

上午十时,秦府门前来了两位客人。

一个断臂剑客,一个驼背刀客。

正是自雁城回来的周剑来和元泰平。

守门的护卫进府禀报秦柳氏后,得令折回门房,引二人前去会客厅。

二人坐在空荡的会客厅里等得茶都凉了,秦柳氏才姗姗现身,人未到声先至

“元公子,如兰已经婚配良人,不能嫁给你了。是我秦家有愧于你,你且提条件,我秦家愿竭力补偿你。”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没有半句废话。

元泰平脸色刷的一下没了血色。

虽然来之前他已经做好类似情况的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听见后还是心如刀扎般痛苦难过。

周剑来见元泰平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般,脸上除了难过痛苦的表情,竟无一点反抗的意思,不禁苦笑摇头。

他之所以陪元泰平来,就是怕元泰平被秦家人欺负,当即目光一寒,沉着脸道“秦伯伯若是听见夫人这番话,恐怕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给您一封休书,省得您继续败坏秦家声誉。”

“放肆!”身着素服的秦柳氏迈步跨进客厅,朝周剑来瞪眼厉喝,指着周剑来气道“好你个周剑来,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秦伯伯待你那般好,视你如亲子侄一般喜爱,可你现在竟然和所有人一样,见我秦家败落失势,联合一个外人登门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的良心呢?”

周剑来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本来他是想以强硬态度压一压秦柳氏,若是取消婚事可以,把元泰平在擂台上帮秦家赢回来的地契房契交出来,再对全城布告,说秦家违背承诺毁约。

但是被秦柳氏这么一骂,他的态度实在难以强硬下去。

“抱歉,剑来失礼了。”周剑来起身朝秦柳氏躬身致歉。

“哼!”秦柳氏冷哼一声。

“劳烦夫人把如兰妹妹叫出来,若如兰妹妹态度明确,不愿嫁给我家兄弟,我们立刻起身告辞,从今往后绝不会再有半句纠缠。”周剑来退一步说道。

“胡闹!”

“如兰已经是有婚配的人,怎还能像以前一样抛头露面,更别说见一个陌生男子了。你是想毁你如兰妹妹的清誉吗?”秦柳氏喝问道。

“夫人,您若是这般不讲道理,这件事恐难了结。”周剑来皱眉道。

秦柳氏刚要说话,门口来了一个仆人,躬身施礼后,看向元泰平说道“元公子,大长老请您去一趟。”

“好。”周剑来面露喜色,抓着元泰平的胳膊把他从椅子里拽起身,迈步就朝门口走去,不再理会蛮不讲理的秦柳氏。

周剑来知道眼下的秦家,只有大长老能压住秦柳氏,而大长老是个讲道理的。

元泰平就像个缩头的鹌鹑一样,拨一下动一下,没有一点主见。

若是让他一个人来,现在恐怕已经被秦柳氏打发了。

大长老只召见了元泰平一个人。

周剑来在院子里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元泰平才吱哟一声打开房门从大长老的房间出来。

看见元泰平煞白的脸色,周剑来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周大哥,走吧。”未等周剑来询问,元泰平先开口道。

二人出了秦府,周剑来终究没能忍住,问道“怎么,大长老也出尔反尔不认账?”

“没有。”元泰平摇头道。

“没有?”周剑来诧异,愈加困惑道“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大长老让我入赘秦家。”元泰平苦笑道。

“入赘?”周剑来皱眉,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毕竟元泰平是孤家寡人一个。

当然,入赘对男人来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若元泰平心有抵触,不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还必须是改姓入赘。”元泰平接着说道,“我不能接受。”

“欺人太甚!”周剑来闻言大怒,“大长老何时变得如此不讲道理?!不行,这口气咱咽不下。走,回去。”

说完,转身就要再去秦府。

却被元泰平一把拽住,解释道“大长老说秦家大梁需要二小姐来挑,若不然秦家必将衰败没落,所以不管何人,想要娶二小姐就必须入赘。”

“那也不能改姓入赘啊!”周剑来气道,张嘴想要说什么,发现元泰平似乎心中有主意,于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弃了吗?”

“明天孤岛求生,二小姐也会登岛,我想当面问她,若她和大长老的态度一样,我就——就——放手,若她愿意嫁我,谁也休想挡我。”元泰平目光坚定道。

“好吧。”

……

“禀告二公子,秦大小姐出城了。”

镇南王府,一个侍卫向苏谋禀报道。

“南门还是北门?”苏谋问道。

“北门。”

“这个蠢女人要干什么?”苏谋皱眉,思忖片刻,神色骤然一冷,咬着牙寒声道“这该死的女人不会是想去太湖城吧?”

想到秦心如可能去太湖城找他父亲大人求助,苏谋心里顿时难以淡定,吩咐道“备马。”

他要去把秦心如追回来。

(感谢火龙神的一些事一些情的月票支持!)

(给书荒的朋友推荐本书《决不能怂》,很奇怪的风格,中式西幻,蛮好笑的一本书,我也在看。)

第五百零二章 香消玉殒

由于时间紧迫,秦心如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选择骑快马赶路。

她以真元力护着腹中胎儿,甫一出城就沿着官道纵马疾驰。

若星夜疾驰,路上不休息,只需两天一夜就能到太湖城。

以她三重天境的修为,便是有孕在身,也挨得住。

然而当她沿着官道疾驰,行了约莫八九里的路程后,突然发现身后竟然有人跟踪。

她佯装不知,偷偷观察,赫然发现跟踪者竟然是苏谋的两个贴身侍卫,她立即反应过来,苏谋肯定是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心如心中大惊,这......

《悍卒斩天》第五百零二章香消玉殒

悍卒斩天

第五百零三章 狗贼苏阳,纳命来

“不是说好在家里安心等我回去的吗?”

张小卒望着走进视野的俏丽身影开口问道,语气里抑不住带上几分责备和生气。

“放心不下,便就跟来了。”戚哟哟答道。

她和张小卒约定好,会呆在听雅轩哪里都不去,等张小卒回家。

张小卒信以为真。

却不知他前脚刚出雁城,后脚戚哟哟就悄悄跟着出了城,她知道张小卒四人警惕性高,所以一直与四人保持着不会被发现的安全距离。

“别生气嘛。”戚哟哟见张小卒板着脸,自觉心中有虚,下意识俏皮地朝张......

《悍卒斩天》第五百零三章狗贼苏阳,纳命来

悍卒斩天

第五百零四章 有伤天和

咔——咔嚓——

乌云盖顶,大雨滂沱,能见度不足二十步。

儿臂粗的银色闪电交织成网,好似是贴着头皮炸响,震得耳朵阵阵嗡鸣。

谁也没想到大雨来得如此汹涌猛烈。

白云城各大家族的人站在百里湖岸边,一个个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望着一道道几近劈在湖面上的雷电,纷纷皱起眉头。

这么大的雨如果持续下半天,百里湖的水位肯定暴涨,甚至可能把孤岛淹得只剩最中间的小山峰。

而这次孤岛求生关乎着白云城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后的第一次利益分配,......

《悍卒斩天》第五百零四章有伤天和

悍卒斩天

第五百零五章 妖丹,巨剑

雷声渐歇,雨声渐止。

孤岛上的喊杀声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声遥遥传到岸边。

白云城各大家族势力的人听见岛上传来的阵阵喊杀声,不禁为之惊疑惊骇。

若是一般的打架斗殴,他们并不会有太大反应,因为武林江湖,恩怨情仇,打打杀杀实属正常。

可传来的喊杀声告诉他们,岛上似有千军万马在冲杀,这就让他们心中禁不住起波澜,难以淡定。

视野虽然亮堂起来,但湖面上飘浮起大量雾气,只能往前看两三百步的距离,他们站在岸边甚至都看不见孤岛的......

《悍卒斩天》第五百零五章妖丹,巨剑

悍卒斩天

第五百零六章 早知今日

张小卒注意到了牛大娃和苏谋的战斗,万没想到苏谋的战力已经强横如斯,牛大娃竟不是他的对手,甫一照面就吃了一个大亏。

看见牛大娃血流如注的右手,以及不受控制,微颤的庞大身躯,张小卒急忙支援过来。

“他得到了上古凶兽的传承,还有地下古城封印古尸的那把巨剑,不好对付。”

“你先去把苏阳干掉,然后再来帮我。”

牛大娃语气凝重道,担心张小卒一个人不是苏谋的对手。

“放心,我有办法克制他。”

“别把苏阳弄死了,给我留一口气,我要手刃他,否则难解心中恨意。”张小卒说道。

“那你小心一点。”

牛大娃清楚自己极可能不是苏谋的对手,只能无奈地答应张小卒。

他咬牙暗恨自己不够强,同时这也是第一次真切体验到妖修传承在血脉先天压制上的无计可施。

血脉压制虽然不能决定胜负,但被压制者的战力定然受影响,以及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惧怕感觉,让人忒是不爽。

“哼!”苏谋打鼻孔里冷哼一声,讥笑道:“你二人在讲笑话吗?已经进到我的剑域内还想走,当我的剑域心境是摆饰吗?你二人谁都别想走脱,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且看本公子如何一打二,不,是一虐二,最后送你们下地狱。”

说完,看向追上来的苏阳,淡然笑道:“大哥,无需你出手,我杀这二人如杀鸡,你且在一旁看着便是。”

“留他二人一口气,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苏阳咬牙切齿道。

“没问题。”苏谋颔首微笑。

“白痴!”张小卒骂一声,脚蹬地面,身体冲天而起,扑向苏谋,骨刀怒斩。

“小心他的剑,锋利无比!”牛大娃见状急切提醒道。

“找死!”苏谋冷笑,一剑斩出,迎上张小卒的骨刀。他的剑锋甚至故意偏了一点,避开张小卒的要害,遵从苏阳的嘱托,要留张小卒一口气。

当!

然而刀剑撞击在一处,火星四溅,金铁交鸣之声贯彻双耳,震得人耳膜生疼。

苏谋想象中的刀断人毁的画面并未如期上演。

张小卒砰的一声落于地面,脚下整个地面被他踏得凹陷下去。与此同时,苏谋也噔噔噔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踏出一个五尺深的脚印。

初交锋,不相上下。

“哈哈,不过如此。”牛大娃见状畅快大笑,心里暗松一口气,对张小卒彻底放心,旋即面带狰狞笑容,看向苏阳喝道:“苏阳,纳命来!”

苏阳脸色大变。

面对十丈之巨的牛大娃,他抑不住地心生惧意,感觉无法和牛大娃抗衡。

牛大娃一步十余丈,直扑苏阳而去。

“哼!”苏谋见状冷哼,喝道:“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不经我同意,你哪里走?”

同时一剑刺向牛大娃,快、准、狠。

剑域之内,无所不斩。

可骨刀突然现于前方,当的一声挡下了苏谋的剑。

入微心境,入之极微,无所不查。

苏谋的剑张小卒“看得见”,且拦得下。

当当当——

张小卒悬空连劈三刀,苏谋执剑招架,最后一刀力不能抗,被张小卒一刀劈退十多步。

张小卒脚下一踏,竟悬空而立,执刀指向苏谋,喝道:“你有剑域心境,我亦有入微心境,想要突破我的防守,你的剑还不够快!”

“大言不惭!”苏谋冷喝,可他心里却难以淡定。

他本以为能一剑斩了张小卒,可是非但没有做到,反而被张小卒一刀逼退。

眼下再次被张小卒三刀逼退,他嘴上不屑,可心里却不得不正视张小卒的实力。

另一边牛大娃已经和苏阳交上手,一个照面苏阳就吃了大亏,差点被牛大娃一拳砸成肉泥。

八重天境的他,如何是牛大娃的对手?

苏谋心中焦急,想要绕过张小卒前去救援,可是想要突破张小卒入微心境的防守,实属困难。反因分心大意,被张小卒在胸前砍了一刀。

“早知今日,那日在黑森林就该一剑宰了你!”苏谋瞪着张小卒咬牙切齿道。

“早知今日,那日我就不该引开黑猿,让黑猿撕了你。”张小卒反唇相讥道。

“狗屁,那日黑猿已经冲你而去,要死也是你先死!”苏谋怒道。

“那我怎么没死?”张小卒笑问道。

“今日你必死!”苏谋神情一敛,收摄心神,知道绕不过张小卒,故决定先斩张小卒,然后再去救苏阳。

另一边,苏阳已经被牛大娃摁在地上,嘴里惨叫连连。

叮!

全力以赴的苏谋,战力显著提升,手中的剑快如流星,疾如骤雨的剑势压得张小卒连连败退。

张小卒虽身小灵活,奈何身处苏谋剑域之内,无论他如何闪躲,苏谋的剑准能找到他。

但苏谋虽占据上风,可想要取得胜果,却总是差一点。

“啊——”

“你不能杀我,我是世子苏阳,我体内流淌着高贵的皇室血脉,杀我你们也活不成。”

远处传来苏阳的惨叫和恐慌惊惧的话语。

只听牛大娃阴恻恻地说道:“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早知今日,我就该在金城捏死你们两个狗杂种——啊——”

“叫吧叫吧,你叫得越大声,我心里越痛快!”牛大娃表情阴森地笑道。

“吼——”

苏阳的惨叫声刺激到了苏谋,他喉咙里突然迸发出愤怒的野兽咆哮声,暴虐气息蹭蹭上涨,气势和妖气皆猛地提升一截。

一头百丈巨猿的虚影浮现在他的背后。

“去死!”

苏谋一剑扫向张小卒,张小卒躲闪不开,挥刀迎击。

当的一声碰撞,张小卒吐血倒飞,身体砸落地面,在泥泞的地上划出一道几乎一丈深的沟壑。

“死!”

苏谋的攻击紧跟而至,不给张小卒丁点喘息时间。

张小卒接连纵身后跃,拉开和苏谋的距离。

苏谋见状,立刻转头,扑向牛大娃的方向。

但是他脚下刚迈出一步,突觉后脑处的头发被一股大力抓住,尚未来得及反应,头重脚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张小卒的身影从天而降,一记膝撞顶在他的鼻梁上,把他巨大的鼻梁顶得骨裂塌陷下去,两个小山洞一般的鼻孔滋滋往外喷血。

苏谋张嘴一声惨叫,巨剑横扫,把张小卒从身上逼退。

可是他刚要起身,张小卒又以更快的速度袭来,他一剑刺出,却被张小卒一掌把剑身拍开,旋即欺身近前,俯冲而下,一拳轰在他的心口。

苏谋哇的一声张大嘴巴,可是憋青了脸颊憋紫了双唇也没喘息过来,他的心脏被张小卒这一拳打得骤停。

张小卒纵身一跃,落在苏谋的额头上,怒喝一声,拳头携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力轰了下来,同时妖异的鬼咒在他拳面闪烁,眼看就要喷射出来。

这一拳若照着苏谋的脑门轰实咯,苏谋即便不死也要当场失去战斗力。

“住手!”

一道怒喝在张小卒头顶上空响起,同时一股恐怖威压扑到他的身上。

张小卒心中警铃大作,他无比肯定,这威压是来自星辰大能的。

但他的拳头还是落了下去。

砰!

苏谋硕大的脑袋被张小卒一拳砸进泥泞的地面,同时鬼咒之力贯穿了他的脑袋。

“啊——”

凄厉惨叫自苏谋嘴里发出,他十余丈的庞大身躯瞬间缩小,回到正常大小,一双手抱着脑袋在泥地里痛苦打滚。

“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一道身影落在苏谋身边,挥手洒出星辰之力包裹着苏谋的身体,助其驱除体内的鬼咒之力。

“大娃,杀了苏阳!”张小卒急声喝道,同时浑身汗毛乍起,像一只愤怒的野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出现的身影,不让他有机会去救苏阳。

第五百零七章 死而复生

来人身穿青袍,须发皆白,是位老者。

此人张小卒认识,是跟随苏翰举征战,并时刻保护在苏翰举身旁,修为深不可测的老仆。

想都不用想,张小卒知道他肯定是奉苏翰举的命令来救苏阳兄弟二人的,遂第一时间向牛大娃急切呼叫,让其速速杀了苏阳,迟恐有变。

“顺伯,救我!”

苏阳虽被牛大娃摁在烂泥里,看不见来人相貌,但是他通过声音辨出来人是谁,当即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嘶吼。

却见顺伯神情冷然,声音淡漠地应声道:“世子你作恶多端,罪孽深重,老奴救不了你!”

“啊——”

“为——为什么?!”

苏阳绝望嘶吼。

他以为来了救星,万没想到顺伯竟然不打算救他。

“哈哈——”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牛大娃闻言大笑,苏阳愈是绝望,他心中愈是畅快,眦目怒喝道:“苏阳,纳命来!”

“不!别杀我,我不想死!”苏阳惊惧大叫,“我乃皇家血脉,皇帝是我亲大伯,谁敢杀我?!”

“去你娘的皇家血脉!”牛大娃愤怒叫骂,一脚跺在苏阳胸口上,将其胸骨踏碎,“你不想死?谁他娘的想死?柳家村的百姓就该死吗?!”

“哈——哈哈——”苏阳突然咧开染血大口,张狂大笑:

“一群低贱的蝼蚁,死不足惜,焉能与吾相提并论?!吾乃皇家血脉,天地间的尊贵,随手碾死几只蝼蚁有罪吗?!有罪吗?!”

“有罪!”牛大娃怒火滔天,牙缝里挤出两个冷如冰锥的字。

他迟迟没有下死手,就是想听一句苏阳临死前的忏悔,未曾想听到的却是苏阳理直气壮的杀人之言。

原来柳家村的两百多条人命在他眼里真就只是蝼蚁爬虫,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发自骨子里这么认为的。

砰!

牛大娃的拳头携血海深仇落下,砸爆了苏阳的脑袋。

咔嚓——

一道惊雷横亘天空,如怒龙一般张牙舞爪,似要把天空撕裂。

本已亮堂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呼——

平地起风,阴冷刺骨。

“阴风!”

感受到风里夹带着的浓郁阴气,张小卒心里咯噔一声,皱眉环视四周,不明白无缘无故为何起阴风。

突然,半空中空间撕裂,似两扇大门缓缓开启。

呜——

阴风呼啸,自开启的漆黑大门里吹卷出来,刺骨寒气激得人禁不住打哆嗦。

“阴.门!”张小卒望着半空中开启的大门大吃一惊,脚下不由地后退,与阴.门拉开距离,生怕里面突然窜出个鬼帝。

护在苏谋身旁的顺伯也盯着开启的阴.门皱起了眉头。

阴.门大开。

自漆黑的门内走出一白一黑两道身影。

一个面色惨白,满面笑容,身材高瘦,口吐长舌。

一个面色乌黑,狰狞怒面,凶神恶煞,身宽体胖。

“黑——黑白无常!”

牛大娃第一次见黑白无常,惊吓得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瞪出来。

黑白无常自阴.门里走出来,分立到门两旁,朝牛大娃方向躬身行礼,道:“恭喜大人历经九世阳劫,阴寿再添五百载!恭迎大人回府!”

“——”牛大娃惊愕,不明所以,以为黑白无常是在跟他说话。

不过马上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黑白无常不是在跟他讲话,而是在跟死去的苏阳讲话。

只见苏阳的无头尸体忽然立了起来。

牛大娃吓了一跳,条件性地朝一旁跳开。

“哼!”

一道冷哼凭空响起,苏阳的尸体猛地抖动,把皮肉血脏全都甩落,只剩一具森森白骨。

呜——

阴.门里阴风急啸,一道黑色光柱自阴.门里激射出来,射在苏阳的白骨上。

但见苏阳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

手脚、臂腿、腹胸、脖子、脑袋——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苏阳的身体就焕然一新,只有他的面孔在不停地变幻,一张又一张面孔交替呈现,但最终还是定格在苏阳身前的面孔上。

看到这张脸,张小卒和牛大娃的怒气立即就窜上脑门,尽管知道此苏阳非彼苏阳,可就是看着不爽。

“该死的人类——”

死而复生的苏阳浑身阴气缭绕,阴冷的目光射向牛大娃,怒道:“本大人历九世阳劫,只差一点就功成圆满,却被你一个卑微的爬虫生生破坏,害得本大人九阳之劫未能圆满,阴功大损。本大人要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放肆!”顺伯睁目怒喝,“阴晦鬼物,休得在我阳间猖狂。快快滚回阴曹地府去,否则休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就凭你?”苏阳阴冷的目光上下扫量顺伯一眼,撇嘴不屑道:“还不够格!”

说完一把抓向牛大娃,完全不把顺伯的警告放在眼里。

“哼!”

牛大娃怒哼一声,双手在胸前合十,身上突然绽起耀眼金光,背后显现出金身罗汉像。

金身罗汉怒目圆睁,面目狰狞,嫉恶如仇。

“妖孽,伏诛!”

牛大娃大喝,拍出一掌,佛门罡印自他掌心射出,迎风而长,四周空气里凭空响起震耳的佛门诵经声。

佛门:伏魔掌!

这一刻,牛大娃浑身金光夺目,神圣气息延展四方。

然而苏阳脸上未见丁点惧意,冷笑道:“不自量力!”

他的手掌瞬间长大数十丈,遮天蔽日,砰的一声把牛大娃的佛门罡印拍得稀碎,顺势把牛大娃拍飞出去。

牛大娃十丈的身躯就像被拍漏气了一样,边倒飞边缩小,口吐鲜血摔在泥地上,滚出二十多丈远才停下来。

张小卒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阳身后,一拳轰向他的脑袋。

苏阳脖子以下的身体没动,脖子以上的脑袋突然转向背后,直面张小卒,咧嘴一笑。

一口浓黑的阴气自他嘴里喷射出来。

“笑你奶奶个腿!”

张小卒怒骂,无惧苏阳嘴里射出的浓黑阴气,拳头表面喷射出金色符咒光芒,金色中夹带着一缕紫气。

砰!

一拳轰在苏阳脸上,把苏阳脑袋轰了个稀巴烂。

“啊——”

苏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但稀烂的脑袋眨眼间就重塑回来。

张小卒倒飞十余丈,冒起一身鸡皮疙瘩,双臂抱在胸前,冷得直打哆嗦,神色惊恐,感觉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被阴气冰冻。

一道星辰之力从天而降,包裹住张小卒的身体,同时传来顺伯凝重的声音,道:“快走,你们不是这鬼物的对手!”

“不——不需要!”张小卒双臂一挣,把包裹身体的星辰之力挣散。

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嘴短。

他不想受顺伯的恩惠,因为他不想放过苏谋。

苏谋的成长实属恐怖,放他离开,张小卒觉得自己会寝食难安。

顺伯似乎猜出张小卒心中所想,苦笑道:“老王爷就两个儿子,总得给他留个儿子送终吧。”

“行。废他修为,我饶他一命。”张小卒应声道。

“这——”顺伯面露难色,“老夫可以向你保证,他不会找你们寻仇。”

“切!”张小卒不屑撇嘴,“你——吁——你还能活——活几年?吁——”

他冷得直打哆嗦,双腿已经失去知觉。

“别争了,你们谁都活不成。”苏阳开口道。

顺伯看向张小卒,问道:“你若答应放过苏谋,老夫来战这鬼物,你若不答应,老夫只能带着苏谋离开,你兄弟二人面对它,绝无活命的机会。老夫给你三息考虑时间。”

张小卒皱眉,似乎别无选择。

他目光看向牛大娃,发现牛大娃和他一样,被阴气侵体,正抱着膀子直打哆嗦,牙齿得得得响个不停,就跟要咬人似的。

再看苏阳,阴.门里的黑气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射进他的体内,他的气息越来越强大。

若再等下去,恐怕到时候连顺伯都不是他的对手,再想走可就真的难了。

“考虑好了吗?”顺伯问道。

张小卒刚要点头答应,只听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横空传来。

“我拒绝!”

与此同时一朵青莲在张小卒脚下盛开,把他身体托了起来。

张小卒顿觉身体温暖如春。

牛大娃亦是一样。

“师姐!”张小卒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惊喜地喊道,一道妖媚的紫色身影扭着水蛇腰,纤纤玉足踏着朵朵青莲,走进他的视野里。

步步生莲。

来者青莲道人。

(感谢:浊世翩翩公子的打赏支持!)

第五百零八章 不得善终

“事情越闹越大,还不打算下去收场吗?”九天之上,清瘦的道袍老者捋着长须问身旁的魁硕老者。

孤岛上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二人尽收眼底。

“呵,要收场也该是老道你下去收场才是。”魁硕老者斜睨道袍老者一眼,“一方是滞留阳间作怪的鬼王,另一方是你三清观的徒子徒孙,你这个观主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道袍老者捋须反诘道:“一方是你的亲孙,另一方是你生死兄弟的亲儿子,你这个做长辈的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魁硕老者摇头苦笑,叹道:“手心手背,让老夫怎么管?

老夫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苏谋小子一命,可若就这般出面拦住小卒不让他杀苏谋,那我们爷孙俩之间的间隙可就大了。

可我又不能下去直接废了苏谋,那翰举得怎么看我这位老大哥?

你说这小顺子也真是的,你跟两个小辈废什么话呀,直接提着苏谋小子走人便是了。”

“话说——”魁硕老者话语一顿,看向道袍老者沉声问道:“是不是杀戮深重者都会不得善终?”

“咳咳——”道袍老者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掩嘴一阵急促咳嗽,手帕拿开时,上面沾着一滩殷红鲜血,缓了两口气,这才点头答道:“是。”

“老夫亦会不得善终?”魁硕老者微眯双眼,目光凛冽问道。

“会。”道袍老者肯定答道。

魁硕老者扫了一眼道袍老者手中染血的手帕,突然吹胡子叱骂道:“你个狗日的老道,打老子见你第一面起,你就捂着个白手绢天天咳血,他娘的咳了一百年也没咳死你。”

“老道亦难得善终。”道袍老者轻轻摇头,但马上又咧嘴笑道:“老夫已经苟延残喘一百余载,赚了。”

“可是——”魁硕老者看向孤岛,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叹道:“老子还想多活几年,享一享天伦之乐。”

道袍老者沉默一会儿,而后开口道:“那就抓紧点吧。”

“老夫还有多久时光?”魁硕老者问道。

“三五载,你有一道过不去的死劫。咳咳——”道袍老者应道,可是他话音刚落,就猛烈咳嗽起来,都没来得及用手帕掩嘴,连咳好几口鲜血才粗喘着停下来。

“狗日的!”缓过气来,道袍老者突然破口大骂,“谁再敢问老子这种泄露天机的事,老子必狠狠地唾其面。”

“哈哈,回头老夫弄点猪血给你补补。”魁硕老者笑道。

“滚!”

“三五年,短是短了点,但聊胜于无,也可以了。咦——”魁硕老者正感慨着,突然看着下方惊咦一声,道:“老道,这小丫头了不得啊,有你当年的风采。”

“哎,可惜红颜薄命。”道袍老者摇头一叹。

“红颜薄命,你说她——老夫看不像啊。”魁硕老者望着下方的青莲道人细细观察一番后摇头道。

道袍老者目光也落在青莲道人身上,褶皱密布的清瘦脸颊上满满的惋惜之色,可他看着看着突然神色一怔,旋即目露惊讶之色,张嘴道:“咦?”

“怎么了?”魁硕老者不解道。

可回答他的是道袍老者剧烈的咳嗽声。

魁硕老者冲其斜了一眼,撇嘴道:“老东西,越活越矫情了,动不动就咳血。”

……

“你是谁?”顺伯望着踏空而来的青莲道人皱眉问道。

他这几十年一直跟苏翰举窝在白云城,几乎不关注江湖武林上的事,所以不认识像青莲道人这样的后起之秀。

“三清观,青莲道人。”青莲道人回道。

“新晋的大天师?”顺伯感受到了青莲道人星辰境的气息波动,表情略显诧异地问道。

青莲道人的年轻让他禁不住怀疑自己的感知是不是有误,因为这么年轻的星辰大能世间少有,何况还是最难晋升星辰境的道修。

“正是。”青莲道人面带微笑,说话间已经到了近前。

“哼,无趣!本大人不陪你们玩了。”苏阳在得知青莲道人是大天师后脸色大变,顾不上之前撂下的狠话,冷哼着纵身朝阴.门飞去。

青莲道人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喝道:“本天师准许你走了吗?”

抬起玉足,凌空踏向苏阳。

抬脚时还在二十多丈外,落脚时却已到苏阳面前。

砰!

苏阳挥拳迎上,和青莲道人硬碰硬对了一招。

但是他直接被青莲道人踢的摔在烂泥地里,而青莲道人只凌空退了两步,高下立判。

“师姐威武!”张小卒拍掌给青莲道人喝彩。

“师姐最美!”牛大娃跟着叫唤,感觉青莲道人这一脚给他出了一口恶气。

“咯咯,这话我爱听。”青莲道人掩嘴娇笑,前凸后翘的傲人身材笑得花枝招颤,修长洁白的大长腿在纱裙间若隐若现。

张小卒和牛大娃脸色一红,忙把视线从青莲道人身上移开,心里大呼受不了。

小伙子气血旺盛,哪受得了这样的撩拨。

青莲道人却不知觉,自顾笑得招颤。

“该死!”

苏阳咒骂着从烂泥地里爬起,仰头看向凌空而立的青莲道人,寒声道:“若不是本大人刚结束九世阳劫,功力尚未恢复,区区大天师,本大人一巴掌能拍死十个。”

“是吗?”青莲道人嘴角勾起一抹狞笑,道:“可惜你再也没机会耍威风了,真可怜。”

“怎么,你还想灭了本大人不成?”苏阳眉头一拧,喝道。

“若不然呢?”青莲道人反问。

“无常,帮本大人挡住她!”苏阳突然朝立在阴.门两侧的黑白无常命令道。

“遵命!”黑白无常应诺,直接扑向青莲道人,身躯暴长十余丈,臂膀一甩,挂在身上拘人魂魄的铁链哗楞作响,如毒蛇一般朝青莲道人卷去,要把青莲道人捆绑起来。

青莲道人手中拂尘扫出,三千尘丝迎风而长,缠上锁魂链并顺势而上,直扑黑白无常而去。

黑白无常尖叫一声,撒开锁魂链暴退,可是速度远不及尘丝快。

只听噗噗噗一连串闷响,黑白无常被三千尘丝扎成了刺猬,随着青莲道人手臂一甩,身体化作青烟消散在空气中,留下两个阴魂逃向阴.门。

青莲道人一步踏到阴.门前,探手擒住黑白无常的阴魂,金色的符咒在指掌间猛然爆发,凄厉惨叫自黑白无常阴魂发出,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张小卒和牛大娃瞪圆了眼珠子,万没想到青莲道人霸气至此,甫一照面就把传说中的黑白无常给干掉了。

“你找死!”苏阳突然气急败坏地嘶吼,他虽然知道黑白无常不是大天师的对手,可怎么也没想到黑白无常连青莲道人一招都接不下。

他气急不是因为青莲道人杀了黑白无常,是因为青莲道人凌空立在阴.门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并且青莲道人正以尘丝封堵阴.门,切断阴.门里源源不断射出的阴气,使苏阳阴功不能增涨。

这是真要把他留在阳间的架势,苏阳如何能不气急。

他身躯一震,露出青面獠牙的可怖真容,卷起漫天阴气一拳轰向青莲道人,想要把青莲道人一拳轰进阴.门。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青莲道人突然连道两声,身后显现出道门尊者像和佛门菩萨像,右手掐道门神通,左手展佛门神通。

双掌化作几十丈大小,砰的一声拍在一起,竟把苏阳拍在了掌间。

“天地乾坤,无极借法,三清神尊,道法万千,吾身施展,斩鬼灭魔。急急如律令!”

青莲道人口中念念有词。

天空垂下符咒锁链,往她合十的双掌上缠绕。

“啊——”苏阳在青莲道人的掌间左冲右突,把青莲道人的金色手掌击打出一个个鼓包,眼看要把双掌挣开,可符咒链条直接把双掌锁死。

与此同时,青莲道人口中念道咒的同时,竟然也有佛门驱魔经文自她口中飘出,一道道佛门罡印自她口中飞出,没入双掌,驱散苏阳身上的阴气。

苏阳嘴里发出阵阵哀嚎和求饶声。

可青莲道人兀自不管,打定主意要诛此魔。

嗖!

一道身影突然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朝百里湖岸边方向逃走。

“狗日的,就知道你在装死!”牛大娃早有机警,第一时间扑了上去。

顺伯要去阻拦牛大娃,张小卒出现在他身侧,二话不说一拳轰过去。

顺伯没把张小卒看在眼里,拂袖一扫,同时迈步要去拦牛大娃。

就在这时,南方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一道娇喝:“囚禁!”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射向顺伯。

顺伯冷哼一声,一道星辰之力自他体内.射出,迎向射来的光芒。

但是光芒和星辰之力撞在一起,竟然直接没入星辰光芒,速度不减地继续射向顺伯。

顺伯猝不及防,被光芒射中,身体瞬间动弹不得。

虽然他瞬间就把无形的禁锢之力挣碎,可就是这短短的瞬间,让张小卒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砰!

他身体当即横飞出去。

一颗后槽牙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狗日的,老子牙!”顺伯瞬间炸毛,他已经没几颗好牙了,哪想到最坚固的一颗竟然被张小卒一拳锤掉了。

同时他也暗暗心惊,没想到张小卒的拳头竟然能伤到他。

可要知道他可是星辰之躯,修为比张小卒高了不知多少境界,按理说张小卒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才对。

“好可怕的力量!”

顺伯盯着张小卒身上的流光,感受到其中有一种力量极其可怕。

这才知道为何苏谋突然就被张小卒按在地上爆锤,毫无反抗之力。

牛大娃一脸颓丧地返回,咒骂道:“狗日的,跑的比兔子还快,瞬间就没影了。”

“小子,要不是老夫理亏,老夫非得锤掉你满嘴牙不可。哼!”顺伯盯着张小卒恶狠狠地说道,说完气呼呼地拂袖,迈步踏空而去。

第五百零九章 奶奶个腿

张小卒朝踏空而去的老人躬了一躬。

他看得出,老人身怀大义。

若不然以老人的修为,要救走苏阳和苏谋,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不救苏阳是为义,救苏谋是为忠。

老人想忠义尽量两全。

另外,在有得选择的前提下,老人显然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

否则按照星辰之威不可辱的江湖规矩,张小卒觉得这一牙之仇,自己恐怕得拿命来偿。

不过——

张小卒看向自己的拳头,嘴角不由地勾起:爆锤星辰大能的感觉真他娘的爽!

苏谋逃走,是个极大的隐患。

但事已至此,怨天尤人已无意义,直面问题并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不远处的半空,阴.门已经被拂尘三千尘丝绞碎,苏阳仍被青莲道人封在双掌之间,挣扎和惨叫的动静越来越小,眼看是穷途末路,即将一命呜呼。

望着青莲道人一手为道一手为佛,霸道无匹的风采和身姿,张小卒深深地叹服和敬佩。

确认青莲道人不需要帮忙,张小卒目光看向牛大娃,道:“大娃,搜查营地,看蓉儿妹子有没有被关押在这里?”

却听牛大娃摆手道:“不必了,蓉儿妹子没在这里。刚才你和苏谋战斗的时候我拷问过苏阳,他说蓉儿妹子被他们关押在镇南王府的地牢里,想必苏德大和尚已经把蓉儿妹子救出来了。”

“那就好。”张小卒面露笑容,暗松一口气,悬在心里的一颗石头落地。

他和牛大娃刚到白云城就去了一趟齐家,一来是探听齐蓉儿被擒的详细讯息,二来是看看苏阳和苏谋有没有借齐家人的口给他们留话,而他们去到齐家时,恰遇到登门拜访的苏德和尚。

二人听齐蓉儿讲过苏德和尚,知其仗义仁德,而苏德和尚也听齐蓉儿讲过张小卒,知其被齐蓉儿视为异性兄长,故而双方互道身份后,皆对彼此倍感亲切。

张小卒和牛大娃把齐蓉儿被苏阳绑架的事对苏德讲了一遍,苏德思忖一番后,定出一个兵分两路的计划,让张小卒和牛大娃照原计划登岛,他则要带人夜探镇南王府。

由于时间紧迫,人力和情报有限,他们只能照此粗糙计划行事。

事实上,苏阳和苏谋压根没把张小卒和牛大娃放在眼里,他们抓齐蓉儿的目的只是单纯的逼迫张小卒和牛大娃来孤岛,至于用齐蓉儿当人质逼迫威胁张小卒和牛大娃,他们自觉有失身份,根本不屑为之。

他们兄弟二人,一人手握五万红甲骑兵,一人得妖兽传承,且身怀剑域心境,战力不输半步大能,怎会把张小卒和牛大娃放在眼里。

所以直接把齐蓉儿丢在地牢里,都懒得往孤岛上带。

当然,他们二人也是顾忌苏德的存在,不愿过于为难齐蓉儿。

尽管在他们眼里苏德是个被抛弃的皇子,但要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而得罪苏德,也太不值当。

故而,齐蓉儿是虚惊一场,受了些苦,却又未受太多苦。

……

戚哟哟自南边树林走出来,其面颊苍白,胸襟染血,受了内伤。

“你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张小卒被戚哟哟的状态吓了一跳,急忙迎上去关切问道。

戚哟哟笑着摇摇头,道:“强行施展心境力量,受到一点反噬,不碍事。”

她看见顺伯出现在战场上,并和张小卒对峙起来后,就立刻借助树林的掩护迅速靠近战场,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悄悄地为审判心境积蓄力量。

心想若双方能谈和,那便罢了。若不然就出其不意地给顺伯来一下,尽最大力量给张小卒创造机会。

事实证明她时机把握的极其精准,用短短一瞬的时间为张小卒创造出一拳的机会。

这一拳相当重要,让张小卒有机会碰触到顺伯的身体,把鬼咒悄无声息地施加到他身上。

如果战斗继续进行下去,顺伯必将遭到鬼咒之力的袭击。

只不过戚哟哟也为这一瞬的时间付出了代价。

以她七重天境的修为,施展心境力量强行囚禁星辰大能,当场就遭到反噬,负了内伤。

“辛苦你了。”张小卒怜惜道,忙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粒元始金丹递给戚哟哟。

戚哟哟却摆手拒绝,道:“一点小伤,用不着元始金丹。”

张小卒闻言愣了一下,随之苦笑道:“难怪你对元始金丹的需求量那么小,我离开抚州时给你留了三百粒,回来后你竟然还剩一百多粒,还跟我说什么军务繁忙,没时间修炼,所以没消耗多少,我还当真了。原来真正原因是你——”

“不舍得吃”四个字张小卒没有说出口,直接把元始金丹送到戚哟哟的唇边,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张嘴。”

戚哟哟却紧闭双唇,把头别到一边,坚决不吃。

“这东西我须弥芥子里还有三千多粒,我吃它就跟吃糖豆似的,所以用不着为我节省。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张小卒苦笑道。

“啊?”戚哟哟闻言吓了一跳,吃惊地瞪圆眼珠子,问道:“你哪来这么多?这可是元始金丹。”

“在大牙骗的。”张小卒道。

“怎么骗的?”戚哟哟好奇问道。

“哎——”张小卒突然叹一口气,神色郁闷道:“说多了都是泪。”

“???”戚哟哟一脑门问号,心说怎么骗了这么多元始金丹还都是泪呢?

“我托六扇门的人帮我卖玉件,一件卖五十粒元始金丹,卖一件我给他十粒当酬劳。”

“十粒?!你可真大方。”戚哟哟朝张小卒挑挑大拇指,但明显不是真的夸他。

张小卒苦笑,叹道:“关键是我还承诺,超过五十粒,多卖多少都是他的。”

“结果他卖了多少一件?”戚哟哟眨眨眼睛笑问道,她大概已经猜到张小卒为什么会说“说多了都是泪”了。

“一百一件。”张小卒咬牙切齿道,“他一共卖了五百件,结果他得了三万粒元始金丹,而我才得到两万粒。奶奶个腿的,我心里极不平衡。”

“他怎么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戚哟哟诧异地问道。

“因为他告诉大牙人,玉件是永久有效,你想想,大牙人听了后能不疯狂吗?”张小卒道。

“咯咯——”戚哟哟掩嘴娇笑,安慰道:“别气。六扇门的人肯定会找你买玉件,到时候就按照一百一件的价格卖给他们。”

“好主意。”张小卒闻言眼前当即一亮。

“既如此,那我就不给你省了。”戚哟哟笑道,不过并没有吃张小卒送到嘴边的一粒,而是从自己的纳物囊里取出丹瓶倒了一粒服下,见张小卒悻悻地收回手,她白了张小卒一眼,道:“看看你自己的手,谁吃得下你拿的东西?”

“——”张小卒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全是血渍,不禁讪笑着挠挠头,把手里的元始金丹扔进自己嘴里。

“六扇门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坑我的小师弟?告诉师姐,师姐帮你出气去。”青莲道人脚踩青莲,自空中走来。

苏阳已经被她灭掉。

确切点说是灭了一个地府的大人物。

“一个叫鬼面的家伙。”张小卒道。

“笑里藏刀,人面鬼心,这家伙可不好惹。”青莲道人道。

说着已到近前,右手朝张小卒一抛,自她袖中飞出三个拳头大小的氤氲气团,道:

“这是黑白无常和那个家伙的魂力,听师父他老人家说你缺这玩意,拿去用吧。我用符箓封印了它们,你可以慢慢吸收。”

“多谢师姐!”

张小卒忙躬身致谢,心中甚是温暖。

他这才知道青莲道人之所以如此强势,非要灭掉那厉害鬼王不可,原来是为了给他夺魂力。

正想询问青莲道人为何来此,突听南边山林里传来牛大娃急切地呼叫声:

“卒子,快来!”

“大事不好,老大和老四不见了!”

牛大娃把被迷魂散迷倒的周剑来和元泰平藏到了地下深处,刚才他去地下寻找,却发现他用土之域开拓的石室里空空如也,不见了周剑来和元泰平的身影。

在石室一角塌陷下去一个大洞。

第五百一十章 红眼蟒

“哎——”

望着苏谋被一道星辰之力裹挟着远遁而去,道袍老者突然摇头叹息一声,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逃不掉,逃不掉啊!”

