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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帝后》


终于完结了

张语看朱佑樘在那里翻看王阳明的资料,不时的点头。!Bn!

“怎么样,很棒吧?”

“你那么与有荣焉做什么?”

我是粉丝嘛。

最后在某人坚持下,取消了江西的行程。

“还想去哪里?”

“我到京城去,你们爷三去游山玩水吧,回头再来接我。”本来想看过偶像再去的。

“你去京城做什么?”

“帮照儿唱最后一出金蝉拖壳的计啊,好像我戏份还挺重的。”

“到时候了?”朱佑樘抬头凝望她。

张语点头。

“干嘛一定要按这个走?”

“我就知道如果想改变就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我舍不得。所以,一点变数都不要出就好了。再说照儿什么都安排好了。”

朱佑樘拧眉,“他又想做什么?不是想跑到那些蛮夷之地去吧,跑去学那些叽里咕噜的话。”

“他上回说的那个是葡萄牙语,哦,现在叫佛朗机语。你说对了,他的确是想出海去。连库藏的郑和下西洋的路线图什么的都偷到手了。还特意批准了海上通商。”

“阿语,你不是也想去吧?”他可不想去。

“怎么会呢,我这些年就在西湖看水了,我要游山去。出海的事暂时不考虑。”

*********我是小猪这边的分割线************

料理完了宁王,小猪就逗留江南游玩。

按计划到江边打渔。

小宁担忧地说:“公。您站进来一点。”这个主怎么连打渔也有兴致。

“站进来了我还怎么洒网?”

秋阳的余晖下,有三三两两的渔船在捕鱼。小猪学着渔翁的样,奋力把网一洒。

“过来过来,帮我拉网,挺沉啊,晚上请你们吃鱼。”

江彬和几个侍卫上前帮着小猪拉网,是挺沉。看来收获颇丰。

“扑通!”

“谁掉下去了?”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哎呀。是皇上,皇上不见了。”

小猪在江里憋着气,这群脓包,平时嘴里说得好听,忠君爱国,真要ko他们来救,老早挂了。幸好年年都有冬泳。

“扑通”

“扑通”陆续有人跳了下来。小猪吐出几个气泡,从江面冒了个头出来。

水里的和船上的侍卫赶紧七手八脚把皇帝捞了上来,送进船舱灌姜汤,赶紧掉转船头往行在赶。

皇帝昏迷不醒,随行的御医拿不出良方来。众人一合计,回京吧。京里有太医局,有内阁主事,好歹有拿主意地人。

于是一路快马。把皇帝送回了紫禁城。

张语就踩着这个点回了宫。

走进熟悉的乾清宫寝殿,还真是久违了。

“太后请进。”

重重明黄帐幕后,躺着虚弱地皇帝。

张语走进去,坐在床头的夏皇后立即站了起来。张语复杂的看她一眼,这两人早就撕破脸了。

“母后!”

“嗯,辛苦皇后了。你下去歇着吧。”

“这是。”夏皇后带着宫女出去了。

虽然恨这个人无情。可毕竟是她的依ko,如果有个万一,等待她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夏皇后死于嘉靖十四年,待遇还可以)

张语看只剩下小初和小宁,伸手拍拍小猪的脸,没动静。转头去看小宁,“怎么回事?”

小宁压低声音,“吃了药,皇上说戏要演全了。”

张语伸手去把他地脉,连脉相都几可乱真。皇宫里就是好东西多。

过了几天。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这小不是打算就这么睡过去吧。

内阁有些急了,皇帝一昏就昏了个多月。在太医局逼出来的话又是不忍言。要是真有个万一,皇储都还没有哇。天下还不得大乱。

杨廷和递牌进来求见,张语想了下,“请杨大人进来。”

宫女把帐放下,杨廷和在帐外跪下请安。

“杨大人免礼!”

“太后,请问皇上的病情如何?”

“太医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可哀家看他这许久都没有苏醒杨大人有话请直言。”张语的声音里有几分哭过后的沙哑。

杨廷和说了些请太后保重凤体这类的话退下了,心头却直打鼓。

三月地一个深夜,皇帝从昏迷清醒过来,就留下一句话就拍拍屁股翘辫了:“朕疾殆不可为矣,尔等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重,其与内阁辅臣议处。”我这病只怕好不了了,你们告诉皇太后,以国家大事为重,可以和内阁商议处事!

张语被小初叫醒,她蹲了那么久的点也没醒过来,她一回来就醒了?

小初说皇帝驾崩了,然后把遗言转述给她听。

张语差点一句粗口爆出来,原来她的戏份真的很重。

“臭小!”

“咳咳,太后,赶紧准备准备,就要举哀发丧了。”

张语跳下床,换了身衣服,简单在脸上做了点手脚。

一切仪式自有礼部搞定,比较复杂的就是内阁之前担心的,没有皇储继位地问题。权利真空不是闹着玩的,皇帝无,暗窥伺的近枝宗室不是一家两家。

之前一直没有皇,内阁曾谏言从近枝选取幼龄皇进宫。被皇帝拒绝。想着他有过一个公主,又这么年轻,便无人再捻虎须。谁成想撒手去了,留这么个局。

“太后!”杨廷和在帘外轻声说,“臣等议了,觉得近枝里已故兴献王之最为适宜。”

“嗯,如果都觉得他合适。那就定下来。帝位不可久久空置,久必生变。”

“太后所言甚是。太后如无异议,就请下一道懿旨,臣安排人去湖北接新君。”

“嗯。”反正书工作有人完成,张语只负责在上面戳个印。

拿到旨意,杨廷和继续说另一件事。

权利真空期,皇帝驾崩,新帝未立。就有宵小蠢蠢欲动。首当其冲地就是皇帝视为铁哥们的江彬,把部分军权抓到了手里。显然他也知道自己遭人恨,天怒人怨,ko山去了得着后路。可他又不敢立即谋反,反而命人去内阁探消息。

这个人的异动也在内阁的估计当,张语听完杨廷和说的,又在收拾江彬的旨意上戳了个印。

“臣告退!”

捶捶肩膀,还要多久才消停啊。

皇帝驾崩三十多天后。未来的嘉靖皇帝进了紫禁城。

这个现在才十五岁地家伙,还看不出被宝叔演绎出地那份神神叨叨。还是个正太。张语注意了一下他地耳朵,不像老四,估计像母亲。

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他退下了。张语对他加给自己地尊号没感觉,圣母。她又不是玛利亚。反正这小心里对她也没有半分尊重,她也不想和他演戏,省得相看两相厌。这小不地道,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记恨了她和杨廷和一辈。罢了,她趁早给四弟妹挪地方。

倒是听说嘉靖到了后宫见祖母邵太妃,现在是邵太皇太后了。老太太眼都瞎了,上上下下的把大孙摸了一遍。祖孙俩相见那场面才感人。

一个月后,张语趁夜乘一辆小轿出了宫。临行前,江雨告诉张语她很乐意扮这个角色。可以压四王妃一头。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她不想理会。“你如果后悔,可以告诉小初。我送你出宫还是办得到的。”

轿出城门时。她撩起帘看了一眼做告别,终于和紫禁城彻底没有关系了。

从回春堂的后门进去小楼,就看到她的一大家都在等着。

“妈,一切还顺利吧?”小猪第一个跑过来。

张语直接拧住他的耳朵,“死小,你到是会睡,瞅着你妈不在你就醒了交代遗言。”

“哎哟!”小猪跟着她地劲道把耳朵送过来。

“妈,这样最好,不然万一我lo出马脚不是更麻烦。”

你小就是想省自己的事,什么都让你妈出头去打理。

“哼,你的好兄弟,哼哼!”

“妈,我知道了。”

朱佑樘牵着两个小的过来,“大晚上的,别闹了。各回各屋,有什么明早再说。”

“知道了,不打扰你们卿卿我我,二弟,颜颜,我们赶紧闪。爹要恼羞成怒了。”

看三个孩推推挤挤的出去,张语把门闩上。

走回他面前,“一年太妃,十八年皇后,十五年太后,总算是真的跟那个紫禁城没关系了。”

朱佑樘把她搂到怀里,“放心,以后我们一家,都可以自自在在的过日。”

“总之,赶快离开京城。”

“明天就走。”

坐在马车上最快活地是小猪,“呵呵,终于不用做孤家寡人了。对了,妈,我让你拿的东西你没忘吧?”

张语指着他,“你俗不俗,居然打包一箱黄金。不会搞点别的。”

小猪扮个鬼脸,“玉器古董多容易被看出来,还是黄金实惠。”整个儿把张语抱在怀里,不理会他老爹的臭脸。

炜儿乐呵呵的问:“放哪里在?”

小猪拍拍他的头,“放心,有你一份,颜颜也有哦。”

“谢谢大哥!”

“我保管。”

炜儿“啊”一声,“那什么时候可以用?”

“分家地时候,如果你现在要单过,也可以。”

炜儿坚决的一摇头,“不,我要跟着爹妈,到处吃,到处玩,到处看美人。”

“二弟,你这个追求好哦!”

其实张语比较担心的一直是宝贝闺女,把她束缚于深闺,她舍不得。但又深怕她啥时胆大包天干出女扮男装赶考这类的吓人举动。她有过冒炜儿之名去同私塾的学斗的前科。现在要培养的就是颜颜对大好河山的热爱,希望这趟出游可以如愿。

“你们真的不同我一块出海去?”

朱佑樘摇头:“你带着你媳妇孩去吧,我们对不毛之地没兴趣。”

小猪摇摇张语,“妈,同我一起去吧,你本来就会说洋。啊!”头上让老爹敲了一记,“你少给我在这里鼓动你妈!”

张语把手一拍,“好,就这样,叫你俩媳妇带着孩过来,我们一家人住一段日。然后分开你们走海路,我们走陆路。啥时候玩腻了再碰头,或者想换个地方玩就去找另一方。”

完结

bn.(全本 .nbn.)

明史 孝宗本纪

孝宗达天明道纯诚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讳佑堂,宪宗第三子也。母淑妃纪氏,成化六年七月生帝于西宫。时万贵妃专宠,宫中莫敢言。悼恭太子薨后,宪宗始知之,育周太后宫中。十一年,敕礼部命名,大学士商辂等因以建储请。是年六月,淑妃暴薨,帝年六岁,哀慕如成人。十一月,立为皇太子。

二十三年八月,宪宗崩。九月壬寅,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弘治元年。丁未,斥诸佞幸侍郎李孜省、太监梁芳、外戚万喜及其党,谪戍有差。冬十月丁卯,

汰传奉宫,罢右通政任杰、侍郎蒯钢等千余人,论罪戍斥。革法王、佛子、国师、真人封号。乙亥,尊皇太后周氏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为皇太后。丙子,立妃张氏为皇后。丁亥,万安罢。壬辰,追谥母淑妃为孝穆皇太后。癸巳,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徐溥入阁预机务。十一月癸丑,尹直罢。乙卯,詹事刘健为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入阁预机务。戊午,下梁芳、李孜省于狱。十二月壬午,葬纯皇帝于茂陵。是月,免江西、湖广被灾税粮。是年,安南、暹罗、哈密、土鲁番、乌斯藏、琉球入贡。封占城王子古来为王,谕安南黎灏还占城侵地。

弘治元年春正月己亥,享太庙。丙午,大祀天地于南郊。己未,始考察镇守武臣。二月戊戌,祭社稷。丁未,耕耕田。封哈密卫左都督罕慎为忠顺王。丙辰,禁廷臣请托公事。三月乙丑,疏文武大臣及中外四品以上官姓名,揭文华殿壁。癸酉,释奠于先师孔子。乙亥,小王子寇兰州,都指挥廖斌击败之。丙子,御经筵。丁丑,命儒臣日讲。夏四月甲寅,以天暑录囚。嗣后岁以为常。六月癸巳朔,日有食之。秋七月戊辰,减浙江银课,汰管理银场官。八月乙巳,小王子犯山丹、永昌。辛亥,犯独石、马营。冬十月乙卯,振湖广、四川饥。十一月甲申,妖僧继晓伏诛。乙酉,免河南被灾秋粮。是年,土鲁番杀忠顺王罕慎,复据哈密。琉球、占城、撒马儿罕、乌斯藏入贡。

二年春正月丁卯,收已故内臣赐田,给百姓。辛未,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癸巳,振四川饥。三月己未,免陕西被灾秋粮三分之二。戊寅,闭会川卫银矿。

夏五月庚申,河决开封,入沁河,役五万人治之。秋七月癸亥,以京师霪雨、南京大风雷修省,求直言。戊寅,振畿内水灾。免税粮,给贫民麦种。八月丁酉,复四川流民复业杂役三年。己酉,宪宗神主祔太庙。十一月戊午,顺天饥,粟平粜。十二月甲申朔,日有食之。辛卯,赐于谦谥,立祠曰“旌功”。是年,土鲁番入贡。撒马儿罕贡狮子、鹦鹉,却之。三年春正月甲子,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壬辰,免河南被灾秋粮。甲午,户部请免南畿、湖广税粮。上曰:“凶岁义当损上益下。必欲取盈,如病民何。”悉从之。三月丙辰,命天下预备仓积粟,以里数多寡为差,不及额罪之。庚午,赐钱福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甲戌,侍郎张海、通政使元守直阅边。秋九月庚戌,禁内府加派供御物料。闰月癸巳,禁宗室、勋戚奏请田土及受人投献。冬十一月甲辰,停工役,罢内官烧造瓷器。十二月辛亥,以彗星见,敕群臣修省,陈军民利病。己未,京师地震。壬戌,减供御品物,罢明年上元灯火。是年,琉球、安南、哈密、撒马儿罕、天方、土鲁番入贡。

四年春正月癸未,以修省罢上元节假。己丑,大祀天地于南郊,停庆成宴。二月己巳,敕法司曰:“曩因天道示异,敕天下诸司审录重囚,遣数十百人。朕以为与其宽之于终,孰若谨之于始。嗣后两京三法司及天下问刑官,务存心仁恕,持法公平,详审其情罪所当,庶不背于古圣人钦恤之训。”六月辛亥,京师地震。秋八月庚戌,苏、松、浙江水,停本年织造。乙卯,南京地震。己未,封皇弟佑?耆为寿王,佑梈汝王,佑橓泾王,佑枢荣王,佑楷申王。冬十月丙辰,以皇长子生,诏天下。戊午,河溢,振河南被灾。乙丑,礼部尚书丘濬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十一月庚辰,振南畿灾。十二月甲子,土鲁番以哈密地及金印来归。是年,暹罗入贡。

五年春正月壬午,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丙寅,命陕巴袭封忠顺王。庚午,减陕西织造绒毼之半。三月戊寅,立皇子厚照为皇太子,大赦。录太祖庙配享功臣绝封后。辛卯,广西副总兵马俊、参议马铉、千户王珊等讨古田叛僮,遇伏死。夏六月丁未,免南畿去年被灾税粮。秋七月甲午,振南京、浙江、山东饥。八月癸卯,刘吉致仕。乙丑,停苏、松、浙江额外织造,召督造官还。冬十月壬戌,湖广总兵官镇远侯顾溥、贵州巡抚都御史邓廷瓒、太监江惪会师讨贵州黑苗。十一月丙申,闭温、处银坑。十二月丁巳,荆王见潚有罪,废为庶人。是年,琉球、乌斯藏、土鲁番入贡。火剌札国贡方物,不受,给廪食遣还。

六年春正月己卯,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甲寅,录常遇春、李文忠、邓愈、汤和后裔,世袭指挥使。丁巳,擢布政使刘大夏右副都御史,治张秋决河。三月癸未,赐毛澄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夏四月己亥,土鲁番速檀阿黑麻袭执陕巴,据哈密。己酉,侍郎张海、都督同知缑谦经略哈密。辛酉,久旱,敕修省,求直言。五月丙寅,小王子犯宁夏,杀指挥赵玺。闰月乙未,免南京被灾秋粮。六月庚午,捕蝗。壬申,都御史闵珪击破古田叛僮。秋八月甲戌,免顺天被灾夏税。九月丁酉,免陕西被灾夏税。冬十月丙寅,以灾伤罢明年上元灯火。庚辰,停甘肃织造绒毼。十一月庚申,振京师流民。十二月己卯,敕天下镇巡官修省。是年,安南、乌斯藏、土鲁番、暹罗入贡。

七年春正月丁酉,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甲子,以去年冬孝陵风雷之变,遣使祭告,修省,求直言,命内外慎刑狱,决轻系。三月癸巳,贵州黑苗平。戊申,两畿捕蝗。夏五月甲辰,太监李兴、平江伯陈锐同刘大夏治张秋决河。秋七月乙巳,京师地震。丙午,工部侍郎徐贯、巡抚副都御史何鉴经理南畿水利。九月丁亥,以水灾停苏、松诸府所办物料,留关钞、户盐备振。冬十一月壬子,京师地震。十二月甲戌,张秋河工成。乙卯,振甘、凉被兵军民,给牛种。是年,免北京、河南、湖广、陕西、山西被灾税粮。琉球入贡。以土鲁番据哈密,却其贡使。八年春正月乙未,大祀天地于南郊。以太皇太后不豫,免庆成宴。壬子,甘肃总兵官刘宁败小王子于凉州。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戊午,丘濬卒。乙丑,礼部侍郎李东阳、少詹事谢迁入阁预机务。己卯,黄陵冈河口工成。三月壬辰,免湖广被灾税粮。己亥,宁夏地震。夏四月甲寅,苏、松各府治水工成。壬戌,谕吏部、都察院,人材进退,考察务得实迹,不可偏听枉人。五月己丑,免南畿被灾秋粮。秋七月丁亥,封宋儒杨时将乐伯,从祀孔子庙庭。戊子,广西副总兵欧磐击破平乐叛瑶。八月癸亥,以四方灾异数见,敕群臣修省。冬十一月己酉,免直隶被灾秋粮。十二月辛酉,巡抚甘肃佥都御史许进、总兵官刘宁入哈密,土鲁番遁,遂班师。是年,爪哇、占城、乌斯藏入贡。乜克力诸部款肃州塞求入贡,却之。

九年春正月壬辰,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庚午,免河南被灾税粮。辛未,右通政张璞、大理少卿马中锡阅边。三月丙申,赐朱希周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夏四月戊子,以岷王膺鉟奏,逮武冈知州刘逊。给事中、御史庞泮、刘绅等谏,下锦衣卫狱,寻释之。六月庚子,免江西被灾税粮。秋八月壬寅,免湖广被灾秋粮。九月己酉,禁势家侵夺民利。是年,日本、琉球、乌斯藏入贡。

十年春正月庚戌,大祀天地于南郊。三月辛亥,以旱霾修省,求直言。甲子,召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于文华殿议庶政,后以为常。夏五月戊辰,小王子犯潮河川。己巳,犯大同。六月己卯,侍郎刘大夏、李介理宣府、大同军饷。秋七月癸丑,都督杨玉帅京营军,备永平。冬十一月庚子,土鲁番归陕巴,乞通贡。是年,免南畿、山西、陕西被灾税粮,振山东、四川水灾。安南、暹罗、乌斯藏入贡。

十一年春正月丁未,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己巳,小王子遣使求贡。夏五月戊申,甘肃参将杨翥败小王子于黑山。秋七月己酉,总制三边都御史王越袭小王子于贺兰山后,败之。癸亥。徐溥致仕。八月癸未,振祥符民被河患。冬十月丙寅,命工作不得役团营军士。甲戌,清宁宫灾。丁亥,敕群臣修省,求直言,罢明年上元灯火。十一月壬子,免陕西织造羊绒。闰月壬戌朔,日有食之。乙酉,罢福建织造彩布。十二月庚子。禁中外奢靡逾制。壬子,以清宁宫灾诏赦天下。是年,免山西、陕西、两畿、广西、广东被灾税粮。土鲁番、乌斯藏入贡。

十二年春正月辛未,大祀天地于南郊,免庆成宴。二月壬辰,免山东被灾夏税。戊申,严左道惑众之禁。三月丁丑,赐伦文叙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夏四月癸巳,敕宣、大、延绥备边。是月,免湖广、江西被灾税粮。五月戊寅,免南畿被灾秋粮。六月甲辰,阙里先师庙灾,遣使慰祭。秋八月,免河南、南畿被灾夏税。九月壬午,普安贼妇米鲁作乱。甲申,重建清宁宫成。是年,占城、乌斯藏、土鲁番、爪哇、撒马儿罕入贡。

十三年春正月乙丑,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戊子,免山西被灾税粮,庚寅,定问刑条例。乙未,严旌举连坐之法。夏四月,火筛寇大同,游击将军王杲败绩于威远卫。乙巳,平江伯陈锐为靖虏将军,充总兵官,太监金辅监军,户部左侍郎许进提督军务,御之。五月甲寅朔,日有食之。丙辰,召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于平台,议京营将领。癸亥,火筛大举入寇大同左卫,游击将军张俊御却之。六月甲申,免江西被灾秋粮,停山、陕采办物料。庚子,召陈锐、金辅还,保国公朱晖、太监扶安往代,益兵御寇。秋七月己巳,京师地震。八月辛卯,振江西水灾。冬十月戊申,两京地震。是月,小王子诸部寇大同。十二月辛丑,火筛寇大同,南掠百余里。是年,小王子部入居河套,犯延绥神木堡。琉球、土鲁番、乌斯藏入贡。

十四年春正月庚戌朔,陕西地大震。乙未,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己亥,罢陕西织造中官。夏四月庚辰,工部侍郎李鐩总督延绥边饷。戊子,保国公朱晖、提督军务都御史史琳、监军太监苗逵分道进师延绥。戊戌,免陕西、山西物料。是月,火筛诸部寇固原。五月庚戌,振大同被兵军民,免税粮。辛酉,免陕西被灾税粮。戊辰,修阙里先师庙。命各布政使司上地里图。秋七月丁未,泰宁卫贼犯辽东,掠长胜诸屯堡。癸亥。南京户部尚书王轼兼左副都御史提督军务,讨贵州贼妇米鲁。丁卯,朱晖、史琳袭小王子于河套。庚午,分遣给事中、御史清理屯田。闰月乙酉,都指挥王泰御小王子于盐池,战死。戊戌,振两畿、江西、山东、河南水灾。八月己酉,免河南被灾税粮。是月,火筛诸部犯固原,大掠韦州、环县、萌城、灵州。己巳,减光禄寺供应,如元年制。火筛诸部犯宁夏东路。九月丙子朔,日有食之。丁亥,遣使募兵于延绥、宁夏、甘、凉。甲辰,召史琳还,起秦纮为户部尚书兼副都御史,代之。冬十一月癸巳,分遣侍郎何鉴、大理寺丞吴一贯振恤两畿、山东、河南饥民。十二月戊辰,辽东大饥,振之。是月,寇出河套。是年,免湖广、江西、山西、山东、陕西、河南、畿内被灾税粮。安南、琉球入贡。

十五年春正月丙子,朱晖帅师还。丙戌,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癸丑,免河南被灾税粮。三月癸未,罢饶州督造瓷器中官。庚寅,赐康海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夏四月壬寅,振京师贫民。五月庚子,免湖广被灾秋粮。秋七月己卯,录刘基后裔世袭指挥使。己丑,王轼破斩米鲁,贵州贼平。辛卯,命各边卫设养济院、漏泽园。八月庚戌,以南京、凤阳霪雨大风,江溢为灾。遣使祭告,敕两京群臣修省。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戊子,放减内府所畜鸟兽。冬十月癸卯,罢明年上元灯火。十一月壬申,琼州黎贼作乱。甲午,罢广东采珠。十二月己酉,《大明会典》成。辛亥,以疾不视朝。是月,免南畿被灾秋粮。是年,琉球、安南入贡。

十六年春正月癸酉,遣官代享太庙。二月辛丑,视朝。戊申,大祀天地于南郊。三月癸巳,免山西被灾税粮。夏四月辛亥,敕宣、大严边备。五月戊子,以云南灾变敕群臣修省。刑部侍郎樊莹巡视云、贵,察官吏,问民疾苦。秋七月,广东官军讨黎贼,败之。九月丁丑,振两畿、浙江、山东、河南、湖广被灾军民。冬十一月甲戌,罢营造器物及明年上元烟火。是月,免南畿被灾秋粮。十二月丙午,免淮、扬、浙江物料。是年,安南、暹罗、哈密、土鲁番、撒马儿罕入贡。

十七年春正月辛未,南京工部侍郎高铨振应天饥。甲戌,大祀天地于南郊。壬午,严诬告之禁。二月甲寅,减供用物料。己未,严谶纬妖书之禁。庚申,免浙江被灾税粮。三月壬戌,太皇太后崩。癸未,定太庙各室一帝一后之制。夏四月己酉,葬孝肃皇太后。闰月辛酉,阙里先师庙成,遣大学士李东阳祭告。庚午,免山东被灾税粮。乙亥,以四方灾荒敕群臣修省。庚辰,命诸司详议害民弊政。五月壬辰,罢南京、苏、杭织造中宫。六月乙亥,始命两京五品以下官六年一考察。辛巳,召刘健、李东阳于暖阁,议边务。癸未,火筛入大同,指挥郑瑀力战死。秋七月癸巳,工部侍郎李鐩、大理少卿吴一贯、通政司参议便丛兰分道经略边塞。甲午,左副都御史阎仲宇、通政司参议熊伟分理边饷。八月戊辰,命天下抚、按、三司官奏军民利病,土民建言可采,所司以闻。甲申,免南畿被灾夏税。丁亥,召马文升、戴珊于暖阁,谕以明年考察,务访实迹,以求至当。九月庚寅,谕法司不得任情偏执,致淹狱囚。甲寅,太常少卿孙交经略宣、大边务。丁巳,御暖阁,谕刘健、李东阳、谢迁:“诸边功,巡按御史察勘,动淹岁年,非所以示劝。自今奏报,以远近立限。违诘治。”谕讲官进讲直言毋讳。冬十一月戊子,罢云南银场。十二月庚午,申闭籴之禁。甲申,免湖广被灾秋粮。是年,琉球、撒马儿罕、哈密、乌斯藏入贡。

十八年春正月己丑,小王子诸部围灵州,入花马池,遂掠韦州、环县。户部侍郎顾佐理陕西军饷。乙未,大祀天地于南郊。甲辰,小王子陷宁夏清水营。二月戊辰,御奉天门,谕户、兵、工三部曰:“方今生齿渐繁,而户口、军伍日就耗损,此皆官司抚恤无方、因仍苟且所致。其悉议弊政以闻。”三月癸卯,赐顾鼎臣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夏四月戊寅,刑部侍郎何鉴抚辑荆、襄流民。甲申,帝不豫。五月庚寅,大渐,召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受顾命。辛卯,崩于乾清宫,年三十有六。六月庚申,上尊谥,庙号孝宗,葬泰陵。

赞曰:明有天下,传世十六,太祖、成祖而外,可称仁宗、宣宗、孝宗而已。仁、宣之际,国势初张,纲纪修立,淳朴未漓。至成化以来,号为太平无事,而晏安则易耽怠玩,富盛则渐启骄奢。孝宗独能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易》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知此道,其惟孝宗乎!

明史 孝康皇后列传

孝宗孝康皇后张氏,兴济人。父峦,以乡贡入太学。母金氏,梦月入怀而生后。成化二十三年选为太子妃。是年,孝宗即位,册立为皇后。帝颇优礼外家,追封峦昌国公,封后弟鹤龄寿宁侯,延龄建昌伯,为后立家庙于兴济,工作壮丽,数年始毕。鹤龄、延龄并注籍宫禁,纵家人为奸利,中外诸臣多以为言,帝以后故不问。主

武宗即位,尊为皇太后。五年十二月,以寘鐇平,上尊号曰慈寿皇太后。世宗入继,称圣母,加上尊号曰昭圣慈寿。嘉靖三年加上昭圣康惠慈寿。已,改称伯母。十五年复加上昭圣恭安康惠慈寿。二十年八月崩,谥曰孝康靖肃庄慈哲懿翊天赞圣敬皇后,合葬泰陵,祔庙主。

武宗之崩也,江彬等怀不轨。赖后与大学士杨廷和定策禁中,迎立世宗,而世宗事后顾日益薄。元年大婚,初传昭圣懿旨,既复改寿安太后。寿安,宪宗妃,兴献帝生母也。廷和争之,乃止。三年,兴国太后诞节,敕命妇朝贺,燕赉倍常。及后诞日,敕免贺。修撰舒芬疏谏,夺俸。御史硃淛、马明衡、陈逅、季本,员外郎林惟聪等先后言,皆得罪。竟罢朝贺。知

初,兴国太后以籓妃入,太后犹以故事遇之,帝颇不悦。及帝朝,太后待之又倨。会太后弟延龄为人所告,帝坐延龄谋逆论死,太后窘迫无所出。哀冲太子生,请入贺,帝谢不见。使人请,不许。大学士张孚敬亦为延龄请,帝手敕曰:“天下,高皇帝之天下,孝宗皇帝守高皇帝法。卿虑伤伯母心,岂不虑伤高、孝二庙心耶?”孚敬复奏曰:“陛下嗣位时,用臣言,称伯母皇太后,朝臣归过陛下,至今未已。兹大小臣工默无一言,诚幸太后不得令终,以重陛下过耳。夫谋逆之罪,狱成当坐族诛,昭圣独非张氏乎?陛下何以处此!”冬月虑囚,帝又欲杀延龄,复以孚敬言而止。亡何,奸人刘东山告变,并逮鹤龄下诏狱。太后至衣敝襦席藁为请,亦不听。久之,鹤龄瘐死。及太后崩,帝竟杀延龄。

明史 武宗本纪

武宗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弘文思孝毅皇帝,讳厚照,孝宗长子也。母孝康敬皇后。弘治五年,立为皇太子。性聪颖,好骑射。

十八年五月,孝宗崩。千寅,即皇帝位。以明年为正德元年,大赦天下,除弘治十六年以前赋。戊申,小王子犯宣府,总兵官张俊败绩。庚戌,太监苗逵监督军务,保国公朱晖为征虏将军,充总兵官,右都御史史琳提督军务,御之。秋八月甲寅,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丙子,召朱晖等还。九月甲午,南京地震。丁酉,振陕西饥。冬十月丙辰,小王子犯甘肃。庚午,葬敬皇帝于泰陵。十一月甲申,御文华殿日讲。是年,占城、安南入贡。

正德元年春正月乙酉,享太庙。己丑,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壬子,御经筵。乙丑,耕耤田。三月甲申,释奠于先师孔子。夏五月丙申,减苏、杭织造岁币。六月辛酉,禁吏民奢靡。免陕西被灾税粮。是日,大风雨坏郊坛兽瓦。庚午,谕群臣修省。秋八月乙卯,复遣内官南京织造。戊午,立皇后夏氏。冬十月丁巳,户部尚书韩文帅廷臣请诛乱政内臣马永成等八人,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主之。戊午,韩文等再请,不听。以刘瑾掌司礼监,丘聚、谷大用提督东、西厂,张永督十二团营兼神机营,魏彬督三千营,各据要地。刘健、李东阳、谢迁乞去,健、迁是日致仕。己未,东阳复乞去,不允。壬戌,吏部尚书焦芳兼文渊阁大学士,吏部侍郎王鏊兼翰林学士,入阁预机务。戊辰,停日讲。十一月甲辰,罢韩文。十二月丁巳,命锦衣卫官点阅给事中。癸酉,除曲阜孔氏田赋。是年,哈密、乌斯藏入贡。

二年春正月乙亥朔,日有食之。乙酉,大祀天地于南郊。闰月庚戌,杖给事中艾洪、吕翀、刘蒨及南京给事中戴铣、御史薄彦徽等二十一人于阙下。二月戊戌,杖御史王良臣于午门,御史王时中荷校于都察院。三月辛未,以大学士刘健、谢迁,尚书韩文、杨守随、张敷华、林瀚五十三人党比,宣戒群臣。是月,敕各镇守太监预刑名政事。夏五月戊午,度僧道四万人。己巳,复宁王宸濠护卫。六月甲戌,孝宗神主祔太庙。戊寅,罢修边垣,输其费于京师。秋八月丙戌,作豹房。冬十月甲申,逮各边巡抚都御史及管粮郎中下狱。丙戌,南京户部尚书杨廷和为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十二月壬辰,开浙江、福建、四川银矿。是年,琉球入贡。

三年春正月丁未,大祀天地于南郊。辛亥,大计外吏,中旨罢翰林学士吴俨、御史杨南金。二月己巳,令京官告假违限及病满一年皆致仕。三月乙卯,赐吕柟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夏四月乙亥,军民纳银,得授都指挥佥事以下官。六月壬辰,得匿名文书于御道,跪群臣奉天门外诘之。下三百余人于锦衣卫狱,寻释之。秋七月壬子,命天下选乐工送京师。八月辛巳,立内厂,刘瑾领之。庚寅,下韩文锦衣卫狱,罚输米千石于大同。是月,山东盗起。九月癸卯,削致仕尚书雍泰、马文升、许进、刘大夏籍。辛酉,逮刘大夏下狱,戍肃州。癸亥,振南京饥。冬十月辛未,南京工部侍郎毕亨振湖广、河南饥。十一月乙未,振凤阳诸府饥。是年,安南、哈密、撒马儿罕、乌斯藏入贡。

四年春正月丙午,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丙戌,削刘健、谢迁籍。三月甲辰,振浙江饥。己酉,吏部侍郎张彩请不时考察京官,从之。夏四月乙亥,王鏊致仕。六月戊子,吏部尚书刘宇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秋八月辛酉,遣使核各边屯田。是月,义州军变。闰九月,小王子犯延绥,围总兵官吴江于陇州城。冬十一月甲子,犯花马池,总制尚书才宽战死。十二月庚戌,夺刘健、谢迁等六百七十五人诰敕。是年,两广、江西、湖广、陕西、四川并盗起。琉球、安南、哈密、土鲁番、撒马儿罕入贡。