“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魁硕老者闻言禁不住瞪眼,哑然失笑道:“你不会是想说老夫的死劫会应在苏谋小子身上吧?”

牛大娃哪知道他之所以没追上苏谋,完全是因为九天高空有高人暗中帮助苏谋逃跑。

“不可说,不可说。”道袍老者面带微笑,轻捋长须,缓缓摇头。

“说一说,说一说。”魁硕老者心如猫挠。

“呵——呸——”道袍老者突然翻脸,转头咳出一口百年老痰吐向魁硕老者,直袭其面。

“干!”魁硕老者一边闪躲一边破口大骂,“死牛鼻子老道,信不信老夫一口老痰送你归西?”

道袍老者却是理也不理,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道袍老者眨眼间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魁硕老者突然面露苦笑,摇头无奈又哀伤地长叹一声。

道袍老者说他只有三五年时间,却不是说他阳寿将尽,而是说他有一道过不去的死劫,也就是说他不是寿终正寝,而是会遭难横死。

如果这老道不叫余承阳,张屠夫一定会一巴掌把他扇飞。

可他偏偏就叫余承阳,是那个天天咳血,天天喊着泄露天机不得好死,可活了一百好几十年都还没不得好死的余承阳。

他的话张屠夫不能不信。

张屠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刚才就是用这只手甩出一道星辰之力助苏谋逃走的,抑不住摇头苦笑。

苏谋若是被牛大娃追上,肯定是必死无疑。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死兄弟的膝下双子一个接一个惨死眼前,就像顺伯说的,总要留一个给苏翰举送终,所以瞧见苏谋逃走,他条件性地就帮了一把。

看着右手,回想余承阳临走前神神叨叨那两句,好似就是说他的死劫将会应在苏谋身上一样,他抑不住地想:“早知道就先废了苏谋的修为。”

但念头刚生就被他摇头否定,因为他知道就算早知道,他也不可能出手废了苏谋的修为。

就像如果将来某一天,张小卒得知自己有一道过不去的死劫,会应在牛大娃的儿子身上,他肯定不可能出手去伤害牛大娃的儿子,顶多能做的就是想办法预防。

张屠夫能做的也仅是如此。

当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抽时间找苏谋好好谈一谈。

既为死劫,亦为苏谋的人生。

苏谋应该有一个大好人生,而不应该因为苏阳的死而钻入牛角尖走上岔路。

苏阳乃阴世间鬼尊的历劫之体,即便没有张小卒和牛大娃这一遭事,他也活不长,并且一定是横死。

所以苏阳的死早已注定,张屠夫希望苏谋能看得开。

望了望孤岛上的情形,张屠夫本想转身离开,去柳家村等着张小卒,却听见牛大娃的慌张大叫,眉头一皱停下了动作。

……

牛大娃在地底深处开拓出一间石室,准备把周剑来和元泰平藏在里面,他有提前想到成千上万颗元素弹同时爆炸时,可能造成石室坍塌,以防周剑来和元泰平被活埋,所以他用元素之力特别加固了石室。

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石室顶部和四壁都没有坍塌,坍塌的竟然是石室底面,这让牛大娃很是费解。

不过当他顺着坍塌出来的黑洞进去后,当即知晓了原因,原来下面竟然是空的。

下面有一条约莫一丈宽高的方形甬道,甬道里阴冷潮湿,牛大娃祭出火之域照明,发现甬道潮湿的地面上有奇怪的痕迹。

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爬痕,又像是周剑来和元泰平躺在地上被拖拽的痕迹。

牛大娃顺着甬道往前走了两百多步,仍然不见尽头,思忖一番后决定回地面找张小卒。

他觉得张小卒有入微心境,在这种危险未知的漆黑环境中,对危险的察觉和对突发状况的应对,远比他厉害。

重要的是,上面还有一位既漂亮又厉害的大天师,若能把她请下来,什么牛鬼蛇神统统不惧。

青莲道人没有拒绝,随着一起下到了地下。

“这就是这条甬道,你们看地上的痕迹。”牛大娃一边讲述详情,一边带着张小卒、戚哟哟和青莲道人下到地下甬道里,然后祭出火之域照明,让三人看地上的痕迹。

青莲道人观察了一会地上的痕迹,说道:“这是蛇爬行的痕迹,他们二人可能是被蛇拖走了。”

“蛇?”牛大娃闻言吓了一跳,诧异问道:“一下拖走两人,那得是多大一条蛇?”

“不是一条,是很多条。”张小卒替青莲道人答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很多条大蛇。”

“你怎么知道?”牛大娃脱口问道。

张小卒抬手指向前方,道:“因为它们来了。”

有五条大腿粗细的花斑蟒蛇出现在他的入微心境范围内,正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这边蜿蜒爬来。

“另外——”张小卒指了指地上一层比脚面深,踩上去表面一层软擦擦,像是半腐烂的树叶,底下一层因为潮湿而腐烂得黏糊糊的东西,说道:“仔细看,这些全都是蛇皮。”

“靠,还真是!这得多少条蛇才能蜕出这么多蛇皮?!咱们是闯进蛇窝了吗?!”牛大娃仔细观察了一下后惊讶叫道。

“好恶心!”戚哟哟表情厌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见青莲道人步步生莲,脚不沾地,甚是艳羡。

她不怕蛇,也不怕蛇皮,但地上的蛇皮实在太多了,脚踩上去一陷半尺深,软擦擦黏糊糊的,感觉说不出的恶心、瘆人。

嘶嘶嘶——

尚隔甚远,蟒蛇的吐信声就从甬道深处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张小卒提刀在手,一马当先走到前面,道:“管它蛇窝还是龙穴,闯进去找到周大哥和泰平再说。”

五条花斑大蟒,每一条都是几丈长,那红褐色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可怕骇人。

砰砰砰——

张小卒挥舞骨刀,以刀身拍打蛇头,将其一一震死。

“红眼蟒,是一种妖蟒,又称寄生蟒。”戚哟哟观察过被张小卒打死的花斑大蟒后说道。

“寄生蟒?”牛大娃不解问道。

“它会把卵排进其他动物或人的体内,借助这些动物或人的躯体养卵,然后孵卵。它们会分泌特殊的麻痹毒液,让寄体一直处于假死状态,使他们成为蛇卵的温床和营养槽。”戚哟哟讲解道。

“我靠!”张小卒闻言禁不住一声怪叫,慌忙加快速度往甬道深处冲去,想要尽快找到周剑来和元泰平。

“这好像是一座墓。”青莲道人突然说道。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两只怪物

“这好像是一座墓。”青莲道人说道。

“古仙人墓?!”张小卒一听见“墓”这个字,脑海里条件性地联想到古仙人墓,下意识脱口惊问道。

“依我看,更像一座蛇墓。”牛大娃吐槽道。

青莲道人说道“看不出是哪个纪元的墓,但建墓的手段非常高明,至少在防水措施上做足了功夫。孤岛四面环水,而此墓深埋地下,若防水措施不到位,墓道早就被水淹了。”

张小卒三人闻言恍然点头。

这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细节问题,可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禁不住觉得自己太粗心。

随着不断地深入,甬道里的温度竟然开始逐渐升高。

潮湿的空气,舒适的温度,正是红眼蟒喜欢的生活环境。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现在已经可以覆盖方圆五百步的距离,可他仍未看到甬道的尽头。

不过前方三百步处有了变化,平坦的甬道地面变作阶梯朝地底深处延伸下去。

入微心境随着阶梯一路下去,未能看见阶梯的尽头。

在牛大娃火之域的照耀下,一行四人的前进速度极快,三百步的距离眨眼就到眼前。

阶梯上留下的拖拽痕迹更为明显,有几处地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周剑来或是元泰平的手在地上留下的拖痕。

显然,二人是被红眼蟒拖到下面去了。

没有迟疑和犹豫,四人当即踏上阶梯往前深入。

咔咔——

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沉沉的石磨声。

“什么声音?”牛大娃惊异问道。

张小卒倒吸一口冷气,讲道“石阶下面是一条宽敞两倍的通道,往前百步距离,通道两侧各有一件石室。”

“应该是耳室。”青莲道人说道。

张小卒点点头,接着讲道“这两间耳室的石门打开来,从里面涌出成千上万条红眼大蟒,大个的足有水缸粗,最小的也有胳膊粗,蜂拥着朝咱们杀过来了。”

嘶嘶嘶——

沙沙沙——

张小卒话音刚落,前方黑暗中就传来了成片的红眼蟒的吐信声和爬行发出的沙沙声。

当成千上万条大蟒密密麻麻地拥簇在一起,出现在火光的照耀下,出现在牛大娃三人的视野里时,就连青莲道人都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刺鼻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

青莲道人取出一个丹瓶,倒出四粒暗红色丹药,自己服食了一粒,然后把剩下三粒递给张小卒三人,说道“清毒丹,一人一粒,可以解蛇毒。”

三人忙各取一粒服下。

“让我来!”牛大娃沉喝道。

说完右拳裹着烈烈火焰,朝前方甬道轰出一拳。

轰——

巨大的火浪填塞了整个甬道,奔涌着朝前方平推过去。

前方很快传来红眼蟒嘶嘶的惨叫声,滋滋的灼烧声,空气里弥漫起烤肉的香味,但马上就是扑鼻的焦糊味,以及辣眼呛鼻的浓浓烟熏。

“停!”戚哟哟急忙叫停牛大娃,道“这么烧下去,还没把蛇烧光,先把咱们自己呛死了。”

牛大娃也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悻悻地收了烈火。

青莲道人拂尘一扫,磅礴的星辰之力灌满甬道往前推去,直接将蟒蛇摧成糜粉。

嗖!

竟有一条磨盘粗的大蟒抗住了星辰之力的攻击,张着大口,露出森白的毒牙,朝张小卒四人扑咬过来。

牛大娃飞奔迎了上去。

尚隔十步之距,巨蟒嘴里突然喷射出大量毒液。

牛大娃冷哼一声,操控一股飓风把毒液吹卷回去,同时以元素之力包裹着身体,纵身扑到巨蟒头顶上方,照着它的脑壳一拳砸了下去。

砰!

巨蟒一头栽在地上,被牛大娃一拳轰碎了头骨,震碎了脑浆,粗壮的蟒身一阵抽搐盘绕,随之没了动静。

它的妖力大部分在抵抗青莲道人星辰之力攻击的时候消耗了,故而难以抵挡牛大娃这一拳。

青莲道人又连挥数次拂尘,才把从两边耳室涌出来的红眼蟒清扫干净。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好闻的清香味道?”

下了石阶,戚哟哟对着空气嗅了嗅鼻子,好奇问道。

“闻到了。”张小卒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左右耳室,道“香味来自两侧耳室,地上各长了一棵藤蔓植株,藤蔓上挂着三两颗婴儿拳头大小,形似草莓,但通体黑的发亮的果子,香味就是这些果子散发出来的。看色泽,应该是剧毒之物。”

牛大娃道“和一群毒蛇生长在一起,想不毒都难。”

“不,那不是剧毒之物。”戚哟哟听了张小卒的描述后,突然眼睛放光,语调略显急促激动道“这是龙涎果,又称蛇涎果。”

“蛇涎果?”牛大娃打断戚哟哟的话,道“蛇涎果不是红色的吗?我们村的地头和山上多的是,夏天我和卒子经常摘着吃。”

戚哟哟摆手道“此果非彼果。我说的这种蛇涎果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种极其罕见的灵果,食之可让肉身百毒不侵。”

“哇塞,那不是发达了!”牛大娃闻言抑不住惊喜大叫,朝张小卒三人做了个手势,道“稍等片刻,我摘了果子就来。”

“别去。”张小卒一把抓住牛大娃,皱眉道“我话还没说完,两间耳室里都各盘着一条大蟒,龙涎果正被它盘在正中间,似乎正守着龙涎果。这两条大蟒盘在那里就跟小山一般,一看就不好对付,咱们找到周大哥和泰平后再来摘果也不迟。”

“好。”牛大娃点头答应。

青莲道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龙涎果对她自然也有极大的诱惑力,但她并没有立刻行动,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感知力竟然不能渗透进耳室,直觉告诉她耳室里面暗藏凶险,想要摘龙涎果得小心计议。

两扇紧闭的石门出现在甬道尽头。

张小卒惊喜道“我看见主墓室的石门了。”

但接着他的语气就严肃低沉下来,皱眉道“石门紧闭,但地上的拖痕进了主墓室。石门严丝合缝,上下左右没有一丝缝隙,我的入微心境进不去。”

“娘的,这些玩意当真成精了,还知道开门关门。”牛大娃骂骂咧咧道。

不一会儿四人就到了主墓室门前。

牛大娃操控火焰在石门两侧照了照,当时就笑了,抬手指着石门右侧的墙面笑道“畜生就是畜生,再怎么成精也是傻的。你们看那墙被它们爬得滑溜的,不用想,开启石门的机关肯定藏在那里。”

说完便大步走过去,五指摁在那块溜光水滑的墙面上,试着往下按了按,发现有动静,当即加大力气。

往里按了约莫五寸深,只听咔嚓嚓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接着两扇石门就轰隆隆朝墓室里缓缓打开。

张小卒警惕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以为主墓室里一定蛇满为患,却不料里面的情景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蛇不多,但惊悚瘆人。

入微心境反馈给张小卒的景象,让他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深吸一口气刚想给众人讲述一下墓室内的情景,就见青莲道人拂尘扫动,耀眼的星辰之力涌进墓室,悬于墓室顶端,照亮整间墓室。

他们是来找周剑来和元泰平的,所以目光第一时间就在墓室里找到了这二人。

他们二人正躺在堆满枯骨的地上,有两个怪物正趴在他们身上,与他们嘴对着嘴。

让张小卒身上起鸡皮疙瘩的正是这两只怪物。

这两只怪物蛇尾人身,上身纤细,长有人类女性特征。

它们皮肤呈暗红色,长满一层细密的花斑鳞片。

“该死!”

牛大娃大叫一声,想也没想,纵身就冲进墓门,朝周剑来和元泰平所在的方向扑去,他知道这两只怪物肯定没对周剑来和元泰平干好事,极可能正在往他们身体里产蛇卵。

咚!

可是牛大娃刚冲进墓室不到一丈之距,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第五百一十二章 墓室惊魂

咚!

牛大娃冲进墓室,紧随着一头栽倒,脑袋狠狠磕在墓室边沿的石阶上,看着都疼。

因为前冲的惯力,牛大娃当即顺着石阶滚了下去,摔在铺满墓室地面的枯骨堆里。

张小卒的动作稍慢牛大娃半拍,脚步在门前生生止住,惊疑不定地看着牛大娃,急声问道“大娃,怎么回事?!”

可牛大娃好像是摔晕了过去,趴在枯骨堆里没了动静。

“小心,有毒!”戚哟哟慌忙用衣袖遮住口鼻,认为牛大娃是中了墓室里的毒。

事实上墓室里飘出的空气,相较于甬道里的腥臭味,显得格外清新清香,并不像有毒的样子。

空气之所以异常清香,是因为在墓室的正中间长着一株两丈多高的藤蔓,纵横交错、盘旋缠绕的藤枝上,挂着一颗颗成人拳头大小,黑紫发亮的龙涎果。

香味正是这些龙涎果散发出来的。

整间墓室上圆下方,长宽约莫十五丈左右,高六七丈。

有九根粗壮的石柱支撑着顶棚,石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大蛇图腾。

另外,墓室的四面墙壁上也都刻满了大蛇图腾。

在墓室四角各有一尊石兽,皆为蛇尾人身的怪物,和趴在周剑来和元泰平身上的怪物一模一样。

墓室左右两侧各有一扇紧闭的石门,应该是两间侧室的大门。

由于几人心系周剑来和元泰平的安危,以至于这些景物虽然惊奇,但他们的视线都未在上面多做停留,只扫一眼就都落在了躺在墓室枯骨堆上,位置醒目的周剑来和元泰平身上。

“不像是毒。”青莲道人皱眉说道。

说着,她手中拂尘一抖,三千尘丝分作三束,分别向牛大娃、周剑来和元泰平射去,欲把他们三人卷起并拽出墓室。

眼前的光线突然连闪两下,接着视野陷入黑暗。

悬浮在墓室顶部,用来照亮的星辰之力,不知为何,溃散了。

“小心!”黑暗中青莲道人一声惊呼,她的拂尘未能卷住牛大娃三人,甚至都未碰到他们的衣角,尘丝刚进墓室竟瘫软了下去。

张小卒大惊失色,因为他的视线竟然也陷入了黑暗,可是他的入微心境一直展开着。

入微心境竟然失去了作用。

这是自他悟出入微心境至今,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让他如何不惊。

心慌感难以控制地蔓延全身。

张小卒第一时间侧身抓向戚哟哟所在的位置,想把她拽到身边,可手刚伸出一半,背后突然涌来一股大力,把他往前推去。

他本就站在墓室门前,这一推直接把他推进了墓室。

他一瞬间汗毛倒竖,双脚急蹬地面,想要纵身退出来,可是双腿瞪在地上突然无力,身体失去重心摔在石阶上,并顺着石阶咕咚滚了下去,最后咔嚓一声摔在枯骨堆里。

虽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张小卒脑海里非常有画面感,因为刚才牛大娃差不多就是这么摔倒的。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浑身酥软无力,就连眨一下眼皮都做不到,这才明白牛大娃为何一摔倒就没了动静。

耳边突然传来异样声响,张小卒一听便知是重物在枯骨上爬行的声音。

声音渐行渐近,快速向他靠近过来。

张小卒吓得头皮炸裂,短短一会儿身体已经被冷汗浸透,奈何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连张嘴喊一声“救命”都是奢求。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拖着他的身体往墓室中间走去。

走了大概二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冰凉的躯体攀上他的身体,张小卒能清楚感受到一片片蛇鳞的蠕动。

两只冰凉湿润的手抱着他的脸颊两侧,把他的头扶正,紧接着两片冰凉柔软的嘴唇压在了他的嘴上,又有触手一样的东西往他嘴里钻。

张小卒内心整个疯狂、奔溃掉了。

他知道是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也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嘴唇和他的嘴碰触在一起,知道但不敢去想是什么东西在往他嘴里钻,钻进去想要干什么。

就在张小卒抓狂,几近绝望之际,眉心处突然刀扎一般疼痛,但是疼痛的同时沁出一抹清凉,似涟漪一般往四肢百骸荡漾过去。

清凉席卷全身,张小卒的入微心境顿时重获清明,瘫软的身体瞬间恢复力量。

霎时间意念疯狂,混元力自战门奔涌而出。

砰!

张小卒的拳头携带着从未有过的巨大惊恐,轰在蛇尾人身的怪物脑袋上,直接将其脑袋锤爆,化作一团血雾。

“呕——”

张小卒翻身爬起,呕吐不止,一截五寸多长的猩红蛇信从他喉咙里吐了出来。

“呕——”

他一边干呕一边扑向牛大娃,到近前一把抓住怪物的脖子,把它身体从牛大娃身上扯下来,直从牛大娃嘴里扯出一根一尺多长的猩红蛇信。

怪物嘴里发出沙哑的嘶吼,蛇尾如钢鞭一般朝张小卒抽来。

张小卒右手掐着它的后脖颈不放,左拳砰的一声锤爆它的脑袋,然后顺手将其摔向墓室墙壁,接着没再看它一眼,径直扑向周剑来和元泰平的方向。

砰砰两声,以同样的方式解决掉趴在周剑来和元泰平身上的怪物。

探查到周剑来和元泰平仍然有生命气息,张小卒顿时长舒一口气。

另一边,戚哟哟和青莲道人相对安全。

她们一人有宝剑护身,一人被一朵青莲包裹着。

两只怪物围着二人转圈,急躁地吐着蛇信,但始终对二人无可奈何。

不过这两只怪物见张小卒突然暴起发难,顿时舍弃戚哟哟和青莲道人,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声,朝他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枯骨堆哗啦作响,一只又一只蛇尾人身的怪物从下面钻出,朝张小卒龇牙吐信。

还有手从枯骨堆里伸出,抓着周剑来、元泰平和牛大娃的身体,要把他们拽进枯骨堆里。

“狗日的!”

张小卒叫骂一声,从须弥芥子里取出骨刀,刷刷两刀就把扑到近前的怪物砍翻在地。

他急忙提起周剑来和元泰平,把二人丢向墓室门前的石阶上,之所以不直接丢出墓室,是因为墓门不知何时闭合了。

接着又把牛大娃也扔到石阶上,再以劲气把戚哟哟和青莲道人推向石阶。

然后手握骨刀,守在四人面前,对着扑上来的怪物大开杀戒。

怪物看着可怖瘆人,但战力非常一般,鳞甲坚韧度也一般,抵挡不住骨刀的锋利。

张小卒一刀一个,一口气砍了二十多只怪物,墓室里这才安静下来。

“小师弟,快去把墓室四角的石兽毁掉!”青莲道人的声音在张小卒耳边响起。

张小卒闻言顿时面露喜色,他正不知如何破局,得到青莲道人的指示当即有了明确方向,应一声“是”,持刀朝墓室四角的石兽大步奔去。

嗤!

骨刀砍在石兽上爆出一串火星,竟然只在石兽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张小卒见状二话不说,收起骨刀一拳锤了上去。

砰!

咔嚓——

石兽挨了张小卒十成力一拳,当场爆裂开来。

张小卒未作停留,转身朝下一个石兽扑去。

砰!

砰!

砰!

剩下三尊石兽很快被张小卒用拳头一一锤爆。

石兽破除,门前石阶上青莲道人、戚哟哟和牛大娃立刻苏醒过来。

事实上他们的意识一直清醒着,只是身体瘫软无力,没法动弹。

“呕——”牛大娃醒来后第一时间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和张小卒一样,刚才噩梦般的经历对他的精神造成极大的摧残。

周剑来和元泰平却仍然昏迷不醒。

青莲道人上前,挥洒出星辰之力浸入他们身体,立刻就从他们腹腔里逼出一坨坨殷红色的卵状物,看上去极其恶心。

又给二人服下几粒丹药,青莲道人这才起身,道“没有大碍。”

张小卒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完全落地,看向墓室中间的藤树,望着挂在藤条上一颗颗散发着诱人清香的龙涎果,禁不住贪念大动,当即飞奔过去双手齐上阵,飞快地摘取龙涎果。

啪!

突然一坨粘稠的液体从墓室顶棚落下,滴在滕树上,往四周溅开。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第一时间注意到粘稠液体从何处滴落下来,是从顶棚正中一颗三丈多长,占据了大半个顶棚空间的蛇头雕刻的嘴巴里滴落下来的。

蛇头雕刻嘴巴半张,蛇信吞吐,赤红色的线瞳正盯着下方的滕树,凶性毕露,似要扑将下来一般。

栩栩如生。

先前墓门打开,入微心境甫一覆盖整间墓室,张小卒就注意到了这颗蛇头雕刻,乍一看他还以为是活的,被吓了一大跳。

但是用入微心境仔细观察一番后,发现它没有生命气机,这才知道它只是个雕刻,心想若是有这么大一颗蛇头,那得是多大一条巨蟒?

“靠!”

张小卒正美滋滋地摘着龙涎果,突然汗毛乍起,嗷唠一嗓子,撒腿就往墓门方向跑,因为他突然想起,顶棚上的蛇头雕刻之前明明是闭着嘴巴的。

这他娘的何时张了嘴,还吐了蛇信出来?

“小心!”

青莲道人惊呼一声,挥动拂尘扑向张小卒。

确切点说是扑向张小卒身后,在张小卒身后一颗三丈多长的蛇头张着血盆大口从上方扑咬了下来。

与此同时,整个顶棚开始震动,大量灰尘土渣簌簌落下。

一条不知有多粗的巨蟒轰然垂落下来。

整间墓室瞬间被填满。

砰!

青莲道人拂尘扫中蛇头,本想帮张小卒抵挡一下蛇头的攻击,却被巨蟒砰的一声撞飞,摔在墓室墙壁上口吐鲜血。

“啊——”

石阶上牛大娃怒吼,身躯变大,把巨蟒的一截身躯举了起来,不让其压住昏迷的周剑来和元泰平。

嗤!

戚哟哟抽出太阿剑斩在蟒身上,却根本破不开蟒鳞。

吼——

巨蟒嘴巴大张,喉咙里竟然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

蟒身甩动,墓室顿时剧烈晃动起来,墙面破裂,顶棚塌落,眼看就要整个塌陷下来。

“小师弟,快去破开墓门!”

“我不是它的对手!”青莲道人急切呼喊道。

第五百一十三章 牢笼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湖面上水汽弥漫,遮挡着人们的视线,让人看不清百里岛上的情况。

喊杀声、爆炸声和惨叫声已经停了许久,但是湖水越来越猩红,并且有浓郁的血腥味从孤岛上吹到岸边。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终于有胆大者奈不住心中好奇,要登岛看个清楚。

当十多个胆大的人结伴登上孤岛,看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残肢断臂后,无不吓得面无人色,腿肚子直打转。

而当他们辨别出死的人是镇南王府世子苏阳麾下赫赫有名的红甲骑兵时,更是吓得当场瘫坐在地上。

待缓过劲来后立刻连滚带爬地逃回船上,每个人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滑动船桨,飞一般地驶离孤岛。

他们逃回岸边把岛上的惨状一讲,各大家族势力当即撒丫子就跑,生怕跑得慢了牵连到自己。

红甲骑兵在孤岛上死了好几万,想都不用想,保准谁牵扯进去谁完蛋。

什么孤岛求生,什么利益重新分配,统统见鬼去吧。

赶紧滚回家缩起来当王八,静观其变才是真的。

一道儿臂粗的闪电张牙舞爪的划过天空,紧接着一道炸雷在耳边响起,震得各大家族的人心肝乱颤。

他们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入目的情景把他们本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脸吓得更加苍白。

只见厚重的乌云正在百里湖上空快速凝聚,形成一个巨大漩涡,笼罩整个百里湖上空。

云层吓得极低,隔远了看好似一伸手就能够着。

云层深处电闪雷鸣,比一下点了十串鞭炮还密集。

……

咔咔咔——

一道道环抱粗的闪电,若银龙一般自九天垂落,劈在二龙山山巅上。

山巅上有一头一丈多高的黑色大猿。

九天垂落的银龙闪电皆是冲此黑猿而去,无论黑猿如何跳跃闪躲,闪电总能精准地劈在它身上。

吼——

黑猿见躲不开银龙闪电,索性不再闪躲,在山巅上人立而起,双拳捶打胸口,龇牙睁目,朝九天之上的滚滚雷云愤怒咆哮。

可它的愤怒咆哮换回来的是更加密集的银龙闪电。

一朵朵血雾在它身上爆开。

吼——

黑猿凶性大发,身躯一下胀大数倍,变成五丈多高。

它喉咙里不断发出焦躁的低沉吼声,望着黑森林外面的群山,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露出无限向往和贪婪的光芒,但同时还有深深的恐惧。

它试探着往前迈步一步。

咔咔咔——

银龙闪电当即如发疯一般,几百道几百道的往下落,片刻间就把它的身躯轰得皮开肉绽。

吼——

黑猿大怒,身躯再度胀大,变成十丈多高。

它猛烈捶打胸膛,身上的狂躁气息越来越盛,白色的瞳仁渐渐充血变红。

突然,它凶性大发,顶着天上汹涌倾泻的怒雷朝山下纵身而去。

咔咔咔——

九天之上的雷云霎时间如煮沸的开水,猛烈翻滚起来。

银龙闪电逐渐变了颜色,也愈加粗壮起来。

黑猿每往山下移动一步,闪电威力就增强一分。

在黑猿身后,山巅之上,一头头巨大无比的上古凶兽自黑森林那面露出了脑袋。

有大蟾、猛虎、雄鹰、巨蟒、大鳄,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奇异凶兽。

它们排成一溜,目光紧盯着往山下狂奔的黑猿,既有羡慕之色,亦有恐惧之色。

黑森林对它们来说就是一座牢笼,而二龙山脉就是牢笼的边界,一旦他们越界,九天之上的力量就会对它们降下残酷惩罚。

它们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本领通天的大妖,因为强闯外界而惨死在雷劫之下。

它们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每当看到有大妖作此逆天之举时,它们都会抑不住羡慕这些大妖的勇气,同时心里又哀叹一口气,知道这些大妖不会成功,因为这是天上的规则,黑森林里的妖谁也不能违抗。

咔——

九天落雷逐渐由银色转变成紫色,与其称之为落雷,倒不如称之为闪电光柱更合适点。

直接从九天灌下,灌在黑猿身上。

吼——

黑猿的咆哮声和惨叫声不断,它每往上下纵跃一下,身躯就会胀大一截,当它到达山下时身躯已经高达一百多丈。

天上的雷云也不再是乌黑色,而是变成了瘆人的紫色,巨大的雷云漩涡在黑猿头顶凝聚。

雷突然停了。

每一头大妖都屏住了呼吸,它们知道威力最强的九道天雷即将落下,若黑猿能抗住这九道天雷,它或许就真的闯出牢笼了。

黑猿突然狂奔起来,不是往远离黑森林的方向,而是朝刚从上面冲下来的二龙山顶攀登上去。

黑森林里的大妖们见状纷纷摇头,以为黑猿怕了,想要逃回黑森林,它们很想告诉黑猿,已经触犯天法,就算逃回黑森林天雷也会落下。

然而黑猿并没有像它们想的那样灰溜溜地逃回黑森林,而是在攀上二龙山巅时猛地纵身朝九天高空跃起,一跃数百丈,它小山一般大小的拳头狠狠地捶进了紫色的雷云当中。

滋——

黑猿的身体瞬间被紫色雷电之力包裹,身上冒起大量黑烟。

它的身躯似是被紫色雷电之力烧透了。

砰!

黑猿庞大的身躯摔落在地上,溅起漫天的沙石,巨大的撞击力震得周围群山都晃动起来。

咔——

紫雷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劈在黑猿身上,扬起漫天血雨和碎肉。

嗷——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自黑猿喉咙里发出。

但黑森林观望的大妖们的眼神却明亮了起来,它们发现被黑猿跳起来这么一搅和,第一道紫雷比正常情况弱了十倍不止,这让它们心里泛起希冀,心想黑猿或许真能成功也说不定。

黑猿一百多丈的身躯缩小了一半。

咔——

第二道紫雷落下。

嗷——

黑猿的惨叫应声而起,浑身上下皮开肉绽,黑烟袅袅。

身躯又缩小了一半。

咔咔咔——

接着七道紫雷落下,黑猿虽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可依然还活着。

它的身躯回到了最初的一丈多高。

它奔跑着攀上一座山巅,仰头望天,双臂垂于身侧,气势蹭蹭上涨。

汹涌澎湃的妖力自他体内爆发出来。

咔——

第十道紫雷落下,圆滚滚的紫色流光,直径足有一丈长。

黑森林里的大妖们无不绷紧了神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心知是成是败就看黑猿能不能看下这最后一道紫雷了。

黑猿立在山巅上,冲着倾泻下来的紫雷一拳轰出。

轰——

紫雷和拳头碰撞在一起,狂暴的能量冲击往四周扫射,推平了碰触到的所有物体。

黑猿脚下的山峰轰然塌陷。

四周数十座山峰被夷为平地。

碎石堆里,黑猿肠穿肚烂,惨不忍睹。

它费力地喘息着,可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活不成了。

然而天上的雷云仍未散去,紫色的雷云再次转变成黑色雷云,并且越来越黑,到最后黑得几近滴出墨来。

黑猿躺在乱石堆里,难以凝聚的涣散目光望着天上漆黑如墨的雷云,突然裂开只剩骨头的嘴,挤出一抹惨笑。

它这才知道,原来紫雷之后还有威力更强的雷。

咔——

一道漆黑如墨的黑雷落下,瞬间夺走了天地间的所有光亮。

黑猿心中哀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它绝望之际,一声冷哼自黑森林里传来,与此同时一柄长刀破空斩来,劈散了黑云,劈没了黑雷。

“你能修至王境,再由王境修炼到返祖,实属不易。本大人赐你一场造化,且看你能不能开辟出自己的道,与天争锋的大道。”

黑森林里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黑猿拖着不能直视的残破身躯,挣扎着站起身,朝黑森林方向一躬到地。

——

咔——

百里岛上空也在炸雷。

乌云低得距离湖面不足五十丈。

轰!

轰!

轰!

墓室里张小卒一拳一拳轰在石门上,想要破开石门。

由于巨蟒庞大的身躯塞满了整个墓室,所以墓门不可能往内开启,只能往外强行破开。

可张小卒感觉到似乎有东西挡在门外,任他如何捶打,始终撼之不动。

青莲道人正在与巨蟒激战,但她各种神通施展出来,砸在巨蟒身上连一朵血花都没见到,反而每一次巨蟒的攻击都会让她与死神擦肩。

“啊——”

张小卒浑身青筋暴起,借助戚哟哟加持的神力,战力提升到极致的极致,如若这一拳还不能轰开墓门,那他就再没有办法破开石门。

第五百一十四章 红衣厉鬼

轰!

张小卒一拳携最强之威轰在墓门上。

咔——

巨大的轰鸣声中,以张小卒的拳头为中心,墓门上一道道儿臂粗的裂缝如蛛网般往四周炸裂蔓延,接着轰隆一声碎裂坍塌。

“干的漂亮!”张小卒心里抑不住为自己喝彩。

可是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绽放开就猛然凝固,碎裂坍塌的石门外两条大蟒高昂脑袋,目露凶光。

他一直感觉墓门外有什么东西挡着,看到这两条巨蟒后当即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心想肯定是这两个庞然大物挡在门外,以致他一直破不开墓门。

这两条大蟒他见过,正是盘在两间耳室里的那两条。

嘶——

几乎没给张小卒反应的时间,墓门刚一碎裂坍塌,两条大蟒就朝张小卒发动攻击。

“干!”

张小卒禁不住咒骂一声,刚才那一拳用尽全力,此刻体内力量正处在上下不接的空当状态,根本无力抵抗两条巨蟒的合力攻击。

而他身后是戚哟哟和昏迷中的周剑来、元泰平,以及正在抵抗墓室内巨蟒攻击的牛大娃,若是他躲开两条巨蟒的攻击,就等于把这些人暴露在巨蟒的攻击下,所以不能躲,只能硬抗。

“啊——”

张小卒歇斯怒吼,双手握住骨刀往前斩出。

心想,能挡一下是一下吧,眼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但就在两条巨蟒即将攻到他面前时,巨蟒的脑袋突然止在空中,紧接着耀眼的星辰之力自两条巨蟒身后涌来,摁着它们的脑袋砸向地面。

砰砰两声,两条巨蟒没有反抗之力,脑袋狠狠砸在地上,庞大的身躯似被雷劈一般,一阵急速抽搐,接着便没了动静。

“老爷子!”张小卒朝甬道里惊喜大呼。

张屠夫冲张小卒笑着点点头,道:“快走,此处要塌了。”

他看见张小卒几人下了地下,可迟迟没有出来,联想牛大娃先前那一声惊呼,心知几人极可能在地下遇到了麻烦,于是就追了下来。

来得不早不晚,时间刚刚好。

“好!”张小卒点头应声,忙转身招呼大家撤退。

牛大娃一手提起周剑来,一手提起元泰平,撒丫子就跑。

戚哟哟紧随其后。

青莲道人一掌拍在巨蟒身上,借力后跃拉开距离,折身冲进甬道,可是巨蟒紧追不放,亦一头扎向甬道。

张屠夫一步迎了上去,眼睛里射出两道凶光,和巨蟒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巨蟒的追击陡然止住。

“别瞎闹腾了。”

“抓紧时间准备应对你的九九天劫吧,全力以赴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张屠夫负手而立向巨蟒说道。

“他们坏了我的修行,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巨蟒竟口吐人言,声音里蕴含着无边的愤怒。

张小卒站在张屠夫身后,听见巨蟒口吐人言,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

尽管他早就知道妖兽修炼到妖王境界,就能突破先天桎梏,冲开心窍,口吐人言,但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心里还是难以抑制的震惊。

“哼!”

“信不信老夫让你在天劫到来前就道消身殒?!”张屠夫冷哼一声,言语霸道至极,磅礴威势朝巨蟒压去。

“该死!”

“若不是他们闯我修炼圣地,坏我遮天法阵,我还能再潜心修炼五十载!”

“五十载,可让我有五成把握渡过九九天劫!”

“都怪他们!”

巨蟒暴怒不已,连连怒吼。

“既然是修炼圣地,为何能让他们几个轻易闯进来?”

“看这满地枯骨,既知你不是什么好鸟!”

“念你修行不易,老夫对你网开一面!”

“还不快滚?!”

张屠夫冷喝道。

“我是蟒,不是鸟!”巨蟒气道。

“滚!”张屠夫嘴角抽搐。

吼——

巨蟒一声咆哮,然后昂头向上冲去,破开山石大地,往地面直冲而上。

九九天劫即将到来,它不敢缩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若不然纵有千般本领也难施展。

轰隆——

墓室开始剧烈晃动坍塌,水从坍塌的裂缝喷涌了进来。

“走吧。”张屠夫招呼张小卒。

“等一下。”张小卒奔向墓室中间,他发现还有三颗龙涎果幸免于难,想要将其收入囊中。

他速度极快,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奔到近前,并把三颗龙涎果摘下收进须弥芥子,可是转身将走之际,藤蔓下面突然咔嚓一道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的入微心境下意识地顺着藤条间的缝隙渗透进去,入目的景象吓了他一跳。

原来这藤蔓下面竟然掩盖着一具石棺,刚才的咔嚓声是石棺碎裂的声音。

不过石棺里的尸体早已腐烂成渣,所以不会有尸怪之类的东西出现。

一件器物吸引了张小卒的注意力,一串由数十颗湛蓝色玉珠串成的项链。

吸引他目光的不是项链,而是串成项链的玉珠,直觉告诉他这几十颗湛蓝色玉珠品质非凡,或许能承受得住他六重天境的符咒加持也说不定。

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张小卒顿时动了贪念,自须弥芥子里取出骨刀,两刀劈开纵横交错的藤条,矮身下去一把将玉珠项链抓在手里,然后拔腿就跑。

看上去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实则就才三两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公子——”

一道酥糯的呼唤声在张小卒耳边骤然响起。

张小卒清楚感觉到有一口凉气吹在了他的耳朵和脖颈上,吓得他浑身炸毛,差点把手里的玉珠项链扔掉。

天武道人曾告诉过他:“夜半鬼叫莫回头。”

现在虽然不是夜半,可是在这地下极深,阴气极重的地方,环境尤胜夜半。

张小卒哪敢回头。

他左手抓着玉珠项链,掌心暴起金色符咒光芒,将玉珠项链包裹起来,以防上面沾染什么脏物。右手持骨刀往身侧扫去,刀身上金光流转,一道道符咒旋绕刀身。

“啊——”

“公子好狠的心呐!”

“伤了奴家的身体,连回头看奴家一眼都不肯吗?”

娇嗔幽怨的声音在张小卒身后不断传来,但张小卒脚下没有片刻停顿,跟在张屠夫身后钻进甬道。

事实上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入微心境早已把身后看个真切,哪是什么声音酥糯的女子,分明就是一只身穿大红衣裳的长舌厉鬼,一直用阴毒地目光盯着他。

红衣厉鬼没有追上来。

张小卒不确定厉鬼是害怕他的符咒,还是害怕张屠夫,才没有追上来。

感觉告诉他,这只厉鬼很强。

当张小卒被张屠夫带着冲出地面时,被外面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只见天地间一片昏暗,剧烈翻滚的乌云几近压到了头顶上,纵横交错的闪电在乌云中穿梭,轰隆隆的雷声让人感觉好似末日即将来临一般。

青莲道人正带着戚哟哟四人浮在空中等他们二人,见二人冲出地面,当即招呼一声朝东方飞去。

哗——

巨蟒在湖中翻腾,搅动湖水,溅起滔天巨浪。

它的身躯比在地下墓室里大了数倍,横亘在湖水里,宛如一头蛟龙。

“别走太远,就在这里吧。”

远离孤岛五百步距离,尚未到达湖岸,亦未走出雷云的覆盖范围,张屠夫突然出声叫住众人,道:

“这畜生即将渡九九天劫,届时天地法则显现,近距离观察感悟,对修炼大有裨益,是一场不错的机缘。尤其是你。”

后一句是对牛大娃说的。

牛大娃是妖修,等他跨入下一境界就得经历天劫考验,所以提前见识见识天劫,对他不久的将来经历天劫时大有帮助。

“可是我的身体一直抖个不停。”牛大娃郁闷道。

刚才在地下墓室他还没怎么感受到血脉压制,可现在来到地面,巨蟒完全释放出气势和妖气,他当即就感受到不可抗拒的血脉压制,身体压根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

他心中对狗爷咒骂连连,怪狗爷品种太低劣,竟然连蛇都怕。

“妖族的血脉压制,只能硬扛着。”张屠夫笑道,“不过你要是能饮一口妖帝的精血,就能摆脱血脉压制的烦恼。”

牛大娃闻言脸上堆起了苦笑。

妖帝精血,那是想饮就能饮的吗?

妖帝可是和圣人同等级别的存在,饮圣人血,想想都不可能。

除非用强。

可若是已经强到把妖帝摁在地上放血,鬼还会怕血脉压制啊。

“前辈,此大妖非善与之辈,万一它渡劫成功,咱们恐难脱身。”青莲道人提醒道。

“无妨,它不敢。”张屠夫摆手道。

牛大娃听见张屠夫的霸气言语,当即两眼放光,道:“前辈,若是这厮能渡劫成功,您能帮小子向它讨要一碗精血吗?”

“哈哈,倒也不难。”张屠夫捋须大笑,但话锋一转,道:“但老夫觉得它连一成成功的希望也没有,它能撑过七十二道天劫就烧高香了。”

“老爷子,有没有办法把他们两个唤醒?”张小卒指指被牛大娃提在手里的周剑来和元泰平。

既是不错的修炼机缘,不愿让二人错过。

张屠夫点了点头,朝二人挥出星辰之力,很快二人就睁开眼幽幽醒来。

二人扶着昏沉的脑袋,环顾四周,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看到张屠夫、青莲道人和戚哟哟的面孔,神情愈加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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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苏谋死

周剑来和元泰平依稀记得自己喝了酒,然后就晕乎乎地睡了过去,当即向张小卒和牛大娃投去质问的目光。

他二人清楚自己的酒量,那点酒远不至于让自己醉倒,不用想,肯定有人在酒里做了手脚。

“呵呵”张小卒讪笑着后退两步,与二人拉开距离,接着快速地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故意略过了二人被怪物“亲吻”的画面,否则他觉得自己肯定难逃一顿毒打。

二人听了后既为张小卒和牛大娃大仇得报感到高兴,又因张小卒在酒里下迷药把他们迷晕而愤慨不满。

尽管知道张小卒是为他们好,可还是气得牙痒痒,忍不住想狠揍张小卒一顿。

咔!

骤然间,一道穿透耳膜的雷鸣在众人耳边炸响。

只见一道水桶粗的天雷自雷云漩涡的中心倾泻下来,张牙舞爪地朝浮在湖中的大蟒身上劈去。

哗——

巨蟒粗壮无比的尾巴自湖中扬起,带起漫天水花,竟朝倾泻下来的天雷抽打过去。

轰!

两者碰撞在一起,天雷竟然被巨蟒的尾巴抽散在空中。

在这方面知识空白的张小卒、牛大娃和元泰平三人,看见这一景象,无不震惊地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珠子。

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天雷天劫只能硬抗,万没想到还可以像巨蟒这样反击。

不过短暂的震惊过后便就释然。

只准你劈我,不准我还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咔!

但巨蟒的还击好似激怒了雷云,紧接着又一道天雷落下,比第一道天雷粗了一倍不止。

轰!

巨蟒故技重施,再次用尾巴将天雷抽散。

咔咔咔——

雷云汹涌,天雷一道紧接一道,一道威力胜过一道。

巨蟒从一开始的主动反击,力压天雷,渐渐地变成龟缩防守。

力量的碰撞,法则的对弈,每一次都格外惊心动魄。

每当一道天雷落下,张小卒几人心里都抑不住为巨蟒捏一把汗,怕它扛不住天雷的轰击,在雷鸣闪电中灰飞烟灭。

因为巨蟒此刻对抗的是天道,身为修者,天道既是他们修行道路上的一生之敌,亦是最强之敌,故而他们会下意识地偏向于巨蟒,希望它能战胜天道。

咔!

第三十六道天雷落下。

张小卒觉得那已经不能算是雷,或许把它形容成太阳光束更为贴切点。

谁见过直径四五丈长的雷啊?

嗖!

自巨蟒身上飞出一片白色鳞片,鳞片迎风而长,瞬间遮蔽巨蟒头顶上方百丈方圆的天空。

天雷灌在鳞片上,巨大的能量冲击让半边天空都塌陷下来,整个百里湖的湖面生生往下凹了几丈。

还好张屠夫及时祭出星辰之力挡下迎面扑来的能量冲击,否则张小卒几个小辈不知道要被掀飞到哪里去。

光洁的白色鳞片挡下了第三十六道天雷,但自己也萎缩到了原来大小,并且由洁白的色泽变成了焦糊色,还冒着缕缕黑烟。

巨蟒嘶吼着收回鳞片,显得十分心疼。

雷云漩涡依然在猛烈翻滚,可第三十七道天雷却没有立刻落下。

“怎么回事?”张小卒仰头望着漩涡雷云困惑问道。

“前三十六道是普通天雷——”张屠夫应声讲解道。

话一出口就吓得张小卒呼吸一窒,牛大娃的脸色更是难看无比,他感觉自己好似踏上了一条没有希望的修炼道路。

这才是普通天雷,那剩下的四十五道天雷得是怎样威力?

全都是紫雷吗?

只听张屠夫接着讲道“接下来的十八道天雷叫作心雷,是考验修炼心境的,若心里有杂念、执念、魔念,绝对是十死无生。不过——”

张屠夫话锋一转,沉声道“第三十六道天雷它就已经祭出逆鳞抵抗,而且还被天雷伤了逆鳞,若无其他利害保命本领,心雷过后的二十七道真雷,它恐怕难以抵挡。”

咔!

随着张屠夫的话音落下,一道惊雷炸响,但是却未看到闪电。

嗷——

巨蟒突然痛苦地嘶吼起来,庞大的身躯在湖中翻滚,湖面上当即荡起滔天巨浪。

咔!

紧接着又一道炸雷。

巨蟒惨嚎不止,猩红的鲜血如泉涌一般从它嘴里喷出。

“怎么回事?!”张屠夫盯着痛苦翻滚的巨蟒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道“心雷听上去凶险万分,但是对兽类妖修来说实则是最容易过的一劫。

因为兽类妖修大多心思单纯,一心想着渡劫飞升,改天换命,所以心中几乎没有杂念、执念和魔念。

以至于心雷对它们几乎造不成伤害,反而可以成为大补之物,借心雷之力淬炼神魂。

它怎么会如此不堪?”

“想必是动了凡心。”青莲道人应声道。

“凡心?”牛大娃好奇问道。

“贪恋身外之物,比如说金钱、权势、美色等等。”青莲道人讲解道。

“哎——”牛大娃长长一声叹息,撇着嘴角苦涩道“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前路一片黑暗,渺无希望?”

“倒不至于如此。”张屠夫捋须笑道,“人修妖道,心雷这一关固然困难重重,但是在前三十六道天雷和后二十七道真雷上却要比兽类妖修占尽优势,既可以借助阵法,亦可以借助兵器法宝等等。”

“总算能让我心里平衡一点。”牛大娃咧嘴笑道。

咔!

第五道炸雷响起。

巨蟒躺在湖里没了动静,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它嘴里涌出。

咔!

第六道。

咔!

第七道。

“哎——”张屠夫摇头一声叹息。

巨蟒生机已断,渡劫失败。

雷云漩涡渐渐散去。

张小卒几人仰头望天,心中抑不住泛起一股忧伤,感慨天道无情。

可就在他们忧伤的时候,张屠夫提刀在手,冲巨蟒的尸身飞了过去。

斩蟒头,掏妖丹。

割蟒皮,抽蟒筋。

剖蟒腹,取蟒胆。

……

忙得不亦乐乎。

张小卒几人看到这鲜血淋漓的一幕,禁不住眼皮直跳,觉得张屠夫太无情。

血都未冷——

嗯,蛇好像是冷血动物,血本来就是凉的。

反正就是觉得巨蟒没有渡过天劫已经非常可怜,这前脚刚断气,后脚就被人抽筋扒皮,这未免太无情、太残忍了一点。

可是当张屠夫折返回来,把巨蟒妖丹丢给牛大娃,牛大娃美得差点没把鼻涕泡吹出来。

把莽筋丢给周剑来,让他用来绑万剑匣,周剑来顿时眉开眼笑。

把蟒胆丢给青莲道人和戚哟哟,让她们拿去滋养皮肤,二人喜上眉梢连连称谢,美滋滋地探讨起用蟒胆滋养皮肤的各种秘方。

把两片巴掌大小的洁白逆鳞丢给张小卒和元泰平,虽然不及巨蟒用来抵抗第三十六道天雷那片逆鳞有光泽,但二人也立刻心满意足。

什么太无情、太残忍,似失忆一般,统统不记得了。

张屠夫拍拍手,没有一点心理负担道“身死道消,我们不取也会有别人来取,一样的。”

说完袍袖一裹,带着张小卒六人向白云城方向飞去。

“哎,原来如此。”

正飞着,张小卒突然回头望向百里湖方向,摇头哀伤地叹息一声。

“什么原来如此?”牛大娃不解问道。

“有一只红衣女鬼正在为巨蟒哭泣,我猜巨蟒的心魔极可能就是这只红衣女鬼。”张小卒回道。

“红衣女鬼?”青莲道人诧异问道。

“嗯”张小卒点头,讲述道“在墓室中间的藤蔓底下有一具石棺,石棺里有一只红衣女鬼。女鬼从地底出来了,正跪在湖面上哭泣。师姐,你没听到她的哭声吗?”

“没有。”青莲道人眉头拧在了一起,急声道“前辈,速速回去。”

张屠夫亦皱起了眉头,袍袖一扫,以极快的速度三两个呼吸折回百里湖上空。

轰隆——

哗啦——

孤岛坍塌,水浪滔天。

“女鬼在哪?”青莲道人眼瞳中金光闪闪,扫视波涛汹涌的怒面问张小卒。

“不、不见了,可能已经回到地下深处。师姐,怎么了?”张小卒已经瞧出青莲道人和张屠夫的表情不对劲,心里不由地惴惴不安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青莲道人应道,“厉鬼最是记仇,留着她难免让人心中不安。此女鬼能在那么近的距离下,隐匿鬼气逃过我的感应,定然非同寻常。”

“你离开墓室时,回手扫的那一刀,是在对付女鬼?”张屠夫沉声问道。

“是啊,老爷子您没看到吗?”张小卒诧异问道。

他还以为以张屠夫的修为,肯定是看见红衣女鬼了。

张屠夫摇了摇头,道“老夫没看见她。老夫还以为你扫那一下,纯粹是因为拿了棺材里的东西,心里作怪呢。能在老夫眼皮底下隐匿行踪的厉鬼,可不简单。”

“小师弟,你拿了什么东西?”青莲道人问道。

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取出玉珠项链,展现在众人面前,道“只拿了这串项链。”

一颗颗湛蓝色的玉珠晶莹剔透,似有流光水纹在珠子表面流转不息,美丽至极。

“给我看看。”青莲道人朝张小卒伸手。

张小卒把玉珠项链递过去。

青莲道人拿在手里感应了一会,安全起见又祭出几种符咒从玉珠项链上扫过,见没有异常这才还给张小卒,道“应该没有沾染脏东西,但想要佩戴的话,最好在太阳底下曝晒一段时间。”

“走吧。”张屠夫望着坍塌的孤岛,打消了去地下找红衣女鬼的念头。

一行七人用一刻钟的时间飞到白云城。

甫一进城他们就听到两个惊骇不已的消息,倒不是他们故意打听的,而是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

秦家,秦心如死了。

镇南王府,苏谋死了。

张屠夫闻言当即丢下张小卒几人,火急火燎地去往镇南王府。

第五百一十六章 小子,你没死啊

秦心如死了。

尸体趴在马背上,被识途的马儿送回了白云城。

致命伤是从后心一剑贯穿心脏。

干净利落,一看既知凶手是个使剑的好手。

苏谋死了。

尸体被暴雨过后的大水从山沟里冲了出来,被一个撒网捕鱼的渔夫从河里拽出来的。

致命伤是喉咙被人一剑抹断。

伤口亦干净利落,凶手多半也是一个使剑的好手。

行凶者似乎对其怀恨在心,还用利器扎瞎了他的双眼。

大街小巷议论纷纷,都怀疑是白家人干的。

因为白无情死在秦心如手里,白无尽死在苏谋手里,所以白家行凶报仇的可能性极大。

但白家家主以家族荣誉对天发誓,说苏谋和秦心如的死和白家绝无无半点瓜葛,若有半句虚言,让白家九族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有人想查找凶手,但雨水掩盖了所有痕迹,根本无从查起。

顺伯怀疑是张小卒一伙人干的,他知道断臂的周剑来是个使剑的高手,但是张屠夫到达镇南王府后否定了他的猜疑。

张屠夫的担保他一万个信得过。

查来查去没有一点头绪,最后不得不变成两桩悬案。

苏翰举得知两个儿子全都一命呜呼的噩耗后,悲痛欲绝,病倒在床。

张屠夫亲自去了一趟太湖城,与苏翰举同塌而眠,费尽心思开导劝慰,可是并无太大效果。

后来苏翰举派人和秦家人商议一番,请来道爷给苏谋和秦心如做了一场法式,让二人结了阴亲,也算对二人的婚约有个圆满的交代。

若让他们知道秦心如是死在苏谋的剑下,不知他们会有何感想?

至于苏阳的死,镇南王府一直没有对外说什么,而白云城各大家族间也不敢轻易提及此话题,逐渐就变成了默认的禁忌话题。

他们只知道自那日之后,苏阳就再没有在白云城露过面,红甲骑兵也随之销声匿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直到许多年后,镇南王府才对外公布苏阳的死讯,说他修炼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

且说张屠夫得知苏谋的死讯后,在街上与张小卒几人匆匆作别,独自一人去往镇南王府。

张小卒惦念着齐蓉儿的安危,遂领众人去往齐家。

如其所愿,在齐家见到了安然无恙的齐蓉儿,以及苏德大和尚。

一番交谈后得知,齐蓉儿欲随苏德大和尚去帝都,明日就要动身出发。

对此,张小卒和牛大娃这两位结拜兄长只能给予美好的祝福。

牛大娃把苏德大和尚叫去了齐家练武场,美曰名切磋武艺,可事实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苏德大和尚揍了一顿,等于是变相警告苏德大和尚不要辜负齐蓉儿。

张小卒乘机和齐蓉儿单独谈了谈心,二人敞开心扉,几乎无所不谈。

张小卒对齐蓉儿未来的路感到担忧。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像刚从柳家村出来那会那么天真了,他见识到了外面世界的高低贵贱和三六九等,明白了大户人家的嫡庶之分。

还知道婚姻嫁娶,需门当户对。

门庭越高越是如此。

苏德贵为皇子,齐蓉儿不过是齐家的一个庶女。

若按照门当户对的规矩来讲,齐蓉儿怕是给苏德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张小卒向齐蓉儿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自己的担忧,齐蓉儿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她比张小卒更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境况,可她就是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便是最后撞个头破血流也认了。

张小卒知道齐蓉儿是个不甘平凡的女子,她骨子里透着对权欲地位的渴求,这是她自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造就的,已经深深烙进灵魂里,根深蒂固,这辈子怕是改不掉了。

“若是被人欺负了,就来找我和大娃,管他是王公贵族还是皇亲国戚,我二人便是正面刚不过,也能给他来个麻袋套头,打一顿给你出气。”张小卒说道。

“咯咯,这个我信。”齐蓉儿掩嘴娇笑。

“若是累了倦了,也来找我们,我们始终给你留着一处避风港湾。”张小卒又道。

“嗯”齐蓉儿抿着嘴使劲点点头。

给了齐蓉儿一滴圣血,一颗龙涎果,又留下两百粒元始金丹,张小卒携众人离开了齐家。

他没有给齐蓉儿加持更高效果的玉件,因为超过三倍功效的玉件他暂时不想暴露出去,而齐蓉儿和苏德太过亲近,苏德乃是皇室皇子,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离开齐家,几人简单商议一番后,决定暂时分开。

元泰平随周剑来回周家。

元泰平原本的计划是在孤岛上见秦如兰一面,但是计划落空,只能再去一趟秦家,想办法见到秦如兰。

不过眼下秦家应该正在为秦心如的死焦头烂额,显然不是见秦如兰的好时机,遂决定等秦家为秦心如操办完后事再去拜访。

张小卒和牛大娃要回柳家村祭拜,青莲道人和戚哟哟与二人同行。

大仇得报,牛大娃归心似箭,甫一和周剑来、元泰平道别,就祭出风之域卷起张小卒三人腾空而起,朝柳家村所在的方向极速飞去。

“小卒,你的眉心真没事吧?”戚哟哟见张小卒的眉心又一次渗出血来,忍不住担忧,再次关切问道。

从地下墓室逃出来后,她发现张小卒的眉心在流血,急忙关心询问,张小卒告诉她是眉心鬼瞳受伤所致,流一会就不流了。

见张小卒语气和神态都非常轻松,她便放心下来。

张小卒倒是没有骗她,确实是流一会就没再流了,只不过流血变成了渗血,隔个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渗出一大滴血来,并且看上去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看在眼里让人心里不安。

“没事。”张小卒抬手抹掉眉心渗出的血水,笑道“等我把黑白无常和苏阳的魂力吸收掉,非但能让鬼瞳伤势愈合,还极可能唤醒鬼瞳。得多谢师姐送我这份大礼。”

今天若不是鬼瞳在危难时刻出手相助,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墓室出来后,他有问过张屠夫,墓室里那是什么利害阵法,竟然能封禁人的修为力量,连星辰之力都能化解掉。

张屠夫神色凝重,说闻所未闻,猜测应该是某种禁术秘法,或者是上古阵法,他也不一定有办法对付。

也就是说若不是鬼瞳相助,张屠夫后面赶来,也可能栽在墓室里。

诡秘阵法,蒙蔽天机躲避天劫的巨蟒大妖,还有一只修为不可测的红衣厉鬼,这座地下古墓处处透着诡异。

“小师弟与我何须言谢。”青莲道人笑道。

张小卒颔首一笑,这才想起来问青莲道人此行来意“不知师姐此行是恰巧路过,还是为相助师弟专程而来?”

“师父放心不下你,让我来照应一下。来的路上有事耽搁了两天,差点误了大事。不过有老前辈暗中保护,便是我不来,那鬼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青莲道人说道。

“干!”

“我知道了!”

牛大娃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说苏谋那小子怎么跑得那么快,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肯定是老爷子在暗中帮了他一把。”

张小卒恍然点头,道“想必是了。哎,也难为他老人家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救个人还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老爷子救苏谋可以理解,毕竟是生死兄弟的儿子,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至于苏阳,是他自作孽不可活,老爷子就算有心救他,怕是终究过不去良心上的坎。”牛大娃说道。

戚哟哟道“不是没救他,是你们两个太强了,断了他的活命机会罢了。想想,若是你们两个败给了他的五万精锐铁骑,那会是怎样不同的结局?老爷子或许会保你们两个不死,但苏阳肯定也死不了了。”

张小卒和牛大娃闻言点头同意。

青莲道人说道“就算今天死不了,他也活不了太久。他是阴界鬼尊的历劫载体,自他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他活不长,并且一定是横死。再者,他死在你们手里,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注定这位鬼尊历劫不能圆满。”

“师姐,什么是九世阳劫?”张小卒好奇问道。

“是阴间大能延长寿命的一种手段。”青莲道人讲解道

“阳间的人有阳寿,阴间的人亦有阴寿,阴寿耗尽他们或投胎转世,或直接魂飞魄散,于是一些阴间大能在阴寿耗尽时,都会选择用九世阳劫来延长自己的阴寿,只不过成功的几率极低。

历劫之前他们先在神魂里刻下九世命运,包括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于何许人家出生,这一生会经历怎样的人生,怎么个活法,怎么个死法,等等等等,都得写得清清楚楚。

写下这九世命运之后,他们便封印自身的魂魄修为,然后转世投胎去,必须按照他们所写的九世命运一字不差地经历九次阳间轮回,才能算历劫成功。

这九世命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并且又封印了神魂,所以在历劫期间谁都帮不了他们,也不能帮,帮了便是历劫失败,而历劫失败,轻则阴功受损,重则当场神魂俱灭。

苏阳就是这位鬼尊的历劫载体,并且是九世阳劫的最后一劫,只可惜被你二人误打误撞破坏,未能圆满。

还好不圆满,致使他阴功大损,否则我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修为应该介于鬼王和鬼帝之间,也就是我们修者的星辰大能和圣人之间。”

张小卒三人听后震惊不已。

“历劫之前先定九世之命,不容丝毫差错,这也太难了。”张小卒禁不住感慨道。

“呵,逆天改命的事,自古以来就没有简单一说。”青莲道人冷笑。

“话说,你们觉得苏谋是被谁杀的?”唏嘘感慨一会后,牛大娃突然想起苏谋的死,忍不住好奇问道。

“单从表面上看,像极了白家所为。既杀秦心如,又杀苏谋,报仇的迹象很明显,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人乘机栽赃陷害白家。以镇南王府的力量,想必用不了几天就能查出凶手是谁。”张小卒沉吟分析道。

……

柳家村村口,老柳树褐色的枯枝上,竟又重新抽出新枝,眼下已是翠翠叠叠,生机勃勃。

枯木逢春焕新生,绿柳迎风,物是人非呐。

今天是春分。

张小卒和牛大娃眼含热泪,跪伏在老柳树下,尤记得去年今日,村长爷爷给他们行成人礼的一幕幕。

村长爷爷的一声声训诫犹在耳畔回旋

“汝二人今日成年,当谨记父母生养之恩,孝字当先;当肩负责任,勇于担当;当无畏困难,勇于拼搏;当益人益世,有所奉献;当无愧于心,快活一世。不求你们日日行善,但生而为人,且务必为善。”

二人跪伏在地,回想这一年的坎坷经历,自认为没有辜负村长爷爷的谆谆教导。

生而为人,务必为善。

他们尽力了。

可是有些时候不得不让自己心冷、心狠、心毒,因为不这么做你就无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他们的恶那是被生生逼出来的啊。

二人抹去眼角的泪水,相视一笑。

磕头,起身,朝村后走去。

时间荏苒,大仇得报,他二人这次回来心里的缅怀之情大于悲伤。

张小卒刚转身,老柳树茂密的枝桠突然被分开,从里面窜出一只黑色的三尺小猿,把手中一截树枝丢向张小卒,竟张嘴叫道“嘿,小子,你没死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套路黑猿

三尺小黑猿出现的很突兀,让张小卒四人吃了一惊,因为在此之前谁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尽管老柳树茂密的枝条遮挡了视线,尽管谁也没有警惕并密切观察四周一切,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能隐藏气息不被他们察觉发现,绝非一般兽类可以做到。

然而四人的吃惊还未来得及在脸上流露出来,就随着小黑猿的口吐人言变成了震惊、惊吓。

兽吐人言,心窍大开,这竟然是一头王境大妖!

张小卒从短暂的震惊中醒来,不敢因小黑猿的弱小身板而轻视怠慢,忙拱手作礼,问道“不知阁下是何方大王,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嘿,小子,你忘记我们一起钓鱼、射鸟、烤肉、掏鸟窝的快乐时光了吗?”小黑猿瞪眼问道。

“啊!”张小卒大叫一声,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小黑猿的话让他脑海里浮现出一段不怎么愉快的黑暗时光,以及一头黑巨猿的身影,可是实在难把眼前这只小黑猿和那头黑漆漆的庞然大物重合在一起。

张小卒的表情反应告诉牛大娃三人,他和这小黑猿似乎真的认识。

牛大娃打量了一会小黑猿,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地向张小卒问道“卒子,它不会是你在黑森林里遇到的那头凶神恶煞的黑巨猿吧?”

张小卒下意识地点点头,可马上又摇头,然后又点头。

尽管心中已有答案,但他仍然有点难以置信,仰头望着蹲在柳树干上的小黑猿,一字一句确认问道“猿——猿兄,真的是你?”

“你不是被女妖拖到寒潭下面去了吗?本大王在寒潭边蹲了一天一夜也没见你爬上来,你怎么活下来的?”黑猿不答反问,却已经给了张小卒明确答案。

“猿兄,真的是你!”张小卒由震惊变成了惊喜,抑不住向前走了两步,高兴大笑道“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虽然和黑巨猿相处的那段时光,一直是被黑巨猿揉虐、压迫,回忆并不美好,但张小卒一直铭记黑巨猿对他的帮助,感恩心中,不敢相忘。

黑巨猿帮他洗髓伐脉,给他服食天材地宝,助他打通力门,还带他去看现场版的寒潭起舞。

可以说,黑巨猿乃是他踏上修炼道路的引领者和助臂者。

张小卒视它亦师亦友。

所以能再次见到黑巨猿,张小卒是打心眼里高兴。

不过高兴的同时,张小卒以困惑不解,问道“不是说黑森林有禁制,里面的大妖都出不来吗?”

他向青莲道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青莲道人听说黑猿是从黑森林里出来的,正一脑门问号和惊叹号地瞪着黑猿,根本给不了张小卒答案。

黑森林里的大妖出不了黑森林,这是事实,否则大禹早就乱了。

不,不单单是大禹会乱,整个九州大陆都要乱。

可要知道,黑森林里封禁着诸多碾压圣人存在的大妖,若是放这些大妖出来,九州大陆的局势定然会发生转变。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青莲道人禁不住心生恐慌。

只见黑猿人立而起,双手背在身后,在树干上慢慢踱步,微微扬起下巴,拿鼻孔看着树下的张小卒四人,傲然道“本大王盖世无双,区区禁制何曾放在眼里,自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嘴上这么说着,可它心里却虚得很,想到那漆黑如墨,不知蕴含着怎样恐怖威力的黑色天雷,心里禁不住直突突。

黑猿人模人样的样子,让张小卒四人忍俊不禁。

“猿兄上可登九天揽月,下可潜深海擒龙,神通本领天下无敌,英姿飒爽绝代风华,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日月同辉,盖世无双!”张小卒挑起大拇指,不吝赞美之词地恭维道。

黑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

青莲道人三人瞧见黑猿眉飞色舞的开心模样,不禁愕然,心说这还是一个爱听人拍马屁的妖王。

“猿兄此番从黑森林出来,不知所为何事?”张小卒问道。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在黑森林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黑猿答道。

张小卒顿时面露喜色,道“既如此就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带猿兄到我们人类的城镇参观游玩一番。”

“如此甚好。”黑猿抚掌大笑,张小卒的话正中它下怀。

张小卒心里惦记着黑猿洗髓伐脉的法子,听见黑猿答应同行,心中喜不自胜,笑着给黑猿介绍起身边三人

“这位是我师姐,青莲道人。”

“幸会幸会。”黑猿双手抱拳,朝青莲道人拱手作揖,颇有几分样子。

青莲道人拱手回礼,道“见过道友。”

黑猿已是心窍大开的妖王,她自不会视它为普通妖兽。

“这位是我朋友戚哟哟,这位是我兄弟牛广茂。”张小卒指着戚哟哟和牛大娃给黑猿一一介绍道。

“见过妖王大人。”戚哟哟和牛大娃朝黑猿作揖道。

对这二人,黑猿只是微微颔首。

可见它能感受到青莲道人三人的实力修为,视青莲道人为同等级别的存在,而未把戚哟哟和牛大娃放在眼里。

被黑猿轻视,牛大娃和戚哟哟不禁摇头苦笑,但也无话可说,谁让自己实力不济呢。

村子一年没人打理,已经趋于荒废。

巷子和院子里都长了杂草。

雨水透过门窗飘进屋里,几次三番后使得屋里充斥着刺鼻的霉腐味。

张小卒和牛大娃在村后祭拜完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因为天空依旧阴沉着,所以天色暗的特别快。

二人没有收拾自家房子,而是去了李大山家,村里顶数他家的房子修得结实敞亮,四大间连在一起,收拾出来足够四人住了。

牛大娃操控土之域,很快就把房子修葺一新,然后又以火之域烘烤每一个角落,让房间里变得干爽,同时操控风之域吹散房间里的霉腐味道。

与此同时,张小卒找来干柴,在院子里生起篝火,又去灶房烧了好几大锅热水。

待牛大娃把房间收拾干净后,张小卒把烧好的热水送去房间,让戚哟哟和青莲道人简单洗个热水澡。

戚哟哟带的换洗衣服丢在了孤岛上,只好向青莲道人借了一身。

只是青莲道人的衣衫穿在身上,她禁不住面红耳赤,躲在房间里扭捏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出门。

她保证,若是被父亲看见她穿这样一身暴露衣衫出门,绝对会被骂一个狗血淋头,外加最少一个月的禁闭。

其实也没怎么暴露,就是肩膀露了一点,胸口低了一点,裙叉开得高了一点而已。

外加衣服稍微小了一点,因为她个头高挑,比青莲道人高出半头多。

不过衣服虽然小了一点,但是穿在她身上并不别扭,反而紧着她的身子,让她凸凹有致的婀娜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当她从房间里出来,出现在张小卒和牛大娃视线里时,二人被深深惊艳到。

在他们眼里戚哟哟的美一直是那种高傲中透着冰冷和锐气,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焉的冷艳美。

尤其是这次征战归来,戚哟哟愈加锐气逼人,气质愈加高傲冷艳。

可眼下戚哟哟穿上青莲道人的衣衫,让她的高傲和冷艳多了几分妩媚和妖娆,这两种美柔和在一起,简直勾魂夺魄。

“阿弥陀佛!”

“要亲命咯!”

牛大娃直呼受不了,让张小卒赶紧管管他家婆娘。

戚哟哟没好气地给了牛大娃一个白眼,看向张小卒问道“漂亮吗?”

“漂亮。”张小卒脸颊微红,问道“是不是有点冷?”

“还好,不冷。”戚哟哟顺口答道。

“嗯,初春的雨后确实冷,赶紧穿件衣服,小心着凉感冒。”张小卒自顾说道,接着从须弥芥子里取出一件宽大的外套,给戚哟哟披在身上。

“——”戚哟哟抿嘴偷笑。

张小卒暗暗决定不能让戚哟哟和自家师姐走得太近,否则容易学坏。

不过——

这身打扮要是在房间里穿给自己一个人看,那就太赞了。

“大和尚的定力当真了得,竟然能扛得住师姐二十年的诱惑,不容易啊!”张小卒心中感慨,对慧净大和尚的定力十分佩服。反正他觉得要是戚哟哟穿着这么有诱惑力的衣服勾引他,别说二十年,连二十天他恐怕都坚持不到就缴械投降了。

牛大娃用火之域把火堆边上的地面烘干,张小卒去找来几张干净的蒲团,四人一猿围着火堆而坐。

牛大娃把储存在须弥芥子里的酒肉拿了出来。

因为饿怕了,所以他的须弥芥子里常备各种吃食。

青莲道人和戚哟哟喝了几盅小酒,脸蛋红扑扑的,在火光照耀下愈加明艳动人。

张小卒把在古墓里摘的龙涎果拿出来数了一下,算上给齐蓉儿那一颗,以及给周剑来和元泰平的四颗,他一共摘了三十八颗。

吧唧——

黑猿毫不客气,闻到龙涎果的香味,当即扑上前来,双手齐上阵,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呼哧吧唧,吃的嘴角流汁,满嘴香甜。

张小卒见黑猿竟然把龙涎果当水果吃,且眨眼间就被它干掉四颗,心疼的嘴角直抽,连忙把龙涎果收进须弥芥子。

“喂,小子,不要太小气!”黑猿舔着嘴角的汁液意犹未尽地瞪视张小卒,“你有那么多,给本大王吃几个怎么了?想当初,本大王对你可没这么小气。”

“猿兄——”张小卒被黑猿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外面可不比黑森林里面,像这样的灵果百年,哦不,千年难得一见,得莫大的机缘才有幸得到。这东西吃一颗终身受用,可不舍得为一时口舌之欲而白白浪费啊。”

说完,张小卒分给戚哟哟三人一人一颗,然后自己拿一颗。

四人吃着,黑猿看着,馋的它哈喇子直流。

“本大王刚才吃的太快了,没尝着滋味,你快再给本大王一个。”黑猿腹中馋虫大动,它可不管脸面不脸面的,直接伸手向张小卒讨要。

张小卒诧异地看了它一眼。

因为若是按照黑猿的脾性,哪会这般好好的和他说话,早就把他摁在地上一顿爆锤。

张小卒上下打量着黑猿,觉得蹊跷,怀疑它是不是从黑森林里出来,修为上受了限制,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脾气,并且身躯还变得这么瘦弱。

不过他没有问出来,而是看着黑猿为难地说道“猿兄,不是小弟小气,而是这种天材地宝在关键时刻,是可以用来救人性命的,只用来满足口舌之欲实在太浪费了。”

“哼!”黑猿不满冷哼,别过头不理张小卒。

“猿兄,我们人类非常讲究礼尚往来。照理说在黑森林里猿兄给我吃了那么多天材地宝,我就是把这些灵果全部送给猿兄也不应该心疼才是。”

“可是本大王才吃了你四个,你就小气地收起来了。你不是人吗?”黑猿气愤质问道。

“呃——”张小卒不禁头冒黑线,道“猿兄,我不舍得那是因为我们为了摘这些灵果,一共死了五万多人呐。你想想,这每一颗灵果得是多么重的分量。”

戚哟哟三人听见张小卒的话后,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替张小卒感到心虚。

他们总算听出来了,张小卒肚子里憋着坏水,正在套路黑猿。

“哎——”张小卒突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人类世界里像这么好吃的灵果有很多很多。”

“放屁,你刚才明明说千年难得一见。”黑猿记性很好。

“听我说完。”张小卒道,“之所以说千年难得一见,是因为这些灵果都生长在极其凶险的地方,以我们人类的脆弱身躯根本去不到那些凶险的地方,去不到自然摘不到,摘不到自然就是千年难得一见。”

“你们人类的身躯确实脆弱,本大王轻轻一口就能撕碎,而且味道还极差。”黑猿说道。

“——”张小卒四人不禁无语。

其中属张小卒最有感想,因为他亲眼见过黑猿吃人,那叫一个凶残。

张小卒强忍腹中不适,接着说道“所以,猿兄,要是你有办法让我们几个人身躯变得更加强壮,让我们可以去更加凶险的地方,我保证,今后摘到任何灵果都分你一份。”

“嘿,这主意不错。”黑猿眼前一亮,但随之又暗淡下去,摇头道“可惜本大王并不知道该如何让你们身躯变得强壮。”

“哈哈,猿兄肯定知道。”张小卒开心笑道,“你忘记了吗?在那个山谷里,你弄来一个丹炉,并采集了大量天材地宝,把它们放在丹炉里给我锤炼肉身。可惜当时我不知道猿兄何意,一气之下把天材地宝全都吃了,差点把自己撑爆掉。”

“哦,那个方法确实可以让你们的身躯变强。”黑猿恍然想起,不过随即皱眉道“可是本大王出来的匆忙,没有那么多天材地宝给你们锤炼肉身。”

“可以回去拿呀。”张小卒眼睛放光道。

“滚!”

“你真当黑森林想出就出想进就进啊?!”黑猿没好气地骂道。

“——”张小卒好想怼它一句“你不是盖世无双吗?”

“没关系。”青莲道人开口说道,“道友可以把方子说出来,我们自己来搜集材料。”

她听出来了,张小卒是想向黑猿讨要炼体的方子。

“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叫什么。”黑猿摇头道。

“那也没关系。”青莲道人说道,“你把它们的形状描述出来,我们或许能知道它们叫什么。”

“十个,一个不能少。”黑猿道。

“成交。”张小卒强忍不舍点头答应。

“拿来。”黑猿当即伸手讨要。

张小卒刚要说话,却被青莲道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打断,只听她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张小卒闻言立刻展开入微心境,十几个呼吸过后,一道身影走进入微心境的范围。

“是六扇门的鬼面。”张小卒眉头微皱,向牛大娃三人说道。

说完,他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一颗龙涎果,递给黑猿道“猿兄,吃慢点。来了个坏人,馋馋他。”

黑猿接过龙涎果,小小地咬了一口。

张小卒四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即将露面的鬼面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火光照耀下,黑猿嘴角勾起的狡黠笑容。

第五百一十八章 召集

张小卒兜兜转转,想得到黑猿的炼体丹方,却哪里知道,他的狐狸尾巴早就被黑猿洞察。

黑猿不过是在配合他表演而已。

它还记得,在它还是一只普通猿猴时,它蹲在树上,那个身形伟岸的男人坐在树下。

男人一边喝着烈酒,一边感慨命运沧桑。

有一句话黑猿一直记得。

他说:

“这人呐,若有十分聪明,最好是藏三分聪明,然后就会发现身边的事和人都变得清晰简单了。

若有七分聪明,偏要强装十分聪明,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蠢的。”

黑猿觉得自己是......

《悍卒斩天》第五百一十八章召集

悍卒斩天

第五百一十九章 踏一丈

黑影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头前脚后往院子里栽去。

但尚未落地,他的身影忽然像烛影一般晃了一晃,接着凭空消失。

张小卒的身影不知何时从屋顶到了院子上方的半空中,好似刚到,又好似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他的腿如钢鞭一般抽向前方的空气。

黑影手握利剑,却来不及挥剑抵挡,张小卒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反应不过来。

或者,确切点说,是他太过自负,认为自己已经完全隐匿到折叠空间中,压根没想过张小卒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没想过自然就没堤防,没有提防自然就会反应不过来。

砰!

张小卒的腿结结实实抽中黑影胸口,再次把他从空间领域砸了出来。

噗!

黑影口喷鲜血,在空中扬起一道血箭,身体再次栽向地面。

他惊慌地操控空间领域,想故技重施,但是张小卒没有再给他机会。

张小卒自空中欺身压上,五指张开,一把扣住黑影的脑门,借下落之势将其砸向地面。

砰!

土屑四溅,潮湿的地面被砸出一个三尺深坑。

张小卒起身,拍拍手,走回火堆旁重新坐下,看向鬼面问道:“这个排第几?”

鬼面看着张小卒,神色略显凝重,应声道:“具体不知,不过第十应该是有的。”

张小卒战力提升之快,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突然发现,张小卒的战力不是一点点提升的,而是在一截一截跳跃提升。

“这么弱都能排第十,看来这个影门也不怎么样嘛。”张小卒玩味笑道。

“黄口小儿,休要狂妄!”黑影缓过劲来,从地上爬起身,身影再次隐入空间领域,向张小卒喝道:“等影一影二找上门来,就是你的死期。”

“问你个问题。”张小卒看向黑影,问道:“你们的门主罗刹我都敢杀,你说我为什么没有杀你?”

黑影沉默。

他想说自己是六扇门的人,张小卒没胆量杀他,可是张小卒的前半句话已经否定了这个可能。

六扇门在张小卒面前,并不能成为免死招牌。

如此一想,黑影反倒困惑起来。

是啊。

张小卒连影门门主都敢杀,那为什么没有杀他?

正困惑间,只听张小卒说道:“我和罗刹是私人恩怨,我杀他,或是他杀我,都和六扇门没多大关系。但你来找我,目的是给罗刹报仇,我可以理解为是六扇门要为罗刹报仇,那么我和罗刹之间的私人恩怨就上升到我和六扇门之间的恩怨。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敬六扇门,愿意退一步,可若你们还不识好歹来欺我,到时候可别怪我往你们脸上踏一丈。”

“哼!”黑影冷哼道:“六扇门是官家的六扇门。”

言下之意,踏六扇门的脸就是踏官家的脸,借你一个胆你敢吗?

张小卒不屑笑道:“你一个手下败将,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叫嚣,还六扇门是官家的六扇门,你就不怕把官家的脸丢尽吗?”

“记住张公子的话,并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你们影门的人,现在立刻马上滚!”鬼面喝道。

“我会好好转达的,告辞!”黑影愤愤不甘地撂下一句话,身影一晃自院中消失。

张小卒看向鬼面,笑问道:“你们六扇门的人情报都这么灵通吗?我才刚到柳家村,影门的人后脚就找了过来,不会是跟着大人一起来的吧?”

“哟,张兄弟,可不敢这么想。”鬼面连忙摆手道,“我和张兄弟一见如故,怎么可能带影门的人来杀你呢?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希望如此。”张小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而问道:“大人,天色不早了,还不回家睡觉歇息吗?”

“——”鬼面猛翻了个白眼,郁闷问道:“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可以。”张小卒点点头,说道:“大人,时间不早了,我们要睡觉歇息了。”

“——”鬼面无语,朝张小卒一拱手,神色不悦道:“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见鬼面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张小卒忙压低声音向青莲道人希冀问道:“师姐,一颗这种品质的龙涎果真的能卖两万粒元始金丹吗?”

“送去帝都拍卖行拍卖,只多不少。”青莲道人肯定地点头道。

张小卒看向黑猿,目光突然幽怨起来。

黑猿已经吃掉六颗龙涎果,也就是说吃了十二万粒元始金丹,而他还欠黑猿八颗龙涎果,就是还欠黑猿十六万粒元始金丹。

这个数字让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噔噔噔——

离去的鬼面突然又大踏步走了回来,长挂脸上的笑容不知去向,被咬牙切齿的狠戾之色取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眦目瞪着张小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买了!”

“买什么?”张小卒一脸诧异地问道。

“靠,你小子不会是想反悔吧?!”鬼面瞪眼叫道。

说完,也不管张小卒什么反应,直接从虚空中拽出几个五个青花的瓷缸,每个青花瓷缸都装着满满的元始金丹,说道:“一缸一千粒,五缸五千,龙涎果拿来。”

鬼面不由分说地把手伸到张小卒面前。

五缸元始金丹摆在面前,画面足够震撼。

至少牛大娃和戚哟哟是被深深震撼到了,直接往鬼面身上贴了一个“土豪”的标签。

“再加点,你再给加点。”张小卒却是一脸苦色,心里后悔极了。

“好,看在咱俩这么久的交情上,我就再给你加一粒。”鬼面一脸正色,拿出一粒元始金丹放进瓷缸里。

“——”张小卒瞧着鬼面一脸欠抽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给他一个大耳帖,一咬牙从须弥芥子里拿出一颗龙涎果扔给鬼面,边摆手边连声驱赶道:“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这张脸就来气。”

“嘿嘿,告辞!”龙涎果甫一入手,鬼面的嘴角就高兴地勾了起来,果子里蕴含的灵力波动告诉他,青莲道人并没有信口胡说,以这颗龙涎果的品质,绝对值两万粒元始金丹。

他一边走一边纠结,要不要转手卖一把,净赚一万五千粒元始金丹,甚至可能赚得更多。

但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自己吃掉了。

龙涎果,食之有百毒不侵的功效。

虽然夸张了一点,但也没有太夸张,至少食用了龙涎果的人,普通毒物对他们肯定没有作用。

而龙涎果的品质越高,其解毒功效就越好。

以这颗龙涎果的超凡品质,恐怕除了西域唐门的特制剧毒解不了,解其他毒都不在话下。

所以吃了这颗龙涎果几乎就等于多了半条命,半条命和一万五千粒元始金丹相比,鬼面再怎么纠结也肯定会选前者。

“用龙涎果喂猴,造孽啊!”

“早晚挨雷劈!”