五年春正月丁卯,大祀天地于南郊。庚辰,籍故尚书秦纮家。二月癸巳,兵部尚书曹元为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三月辛未,祷雨,释狱囚,免正德三年逋赋。乙酉,江西贼炽,右都御史王哲巡视南、赣,刑部尚书洪钟总制川、陕、河南、郧阳军务兼振恤湖广。夏四月庚寅,安化王寘鐇反,杀巡抚都御史安惟学、总兵官姜汉。丙午,起右都御史杨一清总制宁夏、延绥、甘、凉军务,泾阳伯神英充总兵官,讨寘鐇。辛亥,诏赦天下。太监张永总督宁夏军务。是日,游击将军仇钺袭执寘鐇,宁夏平。五月癸未,焦芳致仕。六月庚子,帝自号大庆法王,所司铸印以进。丙午,刘宇罢。秋七月壬申,洪钟讨沔阳贼,平之。八月甲午,刘瑾以谋反下狱。诏自正德二年后所更政令悉如旧。戊戌,治刘瑾党,吏部尚书张彩下狱。己亥,曹元罢。丁未,革宁王护卫。戊申,刘瑾伏诛。己酉,释谪戍诸臣。九月丙辰,论平寘鐇功,封仇钺咸宁伯。戊午,吏部尚书刘忠、梁储并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己未,以平寘鐇、刘瑾功,封太监张永兄富、弟容皆为伯。癸酉,封义子指挥同知朱德、太监谷大用兄大宽、马永成兄山、魏彬弟英皆为伯。冬十月己亥,戮张彩尸于市。十二月己丑,贼陷江津,佥事吴景死之。是年,日本、占城、哈密、撒马儿罕、土鲁番、乌斯藏入贡。

六年春正月甲子,大祀天地于南郊。癸酉,贼陷营山,杀佥事王源。二月丙申,寘鐇伏诛。己酉,起左都御史陈金总制江西军务讨贼。三月戊辰,赐杨慎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庚午,惠安伯张伟充总兵官,右都御史马中锡提督军务,讨直隶、河南、山东贼。丙子,免被寇州县税粮一年。是月,小王子入河套,犯沿边诸堡。夏四月癸未,刘忠乞省墓归。是月,淮安盗起。六月,山西盗起。秋七月壬申,贼犯文安,京师戒严。癸酉,调宣府、延绥兵入援。八月己卯,兵部侍郎陆完将边军

讨贼。四川巡抚都御史林俊擒斩贼蓝廷瑞、鄢本恕。甲申,贼刘六犯固安。丙戌,召张伟、马中锡还。九月丙寅,再调宣府及辽东兵益陆完军。冬十月癸未,贼陷长山,典史李暹战死。甲申,贼焚粮艘于济宁州。丁酉,甘州副总兵白琮败小王子于柴沟。十一月庚戌,太监谷大用、张忠、伏羌伯毛锐帅京军会陆完讨贼。丙辰,户部侍郎丛兰、王琼振两畿、河南、山东。戊午,京师地震。辛酉,敕修省。乙亥,瘗暴骨。十二月癸巳,礼部尚书费宏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甲午,清河口至柳铺,黄河清三日。辛丑,贼掠苍溪,兵备副使冯杰败死。是年,自畿辅迄江、淮、楚、蜀,盗贼杀官吏,山东尤甚,至破九十余城,道路梗绝。琉球、哈密入贡。

七年春正月甲寅,贼犯霸州,京师戒严。丁巳,陷大城,知县张汝舟、主簿李铨战死。己未,大祀天地于南郊。二月丁丑,副都御史彭泽、咸宁伯仇钺提督军务,太监陆訚监军,讨河南贼。己卯,贼犯莱州,指挥佥事蔡显等力战死。三月辛未,副总兵时源败绩于河南,都督佥事冯祯力战死。夏五月丙午,陆完败贼于莱州,山东贼平。甲寅,左都御史陈金讨平抚州贼。丙寅,贼杀副都御史马炳然于武昌江中。闰月壬辰,仇钺败贼于光山,河南贼平。秋七月癸巳,江西贼杀副使周宪于华林。丁酉,振四川饥。八月癸亥,陆完追歼刘七等贼于狼山。九月乙酉,陈金讨平华林贼。戊子,召洪钟还。都御史彭泽总制四川军务。丙申,赐义子一百二十七人国姓。冬十月,免河南、江西、浙江被灾寇税粮。十一月壬申,时源为平贼将军,会彭泽讨四川贼。丁亥,留大同、宣府、辽东兵于京营,李东阳谏,不听。十二月丁卯,李东阳致仕。是月,免两畿、山东、山西、陕西被灾寇税粮。是年,安南、日本、哈密入贡。

八年春正月癸酉,右副都御史俞谏代陈金讨江西贼。壬午,大祀天地于南郊。乙酉,以边将江彬、许泰分领京营,赐国姓。寻设两官厅军,命彬、泰分领之。癸巳,户部侍郎丛兰、佥都御史陈玉巡边。二月丙午,以平贼功,封太监谷大用弟大亮、陆訚侄永皆为伯。三月戊子,置镇国府处宣府官军。甲午,以旱敕群臣修省。夏四月乙丑,彭泽破贼于剑州。五月辛巳,仇钺充总兵官,帅京营兵御敌于大同。六月戊戌,河决黄陵冈。乙卯,俞谏破贼于贵溪。秋八月,免南畿水灾税粮。土鲁番袭据哈密。冬十月丁未,俞谏连破贼于东乡,江西贼平。十二月,南京刑部侍郎邓璋振江西饥。是年,哈密入贡。

九年春正月丁丑,大祀天地于南郊。庚辰,乾清宫灾。二月庚子,帝始微行。丙午,礼部尚书靳贵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癸丑,彭泽、时源讨平四川贼。三月辛巳,赐唐皋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夏四月丁酉,复宁王护卫,予屯田。五月乙丑,费宠致仕。己丑,彭泽总督甘肃军务,经理哈密。六月乙卯,开云南银矿。秋七月乙丑,小王子犯宣府、大同。太监张永提督军务,都督白玉充总兵官,帅京营兵御之。八月辛卯朔,日有食之。辛丑,小王子犯白羊口。乙巳,京师地震。己未,小王子入宁武关,掠忻州、定襄、宁化。九月壬戌,犯宣府、蔚州。庚午,帝狎虎被伤,不视朝,编修王思以谏谪饶平驿丞。冬十月己酉,遣使采木于川、湖。十一月辛酉,废归善王当沍为庶人,自杀。十二月甲寅,建乾清宫,加天下赋一百万。是年,安南、哈密、乌斯藏入贡。十年春正月癸亥,薄暮,享太庙。戊辰,薄暮,祀天地于南郊。三月壬申,杨廷和以忧去。夏闰四月辛酉,吏部尚书杨一清兼武英殿大学士,预机务。戊寅,召彭泽还。秋八月丙寅,小王子犯固原。冬十二月癸丑朔,日有食之。己卯,免南畿旱灾秋粮。是年,琉球、安南、哈密、撒马儿罕入贡。

十一年春正月乙未,大祀天地于南郊。夏四月,振河南饥。五月庚寅,土鲁番以哈密来归。甲辰,录自宫男子三千四百余人充海户。是月,振陕西饥。秋七月乙未,小王子犯蓟州白羊口,太监张忠监督军务,左都督刘晖充总兵官,帅东西官厅军御之。丙午,工部侍郎赵璜、俞琳饬畿内武备。八月丁巳,左都御史彭泽、成国公朱辅帅京营兵防边。庚申,赐宛平县被寇人米二石。甲子,杨一清致仕。丁丑,礼部尚书蒋冕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九月,土鲁番复据哈密,侵肃州,杀游击芮宁。冬十月己酉朔,享太庙,遣使代行礼。十一月甲申,免湖广被灾税粮。是年,琉球、天方入贡。

十二年春正月己丑,大祀天地于南郊。遂猎于南海子,夜中还,御奉天殿受朝贺。三月癸巳,赐舒芬等进士及第、出身有差。戊戌,以两淮、浙江、四川、河东盐课充陕西织造。夏四月壬子,靳贵致仕。丙辰,副总兵郑廉败土鲁番于瓜州。五月丙子,礼部尚书毛纪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六月乙巳朔,日有食之。秋八月甲辰,微服如昌平。乙巳,梁储、蒋冕、毛纪追及于沙河,请回跸,不听。己酉,至居庸关,巡关御史张钦闭关拒命,乃还。丙辰,至自昌平。戊午,夜视朝。癸亥,副都御史吴廷举振湖广饥。丙寅,夜微服出德胜门,如居庸关。辛未,出关,幸宣府,命谷大用守关,毋出京朝官。九月辛卯,河决城武。壬辰,如阳和,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庚子,输帑银一百万两于宣府。冬十月癸卯,驻跸顺圣川。甲辰,小王子犯阳和,掠应州。丁未,亲督诸军御之,战五日。辛亥,寇引去,驻跸大同。十一月丁亥,召杨廷和复入阁。戊子,还至宣府。十二月癸亥,群臣赴行在请还宫,不得出关而还。闰月丁亥,迎春于宣府。是年,琉球、乌斯藏入贡。

十三年春正月辛丑朔,帝在宣府。丙午,至自宣府,命群臣具彩帐、羊酒郊迎,御帐殿受贺。丁未,罢南郊致。庚戌,大祀天地于南郊,遂猎于南海子。辛亥还宫。辛酉,复如宣府。是月,振两畿、山东水灾。给京师流民米,人三斗。瘗死。二月己卯,太皇太后崩。壬午,至自宣府。三月戊辰,如昌平。夏四月己巳朔,谒六陵,遂幸密云。五月己亥朔,日有食之。驻跸喜峰口。戊申,至自喜峰口。六月庚辰,太皇太后梓宫京师,帝戎服从。甲申,葬孝贞纯皇后。乙酉,至自昌平。秋七月己亥。录应州功,叙廕升赏五万余人。丙午,复如宣府。八月乙酉,如大同。九月庚子,次偏头关。癸丑,敕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亲统六师,肃清边境,特加封镇国公,岁支禄米五千石。吏部如敕奉行。”甲寅,封朱彬为平虏伯,朱泰为安边伯。冬十月戊辰,渡河。己卯,次榆林。十一月庚子,调西官厅及四卫营兵赴宣、大。壬子,次绥德,幸总兵官戴钦第。十二月戊寅,渡河,幸石州。戊子,次太原。是年,琉球、天方、瓦剌入贡。

十四年春正月丙申朔,帝在太原。甲辰,改卜郊。壬子,还宣府。二月壬申,至自宣府。丁丑,大祀天地于南郊,遂猎于南海子。是日,京师地震。己丑,帝自加太师,谕礼部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太师镇国公朱寿将巡两畿、山东,祀神祈福,其具仪以闻。”三月癸丑,以谏巡幸,下兵部郎中黄巩六人于锦衣卫狱,跪修撰舒芬百有七人于午门五日。金吾卫都指挥佥事张英自刃以谏,卫士夺刃,得不死,鞫治,杖杀之。乙卯,下寺正周叙、行人司副余廷瓒、主事林大辂三十三人于锦衣卫狱。戊午,杖舒芬等百有七人于阙下。是日,风霾昼晦。夏四月甲子,免南畿被灾税粮。戊寅,杖黄巩等三十九人于阙下,先后死十一人。五月己亥,诏山东、山西、陕西、河南、湖广流民归业,官给廪食、庐舍、牛种,复五年。六月丙子,宁王宸濠反,巡抚江西右副都御史孙燧、南昌兵备副使许逵死之。戊寅,陷南康。己卯,陷九江。秋七月甲辰,帝自将讨宸濠,安边伯朱泰为威武副将军。帅师为先锋。丙午,宸濠犯安庆,都指挥杨锐、知府张文锦御却之。辛亥,提督南赣汀漳军务副都御史王守仁帅兵复南昌。丁巳,守仁败宸濠于樵舍,擒之。八月癸未,车驾京师。丁亥,次涿州,王守仁捷奏至,秘不。冬十一月乙巳,渔于清江浦。壬子,冬至,受贺于太监张阳第。十二月辛酉,次扬州。乙酉,渡江。丙戌,至南京。是岁,淮、扬饥,人相食。撒马儿罕入贡。

十五年春正月庚寅朔,帝在南京。癸巳,改卜郊。夏四月己未,振淮、扬诸府饥。六月丁巳。次牛山,诸军夜惊。秋七月,小王子犯大同、宣府。八月癸未,免江西税粮。闰月癸巳,受江西俘。丁酉,南京。癸卯,次镇江,幸大学士杨一清第,临故大学士靳贵丧。九月己巳,渔于积水池,舟覆,救免,遂不豫。冬十月庚戌,次通州。十一月庚申,治交通宸濠罪,执吏部尚书陆完赴行在。十二月己丑,宸濠伏诛。甲午,还京师,告捷于郊庙社稷。丁酉,大祀天地于南郊。初献疾作,不克成礼。是年,琉球、占城、佛郎机、土鲁番入贡。

十六年春正月癸亥,改卜郊。二月己亥,巡抚云南副都御史何孟春讨平弥勒州苗。三月癸丑朔,日有食之。庚申,改西宫厅为威武团营。乙丑,大渐,谕司礼监曰:“朕疾不可为矣。其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重,与阁臣审处之。前事皆由朕误,非汝曹所能预也。”丙寅,崩于豹房,年三十有一。遗诏召兴献王长子嗣位。罢威武团营,遣还各边军,革京城内外皇店,放豹房番僧及教坊司乐人。戊辰,颁遗诏于天下,释系囚,还四方所献妇女,停不急工役,收宣府行宫金宝还内库。庚午,执江彬等下狱。世宗入立。五月己未,上尊谥,庙号武宗,葬康陵。

赞曰:明自正统以来,国势浸弱。毅皇手除逆瑾,躬御边寇,奋然欲以武功自雄。然耽乐嬉游,暱近群小,至自署官号,冠履之分荡然矣。犹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钧诸臣补苴匡救,是以朝纲紊乱,而不底于危亡。假使承孝宗之遗泽,制节谨度,有中主之操,则国泰而名完,岂至重后人之訾议哉!

初婚 BY 日月明

在初婚的时候,阿语透过冕冠下的九串旒珠,看到了帝国年轻太子面容,我相信只那一眼,就足够让阿语砰然心动。他是个相貌清俊的男子,身着绣着日月章纹的青黑色袞服,腰系大带,手捧玉圭,站在她的面前,一定如山一般稳重肃穆。

阿语很快现,她的夫君并不只空有一身漂亮皮囊,虽然生在锦绣之乡,贵为太子,但在这个男子身上,你甚至找不到一丝一毫纨绔子弟的浮浪气息。

他博学多艺,画得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字,独处的时候,阿语也想,他的夫君,若是摇上一把折扇,走在京师街巷,是否会被人错认作从水色江南里翩然走出的书生呢?

可他毕竟不是书生,他是大明骄傲的太子,日后无上的帝王。他宽容、优雅、睿智、仁慈,心里装着天下百姓,肩头挑着社稷江山,怀里揣着大明中兴的梦想。

这样一个男子,他真心的爱阿语,并且伸出手,邀请她同他一起,站在万民仰望的顶端。

写了这么多,其实只想说,祐樘是值得阿语用一生去爱的。

先改变自己的择偶 BY 书友

觉得女主不是在男主出墙次数上计较,

而是因爱人轻易失信、明知故犯的背叛而心痛!

看第一卷第二十章春情:

男主知dào

自己喜爱现代女性特质的女主、知dào

爱人的底线在哪、知dào

自己舍不得女主难过、知dào

自己不能没有女主……所以,虽吃了药他都可忍着不出轨;

再对比第二卷第十七章的摊牌:

既然之前都可忍住为何没有再忍,且出轨非一次?

是存了侥幸心态?

**至上,女主又不一定知dào

,所以明知会失信会伤害对方,还是决定先做再说!?

是得到真爱就不那么珍惜?

反正只是几次,女主不该小心眼!?

古人多妻不是错;但又要享齐人之福、又喜爱现代女性特质的妻子不喜欢古代个性的妻子,这就是为难自己和他人了!

想出墙,可以;想多妻,也没问题--先改变自己的择偶要求吧!

种田皇后 BY 明若君心

对于明朝的历史,说实话,都不记得弘治哪号人物,闻夏带着我们走进一夫一妻制的皇帝皇后生活,如果不是这篇文,我真不知dào

历史上有这号皇帝呢!稀奇的都比较抢手,看惯了霸气又多情的皇帝,拣起弘治一看,这皇帝看似温文尔雅,有时还腹黑着呢!虽然皇后跟着流行也种田,但欲宫深深,种的了田吗?在这块最肥沃的土地里,不定种出龙珠喔!

张语混后宫,没想到初夜竟然老老实实和那弘治“嗯嗯啊啊”一番,对不起跑题了,种田文里的激情戏啊,差点忘了,不过期待来一点。皇后都种田了,皇帝当然要负责播种嘛,这田种得也是风生水起啊……

海棠8月PK文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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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作————书号

胭脂扫娥眉————海棠美美————1304254

北溟有虞————秋芊兕子————126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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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胭脂扫娥眉

作:海棠美美

书号:1304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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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下堂妇又如何,我依然努力让自己活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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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北溟有虞

作:秋芊兕子

书号:126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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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虞姬不爱项羽,她该爱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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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八月新书速递

海棠八月新书踏月而来,架空、都市、侦探、言情、网游的重磅炸弹筒子们的眼睛看紧看过来,总有一本是筒子们喜欢的,收藏、推荐,还请多多支持作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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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波斯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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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沉默的咩咩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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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无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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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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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落难帝女不如妖》

书号1313468

作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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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广告陷害我的给我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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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胭脂扫峨眉》

书号:1304254

作:海棠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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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茗香阵阵》

书号1226264

作林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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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广告他说,即使世界毁灭,我依然会在你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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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宸后》

书号:1247416

作:赵灵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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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狐落君床

书号:1308086

作:千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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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广告:皇帝帅哥,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就让我勾引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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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弘治帝后》

书号:1266147

作:闻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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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广告:他是传说中唯一恪守一夫一妻的皇帝,而她,是他骄纵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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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喜事达双》

书号:1310026

作:公主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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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广告:我爹韦小宝玩转大清娶老婆,而我韦双双则颠覆现代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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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黑道保姆

书号1307430

作须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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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当一别扭受碰上一腹黑男时,会在黑道界出怎么样的枪林弹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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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扑上龙床》

书号:1298385

作:倾城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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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竺妩

书号:134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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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转生到人间来是来度假的啊Q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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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一品绣娘

作:凤兮萧萧

书号:1269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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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漂流在外,一朵蔷薇,一根绣花针

绣出了一段生死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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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读书的亲们,上面的文文看后是否意犹未尽呢,那么,敬请期待我们下期的节目吧!

请假条

闻夏是头回码这么多字,写着写着进了死胡同,下文有无以为继之感。这两天都在找责编沟通,回过头去现前文有很多硬伤,一直带到现在。闻夏决定从头改过来,不然新文也是鸡肋。所以,还请各位看官谅解。给闻夏几天时间整理一下思路,改一改前面的问题。谢谢!

7月24日

上架感言

当当当,闻夏的VIP生意开锣了!

不敢拍着胸口说入V以后会怎样,但既然亲们花了银子,闻夏自然更感受到了责任感。

闻夏当然是想收粉红票,想收打赏。还想多收,因为这代表着亲们的认同。(*^__^*)嘻嘻……

现在不好讲多少票、多少打赏加更一章,容我先看几日再订这个数。不过,当日有粉红,次日一定加更。

期待第一章粉红票的诞生!

后来的后来

正德八年的除夕,一队骑马赶路的人在一处宅院前匆匆停下。为那人吁出口气,“总算赶上了。”看着门前迎候的女子,他欢喜的叫了声:“媳妇,我回来了。”

把马鞭交给随从,他拉着媳妇一起往里走。

“爹,我回来了。”

在给女儿理着小辫子,省得被火星溅到的男子应声回过头来:“哦,是照儿回来了,”又低下头,“颜颜,你不是想见大哥么,大哥回来了。”

一身红色小裘衣的身影‘呼’的冲了过来,盯着他看。

“真的是大哥!”张开手讨抱。

朱厚照伸手把妹子抱起来,“哟,沉了不少,爹,我妈呢?”

朱祐樘四下看看,方才还在呢。问儿媳妇:“凤姐,你妈哪去了?”

“刚才隔壁王大妈家的小孙子吃了果子过敏,嘴唇肿起来了,把妈请过去了。爹,您看都这会了,要不要过去请一下五叔父同婶婶。”

朱厚照拍拍凤姐,“不用,你看叔父跟婶子已经来了。”

颜颜第一个迎了上去,“叔叔,婶婶。过年好!颜颜祝叔叔婶婶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小婶婶掏出一个红包递过来,“托颜颜吉言。”

伸手接过来,“谢谢婶婶,叔叔?”手继xù

摊开。

小叔叔摸摸她的头,“那是叔叔婶婶合给的,你的名字真是没取错。”朱厚照‘扑哧’一声笑出来。

颜颜撅嘴,“我叫朱颜,爹爹说了,我和哥哥的中间那个字不一样,是秀字。”

“谁又在拿我闺女的名字打趣?”张语在门口解下斗篷,欢喜的说:“哟,我大儿子回来了!”

“妈妈”朱厚照过去接过她的医箱,“颜颜怎么从来不管我要红包?”

“那是因为妈妈跟她说,大哥在外面做工很辛苦。你妹妹这是心疼你呢!”

朱厚照四处看看,“对了,二弟哪去了?”

“二弟在厨房手。小朱,你在这陪爹妈和叔叔婶婶说话,我也进去帮忙。”

“他那么大点人在厨房能做什么?再说了,他怎么喜欢进厨房啊?”

“进厨房怎么了,你们朱家的男人一个、两个、三个”张语伸指从朱祐樘、朱祐棆、朱厚照点过来,“统统只会吃现成。我们炜儿以后可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的好男人。”三个被点到的男人依次低头去喝茶,都不做声。

“妈妈,叔叔会做烧烤。”颜颜为叔父辩解。

张语点头认可,“不错,会做野味,还会做白水煮鸡蛋。”

朱祐棆摸摸鼻子,不吭声,省得他三哥跟他算旧账。

颜颜纳闷的说:“白水煮鸡蛋很麻烦吗?我看到锦瑟姑姑就直接往锅里一丢就好了。”

张语正正她的帽子,“是啊,不麻烦,所以小叔叔连着煮给你爹吃了半个月。”

“什么时候啊?为什么要连着吃半个月?我从没见过爹爹吃煮鸡蛋。”

“那是因为他现在一看到煮鸡蛋就想吐。至于什么时候嘛,那是在颜颜跟二哥出生前了。小叔叔一个人带着生病的爹爹到杭州来那会的事情了。”

朱祐棆嘀咕:又只能吃素,又要有营养,又要我会做,不吃煮鸡蛋吃什么。

朱厚照看着老爹端茶盏的手有点使劲,把碗轻轻往桌上一放,“谁再给我提煮鸡蛋,现在就让凤姐煮给他吃。”

张语和颜颜对视一眼,做了个‘嘘’的动作,大庭广众之下,得给一家之主留点面子。

凤姐从厨房出来:“爹爹、妈妈、叔叔、婶婶,开饭了。”

一家人在圆桌旁落座,朱厚照碰碰左手边的朱厚炜:“老二,你怎么会喜欢进厨房啊?”

朱厚炜抬起一双酷似张语的眼睛笑眯眯看他一眼,把手一摊:“大哥,给红包。”

“早准bèi

好了,等一下吃过饭拿过你们。”明明是老四嘛,妈非说他是老二。幸好颜颜不知dào

她莫名其妙就从姐姐变成了妹妹。枉费她先出来一刻钟。

朱颜收到红包,疑惑了一下,“大哥,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去外面做工啊?”

“总要有人接班才行。老二?”

“我要在家陪爹妈跟妹妹。”

凤姐指着桌子中间的一道菜对张语说:“妈,这道菜是按您说的法子做的,您看看是不是这个味?”

张语看看,鱿鱼、鸡肉、大虾,做出来还挺有卖相的。

“不错,就是这样的。”

老五媳妇尝了尝:“挺好吃的,三嫂,这道菜叫什么,回头我叫厨子过来学。”

张语看了儿子、媳妇一眼,笑着说:“游龙戏凤。”

凤姐看众人的眼光都随着婆婆在自己身上打转,纳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本来不叫凤姐,名字里连个凤字都没有。可婆婆第一眼看到她就说:“原来你就是凤姐啊!”然后,全家人都跟着叫,她的本名倒没人叫了。

吃罢年夜饭,张语带着女儿去院子里放烟花。

烟花都是早就准bèi

好的,张语一点燃,两母女就捂着耳朵跳开,然后就听到‘嘭’一声绽开。

“三嫂的性子还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焰火明灭中,朱祐棆感慨的说。

朱祐樘笑着说:“也就这样了,变不了。”

张语站起来,“你们该干嘛干嘛去,都在这看我们放烟花做什么。小猪,和你媳妇出去溜溜弯。小五”

老五媳妇摆手,“三嫂,我们老夫老妻就不用了。不过,我们也想去街上看看。”

朱厚照牵着凤姐出去,“婶子,记得答yīng

我的独门点穴手法。”

朱祐棆啐他一口:“点穴女师不传男徒,你省省吧。”

“切,你以前还不是成天跟在我妈身后。还睡她的床。”

“那是因为我那时候小,要是换了你四叔你爹才不会肯呢。”话音刚落,就被他哥瞪了一眼。

张语推他们出去,“记得一会儿都按时回来守岁。”

那两对夫妻一走,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大人加两个小孩,张语把香交给小儿子,和朱祐樘站在一边看兄妹俩放烟花。

“我说朱祐樘,你一口非醋怎么就能吃那么多年呢?这不知dào

的,还不以为我跟老四真有什么啊!”

“哪能呢,看烟花吧。”

“哼!”

第一章 大婚

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六日,张语被抬进了紫禁城,成为这个帝国年轻的皇太子妃.一切与史书记载并无二致.

轻轻吁出一口气,古代的婚礼是极为复杂的。华夏正统婚礼,庄严甚至是神圣。绝对一丝不苟,按礼进行。拜天地、夫妻对拜,一定是举手齐眉的叩,皇宫内苑的礼仪,不是后世人可以想像的,更不是电视剧里的简单行礼就完事了!一整日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算是未出差错的完成了。

“太子金安!”来了,张语屏住呼吸。

当盖头掀起时,她看到了握住秤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手腕处露出一点浅色的里衣。即使没有头上沉重的凤冠,她也是不敢抬头去看个分明的。身边的床榻轻轻沉下,太子朱祐樘在左侧坐下。

他是日后的弘治皇帝,自己将是他的张皇后,传说中唯一遵循一夫一妻制度的帝后夫妻。

张语伸手端过宫女呈上的合卺酒,与朱祐樘交杯饮下。

等到屋里只剩下二人,张语感觉自己的身体绷紧了。纵使后世资讯达,两世为人却也不曾真的体会过男女**之欢。初到此地的茫然,进入皇家的彷徨,终于随着对于未知夜色的恐惧散出来。

“你叫什么?”身侧有淡淡的酒气传过来,音色低沉。原来古时候的洞房是从问姓名开始的。

“妾名张语.”因为紧张,张语没有用敬语,只简短的回答了他的提问。

朱祐樘淡淡颔:“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

张语感觉朱祐樘用力握住她的肩,好让她抖得不那么厉害。她也不想的,在一个古人面前表现的那么菜。枉她看过那么多猪走路。因为痛楚,张语紧紧的抱住了他,从此他是自己与这个陌生世界的维系。

对于弘治皇帝一辈子只有一个皇后,对女色一生淡泊,张语曾做过恶意的推测:嫔妃之间的争宠和宫闱斗争,他心理上受过伤害;由于小时被幽闭密室六年不见天日,直接影响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多纳嫔妃。

现在亲身体验,朱祐樘的身体应该是没什么毛病,这个人温和不重欲,想必是受儒家“乎情,止乎礼”熏陶,对于男女之事没有特别强烈的兴趣。除了初时的疼痛,她并未感觉到太大的不适。张语侧起身子,借着帘障透进的烛光,悄悄打量身侧熟睡的男子。

睡姿很端正,被子拉到胸前,看得出被下两手合握的痕迹。再往上看,朱祐樘今年,嗯,应该是虚岁十七,非常的年轻,一副清秀高贵的好相貌.中学时曾与同学戏言,历史书上的人物插图最帅的是冒顿单于最丑的莫过朱元璋.如今也不知是画像失真,还是经过若干代的中和,朱氏后人竟有如此皮相。朱祐樘偏于清瘦文弱,想是幼年营养不良,以后怎么养也没能壮实起来。

平躺的朱祐樘突然翻了个身,向着里侧。张语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迷迷糊糊的也就睡过去了。

“太子妃,该起了.”

张语睁开眼,身旁的被窝温热,却已空了。

见床前站了个圆圆脸的宫女,试着叫了一声:“锦瑟?”昨天她听到有人这样叫过。她并没有带贴身侍女进宫,所以来叫起的是东宫的宫女。

锦瑟眼里飘过一缕诧异,昨天那样忙乱,想不到太子妃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奴婢在。”说罢回身一招手,拿毛巾的,捧脸盆的,端痰盂的一溜小宫女端端正正站到了床前。

张语掀开被子下床,这就成剥削阶级了。手刚触到水,锦瑟已经帮她把袖子挽了起来。努力习惯,把一句‘谢谢’咽回了肚子。

梳头时,她问:“太子呢?”

“太子梳洗妥当,方让奴婢进来唤您的。”锦瑟梳头的手艺相当不错,一点没有拉疼头已经给她挽好了一个髻。

张语趁着梳头的功夫,打量了一下寝房,满目琳琅的摆了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古董。和记忆中的故宫比较,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张语打理停当,出去向太子行礼。本当是张语先起来,服侍太子起床.来这里以后,她一直谨言慎行。想不到今天起在后头,这应该是很不符合规矩吧。既然来到这个年代,就必须仰视皇权的强dà



太子正坐于几旁,闻声抬起头来,“不用急,祖母尚有半个时辰才起,赶得及.孤是早起惯了。”咳了一声,对身边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说:上早膳吧。”张语飞快打量了一眼,这个太监昨天没见过,宰相门人还七品官呢,最好能打好关系。

一会儿,面前便摆上了十几个小盘子小碟子,里面是各式精致的小点心。张语低头安静的用着。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朱祐樘幼时,生母纪氏将他藏于安乐堂(安置年老无权势、重病垂危宫人之所)中,不见天日,才得以避开万贵妃的杀害。六岁见到生父时,胎垂地,瘦弱得连细弱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楚。在皇帝里也就汉宣帝刘病已能跟他比惨。被接回宫后,纪氏就离奇死亡了。是笃信佛理的周太后将他接入仁寿宫中保护抚育,才有了今日。

张语跟在朱祐樘身后去仁寿宫给周太后见礼。下了车辇,心中有几分忐忑。老太太性情怎么样,会不会很难伺候呀?在皇宫里呆了一辈子的女人,自己这种半路空降的新兵蛋子怎样才能得到她的认同。正胡乱想着,察觉有人轻轻握住自己的手。抬头望去,太子在半步之前威严庄重的样子。只是长袖下的手指紧紧握住,传递着温度。这人还挺体贴的呀,张语心头稍微安定了一点。

张语是在大婚前七天阴差阳错的进入张皇后身体的,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彼时,张皇后十四年的人生在她脑中回放了一遍,睁开眼便到了这梦中之地,简直是强迫中奖。别无选择的跟着教习学习宫中礼仪与大婚流程.而后被抬进宫中,替人拜堂,替人圆房。她头几夜睡下前,都许愿:黄粱一梦。自己回去以后一定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不要这么玩我。在张语心里,独一无二的皇后便是童爱玲的长孙。她自问做不来。

后世辫子戏看太多了,连玩“虚拟紫禁城”那里面走来走去的都是清朝人。张语有几分不适应眼前的大明皇城。

紫禁城,本是明永乐年间依据《周礼》和阴阳五行学说建立的,紫禁城的东部,潜含春天万物勃之意,是皇子们居处的区域,太子东宫端本宫就设在紫禁城东部东华门内。西部,寓秋天万物萧条之景,为太后、太妃的住所。

在仁寿宫中,恰逢王皇后也来给周太后问安。万贵妃得圣眷极深。皇后王氏曲意逢迎,百般隐忍,方得保皇后之位。对这段历史,张语还是很熟悉的,电视剧里演过。后世的人是很喜欢挖掘这段八卦的。

张语规矩的跪在朱祐樘身后,口称“孙媳儿媳”向主位上两个尊贵的女子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慈眉善目的太后笑着要他们起来,又有宫女端来了两张锦凳.张语跟着朱祐樘坐下。不敢坐实了,只虚坐着,方便随时站起来回话。

“本宫看着这孩子就喜欢,知书识礼,太子好福气啊.”张语赶紧起身,“太后谬赞了.”太后的眼光中有几分考量。张语抬起头,被动的任她打量,心底有几分不安。

周太后看她有几分怯生生的,笑了一笑。

贴身女官随即命人将周太后准bèi

给孙媳妇的礼物呈了上来,是一块质地甚佳的温玉。张语忙跪下谢恩。

“皇祖母近来身子可安好?”

周太后笑着说:“好,皇祖母硬朗着哪。你呀,专心在学业上就好。”

“孙儿知dào

。”朱祐樘软袍玉冠,一派温醇祥和,腰与侧肩微微放松,身体略向周太后那边倾斜,这个姿势,有些依赖啊。

张语在一旁看着这幅祖母贤孙儿孝的画面,这个太后看起来有点像《红楼梦》里的老太太,希望不要是那么厉害的女人才是。“太子自小身子不大好,太子妃要多留心才是。”

张语躬身应了声“是”。

“太祖爷当年定下的规矩,从家境清白的低级官员或平民百姓家选取后妃,禁止大臣以各种理由进献美女。”张语又应了一声,她就说,张父不过是一个太学生而已,怎么女儿就被选作了太子妃。她以前看小言,惯性认为皇后是丞相女儿做的。为此还纳闷了一场,只不敢问而已。

“治天下先要治理好家,家要管好就必须严守夫妻之道。何谓夫妻之道?”