想到张小卒竟然用龙涎果喂猴子,鬼面当即气不过咒骂起来。

虽然他早就察觉到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

五缸元始金丹被黑猿强行霸占一缸。

张小卒无可奈何。

把剩下四缸一人分了一缸。

知道张小卒还有那么多龙涎果,是十足的土豪,青莲道人三人也不和他客气,张小卒敢送,他们就敢收。

戚哟哟没有须弥芥子,把元始金丹暂时放在青莲道人那里。

她不打算和张小卒一起去帝都,而是准备回雁城,再次领兵东征,把被叛军占领的帝国领土全部夺回来。

青莲道人要回三清观,路过雁城,正好顺路帮她把元始金丹带过去。

黑猿一颗颗往嘴里丢着元始金丹,一嚼嘎嘣脆,跟吃花生米似的,一边斜睨张小卒,道:“小子,一年没见,战力突飞猛进嘛,想不想练练?”

“不想!”张小卒想也不想,立刻斩钉截铁地摇头拒绝。

在黑森林里被黑猿一拳一拳揉虐的凄惨场景,至今历历在目,他可不想重新体验一番。

不过他心里非常好奇一件事,问道:“猿兄,那时候你是故意没说话,还是尚没有开启心窍,不会说话?”

“切!”黑猿撇嘴道,“本大王一百年前就已经开启心窍,可吐人言,和你相遇的时候我正处在返祖修炼阶段,自然不能说话。”

“返祖修炼?”张小卒不解问道。

青莲道人也不解地看向黑猿,显然她也不明白黑猿说的返祖修炼是什么意思。

第五百二十章 一个男人

看见张小卒四人全都求教地看向自己,黑猿禁不住高傲地扬了扬下巴,觉得十三分聪明的自己果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它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撮毛,又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讲道:“返祖修炼就是本大王达到王境之后,再从王境一步步修炼回普通妖兽。”

“——”张小卒四人面面相觑,一脸愣神,没听懂,也不是没听懂,是无法理解。

修炼不都是从低到高吗?

怎么还能从高到低的修炼?

那是怎样一种修炼?

黑猿的话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让他们如法理解。

张小卒依稀记得,黑猿在吞了凤尾火鸟的妖丹后,身躯确实从五丈多高变小到三丈多高。

当时他还以为黑猿是故意变小,目的是让自己的身段更加“苗条”,好修炼寒潭舞姿呢。

现在他才知道,黑猿变小原来是因为它在后退着修炼。

“返祖,从高到低,从有到无,该如何修炼?”青莲道人百思不得其解。

黑猿朝四人伸出食指摆了摆,老气横秋地叹道:“你们的修为境界太低,说了你们也不懂。”

“猿兄,我等孤陋寡闻,这是第一次听说返祖修炼,你学识渊博,多少给我们讲讲,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张小卒恭维道。

“好。”

“那就简单给你们讲一讲。”

黑猿对张小卒的恭维甚是受用,讲道:“修炼说白了就是对这天地间各种力量法则的参悟,参悟的越透彻,对力量法则的运用就越得心应手,于是修为就越高,战力就越强。

可是不管你对力量法则参悟的多么透彻,始终被束缚在这方天地之间,任你怎么跳也跳不出去,因为你在参悟力量法则的时候,力量法则也在改变你,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这天地间的一部分。

所以,想要跳出来,你就得参悟,不,不是参悟,是创造,创造出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力量法则,并让你的力量法则凌驾于你所参悟的法则之上,再一点点否定并打破它。”

黑猿停了下来,见张小卒四人皆深锁眉头,一脸深思但是却又不得其解的表情,它心中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清了清嗓子,接着讲道:“为什么本大王能从黑森林里出来,可那些比本大王厉害十倍百倍的大妖们不能?

就是因为它们没有创造出自己的力量法则,它们的力量皆是源于天地法则,所以当天地法则对它们逞凶时,它们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但本大王不同,本大王拥有自己的力量法则,非但不受天地法则的约束,还能与它分庭抗争。”

黑猿吹着吹着就飘了,忘记了白天被天雷支配的恐惧。

黑猿往嘴里扔了一粒元始金丹,最后总结道:

“你们的修为境界还低,暂且还感受不到被天道法则掌控于股掌之上的恐惧,唯有当你们的修为境界达到一定高度,近距离和天道法则接触过后,你们方能有进一步感悟。”

“那猿兄你现在是怎样一个状态?”张小卒忍不住好奇问道,“已经跳出天地间,完全不受天地法则约束了吗?”

“那倒没有。”

黑猿摇头道:“本大王虽然天资聪慧,只用短短一百多年的时间就感悟出属于自己的力量法则,打破束缚自身的天地法则,返祖成功,但是我的力量法则中仍然有一些天地法则的影子,所以尚不能说完全挣脱天地法则的约束,本大王还需要继续参悟并完善自己的法则和道。”

听黑猿这么一说,张小卒四人不禁生出一种无力感,感觉和黑猿之间差了几百年的修炼时间,他们或许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什么返祖修炼,因为压根活不了那么久。

四人心里唏嘘感慨了一会,便把注意力从返祖修炼上移开。

这么遥远的事情,还是等遥远的将来再想吧。

思考当下才是紧要的。

“师姐,麻烦你帮忙布置一个隔绝禁制,把院子遮挡起来。”张小卒向青莲道人说道。

“好。”青莲道人点头答应,青莲托着她的身体升到半空,自虚空空间拿出一面面黄色三角阵旗,扔向院子各处。

“可以了。”扔出最后一面阵旗,青莲道人自空中落下,说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院子里突然凭空飘起浓郁的氤氲气体,很快就笼罩了整个院子。

张小卒从须弥芥子里取出湛蓝玉珠项链。

项链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的绳子串成的,张小卒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扯断。

取下一颗颗湛蓝玉珠,数了数,大小一共二十八颗。

张小卒拿起最大的一颗放在左手手心,道鬼之力显现于右手食中剑指上,怀着期待又紧张的心情,缓慢细致地往玉珠上加持养魂符。

半盏茶的时间后,张小卒剑指勾动画下最后一笔。

一个光芒流转,蕴含着浑厚道鬼之力的养魂符,悬浮在玉珠上方。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剑指在养魂符上轻轻一点,养魂符顿时急速缩小并没入玉珠中。

“成了!”等了约莫十个呼吸的时间,珠子安然无恙,张小卒脸上的紧张之色当即被惊喜取代,抑不住高兴地喊道。

“什么东西?”黑猿好奇地伸手去抓玉珠。

张小卒五指一拢,把玉珠攥在掌心,顺手递给坐在左手边的戚哟哟。

戚哟哟笑着收下。

她瞧见了,这颗玉珠是二十八颗当中最大最漂亮的那颗。

“哼!”黑猿不满地哼了声。

“猿兄莫急,我给你加持一颗就是。”张小卒笑道。

他觉得这黑猿虽然活了几百年,但心性却还有几分小孩子的脾性。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张小卒成功加持出第二颗。

黑猿迫不及待的抢到手里,待感受到浑厚的神魂滋养力时,突然一下原地跳了起来,瞪着张小卒惊讶叫道:“你竟然也会弄这种东西!”

张小卒闻言先是神色一怔,旋即和黑猿一样吃惊,急声问道:“还有谁会弄这种东西?”

“一个男人。”

“不过他已经死了。”

“死了七百年还是八百年了?久到我都已经忘记了。”

黑猿神色哀伤地说道。

“他是谁?怎么死的?是死在黑森林里的吗?”张小卒震惊又好奇地问道,末了加了一句:“话说,你都已经活了七八百年了?!”

“忘了。”黑猿斜睨张小卒一眼,明显不想多谈有关那个男人的事。

见黑猿不想说,张小卒便没有追问,心想反正往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不着急问。

张小卒接着一口气把剩下的玉珠全部加持完,玉珠很给力,一颗也没碎,全部成功。

给了青莲道人和牛大娃一人一颗。

青莲道人欲言又止,想给大和尚求一颗,但最终没好意思开口。

“猿兄,把炼体的方子用到的灵药给我们描述一下吧。”张小卒笑眯眯地看着黑猿说道。

黑猿起身拍拍屁股,道:“本大王乏了,睡觉去,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笼罩院子的氤氲雾气中。

“——”张小卒气得眼角直抽,心说:“老子豪砸十颗龙涎果,若换成元始金丹,足足二十万粒,堆在院子里都能堆出一座小山了,换回来的竟是如此恶劣的服务态度,实在欺人太甚!”

但考虑到黑猿的战力,他也只能偷偷在心里发发牢骚。

青莲道人收了禁制。

一行四人各回房间睡觉。

戚哟哟白天负了伤,精神劳累疲惫,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下。

睡在隔壁屋的张小卒,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着在柳家村长大的一幕幕,温暖温馨的同时也悲伤难过。

“该死的苏阳!”

张小卒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一声,接着从须弥芥子里拿出苏阳的魂力。

确切点说应该是那位倒霉鬼尊的魂力,但张小卒就当他是苏阳的魂力,如此一来吸收的时候就像把苏阳生吞活剥一样,可解心中恶气。

咚咚咚——

张小卒刚要闭目吸收魂力,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随着传来青莲道人的声音:“小师弟,睡了吗?”

“还没有。”张小卒应声道。

“出来走走吗?”青莲道人问。

“好。”

张小卒应声,穿衣下床,走出门外。

寂静的巷子里,张小卒和青莲道人并肩而行。

青莲道人约张小卒出来,可是却迟迟不开口说话,好似只要张小卒陪着她绕着柳家村走一圈就行。

她其实是想找张小卒聊聊感情问题,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开口。

以前她感情上的问题一直是一个人憋在心里,除了偶尔向天武道人哀叹几声,她从未对任何人倾诉过。

可自从上次和张小卒倾诉过一次后,她感觉就像上瘾了一般,心事憋在心里极难受,就想找张小卒倾诉出来,并想听听张小卒的意见。

“慧净大师有没有收下你给他的圣血?”拐过一道巷口,张小卒打破沉默问道。

“他不要,但是被我捏开嘴强行喂进了肚子里。”青莲道人忍笑道。

顿了顿,接着说道:“听说他回到天宝山不久就跨过彼岸,晋升星辰境了。”

“那师姐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忐忑多一点?”张小卒笑问道。

“一半一半吧。”青莲道人道,“自上次分开后我就没再见他,我怕见到他后发现他已经变成一个陌生的和尚。”

“那就再也不见了?”

青莲道人道:“当然要见,我可受不了这种煎熬。我找你出来是想问你,我能不能把玉珠送给和尚?”

张小卒点头道:“可以。但是你得让慧净大师保证,不能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这是自然。你放心,大和尚虽然木讷蠢笨了一点,但他从未违背过自己的承诺,给他之前我会先让他立下保密誓言的。”青莲道人道。

玉珠蕴含的浑厚神魂滋养力量,她甫一感受到就知道此等效果的加持物件绝对不能传扬开,否则必然招来灾祸。

张小卒取出一颗玉珠摊在掌心,看着青莲道人说道:“神魂越强,心志定力就越强。师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是把大和尚留在红尘凡间,还是一路助臂让他成为得道圣僧?要是大和尚哪天大悟成佛,把你给忘了,你疼得哭天抹泪的时候,可别怪师弟我事先没提醒过你。”

青莲道人盯着张小卒掌心的玉珠看了一会,而后伸手捏进手里,灿然一笑,道:“那我就可以彻底放手,不必活得这么纠结,这么累了。”

……

从早晨一直说到中午,青莲道人和戚哟哟两个人捧着记载奇花异草的《奇珍录》,对黑猿说的每一种灵药反复确认,最终得出一张集五十四种天材地宝的炼体丹方。

看着方子上一种种天材地宝的名字,二女漂亮的红唇全都震惊地张了开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 精血饲养

“猿兄,这些宝贝黑森林里多吗?”

张小卒拿着青莲道人和戚哟哟整理出来的方子向黑猿询问。

青莲道人已经明确告诉他,方子上的五十四种天材地宝,就是掏空皇宫宝库也不一定能够集齐。

再者,这五十四种天材地宝,别说掺在一起炼体,哪怕是一样一样喂给一个修炼资质先天愚钝者,也能生生将其堆成一个修炼天才。

“还行吧,搜集个四五百年时间,好歹能凑个七七八八出来。”黑猿答道。

“——”张小卒不禁愕然,四五百年时间令人望而却步,......

《悍卒斩天》第五百二十一章精血饲养

悍卒斩天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夜闯秦府

秦心如的死对秦如兰打击巨大,一连多日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尽管那日擂台比武,她和秦心如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但无法否认的是,在这个家里和她关系最亲密的还是姐姐秦心如。

其目秦柳氏是个重男轻女严重的,父亲虽然对她疼爱有加,但毕竟女大避父,小女儿的心思哪好意思向父亲吐露,是以自小到大她所有心事都是向姐姐倾诉,而秦心如也确实是个好姐姐,总是能为她排忧解难。

在秦如兰心里,秦心如既是姐姐,亦是半个母亲。

所以秦心如的死,秦家最伤心的非秦如兰莫属。

其他人虽也伤心,可更多的却是愤怒。

只是他们的愤怒不是因为痛失亲人,而是基于利益的愤怒。

秦心如是要嫁入镇南王府的,只需再等两年过了守孝期,她就可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抬进镇南王府。

届时秦家就能真正攀附上镇南王府,白云城内再有人想对付秦家,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能不能承受得住镇南王府的怒火。

可是秦心如的死让一切都化作泡影。

更可气的是苏谋竟然也死了,他们甚至都不能用秦如兰来代替秦心如嫁入镇南王府。

如此一来,秦家和镇南王府就算彻底断了关系。

今后各大家族打压秦家肯定会愈加肆无忌惮。

所以,秦心如的死让秦家人极为愤怒。

尤其是秦绰。

他本以为自己继承秦家家业,即使不能让秦家再现辉煌,也能借助秦家和镇南王府的关系,不至于让秦家没落的太难看,哪曾想美好的计划突然间成空,这让他如何不怒?

而当有人告诉他,秦家大长老有意培养秦如兰成为秦家家主时,他的愤怒当场如山洪暴一般暴发出来,直接冲去大长老的院落,当面质问大长老居心何在?是不是想把秦家变成他天鸿文的秦家?

此问诛心。

无异于往大长老的心上捅刀子。

他一心一意为了秦家,甚至不惜丢弃自己的脸面和名声,以欺骗的方式从其他家族骗取资源来帮助秦家度过眼下难关,然而现在却被秦绰这般质疑,不禁让他心凉半截。

关键是他还没法和秦绰解释,因为他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秦绰都听不进去。

更别说他之所以放弃秦绰,而选择培养秦如兰作为家主接班人,原因是秦绰一无是处。

这要当着秦绰的面说出来,秦绰非得疯掉不可。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让秦绰在明面上撑着,他暗中把秦如兰培养起来,让秦家人看到秦如兰的能力,让秦绰自己明白谁才是最佳的家主人选。

届时只要许诺秦绰足够的好处,以秦绰安于享乐的脾性,定会欣然接受。

“狗贼元泰平,竟然敢出尔反尔,违背承诺,坏老夫大事。若哪天被老夫碰见,定轻饶不了你。”大长老气怒不平地咒骂道。

他心里认定是元泰平怀恨在心,故意向秦绰透露的消息,因为这件事他只跟元泰平一个人讲过。

“好个狗贼,前脚坏老夫大事,后脚就敢夜闯秦府。哼,你是多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大长老眼睛里突然射出两道凶光,语气森冷地自语道。

因为秦心如和苏谋的横死,他这些时日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担心行凶之人是冲着秦家来的,为防凶徒夜闯秦府行凶,他晚上一直暗中守护着秦家。

刚刚一股似曾相识地气息突然翻过秦家院墙,闯进他的感知覆盖区域,他脑海里略一思索,就找到这股似曾相识的气息是谁的。

不是别人,正是元泰平。

夜闯秦府,还直奔秦如兰的住处。

这是要坏秦如兰的名节吗?

大长老当即火冒三丈,感觉元泰平实在是阴险歹毒之辈。

他哐当一声拉开房门,就要去拦击元泰平,并准备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秦家即便没了顶梁柱,也不是他一个阿猫阿狗能冒犯的。

但是刚出房门,他的目光猛地一颤,脚步陡然顿住。

院子中间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面对房门,负剑而立。

“周剑来!”

大长老认出院子里不请自来的家伙,神色不悦地喝了声,问道:“你来此作甚?”

他心中无比震惊,万万没想到周剑来的修为已经达到如此高度,竟然能瞒过他的感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子里。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从周剑来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是我告诉的秦绰。”周剑来开口说道。

他的话没头没尾,大长老一下没反应过来,条件性问道:“什么意思?”

“您要扶持二小姐接任秦家家主之位的事是我告诉秦绰的,元泰平不知此事。”周剑来直视大长老的眼睛缓缓说道。

不等大长老开口,他接着说道:“入赘可以,改姓不行。欺负老实人,没意思。”

“比武招亲您是知道的,招亲的条件您也是知道的,您始终未露面阻止,那便是默认了的。”

“元泰平拼上性命登擂夺得魁首,又豁出性命去大牙杀了几十万大牙狗,然后带着满心欢喜回来,结果您一两句话就给打发了,天底下可没您这么欺负人的。”

“悔婚可以。”

“把元泰平帮秦家赢回来的房契地契全部拿出来,再公开对元泰平道歉。”

“否则,此事不能了。”

“呵呵”大长老气急而笑,道:“老夫承认,这件事老夫处理的有失偏颇,但——那又如何?就凭你们两个黄毛小儿,也敢挑衅老夫的权威。”

他并不是一个蛮横霸道的人,可是着实被周剑来的盛气凌人气到了,感觉周剑来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故而一时气怒说了不讲道理的狠话。

仓啷!

不曾想,周剑来丝毫不怵,竟直接拔剑相向。

“既然您不讲道理,那就只能跟您讲刀剑了。”周剑来手持魏王剑,夜幕下明亮的眸子里,十四道黄金真龙剑意璀璨生辉。

大长老目光一沉,在周剑来握剑的瞬间,周剑来给他的危险感突然增强数倍,以及周剑来身上锐气逼人的剑意,使他神情不由地凝重起来。

若不是因为身体负伤战力大损,他早就一巴掌把周剑来拍飞,哪里还跟他罗里吧嗦这个那个。

可事实是他身负重伤,眼下战力只比九重天境强一点。

这也是他步步小心发展秦家的根本原因之一,若他还是以前星辰境的战力,秦家依然可以在白云城横着走,压根不必在乎白云城任何一方势力。

此时面对盛气凌人的周剑来,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战斗直觉告诉他,周剑来不好对付。

骤然间,大长老心里生出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愤。

“呵,是不是觉得老夫身受重伤战力大损,就可以随便拿捏了?”大长老吐字如冰,表情森冷道。

周剑来道:“不是欺负您,是和您讲道理。”

“讲道理?你们就是这样讲道理的吗?!一个拿剑强拦老夫,一个半夜三更强闯女子居所?!”大长老压低声音喝问道。

“您大可放心,元泰平不会进二小姐闺阁,只是想站在院子里和二小姐说两句话。”

“若二小姐同意您的安排,我们转身就走,自此和秦家再无半点瓜葛。若二小姐不同意您的安排——”

“你们将如何?”大长老喝问。

“我们即将进京受陛下封赏,届时金銮殿上求陛下赐一桩两情相悦的婚事,想来陛下肯定会成人之美,欣然答应。”周剑来道。

“你们将进京受陛下封赏?!”大长老神色震惊。

“您根本不知道元泰平为了杀十万大牙狗,究竟付出了多少汗水与鲜血,连陛下都为之动容的赫赫战功,到您这里却是狗屁不是。当真可笑。曾听大小姐说过,您也是穷苦出身,可是您似乎只知道悲叹自己,却不懂得怜悯他人。当真可悲。”

大长老脸色有些发白。

周剑来的两个当真,对他内心造成极大冲击。

一声可笑,一声可悲,让他感觉自己变成一个小人得志、仗势欺人、目中无人的烂人。

“实话告诉您,若不是念秦伯伯的恩情,我绝对会为元泰平讨一个说法。”周剑来道。

按照他的意思,如果秦家坚持悔婚,那么就必须像先前他说的那样,交出地契房契,并公开向元泰平道歉。

否则,刀剑底下见真章。

但是他不能不尊重元泰平的决定,元泰平说假若秦如兰否认这门婚事,那他转身就走,那就转身就走好了。

……

夜已深,可是秦如兰心情沉重,难以入眠。

她站在窗边,神色哀伤地望着天上的繁星,想着小时候姐姐给她的故事。

姐姐告诉她,地上每死去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

所以她望着星空,好想知道哪一颗是她父亲,哪一颗是大哥,哪一颗是姐姐。

可繁心点点,又去哪里寻得。

恍恍惚惚间,她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面貌丑陋的男人,但是却在擂台上舍生忘死救过她的人,为了她毅然要去杀十万大牙军为他父亲报仇的人。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据说南边与大牙军的战事,去年六七月份就已经落下帷幕,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可能杀十万大牙军。

他为什么一去杳无音信?

是还在为杀十万大牙军的承诺而拼搏努力,还是觉得自己杀不了十万大牙军,没脸回来,躲到哪个陌生的地方,娶妻生死过安稳日子去了?

亦或是已经在沙场上——

秦如兰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下意识地把目光从星空中拉回,生怕看到属于那个丑陋男人的星星。

可是当她的目光从天上落下来时,那个丑陋男人的身影竟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他就站在窗外,似乎是刚来,又好似来了好一会了。

秦如兰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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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君不负卿,卿必不负君

秦如兰揉了揉眼睛,发现窗外的身影还在。

又揉了揉,身影依然在。

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眼花。

前一刻刚念想着的人,下一刻就出现在眼前,秦如兰心里顿时被巨大惊喜填充。

她急忙抬手捂住一张小嘴,生怕自己激动的叫出声,万一引来守夜的护卫,可就糟糕了。

不知为何,秦如兰发现元泰平这张残缺的脸已经完全没有第一次在擂台上见到时的那种恐怖瘆人的感觉。

“或许是想着想着就习惯了。”

秦如兰心中如是想,脸颊上悄悄爬上两片红晕。

可能是那......

《悍卒斩天》第五百二十三章君不负卿,卿必不负君

悍卒斩天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以念御剑

“是你杀了大小姐和苏谋?!”

小院里,大长老的气息骤然凛冽起来,盯着周剑来厉声喝问。

周剑来手里的剑让他突然想起,秦心如和苏谋都是惨死在剑伤之下,并且一剑致命的利落伤口表明行凶者是一个用剑的高手,而周剑来恰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周剑来非但是一个用剑的高手,他还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因为秦心如和苏谋的存在是元泰平娶秦如兰的最大障碍,他一怒杀人为元泰平扫清障碍,完全解释得通。

不可否认,若遇到狠辣歹毒之辈,确实有这种可能。

但周剑来并不是这种人,这种事他不屑为之。

“他们不是我杀的。”周剑来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那是谁杀的?!”大长老追问。

“我怎么知道。”周剑来没好气道。

“他们两个皆是死在利剑之下,而你恰有杀人的动机和能耐。并且你和元泰平刚回白云城,他们两个紧接着就遭遇不幸,天下间有这么巧的事吗?”大长老质问道。

周剑来气急而笑,道“在我看来,大长老的杀人动机可比我强烈多了。”

“你说什么?!”大长老闻言大怒。

“杀了苏谋和大小姐,废掉秦家二公子,再扶持性格软弱的秦二小姐接任秦家家主,如此一来秦家偌大的家业可就都落入您的手掌心了。好心机,好手段!”周剑来拍掌称赞。

他知道肯定不是大长老干的,但是谁让大长老先恶心他,那他就以牙还牙,也往大长老身上泼泼脏水,让他也品尝一下被人污蔑的滋味。

“竖子,恶口诳语,汝心险恶,罪当诛!”大长老被周剑来一番话气得胡子眉毛乱颤,眼珠子都快崩碎了,颤手指着周剑来大声叱骂。

比起秦绰那让他心凉半截的诛心之言,周剑来此番言语更是诛心,简直比杀人的刀子还要锋利。

瞧着大长老气急败坏的模样,周剑来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揶揄道“通常情况下,声音越大表明越心虚。”

“你——”

周剑来打断想要说话的大长老,道“要不咱俩对薄公堂,让衙门里的官老爷和整个白云城的人评评,看大家是信您多一点,还是信我多一点?”

大长老气得身体直哆嗦,脸色煞白。

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人们肯定是更信周剑来的话。

首先,这是白云城各方势力愿意看到的,他们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一定会扇阴风点鬼火,大造舆论风波,乘机除掉他这个障碍。

其次,秦柳氏和秦绰,以及秦家其他人,即使相信苏谋和秦心如不是他杀的,也绝对不会再让他插手家族事务,因为流言可畏,他们不会不防。

咚咚咚——

小院院门被敲响,接着传来询问声“大长老,属下听见您院子里有异响,是不是有贼人闯入?”

大长老和周剑来的唇枪舌剑惊动了守夜的护卫。

大长老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怒气,回道“老夫这里没事,你们继续保持警惕,不要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诺!”护卫应声退去。

未曾想护卫远去的脚步声刚一消失在耳边,大长老突然向周剑来暴起发难,十几步的距离瞬间就到近前,右掌裹挟着星辰之力拍向周剑来,观其架势是想一巴掌把周剑来拍在地上。

但周剑来反应丝毫不慢,魏王剑一声铮鸣,绽出十四道真龙剑气迎了上去。

大长老一掌当中携千般变化,欲突破周剑来的剑招,但他还是瞧低了周剑来的剑法,无论他的手掌如何变化,魏王剑的锋利剑刃总是挡在前方,绕不过避不开。

“破!”

大长老最终选择以星辰之力强压周剑来。

剑和掌碰撞在一起,周剑来脚下噔噔连退两大步,但他紧接着就原地踏定,正面硬接下了大长老这一掌。

大长老心神俱惊。

看见周剑来第一眼,他就感受到周剑来的不简单,尤其是当周剑来拔剑出鞘的时候,他进一步真切地感受到周剑来身上的压迫感,不由的神色凝重,不敢小觑周剑来,可真正交手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依然轻视了周剑来。

周剑来的剑法精湛高超,剑气霸道至极。

明明是自己力胜一筹,可大长老却有一种处在下风,随时会被周剑来的剑破开星辰之力,心惊肉跳的压迫感。

“此子修为虽不高,可剑意竟以达到摄人心神的可怕境界,当真了不得!”大长老心中禁不住惊叹连连。

可惊叹鬼惊叹,他手上完全不给周剑来缓劲的机会,右掌持续并加大力量猛压周剑来,同时左拳猛然轰出。

不跟周剑来拼剑术身法等乱七八糟的,就是要以简单粗暴的蛮力强压周剑来。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天鸿文好歹也是星辰大能,即便修为大减,使的也还是星辰之力,也还有强于半步大能的战力,强压你一个修为只有六重天境的小毛贼,还能阴沟里翻船不成?

周剑来不敢退,因为他脚下一退,正面必然会卸力,而正面卸力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溃败,然后被大长老一巴掌拍在地上。

可是他又没有另一只手来抵抗大长老的拳头进攻。

眼看是要被大长老一拳轰飞落败的迹象。

然而周剑来的神情丝毫不慌,他既然敢正面硬接大长老的招式,心中自有硬接的把握。

他可不是刚接触战斗的雏鸟,没有战斗经验。

无数次的战场厮杀,早已让他拥有极具丰富的战斗经验,怎会犯下出了上招不考虑下招的低级错误。

只听仓啷一声。

山岳剑自万剑匣中飞射出来,巨剑顺势以开山之势劈向大长老。

大长老万没想到周剑来背上的剑匣里还藏着一剑,更没想到周剑来已经达到以念御剑的高超境界。

猝不及防下他的左拳被迫更改目标,往上迎向山岳剑。

砰!

拳剑碰撞,声如闷雷。

大长老感觉好似被一座山撞了一下,头顶这一剑和周剑来手中的剑,这两把剑的剑意完全不同。

一个是霸道至极,透着无所不斩的锋锐。

一个是浑厚沉重,有着重剑无锋的猛烈。

大长老突然有点后悔,心说早知道就不空手上了,若是持刀而上情况肯定好许多,甚至已经把周剑来拿下了也说不定,毕竟他所擅长的是刀。

砰砰砰——

“大长老,是否需要帮助?!”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刚刚离开的护卫被打斗声引了回来,碍于大长老的身份,即便知道院子里正在战斗,也不敢冒然破门而入,遂一边拍门一边焦急询问,若大长老给出肯定答复,或者是没有答复,他们才会破门闯进去。

“别担心。”

“是老夫的一位故友来访,我二人正在切磋武技。”

“你们回去吧。”

大长老依然没有说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诺!”护卫再次应喏离开。

因为在他们眼里,大长老修为深不可测,他既然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

“小子,休要得意!”

“老夫今日便是拼着伤势复发,也要好好地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大长老横眉怒目,低沉着声音喝道。

周剑来往他身上泼的脏水,让他心里难以释怀,唯有揍周剑来一顿方能解心中闷气。

可就在他再次要对周剑来发动更加凶猛的攻击时,漆黑的夜空里突然落下两道身影。

确切点说是三道身影,两人一猿。

大长老心头一惊,拳掌一震,顺势后跃,和周剑来拉开距离。

周剑来手挽剑花,铮铮两声,利剑归鞘,看向来人笑问道“你二人怎么来了?”

“我师姐和哟哟回了雁城,我和大娃在柳家村呆的实在无聊,寻思着来找你和泰平喝酒,去你家没找到你们,便猜测你们是不是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还真被我们猜中了。”张小卒笑应道。

来人正是张小卒、牛大娃和黑猿。

张小卒回答完周剑来的问题,转身朝大长老俯身拜见,恭敬道“晚辈见过前辈!”

“见过前辈。”牛大娃礼貌性地跟着张小卒朝大长老行了一礼。

大长老微微点头致意,同时暗暗心惊。

别看张小卒和牛大娃一脸和气的模样,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汹涌气势一点也不和气,这是在变相警告他。

而他也确实被震住了。

因为若此三人联起手来,感觉告诉他,他扛不住。

“怎么打起来了?”张小卒问道。

周剑来道“他讲理讲不过我,恼羞成怒。”

“——”大长老闻言脑门上顿时冒起数道黑线,拂袖冷哼,没有搭茬。

因为他想了想,发现周剑来没有胡说,确实是他恼羞成怒先动的手。

张小卒看向大长老,禁不住皱眉问道“前辈何必如此执着呢?就不能退一步,成全一对佳人吗?”

“眼界太低,鼠目寸光罢了。”周剑来撇嘴道。

“小子,你说什么?!”大长老顿时火大。

周剑来冷笑,道“你一心想着帮秦家度过这场难关,想着秦家的未来,想着让秦家重现辉煌,所以当你看到秦绰非可造之材,而二小姐反倒值得栽培后,你就钻进了牛角尖,想方设法地想让二小姐撑起秦家坍塌的大梁。难道你就没有静下心来细想一下,秦如兰真有资格继承秦家家主之位吗?”

“女子虽然势弱,但是女子继承家业的例子在大禹却也是多不甚数。巾帼不让须眉,老夫相信二姑娘做得到。”大长老说道。

“听清楚,我问的是‘资格’,不是‘能力’。”周剑来道,“南境战事已经平息,相信官家的封赏即将传达各方。以秦伯伯和秦大哥的铁血功劳,秦家封爵那是铁板钉钉的事。

怎么,你打算让二小姐来接这个封赏吗?

女子继承家业的例子在大禹确实比比皆是,但是女子加官进爵却是鲜有,即便有那也是对帝国有大功劳的巾帼英雄,你觉得二小姐有资格来继承这份封赏吗?”

“自——自是不能。”大长老表情刷的一下变得非常难看,他已经知道周剑来想说什么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一袋粗沙

秦家的这份封赏必须由秦绰来继承,一旦秦绰身袭爵位,秦家的家主必然是秦绰无疑。

谁敢不让秦绰当家主,那就是不把官家封赏的爵位当回事,藐视皇权,罪当杀头。

大长老恍然一怔,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了。

心里就想着秦正豪和大公子秦霍战死,秦家一下没了主心骨,家业很快就会被白云城各大势力瓜分吞没,得赶快想办法把秦家大梁挑起来,对抗各大势力的进攻。

心急之下被眼前的利益得失迷了眼,就跟魔障了一般,一头扎进去就没再走出来过。

鼠目寸光。

他不禁摇头苦笑,觉得周剑来说得倒也没错。

“人真不是你杀的?”大长老突然盯着周剑来再次问道。

“人肯定是你杀的。”周剑来应声道。

“滚滚滚——老夫要睡觉了。”大长老一言不合恼羞成怒,拂袖如赶苍蝇般驱赶张小卒三人。

张小卒三人自不会留下来自讨没趣,由牛大娃祭出风之域飞上高空,然后躲在漆黑的夜幕里听元泰平和秦如兰谈情说爱。

大长老回到房间,郁闷地连喝好几杯凉茶,喝着喝着突然把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嘴里叫骂道“草,被小王八蛋诓了!”

他才反应过来,周剑来讲得看似非常在理,可一切都是基于官家赏赐爵位为前提,如若官家不给秦家封爵,那么周剑来说的就全他娘的是空话。

另外,南境战事虽平,可东西北三方还在乱着。

官家日理万机,指不定暂时抽不出时间对南境论功行赏,这万一拖个一两年的时间,秦家早就被白云城各大家族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周剑来给他画了张大油饼,他就美滋滋地呼哧呼哧啃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追出门外,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真的出了问题,他需要认真地捋一捋,思考一番。

……

秦如兰被元泰平送给她的四样礼物吓坏了。

清香扑鼻,比她拳头还大的龙涎果。

一百粒元始金丹,她长这么大一共就才见过三粒,还都是在拍卖行拍卖的时候见到的。

一会洁白如雪,一会红如赤日的圣血,她只在古籍上见过。若不是圣血特征明显,她都认不出这是什么。

还有一枚具有神魂滋养功效的粉项坠,这可是传说中的顶级宝物。

秦如兰吓得不敢收,反过来试探着问元泰平是不是打家劫舍去了,要不哪来的这笔巨大财富。

问得元泰平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实话相告,这些宝贝都是张小卒给他的,保证来路正当,让她安心收下。

秦如兰听了后反而更不愿意收,说东西太贵重,催促元泰平赶快还给张小卒,还对元泰平谆谆告诫,便是结拜的好兄弟,也得心中有分寸,不能一味地索取,尤其是这么贵重的珍宝。

最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元泰平,她秦如兰并非爱慕虚荣的女人,只要元泰平心里惦念着她,她就心满意足,无需用这些昂贵的东西哄她开心。

元泰平让她只管安心收下,就当是打土豪得来的。

可秦如兰就是不肯收。

然而当她听说元泰平已经吃了张小卒一颗龙涎果,服了张小卒一滴圣血,前后更是吃了张小卒两千多粒元始金丹后,她立刻就把四样东西收了起来。

元泰平困惑不解,问她为什么。

她回答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元泰平连连点头,感觉好有道理。

“可以跟我讲讲你这几个月的经历吗?”

“当然。”

秦如兰手肘支在窗沿上,双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着元泰平讲述一个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元泰平盘腿坐在窗前的地上,娓娓讲述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凶险至极的经历自是被他略过。

一个讲,一个听。

少男少女尚未来得及反应,天已经不识趣地亮了。

“老四啊,差不多行了哈。再不开溜,等会被秦府护卫抓住,我敢保证肯定会把你打断双腿拖去游街示众。”

空中响起牛大娃的揶揄声。

窗里窗外的两个人冷不丁吓了一跳,条件性地顺声抬头望去,发现牛大娃三人正悬在半空中笑嘻嘻地俯视着他们。

元泰平表情一怔,旋即头冒黑线,咬着牙根问道“不要告诉我,你们躲在上面偷听了一晚上。”

“酒不错。”周剑来朝他扬扬手中的酒壶,接着咧嘴一笑,道“你讲的也不错,比小酒馆里胡诌八扯的说书先生强多了。”

说完,三人相视大笑,肆无忌惮。

砰!

秦如兰羞臊地嘤咛一声,猛地关上窗户,觉得没法见人了。

元泰平朝半空中的三人狠狠竖起一根中指。

然后面朝窗户施礼告退,道“二小姐,泰平即将动身去帝都,定会在金銮殿上求得陛下赐婚,再回来光明正大的迎娶小姐。万望保重身体,等吾归来。”

“求得求不得,切莫强求。我心若磐石,盼君归来。此去路远,君且珍重。”秦如兰羞羞怯怯地声音从窗缝里传出。

“多谢小姐挂念。泰平,告退。”元泰平又施一礼,而后双膝下屈,蹬地冲天而起。

牛大娃操控风之域接住元泰平,四人一猿往北飞去。

……

许久许久,秦如兰才好不容易平复下羞臊的情绪,然后用纳物囊装着四样宝贝出了院门,直奔大长老的小院。

当秦如兰把四样宝贝一件件摆到大长老的面前时,大长老的反应并不比秦如兰见到这四件宝贝时淡定,非但不,反而比秦如兰更加激动,因为他比秦如兰更加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

“大长老,卖掉这些宝贝所得的钱足够缓解秦家的困境吗?”秦如兰问道。

“绰绰有余。”

“但,一样也卖不得。”大长老摇头笑道。

“为何?”秦如兰不解。

“因为这些宝贝已经珍贵到无法用金银来衡量它们的价值。”大长老道,他偷偷咽了口唾沫,强忍心中的贪婪,道“这些都是你的私人物品,你快快收起来吧。”

秦如兰没有照做,而是看着大长老的眼睛说道“大长老,我愿意为秦家的未来拼搏努力,但我不能当家主,秦家下一任家主只能是二哥哥。”

“这是你的决定?”大长老问道。

“嗯”秦如兰非常肯定地点头。

“哎,既如此,老夫就不再强求于你。你去把你母亲和二哥哥叫来吧。”大长老叹了口气。

这也是他思考了一夜的决定,如果秦如兰不愿意接任家主,他就尽可能地扶持秦绰,尽人事听天命,只求问心无愧。

“好的。”秦如兰闻言脸上顿时展露笑容。

“等一下。”大长老叫住欲转身离去的秦如兰,指了指桌上的龙涎果和圣血,说道“你把龙涎果和圣血服下,这种级别的宝贝不能被人知道,所以最好不要留。若不然不小心传扬出去,极可能给秦家招来灭顶之灾。”

“啊?此等宝贝我服用了太可惜,不如大长老你用了吧。”秦如兰感觉自己服用龙涎果和圣血是暴殄天物。

大长老使劲瞪了她一眼,道“让你服用你就服用,哪来这么多废话?!”

秦如兰最怕大长老瞪眼,忙嗫嚅着连连点头,先把圣血服下,又把龙涎果一口一口吃掉。

“项坠和元始金丹也收起来。”大长老道。

秦如兰拿起粉玉坠,道“您神魂受损,这玉坠给您用吧。”

“不用。”大长老瓮声应道。

不是不想,而是粉,这造型他实在消受不起。

还是老老实实用自己的玉佩吧,虽然功效比起粉玉坠弱了一些,但好歹勉强够用。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效用。

大长老不由地皱起眉头。

……

由于连日大雨,暮河涨大水,连接暮河两岸的双福大桥被大水淹没。

赵全和他的粮队被挡在暮河北岸足足十天,急得他两边嘴角全是水泡。

他此行是奉戚无为的命令来到暮河北面,富饶的七十二座主城收购粮食等物资,以缓解雁城以及雁南诸城的物资危机。

只需再熬两个月,等地里的庄稼收上来,旱灾之危才算勉强熬过去,那时候就能真正地松一口气了。

雁南的百姓正饿得嗷嗷叫,粮队购满了粮食却被大水挡住回家的路,赵全如何能不着急。

好在老天爷给面子,没有接连下个不停。

连晴三天,暮河的水面终于降了下去,双福桥的桥面露了出来。

等的望眼欲穿的赵全,第一时间下令出发,三万辆装满物资的马车顺利渡桥。

赵全高兴地仰天连笑数十声,发泄心中数日积郁的闷气。

然而由于大雨连绵,坚硬的路面早被雨水浸透,泥泞难行,以至于粮队行程缓慢。

赵全只能以走一步也比原地不动好来自我安慰。

有一辆马车深陷泥坑,几个大头兵怼着车屁股一阵吆喝,可是没把控好方向,生生把车给怼翻了。

幸而马车没有损坏,几个人三两下就把车重新装好。

“咦——”当中一人抱着装粮的麻袋惊咦一声,皱眉道“这袋子里装的什么,怎么这么沉?”

说着他把麻袋担在车上,拿手隔着麻袋捏了捏,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惊恐着嗓音朝另外几人叫道“哥几个,我——我怎么感觉麻袋里装——装的是粗——粗沙呢。”

“别胡说,每一个麻袋都是我们自己人亲手装的,怎么可能装粗沙进去?”另一人板着脸呵斥道。

那人又捏了捏,一张脸已经扭成了哭丧脸,带着哭腔道“真——真是沙子!”

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当即有人上前抓住袋口,道“解开看看。”

袋口解开,几人探头往里一瞧,瞬间面无血色,麻袋里装的可不就是粗沙。

“赵将军,出事了!出大事了!”

惊恐的尖叫声撕裂晴空。

第五百二十六章 剿水贼

三万车粮食只剩下不到三千车,其他两万多车粮食全被装满粗沙的麻袋掉包。

赵全急火攻心,当场晕死过去。

四万将士也全都急红了眼,许多汉子甚至急得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战场上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他们,此时却哭花了眼睛。

因为他们深知,这是救命的粮食。

哪怕是撒一粒,他们也不敢视而不见。

他们会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来,放在嘴边吹掉上面沾的灰尘,或放回袋子里,或扔到嘴巴里吃了。

只有真正饿过并饿怕了的人,才会懂得粮食的珍贵。

而他们恰是这样一群人。

此行他们肩负重任,因为雁城及雁南饥肠辘辘的百姓,全都在翘首以盼等着他们把粮食运回去救命,可是他们却把粮食运丢了。

可气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粮食怎么丢的,在哪里丢的。

每一麻袋粮食都是他们自己亲手装进麻袋,装满之后扎紧袋口,再以红漆涂染袋口,既是标记,亦是封口,就是怕被人偷梁换柱。

然而也正是红漆封口让他们麻痹大意,这一路上只检查红漆封口,却没有检查麻袋里的粮食。

一时间所有人都倍感无助和绝望。

赵全被将士被救醒过来。

他强压心中急火和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召集所有将官,进行紧急会议。

他们很快就锁定丢粮的位置。

粮队路过韶山城的拓州地界时,曾在一段官道上遭遇大雾侵袭。

当时雾气极大,能见度不足十步,并且覆盖面积极广,又因为是突起大雾,所以给粮队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那段官道紧挨着着一座名叫望渊湖的大湖。

当时是早晨八时左右,头天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雨,湖面上水雾袅袅,飘到路上来也算正常。

再加上有惊无险,粮队顺利穿过雾区,一辆车也没有走丢,所以赵全及一干将士单单是如见奇景般啧啧称奇,并未往危险的地方想。

可现在粮食丢了,再回想起那场大雾,就不免觉得蹊跷诡异。

并且这一路上也仅有这一处地方可能丢粮。

因为将士们把粮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所以夜里宿营的时候,即便赵全不吩咐,他们也会自觉的巡逻看守,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看得比金银珠宝还严实。

在这般严密看守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两万多车的粮食,便是大罗金仙也难做到。

最重要的一点讯息是,望渊湖上有水贼。

粮队途经拓州时,拓州节度使广景朔告诉过赵全望渊湖上有水贼的讯息,并领三千官兵要护送粮队,但是被赵全委婉拒绝。

赵全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粮队本身就有一万骑兵护送,且每辆车赶车的车夫也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杀才,总共是四万骁勇战士,岂会怕区区水贼。

现在回想起来,赵全肠子都悔青了。

觉得当时要不是托大,接受广景朔的护送,说不定以广景朔对水贼的了解,就能避免这场灾祸。

“将军,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偷盗。”一个银甲校尉神色阴沉地说道。

“怎么说?”赵全问。

“两万七千多车粮食,咱们每车装十麻袋,一共就是二十七万多袋。若不是早有预谋,哪会有水贼会有这么麻袋?更别说麻袋的样式和咱们用的还一模一样,就连扎口的麻绳,封口的红漆都是一样的。”

“末将敢用项上人头保证,绝对是早有预谋。”银甲校尉咬着钢牙,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全和众将官闻言全都神色凝重地点头赞同。

又一将官皱眉说道:“我们路过雾区前后用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在一个时辰内搬走二十七万多麻袋粮食,并且还要用装着粗沙的麻袋替换,这群水贼的规模可小不了。”

“问题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搬走二十七万多袋粮食,多大的动静啊,而我们四万将士明明全都睁着眼睛,并且在赶着马车前行,可是全程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情况。实在诡异。”一人紧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道。

“毒,雾气里有毒。”

赵全沉声说道:“雾气大,视线极其受限,五步之外就是白茫茫一片,咱们虽有四万人,但每个人都如睁眼瞎一般。

水贼只需在某一段路上利用雾气向我们投毒,比如一些让人困乏或是失神的迷药,咱们从中毒到毒解,或许只感觉自己愣了一下神,因为四周一直是白茫茫的,所以即便是睡一觉也不会觉得自己走了很远。

但实际上我们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而水贼正是利用这段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咱们的粮食。”

“听将军这么一说,回想起来,经过雾区时我确实打了个盹,还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当时我只觉得自己是眯着眼睛点了下头,然后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后,并没有往心里去。”一人脸色难看道。

“若这么说,我好像也走了一下神。”

“我也是。”

……

所有人脸色都禁不住难看起来,显然赵全的推断是对的,他们真的在经过雾区的过程中中了水贼的毒。

“将军,末将觉得此事不简单。”

“准备充足,谋划精密,手段高明,有组织有纪律有实力,不像——不像是水贼能做到的。”

“如果真是水贼做的,那这股水贼就太可怕了。”

“末将建议立刻派人送信回雁城,把事情详细情况禀报城主大人。”

一位少校神情凝重道,他怀疑偷粮者另有其人,可是刚猜疑了一下就吓得止住了念头。

拓州地界,比水贼更厉害的,应该也只有官府了。

想到这他哪还敢继续猜想下去。

赵全点头道:“人要派,但粮食我们也得拼命找。不就是一伙水贼吗,灭了狗日的。传令,后队变前队,掉头回去。”

……

望渊湖,大的几乎没有边际。

水道四通八达,都是水贼逃命的道路。

拓州官府年年派兵清剿,可水贼滑溜无比,你来我散,你散我聚,把官兵耍的团团转。

官兵们剿着剿着也就没了心气,如今每年接到剿水贼的任务后,就会象征性地开船在望渊湖转一圈,再去湖内各个小岛上住十天半个月,最后打道回府。

望渊湖上一共有十八路水贼。

各路水贼既是合作伙伴,也是竞争对手。

这半个月时间水贼们极其反常,全都躲在水寨里一步也不出来,就跟门外有瘟神,一出大门就会被染上似的。

这搞得过路的商队非常不习惯,交过路费找不到人,不交吧心里又不安,生怕水贼们秋后算账。

水贼们很安静,但有人不愿安静。

赵全带着四万将士杀了回来。

向拓州官府借了船只,准备清剿水贼夺回丢失的粮食。

不过赵全并没有大意,请拓州节度使派来一队三千人的水军,对四万将士进行紧急训练。

好在都是南方的兵,南方多水,没有几个旱鸭子,操练起来也算有个不错的基础。

再加上将士们个个急得眼珠子上全是血丝,都豁出命的练,五天高强度的训练颇有一些成效。

不过相比于正式水军,水上作战能力仍然差很多,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训练一年半载再去找粮食,若真到那时候,别说粮食,屎渣子恐怕都找不到一粒。

赵全命令操练得筋疲力尽的将士们好好休息两天,同时向十八路水贼发出警告,命令他们把偷的粮食还回来,否则杀无赦!

十八路水贼全都对赵全的警告不屑一顾。

望渊湖上岛屿很多,其中十八座最大的岛分别被十八路水贼占据,并筑成易守难攻的水寨,作为贼巢。

很久之前望渊湖上是没有水寨的,因为修筑水寨就等同于给了官府固定的清剿目标,但是官府已经十几年不作为,水贼们胆子越来越大,便占据岛屿修了水寨。

眼下却方便了赵全。

十八路水贼的不屑一顾,等来的是赵全的冷酷剿杀。

水贼们根本不明白这些粮食在四万将士心中的重要程度,那是他们舍弃性命也要夺回来的宝贝。

只用一天时间,赵全带领四万将士接连攻克两座水寨,剿灭水贼一万多人,但损失同样惨重,没了一千多骁勇将士。

以一千多人歼灭一万多人,看似是大胜,实则并不是。

可要知道,这四万将士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才,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个个骁勇善战,若是在他们擅长的陆地上作战,就凭这些水贼的羸弱战力,哪需要出动四万人,只需出动一千骑就能轻易灭了这一万多人,并且战损肯定微乎其微。

所以折损一千多将士,让赵全杀红了眼,传令下去不接受投降,不要俘虏,全部杀无赦!

两战夺回五千多袋粮食,以及这两路水贼积攒的粮食物资和金银珠宝。

事实证明,粮食确实是水贼抢的。

十八路水贼还剩十六路。

第二日,攻下三座水寨。

剿灭水贼两万余人,己方战损两千五百。

夺回八千多袋粮食,及大量物资和金银珠宝。

十八路水贼还剩十三路。

第三日,攻下五座水寨。

剿灭水贼五万余人,己方战损四千八百。

夺回一万六千多袋粮食,及大量物资和金银珠宝。

十八路水贼还剩八路。

三天灭十路水贼,不留一个活口。

剩下的八路水贼似大梦初醒一般,这才反应过来赵全及其军队的可怕。

水贼们不懂什么是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但他们知道赵全和他的军队是来找他们干命的,不死不休的那种。

大敌当前,剩下八路水贼顿时沆瀣一气,结成同盟。

第四日,赵全和三万将士被十余万水贼围困在湖面上。

水贼们并不傻,没有龟缩在寨子里死守,而是主动出击,选择在他们擅长的水上作战,准备和赵全干一仗。

战前谈判不欢而散。

水贼竟然让赵全交出清剿的粮食和所有财富,气得赵全差点笑岔了气。

赵全让水贼交出抢夺的粮食,自觉占据优势的水贼哪肯答应。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一点粮食罢了

战前谈判不欢而散,战斗很快打响。

战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一具具尸体沉入湖底,血水很快染红了湖面。

一艘艘战船被水贼凿沉,将士们一旦落水,很快就会被水贼拽进水底,但他们死之前一定会拉上敌人一起陪葬。

哪怕用牙咬,也要从水贼身上撕一块肉下来。

水贼们何曾见过如此凶残的战斗,许多人都吓破了胆,畏惧不前。

将士们却是悍然无惧,越战越勇。

怎奈何敌众我寡,且水贼们又耍起了奸猾,不再正面强攻,转为水下作战,一艘艘地凿沉战船。

“狗官,速速放下武器投降,然后交出所掠财富,讨得大爷们开心后,放尔等一条生路!”一个络腮胡男人手持长刀,站在战船的桅杆上,隔空朝赵全喊道。

赵全冷笑,道“无知水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战斗至今我雁城儿郎可有一个怯战的孬种?

老子告诉你,雁城将士的战斗只有胜利和死亡,今天要么是被你们灭了,要么就是我们灭了你们。”

络腮胡男人听见赵全的话,眼角抽了抽,脸色有些难看。

正如赵全所说,战斗至此,他确实没有看到一位将士怯战,这和他认识的那群贪生怕死的拓州官兵大有不同,眼前这群不善水战的雁城兵全都悍不畏死。

这和拓州的那位大人说的可完全不同。

什么望着泱泱湖水无可奈何,什么瘦巴巴病恹恹的没有战斗力,什么打两仗就会乖乖夹着尾巴逃回南境,什么——

狗日的,全都是骗人的。

这分明是一支战斗经验丰富,战斗力惊人,打起仗来不死不休的精锐作战部队。

感觉告诉络腮胡男人,他们极可能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为了一点粮食招惹来这样的敌人,实在太不划算。

可是他们也无可奈何,若不是拓州那位大人威逼利诱,他们十八路水贼打死也不敢联手劫掠一支有一万骑兵护卫的官家粮队,而且单凭他们也没有能力劫掠这样一支粮队。

最后大头被人拿走了,只留下个零头让他们十八家分,现在还要让他们承受对方的全部怒火,心里说不出的憋屈窝火。

见赵全既不肯缴械投降,甚至都没有撤退的意思,似乎今天真要拼死在这里,络腮胡男人突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难不成真要把这几万雁城兵灭在望渊湖上吗?

正在络腮胡男人犹豫不决之时,一只小船靠在了大船上,爬上来一个水贼打扮的人。

若是细心的人看到此人,只一眼便能知道他肯定不是水贼,因为此人肤白肉细,虽穿着水贼的衣服,可却没有一点水贼的样子。

这人径直走到桅杆下,大声咳了两声。

络腮胡男人看到他,立刻从桅杆上跳下来,低声问道“不知大人有何指示?”

“大人让你们全力以赴,不留活口。战斗结束后,速度收拾行囊回家种地去,躲个两三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遵命!”

这人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多说一句闲话。

络腮胡男人苦笑摇头,知道眼下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局面,于是下达了全力进攻的命令。

与此同时,另外七路水军的大当家也得到了同样的命令,他们全都做出和络腮胡男人同样的决定。

因为灭了眼前这几万官军,他们躲起来的话,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可若不遵从那位大人的命令,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一盏茶后,水贼的攻势陡然猛烈起来。

“大人,撤吧。”

“现在撤还来得及,再等一会,恐怕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了。”副官在赵全耳边小声说道。

赵全目眦欲裂,叹了口气,道“是我小瞧了水战。狗日的,这要是在陆地上,老子早把他们灭了。传令,撤退!”

虽无奈、不甘,却无可奈何,总不能明知不可战胜还让战士们死战吧。

“狗官,今儿你走不了了!”

“统统给本大爷沉到湖里喂鱼去!”

“靠上去!靠上去!”

水贼们疯了一般,或直接操控大船撞向官船,或抛出铁索钩镰勾住,同时有大量水贼拿着凿子跃入水中,潜入船底拼命地凿船。

水贼的疯狂让赵全及一干将官们脸色发白。

前三天他们打了水贼一个措手不及,接连的胜利让他们觉得水战也不过如此,然而眼前这一战才让他们见识到水战的凶险,这是完全不同于陆战的战斗。

一艘艘贼船撞上来,一根根铁索钩爪勾上来,一艘艘战船被凿穿慢慢下沉——

水贼就像鬓狗一般,死咬不放。

“哈哈——”

赵全一双赤红的眼珠扫视战场,突然仰天大笑,嘶吼道“儿郎们,贼人不让我们退,那就杀个痛快吧!”

“反正回去也无颜见雁南百姓,不如就把这身无用的臭皮囊丢在湖里喂鱼!”

“杀!”

战斗的惨烈程度再次升级,双方全都杀红了眼。

将士们死伤惨重,水贼死伤更惨。

但水贼人多。

“狗官,不过是一点粮食罢了,丢就丢了,何至于此?!”

“杀成这样,你就高兴了吗?”

“啊?!”

一个水贼首领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势力,就这样毁于一旦,并且接下来几年还得离开望渊湖躲起来,他几近气炸肝肺,朝赵全愤怒咆哮嘶吼。

“哈哈,好一个一点粮食罢了!”

“狗贼,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们抢了这些粮食,雁南就得饿死数百万,甚至更多的穷苦百姓。”

“你们抢的是粮食吗?你们抢的是雁南百姓的命!”

“等着吧,过不了多久雁城的数十万大军就会杀过来。老子用人头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儿郎们,杀!让这群宵小鼠辈见识见识我们雁城男儿的铁血风采,杀破他们的狗胆!”

赵全一边疯狂杀戮一边怒吼道。

“切!”

“危言耸听!”

“就算雁城的数十万大军真的杀来,也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去。”

水贼首领不屑冷笑,压根不信赵全的话。

他们从未去过南境,根本不知南境经历了怎样的灾难,自然不知粮食对南境百姓有多重要。

“看来今日我们必然是要死在这望渊湖上了,临死之前能不能让我们做个明白鬼,究竟是谁抢了我们的粮食?”那位怀疑抢粮者另有其人的少校大声问道。

“死都死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水贼首领喝道。

“呵,看来果真另有其人!”少校冷笑,水贼首领虽未回答他的问题,但也等于变相告诉他,确实有人在背后指使水贼抢粮。

他眼珠子一转,问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定是拓州节度使指使广景朔指使的你们。”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一个不经诈的水贼首领脸色大变地喝问。

少校闻言反倒愣住。

他不过是随口报出一个大官的名字,想看看水贼首领的反应,若水贼首领没有反应,他就接着说拓州府台,若还是没有反应,就再说其他大官,万没想到一张口就误打误撞找到了幕后正主。

“狗日的广景朔!”

“此贼定是大牙奸细!”

赵全破口大骂,他无法相信广景朔会为了钱这么做,故而第一反应就是广景朔是大牙伪装的奸细,想要害南境百姓。

望渊湖岸边,一处视线偏僻的位置,广景朔坐在轿子里,车帘挑开一角,透过挑开的缝隙望着极远处湖面上的惨烈战斗。

他脸色极其难看,因为眼下的局面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觉得一切做得天衣无缝,赵全唯有到了雁城解开麻袋,才会发现粮食被掉包,未曾想赵全发现的这么快。

他以为赵全只有一万骑兵,未曾想赶车的车夫全是精兵。

他以为赵全会望洋兴叹,未曾想赵全杀气如此之重,一言不合就下湖剿水贼。

他以为赵全和他麾下的四万战士,在水上战力孱弱,会被水贼打得丢盔弃甲,最后灰溜溜地逃回雁城,未曾想他们竟如此骁勇善战。

他以为——

他以为的太多太多,但一切都没有按照他以为的发展。

只因他不知道,这些粮食对于眼下的南境代表着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南境闹了一年旱灾,可谁都不知道旱灾究竟在南境干了什么,安于享乐、无灾无忧的他们,对旱灾的理解实在太匮乏,想象不到旱灾造成的可怕灾难。

所以他们不会懂得粮食究竟有多珍贵,不会懂得一口粮食一条命是什么意思。

广景朔不知道也不懂,他只知道赵全和他的四万将士必须交代在望渊湖,然后再把一切罪责都推给水贼,否则死的就是他广景朔。

于是他下令给各路水贼首领,命令他们灭了赵全。

望着湖面上水贼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广景朔得意地勾起嘴角,同时眼睛里闪过一抹凶光,他已经安排好人手,等赵全一灭,就是各路水贼首领的死期。

除掉水贼首领,就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他即可高枕无忧矣。

……

“将军——”

赵全的副官胸口被水贼一箭射穿,他咧着染血的大口朝赵全怒喊“末将先走一步了!”

说完,一刀砍翻面前扑来的两个水贼,仰天大笑两声,仰面跌倒在甲板上。

“你且先行,老子再杀一会!”赵全龇牙笑道。

已经是必死之心,便就没了死亡的恐惧。

赵全如此,将士们亦如此。

自始至终没有一人怯战。

水贼首领无不看得汗毛倒竖,他们瞧得真切,这些官军脸上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便是被乱刀砍死,他们脸上都挂着一股子傲气,是对他们水贼发自骨子里的不屑。

他们觉得与这些官军相比,拓州的官兵根本就是渣渣。

“老子送你上路!”

“让你死得体面些!”

一个水贼首领忍不住出手,手持利剑踏水而驰,扑向赵全所在的位置。

“你不配!”赵全不屑冷哼,长刀砍翻面前的水贼,跃下战船迎了上去。

二人在水面上戮战一百多回合,赵全略胜一筹,一刀将水贼首领脑袋砍落。

噗!

一支没有声音的利箭贯穿了赵全的胸膛,距离他的心脏只差一寸的距离。

射箭的是另外一个水贼首领。

他嘴角挂着冷笑,再次张弓搭箭。

赵全嘴里大口咳血,想扑过去宰了这家伙,但是体内力量突然一空,已是力竭,身体往前一个趔趄,啪的一声摔在湖面上,沉了下去。

“就这样结束了吗?”

“结束了!”

赵全自问自答,不甘地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他绝望之际,身体下方突然凭空涌来一股力量,托住他的身体把他推出了水面。

咔——

奇怪的声音在赵全耳边响起,有点像瓷片炸裂的声音,但细听又不是。紧接着他的身下突然涌上来刺骨的寒气,他的手触摸到坚硬的冰冷。

“冰?”

一个字在赵全脑海里冒出,他猛然睁开沉重的眼皮,双臂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目光往四周扫去,只看见被血水染红的湖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结冰,落在湖水里尚有一口气在的将士和他一样,全都被托出水面,而水里的水贼却被封到了冰层下面。

第五百二十八章 扭转战局

咔咔咔——

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冰封湖面。

面积不足千里,连百里都不到。

但刚好封了整个战场。

湖里的水贼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冻结在七尺多厚的冰层里,很快就气绝身亡。

“哈——哈哈——”

绝处逢生,赵全咧着血盆大口仰天狂笑。

一支利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眼前,距他的额头只有一尺之距,他想要闪躲,可体内力竭,使不出力气。

赵全知道自己即将被这支利箭贯穿脑袋,所以他笑得格外灿烂,因为笑着死比哭着死好看。

但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侧,一把抓住了离他脑门只有一寸之距的利箭。

“哈哈,小卒兄弟!”赵全望着从天而降救他一命的身影,既惊且喜地叫道。

“赵大哥,张嘴。”张小卒道,手里捏着两粒元始金丹送到赵全嘴边。

赵全也没细看张小卒手里捏的是什么丹药,心知肯定不是毒药,是以立刻张口接住两粒元始金丹吞服下去,可下一刻脸色大变,瞪着张小卒惊问道“你丫给我吃了什么?”

“元始金丹啊,怎么了?”张小卒表情困惑。

若不是须弥芥子里没有毒药,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因为赵全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狗——狗日的哟!”赵全嘴唇直哆嗦,跳脚骂道“元始金丹你一下给老子吃两颗?!要亲命了啊!”

“杀!杀!杀!”

赵全提刀杀了出去,生龙活虎,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

事实上两粒元始金丹入肚,比吃了十全大补丸凶猛多了,狂暴的灵力在他体内汹涌肆虐,胀得他感觉身体即将爆开。

他必须尽快把多余的灵力发泄出来,否则经脉气海都得遭一番大罪。

“——”望着跟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的赵全,张小卒尴尬地摸摸鼻尖,嘟囔道“就才两粒而已,我一次吃个七八粒都没多大感觉。”

与此同时,冰层砰的一声剧烈震动。

十丈多高的牛大娃自天上坠落,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晶,如铠甲一般。

白色的冰寒气流从他体内嘶嘶流淌出来,顺着冰晶表面往脚下流淌,而后没入脚下的冰层里,使得冰层愈加厚重坚硬。

黑猿坐在牛大娃宽阔的肩膀上,惬意地嚼着元始金丹,丝毫不受牛大娃身上的寒气影响。

牛大娃这些时日一口一个“猿爷”,舌绽莲花,马屁一个接一个,把黑猿拍得********。

黑猿一高兴,直接以类似于妖兽传承的方式传授给牛大娃诸多元素奥义,让牛大娃战力突飞猛进。

羡慕得张小卒三人跟着一口一个“猿爷”的叫着。

怎奈何他们不是妖修,不能像牛大娃那样真切地接受黑猿的力量感悟,而黑猿又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压根不愿意掰开揉碎了,细细地讲授给他们听。

搞得张小卒三人很郁闷,感觉“猿爷”白叫了。

牛大娃得到黑猿传授的元素奥义,只感觉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对诸多元素领域的理解和掌控,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此刻他就像一头冰晶巨兽,带着极寒降落在湖面上,冰冻了整个战场。

超过一半的水贼正在水里作战,没有一人幸免,全被冻在了冰层里。

当!

当!

有水贼跳下战船,以利刃砍击冰面,想要破开冰层,把冻在里面的同伴救出来。

可是他们的利刃砍在冰面上,就像砍在坚硬的钢铁上一样,声音震耳,火星四溅。

刀刃、剑刃没几下就砍卷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冰层,而是融合了数种元素力量的冰层。

水贼被十丈多高的牛大娃吓破了肝胆。

面对这样一个恐怖的庞然大物,他们已经不知道战斗该如何进行下去。

叮!

无声的利箭射在牛大娃胸口上,却连他体表的冰晶都射不透。

射箭的水贼首领神情大变,纵身跃下战船,踏着冰面头也不回地逃走。

噗!

嗤!

周剑来手执残魂剑,携滔天煞气,化作魔神,踏上水贼的战船,无情收割起水贼的性命。

轰!

砰!

元泰平挥斩妖刀,横亘天空的巨大刀影斩落,把一艘艘水贼战船砍碎。

冰冷无光的妖刀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一刀斩下,天地失色,黑暗降临四方。

此刀是张小卒见过最重的刀,它已经由九百八十一斤变成了九千八百一十斤。

元泰平拿在手里轻若鸿毛。

可张小卒前几天试了一下,猝不及防,差点被它拽着从天空栽下来。

雁城将士军心振奋,一时间喊杀震天。

刚才在水上作战,他们一身勇武难以施展,此刻脚踏实地,尽管滑溜了一点,但十成战力总算能发挥出七八成。

水贼们离了水,就只剩贼了。

贼遇到兵,还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精兵,还是满腹憋屈、愤怒和仇恨将要发泄的精兵,场面可想而知。

战场一下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况,由对战变成了屠戮。

水贼可没有雁城将士的铮铮傲骨,下破肝胆后纷纷丢掉兵器跪地求饶,但回答他们的是雁城将士充满愤怒和仇恨的战刀。

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报仇,可是杀再多的水贼他们也难解心头怨恨。

他们并肩作战的好兄弟,没有死在大牙狗手里,没有死在叛军的手里,竟死在一**猾的水贼手里,死的冤啊。

水贼首领见势不妙,全部逃之夭夭。

但是跑得越快,死得也越快。

呜——

一支近乎一丈长的巨大冰箭,随着牛大娃手指的松动破空而去,撕裂空气的尖锐破空声令人毛骨悚然。

噗!

冰箭穿透那个使弓的水贼首领的身体,将其钉在冰面上,只挣扎了几下便没了生机。

刚才他射了牛大娃一箭,结果未能破开牛大娃的冰晶防御。现在牛大娃礼尚往来回了他一箭,他却毫无招架之力。

牛大娃的目光在他尸体上一扫而过,接着张弓搭箭,瞄向下一个跑远的水贼。

大弓器魂尚未被唤醒,但是在牛大娃手里,配合他新领悟的元素手段,威力已然非常恐怖。

当!

张小卒骨刀横扫,拦下了络腮胡男人。

“小子,休要多管闲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络腮胡男人表情狰狞,恶狠狠地警告张小卒,但是他心里却已经慌乱不已,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是非之地。

张小卒理也不理,挥刀压了上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

络腮胡男人目光一沉,气海内的真元力顿时暴涌出来,手中一柄九环大刀倾周身之力劈向张小卒。

他着急跑路,不愿恋战,故而一出招就是全力,想要斩掉张小卒。

这一招力劈山岳是他的成名绝技,一刀下去有开天裂地之威,望渊湖上无敌手。

所以当他看见张小卒竟然不闪不避,要和他硬拼正面力量时,他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狰狞冷笑,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张小卒。

然而双刀正面碰撞在一起,他的脸色顿时似吃了狗屎一般难看。

九环大刀脱手飞了出去,双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双臂被巨大的冲撞力震得几乎失去知觉,并不受控制地颤抖。

正面交锋他从未败过,这是第一次,并且是败得惨不忍睹。

他脚下噔噔后退,尚未稳住身体,张小卒的第二刀紧接而至,当头劈下,要把他一劈两半。

“少侠饶命!”络腮胡男人哀声求饶。

张小卒不予理会。

“我是拓州节度使大人的人,你不能杀我!”络腮胡男人脚下打滑,一屁股摔在地上,一边蹬腿后撤一边急切大叫,声音里已经带上惊恐的哭腔。

张小卒的刀顿都没顿一下,干净利落地劈了下去。

“小卒兄弟,刀下留人!”赵全急切的喊声传来。

张小卒的刀这才猛然止住。

锋利的刀刃已然切进络腮胡男人额头的皮肤,赵全的声音再晚到一点时间,络腮胡男人的小命就没了。

殷红的血液从络腮胡男人额头的细微伤口流出,顺着他的眉心滑落,最终流进嘴角。

络腮胡男人瘫坐在湖面上,身体因为过度恐惧如筛筐般抖个不停。

作威作福的舒服日子过久了,他身上早就没了当初打地盘时那股不怕死的狠劲。

这场持续了三个多时辰的惨烈战斗终于渐渐落下帷幕。

……

“回禀大人,水贼全军——全军覆没!”

有水贼模样打扮的人,划着小船登上岸边,急跑进岸边的小树林里,朝广景朔的坐轿跪地禀报。

“什么?!”广景朔闻言吓了一跳。

“雁城兵得高人相助,扭转了战局。”探子说道。

“是那个巨人吗?”广景朔指着极远处的战场问道。

虽然隔得极远,但牛大娃身躯极其高大,广景朔想看不到他都难。

“是,此巨人一到战场就冰封了整个战场,水里作战的水贼直接被冻进冰层活活憋死。雁城兵脚踏冰面,战斗力强悍至极,剩下的水贼根本不是对手,短短一会就被屠戮殆尽。”

“另外还有三个战力同样恐怖的人和巨人同时到达战场,把水贼中的高手全部斩杀,其中青鱼帮、蟹子帮、蛤蟆帮和白条帮的大当家全被生擒。”

“该死!”广景朔甫一听到水贼首领被生擒的消息,脸色当即异常难看,急促命令道“速速回城!”

“是!”

广景朔一颗心砰砰猛跳,他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身体就是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直到一刻钟后慌张的情绪才缓缓平复下来。

“别怕!”

“不用慌张!”

广景朔安抚自己,深吸一口气道“他们找不到一点实质性的证据,我只需一口咬定水贼血口喷人即可。老子乃拓州节度使,没有实质证据,量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汝大人啊,你可把我害惨了哟!”

……

“是拓州节度使广景朔逼我们这么做的。”

“对,是哪个老王八蛋逼我们做的。夺粮计划是他出的,麻袋是他提供的,迷药也是他给的,他还出动了大量船只和人手。”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诸位官爷,诸位好汉,给一条活路吧。”

赵全及一干人听着水贼首领的招供,无不脸色铁青,气得身体直颤。

“王八蛋!”

赵全破口大骂,喝问道“广景朔为什么要抢我们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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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头裹白巾

“父亲,孩儿这两天眼皮跳得厉害,并且总是心绪难宁,您说拓州会不会出事了?”

韶山城,沾州。

汝家,汝俊晤的书房内。

汝恒一脸焦虑不安的表情,站在父亲汝俊晤的书桌前,压着嗓子,小声诉说心中的忧虑。

沾州在拓州东面,是苏皇大帝赏赐给汝家的封地。

大苏律,府城可屯兵一万五千,州城可屯兵三万,主城可屯兵五万。

若超过这个数,则以揽兵造反的罪名论处相关官员,罪诛九族,不可赦。

沾州作为一座州城,按大苏律只允许屯兵三万,但......

《悍卒斩天》第五百二十九章头裹白巾

悍卒斩天

第五百三十章 谁不会

“草!”

“混蛋!”

“疯子!”

听完侍卫的禀报,广景朔气得火冒三丈,咆哮如雷。

在赵全来之前,他预想了赵全找上门来对他发难的各种手段,并想好了各种应对办法,但他万没想到赵全会如此疯狂。

不,不是疯狂,是丧心病狂。

知道他躲在军营里不好对付,竟然对他的三族亲眷动手,并在大街上公然叫嚣,若他不立刻滚过去伏法认罪,就每隔一刻钟砍他广家十颗脑袋。

广景朔气炸了肝肺。

他做了万全准备,要和赵全讲道理,要把赵全讲得哑口无言......

《悍卒斩天》第五百三十章谁不会

悍卒斩天

第五百三十一章 冷暖自知

从街口到赵全所在的位置只有两百多步的距离,往日里骑马回府,这点距离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可眼下广景朔却感觉似有千万里那么遥远,恨不得胯下的烈马多生几条腿。

只因赵全挥臂的速度越来越快。

“杀!”

“杀!”

“杀!”

冷酷无情的命令一声紧接一声,好似在拼命追赶急促的马蹄声。

每一声令下,必有十颗人头滚落地面。

赵全眦着一双充血通红的眼珠子,自始至终不曾眨一下,望着策马扬刀杀来的广景朔,他一双眼睛里只有怨毒和仇恨。

“杀!”

“杀!”

“杀!”

赵全眼睛直盯着广景朔,口中彷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森冷命令,已经急促地连在一起。

广景朔越快,他的命令就越快。

广景朔越近,他的命令就越快。

一十、一百、三百、五百——

广家男人一排排倒下,短短一会儿就有五百多人尸首分离。

由于跪的时候是男人在前,女人在后,年龄大的在前,年龄小的在后,所以眼下被砍的皆是广家男人,并且是有威望的年长者。

躲在街边看戏的人,早已被血腥杀戮吓破了胆,许多人趴在地上呕吐起来,苦胆都吐了出来。

有些人甚至被吓得瘫软在地,尿湿了裤裆。

拓州大小官员无不吓得魂飞天外,吭都不敢吭一声。

“啊——”

“赵全,我干你祖宗!”

广景朔状若疯狂,青龙偃月刀高高扬起,携焚天怒火劈向赵全。

“广景朔,给老子跪下!给枉死的战士跪下!给南境饥苦百姓跪下!”

赵全咆哮怒吼,不闪不避,踏步向前,挥刀朝广景朔砍了过去。

当!

兵刃撞击在一起,金铁交鸣。

广景朔的冲势生生止在原地,赵全脚下厚重的青石地面寸寸炸裂,并陷下去一尺多深。

“滚!”

赵全长刀一扬,把广景朔连人带马掀退。

广景朔借战马冲锋之势,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被赵全不闪不避正面接下,并且以后继之力震退。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杀杀杀杀杀杀——”赵全比广景朔更加疯狂,长刀狂舞,漫天刀气卷向广景朔,同时嘴上连喊十余声杀。

“住手!”广景朔惊惧大吼。

但是雁城将士怎会听他的话,手起刀落,一百多颗人头滚落地面。

“啊——”广景朔声嘶力竭,瞪着赵全咆哮问道“你是魔鬼吗?!”

当当当——

赵全一边挥刀朝广景朔猛砍,一边状若疯狂地大笑道“哈哈,我如果是魔鬼,那你算什么?勾结水贼,杀我两万一千九百七十三名将士;勾结水贼,抢我南境百姓救命的口粮。你可知道,南境眼下一天会饿死多少人吗?就因为你抢粮耽误的这些天时间,南境就会因此饿死十万甚至数十万人。就凭你做下的罪恶,别说诛你三族,就是诛你九族都难恕你的罪行。”

“放你娘的狗屁!”

“危言耸听!”

“你当老子不知道吗,南境的旱灾早就过去了!”

广景朔破口大骂。

“杀杀杀——”广景朔的话刺痛了赵全的神经。

危言耸听?

南境的旱灾早就过去了?

水贼这么说,广景朔竟然也这么说。

赵全突然想笑,心想南境有多苦,恐怕也只有南境人自己知道了。

“不——”

“住手!”

“混蛋,住手!”广景朔眼珠子都快瞪裂了,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广家男人被屠戮。

“呜呜,父亲,救救我。”

“大伯,救我!”

“爷爷,救救孙儿!”

“救命啊!”

广家中年往上的男人已经被杀光,已经砍到了年轻一辈,哀嚎求救声连成一片。

广景朔听见了他那刚满八岁的乖孙儿的无助求救声,他的心都碎了。

他拼尽全力挥舞青龙偃月刀,想把赵全砍翻,或是逼退,但赵全战力胜他一筹,反被赵全杀得节节败退。

“众将士听令,给我冲!”

“杀光这群目无王法的兵痞!”

广景朔指挥身后紧随而至的骑兵队伍。

砰!

牛大娃纵身跃到广景朔身后,面朝疾冲而来的骑兵队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体瞬间长到十丈多高,脚踏马步,上身前倾,半截手臂砰的一声插进地面,而后抓着地面把地皮整片掀了起来。

轰隆隆——

大地颤抖,牛大娃双手抓着五六尺之厚的地皮,如抖地毯一般抖向冲来的骑兵。

霎时间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

广景朔回头一看,心都木了。

他虽然带来了三万武装到牙齿的战士,可是在这街道纵横的城里,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只牛大娃一人挡在那里,就把街道给堵死了。

“杀!”“杀!”“杀!”

赵全的命令一刻未停。

“赵全,你想怎样?!”广景朔朝赵全大声质问道。

“杀!”

赵全不予理会。

“啊——不要——爷爷,救我救我!”

“大爷爷,救命!”

杀戮的屠刀已经到了广家孙子辈的头上,再砍一会广家三族就没男人,就绝后了。

“住手!”

“我——我认输!”

“求大人高抬贵手,别再杀了!”

广景朔的气势突然萎靡了下去,似斗败的公鸡,整个身体都塌了下去,向赵全哀求。

“跪下!”赵全喝道。

“士可杀,不可辱!”广景朔横眉厉喝。

“那就接着杀!”赵全森然冷笑,喝道“杀!”

“我——我跪!”

“我他娘的跪还不行吗?!”

广景朔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赵全面。

“把贼首押过来!”赵全命令道。

立刻有将士把生擒的四位水贼首领押了过来,四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们现在不是盼生,而是一心求死,最好一刀砍了他们,实在不行两刀也行,他们再也不想体验酷刑折磨。

“把头抬起来,看清楚你们面前这人,本将军有话问你们。”赵全向水贼首领命令道。

四人艰难地抬起头,用青肿充血的眼睛看了看广景朔,然后朝赵全点点头,示意他们看清楚了。

“指使你们,并出人出力,和你们一起抢粮的那位广大人,可是你们眼前这位广景朔广大人?”赵全问道。

“是,就是他!”

“没错,是他!”

四个水贼首领纷纷点头指认。

广景朔脸色苍白,但依旧梗着脖子,瞪着赵全说道“你不能单凭几个水贼的话就定我的罪,我乃拓州节度使——”

“闭嘴!”赵全不耐烦地喝断广景朔的话。

“禀告大人——”大胡子水贼首领叫道,目光扫向街边看戏的拓州官员,冷笑道“这些位大人都和我们望渊湖的水贼关系莫逆,逢年过节都会受我们孝敬,一个个都是贪赃枉法的贼官。大人,快把他们都抓起来砍了!”

“对对对,我们逢年过节都会往这些位大人府上送钱送礼。”

“都是狗官,杀了为民除害!”

四个水贼你一言我一语,抢着揭露拓州官员的肮脏面目。

街边百姓们听见后一片哗然,许多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他们总算明白望渊湖的水贼为何年年剿,却年年剿不掉了,原来是官贼一家亲呐。

“血口喷人!”

“贼人狂言恶语,想陷害我等,大人千万不要轻信啊!”

一众官员吓得脸都绿了,扯着嗓子和水贼首领嚎叫,为自己辩白。

可是他们的脸色和畏畏缩缩的模样,已然告诉人们他们心中有虚。

赵全却是没有理会,看向广景朔问道“粮食呢?”

“什么粮食?我不知道。”广景朔拧头道。

赵全冷笑,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愿和你多废唇舌,既然你觉得死的不够多,那我就再多杀点。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杀一会广家也就绝后了。”

说完,赵全的手臂缓缓扬起。

“我说。”

“粮食被我——被我卖了!”广景朔哪还有底气和赵全磕,看见赵全的手臂扬起,立刻开口叫道。

“卖了?”

“卖给谁了?”赵全追问道。

“自然是卖给——卖给拓州的各大粮铺,哦,还有附近府城的粮铺。”广景朔答道。

赵全目光一寒,沉声道“你闪躲的目光告诉我,你没有说实话。好吧,既然你不配合,可别怪我残忍。来人,把广大人的孙儿押过来,广大人要亲眼看着他的乖孙儿被砍脑袋,等会下手利索点,可别一下砍不掉。”

此言一出,广景朔瞬间毛骨悚然,精神扛不住奔溃了,跪伏在地上向赵全哭求道“赵大人,求求你,高抬贵手!我真的不能说,因为说出来我全家都得死呀!”

赵全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广景朔的话明白地告诉他,广景朔也是受人指使,并且是广景朔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是汝家的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吧?”张小卒悄无声息地走到广景朔背后,冷不丁地问道。

广景朔吓了一跳,脱口惊呼“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小卒点点头,道“听你的语气,显然是了。”

广景朔这才反应过来,被人诈了。可话已出口,只能摇头苦笑。

“是汝成周,还是汝俊晤,还是汝恒?嗯,肯定不是汝恒,他应该指使不动你。”张小卒半问半分析道。

“说吧。”

“我不想再杀人了,别逼我。”赵全说道。

“是——是汝俊晤指使我这么做的,行动计划,工具、人手、船只,都是他们派来的。我——我就是个传信的,帮他和水贼搭线。”

广景朔悔不当初,气得直扇自己耳光,几巴掌下去就把嘴角扇得稀烂,鲜血流淌。

“粮食是被汝家人运走了吗?”赵全问道。

“是。全被汝俊晤运走了,我一袋都没留。”广景朔道。

“呵,你可真是大公无私。”赵全讥笑道。

顿了顿,赵全突然问道“广景朔,你觉得你犯下的罪行陛下会怎么判你?”

广景朔瘫在地上,脸色惨白。

勾结水贼,本就是杀头的大罪,如今还勾结水贼抢夺官粮,最轻也得满门抄斩。

第五百三十二章 兵贵神速

赵全当着拓州一众官员的面,砍了四个水贼首领的脑袋,自始至终没有提一句他们和水贼之间的龌龊勾当。

他把从水贼老巢缴获的金银珠宝,以及在广家三族搜刮的一些财富,全部交给拓州官员,麻烦他们把这些银钱珠宝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换成粮食,再以最快的速度运去雁城。

众官员点头如鸡啄米,欣然答应。

并对南境受灾百姓表示深切的关怀和同情,愿意尽最大努力帮助南境百姓度过难关,纷纷慷慨解囊,这个两万两,那个三万两五万两,不到半个时辰,竟筹集出两百多万两银子。

这些家伙个个都是混迹官场的人精,赵全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水贼首领,接着请求他们帮忙,意思在明显不过,不准备追究他们和水贼勾结的罪行,但是他们必须戴罪立功。

甫一明白赵全的意思,他们悬在半空的心顿时往下落了一半,禁不住长吐一口浊气,皱成一团比苦瓜还苦的脸上,渐渐有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偷笑。

所以对赵全交代的事,一点不敢马虎,非但不敢,还得尽心尽力地表现一番。

尤其是看到赵全领着头裹白巾的雁城将士和拓州的三万守军,马不停蹄地杀向沾州方向,他们愈加心惊胆战。

心说:“这他娘的真是个狠人啊,竟然要去沾州捋汝成周的老虎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

潮湿阴暗的地牢里,广景朔像条死鱼一样躺在阴潮的地上,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牢房顶棚上的层层蛛网。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沦为阶下囚。

他贵为拓州节度使,手握兵权,仕途康庄,前程一片大好。

可是这美好的一切竟然说没了就没了。

直至此刻他还感觉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因为事情发展的实在太快,快到他无从思考。

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对策,在赵全的残忍屠戮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

讲道理?

呵呵。

半个字都懒得和你理论。

你不认罪,老子就杀你全家,灭你三族。

广景朔心里苦,委屈,不平。

凭什么啊?

官场上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背地里如何捅刀子,可大家明面上都很讲道理,因为唯有有道理才能站得住脚。

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通常都会死的很惨。

所以你赵全凭什么不讲理?

凭什么这么豪横?