张语忙道:“请太后训示。”这下马威立的。

“无非是夫为妻纲四个字。这宫中女人的职责是生儿育女、侍候好皇帝、太子,管理好宫女太监,严禁过问宫外之事和参预朝政。”

“是,孙媳明白。谢太后教诲。”

“好了,去见过你们父皇吧.”二人依言退下。

走出仁寿宫,张语振奋一下精神,向乾清宫出。

传说中的万贵妃,已在这年一月因为肝病去世了。真是可惜了,能看到真人多好。据说,当时成化帝朱见深正在天坛祭祀,听到报丧,泪流满面,悲哀地说道:“万侍长去了,朕也不能长存了。”下旨拟皇后仪式丧,而后缀朝七日,加谥号为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

万贵妃年长成化帝十九岁,早已经年老色衰,但成化帝对她的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依然言听计从。早前朱祐樘被接回宫时,她早已过了生育年龄。一改之前严防成化帝偷腥的狠劲,放纵他贪欢,又有了两名皇子。于是要成化帝改立太子。朱见深要下诏易储时,泰山地区生地震。当时的泰山是皇太子的象征,群臣上奏说:“上天示警,如果改立太子,必将引起动乱”。笃信天命的朱见深叹道:“这是天意,不敢有违。”朱祐樘的地位才得以稳定下来。

成化年间的爱情于张语而言,可以当做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可于朱祐樘,却是一生的阴影。张语侧去看他,他紧抿着嘴,目视前方。

寝殿内的成化帝正虔诚地静听诵经。闻说太子与太子妃前来,不耐的说:“叫他们改日再来。”成化帝宠信僧人,封了西域两个和尚为‘大智慧佛、大慈悲佛’。万贵妃去后,更是日日在宫中听他们诵经。

回到端本宫,两个人客客气气的坐下,一时没有话说。

对这个丈夫,虽然已经行过敦伦之礼,张语还是感觉陌生得很,想必他也好不到哪去。

“太子妃若有什么需yào

,尽管吩咐宫人去做便是。若是想家了,也可以让人安排接家人进宫叙话。”

“是,谢殿下。”

“孤平日在文华殿跟太傅读书,少在端本宫中。你自己一个人不要太拘谨了。”

“是,臣妾知dào

了。”

朱祐樘又坐了一会,问她:“你会下棋么?”

张语诚实的摇摇头,她就会下五子棋。心头打鼓,他可别琴棋书画都问一通,那可就露馅了。幸好朱祐樘打住没再往下问,再坐了会他找来锦瑟陪着去张语熟悉环境。

张语转了大半个时辰才把端本宫走了一遭。

“有没有那处地方是不能随意进去的?”

“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人,自然是哪处都去得。只是书房,是太子殿下平日召见东宫侍臣的地方。”

张语点点头,表示知dào

了。男女有别,她自然不方便去见那些东宫侍臣。

“书都放在书房么?”

“东宫另有书室,太子妃要看什么书,叫人去取阅便是。”

第二章 婚假

因为大婚朱佑樘有了三天婚假。他并不想令新来的太子妃感到自己不受欢迎,便尽量呆在寝殿。

两个人对坐着无趣,于是教张语下棋。

张语听他讲述规则,好像也不是太复杂,结果实jì

下的时候,简直找不着北,只好跟着感觉随便走。下不多久,朱佑樘就放qì

了这项活动。

“你平常喜欢做些什么?”

张语不假思索的答:“看书。”

“哦,都看些什么?”

言情、武侠、玄幻、**,张语心头默念了一下,轻轻吐出两个字:“话本。”

好像也没什么交集,“还有什么?”

唱K、逛街、泡吧、上网,张语羞愧的现,她在古代就是一废材。完全不是书里写的因为穿越了,就无往而不利的优质人种。

可能她脸上惨痛的表情太明显了,朱佑樘怔愣了一下。

“孤不看话本,书室里有其它一些书,你可以找找有没有感兴趣的。”

“是。”

张语直到用过午膳才反应过来,太子无所事事的在寝殿晃悠,原来是在休婚假。难怪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呆着,真是难为他了。于是也努力找话题,免得冷场。

“殿下下午打算做什么?”

朱佑樘看她一眼,这样子对坐,便扭。只是这才新婚,做样子也得多做做。否则这个太子妃很难在东宫,乃至紫禁城立足。

“孤打算去书房,你要不要一块来?”

张语点点头,“好啊,殿下写字,臣妾可以帮你磨个墨什么的。”

张语原本以为磨墨挺简单的,还能消磨时间。朱佑樘说她磨的手势力道全无章法,“执笔若壮士,磨墨如病夫。要渐次加水,初少用力,重按轻磨,先慢后快。”示范给她看。

看张语疑惑的看着他,出声解释:“孤幼时为了培养心性,也是自己磨墨。”

“臣妾都是用的现成的,今日才知dào

磨墨这么麻烦。”一得阁的墨,五块钱一瓶可以用好久。张语按他示范的重新磨,试了好久,终于得到认可。

看她手势力道都对了,朱佑樘说:“不用磨了,本也没要写什么。”

张语退到一旁,把手背到身后去揉。面上有些赧然。张语揉了一会儿,又继xù

磨。这个,好像也蛮有意思的。而且,她做人也不喜欢半途而废。

朱佑樘看她磨得挺自得其乐的,便抽了一本《尚书》来看,翻页时告sù

她:“墨色够了。”

张语停下手来,眼睛瞅瞅他案上躺着的那本《左传》。

朱佑樘伸手递给她,看她眼睛四下游移,指着旁边一个锦墩,“坐吧。”

“谢殿下。”

张语庆幸自己过去看漫画无数,繁体字和从右自左的排列还不算太让人难过。古文中学学了六年,她记得最牢的就是骂人的话,譬如‘竖子不足与谋’。

没有标点符号,看得甚是费力。断句就要花不少时间。所以她找学过的《曹刿论战》来看,找到点感觉又看了一篇《郑伯克段于鄢》,现其实很好kàn



这三天相处下来,张语现朱佑樘其实不难相处,他温和,不挑剔,不以重语责人,一举一动都端方有礼。也仅只于此了,婚假休完,他照旧回去读书。

她每日的生活便是卯时(5:00)起来,梳洗后用早膳然后同朱佑樘去长辈处请安。(只是再没敢在他之后起来过)然后他去文华殿上课,她便回东宫。

张语知dào

古代女人没地位,但是听到女官菖蒲讲到明太祖实行妃嫔殉葬制,她的眉毛愣是抖了好几抖,双手指甲掐进肉里。太没人性了!一直听到英宗废除这一制度,手才无力的松开来。

看菖蒲面无表情,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张语想拍桌子,忍下了。

“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就到此为止吧。”

菖蒲道了声‘是’,开始收拾东西。

“太子妃,您要的书找来了。”小太监小初子捧着几本书进来。与菖蒲打了个错身。

跟随张语的,除了锦瑟,还另有几名小宫女,小太监。太监的头目就是眼前这个小初子,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小初子找来的是本线装本的《山海经》,即使在今天的境地,张语也拒绝看旧时的闺中读物,那样她宁可了结了自己,直接去投胎算了。说不定还能回去呢。

“太子妃,您应当多看看诸如《女戒》、《女儿经》、《列代烈女传》、《内训》。”

方才勉强压下的火气腾的冒了上来,冷冷的说:“闭嘴,本太子妃爱看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多嘴。”说完,转身走进内室。

菖蒲遭她斥骂,只好退出去。却在转身之际,看到室外冷着面孔的朱佑樘。

张语泡在白玉池里,痛痛快快流了一通眼泪。好容易重新豆蔻年华一把,却只能这样过日子,死老天,把自己送到这里来,我顶你个肺哦。

自己沐浴,这是张语唯一的坚持。她总要有一点私人时间,何况自己也不是那种从小被人看惯了的。

狠狠拧着手里的毛巾,张语这些日子尽自己所能的扮演着她的角色,尽量入戏。电视里看到的皇家,多半是戏说,像什么《还珠格格》《戏说乾隆》的,没什么可学习性。明宫戏更是少得可怜。东宫女官教给她的就是一个顺字。心头实在怀疑,这样下去,她会不会真变成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古代女人。

张语把毛巾狠狠挥向水中,溅起一串浪花。

张语一直在抄佛经,一来,可以让字迹更接近张皇后本身的字:二来,一句句经文,反复抄写,可以稍微平复她的焦躁。今日却只想把一腔火气全泄出来。

锦瑟侯在外边,听到里面的动静,担忧的唤了一声:“太子妃。”

“我没事,不要进来。”

用晚膳的时候,看着朱佑樘优雅的举止,张语不得不掩饰着自己本来有些豪放的吃相。

朱佑樘尊奉的是儒家的‘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咀嚼。偶然抬头,看到张语来不及收回去的有点怨念的目光。

“太子妃不喜欢这些菜色?”

张语摇头,她对菜完全没有意见。

“那是不喜与孤共食?”

“臣妾不敢。”她实在不喜欢动不动就下跪,每天早上都要出门去磕头。要是有靠山,她都想让锦瑟给做两个“跪得容易”了。

“既然不是,那就用膳吧。你不要太拘谨,只要不失礼就好。”朱佑樘重新举起筷箸,前两日和皇祖母独处时,她说:“你那媳妇怎么像小兔子似的,人老实是好事。但她毕竟是太子妃,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小家子气可不好。”有人装老实小孩装过头了。

张语跟着举起筷箸,犹豫了一会,筷箸伸过来,夹走了他面前的燕尾桃花虾。一直这么过日子,会折寿的。那还不如舒舒坦坦的过,一辈子忍气吞声也不定能有好下场。

他嘴角抽动一下,继xù

用膳。

而后张语慢慢放开手脚,不再那么束缚自己。眉宇之间那股自信却不张扬的锋芒又渐渐找了回来。

周太后说:“调教得不错,这才像咱们天家的媳妇。”

朱佑樘暗暗一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自己也差点被骗过去了。

张语已经看完了《山海经》、《史记》和《左传》。她给自己重新找了个定位:就当找了一个待遇高,福利好的终身职业。这是传说中唯一恪守一夫一妻的皇帝,也算是抽到一根穿越上上签。21世纪最重yào

的是什么?是工作!如今,只是换个时空打工.只不过,不能辞职,没有休假,管财务管人事管公关管后勤……还得跟老板上床。幸好这个老板直系家庭人口比较简单,不像数字军团那么吓人,要做的事其实不多。

第三章 侍疾

“小初子,你去书室问问,有没有《论衡》这本书?”

小初子很快返来,不出所料,没有这本书。

“今儿,余公公是不是要出宫去?”

小初子点头,“回太子妃的话,是有这事。”

“你去请他过来一趟。”张语对东宫的人事编制已经摸熟,这位余公公余嘉与太子同岁,从六岁就开始跟随他。是东宫的太监总管,见人就笑,和气得不得了。太子是储君,他就是储备的乾清宫大总管。

余嘉跟着小初子来到张语跟前,张语笑容可掬的叫他免礼。

“余公公”

余嘉忙一躬身,“太子妃叫小的余嘉就是。不知太子妃找小的来有什么吩咐?”

张语前倾身子,“本宫想找一本书,可惜书室里没有,听说你要出去,想托你带一本回来。”

“不知太子妃想看什么书?”

“《论衡》。”

余嘉一五一十的都告sù

了太子。余嘉留意过,太子每每听人回报太子妃起居时都比较专注。

朱祐樘写字的手一顿,一滴墨滴落下来。

父皇迷信仙佛,僧道云聚宫中,醮、烧丹练药,弄得紫禁城乌烟瘴气,他都隐忍不。这个时候太子妃居然要看毁僧灭道的《论衡》?从那日菖蒲对她讲了殉葬之事,她好像就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从行礼不再那么恭谨,讲话不再唯唯诺诺,现在更是出这么个难题给他。一步一步在试探着他的底线么?

沉默了一会儿:“给她带回来。”

张语拿到那本包了封皮的《论衡》,嘉许了余嘉一句:“余嘉,你可真是个人才。”

吩咐小初子在外面守着,她躲在屋里翻看。

朱祐樘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她盘着腿坐在榻上,低头看书的模样,几缕青丝垂落在书页上。

张语听到动静,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一紧张,冒出来一句国问:“殿下,您吃了吗?”

朱祐樘看看太阳,午膳刚用过一个时辰,现在吃什么?

张语慌忙从榻上下来,正正衣冠,拜伏下去,“臣妾恭迎殿下。”

“起来吧,你饿了?”随意的在榻上坐下,今日太傅身子微恙,于是提早下学。

“没、没有。”张语把书卷到背后,有种上课被老师逮到看课外书的感觉。这些日子,只要朱祐樘不在,她就关起门来当山大王。

这本《论衡》,她心知肚明是朱祐樘默许了才能带进宫来。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的坐姿,既然老板没出声,还是不要主动提起了。

“一边在看《论衡》,一边抄佛经是个什么道理?”

“看《论衡》是因为臣妾认同书中所说,看佛经则是不求甚解,觉得念来上口,可以静心。”张语小心措辞。

“怎么,你的心不静么?”看她每日里除了去请安,就只呆在端本宫中看书,习字,够静的了。朱祐樘之前也曾揣想过太子妃是个什么模样性情,洞房那夜,见她小小的,兀自抖得厉害,以为是个怕生,羞怯的女娃儿。倒没想到骨子里这么胆大妄为。

张语沏了一盏茶给他,“只是初到皇宫,有些不习惯罢了。日子长了就好。”

张语找出内侍送来的新裁制的衣服,“这是织染局给殿下送来的新衣。”

朱祐樘看了,说:“用这种布缝制的衣服,抵得上几件锦锻衣服。穿它,太浪费了。”

张语疑惑,做都做了,不穿才是浪费。朱祐樘看出她的疑惑,于是解释道:“这是松江府所造大红细布裁制的衣服,父皇甚为喜欢,每年要向那里加派上千匹。这种织品,用工繁浩,名虽为布,实jì

却用细绒织成。孤不穿,以后也不会再让松江府供应。”

张语哦了一声,心想:完全是用四书五经规范出来的典范储君啊,原来好名声就是这样来的呀。张语看过后世对弘治皇帝的描述,被视作明代历史上最符合儒家伦理的君主典范。

成化二十三年夏天,万贵妃死后一直怅然不乐的成化帝病倒了。太子奉命到文华殿视事。

宫中的生活没有半分**。朱祐樘无论何时何地,都得把一切暴露在他人的眼中,接受众人对他的监督和保护。他身边的人,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zài

着,即使再怎么与他亲近的人也是一样。只是无论国务多繁忙、压力有多大、生活多么不自由,张语从没在朱祐樘的脸上,见过丝丝的不满。这个人的忍功可比她厉害多了。

张语不晓得朝臣对成化帝的病倒有什么反应,但她在后宫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变化。往昔不可一世的法师、真人,都在开始找后路了。竟有人托门路找到她这里来了。

张语把事情对余嘉说了,第二日起就没在东宫再看到为继晓法师打点的宫人。

张语偷偷抄了《往生咒》,小心的收起来,放在一个小桃木箱子里。打算找机会焚化给亡,毕竟这个人的消失她也脱不了干系。朱祐樘是君子,不会私下翻她的东西,旁人则是不敢,于是安心的把一些私人的物品收在这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语闻到一丝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心头有几分犹豫要不要确认。

朱祐樘注视着她的举动,挽起左手的袖子,手腕上缠了一圈白纱布。

张语狗腿的说:“殿下放心,味道极淡,若不是臣妾的鼻子特别灵,靠这么近也是闻不出来的。”

朱祐樘以为她会大惊失色,继而关切的问询他的伤势,就像往昔出了什么事,皇祖母的反应一样。倒是没料到她先想到的是瞒不瞒得住人的问题。

“殿下的伤应当不要紧吧?”

“嗯。”朱祐樘轻轻应了一声,心情有几分复杂难言。

皇帝眼看不起,大家的心已经崩得紧紧的了,太子再遇袭受伤,这种消息传出去是挺不利的,真是可怜,受了伤还得干活。政局平稳更有利于权利交接,这个张语还是懂的。

第二日起来,张语往他的香包里加了几味香料,有一股中药味。倒像是他这几日在父皇跟前侍疾染上了药味一般。

张语跟着朱祐樘在成化帝床前侍疾。亲眼目睹一个帝王因为爱人逝去,了无生趣,比看后世的记录震撼多了。说到底,这位公爹也还是一枝花的年纪。完全可以广选美女,充溢后宫,再来个第二春。帝王的爱情也可以如此么?不是应当七月七日长生殿,然后马嵬坡前各死生么?

朝野上下都知dào

成化帝没有多少时日了。而成化帝竟还想依赖大智慧佛、大慈悲佛念经功给他治疾。当是练X**,生了病不用吃药不用打针么。

朱祐樘恳切的望着病骨支离的父皇,正要端过太监手里的药碗,旁边伸过来一双莹白小手直接接过托盘,“臣妾也当尽尽为人儿媳的孝道。”

张语端着托盘侍立床前,朱祐樘坐在床沿就着她端着的药碗,勺了半勺药汁,吹凉,亲自喂给成化帝。好容易才把小半碗药汁喂了下去。托日日磨墨的福,张语稳稳端住了托盘,不然喝这么慢,她手非打颤不可。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天闷热得厉害。朱祐樘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理政,侍疾,人也越的清瘦。

张语向余嘉问朱祐樘的起居,余嘉一一回答,“太子妃放心,但凡太子一饮一食,奴才俱以银针试毒后,方敢奉上。太子身边,东宫侍卫分做几班,不敢离身。”而后,他凑近两步,“太监梁芳和妖僧继晓等人都已被看了起来,太子妃不要担心。”

张语曾在帘后听朱祐樘对东宫侍臣说过,上次刺杀之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不想他顺利继位的人,想另外扶立年幼的兴献王登位。这样不但可以避免成化帝逝后,新帝清算他们,而且又有拥立大功,可以继xù

作威作福。

朱祐樘行事并不避着张语,太子妃与太子绝对是绑在一条船上,荣辱与共的。张语仔细观察过他的表情,此时此刻,他是满yì

与充满期待的太子,踌躇满志。这个样子,真的是,嗯,很有朝气的。只是,这样的朱祐樘,一心在朝政上,怕没几年就老得快了,更甚太操劳的下场就是短命。

第四章 新帝

成化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成化帝朱见深崩,庙号定位宪宗。

大行皇帝的梓宫很快停在了乾清宫正中。紫禁城里全换上了白色灯笼,乾清宫里挽幛低垂、烟雾弥漫、哀乐声声。先皇嫔妃、王公大臣身着缟素先后来到大行皇帝的梓宫前哭拜,真的、假的、落泪的、干嚎的响成一片,一个个都哭得眼睛干红。乾清宫外搭了灵棚,朱祐樘声音嘶哑,一连几日的哭祭,他本来虚弱的身子变得更加消瘦了。

这样悲壮浩大奢侈的情景,直到头七过了,才渐渐有所好转。

初步办完了成化帝的丧事,九月的壬寅日(初六),秋高气爽,朱祐樘登基称帝,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为皇太后,太子妃张氏封为皇后。把次年定为弘治元年。同时告示天下,将以孝治天下,明旨出要为宪宗皇帝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不鸣钟鼓、不受朝贺,朔望宫中素服。

朱祐樘即位之后,立即着手整顿宫中朝中的人事:宫中,逮捕了以方术、房中术得幸于成化帝的李孜省、妖僧继晓以及祸乱朝政,打击忠臣的太监梁芳,

朝中,从内阁开始罢免以外戚万安为的“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将成化朝通过贿赂,溜须拍马迹的官员一律撤换,同时,起用邱濬、徐溥、李东阳、谢迁、刘健等正直贤能之士。

这些事情是朱祐樘早就想做的,成化弊政这些年他是一一看在眼里,如今登位,自然是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实现他中兴的政治构想。

也有不协调的音符,一帮大臣,一齐来到了午门哭灵,这些人口口声声哭吊先帝,说‘子不改父道三年’,皇帝刚登基,就急于更改先皇之道,何言以孝治天下。这份热闹,一时间全京城都知dào

了,张语在后宫自然也听说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新皇帝怎么处理。张语觉得挺棘手的,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更赶不得。想不到被朱祐樘一招四两拨千斤就摆平了。

朱祐樘说使国家昌盛、大明中兴才是天下第一孝道,于是下旨:百官自愿哭祭先皇,要在先皇面前行为臣之孝,朕很赞同。还派人去给那些哭灵的百官送衣送粮,告sù

他们别哭坏了身体,他们只要愿意,不限时日,随他们哭多少天都行。

不限时日四个字最妙,若不加这句,众官员一时恐怕还不好意思说撤就撤,结果圣旨一下,顷刻间就做鸟兽散了。

和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不同,后宫是比较平静的交接的。无非就是几个女人换了住的地方而已。王太后搬去慈宁宫,张语移居到坤宁宫。

夜半,听到响动睁开眼来,就看到朱祐樘站在面前,着一身素袍。张语看他一脸倦色,眼睛里还有血丝。连续几天忙得每日只睡三、四个小时,谁的脸色也好kàn

不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身后,双手摸上他的太阳穴轻轻的按着,曾经一时兴趣跟学中医推拿的朋友学了几手按摩技巧,在朱祐樘头上的穴位处适力的按压着。

朱祐樘是板正之人,私底下也很少亲呢举止。张语也从不主动去打扰他。是以这半年来,二人在床以外的地方,倒少有肢体接触。

他初时微微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把眼也闭上。张语按压了一会太阳穴,而后执起他的手腕,按揉腕间的穴位,按这里可以减轻脖颈的疲劳。

过了一会儿,朱祐樘带点惊奇的转动了一下颈部,“恩,好了。”破天荒的握住张语的手,表情放松。

“呃,皇后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皇上喜欢么?”张语有点不习惯他握住自己。

“恩。”得到认同还是比较让人开心的,毕竟朱祐樘是很少直接夸人的。

朱祐樘看她睡眼惺忪,“朕吵醒皇后了。”

张语本是靠坐在床头等他,没想到睡过去了。

服侍他洗漱上床躺下,张语爬进内侧睡下。

“你以后不用等朕,自己困了先休息便是。”张语也是因为先前在端本宫二人一同就寝习惯了,不敢大刺刺的一个人先睡。睡下只觉着不多久,身边人就有了动静,要起身了。挣扎着睁开眼,要像往日一样起身为他穿衣。却被他伸手压住,“你再睡会。”实在是困,就没有坚持起来。

朱祐樘出到外间,由余嘉服侍穿上龙袍,上朝去了。

张语翻个身接着睡,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难怪那么多皇帝当昏君。别人当皇帝是为了醒掌天下,醉拥丽人。可这人,什么福利都享shòu

不到么。克己复礼到极点,不晓得有什么乐趣。

用膳的时候,朱祐樘告sù

张语一个消息,今日朝上有官员上表,言皇帝生母当年是为万贵妃所害,请皇帝将万贵妃消谥议罪,并惩办其族人。

“朕内心也颇为矛盾,朕很想为母后报仇,但也不想违背父皇的遗愿。父皇生前就问过朕在他百年之后将如何对待太后太妃,朕言将执子礼以孝顺嫡母庶母。况且,元凶已经不在,追究他人也是无益,所以朕对朝臣说‘到此为止吧’。朕已托人去广西贺县寻找外家之人,希望能早得音讯。”

虽然知dào

他是善良、温和、宽容的,但对万贵妃也能做到如此,张语吃惊了。很少有人在独掌大权后,能对过去的仇人真的做到网开一面。这样做肯定是对的,因为人们总是同情弱,真的要严惩万氏族人,说不定舆论的风向就会掉头。

“臣妾揣度,能养出皇上这样的儿子,母后必定也是宽容之人。她更想看到的是皇上好好的。”朱祐樘的生母已被追封为孝穆太后,成化帝的废后,那位在安乐堂帮zhù

抚育朱佑樘的吴氏,还有太监张敏等人也都一一得到了追封。

“皇上如今独掌朝纲,还能记住自己身微时的心情,努力造福百姓,母后一定是欢喜的。”幼时的弱地位,或许正是造就朱祐樘宽容心性的主因。

第五章 避火

朱佑樘在早朝之外,又开了午朝。只是他本来身子就虚弱再加上政务繁重,很快就病倒了。起初只是不停地咳嗽着,到了后来竟声音嘶哑,浑身冷。

张语看着病床上年轻的容颜,有些微微心疼。这些日子,朱佑樘的勤政与苛于待己她都是看在了眼底的。有几次想劝他休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在心底给自己划了一道线,不让自己越过。只有这样,她才能如旁观一样的冷静。可看到他累得病倒,心里实在是难受。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得有点深了,她静坐反思。说实在的,像朱佑樘这样的男人,位高权重,体贴温和,事业心强,不乱搞男女关系,朝夕相处,要爱上他实在太容易。打住,张语,不可以再靠近了。

锦瑟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娘娘,太皇太后叫您去呢。”

这个时候,要问他的病情么?

张语加了一件重裘,坐上车撵赶到太皇太后现居的清宁宫中。请过安后,便主动把皇帝的病情做了汇报。虽然现如今名义上张语已经是后宫的当家人了,但对老太太还是有点怵的。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太医都跟哀家禀过了。知dào

你尽心,叫你来,不为这事。如今已经是弘治元年了,也该选些新人来充斥后宫。这个,你心里可有数?”

张语讶然,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是应该的,只是孙媳担心,尚在父皇的孝中,百官会有什么说法。”

“这不是就要除孝服了么,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最重yào

的。开了春就选淑女以备嫔妃之选。”

“是。”反正也不会真有新人进来,何必跟太皇太后顶。

“恩,好孩子。哀家知dào

你懂事。你回去守着皇帝吧。”

张语走出慈宁宫。

“皇嫂,皇嫂。”一个裹得圆滚滚的小身子朝她冲过来。

“这么冷的天,五弟你出来干嘛呀?”张语把他抱起来。来的是成化帝的五皇子朱佑棆,刚封的岐惠王,正好两岁。

“皇嫂答yīng

下雪陪我堆小雪人的,今天下雪了,我听说你来看皇祖母,就在门口等你。”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张语为难道:“你皇兄还病着呢”皇帝病病歪歪的,皇后带着小叔子堆雪人,好像说不过去了一点。

朱佑棆母亲地位低微,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看人脸色,乖觉的很,闻言乖乖点头。按说新帝已立,他与兴献王朱佑杬都该离宫就国,但因太皇太后不舍,朱佑樘又极其孝顺,就把两个幼弟留在了宫中,承欢太皇太后膝下。

“你放心,下回下雪,你来找皇嫂。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回到乾清宫寝殿,朱佑樘正在喝药。

张语走过去,接过太监手里的药碗,一勺勺的喂朱佑樘。把太皇太后的意思告sù

他。

“随你们吧。”声音恹恹的。

啥?张语一直以为朱佑樘有童年阴影,为了避免后妃争宠祸及子孙,所以才只要有一个传宗接代就好。怎么不是这么回事么?

想归想,手中还是没停。其实张语很看不上一勺勺喝药,喝一勺苦一次。直接一仰头就倒下去了,搞这么斯文。

床上那人忽然停下喝药,定定的把她看着。然后伸手拿过药碗,一口喝了下去。

张语傻眼,这是,说出来了?

“水。”

“哦。”赶紧递上清水让他漱口,有点慌乱。

朱佑樘忽然就有些想笑,这个皇后一向有点少年老成,他却知dào

她没有表面上那么贤淑端庄,骨子里是颇有几分不驯的。今日竟会将真实想法宣之于口。她很吃惊自己的反应么?

看张语细嫩的脸颊上一抹羞赧晕染开,便忍住了笑意。拿起几上的奏折,翻阅起来。

张语的嘴张了张,又闭上。

他似有所觉,笑着说:“好多事等着朕处理呢。”

张语恨恨的想:劳碌命,不折不扣的劳碌命。每天有批不完的奏折,上了早朝上午朝,还要参加在职培训班(经筵)。跟《雍正王朝》里的四爷一样,劳碌命。比四爷好的就是,跟读书人关系不错,死后留下的基本都是好名声。

选淑女的事情最后还是被搁置。因为翰林院侍读谢迁上言说:“六宫之制,固所当备。而三年之忧,岂容顿忘。今山陵未毕,谅阴犹新,奈何遽有此事?”皇帝选妃,自然是应当的。但是,宪宗的陵墓尚未完工,皇帝居丧的草庐还是新的呢,怎么就谈起选妃的事来了?

谢迁是东山会稽谢氏的后人,饱读诗书,能言善辩,听说连专职说话骂人的言官也不是他的对手。张语听说这事时,忍不住遥想了一下王谢子弟,江左风华。可惜这些同她都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是已婚妇女。就连追追星也是不被允许的。

她现在只觉自己早没有当年花一百二进故宫的兴奋。只要一想到还要在这里住五十多年就怵。谁说穿越来的洛莉都充满朝气的?从端本宫搬到坤宁宫,再到慈宁宫,她最后的归宿是泰陵。

派往广西寻亲的人无功而返,没找着人不说,还差点让几拨骗子给骗了。朱佑樘十分遗憾。只得在广西与京师为亡母修建了祠堂,虔诚供奉。

没多久,皇帝下令把京师附近大量的土地,赐给张氏家族做田庄。张皇后之父张峦被授为鸿胪寺卿,是个四品官。这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移情,张语只有感激的收下。

这一日,终于又下了雪。于是朱佑棆欢欢喜喜地过来坤宁宫找张语,见他皇兄也在,便规规矩矩跪下,“臣弟给皇兄、皇嫂请安。”

可能因为朱佑樘端方少言笑,小弟弟在他面前也是很拘谨的。自从上次病好后,他倒是时常来坤宁宫坐坐,有时还带了奏折来看。与张语同起同卧,谈古论今。张语想,就当泡吧嘛,谁不会。她在东宫书室泡了半年的书吧,聊起来也可以配合的。

“你过来找你皇嫂堆雪人?”朱佑樘问。张语纳闷,他怎么会知dào



朱佑棆看看张语。

“皇上,臣妾带五弟去偏殿那边玩,不会吵到皇上的。”

“也不必去偏殿,前面院子就很好,吵不到朕的。”

张语往外走,经过朱佑棆时,他把软软的小手伸进她的手里,张语一把握住。在门口把厚衣裳给他裹好,让他就站在一旁看。

“就堆一个和五弟一样高的,好不好?”

朱佑棆点点头。

张语滚了一个雪球,对着朱佑棆比了比高度,不够,又跑去滚了一个更大的。

把雪球垒在一起,然后拿两个核桃当眼睛,胡萝卜当鼻子,再用炭笔画了个上翘的嘴,在它左手上安了把扫帚。本来想在雪人肚子上写上朱佑棆,想想屋里还有尊大神,于是作罢。

“皇嫂,等我住的房子失了火,它就会来救我么?”朱佑棆瞅瞅雪人。

“没错。”张语肯定的点头。

“好啊。”朱佑棆欢快的围着雪人转圈圈。一会儿又停下来,拍着小手唱歌,“找啊找啊找朋友”

“白龙马,脖铃儿急”

“皇嫂,皇兄在看你。”朱佑棆转到她身边,小声说。

不是在批折子么?张语转过头去,朱佑樘正袖手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们嬉闹。张语的心不争气的跳快了一拍,忽然听朱佑樘叫了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朱佑棆已经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坐下了。

张语走过去要抱他,哪知dào

他一骨碌就爬起来,伶俐的很。

“你们俩上来吧,小心着凉。”大老板话了。

朱佑棆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张语一把抱起他,拍身上的雪,才现他的衣服浸湿了一块。赶紧加快脚步,往寝殿里钻。进到屋里,扒拉下他的衣服,把人塞进被窝,灌下一碗姜汤,他就缩进被子睡了。

张语捏他的鼻子,“尿床我会打人哦。”

张语在书房陪着朱佑樘看折子,这也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

朱佑樘捧了奏折专心在读,张语瞟一眼他的侧颜。他刚才在看什么?张语觉得自己回头那一瞬,在他眼底仿佛看到了几分热切,几分压抑。

“娘娘。”一旁的锦瑟出声。张语这才现手中毫管已将墨汁滴落宣纸之上。锦瑟取来棉布吸墨,只是纸上终究有了一块墨渍。

朱佑樘听到这边的动静,微微抬头,弯了下嘴角,又低头去看折子。

张语其实不大明白皇帝为何把折子抱到她这里来看,觉得这么清静么?如果他不来,她还可以放松一点,或歪或躺,还可以吃零食,哪至于像现在这样正襟危坐,保持工作状态。

小宫女来禀报说是小王爷醒了,要找皇后。

“朕也一块过去。”

小鬼把张语的桃木箱子翻了出来,东西都七零八落的倒在被子上,里面大多是些闲书。小鬼正捧着一本看得津津有味,问题是,他识字么?

朱佑樘走过去,好奇的问,“五弟,你在看什么?”

“皇兄,他们在做什么?”小鬼高举起手中的书页。

张语头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知dào

小鬼在看什么了。那是张家阿娘在她离家前塞给她的避火图(春宫)。张语看过一回,深深感受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与含蓄之美。那意境,那笔触,还有人物,半掩半露的比后世直接的视觉冲击来得更有味道。

一直压在箱底。今日竟被小鬼翻了出来,感情他当这是小人书。

朱佑樘身形顿住,张语有一种拔脚开溜的冲动,不知dào

朱佑樘会怎么跟他弟解释。

“厄,凡人修liàn

有几种方式,这是其中的一种,叫合籍双修。”他沉稳的解释。张语觉得这个说法不错,如果问她,搞不好会答出妖精打架。

“像父皇那样修liàn

么?”

“等你长大了,找个喜欢的女孩儿凑做堆,就知dào

怎么回事了。恩,这个事情不要跟别人说,会有人笑话你的,知dào

么?”说到后来,已添了几分严肃。

小鬼脸色一肃,“是,臣弟知dào

了,皇兄放心。”

张语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五弟,你看这个好不好玩?”用竹子编成的几种小动物,十分精巧讨喜。是要太监从市井搜罗回来的,本来就是为他准bèi

的。张语喜欢宫外的东西,觉得多了一种野趣,宫里的东西,总是中规中矩的。

有得玩,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

一下午张语都陪着小鬼玩,却时时可以感觉到朱佑樘的目光落在身上。

最后小鬼在她无限挽留的目光中告辞回去了。

张语知dào

朱佑樘作纸糊阁老万安就是跟房中术有关。

当年万安靠向成化皇帝进房中术得到好处,到了新皇帝登基,他揣摸新皇帝年轻,又是新婚,更需yào

房中术,便故伎重演,精心抄了一本秘籍,托了个贴心太监,悄悄放在皇帝内寝显眼处。朱佑樘在内寝处现这个精致的小木箧,便打开来看,里面竟是一本房中术,并配有精致插图,但不知是谁人所为,直翻到最后,才有“臣安进”三个蝇头小字。当时万安作为辅,在位二十多年的大臣,并且年已七十。朱佑樘勃然大怒,令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肃清内廷,并且严旨责问万安,最后令他自己辞职滚蛋。

张语在朱佑樘面前垂着头,缩着肩,恨不得能够消失不见,一副做错事在办公室见老师的模样。这种谦谦君子,对自己有很高要求,对身边人要求自然也不会低。辅进房中术,他勃然大怒,母仪天下的皇后私下翻阅春宫图,想必更加不能容忍。其实,自己真的只翻过一次。这种事,皇帝不热衷,皇后一个人琢磨有意思么。

半晌,才听得头顶传来一声:“怎么那么不小心,让五弟翻了出来?”然后起身出去了。张语呼出一口气,立马把那本书毁尸灭迹。

当晚,朱佑樘早早处理完政务就上床了。儒家讲“乎情,止乎礼”,朱佑樘在床上,向来是相当克制的。只是今晚,却有点破例了。张语摸上他滚烫的胸膛,暗自惊异。难道是叫那个避火图给招的。

这是不是证明他的克制力其实有缺口?