你爹又不是苏翰林。

可是广景朔不得不承认,赵全的不讲道理很管用,因为但凡赵全遵守官场的规矩,和他讲一点道理,赵全就拿他无可奈何。

赵全的蛮横让广景朔想起一句俗语: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汝俊晤和汝恒父子对这句话也是深有体会。

至少眼下是如此。

拓州传来的消息刚到汝俊晤的书桌上不足一个时辰,沾州的城门就被赵全率领大军踏破。

大军进城迅速攻占城墙,接着直奔汝家,包围了汝将军府,并封锁周围各街区路口,重兵力设防沾州大营方向,防备沾州驻军攻打过来。

赵全把“兵贵神速”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汝俊晤父子得到拓州传来的情报消息后,先对赵全谴责了半天,骂赵全狂妄野蛮,不按规矩出牌,是个未受教化的南蛮子。

然后喝杯茶润了润嗓子消了消气,这才不慌不忙地商议对策,决定明天一早就加紧城防,并在城外二十里布置岗哨。

一旦赵全和他的大军出现在视野里,就立刻关闭城门御敌。

沾州有五万精兵悍将,赵全若是敢硬来,保准让他有来无回。

然而他们打死也没想到赵全会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将军府就被赵全率兵重重包围,然后踹破大门从正门杀入。

汝家人全体懵了。

但汝家到底是将帅之门,家中男儿哪个没有三分火气,度过起初的懵逼状态后,立刻就骂骂咧咧,并抽刀拔剑激烈反抗起来。

可是他们的激烈反抗,得到的是冷酷镇压。

“啊——”

“杀人啦!杀人啦!”

妇人的惊恐尖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血腥味。

牛大娃执大弓悬在将军府上空,看见将士们制服不了的反抗者,直接张弓射杀。

“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骑到我汝家头上来拉屎撒尿?!”

“若不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砰!

年过古稀,须发花白的汝成周暴躁地踹破房门,从房间里出来。

张小卒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狗——”汝成周跨出房门见到张小卒,张口就要骂,但下一刻瞧见张小卒捧在手里的天子令箭,目光猛地一哆嗦,到嘴边的骂声立刻咽了回去。

“天子令箭,如帝王亲临!”张小卒狐假虎威地朝汝成周喝道。

汝成周心里虽有万般怨气,百般不情愿,但闻言不得不立刻整理着装,然后恭敬地跪在地上,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就要起身。

却听张小卒喝道:“让你起来了吗?”

“哼!”

“黄口小儿,拿着鸡毛当令箭!”

“便是陛下亲临,也不会让老夫长跪不起。”

汝成周嗤鼻冷笑,自顾起身,压根不受张小卒挟持,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直起腰杆看向张小卒,凹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精光,随之气势陡然猛增,如山洪暴发一般压向张小卒,同时嘴上喝道:“不要以为有天子令箭就能为所欲为,若你不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保证会让你横着出去。”

汝成周强大的气势压迫让张小卒不由地呼吸一窒,不禁对其刮目相看,心道:“不愧是开国将帅,即便是几十年没上战场,依然气势迫人。”

好在张小卒的气势也不弱,白巨猿一出,立刻把汝成周扑到面前的气势顶了回去,甚至还反压一筹。

感受到张小卒的气势反击,汝成周不由的目光一寒,看张小卒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这样的气势他已经多少年没感受到过了,心里暗惊道:“这小子看似年轻,但绝非简单之辈。这股子充满血腥味的气息,一闻就知道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狠人。”

“汝成周,你勾结水贼,抢夺官粮——”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小卒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汝成周横眉怒目骂了回去。

“——”张小卒神色一僵,道:“好好说话,不准骂人。”

“小王八蛋,谁给你出的丧德主意,让你来陷害老夫?!”

“老夫不但要骂你,还要打你呢!”

汝成周火冒三丈,压根不理张小卒,话说完竟真的朝张小卒扑了过来,拳头紧跟着扬起。

张小卒怒哼一声,原地未动,一拳迎了上去。

砰!

双拳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一声巨响。

噔噔噔——

汝成周脚下连退十多步,差一点退到房间里去。他心里咯噔一颤,看向张小卒,神情真正凝重起来。

“看拳!”

汝成周觉得刚才一拳小瞧了张小卒,被张小卒有心算无心,所以吃了一个暗亏,遂大喝一声再次挥拳扑向张小卒。

砰!

这一拳张小卒没再收力,双拳撞击,汝成周直接双脚搓着地面,上身后仰倒飞了出去。

哐当一声撞碎门槛,摔进了房间里。

“汝成周,你勾结水贼,抢夺官粮,你可知罪?”张小卒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老夫知你娘个头!”房间里汝成周破口大骂,“老夫堂堂开国大将,坐拥沾州封地,吃喝不愁,享乐无穷,老子他娘的吃饱了撑的去抢劫官粮?”

张小卒皱眉,听汝成周底气十足的骂声,似乎是真不知情,于是话锋一转,说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你儿子做的了。养不教父之过,你儿子做的,你也难逃干系。”

“放屁!”

“老子儿子为什么要抢官粮?”

“再者说,哪里来的官粮让老子的儿子抢?”

“狗日的,污蔑人能不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汝成周愤愤不平道,一口认定有人要栽赃陷害他们汝家。

“行啦,别叫了。”张小卒不耐烦地摆摆手,“抢劫官粮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是还不确定你们汝家都有谁参与而已,有火有气留着冲你的好儿子撒吧。”

说完,张小卒朝重新走出房门的汝成周晃了晃手里的天子令箭,目光一寒,杀气凛然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别蛮不讲理逼我开杀戒。”

“——”汝成周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张小卒脸上,心说老子好好呆在家里,你丫的领兵强闯我家,到底是谁蛮不讲理。

同时他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因为听张小卒说话的语气好像是真的,不过他还是不信汝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去抢官粮。

一刻钟后汝家有身份的男人全都到了正堂大厅,一个个惊魂未定,直问汝成周发生了什么事。

汝成周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因为他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父亲——”

“爷爷——”

汝俊晤和汝恒被赵全和几位将士最后押进大堂,二人衣衫凌乱,身上染血,狼狈不已。

因为他二人做贼心虚,竭力反抗,结果被赵全和周剑来狠狠收拾了一顿。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为所欲为

事情顺利得远超张小卒几人的预想,他们本以为得恶战一场才能拿下汝家,因为汝家毕竟是将门世家,在他们看来定然不好相与,然而未曾想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倒也不能怪汝家太弱,主要还是因为张小卒一行来得太突然,太凶猛。

非战时状态,汝家虽是将门世家,其实与普通的大家族也无甚区别,无非就是家里的护卫都是纪律严明的军中将士,看家护院比寻常人家森严一些。

但这点护卫力量面对成千上万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才,简直不堪一击。

不过......

《悍卒斩天》第五百三十三章为所欲为

悍卒斩天

第五百三十四章 恕我不能忍受

汝恒痛不欲生的凄惨叫声,让汝家人毛骨悚然,不敢想象汝恒正在经受怎样的痛苦折磨。

“快住手!”

“你对他做了什么?!”

汝成周愤怒地向张小卒呵斥质问。

“别担心,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死不了的。”

张小卒语气淡漠,不以为意,就好像真的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若听不见汝恒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汝家人或许真就信了。

“只要他把所抢粮食的藏匿地点交代出来,我立刻解除他的痛苦,否则我不介意让他承受的痛苦再加一倍。”张小卒说......

《悍卒斩天》第五百三十四章恕我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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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乞丐

四人一猿在东临山山群上方来来回回飞了一夜,然而除了深山老林别的什么也没发现。

可是越没什么发现,四人心中越是好奇,越想找到汝俊晤父子藏粮的地方,看看汝家在这群山深处藏着什么秘密。

五天后四人一猿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张小卒四人脸上皆挂着后怕之色,因为若不是黑猿出言指引,他们不知还要被困在这深山老林里多久。

原来这山林深处竟藏着一座巨大幻阵。

从空中往下看,高山流水,花草树木,飞鸟走兽,一切景物自然而又真实,可......

《悍卒斩天》第五百三十五章乞丐

悍卒斩天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天禧茶楼

“呔!”

“感谢诸位热心肠的朋友,帮在下捡回不小心洒落的银票。谢谢!谢谢!”

牛大娃当街一声喝,那认真的神态和诚恳的语气,让捡钱的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好想走过去用鞋底抽他嘴巴。

他们明知牛大娃是用钱砸他们的脸,赤裸裸地羞辱他们,可他们实在忍不住不捡,因为砸在脸上的钱实在太多了,随手捡捡就是几千两,比他们家里的财富还多。

不过作为骄傲的牧羊城人,他们心里是不会承认自己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外乡人羞辱了的,尤其是......

《悍卒斩天》第五百三十六章天禧茶楼

悍卒斩天

第五百三十七章 牧羊城恶少

“小屁孩,是瞧不起我们,怕我们没钱付茶钱吗?”

牛大娃俯视拦在面前的两个小童,嗓门稍微高了些,话语里抑不住带起三分火气,冷笑着朝小童晃了晃手中的布袋,说道:

“知道本大爷手里提着的这个布袋里装的是什么吗?不妨告诉你俩,这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银子。快给本大爷让开,本大爷要最高级的雅间,喝最好的茶。”

“一百两银子一壶的那种!”

牛大娃昂首挺胸,底气十足地说道。

两个小童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完全没有被牛大娃的气势所迫......

《悍卒斩天》第五百三十七章牧羊城恶少

悍卒斩天

第五百三十八章 比比谁恶

“错错错,大错特错!”

顾察伸出右手食指朝牛大娃晃了晃,说道“傅玉成在南境把自己玩死了,本大少已经从牧羊城第二恶少晋升为第一恶少。”

“瞧你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恶心嘴脸,就知道你铁定是个人渣败类。”牛大娃讥笑道。

“过奖过奖。”顾察非但不气,反而开心地朝牛大娃拱拱手,就跟被人骂“人渣败类”有多么光荣似的。

“那么,牧羊城第一恶少,能否谈谈你的‘光荣事迹’,也好让在下比比,看看是你这个牧羊城第一恶少恶一点,还是我这个外乡人更恶一点?”牛大娃问道。

“比谁更恶,这个我喜欢。”顾察拍掌叫好,道“干比没意思,不如加点赌头。”

“好啊。”牛大娃应道。

“若本大少赢了,本大少就砍你两条胳膊喂狗。若你赢了,你就看我两条胳膊喂狗,你看如何?”顾察眼睛里闪烁着亢奋的光芒。

此言一出,周围的捕快和更外围看戏的群众,全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牛大娃,好似牛大娃的两条胳膊已经不属于他了。

贺步采站在茶楼门前,轻摇折扇,脸上挂着饶有兴趣的笑容,他得到的资料告诉他,眼前这四个家伙可不是好惹得主。

“哎,让他们早点走,偏不听,这下有苦头吃咯。”门旁的小童摇头叹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会不会太残忍了点?”牛大娃皱眉问道。

“好,愿赌服输。”顾察自顾说道,压根不理牛大娃,目光看向两个捕快,吩咐道“去牵两条大狗来。”

“——”张小卒四人禁不住愕然,没想到顾察这么狠,说喂狗真就让人牵狗来。

“顾察见过驸马爷,驸马爷万安。”顾察这才绕过张小卒四人,俯身向茶楼门口的贺步采见礼问安。

“顾大少免礼。”贺步采客气回道。

“借贵宝地玩个游戏,还请驸马爷不要怪罪。”顾察道。

“街上不属于茶楼地界,顾大少随意便是。”贺步采道。

“属下奉知府大人的命令,缉拿扰乱社会治安的恶贼,无意侵扰茶楼清静,望驸马爷体谅。”刑四海朝贺步采见礼道。

“好说。”贺步采回礼。

“驸马爷和这四位认识?”顾察好奇问道,刚才他远远地看见贺步采正在和张小卒四人在茶楼门前聊天。

贺步采应道“这四位少侠想进茶楼喝茶,被我的门童拦在了门口。”

“哈哈,四位还真是天真呢。”顾察闻言大笑,并不加掩饰地嘲笑道“天禧茶楼也是你们这种垃圾货色能进的地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荣德性。话说,就算让你们进去,你们也喝不起啊,知道里面的茶多么贵吗?哦,本大少知道了,原来你们抢钱是为了进茶楼喝茶啊。”

“你呢?你有资格进去喝茶吗?”张小卒冷笑问道。

“本大少当然——没有资格。”顾察耸了耸肩,咧嘴笑道“像我这种死后必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渣败类,哪可能被如此高雅圣洁的地方容纳,所以本大少从来不会自讨没趣,人贵有自知之明嘛。”

“——”顾察的自嘲实在太到位了,竟让张小卒四人无言以对。

汪汪汪——

捕快动作迅速,很快就牵来两条凶恶的大犬。

顾察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牛大娃说道“来者是客,若是比光辉事迹,就让你这位客人先说,但是我们比的是不光彩的事,那就让本大少先说吧。”

他倒是彬彬有礼,客气的很。

“请。”牛大娃道。

“本大少就简单地说两件我自己以引为傲的恶事。”

“第一件牧羊城方圆几十里,甚至是百里之内,老百姓家的嫁娶喜事都不敢敲锣打鼓,全都得悄摸地进行,因为一旦被本大少听见风声,本大少就会立刻带人去把新娘子抢了。至今为止,被本大少玷污的新娘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第二件两年前本大少走在大街上,一个不长眼的混蛋远远地瞪了本大少一眼,本大少直接派人把他一家七口的眼睛全剜了。”

“怎么样?本大少够不够恶?”

顾察竟抬头挺胸,一脸傲然之色,真真是把作恶为祸当成了自身的光荣,从头到脚自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坏味,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那种。

“你可真是该死!”牛大娃骂道。

“嘿,尽说大实话,牧羊城的百姓都是这么想的。”顾察不以为意地笑道。

张小卒目光扫向顾察身旁的刑四海,问道“他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刑四海点头应道。

“那你怎么不抓他?”张小卒问道。

“没人追究,无法立案。”刑四海说道。

“恐怕不是没人追究,而是追究的人都被你们打死了。”张小卒嗤鼻冷笑。

“啧啧,还真被你说对了。家父乃牧羊城知府大人,他们来府衙告我,便是民告官,民告官得先挨五十大板,挨完板子死不了才有资格告。可惜啊可惜,来府衙告状的人不少,可至今也没人能抗住这五十大板。”顾察竟公然承认。

“天理王法何在?偌大的牧羊城就没人治得了你吗?”张小卒喝问道。

“家父掌管牧羊城刑与罚,掌管大牢与刑场,家父即是牧羊城的天理和王法,一群吃土的贱民,有何能耐治我?”顾察冷笑连连。

“贫道掐指一算,大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张小卒掐指说道。

顾察闻言一愣,旋即竟咧嘴大笑,道“哈哈,好一个血光之灾,让本大少无限期待。”

说完没再理会张小卒,看向牛大娃催促道“该你了,两条狗已经饿得直叫唤了。你看那两条恶犬,煞气冲天,眼珠子都是红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本大少天天以人肉饲养它们。瞧你胳膊上的腱子肉,足够它们饱餐一顿的。”

“那我就随便讲一件。”牛大娃应声说道,问顾察“认识傅玉成吗?”

“废话。”顾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曾经力压本大少一头的男人,本大少能不认识吗?”

“那你肯定知道他有一头威风凛凛的独角烈焰兽坐骑,还有两根能幻化各种衣衫的幻羽,对吗?”牛大娃问道。

“知道啊,怎么了?你要说什么?”顾察不耐烦地问道。

“他的独角烈焰兽被我烤了吃了,他的幻羽被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衣服抢了。”

“够不够恶?”

牛大娃笑吟吟地问道,同时两手抓着衣襟,把衣服嗤啦一声撕开一条口子,但下一刻撕碎的衣服就恢复了原样,以此证明他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傅玉成的幻羽幻化成的。

“靠!”

“真的假的?”顾察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捕快和围观的人已经吓得眼珠子和下巴掉了一地,全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牛大娃。

“你觉得傅玉成会把幻羽赠送给我吗?”牛大娃问道。

顾察想也不想地摇摇头,表情略显难看道“想来应该不会。傅玉成是牧羊城第一恶少,你把他给虐了,就表示你恶过他,恶过他自然就恶过我。但是——”

顾察话锋一转,道“他应该是在南境被你虐的,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势,所以并不能说明你真的恶过他,你需要再说一件让我服气的恶事。”

“我要砍了你的胳膊喂狗。”牛大娃说道。

顾察闻言一愣,紧接着竟拍手鼓掌,大笑道“好好好,你够恶,本大少认输。当然,前提是你真敢砍本大少的胳膊。所以眼下的局面是,你砍了本大少的胳膊喂狗你就赢了,你若不敢砍本大少的胳膊你就输了,然后就得被本大少砍掉胳膊喂狗。于是乎,你敢砍本大少的胳膊吗?家父乃牧羊城知府,别说砍我胳膊,就是踢我一脚,你们四个都得死在牧羊城的大牢里。”

“来,让我们一起屏住呼吸,看看这位少侠有无胆量砍我顾察一双胳膊。”

“哈哈,好久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了。”

顾察咧嘴欢笑,仓啷一声把腰间利剑抽出来递给牛大娃,然后把一对胳膊平伸到牛大娃面前。

刷!

牛大娃手起剑落。

“住手!”

刑四海忽的怒喝,因为他发现牛大娃不是在吓唬顾察,而是真的要砍顾察的双臂,喝止的同时探手抓向下落的剑身。

“愿赌服输!”

张小卒抬脚踏向刑四海的手,把他挡了下来。

“不!”刑四海眦目疾呼,但已经晚了。

嗤!

剑极其锋利,切豆腐一般切断了顾察两条手臂。

胳膊落地,鲜血溅射。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围观的群众全都吓得脸色发白,从惊吓中醒过来后纷纷拔腿就跑,怕顾察盛怒之下把怨恨往他们头上宣泄。

“啊!啊!啊!”顾察盯着自己两条断臂,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尖叫,退了几步身体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在大街上,这才真正吃疼惨叫起来“啊——”

“好!”

“好胆!”

“好大的胆!”

“本大少决定了,要把你们四个做成人棍,养在罐子里。”

“哈哈——哈哈——”

顾察惨叫了几声后,竟忍下了疼痛,目光怨毒地扫视张小卒四人,撂下一句狠话,然后癫狂地大笑起来。

只不过他的笑声下一刻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牛大娃刷刷连挥数剑,把他一双断臂看成了碎块,接着挥剑一扫,将其挑起抛向那两条恶犬。

牵着恶犬的捕快见状,吓得差点尿裤子,拼命拽着狗链,可突然凭空一股大力袭来,把他们拍飞了出去。

两条恶犬顿时往前扑去。

“不!”顾察凄厉惨叫。

牛大娃当啷一声把利剑扔在地上,没事人一样拍拍手,笑问道“定赌头的时候我有问过你,会不会残忍了一点,你理都不理我,现在后悔了吧。”

“你——”顾察气火攻心,他当时还以为牛大娃怕了才这么说的,万没想到牛大娃是对他说的,也就是说那时候牛大娃就已经决定要砍他双臂了。

顾察盯着牛大娃,眼睛里抑不住露出惊恐之色,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恐惧的念头。

刑四海一双眼珠子都要瞪裂了,想要救顾察的双臂,可是被张小卒挡着不能上前。

第五百三十九章 胳膊不疼吗

“天呐,他——他——他怎么敢?!”

“完了,完了。知府大人就这么一个独子,这四个家伙死定了。”

“是啊是啊。”

“怎么还不跑?!”

“跑不了啦,跑不了啦。”

茶楼门前的两个小童被眼前大街上的血腥一幕吓得小脸惨白,语无伦次。

回想刚才,自己二人竟不知死活地拦着牛大娃,还趾高气昂地扬言牛大娃不敢用拳头打他们,此时方才知道牛大娃哪里是不敢,分明是不愿意和他们两个小孩一般见识罢了。

二人心中阵阵后怕的同时,又忍不住偷偷赞牛大娃一声好汉,不像牧羊城的这些个恶少,最喜欢欺凌老弱妇孺。

贺步采眼皮突突直跳。

他得到的情报资料告诉他张小卒四人不是善茬,不好惹,可是万没想到这么不好惹。

他以为牛大娃顶多吓唬吓唬顾察,给顾察一点教训后就会罢手,毕竟这里是牧羊城,是顾察的地盘,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更何况牛大娃还算不上强龙,哪曾想牛大娃竟然敢做的这么绝,非但斩了顾察的一双胳膊,还真把这双胳膊剁碎了喂狗。

牛大娃手段之狠毒,让他禁不住头皮发麻。

“做事一点也不考虑后果的吗?”

贺步采望着瘫坐在血泊里凄厉惨嚎的顾察,不禁皱起眉头。

周剑来一声“贺公子”叫得他心情愉悦,条件性的就对周剑来和张小卒三人感到亲切,觉得他们四个是值得拉拢栽培的人才,可是如果他们行事如此鲁莽,只图心里一时爽快,而不考虑后果,贺步采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这样四个莽夫保持安全距离。

尽管贺步采知道,张小卒四人手里有天子令箭,但是天子令箭只能保一时,不能保一生,一旦皇帝收回他们手中的天子令箭,他们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

所以若他们是仗着天子令箭而为所欲为,那简直是愚蠢至极。

可是随着目光被张小卒和刑四海的战斗吸引,贺步采禁不住露出震惊无比的表情。

刚才他的注意力全被顾察的一对断臂所吸引,以至于忘了一件事,直至此时他才突然想起来,顾察被牛大娃斩了双臂,九重天境的刑四海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出手制止牛大娃对顾察的侵害?

正在进行的激烈战斗给了他答案,刑四海被张小卒拦住了。

张小卒,十七岁。

贺步采脑子里冒出有关张小卒的讯息,然后看着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战斗,大脑有些无法思考,十七岁的半步大能,未免太恐怖了些。

“这才是他们敢为所欲为的仰仗,而不是靠天子令箭。”贺步采暗暗心惊道。

砰!

大街上张小卒和刑四海正面硬碰一拳,狂暴的拳劲碰撞在一起,以二人的拳头为中心爆发开来,搅得气流激荡,撕扯着空间往四周吹卷,把街道两旁店铺的门扇窗户吹得哐当哗啦作响。

两人似约好一般,各自纵身后跃,拉开距离。

张小卒嘴角含笑,神情自若。

如贺步采所说,刑四海的拳法着实精湛,一双铁拳的威力无穷,可是拳法恰是张小卒之所长,非但无惧于他,且无论是拳路还是拳威,都更胜一筹。

心门,沙滩上。

许多个张小卒在夜以继日的刻苦修炼,拳、掌、爪、臂、肘、腿、脚、膝——从简单的基础动作到高深精湛的招式,再到融合在一起的综合战技,他的近战体术每时每刻都在提升着。

相较于张小卒轻松自若的表情,刑四海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他紧了紧双拳,感受着拳头上传来的疼痛,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他万没想到张小卒竟然能撼动他的一双铁拳,甚至在正面硬碰硬的对攻中,轰得他双臂发麻拳头生疼。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手,但是他急于救顾察,所以几近于全力尽出,可是他分明感受到张小卒的战力仍有保留。

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表达心中的震撼,唯有嘀咕咒骂道:“这他娘的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妖魔鬼怪!”

“刑四海,你个废物!”

“本大少的胳膊被人砍了喂狗了,你他娘的没看见吗?!”

“还有你们这群饭桶,统统都该死!该死!”

顾察把断臂的痛苦和愤怒宣泄向刑四海和一众捕快,朝他们咆哮怒吼。

“属下尽力了。”刑四海应声道,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捕快们一个个吓得失了魂,脸色惨白,身体因为过度恐惧而不受控制地直打哆嗦。

顾察乃是知府顾志成的独子,他们保护顾察不周,以顾家父子狠辣无情的行事风格,十有**会砍他们的脑袋出气。

如果能杀掉眼前这四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最好是生擒,让顾家父子好好出一口恶气,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捕快们如是想,可是他们的脸很快就皱成了苦瓜脸,因为张小卒四人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于是他们纷纷看刑四海,投去求救的目光,期望刑四海能把张小卒四人干掉。

“呵,不愧是牧羊城第一恶少,都这样了吼声还能如此洪亮。在下冒昧地问一句,你胳膊不疼吗?”牛大娃朝顾察挑起大拇指,无情地揶揄道。

“我日你祖宗十八代!”顾察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立刻红着眼珠子朝牛大娃破口大骂,骂完忽地看向刑四海,厉声喝道:“刑四海,本大少命令你把这四个王八蛋剁碎了喂狗,你要是剁不了他们,本大少就剁了你,再把你刑家男的贬为奴隶,女的卖去妓院。”

刑四海没有应声,但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顾察。

捕快们看见他的动作,也都露出希冀的表情。

刑四海双拳朝下,交叉于身前,他病态苍白的皮肤突然开始充血变红,很快就红得好像血要从毛孔里滋出来似的。

“最强一拳?”张小卒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刑四海身体的诡异变化,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刑四海点头应道。

“领教高招!”张小卒双臂一振,五色混元力旋于体表,气势节节攀升。

两人尚未出手,但气势上的碰撞已经压迫得周围的人难以呼吸,压抑沉闷的气氛给人感觉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看拳!”

刑四海气势提到极点,突然裂目叱喝一声,脚下大步前踏,似流星追月,同时一拳轰出。

在他拳头轰出的瞬间,他皮肤上充血的红突然如潮水一样消退,若能看到他全身的皮肤变化,会发现充血的红不是消失,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朝他拳头涌了过去。

张小卒亦是步如流星,脚踏大地,背倚乾坤,拳出如雷。

轰!

两拳碰撞在一起,整条街道都剧烈颤抖起来。

狂暴的劲气搅动气流,撕扯着拳头周围的空间,使之剧烈扭曲,最终像碎裂的蛋壳,出现一道道裂缝。

“怎么可能?!”

顾察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愤怒和仇恨,怔怔地望着硬接刑四海全力一拳而不落下风的张小卒,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啊——”

刑四海须发戟张,喉咙里发出怒吼,祭出吃奶的力气。

噔——噔噔——

张小卒脚下连退三大步,在厚重的青石地面上踏出三个大坑,他脸色胀.红,衣衫鼓当,一口钢牙咬得咯吱响,堪堪稳住了后退之势。

但是张小卒往后倾斜的身体表明,只要刑四海的拳头再稍微提一点力,他就要败下阵来。

所有人都禁不住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碰撞在一起的拳头,静静地等待对峙的打破。

贺步采不由地握紧拳头,默默地给张小卒加一把劲。

可是当他眼角余光无意间扫到周剑来、牛大娃和元泰平的表情时,他不禁神色一怔愣住了,因为这三人脸上没有一点紧张或担忧的表情,并且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似乎在他们眼里,张小卒不会有危险。

“为什么他们三个这么淡定?”

贺步采心中自问,片刻后自答道:“他们淡定是因为他们笃定张小卒输不了,也就是说——张小卒还未出全力?真的假的?”

通过周剑来三人的表情反应,他推测出一个自己不敢相信的答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只拳头上,但就在此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凭空出现在张小卒身后,闪着寒光的匕首尖刃距张小卒的后心不足一尺之距。

匕首是从虚空里刺出来的。

随着匕首的前刺,从虚空里伸出一只手臂出来。

懂行的人一看即知,是有人躲在空间领域制造的折叠空间里摸到张小卒身后,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张小卒发动突然袭击。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匕首刺进了张小卒的后心。

刑四海的拳头轰穿了张小卒的拳头连带手臂,顺势一拳穿透他的胸膛。

可是刑四海的表情非但没有一点胜利的喜色,反倒露出震惊愕然的表情,因为拳头轰碎的是张小卒留在原地的虚影。

叮!

刑四海的拳头和刺进张小卒后心的匕首碰撞在了一起,能量罡风把张小卒的虚影撕碎。

与此同时张小卒的真身出现,一把扣住持匕首的手腕,往斜侧里猛地一拽,一个黑袍人被他从折叠空间里拽了出来。

咚!

黑袍人身体前扑着从折叠空间里出来,张小卒顺势一个膝撞顶在他的胸口处。

黑袍人被张小卒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一记膝撞顶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张嘴哇的喷出一大口血箭。

张小卒得势不饶人,紧接着一记肘击捣在黑袍人的背上。

这一下没有击要害,而是击的黑袍人真元力防御的薄弱处,当即破了黑袍人的真元力防御。

真元力防御一破,张小卒的鬼咒之力顿时由掌间喷吐出来,红芒洞穿了黑袍人的脑袋。

“啊——”黑袍人的惨叫应声响起,但他仍强忍着神魂灼烧之痛反抗。

奈何手腕被张小卒死死扣住不放,一切反抗都是徒劳挣扎,反被张小卒拳肘膝、踢踏砸,暴揍一顿。

到最后真元力凝聚不起来,更是被张小卒抓着手腕,把人当破布袋一样对着地面一顿猛摔。

确定黑袍人已经丧失逃跑之力,张小卒这才把他丢在地上,一脚踏住胸口,冷笑问道:“六扇门影门,你排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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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是不是当我傻

听见张小卒嘴里说出“六扇门”三个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黑袍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惧怕敬畏起来,尽管他正像只死狗一样被张小卒踩在脚下。

牧羊城距帝都只有一城之隔,六扇门的威名就连平头百姓都如雷贯耳,而越是身处社会上层的人,越是了解六扇门的可怕。

比如驸马爷贺步采。

比如正在天禧茶楼二三四五层喝茶的先生大儒、达官贵人们。

他们正敞开窗户看街上的热闹,可是听见“六扇门”三个字,无不闻声色变,立刻关上了窗扇,只留一条缝隙偷偷观瞧。

就连自诩恶人的顾察都自觉的噤声。

刑四海也是看着被张小卒踩在脚下的黑袍人惊疑不定,不敢继续对张小卒出手,生怕不小心卷进是非圈。

在这些人眼里,六扇门就好似那剧毒蛇蝎,一旦被盯上,最轻也得被撕一块带血的肉下来。

贺步采眼皮跳得厉害,深吸好几口气才强忍住转身回茶楼的念头。

官家给他的情报里没有记录张小卒四人和六扇门有恩怨纠纷,但是他听张小卒说话的语气,显然是早就和六扇门有接触,并且是不愉快的接触。

他的念头忽然有点矛盾复杂,既想拉拢栽培张小卒四人为他所用,又隐隐觉得张小卒四人很危险,最好和这四个家伙保持距离,因为鬼知道下一刻他们会招惹怎样的麻烦和敌人。

“呜——”

黑袍人骨头很硬,双手抱头,欲咬牙强忍住神魂灼烧之痛,奈何实在太痛,以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粗喘声。

“你——你早就发现我了?!啊——”黑袍人强忍痛苦问道。

其实他心里已有答案,因为张小卒被刑四海的拳头逼得岌岌可危的样子,分明是张小卒故意装出来的,目的明确的不能再明确,引他出手。

显然张小卒早就察觉他的存在,并且知道他来者不善。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神不知鬼不觉。

以至于他自以为找到了必杀的机会,却不知是张小卒蓄谋已久的陷阱。

这让他有一种跳梁小丑的悲愤感。

“我刚进牧羊城的城门就被你盯上了,不是吗?”张小卒笑问道。

黑袍人暗道一声“果然。”

咬牙强忍痛苦斥道“既然知道本大爷是六扇门影门的人,还不快快把你的臭脚从本大爷身上移开!”

“呵,好说。”

“告诉我你在影门排第几,我就把脚移开。”

张小卒笑道。

“哼,第五。”黑袍人冷哼道。

这个名次一直让他很骄傲,但此刻却感觉屈辱悲愤,很艰难的才说出口,因为他正被张小卒踩在脚下。

若果是反过来,他把张小卒踩在脚下,他一定会扬起下巴告诉张小卒,他叫影五。

只可惜不是,非但不是,而且他在张小卒面前,从头到尾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活像一个沙包,被张小卒捶傻了都。

这一战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最耻辱的一战。

“影门第五,不过如此。”张小卒讥笑一声,抬脚从黑袍人身上移开。

“哼,若不是被你偷袭得逞,谁胜谁负未尝可知。”黑袍人强撑着浑身断骨之痛和神魂灼烧之痛,从地上爬起身,并梗着脖子强辩道。

砰!

毫无征兆,张小卒一拳锤在黑袍人左侧太阳穴上。

黑袍人脑袋往右一甩,身体横飞了出去,直飞出十四五丈的距离才嘭的一声摔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吁——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张小卒这一拳实在太突然了,因为按照张小卒和黑袍人的对话,周围的人全都以为张小卒要放了黑袍人,哪曾想张小卒的杀招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张小卒没有直接杀了黑袍人,只是想知道他的实力在影门排第几而已。

在柳家村的时候他说过,如果影门的人再敢来找他麻烦,他保证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到就要做到,否则影门的人岂不是愈加张牙舞爪,蹬鼻子上脸。

“这——”贺步采半张着嘴,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

六扇门的人,说杀就杀了。

这实在太刺激了。

贺步采感觉他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如果让他知道张小卒杀了影门的门主罗刹,不知道他会不会立刻转身进茶楼,逃之夭夭。

咕噜——

顾察撑着脖子咽了口唾沫,脸色极其难看,他发现自己好像惹上超级大恶人了。与杀六扇门的人相比,剁他两条胳膊简直是屁大点事。

目光扫视张小卒四人,他不禁哭丧着脸,差点没哭出声来,心里叫骂道“这四个王八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哎哟,我的胳膊啊——啊——”

顾察突然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刚才不哭,是因为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张小卒四人死定了,断臂之痛他要百倍千倍的奉还给张小卒四人,要用最恶毒的方法折磨他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想张小卒四人被他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凄惨样子,他心里就觉得痛快。

要说这厮也真是一个恶人,自己的胳膊都被剁了喂狗了,伤心痛苦的同时更多的竟然是想到报仇的快感,就好像断的不是他自己的胳膊一样。

然而现在才哭,是因为他觉得断臂之仇恐怕是报不了了。

“傅玉成是被你们杀的?!”顾察突然看向牛大娃,五分猜疑五分惊悚地问道。

这个念头是在他脑海里突然闪出来的,因为捉拿张小卒四人的命令是傅家下达给他父亲的,现在想来不免觉得蹊跷,傅家什么时候有闲心管四个当街抢劫的毛贼了?

再联想牛大娃刚才说的,他们吃了傅玉成的独角烈焰兽,还抢了傅玉成的宝贝幻羽,顾察突然就怀疑起傅玉成的真正死因。

“不是。”牛大娃摇了摇头,否定了顾察心中的惊悚猜疑。

却又听牛大娃接着说道“不过他也不是死在战场上。他率兵造反,想要攻占雁城,结果被雁城守军杀得片甲不留。而后他又串通他的姑父赈灾巡察使盖华阳,谋害雁城城主和雁城一众忠良官员,结果阴谋败露,被诛杀在城主府门口。他的姑父盖华阳,侵吞赈灾钱粮,在雁城大牢里留下一封遗书负罪自缢。”

“——”顾察半张着嘴巴,一脸不信地看着牛大娃。因为牛大娃描述的傅玉成,像极了一个没脑子的傻**。

率兵造反?

攻打雁城?

谋害雁城城主?

“你是不是当我傻?”顾察瞪了瞪眼珠子,问牛大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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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报应就在今天

顾察觉得除非傅玉成把脑袋放在野驴蹄子下面挨了七七四十九天踢,否则傅玉成不会傻屌到领兵造反、攻打雁城,所以他不相信牛大娃的话。

他觉得牛大娃欲盖拟彰,于是愈加怀疑傅玉成是被牛大娃四人杀的。

顾察依稀记得,当傅玉成的死讯传回牧羊城时,他的父亲大人曾当夜把他叫去书房,一连叮嘱了他三遍,让他收敛嚣张跋扈的性子,别一天天的不务正业为非作歹,万一惹了不好惹的人,哭都来不及。

当时他虽乖巧的满口应着,可事实上并没有把父亲的话放心里,觉得是傅玉成的死让父亲一时忧虑,担心他这棵顾家独苗横遭意外。

对父亲的叮嘱,他非但不以为意,反而非常期待,期待牧羊城来几个不好惹的人,给他平淡的生活添点乐趣。

现在回想起来,顾察觉得父亲明显是话中有话,似乎是知道傅玉成的真正死因不简单。

另外,如他所愿,牧羊城来了几个不好惹的人,可是他所期待的乐趣并没有一起到来,一起到来的是痛苦和灾难。

事实证明他父亲说的一点也没错,惹了不好惹的人,哭都来不及。

从今天开始他顾察就是一个没有手臂的残废了,再也不能持剑杀人,再也不能抚摸女人柔软顺滑的身体,再也不能牵着恶犬在大街上咬人玩了,再也不能——

他突然发现世界没了色彩。

“呜呜——”

顾察越想越难过,禁不住嘴角一撇,失声痛哭起来,然后他发现自己连抱头痛哭的资格都没了,于是哭得更加伤心。

他想散去封堵断臂血管的真元力,让自己血尽而亡得了,可是他鼓了好几次劲也没鼓起死的勇气。

“哈哈——”

哭着哭着顾察突然破涕为笑。

“又哭又笑,难不成疯了?”牛大娃嘀咕道。

顾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由于失去双臂,身体重心不稳,前后左右踉跄了几下才掌控重心,稳住身体。

“草!”

“该死!”

“王八蛋!”

顾察想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掉,可是没了双臂,别说擦掉,擦都擦不着,不禁气得暴跳如雷。

“你,过来!”顾察朝一个捕快喝道。

“是、是!”捕快吓得脸上刷的没了血色,嗫嚅地应命,迈着颤抖的步伐走到顾察面前。

“帮本大少把脸擦干净。”顾察命令道。

捕快大气不敢喘一口,端起袖子小心翼翼地给顾察擦拭鼻涕眼泪。

“你笑什么?!”顾察突然盯着捕快喝问道。

捕快吓得猛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顾察面前,回道:“禀大少,属下没有笑。”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恐惧而颤抖,并带着惊惧的哭腔。

“不,你笑了!”顾察眼睛里迸射出阴森的怨毒光芒,咆哮怒吼道:“你心里在嘲笑我变成了没有手的废物,在幸灾乐祸,对不对?!”

“禀大少,属下纵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

啪!

捕快的话正说到一半,顾察突然抬脚行凶,一脚踢在捕快的脸上,把他后半句话堵在嘴里。

顾察这一脚用力极大,踢得捕快原地飞了起来,身体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才仰面摔落地面。

只见他鼻梁塌陷,口鼻窜血,闷哼一声晕死了过去。

“去死!”

顾察仍不肯干休,上前两步抬脚踏向捕快的面门。

以他六重天境的修为,这一脚若是踏实了,捕快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其他捕快看到这一幕,脸上全都没了血色,心里开始为这位可怜的同伴默哀。

然而就在顾察的硬靴底即将踏在捕快的脸上时,牛大娃突然迈步到近前,一脚把顾察踹翻在地,同时怒骂道:“去你娘的!”

他算是见识到顾察的穷凶极恶,众目睽睽之下,随便找个理由,说杀人就杀人。

“操你祖宗!”

顾察摔在地上冲牛大娃破口大骂,可接着却咧嘴冷笑,问道:“你们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有没有想过如何收场?这里是牧羊城,可不是你们能为所欲为的南境。你们要是能活着走出牧羊城,我他娘的跟你们姓!”

他刚才忽然大笑,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发现自己竟然被牛大娃四人唬住了。

这里是牧羊城,是他的地盘。

管你修为有多高,管你有没有杀六扇门的人,管你是龙还是虎,在这牧羊城,都得乖乖盘起来。

所以他的断臂之仇大可以报,于是他悲伤难过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如何收场?”

牛大娃不禁皱起眉头,沉吟道:“这确实是个问题,容我考虑一下。”

“哈哈,考虑一下?你想笑死老子吗?你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吧?哈哈——”

顾察的笑声很干,但是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因为他的笑声里充斥着疯狂和仇恨。

他笑着笑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整张脸极尽阴沉,眼睛里射出两道怨毒的冷光,冲牛大娃喝道:“你们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被本大少制成人棍。”

牛大娃像是没有听见顾察的话一样,自顾说道:“本来我觉得这事就这么算了,你回家找你爹娘哭嚎,诉说委屈去,我们进茶楼喝茶去。”

“放你娘的屁,你想得美!”顾察破口大骂。

牛大娃不理他的谩骂,接着说道:“可是看到你刚才的恶毒行为,我觉得还是把你杀了好了。”

牛大娃的语气很平淡,可是却把顾察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因为他从牛大娃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最强烈的杀意。

顾察只觉毛骨悚然,脚下噔噔后退,拉开和牛大娃的距离。

刑四海跑了过来,把顾察护在身后。

牛大娃接着说道:“你本来就是一个为富不仁,视他人生命为草芥的恶棍,如今你双臂被我废掉,心里肯定留下了无法化解的仇恨和怨毒,以你肆无忌惮作恶的变态心理,一定会把心中的仇恨和怨毒发泄在无辜人群身上,所以为了不让无辜人群惨死在你的魔爪下,我得杀你。”

“呵,你当自己是救世主吗?”顾察冷笑问道。

牛大娃摇头道:“我不是救世主,我是比你更恶的恶人。你天天自诩恶人,仗着家中权势,以欺凌弱小为乐趣,现在即将被我这个大恶人欺凌并杀掉,你说这算不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呢?”

“狗屁的天道,狗屁的报应,本大少还在吃奶的时候就不信了。”顾察嗤之以鼻,叫嚣道:“这里是牧羊城,你杀不了我。”

他目光扫向周围的捕快,表情阴冷地喝道:“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杀了他!若本大少被他杀了,你们所有人全家都得给本大少陪葬。”

捕快们闻言不得不屈服于顾察的淫威,纷纷扬刀向牛大娃逼近。

牛大娃目光扫视一众捕快,冷笑道:“我猜你们当中肯定有不少为虎作伥,十恶不赦的人渣败类,念你们可能是迫于无奈,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收起你们的武器,退到一旁,生;否则,死。”

此言一出,捕快们的脚步缓了下来,可也仅仅是缓了下来。

顾察让他们选择,牛大娃也让他们选择,他们有个屁的选择。

如果——如果有足够实力,他们会把这两个让他们做选择的混蛋塞进茅坑,让他们吃屎去。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顾察的报应就在今天!”牛大娃突然舌绽惊雷,大声喝道。

捕快们被牛大娃的惊雷一吼吓得一哆嗦,脚步定在了原地。

“狗日的!”顾察头冒黑线,被牛大娃一嗓子吓得心肝乱颤。

“大少,此地不宜久留,速回衙门找大人来为你做主。”刑四海压低声音对顾察说道。

“好。你挡住他们。”顾察急急点头。

说完,转身就跑。

牛大娃一句“报应就在今天”,真的把他吓到了。

刑四海双拳紧握,蓄势待发,摆出阻挡张小卒四人追击顾察的架势。

“死!”

牛大娃神色一沉,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抬脚一跺地面。

刑四海突然大惊失色,转身朝跑出二三十步远的顾察急声喝道:“大少,小——”

他的喝声戛然而止,因为顾察被一根地刺贯穿了身体。

那自地面刺出,一丈多长,泛着冷光的土黄色地刺,好似一杆长枪,贯穿顾察的身体,并把他的身体顶到了一丈高的空中。

顾察两条腿抽搐着蹬了几下,然后身体一松,头脚两头无力垂下,没了动静。

他的胸腔被土刺自下向上整个穿透,肯定是活不成了。

“你——你——怎么能真的杀了他?!”刑四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望着顾察的尸体,只觉眼前阵阵犯晕。

“怎么,他不该死吗?”牛大娃冷笑问道。

“他该死,罪该万死,这是牧羊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是没人敢杀他,因为他父亲是牧羊城知府,杀了他,全家都得给他陪葬。你杀了他,你休想活着走出牧羊城。不,是你们四个都得给他陪葬。何必呢?”刑四海说道。

“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老子一起杀了。”牛大娃神色狠戾,手掌斜劈,做出一个砍脖子的动作。

“呵,好大的口气!”一声冷喝自街道西头传来。

“啊——啊——我的儿——我的儿啊!”撕心裂肺的被呼声自街道东头传来。

街道西头来的是牧羊城城主傅开年。

街道东头来的是牧羊城知府顾志成。

“今天可有大戏要唱咯。”

贺步采摇头苦笑,他和刑四海一样,怎么也没想到牛大娃真敢杀顾察。

也没想到傅开年和顾志成会来得这么快。

刷刷刷——

同时来到的还有牧羊城节度使红柏,以及他的军队。

“不知谁能唱到最后?”

贺步采目光一凝,他暗暗决定,如果张小卒四人能活着唱完这场戏,他就招揽并栽培这四人。

自始至终他都是在权衡要不要招揽张小卒四人,从未想过张小卒四人会不会受他招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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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疯起来很可怕

顾察的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没人想到牛大娃说杀就杀,一点也不含糊。

他们大多和刑四海一个反应,认为牛大娃做事冲动,丝毫不考虑后果,疯狂且愚蠢。

杀了顾察,心里固然能一时痛快,可是自己却要给顾察陪葬,甚至还会连累自己的兄弟亲人。

顾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这是牧羊城人公认的。

用自己的大好人生给这样一个人渣陪葬,太不值得。

不过,也有许多人在心里偷偷地为牛大娃鼓掌喝彩,赞他一声英雄好汉,为牧羊城除掉了一大祸害。

比如天禧茶楼门旁的两个小童,他们半张着小嘴望着牛大娃,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觉得牛大娃像极了除暴安良的侠客,若是他能提起酒壶仰天痛饮,饮罢,一把抹掉青须上的酒渍,留下两句豪迈诗词后扬长而去,那就最完美不过。

又比如左右为难的捕快们,都禁不住暗松一口气,心里偷偷地给牛大娃挑大拇指,赞一声好汉。顾察嗝屁,他们今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当然,亦有对牛大娃深恶痛绝者。

比如许多在天禧茶楼雅间喝茶的先生大儒和达官贵族们,全都义愤填膺地推开窗户,朝下方街道上的牛大娃大声斥骂讨伐。

唾沫星子一溅三尺多远,中气十足的嗓门穿透整条长街,好似生怕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更有甚者,把茶杯茶碗、纸墨笔砚扔向牛大娃,嘴里大骂着要砸死牛大娃这个目无王法的蛮夷,为顾公子讨一个公道,否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天道不存、正义不复,等等云云。

有一白发苍苍的大儒,甚至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噔噔噔一路冲出茶楼,冲到大街上,挥舞着拐杖就往牛大娃和张小卒三人身上招呼。

天禧茶楼二楼丁字号雅间,有五个面貌神俊刚毅的年轻人。

五人当中有一个头不高,两条眉毛极为清淡,单从外表看,给人腼腆含蓄感觉的青年,若张小卒、牛大娃和周剑来看见他,或许可能认出他来。

青年名叫太叔山,是南境天照峰的弟子。

张小卒三人曾在聚贤酒楼和他同桌共饮过,当时张小卒还给他加持了一枚玉佩,高兴得他对着张小卒连连鞠躬道谢,是个非常有礼貌的家伙。

太叔山身边的四位,分别名叫:毕双,许有,蓬富贵和严琴音。

此五人乃是南境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且都是没有强大身份背景的人。

他们和张小卒四人一样,被帝国选中后送去大牙,参与了策乱大牙的行动,并最终幸存了下来。

同样也是受皇帝陛下召集,奉命于四月二十日到天禧茶楼。

他们五个比张小卒四人来得早。

之前贺步采在二楼喝茶,正是和他们五个在聊闲天。

其实此次计划,帝国一共在南境挑选了九十九人,但最后只有他们五个和张小卒四个,九个人侥幸完成任务活了下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四个家伙应该就是驸马爷说的还没到的那四个。”蓬富贵双手捧着他肥鼓鼓的大肚子,望着街上的张小卒四人笑道。

他个头中等,体型肥硕臃肿,目测得二百斤往上,整个人胖得圆滚滚的,跟一个大肉球似的。

偏偏他还穿了一身修身的儒衫,把他一身肥肉勒的,让人看一眼都禁不住为他捏一把汗,生怕他那一身肥油一下子崩开衣衫淌出来。

蓬富贵的左手边站着许有。

此人比蓬富贵高一头,身材匀称标正,五官谈不上俊朗也谈不上丑,属于大众脸。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张小卒四人,开口道:“让我猜猜这四个家伙的名号。”

“断臂的应该是大牙南方军,和亲王糜呼麾下的独臂剑客周星河。”

“驼背的应该是大牙正东军,兵马大元帅熊霸麾下的驼背妖刀元十万。”

“杀顾察的这个大块头,应该是大牙帝**,东征军的猛虎将军牛霸天。”

“另外这位——嗯——”

许有说的是周剑来三人在大牙用的假名,不过到张小卒的时候他嘴上顿住,沉吟起来,对张小卒在大牙的身份不确定。

“他应该是大牙北方军,北原王完颜勇男麾下的战将张猛。我在北方军慕家军中,和他交过手。”毕双接过许有的话说道。

“谁赢了?”蓬富贵好奇问道。

毕双脸上泛起一抹苦笑,道:“当时只是简单的过了几招,表面是打平了。我一直以为若生死相搏,我一定能胜他一筹。可现在看来,显然是我想多了。比肩九重天境的强悍战力,南境年轻一辈中,应该无人能与之缨峰吧?”

“哼!”

“不过是四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罢了。”严琴音撇起嘴角,不屑冷哼道。

她身穿儒衫作男儿装,但她其实是女儿身。

身材细条,皮肤白皙,容貌中等偏上,还算漂亮,只是胸和屁股稍稍显小,也不知是因为儒衫太宽松,承托不出来的原因,还是原本就如此。

可能是长久征战沙场的缘故,她的五官棱角略显凌厉,给人以冰冷、强势、锐气逼人,不好相处的感觉。

倒是和戚哟哟的气势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戚哟哟的气场要远强于她,戚哟哟身上有她所没有的霸道和大气,以及远超于她的脸蛋和身材。

严琴音冷眼看着街上,道:“不过是立了一点功劳,就居功自傲,狂妄无边,不知天高地厚,奉劝诸位最好和他们保持距离,否则受他们牵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音音说得极对,必须和他们保持距离。”蓬富贵板起脸,严肃郑重地说道,然后投给严琴音一个谄媚的目光。

“死胖子,瞧你这一脸贱相。”许有竟公然对蓬富贵讥骂,甚至还抬起手对着蓬富贵肥胖的脸颊啪啪拍了几巴掌,骂道:“忘记你爹的临终嘱咐了?他老人家让你找一个屁股大好生养的。麻烦把你的发情期往后延延,等到了帝都哥哥给你找个好的。”

蓬富贵一脸憨笑,被许有拍着脸骂也不生气,因为许有是他的生死之交,若没有许有,他蓬富贵早就饿死在街头上。

听了许有的训斥,蓬富贵肥硕的脸上露出痛苦的挣扎之色,然后斜着眼角偷偷瞄了一眼严琴音的屁股,再联想到父亲的临终嘱咐,只能摇头暗叹一声可惜。

蓬富贵禁不住神色黯然,心里难过,因为严琴音是他长这么大第一个产生爱慕之情的女子,没想到就这样被掐死在萌芽状态,这让他感受到了现实生活对他的深深恶意。

不过当他想到许有很快就会给他找一个脸蛋漂亮,胸大屁股大的女人,他黯然的神色立刻就晴朗起来,咧着一双肥厚的嘴唇贱兮兮地嘿笑起来。

“信不信我把你们四个的眼珠子剜出来,扔在地上当泡踩了?!”严琴音黑着一张脸喝道。

“咳咳——”毕双连忙干咳一声,把眼光余光从严琴音的屁股上移开,心里嘀咕了声:“确实不大。”

许有则是不屑地撇撇嘴,他对严琴音很是反感,因为这两天的短暂相处,他从这个女人的言语中听出了极强的权利**,觉得这可不是一个甘愿给平凡人生孩子传宗接代的主,遂不愿自己的好兄弟在她身上浪费精力和感情。

太叔山被严琴音喝了一个大红脸,尽管他并没有偷看严琴音的屁股。

“这四人确实莽撞了些。”毕双言道。

许有说道:“没有实力的莽撞叫蠢,有实力的莽撞叫霸气。想要制裁这四人,不出动星辰大能,这四人恐怕能杀得牧羊城这些家伙怀疑人生。”

“就凭他们四人?掀得起风浪吗?”严琴音撇了撇嘴,对许有的话不以为然。

“掀得起!”

回答严琴音的不是许有,而是毕双。

他盯着张小卒,表情凝重起来,道:“至少张猛这家伙可以,我见过他的攻城战,这厮疯起来非常可怕。”

“是挺可怕的。”

“他们三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嫉恶如仇、睚眦必报,以他们的暴躁脾气,真要把他们逼急眼了,在这牧羊城内杀个血流成河也不是不可能。”

一直没有吭声的太叔山突然开口笑道。

他回想起了张小卒三人在雁城戚家练武场,对抗以宇文睿为首的宗门弟子的情景,想到那时候张小卒三人尚且天不怕地不怕,一言不合连药王谷的人都杀,更别提修为突飞猛进后的现在了。

其实他怪羡慕张小卒三人的,嫉恶如仇、杀伐果断、随心所欲,像极了他向往的侠客生活。可惜他不能,天照峰就他一根独苗,他得小心翼翼,不负师父的期望,让天照峰的威名重振江湖。

街道上,张小卒架起胳膊挡下迎面砸来的一拐棍,抬头看向天禧酒楼的二楼,目光落在太叔山身上,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太叔山愣了一下后立刻回以微笑。

他心头不由的一暖,他从张小卒对他的微笑中看得出,张小卒仍然还记得他,对他来说,被人记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因为很少有人能记住他这么长时间。

“老夫打死你这个目无王法的蛮夷!”

“打死你这个当街杀人的罪犯!”

“打死你这个冒犯圣楼威严的无礼恶徒!”

“打死你——”

那位气得从天禧茶楼冲下来的白发苍苍的大儒,挥舞着他的紫檀拐杖,一边痛斥张小卒的种种罪行,一边大力抽打在张小卒身上。

之所以只打张小卒一人,是因为张小卒好欺负。

他去打牛大娃,拐杖抽在牛大娃身上就跟打铁一样,震得他虎口生疼,要裂开一般,同时暗暗心疼拐杖。

他去打周剑来,被周剑来瞪了一眼,感觉就像被利剑贯穿了胸膛,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提上来。

他去打元泰平,元泰平左闪右躲,打了半天,累弯了腰,连元泰平的衣角都没碰到,尴尬死了。

只有张小卒站在原地任他打,并且不像牛大娃那么硬,打下去软活活的,不震手。

对老人,张小卒向来尊敬,尤其是满腹学究的老先生。

拐杖打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瞧着老先生义愤填膺的模样,张小卒觉得让他打几下出出气也无妨,毕竟他们几个在天禧茶楼前面闹腾,确实影响了茶楼的清静。

而且他确实当街杀人,触犯了帝国法律。

老人家读一辈子圣贤书,可能眼睛里揉不下沙子,发怒也算正常。

让他打几下便是。

打累了,自然就不打了。

“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顾志成命人把顾察的尸体从土刺上取了下去,看到顾察的断臂和贯穿身体的血窟窿,他胸口疼得似万蚁噬心一般。

随之他的一双眼珠子爬满了血丝,脸色阴沉得要滴水一般,充满怨毒和仇恨的目光嗖地射向张小卒四人所在的方向,目眦欲裂的嘶吼嚎叫道:“是哪个杂碎杀了我儿,本大人不把你千刀万剐誓不为人!”

“知府大人,是这四个目无王法的蛮夷害了令公子!”

“顾公子多么好的一个后生,既聪明伶俐,又善良温和,且学识渊博,大好前程不可限量,谁曾想竟——竟横遭灾祸,老夫痛心疾首啊!”

张小卒一下撑圆了眼睛,一把抓住打过来的紫檀拐杖,他万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眼前这位看上去学识渊博的老先生嘴里说出来,沉声问道:“老先生,您刚才说什么?顾察善良温和?您能再说一遍吗?”

“呵,反了天了你,还敢还手?!”

“再说一遍又如何,顾察公子是老夫看着张大的,自小就善解人意、温和善良,牧羊城的人有目共睹。”

“驸马爷,你说是不是?”

老儒生突然看向天禧茶楼门前的贺步采问道,想给自己拉一个有身份有权威的支持者。

“去你娘的蛋!”

贺步采好想这样回答田文光,可是不行。

田文光这一问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包括顾志成和傅开年的,他若在眼前这个场合一口否认,就是得罪了这两大家。

可是他若点头应承,就等于是被田文光利用形势胁迫,让他昧着良心说话。

没人喜欢被胁迫,贺步采自然也不例外,心里咒骂着给田文光记了一笔。

“顾公子向来不来茶楼喝茶。”贺步采如此回道,言下之意就是和顾察不熟,顾察善不善良,温不温和,他不知。

张小卒目光看向贺步采,皱起了眉头。

张小卒投来的目光让贺步采心里不太舒服,有一种被张小卒灵魂拷问的感觉,不过他没有把心中的不悦流露出来,而是回给张小卒一个尴尬且无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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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杀你

贺步采的回答既让张小卒皱眉,亦让顾志成皱眉。

张小卒怪贺步采不敢说实话,顾志成怪贺步采为人不善,他儿子已经死了,何必还要抓住生前种种不放,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让死者安息吗?

不过两人很快就又谅解了贺步采。

张小卒觉得贺步采身处官场,身不由己,在这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的牧羊城,还能坚持说半句真话,已是不易。

顾志成则是良心发现,觉得他儿子确实不是好人,让贺步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昧着良心说话,着实为难他了。

同时......

《悍卒斩天》第五百四十三章杀你

悍卒斩天

第五百四十四章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了街道两旁房檐屋顶上的弓手,街道两头也都被穿盔戴甲的士兵封堵,加起来足有千人。

这阵仗对付寻常武者,绰绰有余。

弓手中不乏一些修为高深的强弓手,对付七八重天境的武者也还可以。但想要拦住九重天境的高手,甚至造成击杀,就显得十分乏力。

至于对付张小卒四人,只能说节度使红柏想得简单了些。

就连不看好张小卒四人的严琴音都撇起了嘴,因为她知道张小卒四人不仅是修为高强的武者,还是历经成百上千场战役磨砺的猛将,箭雨攻击对他们来说如家常便饭,毫无威慑可言。

事实也却是如此,弓手的出现非但没能让张小卒四人露出一点惊慌惧怕之意,反而全都勾起嘴角笑了。

红柏坐在马背上,看着张小卒四人嘴角勾起的笑容,不禁皱起眉头,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不屑一顾的笑,嚣张之极。

张小卒看向红柏,说道:“据说牧羊城有三大恶少,第一位是城主大人的公子傅玉成,死了;第二位是知府大人的公子顾察,刚刚也死了;第三位是节度使大人的公子红薏仁,不知道会不会长命百岁?”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威胁本大人!本大人要让尔等恶贼死无葬身之地!”

红柏听了张小卒的话不禁雷霆大怒,因为张小卒在肆无忌惮地威胁他,就差没直接说要杀他儿子。

并且张小卒的话也着实吓到了他。

傅玉成和顾察,前者的死是因张小卒四人而起,后者更是被四人当街杀害,死状极惨,以致让他感觉自己的儿子好似已经被架到张小卒四人的屠刀下。

红柏从未见过像张小卒四人这么嚣张且肆无忌惮的恶徒,明知傅玉成是牧羊城城主的儿子,仍然大摇大摆地来牧羊城,明知顾察是牧羊城知府的儿子,仍然将其当街杀害,明知他红柏是牧羊城的节度使,还明目张胆地用他儿子的安全威胁他,更是在这大街上,于重重包围之中,面不改色的和他们牧羊城三巨头叫嚣对峙。

红柏甚至怀疑张小卒四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可是张小卒四人过分的镇定自若却让他心里打鼓,一时间他只感觉如鲠在喉,不把张小卒四人就地正法他寝食难安。

红柏看向街对面的傅开年,看见傅开年目光凛冽,杀气凛然,朝他轻点了下头。

傅开年也被张小卒一番话气得雷霆大怒,恨不得把张小卒四人剁碎了喂狗。

“杀!”

得到傅开年的授意,红柏当即下达攻击的命令。

嗖!

箭雨应声而发。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张小卒四人,等着看四人如何应对箭雨。

“啊啊啊——”田文光吓得没了人声,手脚齐动,扒拉踢腾地面,想要逃离,可是他背上就像压了一座大山,任他如何挣扎也没没能逃离一寸之地。

不过他的惊吓是多余的,因为箭雨并未落下。

只见数百支箭矢全在张小卒四人周围悬空停了下来,就好像时间暂停了一般。

牛大娃双手虚抓着面前空气,面容阴森地笑道:“感受一下被自己的箭射杀的恐惧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悬停在空气中的箭矢,突然被妖异的蓝色火焰包裹,然后全部调转方向,嗖嗖嗖,以更快更凶猛的力量原路射了回去。

噗噗噗——

房檐屋顶上的弓手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箭矢贯穿了右肩膀。

牛大娃手下留情,没有射他们要害,取他们性命。

只有不到十人挡下了反射回来的箭矢。

箭矢携带的冲力极大,被射中者无不仰面摔倒,从房檐屋顶滚落下来。

“啊——”他们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因为他们身上燃起了蓝色火焰,他们满地打滚,想要扑灭蓝色火焰,可是蓝色火焰反而越烧越旺。

直至他们体内的真元力和气力耗尽,蓝色火焰这才慢慢熄灭。

原来这蓝色火焰烧的不是血肉,而是真元力和气力,所以当火焰熄灭时,他们全都像死猪一样瘫软在地上,丧失战斗能力。

“怎——怎么可能?!”红柏难以置信。

他有想到箭雨可能奈何不得张小卒四人,可他万万没想到竟会这样,一轮射击连张小卒四人衣角都没碰到,反被射得全军覆没。

“怎么做到的?!”茶楼里,毕双惊讶问道。

“我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元素能量波动。”许有神情震惊道。

“空间领域,土之域,风之域,火之域,金之域,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元素力量。”蓬富贵咋舌道,“太强了!”

吱——

空气里再次响起弓弦拉动的声音。

是那几个挡下反射箭矢的高手,拉开了手中强弓。

牛大娃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冷然道:“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们,再敢动手,我可就动杀心了。”

被牛大娃冰冷的目光扫射,他们心里抑不住生出一丝恐惧和慌乱。再听见牛大娃的警告,他们拉弓的动作顿时犹豫起来。

“啊——”

“你要干什么?!”

突兀的一声惊恐叫喊,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声音来自田文光,他被张小卒抓着后衣领从地上提了起来。

张小卒说道:“我有一种法术,可以读人心。一旦被我施展了此法术,就得在六十息时间内说出自己做过的最恶的事,否则就会头脑爆裂而亡。”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抑不住好奇起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法术。

“不!你不能对老夫施展邪术,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无愧天地,没什么可说的。”田文光急切大叫道。

“不!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做过天怒人怨,丧尽天良的坏事。”张小卒言辞凿凿道。

“不!老夫——啊——”田文光还想反驳,突然被张小卒一指点在额头上。

一束妖异的红芒自张小卒指尖迸射出来,然后穿透田文光的脑袋,田文光顿时凄厉惨叫。

神魂灼烧之痛,武者尚且无法承受,岂是他一个老迈书生能承受得了的。

“你只有六十息时间,若瞒而不说,头脑当场爆裂!”张小卒再次警告田文光。

说完不理田文光,目光看向傅开年,笑问道:“城主大人,你猜这位老先生做过最恶的事是什么?”

“不知。”傅开年道。

“我猜他肯定不及令公子。”张小卒道。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太子苏洄

帝都,皇宫,御书房。

苏翰林穿着一身宽松的黄绸袍子,慵懒地侧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已然睡着。

老太监封余休躬着身子候在一旁。

若能看见他垂低的面颊,会发现他的一双眼睛竟是闭着的,似乎跟着苏翰林一起睡着了。

他确实是睡着了。

站着睡觉,这是他服侍伺候苏翰林几十年练就出来的高强本领。

别看他睡着了,他杀人的功夫可没睡着。

软榻前面不远处,隔着一面屏风,太子苏洄正端坐在龙案前奋笔疾书,批阅一份份奏章密折。

四月的天,春风习习,清凉舒爽。

御书房里更显阴凉。

苏翰林睡觉尚需要盖着被子,可苏洄却是面色潮红,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正在被大伏天毒辣的太阳烘烤着似的。

他不是衣服穿多了热的,而是被堆成小山一般的奏章密折累的。

可是即便已经累成这样,苏洄心中仍然充满愧疚和自责,咬牙暗恨自己所学不足,能力极其欠缺,因为由于他批阅速度太慢,以致好几天前的奏章密折还积压在龙案上。

不过劳累、愧疚和自责的同时,更多的是紧张和兴奋。

自懂得“太子”二字所代表的含义时,他就开始偷偷幻想这一天的到来,位极九五至尊,万万人之上,一杆朱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万万臣民,莫敢不从。

何等的威风霸气!

而这个梦想,就在五天前终于算是初步实现了。

不知为何,父皇突然以龙体有恙为由,让他代理朝堂,并且就像甩手掌柜一样,把皇帝的职务一股脑推给了他。

五天下来,不闻不问。

若不是亲眼看见父皇吃好睡好,他都要怀疑父皇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马上就要——就要那啥了。

苏洄心中甚是感激,知道父皇是有意锻炼他,让他先适应熟悉这个位置,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在一众大臣面前出丑事小,耽误了军国大事事大,甚至可能会被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乘机发难、施压、掣肘。

朝堂上的那些大臣看上去一个个都笑靥如风,慈眉善目,似邻家老爷爷一般慈祥和善,实则一个个笑里藏刀,狡猾如狐,腹黑蔫坏,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就拿这五天来说,因为他代理朝堂的缘故,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那些站队其他皇子,有意助其他皇子和他抢一抢皇位的大臣们全都急了眼,叫着嚎着要面圣,奏折更是铺天盖地的往上呈,堆在一起都可以把苏洄埋了。

不过说起腹黑蔫坏,苏洄觉得他老子一点也不逊色。

苏翰林把要面圣的大臣全部召进宫,在国宴厅陪他们喝了一肚子茶后,把门一锁溜了。

据说第二天一早开门时,一众大臣的脸都是绿色的,也不知他们那一夜是怎么熬过去的。

据当天负责打扫国宴厅的太监宫女们说,国宴厅的瓶瓶罐罐一夜间全都不见了,也不知哪来的大胆毛贼,竟然敢进皇宫偷东西。

那天之后,再也没人嚷着要进宫面圣,苏翰林召他们都不进。

所以,对父皇苏洄是充满了感激。

他甚至暗暗决定,等自己老了后也要这么做,主动禅让并帮他的太子扫平障碍,父慈子孝,人间美谈,为后世赞扬歌颂。

苏洄把脸转向右侧,侍候身旁的太监立刻用手帕帮他擦掉脸上的汗水。“主子,您要不要稍稍休息一会儿?”太监见自家主子累得大汗淋漓,很是心疼。

苏洄想也不想就摆手拒绝,指着满桌堆积如山的奏章密折,羞愧汗颜道:“本王能力不足,致使如此多奏章密折积压,羞愧难当,怎还敢偷懒懈怠?若传扬出去,又不知有多少人会拿此做文章?说本王沉迷玩乐、无有上进、难堪大任云云。”

啪!

太监闻言惶恐,立刻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道:“奴才失言,奴才该死!”

“呵呵,不怪你。”苏洄笑道,拿过一张折子继续批阅。

太监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几度张嘴欲言,但又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可是看到自家主子刚擦干净的脸,立刻又被汗水糊了,心疼不已,当即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恕奴才多嘴。”

“说。”苏洄随口应声。

“常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奴才觉得您或许可以向陛下取取经,陛下英明神武,定然有许多经验窍门,您若是学会了,批阅起来肯定能轻松许多。”太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这话换作一般人是不敢说的,因为这等于当着苏洄的面说他不如苏翰林,若苏洄是小心眼的人,肯定会心中膈应,甚至怀恨在心。

太监也是仗着苏洄对他的宠信,以及了解苏洄的脾性,才敢鼓起勇气这么说的。

苏洄闻言没有应声,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经验技巧?

他早就学会了,可是实在用不来。

他许多年前就开始跟在苏翰林身边学习帝王之道,苏翰林批阅奏章他常在一旁观摩学习,自然不会不知道苏翰林批阅奏折的技巧。

比如某某大臣费尽心血写了好几页,千里迢迢送到帝都,呈到龙案上,苏翰林一目十行,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扫完全文,然后朱笔一挥,落下三个大字:“知道了。”

苏洄觉得这太打击人了,怎么着也得多写几句,让人心里暖和暖和吧,不然如何君臣一心,共勉共进呢?

又比如,某某人上奏一件事,各种分析,各种建议,苏翰林直接来一句:“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苏洄觉得自己要是上奏之人,看到这样的批阅后一定会当场崩溃,心气一下全无。

有的奏折,苏翰林就直接打个勾,或者画个叉,感觉就是给你一个符号,你自己体会去。

苏洄觉得应该收拾好暴躁的心情,细心批阅,给予足够的鼓励、肯定、支持、建议等等,如此方能达到君臣一心,共同努力,缔造一个盛世王朝。

所以,这就是他批阅速度上不去的原因。

心软,话多。

砰!

“岂有此理!”

“好大的胆子!”

苏洄突然大发雷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落一地奏折。

“奴才该死!”

“奴才该死!”

太监还以为苏洄是冲他发怒,吓得面无血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罪。

“怎么了?”屏风后面传来苏翰林慵懒的声音,他被苏洄的拍桌声和怒喝声惊醒了。

他没有生气,而是好奇,想知道是什么事让苏洄如此愤怒。

苏洄立刻站起身走出来,隔着屏风朝苏翰林躬身行礼,惶恐道:“儿臣一时失态,惊扰父皇休息,请父皇责罚!”

“无妨。”

“说说,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愤怒?”苏翰林问道。“启禀父皇,韶山城,拓州,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人命案件。”苏洄答道。

“怎的恶劣法?”苏翰林好奇问道。

“拓州节度使广景朔,家中三族男丁被人捆绑在大街上,于光天化日之下几近屠戮殆尽,行凶者竟然是南境雁城的士兵,最高将领名叫赵全。”苏洄道。

“行此大凶,必有大仇,更何况还是千里寻仇。”苏翰林道。

苏洄接着说道:“行凶原因是赵全率领雁城士兵去韶山城收购粮食,粮食收满粮队回城路经拓州城时,中了水贼的计谋,被水贼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粮袋掉了包。

赵全发现粮食被偷后大怒,领兵杀回,剿了水贼,水贼说是拓州节度使指使他们干的,赵全调查也不调查一下,竟轻易听信水贼之言,领兵强闯拓州城,为逼广景朔就范,便下令捉了广景朔三族亲眷,一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逼得广景朔不得不当街下跪承认罪行。”

“像赵全这等知法犯法,害人伦礼法,视生命如草芥,嗜杀成性的杀人狂魔,必须严惩不贷,以正法典!”

苏洄气怒难平道。

“那广景朔究竟有没有勾结水贼偷官粮呢?”苏翰林问道。

“广景朔屈打成招,承认了。”苏洄愤懑道。

“然后呢?丢失的军粮找到了吗?”苏翰林问道。

“没找到。”

“广景朔悲伤过度,在拓州大牢里自缢身亡。”苏洄哀伤道,“堂堂州城节度使竟落得如此悲凉下场,实是令人心情沉重。”

“就没有后续了?”苏翰林好奇问道。

苏洄愣了愣,脸上露出尴尬表情,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没看完密折,立刻告罪一声,走回桌前翻阅只看了一半的密折。

“简直——”苏洄摇头苦笑,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如何?”苏翰林问道。

“赵全之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有一个叫张小卒的家伙做靠山,因为这张小卒手里有一支天子令箭。”

“哈,怎么到哪都有这小子?接着讲。这小子又干什么狂事了?”苏翰林听见张小卒的名字,顿时兴趣更浓。

“广景朔承认他勾结水贼偷了官粮,但是又说是沾州汝家,汝俊晤和汝恒父子俩让他这么干的。”

“张小卒用天子令箭调动拓州守城军,联合雁城军,日袭千里,强闯沾州,围了汝家。”

“汝俊晤和汝恒在张小卒的刑讯逼供下承认军粮是他们偷的,汝老将军怒其不争,盛怒之下杀了二人。并答应归还军粮。”

苏洄讲述道。

“所以,到头来并没有冤枉谁。”苏翰林道。

“就算没有,张小卒和赵全的行为也不对,他们完全有时间调查清楚后再行动,而不是随意听信水贼的话,以血腥暴力、草菅人命,几乎没有人性的方式解决问题。对这二人,应当严惩,以儆效尤。”苏洄道。

“嗯——”

苏翰林沉吟一声,而后命令道:“传朕的命令,从今天开始,减少所有皇子公主的吃食,一天只准吃半两米,喝一口水,为期十天。告诉他们,朕会派人暗中监督,休要以丹药等物偷奸耍滑,胆敢违令者,直接逐出帝都,包括太子。”

“诺!”老太监封余休领命道。

“这——”苏洄瞠目结舌,嗫嚅道:“父皇,是不是儿臣哪里说错了?”

“把这封密折存好,十天后你再批阅。”苏翰林吩咐道。

“儿臣遵命。”

第五百四十六章 假令箭

傅开年没想到张小卒竟然敢当着他的面主动提起傅玉成,这分明是故意往他伤口上撒盐。

他盯着张小卒,脸色变得晦暗阴沉,目光一寒,凛冽如刀,杀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张小卒已经是死尸一具。

“啊——我说我说——”

“我偷看过寡妇洗澡——啊——”

田文光双手抱头,疼得满地打滚,精神已然奔溃,说出一件藏在心里见不得光的丑事。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谁也想不到道貌岸然的田文光,竟然做过这样的龌龊事。

但唾弃田文......

《悍卒斩天》第五百四十六章假令箭

悍卒斩天

第五百四十七章 说干就干

傅开年、顾志成、红柏,号称牧羊城三巨头。

不说只手摭天,但也相差无多。

这点从傅玉成三大恶少敢在牧羊城横行无忌,为祸四野,惹得天怒人怨都无人敢管,就能看出来了。

像贺步采这种没有实权的驸马爷,若不是有“天禧茶楼”这块金子招牌,傅开年三人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所以说天禧公主是聪明的。

她出嫁时没有向苏翰林求任何嫁妆,而是变相地让苏翰林向云落先生求字,然后带着这四个字出嫁。只要云落先生名声不倒,这四个字就能保夫......

《悍卒斩天》第五百四十七章说干就干

悍卒斩天

第五百四十八章 骨刀显威

张小卒四人称不上好人,但也算不得坏人。

好人不会当街抢劫,也不会一怒当街杀人。

坏人不会多管闲事,更不可能闲得管牧羊城百姓过得好不好。坏人损己利人的事不会做,损人利己最是拿手。

四人谈不上好说不上坏,做人做事全凭一口心气随性而为。不求无过,但愿无悔。

顾察作恶多端,罪行累累,百死难恕其罪。

然而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嚣张跋扈,天老大他老二的丑恶嘴脸,让张小卒四人心里窜起一股不除不快的心头火。

所以顾察杀也就杀了,傅开年、顾志成、红柏,得罪也就得罪了,只求心里畅快。

以他们四人的实力,不敢说和牧羊城三大霸主抗衡,但是就眼下局势,以雷霆手段制住傅开年三人不成问题。

制住这三人,他们的势力再强也得投鼠忌器。

擒贼先擒王,万军丛中取敌上将首级,便是这般道理。

这是他们在大牙战场上学到,并屡试不爽的手段。

只不过在街道两旁牧羊城人的眼里,四人的行为太过激进冒失,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

无脑硬刚,白瞎了天子令箭。

傅开年也是这么想的。

其目光阴狠,盯着张小卒,嘴角勾起一抹狰狞冷笑,举起手中的天子令箭,厉声喝道:“杀!”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定以为他在手执天子令箭,执天子之法。

跟在傅开年身后的一群人早已迫不及待,听见傅开年一声令下,当即抽出兵器扑向张小卒。

争先恐后,唯恐大好功劳被别人抢了去。

这些人不是捕快,不是牧羊城正规军,不是奴仆护院,他们是傅开年招募的武林人士,受傅家供奉,为傅家做事。

只不过傅家在牧羊城只手遮天,一直也没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他们出马,以至于他们白吃供奉,吃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眼下好不容易有一件需要他们出马的事,自然想要一展身手,以证明他们的存在价值,而不是像江湖混子一样,只会吃白饭。

当然,他们也急于表现,急于立功,因为得到傅开年赏识,就有机会进傅家修炼福地的深处修炼。

据有幸去过深处修炼的人讲,里面灵力充沛异常,在里面修炼一天,相当于在外面修炼十天。

他们早就心心念念,垂涎不已。

张小卒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两巴掌就能扇得他哭爹喊娘。

“挡我者死!”

张小卒表情冷漠,低沉着嗓子怒喝一声,战阵冲锋的滔天气势和杀气瞬间往前铺展出去。

扑到近前的武林人士,甫一感受到张小卒气势和杀气,瞬间脸色大变。

这哪里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分明是一个修为高深,且手染无数鲜血的杀星。

一般人谁能有这样的杀气。

噗!

刚一照面,一名六重天境的修者连一招对抗之力都没有,被张小卒当头一刀,连兵器带人,劈成两半。

两半尸体摔在地上,却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溅射,而是冒着焦烟,尸体上的切口竟被烧焦了。

张小卒手中的骨刀,由森白之色变成了赤红色,就像放在锻炉里烧红烧透了一般。

刀身炙热的高温,烘烤得四周空气冒起了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炽热气流。

若是定睛细看,可以看到赤红通透的刀身里面,有一头凤尾火鸟正在啼叫、飞舞。

此火鸟张小卒认识,正是他和黑猿在九天高峰合力斩杀的那头大妖。

牛大娃曾使用过骨刀,并展现出骨刀真正威力的冰山一角,说他感受到骨刀里封印着许多大妖的魂魄,可是张小卒一直没有丁点感应。

直至黑猿传授他养兵之法,一个月下来他终于初步感受到了骨刀的威力。

骨刀在他手里,终于不再只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器。

黑猿告诉张小卒,骨刀曾染圣人血,可搬山填海,可开天裂地,可让神魔臣服,它曾在一个男人手里,展现绝世威力。

把张小卒震惊得咋舌不已。

这才知道骨刀有多宝贝。

“杀!”

一刀之威让张小卒兴奋不已,长刀横空,杀声似惊雷。

啾!

似是被张小卒心中的战意感染,骨刀刀身里的凤尾火鸟突然一声高亢啼叫,烈焰身躯自骨刀刀身里飞了出来,绕着骨刀刀身盘旋飞舞,而后顺着张小卒的手臂盘旋向上,最终旋绕张小卒整个身躯,在张小卒背后显现出三丈多高的大妖虚影。

张小卒从未感受到过火元素之力,但这一瞬间他忽然明悟,感觉自己好似化作火焰化身,可焚天融地。

骨刀亦化作一柄烈焰之刃。

烈焰所至,没有一招之敌。

六七重天境的武者,就像纸糊的一般,被骨刀斩落,未来得及惨叫就被烈焰烧成了灰烬。

傅开年嘴角的狰狞笑容早已僵硬,望着身披烈焰,快速逼近过来的张小卒,他眼睛里第一次露出恐惧之色。

“谁能擒下他,不,谁能杀了他,本大人准许他在福地最深处修炼十年!”

看到一群武林人士被张小卒杀得怯战,傅开年急忙抛出重赏。

一众武林人士闻言,眼睛里抑不住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祭出最强杀招朝张小卒杀去。

然而他们不知的是,他们自诩威力无穷的杀招,在张小卒的入微心境面前,实在一般。

张小卒把骨刀的烈焰之力和自身的混元力融合在一起,威力大增。

一个八重天境的高手绕到背后,想要偷袭张小卒,却被张小卒反身一刀刺穿胸膛。

“啊——”

他嘴里发出痛苦惨叫,但叫声下一刻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嘴巴、喉咙、腹腔全被烈焰灌满。

远处,酒楼的楼顶,黑猿望着身披烈焰,大展神威的张小卒,心中呢喃自语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或许这小子真是那个男人等待的传承者。”

说着,它突然转头看向一个方向,接着它伸手对着面前虚空一抓,自虚空中掏出一张大弓。

张小卒的入微心境注意到黑猿的动作,看到它手里的大弓,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眼睛里露出贪婪之色。

傅开年捏碎了一枚玉符,这枚玉符里封印着一位星辰大能的一缕神念。

只要他在方圆百里之内捏碎玉符,星辰大能就能感应到,并以最快的速度救援过来。

傅开年真的怕了。

因为街道对面,顾察和红柏已经被拿下。

周剑来的剑,元泰平的妖刀,杀起人来可不比张小卒慢。

红柏的军队想和牛大娃抗衡,下场可想而知,被牛大娃无情揉虐,杀得人仰马翻、丢盔弃甲,逃之夭夭。

傅开年看得清楚,顾察和红柏被擒后,直接被周剑来和元泰平碎了丹田,废了修为。

二人此刻像是两摊死肉,瘫软在地上。

“驾!”

不再迟疑,傅开年调转马头,想要逃离。

“傅大人,请问您这是准备逃跑吗?”张小卒的声音在傅开年耳边炸响。

“去死!”

傅开年怒喝一声,一把薅下挂在腰上的一块玉符,对着张小卒捏碎。

强大的星辰之力自破碎的玉符里奔涌而出,瞬间在空中汇聚成一把星辰长剑,刺向张小卒。

“我来!”

周剑来的声音在张小卒耳边响起。

第五百四十九章 六扇门鬼门

耀眼的星辰之力震慑心神,让所有人禁不住呼吸一窒,一颗心紧张地悬了起来。

有人担忧地为张小卒捏一把冷汗,有人瞪大眼睛期待星辰显威。

圣人之下,星辰最强。

“怎么办?”茶楼二层雅间里,严琴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战场,脱口问道。

她一直对张小卒四人没有信心,正是因为知道傅开年有星辰大能庇佑,而眼下傅开年终于祭出星辰杀招,虽然只是星辰大能封印的一式神通,但在她看来,也不是张小卒四人所能抗衡的。

“怎么办?”贺步采也在问。

“怎么办?”所有人都在问。

周剑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硬刚。

魏王剑从背后刺穿了张小卒的身体,那是张小卒留在原地的虚影,紧接着和疾刺而来的星辰一剑正面碰撞在一起。

一声巨大轰鸣。

震得整条长街都剧烈颤抖起来。

轰!

哗啦!

剑气撞击在一起,而后向四周肆虐。

厚重坚硬的青石地面被瞬间绞碎,街道两旁的商铺不幸遭殃,被剑气斩成废墟。

周剑来双腿被撞击之力压得陷入地面,接着被星辰长剑逼得倒退,双腿在街道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土石四溅。

噗!

星辰长剑终是破开了魏王剑,从周剑来的胸口透体而过,穿出一个儿臂粗的血窟窿。

“咳咳——”

周剑来以剑拄地,连咳几大口鲜血,然后竟勾起嘴角,一脸轻蔑地笑道:“此一剑,不过如此。”

只不过他话音未落,一口血箭自嘴里喷出,仰面跌倒。

众人下意识地想笑话周剑来大言不惭,不自量力,小命都要没了,还好意思笑话别人剑招一般,脸皮真厚。

可话到嘴边却笑不出来,因为他们心中更多的是震惊、震撼。

这可是星辰大能的一式神通,竟然被周剑来正面硬碰硬的接了下来,而周剑来的年龄不过才二十岁左右而已,谁有资格笑话他。

“好强!”严琴音被周剑来的战力折服,一双眸子里闪现出异样色彩,决定结交张小卒四人,这是她所需要的朋友。

“——”贺步采呼吸急促,突然皱起眉头露出失落之色。

周剑来的强大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张小卒四人不是他可以招揽的,这是苏翰林看重的人才,是那种万里挑一,无可替代的人才,这种人才只能为帝国所用,决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这让贺步采心里很是失落。

牛大娃扑到近前,给周剑来喂下元始金丹和几粒上品疗伤丹药,并处理包扎可怖的伤口。

周剑来伤得很重,但避开了要害,没有性命之忧。

砰!