……

半夜醒过来时,脑子里全是浆糊。张语被他搂在怀中,紧靠着他的胸膛,脸下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回想昨夜,张语只还记得被折腾得模糊入睡之时,似乎他还说了句:“笨,辅和皇后能一样么。”

第六章 出宫

“娘娘,娘娘。柳教习唤了您几声了。”锦瑟轻轻推推张语的肩。

张语醒过神来,“你刚说到哪里?”

柳意是宫廷乐府教习,擅长古琴。每日的这个时辰,她都来教张语弹琴,名义上是来弹琴的。

那个人今早走的时候没有惊动张语。是哪个家伙说弘治皇帝不行的?根本是污蔑。

“皇上的龙撵到中庭了。”

往常张语都是要迎出去的,敬业嘛。今日,却有点别扭,经过昨夜仿佛很难再以打工的心态面对朱祐樘。

朱祐樘下得撵来,眼光在迎出来的人里一扫,没有现张语,就是一笑。抬脚便往屋里跨。余嘉紧随其后,今天一早他就现皇帝的心情仿佛很好。虽然皇帝平素也是很和气,但今日的笑意却能感觉出属于他朱祐樘自己的欢喜。

朱祐樘走进内室,张语敛襟站起,端端正正的行完了一个大礼,仆倒在地。

“臣妾恭迎圣驾。”

朱祐樘脸上的笑意就慢慢的淡去。从端本宫时,张语就极不喜日日给他行礼,后来在他纵容下更是敷衍了事。这样规矩的行礼,倒是只有新婚那段时日才有过。

“皇后平身。”

朱祐樘,我不能爱你,纵然我已心动,可是不可以跨过这条线。爱上了你,我无法面对慈宁宫中三十六年的太后生涯。爱上了,却被独自留下,那么剩下的岁月我要如何度过。不如就这样,我扮演好皇后的角色,安分的在这紫禁城中过日子。这样对你对我,都可以轻松一些。

“柳意,宫外可有人在等你?”张语拂动琴弦,低声询问。苦练半年,她的琴技也很是能拿得出手了。

柳意沉吟了一下,还是说:“没有人在等奴婢。”

“我放你出宫可好?”半年的师徒情分,我能回报你的便也只有这个。如今宫中宴时不奏乐,不设杂戏。不如把这些人统统放了出去。

尔后,张皇后遍览后宫名册,将入宫八年的宫人悉数放出。皇帝不好声色,这些宫女在紫禁城中一年一年的蹉跎年华,渐渐老去,与其看着她们怨气日盛,不如早一点放还。即便有人有攀龙附凤之心,但天颜难睹,便也收拾细软起行。世言张后骄妒,不能容人。

众人离宫之日,张语便站在金水河旁,看着宫人络绎走出紫禁城。

“娘娘,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伤感?”锦瑟不解的问。

张语无语,这辈子她注定被黄金凤冠困在后位上了。

因为皇家人口简单,宫中岁月还算平静。但弘治元年五月,甘肃的一份飞报打破了这份宁静。

鞑靼部落的小王子进犯兰州。早在宪宗时代,小王子就几次进犯明朝边地,早已成为明朝心腹之患。今日攻这边,明日攻那边,弄得明朝疲惫不堪。

鞑靼犯边的消息在后宫引起了震动。经过土木堡之变后,宫里几乎是谈亲征色变。

太皇太后今日便召了朱祐樘去问,朱祐樘到时,见到祖母,嫡母,妻子都在。好大的阵仗。

“鞑靼犯边的事,皇帝打算怎么处置?”太皇太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臣孙决议听从左都御史马文升的建议,以都指挥使廖斌领兵出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之,待小王子迁徙他方,而后我军再安抚百姓军民,屯粮边关。”

太皇太后这才点头,昔日英宗被俘,放回后被代宗囚禁于北京八年,她与朱见深在宫中活得甚是凄苦,这才让朱见深对万贞儿起了那样畸形的依恋。这时见皇帝没有亲征的打算才放下心来。

“皇帝遇事要多听听这些老臣的意见。”

“臣孙知dào

,朕久居宫中,外面的事知之不多,还必需多加历练。要靠这一帮忠直老臣好好辅佐。”

说实在的,朱祐樘未尝一丁点御驾亲征的心都没有。他也是少年郎,骨子里也有他的热血与冲动。自己的祖父英宗率二十万精锐却在“土木之变”中成了瓦剌的俘虏,几乎全军覆没。以至于到了今日,朝中后宫都闻蒙古犯边而变颜色。这份耻辱他也很想亲手洗雪,但是,如今的大明吏治败坏,积弊不可胜数,是不容许他去亲征的。

朱祐樘起身要离去,张语也站起来,走到他身旁。

“皇上要回去了么?如果,今日政事不忙的话,可不可以去臣妾宫中坐坐?”她背对着太皇太后的方向,低下头,看着朱祐樘的鞋面。

座上的太皇太后笑眯眯的说:“小夫妻俩是要多聚聚。”

“厄,好吧。”朱祐樘有点惊讶,张语近来总是恭谨有礼的避着他,礼数上挑不出一点毛病,却愈绝疏离。

张语进宫已经一年多了,太皇太后等着抱曾孙,近日时常催促于她。实在是快要招架不住了。怎么都比独自留下来承shòu火力强。

一前一后的走出慈宁宫外,张语看到有个侍卫打扮的人靠上前来。

“皇上,都准bèi

好了,陆大人的马车就在那边等着。”

朱祐樘点头“唔”了一声,转头正要对张语说什么,手上一紧,已被张语抓住。

“你、你是要出宫么?”张语满眼激动,手上用劲,几乎就是掐在他手臂上。

“带、带我去好不好?”可以出宫放风,这个机会怎么都不能放过。

朱祐樘看着近乎失态的张语,点了点头。

“皇上,没准bèi

皇后的替换衣服。”

张语忙说:“我什么衣服都可以穿,扮作丫头,甚至给我弄套男装做跟班都行。”

朱祐樘扫了她一眼,怎么语无伦次的。

张语接触到他的眼神,赶紧收敛了一下,省得这人嫌她丢脸,把她留下。

最后临时给张语找了一套比较合身点的衣裙。二人上马车去换衣服,张语解了几次领扣都解不开,激动的。见朱祐樘在车厢另一边看着她,想起余嘉不方便进来。于是问:“要我帮你吗?”

“不用。”

“哦。”看他自己动起手来,张语大大方方的背过身继xù

解扣子,大家平常也不是盖棉被纯聊天的。

换好衣服,乐颠颠的转过头去,查检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会露馅的小饰品,小说上写的,很多皇帝白龙鱼服就是因为这些细节被现的。

“绳也是明黄色的,要取下来……”

朱祐樘正在系扣子,听她不住絮叨,就问:“你时常溜出去?”倒像是个做惯坏事的,好奇张家的家教。

“没有。”以前有人身自由的。

张语过去,帮着他整理腰带。所幸马车上准bèi

得很充分,甚至连覆面轻纱都贴心的帮张语准bèi

了。待到二人打理妥当,朱祐樘伸手轻扣车厢门,马车便徐徐走动起来。

张语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你你我我”半天了。最近好不容易拉出的相敬如宾的距离,让这么一闹腾,又拉近了。

她拉开帘子,吹风,冷静一下,刚才真是太失态了。调整好了心态,才回过头来。朱祐樘一直不错眼的看着她。

“皇上,你怎么会想微服出宫去的?”张语觉得处在这么个密闭空间,有些别扭,只得找话来说。

“朕、厄,我是因为现自己一直呆在宫里,对宫外的世界根本不了解。像甘肃那样远的地方没有办法,但京城还是可以出去看看的。”前几日在文华殿议事,才现自己足不出宫门,了解的信息的确是不够的。今日把甘肃的事安排周全,便让人安排出宫的事。

张语点头如捣蒜,“了解民生,与民同乐,应该的。臣妾也觉得自己对民间疾苦不甚了解,皇上以后出宫查访民情,都带上臣妾好不好?”

“你怎么又把称呼改过来了?露馅的话就把你送回去”

张语忙摆手,“不会,不会。我会留意的。出去后我怎么叫你呢?”

“你想怎么叫我?”朱祐樘眼里露出一丝玩味。

“厄,”张语想了想,试着叫了一声:“相公!”其实是想叫名字的,可是胆不够肥。

“嗯。”朱祐樘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就叫我阿语,好吧?”黄蓉的妈妈叫冯衡,黄药师叫她“阿衡”,让人觉得这名字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反正,这一世也没有别人会叫她名字。

“阿语?好!”他点点头,不再言语。

出宫门的时候,好像交涉了几句。

“公子,夫人,到了。”

朱祐樘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锦服,下得车来,更是俊秀。

张语后知后觉的看着另一个锦服少年,“陆大人?”她可是看过无幽的书的。

“在下陆随玉,见过朱夫人。”那少年抬手执礼。

“我就叫你陆公子好了。”张语笑着说,想想,伸手握住朱祐樘的左手。看他转头看过来,诧异的看着她,“我怕会走丢。”

朱祐樘拉起她往前走,倒是没避人,吓了随行的人一跳。天色越来越沉,街上人却越拥挤起来,简直人山人海。手上还拉着个东张西望,问东问西的张语。看来是憋坏了。

“随玉,为什么街上会有这么多人?”

“公子,今日没有宵禁。大家都会玩到很晚才回家。”

前面自有人拨开人流,供他们行走自如。

第七章 外戚

张语买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的玩意,都是双份的。一份给朱佑棆,另一份给朱佑杬,嘉靖他爹。小鬼同她一样,很喜欢宫外这些小玩意,也不能落下了老四。

陆随玉奋力向他们挤了过来,“公子,前面就是小人家里开的酒楼,上去坐坐可好?在楼上看得也更方便些。”天子白龙鱼服,虽然有严密的保全措施,但这里是繁华地段,熙来攘往的,出个什么情况可不好。

朱祐樘点点头。

一行人随陆随玉来到他家的天香楼,掌柜的迎了出来。

“少爷,楼上的雅间已经收拾妥当。”

朱祐樘说:“不坐雅间。”便在一张靠窗的大桌子旁坐了下来,“都坐下,在外面不用立规矩。”

张语举目四望,楼里的入座率约摸有七成左右,对面的看台上正热热闹闹说着三国,正说到刘皇叔携民过江。一众人等便随着说书人的口沫横飞,一会儿着急,一会儿又笑逐颜开。说到刘皇叔的军队被冲散,众皆怅然,说到张飞粗中有细,唬得曹操不敢追赶,又爆出阵阵笑声。

朱祐樘看她听得起兴,想起她箱子里那本翻得有些破损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不觉有些疑惑。她喜欢的尽是些《左传》《列国志》《山海经》之类。一点也不像是闺中女儿家。

一人之口能将书中千军万马的场景分毫不差的描绘出来,竟不逊色于大制作的电视剧,实是厉害。小成本,大场面。

说书人正说到赵子龙长坂坡救阿斗,在千军万马间冲杀,惊堂木一拍,请听下回分解。

台上换了两个年轻女孩儿唱曲,唱得正是“泗水流,汴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口”

张语便把注意力转了回来,见掌柜领了个鹅黄衫子的女孩儿过来。那女孩看到陆随玉就扑了过来,“哥哥。”

陆随玉忙拉住她,“来,这位是哥哥同窗的夫人,你快过来拜见。”

张语便知dào

这是特意找了妹子来陪她的,这个人心思倒是细腻。

张语抓了一把零嘴给她,“你叫什么?”

“我叫随雅。”

那女孩显然临来前受过叮嘱,应对大方得体。

朱祐樘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流和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这便是他的京城。

看台上忽然一阵喧闹,却是有醉汉乘醉上台闹事。好熟悉的桥段,调戏美人与英雄救美真是哪里都有市场。张语睁大眼睛等着,窗口的朱佑樘也被惊动。

陆随玉站起来,压低声音,“臣去看看。”

朱祐樘挑眉,“若你不在,难道就没人处置了不成?”

陆随玉见朱祐樘如此说,便只得依旧站着,看事态展。掌柜的已然带人上去与那人理论。

“不过是个卖唱女子,我既看上她,便是她的褔气。”那醉汉嚣张叫道,“我可是张皇后的侄儿,你掂量掂量,惹地起么?”

正等着看人拳打镇关西的张语一愣,见朱祐樘投过来疑问眼神,连忙摇头,她可不认得有这么个侄儿。就算是正牌的张皇后也不能把张家人都认全了吧。

“随玉,下去教xùn

教xùn

这冒认皇亲的狂徒。”陆随玉得令,下去处理。心头却嘀咕:皇帝可真是护短,一句话就把张皇后撇清了。不管既然皇帝说了这是冒认得,自己也不用客气。

张语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她很想当自己只是来明朝打酱油的,可是她身上贴了张皇后这张标签,有些东西是避不开的。

这人不管是不是冒认,都只能说明张家人的行止不端。若是家门森严,行为端正旁人怎么会冒认。

听得朱祐樘在耳边说,“回去吧。”茫然跟上。

她跟张家人没有关系,可张家人却是跟张皇后连在一起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张峦有官瘾,厚颜无耻的直接上折子跟女婿要官要爵,张母金氏就更是胡搅蛮缠。张家两个儿子张延龄、张鹤龄日后更是巧取豪夺,广占民田。可以说张皇后的家人都不是争气的。还真是纵容外戚可是史书上给弘治皇帝记下的一笔。

回宫后,张语思索良久,终于跪在朱祐樘面前,“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朱祐樘看她一眼,用手撑着头,“起来说话。”一回宫,她方才在宫外的随意放松又都收了起来。

“如果日后臣妾的父亲没有什么作为,您就让他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呆着,不要再往上升。他如果跟您要官要爵,您就直接打他到西湖边上钓鱼去。”金氏只能来跟自己你闹腾,不理会她便是。张延龄、张鹤龄还小,可以教。

朱祐樘抬起身子:“为什么是去西湖边上钓鱼?”

“臣妾读史书,有一个现。但凡是圣明天子治世,必然有贤臣在朝堂之外钓鱼。大尧治世就有许由在泾水钓鱼,文王兴周有姜太公渭水直钓,汉光武中兴就有严子陵富江垂钓。”看朱祐樘摆明不信她的随口胡诌,嘿嘿一笑,“西湖风光秀美,实在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阿语这是效马皇后拒封外戚?”朱祐樘的脸色肃然,有些难解的望着张语。

张语点头如捣蒜,“马皇后的确是令后辈敬仰,臣妾惟愿能得其皮毛。”历来外戚有好下场的可不多,低调好,低调好。

七月初三是朱祐樘十八周岁生日,这可是大事。六月初六,张语一身谨严的皇后服饰,去到文华殿觐见皇帝。她可不敢随随便便就在寝殿里问上一句:“哎,你生日想怎么过啊?”皇帝偶尔容许自己的无礼,可以视作夫妻情趣,但蹬鼻子上梁,自己还没骄纵到那个地步。再说了,若等到年老色衰之时,这说不定就会被翻出来做了一个罪状。

“皇后找朕什么事?”

看到一袭白色缂金丝团龙纹龙袍,头戴紫玉九龙冠的朱祐樘,张语连忙屈膝低头行礼,“皇上万福。臣妾是为了皇上的万寿来请示皇上的。”

朱祐樘“嗯”了一声,“朝中按旧例宴请群臣,宫中就不过了吧。”礼部已经上折子来问过了,他本来也想免了的。但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继位后第一个生日,自父皇去世,朝中不曾有过什么热闹事,便点头让礼部去操办。

“是。”

省了一桩事,张语很是欢喜。回完话她就准bèi

回去了,这身后服穿着就得扳着面孔,端出皇后的架子来,她极不习惯。

转身之际,张语看朱祐樘得架势不像在写字,偏头看了一下,竟是在画一幅山水画。惊讶的问:“皇上在画画?”她还以为朱祐樘就是一台治国的机器呢,想不到还是很有情趣的。

“皇后不知dào

朕会画画?”

张语听不出他的语气,没有接话。

历史教材上于弘治中兴只聊聊数笔带过,会去看您老人家的故事,纯粹是冲着您一夫一妻的八卦去的,没了解到这么全面。比较起来,张语比较了解的反而是成化,正德,嘉靖三朝的事。因为这三位主都比较特立独行。在民间的知名度那是相当的高,电视剧也爱找上他们做男主。反而朱祐樘这样端方正常的宝宝,不受青睐。大概不好戏说,没什么噱头。

“皇后不是会弹琴么,怎么从来没有弹给朕听过?”朱祐樘收笔,口中淡淡的说。

“臣妾学艺不精,怕污了皇上的圣听。”

“初三那晚,朕便来皇后宫中听琴好了。”

虾米?

“皇上喜欢听什么曲子?臣妾也好回去练练。”

“只要是皇后弹的,朕都喜欢。”朱祐樘把笔搁下,不再言语。

到了七月初三晚上,张语在池边的落霞亭摆上酒菜。亭中白纱低垂,随风而动。风中隐隐传来文华殿的欢笑声,人间富贵,莫过于此。

拨动琴弦,抚出一曲《北京欢迎你》,口里轻轻哼着网络上流行的清穿版。

飞机失事跳楼掉井,用尽一切途径

我家大门常打开,提供时光机器

摔一跤就穿成美女,你会爱上这里

昏前昏后都是小姐,请不用客气

相约送你去上京,我们欢迎你

张语在稽古听这歌,总是听一次,笑一次。坛子里众人用唱革mìng

歌曲的严谨来唱,实在逗人乐。

“这是什么曲子?”一把近在耳旁的声音响起。

那边不是还没有散么?

“皇上,您逃宴?”不像是他会干的事呀。

“朕不在,他们更自在。”

“厄,这是臣妾小时候听乳母哼唱的小调。”

朱祐樘自行坐下,倒酒来饮。

谁的梦为江山

盘点冷暖

日月歌天地鼓

了断风雨恩怨

谁的爱情未了

古今流传

乾坤和百姓乐

迎来太平人间

上下五千年

大梦无边

梦回大明可看见

遗留的诗篇

纵横九万里

大爱无言

一曲长歌可听见

拨动的和弦

“乾坤和,百姓乐,迎来太平人间。嗯,这正是朕一生想往。”朱祐樘到了一杯酒,递给张语。张语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朱祐樘与她碰了一下杯,一饮而下。

这一夜,落霞亭的琴声响了很久。

文华殿中,朱祐樘合上最后一本奏折。”余嘉,去问问皇后,朕要出去走一走,看她可要跟随。”

张语愤然,这明明就是她的软肋。可以出去放风,她有可能不去么?

“锦瑟,走,带你去看京城七夕的夜景。”

第八章 七夕

点点烛光远远闪亮而来,又顺水飘远了下。

“三嫂,是莲花灯。”

“五弟想放灯么?”张语问。

“嗯,以前只见到宫人放过。”

“三嫂买给你,你想要什么样的?”

“就要莲花灯好了。”

买来灯,看小鬼嘴里念念有词,从风调雨顺说到天下太平,终于舍得将灯搁进水里。载着许多的愿望,那盏灯颤颤巍巍地飘走了。

朱祐樘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看着。下午出宫时,他伸手欲拉张语上车,却见她抱起小五递上来。他瞪她半晌,终是忍下,吩咐出。现在河边的男男女女见到这边有个小孩,都忍不住的打量。

张语也将手中的灯放入河中,莲花灯行之未久,却不知怎的,起了一个浪花,浇在灯火之上。只一刹那,烛火便灭了,灯身一头栽进水中。

朱祐樘本要问她许的何愿,见状只说:“不过留个念想,哪里放只灯就能事事顺心。呃,我早就想问你,为何只喜欢带五弟在身边?”

张语有点心虚,“四弟已经出阁受讲了么,再说他又有母妃在身边。”

小鬼那边起了一点争执,原来是小鬼把路过的一只漂亮的灯捞了起来。那是人家姑娘放给心上人的,便过来讨,被暗卫阻住了。

张语赶紧把灯还给人家,又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对方看他们出门带着从人,没说什么,走了。

“没过瘾么?来,我们再去买。”拉着小叔子去买了十几盏,余嘉与锦瑟也各分得一盏,与朱祐樘站在河边看他们放。

“你刚才到底许了什么愿望?”看她刚才懊恼万分,像是极为在意这个愿望。

张语笑笑,“皇上还是不要知dào

的好。”出了宫之外感觉比较放松,也少了许多拘谨。

小鬼给他们留了一盏最大的,朱祐樘说:“一起放吧,这个愿望让给你。”

张语点亮灯,朱祐樘轻轻一推,灯就稳稳的飘出去了。飘了老远才慢慢熄灭。

张语就有点无语,连河灯都欺负她。

“娘娘,那位就是傅先生。”锦瑟挨近她,趁着没人注意,在她耳边低语。

张语转头打量,她没见过傅峦词,是托陆随玉物色的。自从上次出宫,她就有心为两个弟弟物色一个有才学有品性的先生。傅峦词本是应试的举子,却因病错过进场。又因囊中羞涩被客栈赶出,想寄寓佛寺也被谢绝,走投无路之下才接受了西席的差事。知晓是皇后母家后有几分后悔,陆随玉便直言告之是代皇后寻人,望他能导两位小国舅走正路。

“峦词勉力为之,只恐有负皇后所托。”

这时借着河边隐隐的灯火看去,确是清俊雅致的一个人物。不过,怎么一个人来放河灯?

“三嫂,我有些饿了.”

张语举目四顾,前面拐角处正好有一个摊子,卖汤圆的。

老板看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欢喜的安排他们坐下。

“客官,一人来一碗,怎样?这七夕呀,就是要吃汤圆,人家说,吃七颗汤圆,就能求个圆满.”老板,哪里来的这种说法?张语撇嘴。这跟情人节买玫瑰花一样嘛。

朱祐樘嗯了一声,余嘉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好,你就按人头,一人给上一碗,一碗七个。”

“等等,老板,给我弟弟单独做七颗小个的,就龙眼那么大就好。”张语赶紧说。吃七个,不撑死小鬼才怪。就怕他小孩子,死心眼要求这个圆满。

眼见着众人都吃完,放下勺子,就只剩她和小鬼还在奋战,张语后悔,方才怎么没叫老板也给自己来一碗龙眼汤圆。

咽下第五个,她把勺子一放,吃不了了。

对面的朱祐樘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吃完。”张语本来以为以这里的卫生环境,他不会吃的。想不到不但吃了,还整整吃了七颗。看着碗,“五弟,你不是饿了么?三嫂跟你换。”

小鬼犹豫了一下,“就换一个好不好?”

“好。”于是彼此勺了一个自己碗里的给对方。

余嘉小心打量了一下主子的脸色,觉得不是很好。

待二人吃完,朱祐樘直接站了起来,“回去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望着翻身背向她的朱祐樘,张语有点惴惴。

是不是生气了?陛下,我可不敢跟您单独过这个情人节。

干脆把两手放到脑后枕着,望着帐顶呆。“一只小猪,两只小猪三百二十八只小猪”

张语撑起上身,虚趴在祐樘上方,见他睡得正熟。眼睫毛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皇上?”

在心里默数到十,

“陛下?”

又从十数回一。

“万岁?”

又等了会儿,没有动静。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凑近他耳边,“祐樘,祐樘”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颤着唤了两声,张语脸烫烫的,心头不知怎么就踏实了。这回躺下,不用数猪,很快就进入了黑甜香。

听到她鼻息渐渐沉稳,朱祐樘翻转过来。无言看她良久,伸出双臂,将人揽到怀里来,这小妮子,总算是对他上心了。心思九曲十八拐,就是不肯给他交底。用下巴蹭了蹭她柔柔的顶,也安然入眠。

第二日,天气炎炎的。虽然没有温室效应,热得也够难受得了。

张语把果浆、果脯、牛奶依次加入冰里,再加上点白糖。

“成了。锦瑟,让人把这些装起来,给太皇太后,太后,还有两位小王爷送去。请他们不要贪凉多吃。你跟我去文华殿。”

站在殿外,张语有点后悔,万一朱祐樘不见,打她直接回去,这个人就有点丢不起了。应该叫别人送来的。昨天那人不理她,害她今天一起来就想着法子的想讨好他。刚才头脑一热就跑来了。

幸而很快小太监就出来请她进去,倒是把锦瑟拦在了外头。

“今儿天热得很,臣妾做了些凉品。送来请皇上尝尝。”

朱祐樘放下手里在看的东西,示意她把东西摆过去。

这么好说话?

她提着特制的小桶走过去,又拿碗出来盛。这么热的天,这人领子还是扣到了脖子下面,也不见有汗水。屋子里冰还没她放的多。

朱祐樘接过碗,用勺子轻轻勺了一勺,红红白白的,煞是好kàn

。对面的人眼珠滴溜溜的转动,不知dào

又溜号到哪里去了。这人就是有这本事,一边做事,一边出神。这时候跟她说话,也是对答如流的。不是相处久了真的很难看出来。

正要往嘴里送,却劈手被张语把勺子夺了过去。疑惑的看着她把勺子送到自己嘴里,然后又换了把新勺子给他。

“臣妾方才忘了,皇上恕罪。嗯,这个没事,皇上请用。”原本试吃这种事是不需yào

她做的,今天也不知dào

余嘉被打到哪里去了。屋里也不留个人伺候。

朱祐樘看着碗里的新勺子,想起昨晚她与小五亲密的交换吃食,把碗往桌上一顿,他重新拿起先前那份奏折。

张语有点纳闷,这又怎么了?这位爷近来有越来越难伺候的倾向。

“冰化完了就不好吃了,皇上还是现在用吧。”枉她还催着一路疾走的。

不搭理。

“臣妾告退。”既然不受人待见,她还是走吧。

“回来。这么大毒日头底下,走来走去也不怕中了暑气。”

这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自己呆着,妥么?

张语在榻上坐下,随意打量。看见榻上放了个小书柜,凑巧有她正在看的《梦溪笔谈》,便取了打开看起来。他也?

沈括用算家所谓的格术小孔和凹面镜成像,古人的智慧真不是盖的,听说东汉那个汉灵帝还曾经在皇宫搞过一套自来水给水系统。

手习惯性的往左边抓去,却抓了个空。

“找什么?”

张语抬头,这才想起是在某人的地盘。这里可没有锦瑟贴心的给她准bèi

各种零食。

却看到某人正慢条斯理的吃着她做的简易冰激凌。

“往常锦瑟会在这边帮臣妾准bèi

个食盒。厄,皇上怎么会看这些闲书?”这个小柜里的书和她平常看的重合面很大。不会是给她准bèi

的吧?

“朕这里没别的,就你带来的这桶凉品,要不要?”

“要。”巴巴的跑过去盛了一碗。

一个下午,就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下过去了。朱祐樘直起腰,现张语的双腿已经不知不觉挪到榻上斜靠着了。准是看入迷了,平常可是很入注意的。夕阳的余晖洒了几点在她侧脸上,有一种很柔和的光芒。

铺开纸,取笔勾勒。

画好在一旁写下“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下一句是“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她如今也未尝展眉,连唤一声他的名也要偷偷的,趁他睡熟了才肯出口。笔就顿住了,没往下写下去。

“这画的是臣妾,比本人好kàn

耶!”张语挨过来,朱祐樘失笑。

“你觉得好,那就送给你。”

“谢谢皇上。”张语小心翼翼的卷起来,决定回去就裱起来。

“你总是要同朕这么客气么?”

不然怎么样?这个人好像有点恼她。

张语斟酌着开口:“陛下,两个人做夫妻,做得久了,当年风花雪月的情谊便都会淡了,处在一起,更像是亲人一般。其实臣妾觉得大可以略过这一步路,你看如何?”张语私心里是真的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理智的做一对帝后夫妻。

“略过?你做人就这么省事?”

“那陛下的意思?”张语卷好画,把朱祐樘看着。好歹您给个章程,我照演来就是。

“先再叫上几声祐樘来听听?”

张语卷好的画又华丽丽的散开了,飘落在脚边。

第九章 协议

居然装睡偷听她说话,这也是圣明天子干的事?现在要怎么做?跪地请罪,还是照剧本唤几声?

“嗯?”朱祐樘欺身上来,把她圈在怀里。

正要张嘴,听见朱祐樘说:“不许敷衍。”一股热气喷在耳边。

自己这样好像很弱势啊,“你先放开我,这样不好说话。”

朱祐樘不放手,“就这么说。”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

“皇上,我给你讲个故事。”然后不等朱祐樘应允就接着往下讲,“从前有一对夫妇,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鱼。做相公的很喜欢吃鱼头,可他也很喜欢新媳妇,于是把鱼头夹给媳妇吃,自己吃鱼尾。就这样,媳妇吃鱼头,相公吃鱼尾,他们吃了二十年。这二十年,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过得和和美美的。有一天,做相公的就跟他媳妇说,媳妇啊,其实我最喜欢吃鱼头了,结果你也爱吃,我就只好让给你吃了。那个媳妇听了,很吃惊的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吃鱼头才夹给我。其实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鱼尾了,可是你夹鱼头给我,我只好吃。两个人说完,看着对方哈哈大笑。从此他们就改给来了,相公吃他喜欢的鱼头,媳妇吃她喜欢的鱼尾。然后,他们就开始爆争吵,慢慢的积怨愈深,最后就成了一对怨偶。”

张语讲完,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巴巴的望着朱祐樘,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朱祐樘把她重新拢进怀里,“鱼头鱼尾都给阿语吃好了。”

张语黑线,你怎么可能什么都让着我呢?

“家国大事,朕相信皇后自有分寸;至于其他嘛,我都让着阿语就好了。”朱祐樘低头,望着她的眼睛说。

张语不做声,把头埋在他怀里。人家说男人在枕头上说的话不可以信,现在呢?

朱祐樘静静的抱着她。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胡说。”朱祐樘低斥。

好半天,张语嘀咕一句:“总不能枉做了两回女人。”打定主意,她猛地把头抬起,不料正正的撞在朱祐樘下巴上,嘭的一声,真的很大声。

“没事吧?”赶紧伸手帮他揉,又吹两口气。

朱祐樘单手圈住她腰,一手捂着下巴。劲够大的!

“别吹了,你当我是小五么?”还又揉又吹的。

一阵兵荒马乱后,两人搂坐在榻上,相处而笑。这样相许的场景居然能搞成这样,真是。

张语拿手指在他胸口做圈地状,“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嗯。”

“我说怎样就怎样?”

“嗯。”

张语顿住,双手张开去抱他的腰,“在床上也听我的,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例外。”张语打赌,声音绝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直起身,把右手摊开在他面前,“给我一块可以随时出宫的腰牌。”

“怎么,这个也要例外?”说着,就从朱祐樘的怀里退了出去。端正仪容,就要道一声:“臣妾僭越了。”

朱祐樘把她拉回来,“好吧,不过一个月不能超过三次,出去之前要先来知会我一声。还有,不准寅吃卯粮。”

张语大喜,激动地把右手抬起来,看皇帝没反应,又自己收回去。

朱祐樘看她由激动变得讪讪,“这个动作,有什么含义么?”

“厄,就是两个人定约定,拍掌以示约成。是民间的手势,皇上不知dào

。”

民间的手势你怎么会知dào



朱祐樘把右手抬起来,“来吧。”

张语抬手和他相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朱祐樘接了一句,“结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张语掐他一下,居然骗自己和他击掌。被他拉着站到书桌前,正在纳闷。看见朱祐樘捡拾起方才的画,又取了支毛笔蘸上墨,塞在她手里。

张语瞟瞟画,“嗯,我不知dào

下句耶。”《长干行》,刚才骗自己击掌,现在又要让她写“愿同尘与灰”,哪有这样便宜。怎么也要享shòu

一下被人追的感觉才行吧。

手被握住,只好跟着他的力转动。写完最后一捺,才现留下的竟是张语素日的笔迹。这个皇帝,居然还会写自己的字体。

朱祐樘放下笔,只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忍不住就凑近去吻张语,舌尖撬开她的唇,挑逗的滑入口中,细细品尝。

“还,还有一件事。”张语力持镇定,却推不开他。

“等会再、再说。”好半天才松开她,看她一脸红扑扑的,替她顺了一下鬓。“还有什么事,说吧。”

“你今早起来,有看到小五么。”张语靠在他怀里,半眯着眼。

小五,倒是看见了。昨晚回宫比较晚,小五也安置在张语那里。一大早,他起来准bèi

上朝时,就现小五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很有精神的做五禽戏。当时走得急没顾着问,看来跟阿语脱不了干系。

“怎么了?”

“我给小五排了一张作息表,上面排定了做早操和其它锻炼,他每天都照做。很有效啊,这一年下来,感冒风寒的都没找上过他。反倒是你,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倒下。”

朱祐樘的脸转到一边去,他从小就不喜欢习武什么的。

张语把他的头扳过来。

“你不是想给朕也来这么一张吧?”

“不止,还要加上每日的药膳。太医说你小时候身子太弱,底子不好,必须好好调理。”没有回应,张语恼怒的跪坐起来,“你答不答yīng

?”

“皇后为朕着想,朕当然配合。”无奈的揉揉额角,“我还有一个事问你,什么是小萝卜头?”

张语心里咯噔,说梦话了?

“你还听到我说过什么?”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还说过想回家什么的。”

“我常说么?”

“如果白天很开心,晚上总要说上三四句。”

张语无语,就说怎么心情好的时候,这个人一定会宿在她那里。原来是跑来听她说梦话,剥下面纱,他也是个普通人啊。

“小萝卜头啊,是个小孩子,你不认得的。”她上说朱祐樘小时没剪胎,第一反应就是‘小萝卜头’。

见他还要问,急忙转移话题:“皇上,臣妾在您面前,想躺着的时候得坐着,想坐着的时候得站着,想站着的时候嘛又得跪着。虽然说礼多人不怪,可是两口子在一处的时候,就不要那么多礼了吧。”

“嗯。”

“锦瑟我用着很顺手,不想换人。”

“以后什么都不问她了还不成么?”