张小卒一脚把傅开年踹下马背。

“啊——”

傅开年脸上再无镇定之色,摔在地上,惊恐大叫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小卒四人强到了如此离谱的境地,连星辰神通都能接下,若早知道,他会直接把傅家的两位星辰长老带来,照面就把张小卒四人捏死。

张小卒躬身从傅开年身旁的地上捡起天子令箭,朝傅开年晃了晃,笑道:“傅大人,是否还记得在下说的话?一定要拿好天子令箭,一旦落地就会有人头落地。”

“小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傅开年站起身,强自镇定,气势不弱,盯着张小卒说道。

张小卒自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道:“傅开年,你栽了!”

“我栽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傅开年气道,“你们四个害死我儿子,我都没去南境找你们算账,你们却还要跑到牧羊城来和我作对,不觉得欺人太甚吗?!”

“你儿子是死有余辜。”

“你不来南境找我报仇,那是因为你理亏、心虚,怕把事情闹大。”

“我们来牧羊城其实只是路过而已,你若不招惹我们,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或许是你们坏事做尽,注定该遭报应了。”

“所以,傅大人,认栽吧。”

张小卒冷喝,随之勾起嘴角笑道:“大人之死活不在于我,在于牧羊城之百姓,在下升堂五天,若无百姓状告大人,在下定会放了大人,然后再给大人赔礼道歉。”

“哈哈——”

傅开年闻言大笑,旋即眼睛一瞪,上位者的气势散发出来,嗔目怒喝道:“本大人乃牧羊城城主,谁敢状告本官?!”

“那可说不上。”

“若坏事做绝,总会有人站起来反抗的。有一个就有两个,有两个就有三个。”

“傅大人,你肯定想象不到,在你眼里卑微如蝼蚁的贱民,一旦发起怒来,也是会吃人的。”

张小卒神情冷然道。

傅开年表情晦暗不明,张小卒的话让他的气势若了三分,盯着张小卒说道:“小子,当真要做得这么绝?”

张小卒朝傅开年晃了晃手指,说道:“傅大人,不是我做的绝,是你自己把自己做绝了。”

“小子,罢手言和,我可以让你们四个进我傅家的福地修炼三年。”傅开年突然摆低姿态说道,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算是认输求饶了。

张小卒笑道:“傅大人,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傅开年问道。

“我兄弟四人是强盗。”张小卒说道。

傅开年闻言愣了下,冷不丁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张小卒道:“强盗见到好东西会走不动道的,所以即便没有大人准许,我们兄弟四人也会去见识一下傅家的修炼福地。”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好大的口气!”

“统统杀了!”

先后两道冷哼声如奔雷一般滚滚而来,只见西方天空两道身影破空而至。

“大长老、二长老,救我!”傅开年大喜过望,没想到两位星辰长老都来了,他的腰杆一下挺得绷直,看向张小卒得意大喝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张小卒神色淡定地回视傅开年,说道:“大人和我周旋这么久,显然是为了等这两位救星。不过巧的是,我陪大人讲这么多,也是在等大人的救星。两位星辰大能,傅家底气果真了得。”

“小子,休要故弄玄虚,强装镇定。”傅开年不屑喝道,他可不认为张小卒有能力挡得住两位星辰大能。

张小卒确实挡不住,但有人挡得住,只见他突然看向街道一角,阴影遮掩,光线相较昏暗的一处,喊道:“鬼面大人,你若是再不出面,在下可就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了。”

话音未落,张小卒注视的阴影处影影绰绰,响起鬼面的笑声:“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谁曾想早就被你发现了。”

接着鬼面的身影自阴影里走出,折扇、儒衫、微笑,温文儒雅,亲切随和。

下一刻他的身影到了空中,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令牌,朝破空而来的傅家两位长老淡声说道:“六扇门鬼门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只见这两位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星辰大能,在见到鬼面手里的黑色令牌后,顿时如受惊的兔子,在空中猛然止住身形,向鬼面恭敬作揖行礼:

“打扰了!”

“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

越是靠近帝都,越是知道六扇门的恐怖。

连贺步采都转身进了茶楼。

张小卒不禁愕然,完全没想到鬼面的威慑力如此之强,单单报出名号,就把两个星辰大能吓得逃之夭夭,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张小卒盯着鬼面手中的黑色令牌,露出了艳羡的表情。心想要是有这么一块令牌,可不就能横着走了。

傅开年脸色惨白,一屁股瘫软在地上,眼前阵阵眩晕。

六扇门鬼门乃是六扇门内仅次于杀门的恐怖存在,被其盯上就等于是判了死刑。

鬼面瞥了一眼酒楼楼顶上的黑猿,见黑猿把大弓扔进了虚空中,不由的失望摇头。

直觉告诉他,这头黑猿战力了得,本以为能看它出手,可惜错失机会。

“鬼面大人,属下——”傅开年翻身跪伏在地上,面朝落下地面的鬼面,声音惊颤,充满哀求的语气。

鬼面打断了傅开年的话,说道:“傅大人,陛下有令,但凡大人对天子令箭有一点敬畏之心,都可网开一面,饶傅大人死罪,可惜傅大人自断了活路啊。”

第五百五十章 那多尴尬

贺步采躲在茶楼里,听见鬼面对傅开年讲的话,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

傅开年、顾志成和红柏,此三人之所以敢在牧羊城横行无忌、只手遮天,甚至敢无视天子令箭的无上权威,在天子令箭面前耍凶斗狠逞威风,三人的官职和权势只是摆在表面上的仰仗。

他们真正所仰仗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三家势力早已在皇朝当中建立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这张大网交织在一起,牵一发动全身,甚至可以掣肘皇帝的决定,所以在许多事情上,皇帝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甚至会做出让步。

皇帝越是忍让,越是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这才是傅开年三人敢在牧羊城当土皇帝的根本原因所在。

可现在苏翰林突然不再忍让,出动六扇门,要制裁傅、顾、红三家,并且一出手就是下死手,这是不是在释放某种信号?

贺步采认为是的。

苏翰林已经磨刀霍霍,开始对这些掣肘皇权的世家大族动手了。

贺步采激动得满面潮红,抑不住想仰天狂笑,但眼前场合不合适,只能深吸一口气强忍下来。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他知道,他等待已久,崭露头角的机会终于来了。

王朝旧臣落幕,必然有新臣冉冉升起。

贺步采突然嗅到了一股皇权更迭的味道。

这一念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甩了甩头想把这一念头甩离脑海,可这一念头甫一生出就在他脑海里扎根,并疯狂滋长,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咕噜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惊疑不定地猜测道:“莫不是陛下要为太子殿下执掌皇权清扫道路?”

“我不服!”

“我要去帝都面见圣上!”

街道上,瘫坐在地上的傅开年突然蹿起身来,嗔目怒喝,说着就要迈步离去。

鬼面并不拦他,只是淡笑道:“傅大人若是想让杀门接手此事,只管去帝都面圣便是。”

傅开年听见鬼面的话,好不容易提起的气势,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脸色惨白,再次没了血色,步履踉跄,突然一头栽倒在地,然后没了动静,竟是晕了过去。

张小卒讶然,没想到傅开年竟然会被鬼面一句话吓得晕倒,忍不住好奇问道:“若是被杀门接手会怎样?”

“轻者血洗三族,重则诛灭九族,老少一个不留。”鬼面回道。

“难怪。”张小卒心中悚然,继而好奇问道:“那落到你们鬼门手里会如何?”

“抄家,流放。”鬼面道。

张小卒闻言不禁皱眉,道:“这么说傅开年死不了?”

鬼面笑道:“总需要拎几个出来杀杀,不然如何以儆效尤?”

“如此我就放心了。”张小卒满意地点点头,转而问道:“抄这三人的家肯定能抄到许多宝贝吧?”

鬼面闻言不禁一愣,随即错愕笑道:“应当不少。”

“有没有我的份?”张小卒问道。

“没有。”鬼面一口否决。

“那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张小卒摇头叹息。

鬼面笑道:“傅家有一修炼福地,在城西十五里外的大山中,你们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看一下。”

张小卒张口就要应下,可话到嘴边突然琢磨出鬼面的话里有坑,话语当即止于嘴边,朝鬼面笑着摆摆手,道:“呵呵,不着急。等大人的人掌控局势后,我们再去也不迟。我想大人肯定不会拒绝我们吧?”

眼下傅家的修炼福地里肯定都是傅家的人,他们几个若冒然闯进去,定然少不了一场恶战。

可见鬼面居心不良,想利用他们四个拿下傅家的修炼福地。

张小卒及时反应过来,没有上当。

“可惜。”鬼面见张小卒识破他的小算盘,不由失望地摇头。

张小卒道:“大人一心想着占便宜,这可不是好事,万一便宜占多了,而哪一天有事求到在下头上,那多尴尬啊。”

“哈哈,是挺尴尬的。”鬼面大笑道,“三天后我的人应该能掌控局面,福地随时欢迎四位的到来,就当是我对张公子的感恩。”

“多谢大人!”张小卒拱手作揖,接着问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喝过五百两一壶的茶?”

“没有。”鬼面摇头答道,不待张小卒说话,他接着说道:“我喝的茶最差的也是上万两一壶。”

“干!”张小卒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花的肯定是抄家抄来的不义之财。”

“哈哈”鬼面大笑,并没有予以否认。

张小卒朝鬼面拱手告辞:“不耽搁大人办案了,告辞。”

“告辞。”鬼面回道。

张小卒扫了眼紧闭的天禧茶楼的门扇,刚想招呼牛大娃和元泰平走,贺步采开门走了出来,先朝三人歉意地拱拱手,然后说道:“周公子伤得不轻,快将他扶到楼上雅间休息。”

“那就打扰了。”张小卒点头应声,迈步走向茶楼,到茶楼门口,突然驻足向走远的鬼面大声喊道:“让影门的人不要再来了,否则六扇门被我杀成五扇门,那多尴尬。”

鬼面闻言驻足,转身看向张小卒,嘬了嘬牙花,道:“小子,且小心点吧,影门的新门主已经接掌罗刹令,恐怕会找你说道说道,劝君好自为之。”

张小卒浑然无惧,道:“最好别来,否则我保证,影门还得继续换新门主。”

“年少轻狂。”鬼面道。

“人不轻狂枉少年。”张小卒笑道。

“哈哈——”鬼面大笑离去,朗声唱道:“人不轻狂枉少年,且狂、且痴、且醉;花飞花落花满天,可悲、可叹、可怨。”

贺步采听得心中惊疑不定,搞不懂张小卒到底和六扇门是什么关系,但他搞懂了一件事,张小卒四人阴损的很。

他以为张小卒四人早就和鬼面串通一气,一个在明,故意激怒傅开年三人,一个在暗,就等傅开年犯错,抓他的把柄和罪行。

他一度认为张小卒四人敢在傅开年三人面前叫嚣狂妄,仰仗的是天子令箭和自身强大的战力,现在他才知道,六扇门才是他们四个最大的仰仗。

然而,是他想多了。

张小卒四人压根不知道鬼面会来,他们最大的仰仗是黑猿。

黑猿显然对喝茶没有一点兴趣,没跟着张小卒四人进茶楼,又钻进了之前它出来的那家酒楼里。

茶楼里布置得精致典雅,古色古香,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让人不知觉间心神宁静。

甫一进入,张小卒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就连呼吸声都放低了许多,生怕扰乱了优雅宁静的环境。

他们心里甚至感到自惭形秽,觉得像自己这种双手沾满血腥的人,玷污了如此纯净圣洁的地方。

贺步采领着三人顺着楼梯一口气上到五层顶楼,打开甲字号雅间的房门。

茶楼五层只有十间房,既是喝茶的雅间,也是休息的客房。

甲字号雅间一直是傅开年的专人客房。

如今傅开年大难临头,贺步采自然不会再为他留着,不如顺势满足一下张小卒四人的虚荣心。

“这间房间之前一直被傅开年专人霸占,现在他伏法受诛,终于可以让出来了。”贺步采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一边苦笑道。

牛大娃把周剑来放在里间床上,再次确认他只是暂时昏迷,伤势无大碍后,才放心地走出里间,恰好听见贺步采半感慨半诉苦的倾诉,当即困惑问道:“你贵为驸马,皇帝的女婿,难道还怕傅开年不成?”

“呵呵”贺步采摇头苦笑,道:“像我这种远离帝都,又没有实权的皇帝女婿,若没有这间茶楼称着身份,傅开年恐怕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傅开年可真够嚣张的。”牛大娃道。

“他确实有嚣张的资本。”贺步采道。

“为富不仁,早晚是要遭报应的。”张小卒说道。

贺步采笑着摇摇头,他本想给张小卒三人讲讲傅开年为何有嚣张的资本,讲一讲傅家在官场上的浑厚势力,可是想到成王败寇,傅开年已经栽在张小卒四人手里,给他们讲这些压根没什么意义,于是便打消了念头。

转而说道:“不瞒几位,我是奉皇命在此接待诸位的人,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教诸位一些面圣的礼仪,然后陪同诸位一起去帝都面圣,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张小卒三人忙回礼。

“其他人应该早就到了吧?”张小卒问道。

“不知一共有多少人?”牛大娃跟着问道。

“算上四位,一共九人。其他五位已经于几日前到达,现在正在二楼喝茶。三位要不要下去和他们碰个面?”贺步采问道。

“等周大哥醒了后再说吧。”张小卒说道。

“嗯,也好。”贺步采点头。

“驸马爷,能不能来一壶五百两的茶,让我们长长见识?”牛大娃对五百两的茶念念不忘。

“当然可以。”贺步采抿嘴一笑,走到房门口,吩咐候在门前的侍应上茶。

第五百五十一章 宴请

在张小卒三人的好奇和期待中,两位身穿白色罗裙,容貌出众,气质端庄的年轻女子,端着一应茶具来到房间。

二女先向房间里四人恭敬施礼,然后把茶具置于茶几上,顺势跪坐在茶几旁,烧水、汤壶、温杯、冲茶——

一通繁琐操作看得张小卒三个大头兵咋舌不已,头一次知道喝茶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

尤其是那洁白的纤纤玉指,摆弄茶具时赏心悦目,便是本来不渴的人,欣赏了此番美景后,也会兴致盎然地饮上一杯清茶。

“公子请用茶。”

二女......

《悍卒斩天》第五百五十一章宴请

悍卒斩天

第五百五十二章 瞎胡来

苏柔今年三十二,比贺步采小三岁。

虽已过了女人最美的二八、双十年华,且生过两个孩子,但仍风韵犹存。

她的脸蛋不属于特别漂亮的那种,是那种乍一看很普通,但越看越顺眼,然后“哦”的一声恍然发现,原来她很漂亮的类型。

她的身体玲珑娇小,看上去柔柔弱弱,让人看了后忍不住产生保护欲。

只是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有几分病态的苍白,可是请了许多名医,甚至请来过宫里的太医,给她诊断后,都说她身体无恙。

最后只能怀疑是生孩子......

《悍卒斩天》第五百五十二章瞎胡来

悍卒斩天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会撒谎

“你们的想法过于儿戏,我觉得你们应该静下心来好好琢磨琢磨,目光不能局限于眼前,要往长远了看。”

“帝王的承诺,此乃人生之大机缘,无数人争破脑袋也得不到,若不懂得珍惜,随意浪费掉,等你们醒悟过来后再懊悔已然晚矣。”

“人生匆匆数十载,不敢要求一定要名垂青史,但也不能沉迷于声色犬马而虚度光阴。”

贺步采实在忍不了几人的随意,像老大哥一样苦口婆心劝说起来。

“贺大哥说得极是。”牛大娃一脸正色地应声道。

贺步采满意地点点头,以为牛大娃听懂了。

却听牛大娃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皇帝是咱大禹最富有的财主,咱们是得好好琢磨琢磨,捡金贵的东西要,往多了要。我决定——”

牛大娃目光环视一周,一脸认真地说道:“要向皇帝要两碗妖帝精血,不,四碗,省得他还价。”

噗——

贺步采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整个喷了出来,喷了牛大娃一脸。

瞧着牛大娃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贺步采嘴角直抽,差点没忍住一拳砸过去。

省得皇帝还价?

想得还挺精。

信不信皇帝一声令下,把你拖出去砍咯。

“——”牛大娃挂着一脸茶水,一脸无辜地看着贺步采,用眼神询问贺步采:“你几个意思?我是要多了,还是要少了?”

好在贺步采没能读懂他的眼神,不然他又得好一阵气闷。

又聊了一会,贺步采愤愤离去。

他发现自己和张小卒九人的想法完全不在同一层面,没法聊到一起。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踏仕途,立功业,光耀门楣,若是能有大成就,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便不枉此生。

可张小卒几人,除了严琴音外,不是想着吃喝玩乐,就是想着如何提升修为,在修炼一道上更上一层楼,压根不屑于当官。

严琴音倒是一心想着当官,当大官。

可是在贺步采看来,女人当官,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再者,女人当官,让男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若是传到周边邻国去,岂不是要被人指着鼻子嘲笑:

女人当官,你们大禹没男儿了吗?

……

晚宴由邀请张小卒四人变成九人一起邀请。

九人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早早地离开天禧茶楼,顺着街道徒步赶往驸马府,准备沿途欣赏一番牧羊城的风景。

热闹,繁华。

这是九人沿街走下来后一致的感想。

不过,今天的牧羊城尤其热闹。

街道上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着亢奋的心情,街头巷尾都在热烈讨论傅开年三人被抓的事情,说到精彩处,无不拍掌叫好。

但都小心翼翼地压着嗓子,并且拍掌叫好前会机警地四下观瞧一番,可见长期生活在三大家族淫威下的他们,心里对三大家族的惧怕一时半会难以消除。

途中一行九人自顾家府邸门前路过,看见一箱箱金银珠宝正从府里搬出,装满一辆接一辆马车,不知运往哪里去。

牛大娃眼红,想抢几箱子,被毕双几人拉胳膊拽腿及时拉住。

九人在天禧茶楼吃着美味的点心,喝着清香的茶水,天南地北闲聊了一下午,彼此之前的关系已经十分融洽。

相较于牧羊城的富裕繁华,驸马府里的布置和装饰,比张小卒九人想象的简陋许多。

当然,简陋只是相对来说。

毕竟是驸马府,外加有赚钱比抢钱还快的天禧茶楼撑腰,简陋又能简陋到哪里去。

贺步采把九人领进会客厅,寒暄几句,让他们先喝一会茶,然后把张小卒单独喊了出去。

贺步采把张小卒带到他的书房,落座后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哥哥我有一件私事想请贤弟帮忙。”

张小卒道:“贺大哥客气了,有事尽管说来便是,只要我能帮得上,定义不容辞。”

“嗯”贺步采点点头,组织了下语言后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与公主成亲已有十四年,育有两女,不知为何,这些年未能再得身孕。或许是因为没能生儿子的缘故,她的压力很大,积了心结,心情郁结,以至于这两年气色越来越差。我想让贤弟帮我开导开导公主,帮她解开心结。”

“这——”张小卒一脸为难之色,他可不懂怎么开导人。

贺步采接着说道:“我听说贤弟是三清观门下的高徒。”

“是。”

“不过我拜师至今还未回过师门,所以修炼的道门术法少之又少,我最多只能帮公主殿下绘一张静心凝神的符咒,恐怕要让贺大哥失望了。”张小卒说道,他以为贺步采想借助道门某种神通帮公主化解心结。

“呵呵,我的意思是你帮我向公主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贺步采笑道。

张小卒露出不解之色。

贺步采解释道:“三清观观主余真人的占卜和相术闻名天下,贤弟作为三清观门下的高徒,定然得了许多真传,所以我想让你帮公主算一卦,或是观观相,无论结果是什么,你都告诉她,她命里有一子,如此或许就能解开她的心结,即便不能全解开,也能让她心里轻松许多。公主的身体向来羸弱,这几年心情郁结,身体每况愈下,再这么阴郁下去非出大事不可,到时候再想办法可就晚了。”

张小卒神情尴尬,道:“贺大哥,实不相瞒,我对占卜和相术一窍不通,压根就没修习过。我拜师之后,就只学了一点符咒之术。”

“那也无妨,你只需假装精通即可。”贺步采说道,只不过他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僵硬,眼神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张小卒皆看在眼里,心知贺步采并不是单单想帮公主解心结,实际上他自己也想知道公主能不能给他生个儿子。

“可是我不太会撒谎,恐怕会被公主识破。”张小卒为难道。

若是牛大娃在这里听见他前半句话,肯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小时候他俩调皮捣蛋后可没少撒谎,早就练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高超本领。

贺步采叹了口气,苦笑道:“贤弟,这种事哥哥也就只能厚着脸皮对你说,对其他人万万羞于启齿,且公主身份不同常人,万一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非但不能帮助公主解开心结,反倒会雪上加霜,让她更加难过。”

“那——好吧,我试试。”张小卒亦是苦笑,贺步采软语相求,他无法硬下语气一口拒绝。

事实上他对相术也非一窍不通,略微知道一点皮毛。

像周剑来等身怀高深修为的人,以他的相术完全看不透,但是像贺步采这种只有一点修为傍身的人,他多少能看出一些。

贺步采子女宫三阳平满,是儿孙福禄之相。

张小卒看得出贺步采命中应有两子,至于是不是天禧公主所生,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他倒也想看一下天禧公主的面相。

若是她也有子孙相,那便是皆大欢喜。

若没有,那就帮贺步采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至于今后天禧公主知道真相后会怎样,就是贺步采的事了。

贺步采听见张小卒愿意帮忙,顿时面露欢喜,道:“贤弟稍等,我这就去把公主请来。”

“等等。”张小卒忙叫住贺步采,苦笑道:“贺大哥,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说呢。”

贺步采摆手笑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无需和我事先商议,公主心思细腻,若我们事先串通好说辞,反而会被她瞧出破绽。”

“贺大哥,你说得我有点紧张。”张小卒郁闷道。

贺步采朝张小卒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去,也不怕书房里有什么秘密被张小卒看见,因为他知道张小卒不识字。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贺步采携天禧公主来到书房。

天禧公主穿了一身红边白衣曲裙,头上盘妇人发鬓,嵌了两支翠绿珠钗。

第一眼看见天禧公主,张小卒眼神里露出片刻诧异之色,这和他想象的公主形象不一样。

他想象中的公主是锦衣华服,环佩玎珰,高贵显赫,似那云端的凤凰,让人不敢靠近。

眼前这个公主,精致、简约、朴素、大方,给人和善易相处的第一印象,可实际上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高贵的气质,不给人以压迫感,却又能让人清楚感受到她的高贵。

张小卒打量天禧公主的时候,天禧公主也在打量他。

和张小卒的反应一样,天禧公主也很意外。

张小卒相貌平平,除了身躯较为挺拔匀称,劲装之下微微隆起的肌肉,以及负在身后的长刀,表露出他武者的身份外,天禧公主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杀伐果断的气势。

不过天禧公主并未小瞧张小卒,因为张小卒给她一种锋芒内敛的感觉,年纪轻轻就能做到锋芒内敛,绝非寻常之辈。

“张小卒,见过公主殿下。”张小卒连忙快步上前见礼。

“无需这般客气,你与奴家相公兄弟相称,喊我一声嫂嫂便是,否则反倒显得生分。”天禧公主含笑说道,声音清脆柔和,让人听着舒服。

张小卒回以微笑。

“夫人且坐下,让张贤弟帮你相一相。”贺步采牵着天禧公主的手,把她领到椅子上坐下。

待天禧公主坐下后,张小卒直接开口说道:“公主殿下命中该有一子。”

“张公子这就看过了?”天禧公主惊讶问道,她才刚坐下,都没见到张小卒看她的脸,也没要看手相,也没要生辰八字,或许就是进门扫了一眼,就相出来了?

天禧公主惊讶之余不禁怀疑起张小卒的本领真假。

“呃——”张小卒倒是被天禧公主问的一愣,答道:“看过了。”

贺步采本应该配合张小卒的话表现出惊喜之情的,可张小卒的“干净利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感到窘迫,不知该如何配合。

他终于知道张小卒说的不会撒谎是真的了。

“张贤弟乃是三清观的高徒,颇得天师真传,相得快也在情理之中。”贺步采梗着脖子硬解释。

天禧公主直盯着张小卒的眼睛看,看得张小卒心虚地把目光转向一旁。

然后她又转头盯着贺步采看,也把贺步采看得心虚不已。

“你俩这演技不行啊。”天禧公主笑道,心思玲珑的她已然看穿贺步采和张小卒的谋划。

“咳——夫人,你说啥?”贺步采神色囧迫,装傻充愣道。

“咳——”张小卒也尴尬地轻咳一声,而后正色道:“公主殿下命中确实会有一子,只不过——”

张小卒微微皱眉。

“只不过什么?”天禧公主问道。

“公主殿下的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张小卒答道。

天禧公主哑然失笑,道:“别演了,你俩演技拙劣,已经被我看破了。”

“呃,我说的是真的,没再撒谎。”张小卒应道。

贺步采投给张小卒一个询问的目光。

张小卒朝他肯定地点了下头。

“真的?!”贺步采见张小卒真不像是撒谎,情绪一下激动起来。

他的情绪瞬间带动了天禧公主的情绪。

“真的!”张小卒朝夫妻二人肯定点头。

“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牧羊城有名气的大夫,以及宫里先后来的三位御医,给我诊断后,都说我身体没毛病。”天禧公主说道。

第五百五十四章 蛊毒

张小卒的确没有说谎。

苏柔的面相显示,她命中该有一子两女。

只是苏柔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她体内有一股阴晦之气在吞食她的精气。

这股阴晦之气若有若无,隐藏的很深,且吞食精气的速度极慢,就像一种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短时间内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但日积月累下来,身体就会被慢慢侵蚀。

但这股阴晦之气并不是慢性毒药,它比慢性毒药更难被发现,所以无论是苏柔自己,还是给她诊断的大夫,都未发现她的身体异常。

若没有鬼瞳相助,张小卒也发现不了。

确切点说,不是他发现的,而是鬼瞳器灵发现的。

鬼瞳对一切阴晦之物异常敏感。

“请恕在下失礼。”

张小卒先告一声罪,然后问道:“公主殿下是否感觉到肚脐下三四指处偶有痛感,不是很痛,隐隐约约的那种,且每次疼痛时间不会持续太久?”

张小卒一边询问鬼瞳器灵,一边把鬼瞳器灵的话转述给苏柔。

事实上根本无需问病症,苏柔的身体问题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只不过总得说点什么让苏柔信服,否则不好解除他是骗子的嫌疑。

“每个月十五左右,痛感会明显一些。”张小卒又补充道。

苏柔听了张小卒问的问题,脸颊微微泛红,尤其是张小卒最后补充的那句,更让她心中羞臊,因为每个月十五左右恰是她来月事的时候。

不过张小卒的话着实让苏柔心里咯噔一声,小腹隐痛,张小卒不说,她从未在意过。

因为如张小卒所说,疼痛只是偶尔发生,并且痛感隐约,持续时间短,往往喝杯热水,或是把手搓热了捂一下,或是什么都不做,不一会儿就好了。

而每个月月中来月事时的疼痛,她就更不会往心里去,只当是月事的原因。

但听张小卒这么一说,她恍然记了起来,并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自己身体真的病了。

“张公子,不知奴家生的是什么病?”苏柔压住波动的情绪问道,其实她心里已经非常激动,毕竟这关乎到她能不能生个儿子,给贺家传宗接代的大事。

然而贺步采的定力远不及苏柔,一下站起身,盯着张小卒激动说道:“恳请贤弟务必尽力帮我家夫人治愈身体隐疾,大恩大德,为兄定铭记于心,此生不敢忘。”

这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

若苏柔不能再生养,碍于苏柔的身份,他肯定不能再娶,只能过继一个儿子,但过继的总不如亲生的亲。

“苏大哥言重了。”

“公主殿下的病并不严重,不过若是再拖一两年,就难办了。”

张小卒说道,随之目光看向苏柔,微微皱眉:“公主生的不是病,而是中了一种毒,蛊毒。”

“蛊毒?!”苏柔惊叫着站了起来,精致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气势自她娇小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来,不过瞬间又被她收敛起来。

虽然一瞬即逝,但仍然被张小卒捕捉到,不禁露出诧异之色,万没想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公主体内竟然藏着如此强大的气势,甚至让他感觉短短一瞬,房间里的气温都降低了一些。

“谁敢对本公主下蛊毒?!”苏柔厉声喝道。

由她的表情反应看,显然对蛊毒有所了解。

“蛊毒?”

“怎么可能?”

“蛊毒不是西域才有的吗?”

贺步采惊诧无比,他对蛊毒的了解仅限于书中的粗略介绍,有着未知的恐惧,但没有对蛊毒有更深了解的苏柔那么恐惧。

张小卒对蛊毒的了解甚至还没有贺步采多,好在有鬼瞳器灵在,正在脑海里给他普及相关知识。

一种可以寄生在人的身体里,以人的精血为食的虫子。

这是张小卒对蛊毒的直白了解。

“二位无需担心,我有办法为公主殿下驱除蛊毒,就是可能要忍受一点痛苦。”张小卒宽慰道。

苏柔秀眉深皱,担忧问道:“驱除之后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某些不可逆的伤害?”

她知道蛊毒的厉害。

蛊虫食人精血,时间长久之后,就会融入到中蛊者的血肉器官中,即便能驱除,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而她所中蛊虫使她不能生育,并且按照她腹痛的时间推算,已经长达四年,所以她害怕冒然驱除蛊毒会让她断绝生育能力。

“不会。”张小卒答道,鬼瞳器灵说不会,那便不会,他对鬼瞳的能力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那需要准备些什么?贤弟说来,我这就吩咐人准备去。”贺步采着急说道。

苏柔则是神色凝重地皱起眉头,她对张小卒的能力持怀疑态度。

一来是张小卒太年轻,二来是张小卒说得太轻松。

她怕张小卒年轻气盛,喜欢逞强斗狠,且为了讨好逢她的相公,好大喜功,万一出点差错,她一辈子就毁了。

张小卒注意到了苏柔的表情变化,故而没有急着回答贺步采的问题,他虽然有十足的把握帮苏柔驱除她体内的蛊毒,而不伤害她的身体,但自己在苏柔眼里毕竟是个外人,总不能像卖瓜一样自卖自夸,硬让苏柔相信自己。

张小卒笑而不语的沉默让贺步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房间里随之陷入尴尬的沉默。

“贤弟,你有几分把握?”过了一会儿,贺步采先开口打破沉默,神情凝重地问张小卒,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冒然下决定。

“十分。”张小卒回了两个字,相比于贺步采的严肃和凝重,他显得十分轻松。

得到张小卒的肯定答复,贺步采拿不定主意,看向苏柔。

苏柔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不敢冒险,朝张小卒盈盈一拜,道:“多谢张公子,但关系重大,请恕奴家胆怯心弱,不敢冒然处之,望公子莫要怪罪。”

“公主殿下言重了。”张小卒恭敬回礼,心中并无不悦。

贺步采却突然看着苏柔说道:“夫人,我觉得小卒兄弟信得过。”

他知道苏柔肯定是想回帝都求苏翰林,让苏翰林请皇家供奉的高人出手帮她驱除蛊毒,可是如果被苏翰林知道苏柔在他贺家被人下了蛊毒,苏翰林定是要怪罪于他,极可能断送他的仕途。

苏翰林看似对苏柔不管不问,不疼不爱,可贺步采却知道,苏翰林对苏柔极为宠爱,若不然他怎会放下帝王的尊贵身份,去帮苏柔求云落先生求字,最后被云落先生臭骂一顿也不生气。

所以贺步采内心是拒绝苏柔回帝都,把这件事告诉苏翰林,他更希望张小卒能帮忙解决这个天大的麻烦。

不过,若是苏柔执意要去帝都,他也只能依着苏柔,硬着头皮去苏翰林面前领罚。

苏柔转头看向贺步采,心思通透的她很快就猜到贺步采心中所想,不由地皱起眉头,然而看到贺步采近乎哀求的眼神,她突然展颜一笑,伸手握住贺步采的手,笑道:“既然夫君相信张公子,奴家自然安心。那么,恳请张公子费心费力,替奴家驱除蛊毒。”

说完,朝张小卒恳切失礼一拜。

张小卒不知二人心里想些什么,只知道公主苏柔不相信他的能力,但是贺步采相信,最后苏柔妥协于贺步采。

“公主且安心,在下可以用脑袋担保,绝不会对公主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但是一些痛苦必然是有的,希望公主做好心理准备。”张小卒保证道,觉得贺步采既然信任他,就要对得起贺步采的信任。

“奴家虽是一介女流,但一点疼痛还忍得住,张公子尽管施为便是,奴家信得过张公子。”苏柔笑道。

贺步采回握苏柔的小手,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看向张小卒问道:“贤弟,需要准备些什么?”

“一张盆,一壶可以喝的温水。”张小卒答道。

“没了?”贺步采等了一会,见张小卒竟然没了下文,不禁诧异问道。

张小卒笑了笑,道:“贺大哥信我便是。”

“夫君且相信张公子。”苏柔却忽然说道。

她不是为了安慰贺步采,而是突然相信张小卒好似真有把握帮她驱除蛊毒,因为她恍然发现张小卒从头到尾都非常淡然。

第五百五十五章 杀人,也曾干净利落过

一个木盆,一壶温水,很快被送进书房。

看着这两样东西,贺步采和苏柔完全不知道张小卒想干什么。

但张小卒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

张小卒拿起水壶倒了一碗清水,递给贺步采,说道:“这是给公主殿下漱口用的,贺大哥你等会帮忙递一下。”

“好。”贺步采接过水碗。

张小卒接着端起木盆对苏柔说:“公主殿下,请坐会椅子,等会若腹部不适,只管呕吐出来。”

“一切听公子吩咐。”苏柔微微......

《悍卒斩天》第五百五十五章杀人,也曾干净利落过

悍卒斩天

第五百五十六章 阳占阴宅

贺步采和苏柔的房间布置得简单朴素,一应家具皆普通之极,除了墙上挂了几副看上去不错的字画,房间里再就看不到其他值钱的东西。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驸马和公主的房间。

何况他们还经营着赚钱飞快的天禧茶楼。

张小卒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和精致奢华,颇感诧异。

从进府到现在,他大概看得出来,贺步采和苏柔都不是爱慕虚荣,或贪图享乐,或骄奢淫逸的人。

这二人虽坐拥金山银山,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却活得简约朴素。

张小卒不由地对二人增加许多好感。

张小卒在外间转了两圈,入微心境和鬼瞳细查房间里每样物品每个角落,并未发现蛊卵或是什么可疑的东西。

“外间没有问题,可以进里间卧房看一看吗?”张小卒问道。

“公子里面请。”苏柔走在前面,朝张小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已经吩咐婢女芍药把卧房收拾过,避免被张小卒看到一些羞于启齿的私密物品。

“冒犯了。”张小卒先礼貌地告一声罪,然后跟在贺步采和苏柔身后.进了卧房。

甫一进到卧房,他的眉头忽的皱起,目光落在一张靠东墙边摆放的朱红色置物架上。

置物架上摆放着十多件东西,都以做工精致的锦盒或是玉盒盛放,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之物。

苏柔注意到张小卒的表情变化,心里不禁咯噔一声,秀眉微蹙,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发现?”

置物架上摆放的东西也并非都是值钱之物,许多都是对她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诸如儿时的玩具,或是父皇母后赏给她,具有特别意义的小物件。

她久居牧羊城,不方便回帝都,故而摆在房间里,时而拿出来把玩欣赏,以慰思念之情。

也有几样贺步采送她的礼物。

若这些东西里面暗藏蛊虫,她不敢想象该如何去面对。

可张小卒的表情反应明确地告诉她,蛊虫就藏在这些东西当中。

这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整个大脑如乱麻一般,无法思考。

贺步采感受到了苏柔的惊慌,伸手悄悄握住她的小手。

感受着贺步采有力的手掌和暖心的温度,苏柔慌乱的心好似一下找到了倚靠,逐渐镇定下来。

“可以打开吗?”张小卒走到置物架前面,指着摆在第三层的一个暖白色玉盒问道。

他的入微心境并未察觉到玉盒里有异样,但鬼瞳告诉他,玉盒里藏有阴晦之气。

“可以。”苏柔点头道。

玉盒有儿臂长,五寸宽,盒底垫着黄绸,黄绸上摆着半截血参,因为长久保存在玉盒里,血参色泽尚且鲜艳,殷红如血。

血参本是一整支,另外半截已经被苏柔炖成养血的补汤吃掉了。

这支血参是苏柔二产之后,宫里的容妃派人送来给她滋补身体的。

血参乃是极其珍贵的灵物,可以帮助产后的妇人快速恢复气血和身体机能,且妇人食之,亦可通过奶.水滋补产儿,对产儿生长极具裨益。

像这么大一支血参,光有钱是买不到的,以容妃在后宫的普通地位,必定托了很多人脉关系,耗费极大心血,才得到的。

当时正是月子里的苏柔,被这份充满了长辈关怀的重礼感动地哭得稀里哗啦。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贺步采,说容妃姨娘定是求了无数人,忍了无数人的奚落和冷笑才求得这支血参。

贺步采好生安慰,并给容妃回了一份厚礼。

苏柔吃了半支还剩半支,便把剩下的半支放在房间里,思念并感恩容妃娘娘。

她是一个极其念情的感性女人,谁对她好,她能挂在心头记一辈子。

“公子,这支血参有问题吗?”苏柔悬着一颗心,忐忑不安地问道。

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容妃对她的爱护实则是害人的毒药。

她不愿把人心想得这么阴暗险恶。

“另外半截血参是被公主殿下服用了吗?”张小卒问道。

“是。”苏柔点头应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公主殿下体内的蛊虫应该就来自那半截血参,因为剩下的这半截血参里还有两只蛊卵。”张小卒沉声说道。

“是——是吗?”苏柔神情有些恍惚,抿着嘴唇,心口窒息生疼,感觉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张小卒接着说道:“所幸公主只食用了半支血参,若是食用了整支血参,让四只蛊虫侵体,公主的身体恐怕已经——”

恐怕什么张小卒没说,但苏柔和贺步采心里明白,二人脸上都失了血色,后怕不已。

在贺步采和苏柔的目光注视下,张小卒的手指轻触血参,道力外放,切开血参,然后用指甲从里面挑出两粒针尖大小的白色虫卵,若不定睛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张小卒把两粒蛊卵放在玉盒盒盖上,以道力戳破食指指尖,滴了一滴鲜血在蛊卵上。

蛊卵甫一接触张小卒的血液,突然动了起来,个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数倍,接着蛊虫破卵而出,尖头圆尾,和苏柔吐出来的蛊虫一模一样。

铁证如山,苏柔中的蛊毒正是来自血参。

“见血即活,当真可怕,也不知龙涎果能不能克制蛊毒?”张小卒盯着两只孵化的蛊虫暗暗心惊。

这个念头刚在他脑中闪过,两只蛊虫突然剧烈扭动两下,随之生机消散,没了动静。

张小卒神情一怔,不确定蛊虫是自己死的,还是因为吸食他的血液死的。

苏柔深吸一口气,收拾起凌乱的心情,问张小卒:“劳请公子仔细检查一番,看看房间里是否还藏有歹毒之物。”

张小卒摇头道:“没有了。只不过——”

一听见张小卒说“只不过”,贺步采和苏柔心里都猛地咯噔一声,不知道又有什么糟糕的事。

只听张小卒说道:“这间房子底下压着阴坟,暂时不要住了。有时间找位道爷或是高僧,做场法事,把房子底下的阴坟迁走。阳占阴宅,你们理亏,尽量客气着点,别为难了人家。”

贺步采和苏柔听了,想到这么多年自己都睡在一座阴坟上,不禁头皮发麻,惊悚不已,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贤弟乃是三清观的高徒,道法超绝,能否劳烦贤弟来做这场法事?”贺步采急忙问道,他已经折服于张小卒的高超本领,若是能让张小卒做法事,他最是安心。

苏柔亦是目光希冀地看着张小卒。

张小卒尴尬一笑,道:“我只学了灭鬼之法,尚未修习法事之术,爱莫能助。”

呜——

张小卒话音刚落,房间里突然凭空刮起阴风。

冰冷刺骨的阴风打着一股股旋,吹得房间里的东西哗楞作响。

“哼!”

阴风当中响起一声冷哼。

“贤弟,怎么回事?!”贺步采惊吓问道,同时把苏柔护进怀里。

“没事。”

“可能是下面的家伙不想搬家。”张小卒冷笑道。

说完他脚下一跺,大量金色符咒自他体内奔涌而出,直接把房间里的阴风压了下去。

张小卒开口喝道:“阴阳不相立,你躲在阳间不走,已是触犯阳间法则,本道爷念你身上没有戾气,应是没有害过人,外加修行不易,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休要不识好歹。”

呜——

阴风鼓动,想要吹散张小卒的符咒压制。

同时一道阴沉的声音自地下传出:“此地是我家,要搬家应该你们搬才对,休要欺人太甚。若把我惹急眼,休怪我和你们拼命。”

“贤弟,我们占了他的阴宅,与理不通,若不然我们搬家也可。”贺步采说道,他惧怕鬼物,想要让步。

却见张小卒眼珠一瞪,怒喝道:“这里是阳间,不是阴曹地府,行的是阳间的法则,哪有阳人给阴人让步的道理。区区小鬼,也敢在本道爷面前作妖,再敢啰嗦,别怪本道爷翻脸无情灭了你!”

“哈哈——”

地下鬼物狂笑不已,道:“本鬼尊已修炼三百六十余年,会怕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不成?!给本尊破!”

他喝一声破,房间顿时被漆黑笼罩,刺骨阴风撕碎了张小卒的符咒,如剃肉的刀子般吹在张小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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