自从朱祐樘答yīng

了多做体育锻炼,张语便很自觉的负起了监督皇帝晨练的重任。

“该起床了。”张语伸脚去踢朱祐樘。

朱祐樘认命的爬起来穿衣服,近来张语总是醒得比他早,每天陪他起床,看着他打一遍太极拳才放他出门。

每日就算不过来用膳,皇后宫中也有人给他送膳食过来,风雨无阻。张语本人还时常过来拉他去散步,说是坐久了一定要出去走走。

这样,其实也挺好啦。

张语兴致勃勃的在寝殿中翻看着医术,面前《素问》、《灵枢》、《伤寒杂病论》堆了一堆。可惜李时珍还没出世,没有《本草纲目》可以看。既然决定要好好过日子,总要有所作为。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就那么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看天空飘的云还有梦,看生命回家路路长漫漫,看阴天的岁月越走越远,远方的回忆的你的微笑”

“娘娘,江医正到了。”小锦撩开帘子,皇后最近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连带她们日子也很好过。

“叫他进来。”

江里进太医院三十多年了,须眉皆白。他恭敬的在帘子前跪下。

“小锦,扶江医正起来坐。”会折寿的!

“谢娘娘,这是臣今日给皇上把脉后,新拟的食谱。”

“有劳你了。嗯,本宫今日,有几处疑问,请医正大人解答。锦瑟,把这劳什子的帘子拢起来。”这江医正当她爷爷都没问题了,还要这个干什么。让他直接教授他,这可是博士后的待遇。

江里方才在外面就看到许多药材,心中纳闷,原来是皇后要学医。

“是啊,本宫有很多药材都没见过,所以找来认认。”

原本江里只当皇后是贵人心性,过不多久就会放下,却不想竟是甚为上心,隔不几日就要把他招去问询。皇后宫中上上下下执礼愈恭。

张语时常会到文华殿陪着朱祐樘批折子,他偶尔也讲些朝中的趣事给她听。此时的弘治朝堂,王恕为吏部尚书;徐溥为礼部尚书;马文升为左都御史;刘键为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谢迁为兵部尚书,李东阳为太常少卿。都是正直忠诚的大臣。皇帝常召阁臣至文华殿,让大家共议大臣的章奏,写出批词后,自己再批改颁。渐渐形成了弘治元年的新气象。

“天寒地冻,你过来时小心一点,千万别摔着了。”张语现在在他面前,倒是一点都不隐藏自己的性子了,无人之处走路还会蹦上几下。只是现在路滑,让他有点担心。今日在朝上,国子监祭酒费訚就不小心摔了一交。他当时见费訚已吓得魂不守舍,就异常温和安抚了他几句。他继位之初就就说过不会廷杖朝臣,怎么会因为滑了一交打人。廷杖太丢朝廷重臣的脸面了,又不是三岁的娃娃。在同僚面前被剥了裤子当着众人打一顿板子,谁能受得了。

一阵风吹进来,朱祐樘见张语瑟缩了一下,赶紧让余嘉去加碳。

皇帝望了一下窗外,“天色如此凛冽昏暗,余嘉,现在官员有在外办事回家在路途的吗?”

余嘉答道:“回皇上,据奴才所知,肯定有的。”

“余嘉,传朕的旨意,今后在京官员夜返,不论官位高低,一律令辅军执灯护送。”转见张语拨弄炭火:“别靠太近,小心被火花溅到。”

“知dào

了,爹。”张语转过头,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

第十章小鱼

苏叶,性温,味辛,解表散寒,行气和胃;甘草,甘、平,益气补中,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药性;藿香芳香化浊,只是太过辛辣,但是良药苦口;龟苓膏润燥护肤、调理脏腑、清热解毒,即使苦,也是甜的

殿外众人就听着张语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和你一个房里的兜兜,怎么样了?”锦瑟低声问小宫女小邑,兜兜昨天得了风寒,娘娘喜不自禁,一望而知‘终于有人得病了’的兴奋。兴致勃勃的跑去望闻问切,然后涂改了几遍,很郑重的递给她一张药方子。今早起来就关切的询问药效。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让小厨房给她熬点稀饭,一会儿你送去。”

“是。”

锦瑟去回张语的话。

“好了?”张语的眉眼一下子便弯了起来。初出茅庐,第一次开方子能见效是很令人开心啊。

“咳咳,你们谁病了,尽管来找本宫。给你们对症下药。”宫里的规矩,宫嫔以下有病,只能以症取药,不准医生入宫诊治。

“娘娘,奴婢能问一句,您到底是为什么要学医?”锦瑟大着胆子问。

“当御医啊。”张语理所当然的回答。

锦瑟默祷:皇上保重!

近来皇后宫中的人一接触到皇后‘你们怎么不生病啊?’的眼神就有点怵。那个江老头,把皇后夸得,整日就想找人练手。只是自从小厨房专门有医士和御厨来熬制药膳,坤宁宫的人也近水楼台,学会了基本的调理、保养。没人能再让张语练手,她只好另想办法。

“我走了,锦瑟。”张语换了身衣衫,快活的冲锦瑟挥手。

“娘娘,这么大冷的天。您今天就别去了吧。”

“我自己要求的逢十看诊,这个天别人都可以出门办事,我当然也可以。”

宫门口的人核对了张语的腰牌就放她出去了。

回春堂是京城的一家医馆,大夫医术甚好,虽然收费昂贵但生意仍然好得不得了。张语头回站在门口,想的就是这么没创意的名字,肯定是来自“妙手回春”。

“师姐。”从侧门进去,就见到店里的席女大夫曲毓,江里的弟子。

“你来了。”曲毓点点头,引张语到问诊的隔间。

毕竟书本上的知识还是死的,经验更为重yào

,什么样的病症配上什么样的体质,该配多大剂量的药量,都需酌情处理。张语来这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当她把脉后,曲毓会复诊一次,然后给出她的药方,再针对张语的给出评判。

曲毓当初接下这个差使,是极不甘愿的。师傅只说是位贵人,务必周全。她深受师恩,只得应承下来。第一次见面,才现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自称小鱼,打扮成少年的模样。每月只来三次,曲毓都会安排下一些平常病症的穷人给她诊断,只当她是来玩的。开始别人是冲着不要药资试着让她诊脉。渐渐竟是门庭越来越热闹。只是小鱼坚持只看老人小孩跟女子。她说这些人才最需yào

义诊,青壮年可以去挣钱,所以要把机会留给老弱病残。

看完了十个病人,小鱼拿笔把病情,诊断结果,两人的药方都记录在她的笔记本上就赶紧回宫了。还真是冷得厉害。

回到宫里,朱祐樘在等她用晚膳。

“你不是想回家么,怎么一次都没回去?”原以为她出宫会回去张家看看的。

“怕太显眼。”张语惊喜的看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雪花。“下雪了,一会咱们出去走走吧?”朱祐樘给张语罩上雪狐披风,自己也加了一件明黄的鹤氅,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张语一向觉得紫禁城的肃穆、庄重在雪中最能显示出来,所以甚是爱雪。

两个人牵手走着,偶尔相视一笑,仿佛两个贪玩的孩子。背后余嘉等人远远的提着灯笼跟着。脚下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雪越下越大,寒气渐渐从脚底漫起来,张语跺跺脚,“咱们回去吧。”

朱祐樘笑笑,“我还不至那么不济,你喜欢就再呆会。”

张语抓了一小搓雪在掌心使劲揉了揉,“不了,冷。”

朱祐樘替她拢拢帽檐,携手往回走。是夜,二人在被窝里抱成一团。

“祐樘,如果你可以不用见人就好了。”

“为什么?”

“那我就把你关起来,行三天三夜及其不道德的事。”

朱祐樘一愣,“现在就可以啊。”

“啊,放手,痒”

进入弘治二年的二月,张语进宫满两年了。太皇太后召了她去清宁宫一同用饭。张语知dào

肯定会被念叨没孩子的事。

“听说你不让皇帝亲近宫人?”经谢迁上次进言后,虽然打消了太皇太后立即为朱祐樘纳妃的念头,但却往他身边塞了几个标致的宫女。

“孙媳不敢阻拦。”张语忙放下饭碗,乖乖回答。

老太太不信。

张语垂眸低语:“臣妾揣测皇上是不想见上代的惨事再在宫内生,所以对女色颇为节制。”

“母后,皇后说的也有道理,皇帝是个善心孩子。许是真为了这个考量。”

周氏不悦:“不沉迷女色是好的,但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必要的。”

老太太的眼睛利得像刀,张语浑身不是滋味的吃完了一小碗饭,就推说饱了。

饭后太皇太后去午睡,王太后唤了她一起到念经房。

“母后是为了早日抱上重孙,你不要怨她老人家。”王太后转动念珠,轻声说。

“母后言重,儿媳岂敢。”张语心里嘀咕,干嘛把她拘在这里,洗脑啊?

“不管怎样,以后你都是嫡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哀家看你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佑棆那孩子一提起你就叨叨个没完,开口闭口都是‘皇嫂’。”

“你还年轻,又是这样的专房之宠,将来养下嫡皇子,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

十一章 求子

回到寝宫,却赫然现朱佑樘在座,“回来了,厄,今日没什么事,我们去西山的青云庵走走。你不是一直想我陪你出去么?”

张语走过去,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皇祖母跟你说什么了?”

青云庵,她在医馆听到病人提起过,青云庵里的送子观音,成了亲的妇人去拜一拜,都能得子,很是灵验。当时听着她们说的虔诚,也没动心。想不到这一国之君也要去掺和。

“同你今天去听的大概差不多。”不过今日,皇祖母还亲自赐了两名宫人,令他一定要临幸。

张语想拒绝。忽然想起这人以后还会在宫中醮求子,他的心理压力应该比自己大吧。张语知dào

弘治皇帝的太子朱厚照童鞋会在两年半后才蹦出来,所以虽有太皇太后催逼,还是觉得急不来。但佑樘并不知dào

。平常人家也会急着生儿子继承家业,何况皇家。

“好吧。”

冬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帝后扮做寻常夫妻,带了诸般人等直入山中。随行的侍卫统领林虎早已暗中派人把山清了,各要紧的地方也派人守了。

到了青云庵里,锦瑟陪着张语进了静室。

“就是这里了!”

庄严而慈悲的观音大士俯瞰着他们。

看张语没动静,锦瑟忙推推她,“夫人,快去拜拜啊。”

张语上前拈香拜了,尼姑把香插进香炉。锦瑟掏了一张银票递过去:“谢谢师傅了!如果心想事成了,我家主子一定再来重谢师傅!”

“佑樘。”朱佑樘听到身后的张语唤他,转过头来。张语站在比他高一级的石级上,伸手抱住他。分散四周的众人赶忙转过头回避。阳光透入苍翠的松针投到深深相吻的两人身上,静谧如画。

朱佑樘握了她的手往外走,面孔微微泛红,步子迈得有些大。

“干嘛在外面?”

“我想亲你就亲了嘛,管它在哪里呢。我们现在去哪?”

“时辰还早,带你回趟张家。”

“不对,是你跟我回娘家。有没有告sù

他们?”

“嗯。不然万一扑个空不是白去一趟。”

因为帝后是微服出宫,张峦也只能低调接驾。他陪着朱佑樘在前堂叙话,张语随金氏到后堂。

“我的儿,娘可是两年没见到你了。”一坐下,金氏就拉着她长吁短叹。

“谁叫你们把我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二人叙了些别来话语,张语心中本来有几分忐忑,怕被认出来,说着说着,慢慢也勾起了情绪。

“皇帝待你很好,今天还肯带了你家来。这外边啊,都说我的女儿独霸后宫呢。”金氏眉宇间尽是得yì



张语摸摸头,“母亲,不好这样讲话。”

金氏又担忧的说:“可是你的肚子老是没有动静,这也不是个事啊。女孩子长得再好,没有生儿子在婆家总归是说话不大声,站不稳脚跟。”

张语就说今日去拜了送子观音。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这个还是要多留了心眼的好。”金氏不自然的转个话题:“呃,小言今年也十四了,你看”

“是么?那母亲可要好好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可以配得上妹妹的。

张语警觉的打断金氏的话。

“母亲想啊,她虽然不是我生的,却是你嫡嫡亲的妹子,如果你们能姐妹齐心”

张语打断金氏的话,“母亲认为姨娘跟您齐心么?”

金氏讪讪的说:“那不同,你们又多了一层关系。”

“不管这是谁的心思,你叫他都死了这条心。怎么,家里出了一个皇后还嫌不足,竟还想要出大小张后不成?”

金氏还待说:“不是,以后她生了儿子你可以抱过来”

“母亲尽快给妹妹说门亲事吧,进宫的事不要再提了。这个不是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问题。女儿当初被选为太子妃,全是因了毫无根基,皇家怎么容得我们张家一家独大。你们死了这个心,别误了妹妹是正经。”

从张家出来,张语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不是一心念着要回家?”朱佑樘伸手揽住她。

婆家人要给他塞女人,娘家人也要给他塞女人。张语有点想打人。

“佑樘,我不是一个大方的女人,我以前是装的。”

朱佑樘弯弯嘴角,“我知dào

。”

“我对你一心一意,也要你对我一心一意。”张语的双拳捏得死紧。现在,想要退回到以前的位置也不可能了。可是,真要有那么一天怎么办?

朱佑樘掰开她的拳头,见她陷入沉思,心下一紧,伸手拍打她的脸颊,厉声道:“你不信我?”

我自然是想信你的,可若到时候你情非得已,要我情何以堪。娜拉除了堕落跟回去,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张语细细盘算过,以前在书里看过的穿越人到古代开酒楼,开美容院,女扮男装屹立朝堂,做印刷业…统统不适合她。真的如夏春耀所说,就两条路:卖身葬父和卖身葬自己。

把他的手抓下来,“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她不要别的,就要他许过的这颗心。如果佑樘不愿意配合,那她是拦不住的。不管怎么样,她都得争一争。当仁不让那才是她的性子。

双目灼灼的看着朱佑樘。

“我们不是击过掌的么?你放心。”有要求就好,就怕她又退回自己的壳里。为了把她从那个自以为安全的壳里哄出来,他费了多少心。有要求那就是心甘情愿呆在他身边。

马车停下来,朱佑樘抓过纱帽给她戴上,掩住被拍红的脸颊。某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对张家人张语虽然没有太大的期待值,但是这一趟出行勾起了她对那个不能对人言说的家的思念,偷偷难受了一晚上,直到第二日小五来找她玩。嗯,除了佑樘,小鬼也是真心对我的人。紫檀木几对面趴着的胖乎乎的小男孩抬起头来:皇嫂,臣弟又输了。可不可以”张语和小五正趴在桌上玩打仗游戏。一条白玉腰带被他们竖起来当做城墙,小五守城,张语主攻。

“不可以。”

“臣弟还没说什么呢?”

“你想记账嘛,不行。这次就做一只大青蛙。”

小五挠挠头,在塌上趴下,抬头看张语。

张语摇摇头,“不像,你去问问余嘉。”

朱佑樘坐下来,拨弄那条腰带。“这条腰带倒是很像城墙的样子。今日马文升跟我说,大明的兵士乏于操练,兵政废弛,战斗力虚弱。所以鞑靼才敢屡屡南来扰边。他想要在团营内选马步锐卒二千人,遇警征调。遵循太祖、成祖年间的旧制,五日一操,以二日走阵下营,三日演武。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答yīng

了。”

“我要为于谦修祠。就叫做‘旌功祠’”。

看来“土木堡之变”是这个人的一块心病啊。“嗯,于谦是大英雄,我很喜欢他的诗: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外头余嘉苦着脸给朱佑棆示范青蛙是怎么样的,他先蹲下身子,鼓足腮帮子吹气,肚子也鼓起来,逗得锦瑟她们闷笑。朱佑棆进来做给张语看,笑得她直说:“蛤蟆功,蛤蟆功。”

或许是嫌张语拜得不够诚心,送子观音没有理会她。她的月信如期而至。

时序进入四月底,天气已渐炎热。因为前生后世都身体倍棒,她从不曾忌讳过生冷辛辣。医生早就说过,各人体质不同。在这个地方,必须忍耐不干不爽不安心的卫生用品,她更不愿亏待了自己的嘴。

惬意的喝着凉品,却不防被人把碗从面前拿开。

“张语,你太不知好歹了。”抬头就看见朱佑樘虎着脸站在面前。瞪了她几眼,然后皱眉斥责锦瑟:“主子不爱惜身体,你就只会在旁边看着么?”

他待皇后宫中的人一向甚为和气,今日突然疾言厉色的作,连张语都吓了一跳。从前也没见他过问过啊?

朱佑樘以前哪里知dào

这许多,都是近来招太医问询才知晓女人有那么多忌讳的。时有朝臣上本请他选纳妃嫔以广子嗣,全都被他置之不理。看到张语无知无觉,完全不着急的样子,真是不由人不火大。

张语示意小锦赶紧把冰碗收下去。

推推朱佑樘的胳膊,“我以后知dào

注意了,你别气啦。”

朱佑樘一侧身子,张语的手滑落下去。”我不该生气?”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知dào

这次他气大了。张语蹲到他面前,抱住大腿磨蹭,“该,我真的知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佑樘不理我,我好难过。”微微抬头,可怜兮兮的把他看着。

朱佑樘把她抱起来,“你还敢自称是学医的。”

张语松了口气,45度萝莉视角,果然是最惹人怜爱的。可是,只是看到他一个冷脸,自己怎么就真的这么难过呢。

十二章 黄患

五月三十,张语如常到回春堂坐诊。曲毓已经不会再复诊她的病人,由她自己开方。

“我今日要出诊。”

“外面那么多人,你要出诊?”

曲毓笑,“那些人可都是冲着小鱼大夫的义诊来的。放心,要是你的药吃了没用,就算是不要钱也不会有人来的。我问过了,那些头疼脑热,烧感冒之类的你的方子反应比我的好。我走了。”

张语乐了,“那我这就算是出师了?”

曲毓点头,推门出去了。

“小方,叫号。”小方是跟着她的贴身侍卫,老实本分。

张语陆续看过几个病人,现他们果真不在意曲毓在与不在。也就放开胆子下方子。

回春堂逢十义诊的消息传的很开,张语忙活了好一阵才消停。

“这位大哥,我想见见小鱼大夫。”

“小方,是谁?”

“主子,是回春堂的夏老板。”

夏老板?自己来了有大半年,还不曾和夏老板打过交道。只托曲毓送上过一个红包。

“请他进来吧。”

“鱼公子。”夏老板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有着读书人的儒雅与生意人的精明。

张语回了一礼,“夏老板,可是在下给医馆带来不便。”义诊来的都是穷人,应当没有影响他的生意才是。

夏老板摇摇头,“鱼公子,在下有意出售回春堂,想问你是否有意收购?”他看了半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鱼大夫每月来这里坐诊,不收分文,还代穷人付药金。出手大方,一个红包就是二百两,应当是有这个实力的。

张语斟酌一下,“在下不曾想过,老板为何突生此意?”

“我是外乡人,家慈病重不起,想要将医馆出售返乡。”

“可是为什么要找我呢?”

“在下观鱼公子也是此道中人,且为人良善,故此有意把店转给你。”

张语打开折扇轻轻扇风,“夏老板,你急于出手,所以买家压价,是吧?你出价多少,对方还价多少?嗯,你不说也可以,我的家人片刻也能打探到。”

夏老板沉吟半晌,“我要价四千,对方只肯出二千五。”

“我出二千七。”

“一口价,三千。”

“店里一应人事…”

“全部留给你,不肯留下的,我尽lì

劝说。”

“好,你告sù

他们。愿意留下的,工钱统统涨一成。”张语合上扇子。

“那银子几时可以给我?”

“小方,你拿这串珠子去转角的当铺当三千两银子回来。”

小方应声进来,“主子,那家当铺是陆大人家的。主子要用钱,哪用得着当东西?”

张语一愣,“还是照规矩来吧,回去后你跟锦瑟拿钱再赎出来。莫让人知dào

是我的东西。”

“是。”

“夏老板,准bèi

契约吧。”

夏老板起身,犹豫了一下,“鱼公子,我找您出手,还有个原因是我想您应该不会惧怕之前要压价买店的人。”

生意人的眼睛可真毒,自己自问也算低调了。

“那麻烦夏老板放出风声,您这店盘给了张国丈家。”

“好。”

张语与夏老板签妥契约,在楼上就看到曲毓回来,还带了一个人。直接冲上楼来找夏老板。

“老板,我在城外碰到好多难民,里面还有不少孩子,生病的不在少数。这是我和这位傅先生为他们把脉拟的方子,能不能…”

“怎么会有很多难民在城外?”张语快步走过来。

曲毓这才看到她,“师…弟,你怎么上楼来了?”

“夏老板把店盘给我了。来,长话短说,怎么回事?”

看曲毓有点愣,一同回来的年轻人接口,“是这样,开封府段的黄河决口,附近郡县多数受害。有灾民逃来京师,我路过现很多人染疾,就为他们看诊。但是小可囊中羞涩,负担不起费用。闻说回春堂有义诊,于是今日带了灾民拦了曲大夫的去路。”

“有多久了,多少人,怎么不直接带他们过来?”张语这才现与曲毓一道回来的竟是傅鸾词。

“就是这两天的事,大概有一两百人,这些灾民都进不了城。”张语急切下拉着曲毓的手,两人都没察觉。傅鸾词瞧见,已是看出了张语的女儿身份,只是不便言说。

张语在原地踱了一圈步。

“这样,曲毓你先让伙计把药按方子抓了,然后送出城去。熬药的锅他们总有吧?”曲毓点头出去让伙计配药。

张语找来账房:“从回春堂先支五百两银子,购买一些必要的吃食给他们送去,还有清水。再搭些简易的棚子给他们安置。人手嘛,劳烦傅先生回去张家,叫我爹也出一把力,把张家的家丁先派出去,等官府的人来接手。”

“张家,你爹?”傅鸾词张大嘴,“你是…”

“我现在回宫去。”想了想,“小方,叫陆随玉派个人过来调度。”这俩人,一个书生,一个大夫,心肠都是好的,但不一定能做好具体的事务。

“主子,这些东西呢?”张语一看,都是义诊的穷人送来的,有鸡蛋,烤红薯,还有鸽子蛋什么的一大堆。平常都是送给城里的乞丐,今天可没这闲功夫。

“回头他们送食物时,一起送出去。我们走。”

张语急匆匆的赶到文华殿外,招手把余嘉叫了过来。

“里面还没散么?”

“黄河决口子了,皇上正和几位大人商议调钱调粮。”

“灾情很严重?”

“奴才在外头听到说毁了很多州县。娘娘有事?不如去后殿等着。”

“嗯。”

张语在后殿,隐隐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

“开封乃是七朝古都,龙亭、铁塔、大相国寺、包公祠、禹王台等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弃之定会背上千古骂名。”

……

“朕意已决,命巡抚督所司速征五万民工修筑堤防,赈济河南灾民,免河南全年赋税。再命河南巡抚开仓放粮,设立粥棚,赈济百姓以解燃眉之急。至于钱粮,去年抄得的贪官家产,现在正好拿出来救急。”如今弘治朝初立,国库空虚。一时间,皇帝也只能从别处挪银子。

朱祐樘说完,见王恕还有话说,“王爱卿还有什么要讲?”

“皇上,如今但更紧迫的是,必须马上修复冲毁的河堤,清理淤泥,筑坝遏水。若明年大水再至,从旁道冲毁大运河,漕运不保。”

君臣经过商议,最后派出南京兵部左侍郎白昂总督河道,彻底调查水患,修筑河堤疏浚水路。

待前殿的人退出,张语从后面出来。看朱祐樘满脸疲惫,想了想还是把有难民涌到京城的事告sù

他。

朱祐樘捏捏额角,“这事倒没人告sù

朕。”召人吩咐有司去安置城外流民。

“皇上可是为银子愁?臣妾到有个主意,不如叫大臣富户捐。”

“他们肯吗?”历来从人嘴里夺食是最难得。

“不要他们捐银子,捐衣物就好。家家户户必定都有穿不了的旧衣,捐出来得了好名声,又不费事,想必是肯的。若是有粮食,药品之类就更好。”

“试试吧。”

张家,张峦正在跟金氏抱怨,“咱们这位大小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出钱出力的事就把娘家想到了。”

有家丁来报信,“老爷,夫人。宫里有人来了。”

来人是张语宫中的总管太监小初子,“奴才见过国丈爷,老夫人。娘娘命奴才从私库中带来了五千两白银,说是偏劳母家了。皇上也说,此次安置流民,国丈出力甚大。小的来时,满街听人在颂国丈贤德呢。”

“哪里的话,老夫身为国丈,出力是应当的。皇上和娘娘都太客气了。”好话自然人人爱听,听得街头在颂扬自己,掏出去的银子又加倍收回,张峦心情顿时舒畅了。

又客气了几句,小初子才退出来。

找了个扫地的下人问了傅鸾词的居处,笑嘻嘻的拱拱手:“傅先生,咱家是皇后宫中的小初子。皇后娘娘有句话带给你,以后回春堂没有小鱼大夫了,不知傅先生可肯将逢十义诊的习惯接续下去?”

傅鸾词赶紧起身施礼:“公公烦请回复皇后娘娘,鸾词一定从命。”

张语在一旁看着小宫女铃音打算盘,“你这么说,我倒是亏了好大一笔。”

铃音把手停下,“娘娘,看这账目,的确是的。”

张语知dào

是前段时日接济流民花出去的。朱祐樘知dào

回春堂是她的产业,倒是笑说要补还给她,连着她给张家的五千两。

“岳父领头做了这件好事,朕也该赏。”

“皇上不记得答yīng

过臣妾什么了么?”张语嘟嘴。

“可这回不是岳父跟朕要官啊。”

“这次出物出力的可不在少数,哪能只赏张家。我看,皇上索性等黄患过后,宴请群臣,口头表扬几句就好了。”这次捐物的号召得到了踊跃的响应,倒是出乎朱祐樘的意料。

“你个小吝啬鬼。不过,你贴的体己钱我总是要补还给你的。你盘下那医馆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好玩呗,还能为了什么。祐樘,师姐说我出师了。以后,我就给你当太医吧。”

“那朕养着太医院那帮人做什么。你呀,有闲工夫还是想想怎么早点生个大胖小子,也省得皇祖母挂念。”

十三章 争吵

六月初十,张语有那么一点坐不住,在软榻上换了几个姿势,也没法子把书看进去。

“娘娘,要不要让人多去取些冰?”锦瑟看她坐立不安,以为是热的。自从黄河决口以来,除了太皇太后与太后处,宫中一应用度减半。

“厄,不用。”

“怎么,坐不住?”

锦瑟叫了声‘皇上’退下去了。

张语歪在榻上,“哪有,一个人出去,祐樘不在身边,多没意思。”

朱祐樘在塌边坐下,“就会拿话哄我。”

坐起来,“没哄你,汝身安处,即是我家。”

朱祐樘目光闪了闪,手平贴在张语小腹上,“请江医正进来。”

江里就进来请脉,絮絮问了许久又重新开了滋补调养的方子。这半年他奉了旨隔三差五往张语宫中跑,业已成为宫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张语闻了闻,把药碗放回去。这什么药方,还不如不换,比前阵子吃的那些还教人恶心。师傅您老人家不是故yì

的整我吧?

“药都快凉了怎么还不喝?”一边看折子那人,起身过来,把碗端给她。

“味儿太难闻了,不喝行不行?”张语苦着脸。

“乖,等有了孕就不用喝了。”

“你喝一口。”

朱祐樘失笑,“我尝尝,真那么难喝?”刚尝了一下就咬牙拧眉的。

这人求子已经从地下阶段转入公开,张语现在在宫中,都能收到那些官眷进上来的生子秘方。连王太后都给过一张。现在请安,太皇太后都不带正眼瞧她。

捏着鼻子,咕咚咕咚把药灌下去,冲了一大杯白水才把那味冲掉。

看朱祐樘有几分不舍,“现在知dào

我受的是什么罪了吧。你可不能爬上别人的床。“

“说到哪去了。”

回春堂里,几个常来的病人看眼前坐的不是小鱼大夫,而是一名年青的书生。诧异的望向一旁的曲毓。

曲毓笑着说:“小鱼大夫出远门了,不过,我们老板说,逢十义诊还是要做下去的。乡亲们不用担心。”

好容易忙完,曲毓把饭菜给他端了上来,“吃饭。”眼前女子明丽大方,穿着朴素,眼睛大大的,特别有神。能在名医林立的京城,以女子之身闯出一片天地,不容易。何况她还不只是给官家小姐,太太看病。

“小鱼也这样说我,她说有男人跟女人说你走出去要能活出来,我用手板心煎鱼给你吃。”(亲们可以去翻翻董竹君的故事)

傅鸾词来了兴致,“张小鱼她是怎么到这里来学医的?”

曲毓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她呀,是师傅硬塞来的。说是大户人家的媳妇,她男人身子骨不是太好,就想自己学些医理。我想着不是耽搁时间么,既然是大户人家,病了请大夫就好。她一看就是吃不了苦的,所以一来呀,我就拿了几种容易混淆的药草给她认,她果然就认错了。头一回我就让她在那里认了三个时辰的药草。她一开始眼睛瞪得这么大”曲毓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傅鸾词低头笑,张皇后怕是没想到会吃这么个下马威吧。

“后来呢?”

“她楞了一会儿,就乖乖的去了。我本来以为十天后她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么大半年风雨无阻。一直很听话,进步也快。渐渐的,竟把我的病人也分了一部分去。而且,她治小毛病真的很厉害。没想到,现在做了我老板。以后就不能念她了。”

傅鸾词愕然,你的胆可真够肥的。他吃好,曲毓麻利的把碗筷收下去,“你休息一下,下午还有得忙呢。”

她看了一上午,确认傅鸾词没有问题,也该去忙自己的了。

曲毓一向穿黑灰二色,如果不是髻,真的很容易看成是男子。

皇城里,胖乎乎的小男孩牵着张语的手遛弯。

“皇嫂,脚板心要怎么放小娃娃进去呀?”

张语黑线,真的是人人都知dào

她生不出儿子来。她也就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女子嘛,搞出这么阵仗。

昨晚上她梦到江里变成个身穿白大褂的老头,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笑眯眯的跟她说:“……你还年轻,不要着急,面包会有的,娃娃也会有的!……我们医院的大夫都是一流的,经验丰富,只要一心好好调养身体,肯定让你在两年之内,抱上自己的孩子。想要下一代,赶紧找仁爱。仁爱医院,给您一个完整的家巴拉巴拉巴拉。”当时她那个兴奋啊,终于找到战友了,原来老江你也是穿来的呀,早说嘛。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猛摇,“您知dào

的,这事怎么能怪我一个人呢。巴拉巴拉巴拉”

最后还是被朱祐樘给摇醒的,“你怎么了?一会哭一会笑的。大半夜,怪瘆人的。”

张语扯过被子,蒙到头上,我怎么了?我就是让你们家求子心切给闹的,你说没爱上你这冤家多好,我可以做一个谁都挑不出毛病的皇后,这点敬业精神张语自信还是有的。遇到这种情况还用得着老太太明示暗示,火冷遇的都忍着不出声。早赶你去别的女人那里造人了。儿子啊,你为毛一定要弘治四年才肯蹦出来呢。我要找妇联

朱祐樘把被子给她拉下来,这么大热的天。

刚才掐着他的胳膊又哭又喊的,他叹口气:“睡吧,或许我们注定晚些才能得子呢。”

张语一口气还没顺过来,做古代女人难,做生不出儿子的古代女人难上加难。

“我犯了七出,你休了我吧。”

这下朱祐樘也来火了:“大半夜,你折腾什么,不就是不想喝药么?行,不喝就不喝吧。”翻过身径自睡了,耳朵却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半晌没听到动静,既没哭也没怎么的。忍不住又翻过身来,看张语托着腮,愣愣的坐着。

一时也拉不下脸来,半天才听到张语‘咚’的一声又睡回去,习惯性的翻过来向着他这边。

朱祐樘迟疑着把手伸到她背后,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张语知dào

这是他无言的致歉,“我就泄一下,下次你别理我就好了。”方才想了半天,要不要借什么鬼怪之名把朱厚照弘治四年才来的事告sù

他,最后还是做罢。这个人过几年就要开始信什么修仙丹药的,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要到七月了。”张语被拍得很舒服,就快睡着了。听到朱祐樘来这么一句,就随口嗯了一声。

因为赈灾,又免了赋税,国库吃紧,朱祐樘下旨把七月初三的寿宴免了。见张语已经入睡,他把手放到脑后枕着。北有鞑靼扰边,内有黄河决口,阿语也始终不见有孕,弘治二年可真是不算好过。

到了七月初三晚上,走过落霞亭,黑灯瞎火的。余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最近皇帝的日子的确是不大好。太皇太后赐来的美貌宫女,既不能给清宁宫退回去,又不能真的招幸。朝上还那么多事,闹得皇帝又清瘦了不少。

“皇上,这边走。”前几日,他私下问锦瑟皇后娘娘到底有没有准bèi

给皇帝过个单独的生日,就像去年那样。锦瑟说不知dào

,没动静。眼看到了今天,还是没动静,他也替皇帝急呀。

余嘉一路想着,刚走到寝殿门口就让守着的锦瑟拦下了。

“皇后有令,余公公辛苦了,这里今儿不用你伺候。小初子,你陪余公公去喝点小酒。”

余嘉抬头去看皇帝,没什么表情,不过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抬腿就往里走。

朱祐樘进去,却四处没找见张语,他褪下外衣,捏捏酸涩的脖子。这是要干什么?让自己去找她么?

“阿语!”半天不见人,他出声唤她。

“嗯,来了。”话音刚落,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挽起内室的帘子。

“我在沐浴,你要不要洗洗?”张语边说边走出来。

“你…”朱祐樘后颈上的手停下动作。

张语站到他面前,转了个圈,“好不好kàn

?”

朱祐樘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一会儿才说:“后宫裁剪开支,皇后也不用这么节省布料。”

张语气结,伸手打他,这是她自己画了图样,让贴身宫女做的吊带裙,特意穿了给他看,这人竟不解风情到以为她在省布料。腰上一紧,被顺势抱入怀中,“还是,皇后在暗示朕什么?”

张语推开他,“一身汗,别碰我。”

朱祐樘站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洗。”快步往浴池走去,边走边解扣子。

张语趴在床上玩九连环,裙子做得很短,两腿修长的腿就露了出来,在烛光下闪着漂亮的光泽。

察觉腿上一凉,却是朱祐樘犹带水汽的手。哼,叫你闷骚!

他嘶哑着声音:“别玩了。”一边用手分开她的双腿,欺身覆上

张语只听到耳旁朱祐樘沉重的呼吸声,热气呵在她耳边。修长的手指划入她的指间,十指相缠。

身下一下一下的顶进来,“啊慢、慢点”

他还伏在她身上,低低的喘息,明亮的眼眸中,却似有水光流动。

张语想要起身,“你起来。”

他撑起上身,扯掉上衣,又趴伏下来,“再来。”轻柔的吮吸她的唇舌,张语全身一阵战栗,同时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深色纱帐把帐内帐外分隔成两个天地,一只白皙的光裸手臂突然从帐内横伸而出,手就这样搭在了床边。半晌,帐内竟然又伸出一只手来,修长漂亮,第二只手直直地复在先前的手背上,直到十指交握,才把那只手又一起带回来了帐内。

烛焰摇曳两下,“噼啪”爆开一个大大的灯花,随后便熄灭了。

“阿语,这一生都不要离开我。”

“如果是你要离开我呢?”

朱祐樘低低的笑:“那除非是”一只手捂住他的口,不让他把话说完

张语察觉隐隐的光亮,他竟还在。一下子兴致大好,趴到他耳朵边:“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朱祐樘笑,闭着眼把她搂回怀里:“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诗经.齐风.鸡鸣》妻子催促丈夫早起朝会。)

“还不起?”这个工作狂会赖床?

“今日放朝一日,再陪我躺会。”

十四章 暴雨

江里例行公事的号完脉,改了方子,收拾东西就要回太医院。却见张语慢条斯理拿了一本棋谱出来翻。心里嗤笑,就她下的那个五子棋,看什么棋谱。却在转身之后,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娘娘如果有什么看不明白,臣可以解答一二。”上百年的孤本啊,落到不懂棋的人手里,岂是明珠暗投就可以形容的。

张语冷淡的说:“你又不是我师傅,我做什么要问你,看不懂就看不懂。不要你管。”

前些日子他去了趟曲毓那里,那孩子跟他抱怨:“你明明说再不收徒,我是关门弟子,做什么又突然冒个师妹出来?”

他当时就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她叫你师姐?”

今日略提了一提,张语当场就变脸。

他只好陪着笑脸说:“您是皇后,臣哪敢”

“不是那就走吧。”张语胡乱翻着,的确是看不懂。然后赌气往地上一扔。

“哎哟。”江里扑了上来,捧住棋谱,孤本哪!他平素都要沐浴焚香,才敢轻轻翻动。

看江里在那里唉声叹气,像是扔的是他的单传独子,想要还给她又分明不舍。思忖几番,终是递了过来。

“你答我个问题,这棋谱就送你了。”张语恨声道。

江里手一翻,已把棋谱收了回去。

“娘娘请问。”

张语弯下身子,凑过来,小声说:“你知dào

朱毛吗?”两只眼睛眨都不眨,看着他的反应。江里茫然摇了摇头。这是什么问题?猪毛?

叹了口气,“行了,你拿去吧。”

江里小心翼翼把棋谱包好,纳入怀中。

“谢娘娘。嗯,那个每日的补药,还请娘娘按时喝。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知dào

了。厄,你别让曲毓知dào

我的身份。”勉强笑道:“我当初只是不想叫曲毓师傅而已,你不必有顾虑。”

江里也很纠结,他本想将衣钵传给曲毓,只是一直顾忌她是个女儿家。这小皇后天资,勤奋不输曲毓。他也想收下她,只是跟皇家扯上关联终是不妥。怎么偏生是两个女孩儿。

江里走了,锦瑟和铃音拿了张语前两天说要看的璇玑图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苏蕙璇玑图?”锦瑟和铃音一人扯住一边,把图摊开给张语看。

铃音笑着接口:“是啊,奴婢小时听父亲说,这璇玑图有正读、反读、起头读、逐步退一字读、倒数逐步退一字读、横读、斜读、四角读、中间辐射读、角读、相向读、相反读十二种读法。可得五言、六言、七言诗四千二百零六。”铃音的父亲秀才出身,母亲是商贾女儿。

张语点头:“而且每一诗都悱恻幽怨,一往情深。不过不只四千二百零六,是七千九百五十八。”整幅图共八百四十一字,用五色丝线织就,用以区别三、五、七言诗体。堪称回文诗中之千古力作。

“绝世才情!厄,收起来吧。免得让人自惭形秽。”

朱祐樘回来就取笑她:“又是搜罗绝世棋谱,又是研究璇玑图,怎么,打定主意做才女?”

张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饶了她吧。棋谱本来就是给江里的,至于璇玑图,当初久仰大名,找来看看而已。她可没那份才情。她还是比较合适。

“怎么在我身边,你总在看书?”

张语纳闷,“你看奏折,我不看书做什么?”那她怎么呆得住。

“也罢,管你做什么,乖乖在旁边坐着就好。”说完伸手调整了一下她腿的位置,人就倒了下来,把头放在她腿上。“半个时辰,记得叫我。”

张语只觉腰腹间被他的簪戳着不舒服,便伸手把簪子取了出来,任朱祐樘的头散落在她膝上。

“你给我梳?”朱祐樘醒来,瞪着她。

“叫余嘉进来吧。”她没有这个才艺。以前看电视,有人叫嚣:“爷的额娘给老祖宗梳了十八年头。”她笑到把水喷出来。现在才知dào

,这梳头绝对是门学问,难怪那么多太监靠这个受宠。还被冠以刘梳头,张梳头之类的称号。

有一句话叫祸不单行,黄河水患还没过去,老天爷又开始大雨滂沱,绵绵不断。

张语望着窗外又急又猛的雨帘,哗哗啦啦下了足有一日一夜了。昨儿半夜雨还没停,朱祐樘就开始愁,在床上翻来覆去跟烙饼子似的。今天天还没亮,就起身去文华殿了。下雨本可免朝,但这么大雨,皇帝怕是又要召集内阁调钱调粮了。

“娘娘,小初子回来了,要叫他进来么?”

“嗯,叫他把衣服换过,喝碗姜汤再进来。”这个天,出去不湿身才怪。

“娘娘,小的听余公公说,京师、通州等地大雨水溢,屋坍人死。”

“其它地方呢?”

“只听说京师附近大雨成灾。”

“你下去吧。”

年轻的弘治皇帝有着无比的雄心壮志。万里江山正在他的脚下展开,等着他涂抹点染。可是,上天并不因此眷顾他,哪怕据说皇帝是天子。弘治二年继黄河决口,七月京师又是暴雨成灾。

报上来的国库存银令文华殿中的君臣都觉得捉襟见肘,皇帝拨了四十万两用于赈灾,安置受灾百姓。

张语此刻只恨自己没有韦小宝那双能捞钱的手。轰隆隆,宏大的雷声滚过天际。身为皇帝总不能以一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来推脱责任。

朱祐樘回来时一脸倦色,张语端上一碗粥,他喝了几口就推开了。

“这是天灾,陛下既已分派下去,还是放宽些心。”

“嗯,朕是在想京师重地,天子脚下,遇上灾情尚是如此。若是边远之地,等灾情报上来怕是已经晚了。这次事了,我想在各地设立常仓房,丰年储粮,荒年救灾。一地有灾,还可以从旁边的州县就近调粮。”

张语挨着他坐下,“赈灾也好,储粮也好,都是有司官员在操作。所赈贫民,贫民却未必有粮。”

朱祐樘点头:“赈灾官员的人选是要问题,赈灾过程令司礼监、户部、锦衣卫各派一员同抚按官从公查勘。事后再根据赈灾政绩对官员加以奖罚。”

“嗯,那你再吃点东西。”

京师大雨过后,张语抽空去了一趟回春堂。

不出所料,这里让曲毓和傅鸾词弄得是热热闹闹,估计不出多久,她就能跻身中华慈善总会了。

“东家。”曲毓抱着药材出来,看见她,挥手就招呼。

东家?

张语抹了一把汗。

“怎么样,灾民里有没有爆疫情?”

曲毓随手拿袖子擦擦汗,“师傅让太医院的两个年轻太医配了方子,每日在安置场所熬制药汁放,倒是没有。”

“小鱼大夫。”

“小鱼大夫。”

往来帮忙搬药材的几个小孩子看见张语,笑嘻嘻的招呼她。他们都是附近贫民的小孩,张语义诊时的常客。后来接手这个药铺,索性把他们弄进来做杂工,这样的小孩子很少有人请的。张语也挣扎过,我不是用童工,我是做好事。

“老常呢?”老常是从陆家挖来的账房。

“肯定在后边。”

“我去找他。”

“朱夫人。”老常正在打算盘,看见她立马站了起来。他不知dào

张语到底什么来头,不过自家少东家叮嘱过,万万不可慢待。

“请坐。老常,外边那帮孩子你多费心。”老常毕竟是借来的人,外边那帮娃娃若是有人可以学到他几分,也算是找了个前程,她也可以有人用。

“夫人放心。有两个小哥,我看不错。”

“你在算什么?”

“是本月各位大夫按药方的提成。”老常有点好奇张语的这些想法,但陆随玉能把他借出来,他也是老江湖了,自是不会宣之于口。

“小计,袁元,你们过来。”张语站在门口,叫老常口中不错的两个小孩过来。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人?”张语说完,蹲下砸核桃。

小计低头一笑,“大和尚二十五个,小和尚七十五个。”

张语点头,“没错,核桃给你。公鸡一只价五个铜板,母鸡一只价四个铜板,小鸡一个铜板买四只。现在有铜板一百个,买得三种鸡共一百只,问各买几只?”

“公鸡十五只,母鸡一只,小**十四只。”这回先答出来的是袁元。张语也砸了个核桃给他。

老常脸上带笑,站在一边听着。

见曲毓眼瞪得溜圆,做茫然状。张语想着蹲在地上认药草的事,突然觉得有点解气

十五章 中秋

张语正在考较两个小孩,眼见小方快步走了过来。

“什么事?”

“家里传来消息,请主子赶紧回去。”难道让老太太逮着了?应该不会呀。

走出医馆,正要上马车,听到曲毓忙忙跑来,“小鱼,等等。”奔到面前,递给她一个精巧的盒子。

张语打开来开,是对毛茸茸的耳环。

“逛夜市看到,觉得很适合你。”

“厄,谢谢。”怎么我会和毛茸茸的东西很配?

回到宫里才知dào

是朱祐樘病了。

“召太医了没?”张语把他的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把脉。

“回娘娘的话,太医已经看过了。”

没有大碍,近来事多,着急上火,又休息不好闹的。

张语看他睡着,便在床沿坐下,不去惊动。

“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你都占齐了。”

“咳咳,两个我都不认。”朱祐樘醒了,坐起身来。“倾国倾城貌还给你,至于多愁多病身,我自觉比从前好多了。”

张语见朱祐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知dào

不好。

“《西厢记》好kàn

?”

“嗯。”陆家的酒楼真的是很不错,所以张语喜欢去。

“掩月楼外的风景呢?”

“也好kàn

。”都说穿越不去那种地方,等于白来。自己不过是路过的时候,停下马车看了看客来客往嘛。

“哼!”

“祐樘,你去过没有?”

朱祐樘气结,“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张语凑近他耳边,“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争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听琴》)

“你还唱!”

“好不好听?”张语扭着他的胳膊。

朱祐樘瞪着她,“给人听到。”

“皇上,娘娘,两位王爷来了。”二人正在说话,余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张语看朱祐樘精神还好,就让他们进来。

朱祐杬牵着朱祐棆进来,到了皇帝面前,两人双双拜倒。

“平身。四弟高了些,五弟又胖了。”朱祐棆站起来,扑到张语怀里。张语掂了掂,真的重了不少。又招呼朱祐杬:“四弟,快坐。”他穿着绣金色三爪龙的袍子,佩着香囊,神情恬静,道了声“谢皇嫂。”侧身坐了。

“臣弟在皇祖母处听闻皇兄病倒,特来探视。祖母与母后都甚为担心。”

“朕无恙,你回去好生宽慰她们。”朱祐樘又问了些学业之类的情况,他都细细答了。

张语在旁边听着,觉得这兄弟二人都一板一眼的,好不无趣。捏捏小五的胖脸,跟棉花糖似的。

小五凑近她,“四哥要找媳妇了,我听皇祖母和母后讲的。”

啥?张语抬头去看朱祐杬,他不是才十三么。

朱祐杬在她的注视下好像有点窘,耳朵微微红。

“咳咳。”朱祐樘抬手掩去几声咳嗽。

“臣弟告退,皇兄好好休养。这就去回禀皇祖母,请她老人家不必担心。五弟,你要同我一道走么?”朱祐杬站起身。

小五迈动小胖腿,“好。皇兄,臣弟也去了。”又挥手跟张语道别。

张语调侃:“长兄如父,你们打算给他挑个什么样的媳妇?”

朱祐樘倒是一愣,一会儿才说:“我都没留意,四弟已经这么大了。”停了一下才说:“应当不是给他选王妃,只是”

张语知dào

皇子在成亲以前,长辈会给他挑选女子让他懂得人事。想来是小五在一旁听得半懂不懂的。

“听说太早做这种事会长不高。以后我儿子可不能这么早。”

朱祐樘笑,“难道到时候两个都不知dào

,抖做一团么。”张语知dào

他在取笑自己,也不理会。

“至少得十六。”

今年的中秋夜宴,太皇太后邀请了不少名门淑女进宫赴宴。还有各色皇亲国戚,郡主县主,以及各色和皇室沾亲带故的人,一大批。其用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朱祐樘本不想铺张,拗不过也只好应允。

“锦瑟,我头已经很重了,你别再往上插东西。”张语今日着了一套朱色鸾袍,头上插着祥凤金步摇,凤头含翠,垂下一粒光滑润泽的珍珠正好点在眉心,满身华丽尊贵不可言喻。

“今日中秋,娘娘当然要好好打扮打扮啊。”

“你还怕我会输给那些小丫头啊。”

“朕的皇后当然不会输与任何女子。”一袭明黄龙袍的朱祐樘龙章凤姿,眉目俊秀。

张语仰一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起身。

帝后携手同临,清宁宫中等候的众人跪下行礼。二人在座落座,众人才起身按品级家世坐下。先前早有传闻,皇后张氏丽颜无双,因此皇帝独宠张后而不纳妃嫔,今时一见,真人比起传言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语略略扫视了一下,太皇太后与太后坐了一桌,有几个女子乖巧懂事的在陪她说话。几位太妃另坐了一桌,也有几个年轻女子在座。想必有些亲缘关系。

“那桌穿鹅黄的那个,还有那桌嫩绿那个,不错。”张语正襟危坐,面上是得体的笑,用只有朱祐樘能听到的声音说。

“皇后甚是贤惠。”

晚宴后,众人移步看焰火表演。

朱祐樘挨着祖母坐下,指着天上成型的焰火同她笑看。

“哀家还记得头回带你在这里看焰火,一晃眼呀,你们一个个就都大了。”

说起往事,朱祐樘也有几分动容。更是加意哄着老太太。

嫩绿姑娘,刚才介shào

时说叫凌霄的。出了字谜给太皇太后猜。

“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猜一个字。”

太皇太后问:“是秋吧。”

凌霄说:“对了,就是秋字,太皇太后猜的好快。”

太后说:“媳妇还在想呢,母后这就猜出来了。”

“谁再出一个来猜。”

“朕来出一个,好鸟无心恋故林,吃罢昆虫乘风鸣,八千里路随口到,鹧鸪飞去十里亭。”说完笑盈盈的把张语望着。

叫我猜?不会。张语摇头。她从小就猜不出谜语。

“皇上,民女猜出来了。”鹅黄姑娘,叫周丹芙,说起来还是皇帝表妹。

朱祐樘淡淡哦了一声。

太皇太后握住周丹芙的手,“是鸾凤和鸣,对么,皇帝?”

“对。”朱祐樘点头,“看焰火吧。”焰火之后,宫宴就散了,朱祐樘携了张语回寝宫。

“你以后去御花园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

“御花园勾魂记。那两位姑娘被皇祖母留下了。”

“以什么名义?”

“陪伴太皇太后。”这个理由进可攻,退可守。

“那同我有什么关系,御花园是谁都能逛得么?说起来,你好像甚少去御花园。”

“家花不如野花香。”

朱祐樘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我说真的。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不如野生野长的来得有生趣,我喜欢比较天然的东西。”

朱祐樘脸色忽然有几分晦暗不明。

“阿语见过我书桌上那盆进贡的名贵兰花,那样名贵的花就应该摆在玉堂之上,让人百般怜爱,精心呵护。倘若种在大路旁,任由风吹日晒,它就不能开出这等娇美的花朵来,把一株好花给糟蹋了,人也一样的。”

张语讶然,自己没有意有所指呀,怎么就引来他这么大一段。平民的爱情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皇帝的爱情就只能是九重深宫锁美人。

“说到花,今晚倒真是有一朵凌霄花,一朵芙蓉花,一朵清新秀雅,一朵富贵明媚。”

手腕一痛,“你别捏我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车撵在这时停了下来。那人一甩袖子,当先下车。

“我唱歌给你听哈。”换了寝衣,张语蹦跳上床。

见到漂亮姑娘就嘻嘻哈哈

不会脸红不会害pà

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

从不挑食的乖娃娃

每天睡到日晒三杆后

从不刷牙从不打架哦~~~

朱祐樘定定地看着她,“从来不挑食的乖娃娃,每天睡到日晒三杆后,这不是你吗?”

张语立kè

攥紧了拳头,刚才捏她,现在又贬低她。(其实猪很无辜,好不好?)

余嘉和铃音在外头听到两个人在床上嬉笑打闹,都把脸撇开去笑。这两个主子,在人前都是一本正经的,私下里也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才知dào



因是中秋,朝中放朝三日。皇帝乐得效交颈鸳鸯,第二日睡了个自然醒。

起来后张语兴致很好的要帮他束。今日索性无事,不用出去见太多人。实在弄得不好,叫余嘉重新弄过也不怕耽搁时间。

梳着梳着,张语低头去看镜里,朱祐樘侧转过头,两人就亲在了一处。

“还是叫余嘉来吧。”说完,退了开去。这再亲又得回到床上去了。

朱祐樘低低笑了两声,唤了人进来。却不是余嘉。

收拾妥当,朱祐樘携了她的手游览御花园(明时其实称宫后苑),细细解说各类名花名草名石,实是无一物无来历。末了再登上堆秀山,在御景亭中赏景。

“厄,你今日怎么有如此闲心,陪我在宫里闲逛。”倒真是这两年多来第一回。

“嗯,以后我也会多抽时间陪阿语的。”总是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她在身侧恬静的微笑。昨日家花野花一番戏言却现她对皇宫真的无甚眷恋。

张语有点莫名其妙,取了一块哈密瓜来吃。

“你倒吃得惯这东西。”哈密那边新进来的,宫里没几个人爱吃。

用过午膳后,张语照例是要小憩一觉的,但今日朱祐樘兴致甚好,稍事休息又拉着她去游湖。

余嘉早已在渡口处侍立良久,躬身道:“启禀万岁爷,龙舟已备好,是否现在就上船?”

朱祐樘站上船头,伸手携了张语上船。

御苑湖上,波光浩渺、银粼点点,足令人心怀畅快。

凉风扑面,张语倚坐在舟舫的栏杆上,朱祐樘站在她身后,不时与她说笑。起先她还应上几句,到后来却是眼皮渐渐有些沉重。

朱祐樘低头见她双眸轻阖,倚在栏杆上酣眠,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抱了她进船舱休息。

张语一觉醒来也觉赧然,“厄,我每日这个时辰总是要睡一会,不小心就”

“到也没睡多久,小半个时辰。”朱祐樘靠了窗闲适坐着。

“我不在的时候,除了看书你还做些什么?”

“不看书的时候,弹琴,下棋,泡茶。”她不喜欢接见那些命妇,也不爱四处溜达。实在是很想知dào

其他朝的后妃都怎么打时间,宫斗?她甚至还有个想法,以后如果真的要在慈宁宫住三十六年,她才不要跟老太太和太后一样就在宫里诵佛念经,管儿孙辈的闲事。宁可每天参观一间屋子,九千多间,三十多年很快就混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有事做了,这不是来了两朵花么。老太太还真能把她们就放在清宁宫。

“不然你搬过来和我一同起居好了。乾清宫中本来就有皇后专用的寝殿。”

张语一直都觉得夫妻两个要分成两个地方住很不合理,闻言高兴的说:“那当然好啊。”

十六章 金莲

张语在紫禁城搬了第二次家,这算不算在通往泰陵的路上有了个拐点呢?

感觉到车撵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原来是遇上了朱祐杬。

“四弟,你打哪来?”

朱祐杬行了个礼,“皇嫂,臣弟刚下学。”一如既往的沉静。

张语点点头,忽然现朱祐杬白皙的耳朵在阳光下显得有几分透明,很是漂亮。

“你现在在读什么?”

“在读《四书》。”

张语见朱祐杬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有事么?四弟。”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一页纸来,“臣弟没有见过这样的画。可是,画出来一看就是臣弟与五弟。”

张语一看,是前些日子给小五讲“孔融让梨”时画的,不经意就画上了Q版人物。

中国古典画讲究的是神似,画人总觉得失真。漫画简笔勾勒,却能把人的形象更突显出来。

张语笑笑,“是皇嫂随手的涂鸦,怎么到你这里来了?”心里有几分埋怨自己不注意。

“厄,皇嫂能教臣弟么?”

张语愕然,“你要学这个?这可是不务正业啊。会被念的。”

朱祐杬抿嘴笑,“皇兄也说,弹琴何损于事?劳此辈言之。”

张语也笑了,朱祐樘爱好绘画与琴道,专门负责纠察朝政的言官们就纷纷上疏,劝说皇帝不要耽于声乐,而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修养身心之上。他表面上接受,私下里却说,弹琴与政务又有什么冲突呢,要你们多嘴。不过要让他知dào

他家四弟拿这个作为榜样,一定会一脸黑线吧。太破坏长兄的形象了。

张语看看朱祐杬,他清秀的小脸蛋上写着羞涩。“那好吧,蛮简单的,我现在就可以教你。锦瑟,你带人先把东西安置好。四弟,我们到那边的亭子里去。”

铃音铺好纸笔,立在一旁。

张语便简单的给朱祐杬讲了一下怎么用炭笔勾勒。

“总之,你要把从前学的画法先忘掉,然后就容易了。”然后随手画了几张给他做参考。“这支炭笔送给你吧。”

临了又殷殷嘱咐,“这个东西不登大雅之堂的,最好不要把你画的流传出去。”

朱祐杬小心收好笔。

睡觉的时候,张语忍不住摸了摸朱祐樘的耳朵。

“做什么?”

“没什么。”说着翻了个身趴在他旁边,“我好像还很激动呀,跟你住到一个屋檐下。”

其实也没有太大改变,省掉了来来去去的折腾,只是随时都知dào

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干什么。

朱祐樘闷笑两声,然后拉下张语的头,含住了她还在絮叨的双唇。

今日皇祖母听闻他们将一同起居,找了他去严厉责问。

“皇帝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是大事,在咱们皇家尤其如此。”

“孙儿自然是知dào

的。”

“祖母这里的人,你看看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皇祖母这里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只是不合你的心意?让你临幸那两个宫女,你放一边搁着。这六宫的建制还要不要了?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欢喜哪样的?”这周家和凌家的姑娘,她看着就很合心意,家世清白,知晓进退,偏皇帝回回来像没看见似的。

朱祐樘坐在下笑,“皇祖母给孙儿挑的媳妇,孙儿就很喜欢。”

“那皇祖母就再帮你挑几个,就算你要守孝,三年也快到了。”

看朱祐樘低头不出声,忍不住叹气,怎么跟他父皇一个德性。那张家丫头,眼瞅着是个省事,怎么也跟万贞儿一样,倒是看走眼了。

“怎么,她还敢拦着你不成?要这样,皇祖母可容不得她。”

朱祐樘踌躇了一下,然后跟太皇太后说:“是这样的,御医说,孙儿最好是专一与一个女子燕好,才容易得子。”

周氏疑惑的说:“是这样,那你也可以……”也可以换一个人呀。

“皇祖母再容孙儿一些时日吧。”几个太医一口咬定他同阿语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没有孩子,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张语有些无力的靠在朱祐樘胸膛,看着床头他今日亲自捧了郑重其事的放在那里的一尊送子观音。

据说是成化帝当年得了一块百年难出的和阗美玉,命当时最有名的玉匠刻了,又请高僧开过光的。

“祐樘,翻过了年,我来了就满三个年头了。”就是平常人家,三年不出,也是可以纳妾的。

“父皇的三年孝期这不是还没过么?”

张语盘算着等到了弘治三年八月,应该也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吱声,靠着他闭上了眼。

张语从坤宁宫就带了几个人到这里来的。朱祐樘说人不够,让她再挑几个补进来。她也没怎么上心,打锦瑟随意去挑几个就好。

锦瑟去了,不多时来回她的话。

“挑好了?”

“娘娘,奴婢倒是挑中了几个,可其中一个,余嘉说不能给,是清宁宫的人。”

这事张语也知dào

,“她们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晚间洒扫。”

张语转过头去把锦瑟看着,这也能让你挑到。

锦瑟撇撇嘴,“娘娘,让她们在这里……”

张语就思忖了下,那是清宁宫的人,肯定是退不回去的。

正在收拾床铺的铃音也停下来,“娘娘,防不胜防。”

“先看着。说起来她们来了都大半年了呢。”

锦瑟抿抿嘴,“奴婢早打听了,她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

张语就笑了。

“可两个都长得很妩媚”

那有什么,祐樘又不喜欢。老太太这回可挑错人了。若是像凌霄、周丹芙那样的,她恐怕还要不放心一下。

“特别是那个叫什么金莲的。”锦瑟话音刚落,就看见张语本来还嫣然笑着的脸变了色。

“是不是叫郑金莲?”

锦瑟点头,“对,是叫这个名字。”

“我知dào

了。把兜兜和小邑叫过来好了。那两个人,你们给我盯紧了。不过,不要难为她们。”

“是。”

张语想着什么都有可能,在江里请完平安脉后,压低声音问:“江医正,有没有什么食物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同时吃下去却会有反应?”

江里点点头,“万物相生相克,食物自然也是有的。”这个张语知dào

,她曾经喝了牛奶吃橙子,结果拉得一塌糊涂。

她脸红了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同时吃了下去,会产生春药那样的效果的?”万一有人在朱祐樘的饮食方面动手脚,她也好防范。

张语看着江里眼里明显的不认同,“不是我要用,我怕什么时候别人用了我不知dào

。”

“这个臣以前没研究过,臣尽快来给皇后答复。”

“师傅。”

江里应声转了过来,然后反应过来,不自然的笑笑。

张语站起来,眉目飞扬,“你心里还是把我当徒弟的,是吧?”

江里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走了。

张语搬到乾清宫后,朱祐樘在平素批阅奏折的地方,添了一张很大的檀香木榻。塌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另外还有几个明黄色锈龙软垫。放上一张小几,张语就趴在那里看书、写字。她时常来这里陪着朱祐樘办公。处理完了政事,二人再一同回寝殿。这种好像民间夫妻的生活节奏张语很喜欢。

郑金莲,我要让你爬上了龙床,我也不用在紫禁城混了。不是没想到把人丢出宫去,狠一点就让她做上阳白人。只是走了郑金莲,还会有王金莲,董金莲。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想爬上龙床的女人。何况龙床上的皇帝不但不老,还风华正茂。

“你这个月,怎么没有出去?”朱祐樘批完手边几本奏折,踱步过来坐下,看她手上的书已经捏出皱痕来了。

张语回过神来,月初他病着,然后就是中秋宫宴,搬家。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出去,把朱祐樘留给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

“马上就重阳了,我在想要送什么东西给老太太。”真是犯愁。

“你不是抄了佛经?”朱祐樘挑起她一缕丝,在手指上缠绕把玩,眼神专注而温柔。

“我就是拿血来抄经,她现在恐怕也不想要。我抄《内训》,没准还能博她一笑。哎哟!”张语头随着朱祐樘的手动,怕他再扯。

“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张语小心翼翼把头从他手里拔出来。看着他的侧面,有些心疼。生儿子在皇家可不只是传宗接代那么简单,还关系到帝位的稳固与朝局的稳定。

“祐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生一个儿子出来。”攀着他的颈子,赌咒般的说。你一定会有儿子的,而且这个儿子还一定得是我来生。

“我也不信,我就注定命中无子。我们都还年轻,过几年自然会有的。”

十七章 重阳

张语仰头,将茱萸顺贴的插在朱佑樘的领襟上。按照传统,朱佑樘给他的兄弟们头插茱萸。胖乎乎的朱佑棆也插了只小的,不住的伸手去摸。张语看着他,真是越来越有横向展的趋势。以后长得跟他三哥一样高还好,矮一点都不行。想到这里,不禁看了朱佑杬一眼。估计他已经成人了,不知dào

个头会不会真的受影响。

张语把抄的经书恭谨的呈给太皇太后,她身边的云姑姑赶忙抬手接过,老太太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难为你有心。”

张语也没指望能得表扬,笑笑就回座了。

“太后,凌霄别无长物,只会画几笔画。太后不要嫌弃。”按说周丹芙是老太太娘家人,应当更得她的心。只是周小姐生性有几分腼腆,倒不如凌霄会哄人了。

“打开哀家看看。”

宫人拉着卷轴展开,画上是福寿禄三星,竟都画作老太太的模样,手里各个抱了个胖娃娃。

这才真是有心。

朱佑樘哈哈一笑,“这画画得好,皇祖母福寿禄俱全。朕与皇后也多谢你的美意。”

凌霄蹲身一福,“谢皇上夸奖。”站回到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看了画,让人挂起来。

周丹芙献上的是自己做的小巧织品。

晚饭后安排有戏班子唱戏,演得无非是才子佳人这俗套。讲的是一对恩爱小夫妻踏青看花时,貌美的妻子被有权有势的恶少看上,想着法子拆散了小夫妻,妻子不从投河自尽,被丞相收为义女。丈夫逃脱大难,一直未娶。其后奋苦读,考取状元,身居高位,为妻报了仇。丞相要为亲女招婿,看中新科状元。状元据婚不从,弃官避祸。在庙中巧遇来上香的丞相夫人与二女,方知妻子尚在人间。两人相见,宛如隔世。丞相慨叹两人爱情坚贞,,成全了一对恩爱夫妻。

台上戏正**。夫妻久别重逢,庙里相见,悲喜交集。丈夫几个快步跨前,执住妻子的手,激动的喊:“娘子!”妻子呆视丈夫,轻轻喊道:“相公!”

台下一阵唏嘘,就连太皇太后,眼角也有几分莹润。

张语在后世看多了言情剧,早已免疫,借着低头为朱佑棆整理衣角遮掩过去。

耳边听老太太笑骂:“皇帝打哪找来的戏班子,尽赚人热泪。”

朱佑樘问:“皇祖母觉得好不好?”

“好。”

待到戏毕,朱佑樘一声“赏”,制钱如雨般洒上戏台,那些戏子乐手闹哄哄的蹲下拼命将钱往怀里揣。那生旦却没有加入,相携步下台到皇帝面前谢恩。

朱佑樘神色甚是和悦,又格外赏了他们不少物件。

张语凝目去看,二人眼波如水,并肩而立,生生是一对璧人。其实她比较好奇,为什么状元没有把丞相亲女也一并娶了,戏文里不都是这样么。全忠全孝蔡伯喈,一夫二妻,夫贵妻荣。

筵席直到亥时才散。张语跟在朱佑樘身后,两人静静走着。

“阿语觉得这戏如何?”

“还可以。”

朱佑樘回头睨她一眼,“皇祖母都被感动了,就你和小五,没事人一样。”

“我哪有跟小五一样。”小鬼看到差点睡着,她怎么也一直坚持到最后。

“我比较好奇你上哪找的戏班子,还弄这么出,厄,赚人热泪的戏。”这是老太太原话。

“叫随玉操持的。”

张语点头,知人善任。那小子的确有不少花花肠子。

“我其实也不是不感动,不过我更感动佑樘的用心。”居然能想到借这些赚人热泪的戏来触动老太太,减少阻力。

看看她主动挽过来的手,倒真有一点这样的想法。毕竟老人家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

因为想着做什么,老太太也不会打心底高兴。张语真的没有用心去讨她喜欢。在这宫里,王太后从来是个不得罪人,明哲保身的。况且她只是嫡母,不会太出头管皇帝的事。老太太却是佑樘孺慕的祖母,避是避不开去的。

“佑樘,我往后多往清宁宫走动,陪皇祖母散心。”

洗漱过来,张语爬到床上,朱佑樘扣住她的手,她抬目见他深深看着他,神色有几分奇特。

不禁问:“怎么了?”

朱佑樘轻轻拨下张语的束玉簪,让她的一头黑如瀑般披下来,然后慢慢将她推倒在床上,按着她的手变紧,头缓缓低下来,眼光深暗专注:“娘子,叫我相公!”

原来,被感动的不只老太太。伸手勾下他的脖子,“相公…”媚眼如丝,晴光潋滟。

朱佑樘没有再说话,缓缓放下床上的幕帐。

张语醒来,朱佑樘已经上朝去了。张语叫了铃音进来,吩咐她出宫去办点事。这丫头倒是能俗能雅,见人能说人话,见鬼能说鬼话。

这天照例是义诊。傅鸾词在回春堂坐诊,众人都认得了这位傅先生。还时常有大姑娘小媳妇的找出点上风感冒的小毛病就来看诊。曲毓看得好笑。

这日吃饭时忍不住玩笑了几句,傅鸾词摆手:“曲姑娘,不要取笑。我听着你的口音,倒像是扬州人。”

曲毓笑着说:“我是扬州人,十年前逃荒到京城的。你这都能听出来,我已经没扬州口音了。”

傅鸾词脸上多了分热络:“我也是扬州人啊,所以能听出你偶尔的一些惯用语。”

“是么?”曲毓有几分惊喜,她可没听出傅鸾词的口音。

“我是维扬的,曲姑娘呢?”

曲毓的笑容顿住:“维扬,维扬九里香的傅家人?”见傅鸾词点头,她的脸顿时沉下:“傅公子大户人家出生,怎么到京城给人做西席呀?”说完也不等傅鸾词答话,径自走了。

傅鸾词纳闷的看着她的背影,怎么,傅家得罪过她?

曲毓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在气闷之余。伙计袁元来敲门,说是小鱼大夫找人捎话给她。

来到前堂,见是个娇俏的小丫头。

“小鱼找我有什么事?”

铃音微一福身,“曲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张语告sù

她,曲毓不喜欢别人叫曲姑娘,要叫曲大夫。

“厄,好。”曲毓点头,引她到后面。

“什么?”半晌,袁元听曲毓大叫一声,站了起来,想了一下是小鱼大夫派来的人,又是个小姑娘,复又坐下。

房里曲毓有点吃惊,“叫我去做这种事?真是的。”嘟囔了几句,又问铃音,“她还没怀上娃娃?”小鱼很喜欢她男人,讲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不然,她肯定也不会愿意呆在那种深宅大院里。

张语听了铃音的回报,点点头。对曲毓和傅鸾词突然交恶比较感兴趣。便找了江里来喝茶。

江里很快就背着药箱子来了。

“师傅,你觉得傅先生怎么样?”

江里点头,“不错。”

张语推他一把,“哎呀,不要跟我绕,说说。”

江里放下茶碗,“臣,”在张语目光下只好改口:“我挺中意的。人品好,学问高,长得也好。就是不知dào

娶妻了没有?你师姐什么都没说,我也少见她。”

这倒是个问题,张语想起去年七夕,碰到傅鸾词独自去放灯,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你找机会问问她嘛。”

“厄,好。皇后,你上次问的那个药我这里写了一份单子,你拿去收好。”

张语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既然打定主意跟老太太多亲近,别也不管受不受待见,上门去了。

“孙媳拜见太皇太后。”

“嗯,起来吧。”太皇太后在座上懒懒的出声。张语看她的坐姿有些奇怪,云姑姑在一旁帮她按揉,便走了过去。

“皇祖母怎么了?”

云姑姑说:“太皇太后腰痛,前几日凌小姐在还时时来替太皇太后揉揉。昨儿个她家里传来消息,说她母亲缠绵病榻,时好时坏的。太皇太后就让她回家了。”

“孙媳跟江医正学过推拿,不然让孙媳试试。”

老太太这才看她一眼,“你学这个做什么?”

张语挽起袖子,“有时候皇上坐久了,孙媳可以给他捏捏,缓解疲劳。”

“嗯。”

张语用双手掌对擦至热,以掌心按摩老太太腰部。直到额角有汗,估摸有十分钟左右,才停下来下来。

“好像好点,你坐吧。”

张语在靠她脚边的锦凳上坐下,转头跟云姑姑说:“姑姑,每天用一个牛肾,拿白酒炒食,比较有好处。”

云姑姑笑着答yīng

:“是。也不知dào

娘娘爱喝什么茶,这是太皇太后平素喝惯的。”

张语端起来喝了一口,苦苦的。笑着跟云姑姑比划:“我爱喝八宝茶,就那种……要放糖。”

老太太说她,“你倒不客气。”

张语歪头,“孙媳跟皇祖母客气什么。”于是,下次去的时候就喝到了八宝茶。

十八章 纳妃

“你这么一天两趟的跑,也不嫌麻烦。留在这里用午饭吧。”又过了十来天,老太太开口留她。其实她的腰痛已经好多了,不过孙媳妇天天来,一早一晚不但给她按摩,还讲上许多新鲜事。逗得她的脸也有些绷不住。

“孙媳晨昏定省本就是该当的。午饭就不用了,孙媳要回去盯着皇上按时吃饭,不然他忙起来就什么都不管。”

老太太失笑:“你怎么倒像在管小孩子。”

张语抓抓头,“男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啊。”

老太太说:“皇帝可不是。”他呀,从小老成。纪淑妃死的时候,他才六岁,就懂得哀慕如成人了。

张语来了兴致:“皇祖母,皇上他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太皇太后陷入回忆,“他刚到哀家的仁寿宫时,瘦瘦小小的,老生病。不过很懂事,我嘱咐他什么,一遍就记住了。万贞儿有一次请他去用膳。我叫他不要吃那里的东西,他就果真一点都不沾,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后来劝他喝汤,他说担心有毒。”

张语揉揉额角,他还真敢说啊。难怪人家要撺掇着易储。

正说话间,朱祐杬过来请安。

老太太精神很好,“干脆都在哀家这里用饭。阿云,叫人去看看皇帝忙不忙,不忙叫他也过来。还有小五。”老人家总是喜欢子孙环绕的。

云姑姑忙答yīng

着去了。

老太太靠在座上打盹,张语便出了外面厅堂,捡了案几上的松子来吃,朱祐杬走过来,掏出一叠纸给她看。

“这张不错,这张这里笔触再圆融些。还有故事情节?”张语愕然抬头把朱祐杬看着,她不会是无意中培养了一名漫画家吧。

朱祐杬笑笑,耳廓红。

“带笔了么?”

朱佑杬抽出炭笔给她,她低头飞快的画起来。

“皇嫂,这是什么?”来人推着她的手。

张语画自己的,“小胖子,你来得好快。”

画好后,讲给他们听,“这个啊,叫三只小猪。有一天啊,狼来了,猪妈妈对小猪三兄弟说,老大,老二快藏起来,老三,你比较胖,去把门堵起来。”

两兄弟对视一眼,朱祐棆对对手指:“四哥,我是老五。”朱祐杬点点头。

然后朱祐棆爆出一声喝:“你刚刚叫我小胖子,又说比较胖的要去堵门。”扑上去要挠张语的痒。张语怕痒,一挠痒痒就笑。

朱祐杬站在原地,呆呆看着五弟迈着短腿追赶张语。张语利用身高优势欺负他。清宁宫外传来小太监喊“皇上驾到”的声音。

“四弟,把画收起来。”张语赶忙说。

朱祐樘挽了太后进来,就看到这叔嫂三人规规矩矩的上前请安。

对于张语和太皇太后关系缓和,他自然是乐见的。

席间说起翻过年给朱祐杬选妃的事。

他的母妃就说一切但凭太皇太后做主。朱祐杬不出声,埋头喝汤。

老太太点点头,“哀家给你挑个名门淑女。”

当新人来拜见帝后时,张语才见到这位名门淑女。一张讨喜的苹果脸,整个人裹在一堆红里。朱祐杬虚岁十四,她十五。听说,姓蒋。“新嫂嫂屁股大大的。”朱祐棆靠在她身边,小声跟她说。

“你在看哪里?”张语夹住他胳膊上的肥肉。反正有宽大的衣袖遮着,谁也看不到。

侧去看朱祐樘,他神情严谨,不知在想什么。自己成亲那会儿只顾着在心里默背着流程,生怕出了一点差错,神经高度紧张。现在看别人拜堂,倒是找回点看古装戏的感觉。

躺在床上,张语还在感叹:“四弟好小哦。”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勉强还能过儿童节。

“不小了,你别一味当他小孩子。”他伸手揽过张语,去解她寝衣衣襟。

……

“你…你今晚这是怎么了?”张语眼眸里凌乱,紧攀了朱祐樘后脊,感觉他动作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阵阵颤栗令她燥热万分。

修长手指盘旋于张语脸侧胸前。

“叫出来。”朱祐樘眸色暗沉,唇抿成一线低头凝视。

张语生受不住强烈的撞击,改掳住他的脖子攀援。朱祐樘微微勾起嘴角,突地聚力冲进,最终令张语压抑呻吟一声:“祐樘……”

……

朱祐樘放开她,翻身平躺。

张语听他喘息声渐渐平稳下来,忍不住低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睡吧。”

过了几日,皇帝召了几个道士进宫。在宫里设法坛醮求子。张语有些费解,前段日子不是还挺理智的,怎么突然这么大张旗鼓起来。

这日,在太皇太后那里见到了新婚的兴献王夫妇。半年前向她讨教漫画画法的男孩倒真有了几分男子汉的味道。往常过年,张语玩笑般的给小五量身高,自然不能落下老四。现在坤宁宫的柱子上,还留有当时的印记。那个羞涩的男孩如今也为人之夫了。

张语甩开众人,信步在宫里行走着。她算是明白朱祐樘那晚的什么疯了。

周丹芙还留在清宁宫中,张语低咒一句:“看走眼了,原来不会叫的狗咬人才厉害。”

文华殿内,陆随玉恭谨的站在皇帝身旁。

“皇上,就收个人,也不用给什么名号。如果生了孩子,就抱给皇后养,是一样的。再说,人也是现成的,顺水推舟,对太皇太后那边也交代的过去了。”

“你当朕没想过”顿了一下,“皇后,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啊?”陆随玉不解道,“皇上这么喜欢她,又不是要纳妃,只是收个房……而且对她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她为什么不同意?”

“如果她要地只是身份地位。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管那些……”

陆随玉的嘴巴张成“O”形,有点不敢置信。皇后他接触过几次,挺有意思的。他不奇怪自家主子会钟情于她,只是连后位也不在意,这也未免太超然了吧。

皇帝连收个人都不肯,那就更不会如老太太的意,纳周丹芙了。纳了周丹芙,可就是违背太祖爷后妃不得出自贵家的遗训了。这个罪名,皇帝肯定是不会背的。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说实在话,他并不看好醮求子。

“再等等。”皇帝手握住窗棂,“现在可不是先帝年间了。实在不行,再想法子不迟。”

陆随玉默然,他十岁进宫做东宫伴读,自然知晓皇帝当年是如何韬光养晦,隐忍不。成化年间,险些易储是他心头的一根刺。陆随玉有点同情起兴献王朱祐杬,一而再的被人推出来。幸好他遇上的是当今这一位,否则换了哪个皇帝能容他。

“皇后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如何做对自己最好。要不要告sù

她?”也许她想通了,放一回行,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皇帝看他一眼,“你也太小看朕的皇后了,她即使一时没明白过来,这会儿也是心知肚明了。每个人都有底限,她的底限嘛,就是不让朕上别人的床。”

陆随玉这会已经无语了。

眼看要中午了,皇帝便说:“随玉留下一块用膳吧,说起来,你也很久不曾同朕一处吃过饭了。”

陆随玉摆手:“皇上,您饶了微臣。那药膳哪能随便吃。”

皇帝嘴角抿了抿,“你知dào

什么。朕的膳食,是皇后同着江医正仔细根据着季节天气,和朕的身体状况配的,每一道菜都有食疗上的讲究。御厨精心烹调出,口味不逊于任何御膳。”为此,阿语还精心跟着江里学医,他看在眼里,也是记在了心里。

陆随玉心道:那是根据您的身体状况配的,别人哪能随便吃。

太皇太后看着蹲坐在身边,比手画脚给自己讲笑话的张语,这个孙媳妇除了没有生养,倒也真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只是这已经过了三个年头,她不说话,群臣也要说的。

弘治三年四月,皇帝有意令工部为已婚的兴献王择址兴建府邸。有大臣奏请应让兴献王直接就国。皇帝便问太皇太后的意思。太皇太后说:“依祖宗规矩办吧。”两个小王爷本来是皇帝依着太皇太后的意愿留在宫中,如今既已成婚,自当就国。太皇太后也没什么好说的。

十九章 羹汤

眼前的仪式在张语眼里跟跳大神差不多,这有用么?如果不是自己身处其间,她一定当一场闹剧来看。

“九天司命真君,先天豁落灵君;文昌梓潼帝君座前。伏以神恩广大无感不通。

圣泽巍峨有求皆应。稽查善恶之权。主持功过之柄。叼念弟子宿业深重。生前失修。叹伯道之无儿。悲潘安之孤独。膝下稀微。椿萱爱孙心切。天伦畅乐修夫妻育子志殷。兴怀不寐。耿耿聚衷。始知帝恩开施格外。大溥洪慈。故虔心愿。谨为弟子求嗣以接宗支。伏冀恩主鉴此愚忱。据情启奏。俾继承宗祧,胡万斯年,垂裕后昆,世世相传,无任恳祷之至。瞻仰之至。

……”

身旁的朱祐樘一脸庄重,再不苟同张语也只得打叠起精神参与。好容易那道士祝祷完毕,将疏文焚烧,于是跟着磕了三个头起身。忍不住腹诽:难道朱家天下是因为朱元璋敬神信佛,磕头磕得比别人勤快才得来的么?

换过衣裳,张语坐在位子上,她不想再吃素了。江里同她保证,一定可以顾及到营养,大可放心。可宫里的素菜再好吃,她也吃腻了。

朱祐樘还在灯下翻阅奏折,张语见他难得的露出笑容。

“有什么好事啊?”

“白昂役民夫二十五万筑堤,河患稍见缓和。”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祐樘,我明日想出宫去走走。”

朱祐樘合上奏折,眼前的张语消瘦疲惫,想想她也大半年没出去过了,便点头应允。

张语走过来,吧唧亲他一口,进内室睡了。

朱祐樘轻手轻脚进去寝室,抖开外侧的被子睡下。哪知张语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拿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他愕然,“你还没睡?”

“我在等你,我要和你睡一床被子。”

“求之不得。”揽紧怀中人,“睡吧。”

走出宫门,看着高高的宫墙张语忍不住做了个深深的吐纳,觉得胸怀畅快多了。

“小方。”

暗卫应声而至,“主子,我在这里。”

“厄,你觉得我的年纪还可以再学轻功么?”

小方踌躇了一下,还在组织语言,张语沮丧的说:“不用答了。你要吃什么,我请客。”张语拍拍腰上的钱袋。

小方憨厚一笑,没有接话。

“小鱼大夫今天要破财了,我们人可不少。”一把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

“祐…相公,你怎么出来了?”张语惊喜交加。

“左右无事。如此,夫人便带为夫逛逛这京城街市吧。”今日正好休沐,他起来去文华殿转了转,没有什么事,索性陪她出来走走。

今日正好是市集之日,各处商贩沿街叫卖,很有些烟火气。朱祐樘逛得很慢,留意着米粮那些民生商品的价格,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张语对这些没有概念,来了三年,她对于一两银子值多少人民币还是算不出来。

近午,选在街尽头一座靠湖的酒楼用饭。挑拣了楼上一张挨窗的桌子,余嘉他们另坐了旁边一桌。

朱祐樘笑着对余嘉说:“今儿夫人请客,你们不要客气。尽量点。”

张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给隔壁上,然后再给我们来几个素菜。”

等菜的闲隙,张语将方才买来的大堆玩意一一摆在桌上查看。

不多时菜便也上来了,扒拉了几口,再没动它们的心思了。眼见朱祐樘眼光一扫,筷子一动,疑是要给她布菜。

张语苦着脸,她也知dào

自己几个月没沾荤腥,现下稍微沾点怕就要肠胃受罪,但出了个宫还让她吃素,也太难过了。

朱祐樘叫过余嘉吩咐了几句,也停下筷子。

不几时,桌上便琳琅满目摆上了各色糕点。

张语把筷子对齐,便叉起了一块玫瑰糕。怎么都比吃草来得好。

午后,张语兴致犹好。

“你不是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小憩一会,不然便没有精神么?”

张语见朱祐樘似笑非笑的,恍然想起去年游湖直接睡过去的事。

“今天有些兴奋,睡也是睡不着的。不如我带你去回春堂看看。”许久不去,张语有几分挂念。

“走吧。”

曲毓见到朱祐樘,忍不住打量了一番,令他甚不适应。

“我男人,你看这么用力做什么?”张语一拍她的肩,故作恼怒的说。

曲毓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我一直以为是个病秧子。你是被大户人家买去冲喜的。”张语摸摸脸,干干笑了两声。

曲毓还在大大咧咧的问朱祐樘,“你是做什么的?”

“打渔的。”那边厢丢过来一句。

张语一口茶直直喷了出来,曲毓瞅着她笑笑,“我去招呼前面,你们在这里坐会。”

这栋小楼原是僻出来给夏老板的,现在自然归了张语。

“你这个厄,师姐真不像个女人。”

张语心道,你还没看到她赤手把一个男人打翻呢。曲毓的蛮力是很吓人的。

朱祐樘起身四处浏览。此处张语甚少来,是以只简单变换了一下装修风格。

我男人,还真是直白。

方才从后院进门的时候,一堆小孩子跑过来围着阿语,叽叽喳喳的说小鱼大夫好久不来了,然后好奇的注视他。看得出来阿语极受欢迎。阿语她喜欢的,便是这样的生活吗?

朱祐樘随意参观了一下,便坐下喝茶。是阿语爱喝的八宝茶。这间屋子也窗明几净,看来有人时时拂拭。

“你今日一日都有空陪着我么?”见他点头,张语欢喜极了,在屋里走来走去。

朱祐樘奇道:“我平日不是也陪着你么?”

张语的嘴角带笑,“那不一样啊。往日你人在我身边,想的却都是政事。今日可没有。”

“那今天,除了去掩月楼你想做什么我都依着你。”

张语托着腮,“我们去爬山吧。”

“爬山?”好好的爬什么山。

张语摇头晃脑,“今夫贵人之子,必宫居而闺处,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无所。…且夫出舆入辇”

“打住,依你。”

诚然此时不是赏红叶的好时节,黄栌树也要等着乾隆来栽植。依然没有让张语的热情打上一些折扣,很快就攀上了香炉峰。

“来,歇会吧。”

朱祐樘在余嘉铺的垫子上坐下。一出宫就这么有活力,幸好这山不高。

张语看看朱祐樘红润的脸色,还是有好处的。

今日并未封山,因此山上仍偶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往。山中传来一阵嬉笑之声、谈论之声,张语举目看去,出现在眼前竟然是几十个白衣飘飘眉目俊朗的青春少年。这样子集体亮相,太正了!是京城哪个学院的学子吧,这身校服还真是养眼。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顾及已婚身份,她困难的转开视线,实在是很想撩开轻纱看个仔细的。

朱祐樘问:“这些人是…?”

余嘉瞅了几眼,“公子忘了,前些日子,大学士刘吉奏请选监生年二十五岁以下二十名,官民家子弟年二十岁以下、有世业子弟习熟翻译一百名,送翰林院四夷馆学习夷语。”

张语明白了,这些人以后要做翻译的。

那些人并不留意路旁的他们,径直前行。一路上谈笑风生,好不畅快。渐行渐远,还隐约传来清越的歌声。

张语推推朱祐樘,“他们有没有机会见你?”

朱祐樘摇摇头。

张语遗憾的说:“那他们亏了。”

“还要去哪里?”可别再爬山下水的了,真能折腾。

张语还在回味自己的学生时代,闻言把头抬起来,“晚间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我们吃过晚饭再回家。”

“你还会做饭?”平素只见她指手画脚,还当她只会纸上谈兵呢。朱祐樘含笑,“看着弄几个就好。”

回到回春堂,张语打人去买菜。买回来后便系了围裙进了厨房。走到灶台前,愣住了,她可不会弄火。她只会用天然气。

转头看看,跟着她进来看的这位主绝对是指望不上的。即便他是寻常人家子弟,怕也是遵奉圣人训诲:君子远庖厨。

“谁会生火?”不得已,拖了余嘉等人进来问。

众人面面相觑,幸好小方出身农家,可以担当这个重任。

张语挽起袖子在灶台前炒菜,时不时嘱咐小方一两句“柴多了,少放些。”或“火小了,再添些柴。”之类。终是不如天然气来得方便。

朱祐樘便倚靠在门边,笑看张语为他洗手作羹汤。

做了三个菜一盆汤,因是素菜挥的余地便小了许多。

张语拿着筷子,一盘盘的指点菜名:“鸳鸯素鱼丝,清炒笋丝,素蟹黄白菜,绿豆汤。我家姨娘教给我的。”

朱祐樘夹了一筷子笋丝,味道居然还不错。

张语又盛了碗绿豆汤给他,“清热解毒、润喉止渴,你多喝些。”

“你也吃呀。”

三盘菜竟让两人吃了个底朝天。

“呵呵。”朱祐樘低低笑出声来。

坐上回去的马车,张语靠在他肩上。

“不想回去。”每天去跳大神,真的很烦。

“想想皇宫里的好东西。”

二十章 春情

皇帝今天被老太太叫去了,张语有点担心。在乾清宫她自信可以防的很周全,可出去了

“你媳妇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朱祐樘最头痛老太太每次必问这个。

“可不能叫老四赶在你前头啊。”老太太笑道。

朱祐樘把头靠在她膝上,名分早定,赶在前头又能怎样。

“今日,就在皇祖母这里用饭吧。”

“好。”

老人家吃得不多,便不住的给他布菜,云姑姑就站在一边给他倒酒。间或说起陈年往事,那会也如今日一般,只得他们祖孙二人用膳,云姑姑总是站在身旁,照顾着他的需yào



朱祐樘起身时身子摇晃了一下,一旁的余嘉赶紧把他扶住。

太皇太后便说:“这孩子,酒喝得这么厉害,不如便在秋容阁中歇一夜吧,不必回乾清宫了。”

朱祐樘想想今日确是多喝了几杯,三年无子,他心中也颇焦虑。平日在阿语面前也不能过多展露,今日在祖母这里不觉便喝多了。于是让余嘉扶他到秋容阁歇下,明日直接从这里起身去文华殿便是。

“什么?歇下了。”张语烦躁的起身,现在怎么办?他要是真的半推半就,哼!

“去,立kè

准bèi

醒酒汤。”

云姑姑引了一个女子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

“抬起头来。”

女子闻声抬起头,老太太打量了一番,“还真有几分那丫头的品貌,也算很看得过去了。去吧,伺候好皇帝。”

“是。”

一路行来,云姑姑不住叮咛:“该嘱咐的我都嘱咐过了,你好自为之。”

余嘉伺候朱祐樘睡下,便在门外守着。看云姑姑带人过来,他下意识要拦阻,看到云姑姑似笑非笑的神情,半晌,退开一步。

“小许子,你换余公公去歇歇。”待那女子推门进去,云姑姑开口。

余嘉忙道:“谢姑姑美意,小的还是在这里守着好了。皇上有什么事,小的总要熟惯些。”

云姑姑离开了,余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女子一步步移近,床上有个侧卧的身影,翻覆不定。云姑姑说他醉了,酒里还有药。

她有点紧张,但更多是马上就要翻天覆地的热切。那日在堂上伺候,云姑姑细细盯着她看,尔后便亲自教导。今日特特打扮了她一番,带她去见了太后。她见过皇帝,不是戏台上那样,反而是个俊逸温和的少年郎。

“皇上。”她试着叫了一声。她再试着走近一点。

朱祐樘睁开眼来,就看见有个浅蓝色的身影站在跟前:“阿语?你来了。”

清宁宫的宫监看到远远走来的人影,那个样子,怎么像是……

“奴才叩见皇后。”

来人脚下不停,“皇上歇在哪里?”

“秋容阁。”

老宫监咂舌,便是万贵妃当年,也只是暗地里戕害有孕的宫人,这位皇后……

女子跪在床前,方才皇帝凑到跟前,定睛在她脸上一看,那抱拥的手就缩了回去。

好半天才冷冷的问出一句,“皇祖母让你来的?”

她不敢看那双泛着冷光的眸子,低低答了声“是”,人就跪了下去。

朱祐樘坐起来,身上还是燥热难当。

女子不知dào

他到底要干什么,哆嗦着不敢出声。

一时间,祖母的面容,张语的笑颜在朱祐樘眼角交替出现。最后只化作了张语笑中带泪的模样:“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余嘉!”余嘉一直在外面尖着耳朵,听到叫他,忙推门进来。

“回乾清宫。”

接到消息的云姑姑不敢置信的看着闯进来的张语,“皇后,这么晚了。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已经安置了。您……”

张语笑嘻嘻的说:“是啊,所以,不要惊动她老人家。让开!”

云姑姑看着一贯温驯的皇后,那笑容下眉眼弯弯,分明是将出鞘的剑。

见她不动,张语不耐道:“来人,把云姑姑给本宫请开。”

身后立即有人上来把云姑姑架到一边去。

“朱祐樘,你出……”来字还没有出口,看见靠在余嘉肩上走出来的人。

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进行时。

朱祐樘走到她面前:“小声点,看惊动了祖母。我们回去。”

回到寝宫门口,轿里传出张语的声音,“直接进去。”话音有些不稳。余嘉忙指挥人把轿子直接抬进了寝殿。

“祐樘,我、我们到床上去。”等人都走光了,她才敢出声。

张语看着泄完了药性倦极睡去的朱祐樘,随意披上一件单衫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来涂抹。再换上一套干净寝衣,上床搂着他睡下。

余嘉看看等在柱前端盆执巾的宫女们,不能再等了。掀帘子进去,在帐外轻唤:“万岁爷,天不早了,该起来梳洗了。”

没有动静,往常这位爷都是唤一声就轻手轻脚起身了,最是省事不过。

再唤,还是没有响动。倒是张语被叫醒了,她昨夜就没睡踏实。

“余嘉,叫她们进来点烛吧。”去推朱祐樘:“祐樘,该起了。”

连叫了几声,他才睁开眼来。

“你没事吧?”掀被看她。见她穿得妥妥帖帖的,知dào

是昨夜收拾过了。

“你快起吧,小心晚了。”

屋里已经亮堂起来,皇帝看看更漏,知dào

耽搁不得,急急起身。

待他去上朝,张语也起身了。

锦瑟进来帮她梳洗,“娘娘,您怎么不再睡会?”

“哪还有得睡,赶紧洗漱了用早点。上清宁宫跟老太太请罪去。”看能不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老太太坐在正中,“皇后好生厉害啊。朱家还没出过你这样的媳妇呢!”手狠狠拍在几案上,震得果盘都一跳。张语的眼皮也跟着一跳。

“孙媳知错。”顺势跪在台阶下。

“你就差没把皇帝从床上拖下来了。你自小学的规矩学到哪去了?”老太太站了起来,不住来回走动。

“哀家饶得过你,祖宗家法也饶不过你。”

张语缩了下肩膀,不是要打她吧。

“从今儿起,你就给哀家留在清宁宫,把徐皇后《内训》抄满一百遍再说。”(《内训》明成祖的徐皇后所作,进行女子教育的专书,旨在阐儒家所宣扬的“三从”、“四德”的妇道,培养封建思想品格的“贤妻良母”。共二十章:德性、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积善、迁善、崇圣训、景贤范、事父母、事君、事舅姑、奉祭祀、母仪、睦亲、慈幼、逮下、待外戚。)

“是。”

张语呼出一口气,抄书啊,还好。她不想看到朱祐樘为了维护她和老祖母闹僵,所以一早跑来。知dào

老太太现在火气正盛也没办法。

云姑姑面无表情的给她拿来了纸笔和一本《内训》,“皇后请吧”,转身出去。

佛堂里,老太太转动念珠,还是余怒未消。

“太皇太后今儿可是大慈悲了。”云姑姑笑说。

“你以为哀家想这样就算了。她是祐樘的心头肉,哀家也是投鼠忌器。先这样吧。看抄完一百遍她能不能想得通。在宫里,没儿子怎么能站稳脚跟呢,哀家也是为她好。谁生下的,不是她的儿子,偏要跟哀家对着干。八辈子都没看到过这种媳妇,男人外宿她还敢来把人找回去。”

云姑姑迟疑:“皇上那边?”

老太太叹口气,“比他父皇还死心眼。看着吧,一会儿准来。先不用安排人了,昨夜那样都忍下了。还得从皇后那里下手。”

皇帝下朝,余嘉赶紧把皇后去了清宁宫的事告sù

他。

听到太监禀告皇帝来了,老太太起身,“看看,这就来了不是。”

朱祐樘掀开竹帘,看见张语跪坐在几案前挥笔抄书,暗自松了口气。

“哟,朝服还没顾上换呢?”

“皇祖母。”他上前扶了老太太进屋坐下。

张语要起来,老太太一挥手:“不要停。”

“都是孙儿的主意,皇祖母要罚就罚孙儿吧。”

张语觉得老太太现下看自己的眼神都飞着小刀子,看朱祐樘的那简直可以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她实在很怕老太太一个火大就添一句:“再加一百遍。”

“你们今儿就给哀家一个准信,到底怎么办?大明天子不能无后。”

朱祐樘看看张语,“皇祖母,孙儿和阿语会有孩子的。”

“什么时候?”

“您再容我们三年。”

“三年又三年,不行,一年。一年后无子,必须纳妃。哀家已经退得很彻底了。”

“皇祖母,又不是做菜,还能限定好什么时候上菜?”

张语想笑又不敢。

老太太一眼扫过来,“哀家不和你贫,阿语,你怎么说?”

“我”张语把头垂下去,这回火力对着她来了。

“皇祖母!”朱祐樘想插嘴。

“你给哀家把嘴闭上,现在不想听你说。”双目凛凛的看着张语。

张语把笔搁下,看到朱祐樘在冲她摇头。“就按皇祖母说的吧,一年无子,孙媳让贤就是。”

老太太说:“这个倒不必,按哀家说的便是。”

朱祐樘直起身子,直盯着她,而后向老太太告辞离去。

廿一章 孕事

散落的衣衫褪至张语腰间,白璧无瑕的酥胸随着喘息不住起伏。朱祐樘眸色深沉,俯身含住了左侧胸珠,右手顺势探上另一侧柔软,辗转抚弄。

张语双手插入他间,“祐樘,你听我说……”未出口的话被含入他嘴里。

“皇后既允下了一年无子就纳妃,此刻还是专心做生孩子的事就好。”在这种时候叫她皇后,看来是真恼了。

朱祐樘两手捞起她的腰身,有些意乱情迷地埋于胸口吻吮,满嘴温香软玉,渐渐加重了喘息。

燃火的手掌在她光韧修长的大腿内侧不停滑动,两掌分开了她的双腿,压下身子,滑了进去缓缓**起来。

今日抄完一遍,日就西沉。太皇太后终是放了她回来,明日再去。用完晚膳,朱祐樘黑着脸帮她修整指甲,然后就抱着她滚到了床上。

张语整理了一下衣衫,想要睡去。

朱祐樘稳住她的腰身,“别动。”抽了一个小软枕垫在她的臀下。“至少放半个时辰。”

“你不用盯着我,我不会抽出来的。”这还怎么睡啊。

“小日子都要吃冰,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张语投降,“别翻旧账。哎,你昨晚那么勇猛,起先是怎么忍住的?”

朱祐樘不答她。张语翻不了身,只好拿脚踢他。

“我只要想到你人前恭谨有礼,人后冷颜相对,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还好你刹车得快。”

朱祐樘心头压下的火,忽的又窜了起来。压住她上身,“张语,你昨夜去本意不是要找我回来吧?”

张语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有点瑟缩,“最好是能找你回来。”

“最坏呢?”

最坏不过是亲眼目睹,让自己死心。再来一次,她都不晓得还没有那样一鼓作气的勇气。她转开头去,看着里侧。

朱祐樘把她的脸转回来,“阿语,你信我。”

如果朱厚照是她生的,那自然最好。如果不是,她没办法去抚养一个罪证,不如放自己的心远离。

朱祐樘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张语是个醋坛子,连宫人为他洗浴都无法容忍,会答yīng

让他纳妃。

“你少打别的主意。那个《内训》回头让锦瑟她们仿着你的笔迹,一人抄上几份。”

“不好吧,老太太让我去清宁宫抄。”

“你不会兜在袖袋里,到时候再拿出来。皇祖母哪有那心思盯着你抄。”

第二日,张语按时去老太太那里上岗。兜里踹了两份伪作。

“皇嫂。”

“四弟啊,来见皇祖母么,她在佛堂。”张语含笑。“你快去吧。”埋头继xù

抄,这种东西,你就是让我抄一千遍也进不了脑子。见朱祐杬不动,于是抬头看他。

“嗯,再过几日,我就要走了。以后不奉召不能进京。”

张语停下笔,这是好事呀。天高皇帝远,你说了算。看他眼底不舍,也是,他从出生就在这紫禁城里。随口安慰了他几句。

张语今日提前交了两份功课,早早就回来了。

看着一溜烟铺开的写手(或该叫抄手),“怎么,你们都学过模仿字迹么?”

兜兜抬起头,要搁笔起来,张语制止了她们。

“别停,继xù

。”看来,一百遍很快就可以完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众人拾柴火焰高。

众人奋笔疾书,兜兜正好抄完一遍,便告sù

张语,“不是的,今天余公公拿来娘娘的手书,让我们练习。说是差不离就好了。我们多抄些,到时候挑相近的送去。”

“乖。”

张语决定把皇后印章收好,这以后很难说清楚的。

张语站在窗口,听到脚步声走回书桌坐好。

朱祐樘走到她方才站的窗口,看见两只飞远的鹰。

“原来皇后喜欢老鹰啊,余嘉,以后但凡飞过宫里的鹰啊,鸟啊的,都打下来,给皇后养在宫里。”

余嘉虽然纳闷,但还是应了声:“是。”

张语趴下身子,刷刷刷的写着。

朱祐樘走到她身后,看清后清咳了一声:“余嘉出去。”

余嘉应声出去,乖觉的把书房门关上。

朱祐樘低头就亲了下来,张语左右摆都避之不掉。

“难得阿语肯给我吃定心丸。”朱祐樘亲够了,捻起那张纸来看:枕前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外向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张语知dào

朱祐樘的心思,小事上处处迁就,甚至可以纵容自己出宫出玩。但想要离开,下辈子吧。

“我总是要老死在这里的,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朱祐樘看到桌上还有一张纸,写满了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阿拉伯数字),“这什么?你总不会在画符吧?”

糟,怎么忘了收起来。

“我没在画符。”在算安全期,排卵期。撅了撅嘴,要怎么说呢?

“好了,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张语看着屋檐下一串鸟笼,余嘉执行朱祐樘的话向来是不打折扣的。

“来人,把这些都放到本宫看不到的地方。”笨蛋祐樘,不知dào

准bèi

怀孕时忌养鸟么。

“要放生么?”锦瑟问。

“笼子里养着的鸟,放飞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养着吧。”

锦瑟觉得皇后最近有点不大一样,平常沐浴总要呆半天才肯磨蹭着出来,现在不用催促就洗好了。每日还坚持去御花园走上两刻钟…连皇帝被拉出来走动的时间也多了许多。她当然不明白这些都是张语拟定的孕前健康生活。

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按二百八十天算该是十二月中旬。别人都是按受孕日期计算预产期,按生育日期反推受孕日期恐怕也是独一份的了。

十二月底,张语的大姨妈又如约而至了。她沮丧的想,难道是早产儿?

“你这些天怎么了?”这些天,张语根本就是到了紧迫盯人的程度。他忙着办完事情好封印,她却是除了上朝都跟着他,简直如影随形。他当然不介yì

,但用张语的话说“反常即妖”,没出什么事吧?她怎么这么没安全感。

屋里地龙烧得很旺,张语趴坐在塌上。双手抱着一个明黄软垫,狠狠掐着。自己这个样子盯着,他总不能就在这两天出轨了吧?

“是不是很无聊?封印后我就没什么事,到时候……”看到她手里的抱枕,吃了一惊:“来,告sù

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语丢开抱枕,扑到他怀里,“祐樘,我小日子又来了。”

他自然是知dào

的,却也只能一下下拍抚着她的背。

“别着急。”这两年,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张语被折腾得够呛,他也不好受。

“会有办法的。”

过完年,直到元宵都没什么事,算是一年里难得的休息。今年免了元宵灯宴,比往年稍显冷清。

“娘娘,你别闷闷不乐了。你不开心,皇上也不开心,宫里上上下下都开心不起来。”锦瑟劝她,这段时间,张语的心情一直很低迷。皇帝搜罗了不少稀奇玩意,也逗不笑她,也有点受不了,今天呆在前殿没有过来。

张语知dào

最近自己是古怪了一点,难讨好了一点。他的耐性也用尽了么?

“娘娘,今年是闰正月,很难得的。我扶你出去走动走动。你不是最喜欢看雪么?”

张语手一松,“你刚说什么?闰正月是不是?”

锦瑟吓了一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回到张语身体里来了。她还来不及惊讶,张语已经起身,往前面跑去。

朱祐樘看着顶着雪花跑进来的张语,她蹬掉鞋上炕抱着他,气喘嘘嘘的。

“哈欠!”刚在雪地里跑过来,鼻腔接触东岸屋里暖暖的空气,忍不住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朱祐樘一手搂住她,一手忙帮她拍着头上的雪花。又拿过一边的大氅把人裹住。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得yì

:近来日日哄着她,却不见她领情。不是不呕的。看,还是要冷一冷的不是。

张语从大氅里挣出来,拿手顺着他的颈窝往下摸。顿时就是一团冷气从脊柱升起。

按住她的手:“别闹。”怎么一下子这么疯。

张语跪在他面前,“封印了,下雪了,你没事对不对?”

他的眼神在她亮的脸庞上移动,“对。”

“我们来生孩子吧。”

啥?

张语用力推到他,跨坐到腰上。胡乱伸手解着他的扣子。

余嘉在外头听到炕桌被踢翻倒地的声音,“皇上?”刚还在庆幸雨过天晴了,这又怎么了?

“没事,守在外头。谁也不准放进来。”

朱祐樘翻身抢过主动权,既然他的小皇后有这个兴致,为人夫君的,自当奉陪。

牢牢扳过张语,寻着她的嘴,低笑着就咬了一口。然后移向耳根,把她小小的耳垂含在嘴里反复吮着。

张语觉着被他吮得疼,他的手已经灵活的解开她的衣襟,把她剥离了出来,手也沿着脊背,一路向下抚动。

嘴上的功夫也没落下,柔柔的亲着。张语索性反亲回去,将舌头探入他的口中搅动。

感觉到他胸腔震动,“我今天一天都是你的,不急。”

他挺身进来时,张语的手便没控zhì

住力道,指甲用劲一掐,他闷哼了声,凑在耳边低喘道:“又该修指甲了。”

……

扯过毯子覆盖住她**的身子,还是不要追问今天怎么回事好了。否则,依阿语爱面子的心性,这种好事怕就没了。

(一个BUG:写完了回去看才先偶先前看错了,1488年才是润正月,1491年没有。童鞋们,偶不改了好不好?)

廿二章 临产

进入二月,张语小心翼翼的盘算着大姨妈该来的日子,不肯让朱祐樘近身。

这又怎么了?上个月张语的热情很是让他惊喜了一把,这个月又死活不让他碰。她以为男人就那么好忍不成?

用了一点蛮力,将她压下。

张语看他这个样子,现在叫停肯定不肯答yīng

。可是,她给自己摸了半天脉,又摸不出来。怕闹个‘狼来了’的笑话,这位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那你、你轻点哦。”

朱祐樘睁开迷离的眼,“好。”

冬天还没有过去,张语觉得自己怎么跟蛇一样,要冬眠的。

“皇嫂,皇嫂”小鬼推攘她,“你答yīng

陪我下棋的,怎么睡着了?”小鬼这些年跟着她玩,着实活泼了不少。算算,都快六岁了。张语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还没满两岁,乳母抱在手里,粉团儿似的。

“你下得太慢,我无聊,只好打瞌睡。”

小鬼撇撇嘴,“该你了。”

皇宫里,只有朱祐樘和小鬼肯和她下棋,锦瑟她们都不会。可自从那次从朱祐樘那里榨出来“哦,和你下棋可以休息脑子”,她就很有骨气的和他断绝了围棋邦交。

张语投下一子,小鬼鄙视了她一下,“你不要睡啦,下得好烂。”

“不下了,我真的犯困。你自己玩吧。”

张语和衣倒在塌上,小鬼无趣的在多宝格上翻着。

一个人玩了一会,小鬼盘腿坐在她身边,“皇嫂,你病了吗?”又伸手摸摸她,担忧的说,“你变粗了,皇兄会不会不要你?不过,你不要担心,以后我生的儿子送你一个,帮你养老。”

“谢谢。”张语含糊的说了一声,翻过身。

“你在胡说什么?”

“皇兄。”小鬼看见来人,规规矩矩的下塌来。

抖开毯子,轻轻盖上去。却被张语一脚踢开,“热。”

他伸手去探张语的额头,“余嘉,宣太医。”

江里苍老的面颊上肌肉颤动,连带他的花白胡须也在微微抖动。张语看得想伸手去摸摸。

“敢问皇后上次癸水何时结束的?”

张语坐直了身子,真的有了?心里猛地一酸,控zhì

不住的落下泪来。

“十二月底,上月、上月好像没来。”是朱祐樘代答的,他盯着江里,一脸紧张,掩在袖管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

江里笑眯眯的松开手,笃定的说:“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此乃喜脉——依臣诊断,胎儿已近两月……”边说边向皇帝叩,嘴里不住说着恭贺的言辞。

张语疑惑:“我怎么没摸出来?”

江里小小声说了一句:“良医尚且不自医。”

张语只觉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拦腰从榻上抱了起来。朱祐樘旁若无人的抱着她走到廊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大笑了起来。“阿语,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殿里,余嘉锦瑟铃音众人掩住笑歪的嘴,太不容易了。

“去,马上去清宁宫向太皇太后报喜。朕有后了。”

张语窝在床上。朱祐樘还在前堂,絮絮问着江里要注意的情况。

张语听到江里的声音从前堂传过来:“有娠之妇,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

乾清宫里每日至少有两个太医轮班执勤,江里更是时常搬着棋盘在外面蹲点。因为朱祐樘说他不在的时候,就让江里来看着张语。毕竟张语还肯听江里的话。老太太那边还派来了两个有生产经验的仆妇。更是隔三差五的炖好补药送过来。

每天在众人的监督下,吃了睡,睡了吃,张语坚持按着她自己的日程表,不紧不慢的散步,力持要在这样的关注下有一颗平常心。

已经三个月了,可是不细看是看不出腰身粗了一些的。朱祐樘的手在她肚子上游走着,“太医说有四个月他就能动了,再一个月啊。”话音里满满的喜悦。

“好痒哦。”张语皱眉,一回来就摸个不停。

朱祐樘展开她的眉,“不要皱眉。”

“知dào

了。”自从知dào

怀孕,这个男人就变得越来越鸡婆。一天到晚给她碎碎念。而且那些忌讳在她看来实在好搞笑。

吃兔肉孩子要生兔唇,吃羊肉孩子要得羊痫,吃狗肉孩子爱咬人,吃鸭肉孩子要得摇头病,吃生姜孩子要长六指……

“今天觉得怎么样?”

“老样子。”怀孕至今她都没有什么害喜症状,一贯保持着能吃,能睡的好习惯。

终于在一天夜里,一直没动静的孩子突然苏醒了,激烈的闹醒了好睡的张语。

她激动的坐了起来,捧着肚子。旁边的朱祐樘听到动静,“怎么了?”

“他在动,他在动。”第一次体会到即将为人母的异常喜悦,张语的声音有点抖。

“真的?”一骨碌翻身起来。

“在哪?”双手在她肚子上摸了半天,没感觉到动静。

“不是一直在动,偶尔……”张语握着他的手,放到胎动最频繁的地方。“来,宝宝,再跟爸爸妈妈打个招呼。”

朱祐樘疑惑的看她,正在这时,手下倏地顶起一个小包,吓得他猛然缩手,那个凸起的小包滑行了一段距离,然后消失不见。

“这……这是……”他又惊又喜,满脸震惊。

“是宝宝的小手,小脚,或许是小屁屁。”

朱祐樘两眼瞪大,两只手激动地在张语肚子上不停移动,“现在呢,现在他在哪?”

“好痒,好痒”从此朱祐樘开出一个新的乐趣,就是和张语肚子里的孩子捉迷藏玩。张语看他在自己肚子上摸摸敲敲,开心得跟小孩子一样,着实好笑。自己也时常躺着摸着肚子玩。宝宝很活泼好动,时时出来和爸爸妈妈打招呼。

小宝宝会动的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遍了。

“皇嫂,我听说小侄子会动了。”

张语点头。满朝上下都在期待着皇子的诞生,朱祐樘更是让人准bèi

了很多男婴的用品,大到侧殿布置的类似婴儿房,小到简单的襁褓、玩具。

张语心想幸好我知dào

是男孩,否则不是又多一重压力。

接下来肚子就像吹气球一样大起来了,朱祐樘规定她行走必须宫女搀扶。锦瑟、铃音她们统统被洗了脑,每日里尽责的跟着张语。即使在朱祐樘看不到的地方,也绝不放手。

到了七月份,张语的肚子高高隆起,越滚圆。晚上睡觉便有些被压得胸闷气短。

就这样,好容易到了九月二十三日晚上。该准bèi

的都已准bèi

妥当,接生嬷嬷也已被安置在西屋随时待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张语感觉肚子有点痛,朱祐樘还没有回来,她扬声叫人:“锦瑟。”

“娘娘?”

“我恐怕要生了。”

锦瑟看张语虽然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声音里带了一点紧张。忙喊来值夜的兜兜去叫接生嬷嬷。

很快,乾清宫内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里众人也都跟着听了几个月的生产课,锦瑟打起精神,指挥人烧水的烧水,该干什么干什么。

铃音则给张语身下铺了一层粗粗的白色棉布,前两天刚煮过的。

张语静静的躺在床上,床边坐着接生的萧嬷嬷,张语的手握住她手里。

“娘娘,头胎时间比较长。您现在可以想吃吃,想喝喝。”张语瞅她一眼,觉得这嬷嬷甚耿直。

萧嬷嬷让张语尽量躺着保持体力,真zhèng

的生产要等阵痛时间缩短为一刻钟一次,那才够算准bèi

工作就绪。

张语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如果不是萧嬷嬷掌中紧握的手,看上去就象睡着了似地。

祐樘应该知dào

了吧,他在外面么?

产房的门打开,张语听到众人跪下称“太皇太后”。她睁开眼睛,“皇祖母。”

“唔,别怕。”老太太弯腰看看她。

“祐樘回来了吗?”

屋外响起一串脚步声,老太太点头:“回来了。”

老太太走出产房,看到果然是皇帝急匆匆的走回来。

“皇祖母,怎么样了?”

“还早着呢。”

朱祐樘手心里全是汗,直走到窗户下:“阿语,你还好吗?”

张语只觉得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小腹下坠之感越来越重。方才勉强咽了几口参汤,这会子精神倒是足了。事实上她很慌乱,知dào

孩子什么时候来,不代表不紧张。她很想叫祐樘进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我挺好的……你放心吧!”

廿三章 得子

应张语要求,产房里只留下了萧嬷嬷和另一个崔嬷嬷。

过了许久,产房里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声。

朱祐樘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产房门口被拦下。他伸手推开一点缝,想看看里面情形到底怎么样。

老太太喝道:“你给我回来坐下,血房重地,是你能进去的?”

门口的老嬷嬷赶紧说:“皇上,漏了风对娘娘和胎儿都不好。”

他赶紧把门缝合上,焦虑的在门外走来走去。门内不时传出张语破碎的呻吟声。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夜半,已经四五个时辰过去。张语强装的镇定渐渐瓦解。她一直在用力,为什么还没有听到人说“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之类的话。

“娘娘,来,跟着我,吸气,呼气,咱们再用力。”

一阵力qì

用过,她已经精疲力竭,忍不住哭起来:“我不生了,不生了,祐樘,你在哪里,我要你,我要你……”

萧嬷嬷拿了两片参片给她含着,“娘娘,来,补补气,看样子,孩子也快落地了。”一面递了个颜色给崔嬷嬷。

朱祐樘听到她的哭喊,想要起来,却现浑身乏力。咬牙站了起来,却被老太太拦住。

“让…让我进去,皇祖母。”

崔嬷嬷快步走了出来,蹲身一福。

“皇上,太皇太后,胎儿太大,生不下来。”

朱祐樘觉得简直是一棒槌敲到他天灵盖上,好容易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一旁江里焦急的看向皇帝,只是插不上话。

朱祐樘闭了一下眼,“大人孩子朕都要,都得给朕保住了。”

崔嬷嬷为难的望了望太皇太后。

老太太皱了下眉,“愣着干什么,没听到皇帝的话么?当然要母子都保住,如果实在凶险,你记着,皇上还无子呢。”

崔嬷嬷得了信,转身要进去。

“给朕站住,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朕砍了你。”朱祐樘骇得提高声音。说完紧握了一下扶手,支撑自己站起来,然后挥开阻拦的人,要进产房。

“你要干什么你?来人,把皇上给哀家拉住。”

崔嬷嬷站在原地,不知dào

听谁的好。侍卫们也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回头皇后真的有事,皇帝拿他们泄愤怎么办?

“都聋了,还不把皇帝给哀家抓住,进了血房,出了什么事你们谁担待的起。信不信哀家现在就”

“皇祖母,您别难为他们了。阿语要是有事,孙儿也就死了一半了。”

“你、你!不就是个女人么?”

江里站了起来,“太皇太后,皇后一向身子骨很好,您再给她个机会吧。”

崔嬷嬷提高声音:“皇上,太皇太后,快拿主意吧,再拖恐怕就是一尸两命啊!”老太太看皇帝已经推开侍卫,走到产房前,“难道哀家想做这个恶人不成?罢了,我不管了。”

张语感觉有人代替大迎枕垫到了她身后,抱住她。

“来,阿语,我们跟着嬷嬷再使把劲。”

张语侧头,就看到了朱祐樘带笑的脸庞。

她含着嘴里的参片微微点了下头,我一定给你把孩子生下来。

萧嬷嬷趁机道:“娘娘,你跟着我使劲。”

张语握住朱祐樘的手,憋了口气,用力往下身使去。这一轮力qì

使过后,还是没有动静。

张语咬着牙,她已经快失去知觉了,隐隐觉得脸上热,有几滴泪水溅落下来。

朱祐樘闭眼:“保…保大人。”

“不”张语出声低低的呻吟。朱祐樘感觉自己的手紧了一下,张语奋起最后一点力qì

,使劲地坠着……

终于听到说:“头出来了,娘娘加把劲,肩膀也可以出来了。”

朱祐樘精神一振,张语也是。

“阿语,来,我们再加把劲,孩子就可以出来了。”

张语觉得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剥落了下去。

“好了,好了,生出来了,是皇子。”

朱祐樘脱力的靠在床柱上,抬手给张语抹汗和泪。

“是皇子,快,抱给我看看。”窗外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母子平安吗?”

萧嬷嬷手脚麻利地剪了脐带,然后她抓起孩子的小脚把他倒立有了空中,“啪啪啪”地在屁股上拍了几下。身上还带斑斑血渍的孩子在空中摇晃了两下,出了轻轻的嘤咛声。

弘治三年九月二十四,张语终于又有了一个全新而神圣的身份——母亲!

原来小婴儿是这样的,巴掌大小的脸,皮肤红红的,眼睛眯成一道细缝,嘴巴小小的。这个在她肚子里足足待了九个多月的小家伙,打一生下来便比普通婴儿要显得健壮,脑袋上的胎足有一厘米长,而且乌黑浓密。

“你说他多重?”

朱祐樘心有余悸,“八斤八两。”

他俯下头去看睡着的小婴儿,与张语相视一笑,心中均觉得圆满无比。

小皇子的胃口极大,竟要两个乳母轮番喂养。朱祐樘严厉禁止张语自己喂养,说什么都不答yīng



铃音端着一盅当归羊肉汤进来,大补气血的。可问题是她已经补了半个月了。

她把头转到里面,不配合。

“阿语。”朱祐樘唤她。

“让我自己喂孩子。”

朱祐樘苦恼的看着她的后脑勺,闹了十天了。

“他胃口太大,你根本喂不了。听话,把汤喝了。”

“我可以和乳母轮着喂。”

小婴儿突然哭起来,张语爬起来,“一定是饿了。”张语抱过儿子,把被子拉到了肩头,就飞快地解衣襟。

小婴儿一找到母亲的**,就用力地吸了起来。张语感觉到有暖暖的东西从身体里流了出来,得yì

的冲着朱祐樘笑。

朱祐樘放下汤,坐到床头,看张语奶孩子。动作快得让他唤乳母来抱人都来不及,看来恢复得不错。

孩子的小嘴一张一合的,闭着眼睛吃奶。吃饱以后,又乖乖的睡下了。

张语把孩子放到里侧,扣好衣襟。靠进朱祐樘怀里。

“好像长大了一点。”

张语就转头去看,她之前大半在昏睡,孩子生下来看了一眼。

“好像是比刚出生那会大点。”

朱祐樘道:“我不是说他。”

张语反应过来,“那么圣洁的画面,你这个家伙。”

“你好好休养,我去做事了。”

“嗯。”

张语凑到儿子跟前,“小猪,小猪,妈妈在这里。”闻到儿子一股子奶香味,再闻闻自己,嗯,快馊了。

“铃音,去弄点热水进来,我要擦擦。”这丫头脑子灵活,这种事是绝不能让一根筋的锦瑟去做的。老太太放在这里的人,可时时要回报自己的消息呢。

铃音偷偷去小厨房拎了壶热水,帮张语兑好温度,放在耳房。

“娘娘,您快着点。”然后跑到屋外放风。

张语脱了外衣擦身子,没有收身的内衣穿,真是不忍看。听说很多夫妻产后感情失和,跟妻子身材走形有很大关系。

快手快脚收拾好,张语回到寝室。

小猪还在酣睡。张语坐到榻上,试着比划动作。记忆中是这样的。那年表姐坐月子,正好张语暑假,就在家陪她,学会了这套产后恢复身材的瑜伽。

张语做完一套动作,觉得有点喘,坐下歇气。看见小婴孩醒过来,便把他抱住怀里。才刚抱到手里,不及逗弄,就现不对。

张语抖抖手上淋淋漓漓。“他怎么说尿就尿?”

看铃音拿了尿片和新的包裹过来,张语母爱大,“放着我来。”

“可别,您不熟练,看凉着了小皇子,再说,你身上也要收拾一下。”

张语把孩子交给她,自去换衣服。

“锦瑟,你拿纸笔,把小猪每天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拉都记下来。”这种事情一板一眼的锦瑟做来最合适。张语记得当初表姐请的月嫂就是这么做的。这叫科学喂养。可以让孩子定点吃睡,定点便便,养成好习惯。

“是。”

铃音把收拾好的小猪重新抱回来。张语抱着他仔细端详,她没有梦白龙入腹怀孕。不过这小子倒真是漂亮,吸取了父母的精华。将来必定当得起“粹质比冰玉,神采焕”。

张语笑,某人还在搜肠刮肚的给他儿子取名字呢。欢欢喜喜的告sù

她,小猪的生辰是弘治四年九月廿四日申时,用干支表示是这样的: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申时。如果按照时、日、月、年的顺序读就与地支中的“申、酉、戌、亥”的顺序巧合,在命理上称为“贯如连珠”,主大富大贵,和太祖爷的生辰有相似之处。

晚上,朱祐樘回来告sù

她千挑万选给儿子取的名字。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字,前两个是什么都是定了的。

“就是照字,我小的时候,幽禁在密室天天东躲**,直到六岁才见到父皇。希望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受到父皇和母后满满的种爱,让他在阳光照耀下一天天健康成长起来,也希望他以后能照耀后世。”这话已隐隐有立嗣之意了。看张语没什么反应,用肩膀撞撞她:“怎么样?”

能怎么说,“好。”如果她坚持给孩子换名字,不知dào

能不能改命。

“你身上怎么香香的?”朱祐樘靠近嗅嗅。这么说,之前馊馊的他也闻到了。

“奶香味。”张语点头,很肯定的说。又推他走,“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什么时候可以睡回来?”

“再一个月。”

太皇太后来看曾孙,侧殿只几个看守的小太监出迎。

云姑姑看了一圈,“小皇子怕是被带到皇后那里了。”

太皇太后不悦道:“年纪轻轻,她知dào

什么。”转到正殿,果然看到一干人等都侯在那里。

“坐月子不好好休养,你要做什么?”示意云姑姑把孩子从张语怀里抱开。

张语陪笑,“孙媳睡醒了无聊,所以让她们把照儿抱来看看。”

太皇太后淡淡的说:“现在不休养好,老了你可要吃苦头。孩子有嬷嬷乳母照看,你就别管了。”说罢转头去看小婴儿。

“照儿,是太祖母来了。”小猪泛了泛眼皮,老太太高兴的说:“他听到哀家说话了。”

一旁的人赶紧凑趣,王太后把孩子接过去看。张语心道:没满月的小婴儿,什么反应都是无意识的。

“是生得好,你们看,这鼻子以上像皇帝,这小嘴像皇后。”

张语紧张的看着小猪在她们手上传递,这几个人要么没生养过,生养过的也不见得带过。

“母后,没满百日,要把头托起来。”

王太后把手移上去,“这样?”

张语点头。

老太太问萧嬷嬷:“皇后说的可对?”

萧嬷嬷恭谨的答:“回太皇太后,皇后说得是对的。新生的孩子脖子是软的,要托住。”

一群人逗弄了好一阵才交代张语好生歇着,回去了。期间小猪一直酣睡。

廿四章 满月

十月二十四,举朝大庆皇长子满月,盛况轰动一时。大臣们送的礼物堆满了寝殿。锦瑟带着人分类做整理。

礼部右侍郎刘键送的是一盆鲜花,徐溥阁老送的一副字画。张语哑然失笑,这个刘键还真是有些不通事故。

“把鲜花摆在窗台,字画也挂起来。”张语知dào

这二人都是弘治中兴的贤臣,尤其徐溥,和祐樘甚为相契。

朱祐樘回来看见这两样东西,张语笑着把来历讲了。

朱祐樘颔,刘键和徐溥正义敢言,以天下事为己任,不计较个人得失,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余嘉,传朕旨意,好好褒奖刘徐二位爱卿,朕就是要让天下人得知,朕不喜欢繁文虚礼,要的是正直务实、怀抱济世之才、不左右逢源之臣。”

张语抱着儿子,小猪张嘴吐了个泡泡。朱祐樘挨过来看。

张语正好手有些酸,“祐樘,来。”把小猪递给他。

朱祐樘略一迟疑,接了过去。

张语见他满脸紧张,平托着小猪,站姿奇怪,整个人紧绷僵直。忍住笑,拉着他坐下,替他调整姿势,把小猪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手托着他的小屁屁……嗯,放松点,唉,放松……肌肉别绷那么紧……”

朱祐樘好半天才舒缓了紧绷,小心翼翼的把儿子搂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小猪在他爹的怀里不安的扭动起来,小嘴一张一合的。

“他要干什么?”朱祐樘看着张语,神色有几分惶恐。

张语看看时间,“吃奶。”

朱祐樘立马把人递过来,“给你。”

张语解开衣襟,把**塞到儿子嘴里。朱祐樘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地……他拿起摇篮里的小枕头看。这个枕头,凸起,中间凹下,“这什么枕头?”

张语边把小猪立起来,给他拍背,防止吐奶,边回答:“定形枕,省得脑袋睡歪了。”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呀”吃好奶,小猪乖乖睡了。听说这会长得最快。张语把他放在摇篮里。张语不敢和儿子一起睡,也不让他和嬷嬷睡,怕睡着了压着他,听说有些婴儿就是这样窒息而死的。

放下儿子,朱祐樘从身后抱着她,用身子磨蹭她,“还要多久?”

许久不曾亲近,张语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口舌有些干,吞咽了一口口水:“萧嬷嬷说要两个月。”

“还要那么久啊。”朱祐樘放开她,“那你早点休息。我还有几分奏折没批完。”

皇长子满月,江里喝得有点高,不容易啊。那天他在产房外着实捏了一把汗。

“师傅,你怎么喝怎么多?”过来收拾屋子的曲毓不满的叨叨。

江里醉醺醺的说:“皇子满月,普天同庆。呵呵!”

“您那套紫砂壶茶具呢?不是刚买的么?”生性抠门的江里,可是砸下一大笔银子去淘来的。

“作贺礼去了,师傅出手总不能小气吧。”继而拍拍曲毓,“放心,以后你生儿子师傅也一样送你份大礼就是。”

曲毓纳闷:“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忽然想起师傅说小鱼生了个大胖小子,八斤多,九死一生。

“师傅,你的紫砂壶送小鱼去了?”

江里打个酒嗝,“是啊。”

曲毓的手抖了一下,去推江里,无奈他已经睡死了。

十月三十,傅鸾词照旧过来坐诊。皇后生了皇子,国丈府也是宾客盈门,热热闹闹的庆贺了一场。

刚到隔间坐下,曲毓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他愣了一下,自从二人攀了老乡,曲毓已经好久都没怎么理会过他了。

曲毓也有点赧然,“傅先生,厄”

傅鸾词看着她:“曲大夫,有事?”

“你以前说小鱼是你东家的亲戚?”所以回春堂才打着张国丈的招牌。

傅鸾词点头,看来这莽姑娘也知dào

了?

“什么样的亲戚?”

“你师傅没有跟你说么?”江里第二日就进太医院驻扎了,因为太皇太后微恙。

曲毓瞪眼:“这么说她真的是?居然就瞒着我一个人。”皇后啊,貌似她还问过皇帝是干什么的。还让皇后给她打了半年杂。难怪她刚听说小鱼怀孕想去看她,师傅说她们家规矩太大,不方便。她也就这么一根筋的没有多想。

既然已经说开了话,她也不好再对人板着脸。

“傅先生,你忙。”

傅鸾词站起来,“请留步。曲大夫,是否我家曾经得罪过你?”

曲毓撇撇嘴,“我以前要饭,被你家的狗咬过。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你们傅家太仗势欺人了,简直”忍了忍,把鱼肉乡里四个字咽了回去。

傅鸾词看她的表情也知dào

她没说出口的是什么,有点羞惭。傅家人确实做事比较过分,而倚仗的不不过是祖上的产业与父叔在地方上做官。这也是当初他允下张府差事的一个缘由。所幸,张国丈毕竟是个读书人,如今也是很看重读书人。两个小国舅,嗯,由他为人师表的人看来,确然不是可造之材。但由于皇帝并没有太抬举张家,倒也没怎么太出格。

曲毓走了两步,又转过来,“听说你已经被傅家除名了,那以后我不拿你做傅家人看就是了。”挠头,好像这也不是安慰人的好话。犹豫一下,伸手拍拍傅鸾词的肩。傅鸾词直看到她走出去,才伸手揉揉肩,“这姑娘,好大的力qì

。只是,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小猪满四十天了,每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锦瑟欢快的对张语说:“娘娘,小皇子长得可真好。奴婢以前在家听人说‘手大掌乾坤,脚大江山稳’。”

张语笑笑,她忽然想起一件心事来,“锦瑟,你比我还大一岁,满十九了,是吧?宫外有人在等你么?”

锦瑟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张语就说:“厄,那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锦瑟脸涨得通红,头摇得跟巴郎鼓似的。

张语笑了,“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有就说出来。不然蹉跎的可是你的年华,难道还要等着红叶题诗么?”

锦瑟说:“娘娘,您的补品快炖好了,奴婢去看看。”说完,逃难似的福身出去了。

“这丫头。”张语自觉已为人妻母,比锦瑟她们要老到一些。故而心里倒常把她们当小丫头。

在一边收拾小鞋子的铃音笑着说:“娘娘,奴婢知dào

锦瑟姐姐的心事。”

张语嗔她一眼,“你很八啊,是不是想着锦瑟嫁了就到你了。”

铃音抿抿嘴,“不是的,奴婢可不想离开娘娘和小皇子。是因为奴婢看着锦瑟姐这些年挺苦的。”

张语纳闷,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是谁?”

“陆大人。”张语见陆随玉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东宫伴读了。身为外臣,是不能进内廷的,那么,是东宫时候的事了。

“她怎么不说?”

铃音歪头想想,“可能是因为陆大人对每个宫女都是这么亲切的缘故吧。奴婢见他的时候还很小,就觉得他人好好。”

看来姓陆的当年在东宫很出风头嘛,都觉得他好。

“你们那会就没人觉得祐樘好?”她相公怎么就给比下去了。

铃音低下头去:“奴婢们看陛下跟看天上的神人一样,况且陛下一贯不苟言笑。奴婢要不是来伺候娘娘,也不知dào

陛下原来挺爱说笑的。”

下午,朱祐樘过来看儿子的时候,张语就同他说起这件事。

“随玉?谁塞女人给他他都要的。”凝眉想了一下,“当年万贵妃好像还送过他一个宫女。”

张语皱眉,“太随便了吧。”那算了,这种所谓风流不下流,喜新不厌旧,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沾身的男人张语最鄙弃了。

朱祐樘熟练的把儿子从摇篮里抱出来,姿势无比正确。

“土鲁番把占据的十五座城池还哈密,并有意携金印来归顺。我打算让随玉走一趟土鲁番。所以,他现在也不是娶妻的时候。”

张语奇到,“他不是你的钱口袋么?”陆随玉一直在户部任职。

朱祐樘得yì

一笑,“钱袋里宽裕了,放他出去走走也好。”

张语咂舌,怎么一副暴户的嘴脸。想起一事:“对了,京师、南京、淮、扬的地震灾民安置好了么?”

朱祐樘点头,“你怎么特别关心这事?”

张语没出声,那当然,切肤之痛啊。现在想起自己从十几层的教学楼里和老师同学逃生,都还有些不寒而栗。她上辈子可是四川人。

廿五章 初啼

十一月二十四,余嘉带着几个小太监把朱佑樘的东西搬了回来。锦瑟她们几个见了笑得暧昧。一到傍晚,乳母就把小猪领走了。

张语泡在白玉池里滋养自己,这一个多月亲自哺乳,再加上每日坚持做那个瑜伽,效果还是不错的。用新制成的香膏抹了头,润了身子,不管何时女子的容颜都是不可忽视的。如果以为老夫老妻,孩子都生了就不必如此,那就大错特错了。是男人,就一定好女色的。(同志除外,他们好男色,但也是好色的。)

擦干头,张语在内室闲闲坐着。铃音在她耳旁说:“皇上看小皇子去了。”

半晌,一双金底绣蟠龙的鞋出现在张语低垂的视线里。

“奴婢告退。”铃音退了出去。

“你今儿可真是香。”朱佑樘埋在她颈间嗅闻,不时抚过她的头。张语这样精心的等候他,他看了自然是欢喜的。

张语突然冒出点羞涩,毕竟太久没在一起了。

朱佑樘突然伸手呵在她腋下,“想不想我?说,想不想我?”

张语整个人颤动起来,缩手缩脚的往后退,“别挠我痒痒,嘻嘻,别挠”

朱佑樘蹬掉鞋子,跟着扑上床去,“说不说?”作势又要往她腰上挠去。

张语抓住他的手:“想,想,我想你想得慌。”

朱佑樘抱着她倒下去,夹袄、亵衣,肚兜……一件件的落下。初时,他还有节制,只浅浅的冲刺着。然后渐渐收不住,频率和幅度都加大。张语有些受不住,伸手推他。被他就势握住双手压到枕下。

厚厚的帘障上模糊的出现两个身影。

“你你都几次了?”帐内传出张语有些破碎的声音。

“再一次”诱哄的嗓音在近旁响起。

“上一次就是这么说的。”她不信,可惜接下来就没有机会再出声了。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小别胜新婚”。

弘治五年三月,陆随玉从吐鲁番回来了。整个人都有些憔悴。朱佑樘看得有点惊奇。还没见这小子这么蔫过。也不是说他没精打采,他精神还是强打着。想想密报里说的,随玉要肯安定下来,想来天上的陆家父母也甚感安慰。可他也要找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女人呀?

张语听说以后,愕然瞪大眼,“你说什么?陆随玉爱上了海市蜃楼里的美人。”

朱佑樘点头。

张语捂住嘴笑:“这才叫报应呢。他怎么不去找?”

“怎么没去,这就跑回来告假呢。”

“你准他了么?”看不出来啊,一旦动心还是很投入嘛。

“没有,这么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不过,我交代人继xù

替他找了。”

五个多月大的小猪已经会自己翻身爬起来了。看到父亲,他扭着身子朝他哼哼,朱佑樘把手指递到他面前,被他一把抓住。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舔,然后皱眉。

朱佑樘轻轻把他的胖指头拔下,“这是怎么说的,饿了吗?”

“不是的,他现在看见什么东西都要抓到手里看一看,然后塞到嘴里尝一尝。”认识世界呢。

“那怎么行?咬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可怎么好?你就由着他?”

“我可是很注意的,刚才不是您自己送到他面前的么?”

他们在这里说着,无人理会的小猪“咦咦呀呀”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张语抓了个手铃摇,小猪就咧着嘴冲着母亲笑。两只手伸过来要拿,小小的肥指头,每个指头上都有个小小的肉窝窝。张语让他自己摇,手铃出响声,小猪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母子俩玩了一会,小猪的注意力被父亲身上的图纹吸引住,伸出小手去抓。

张语把他的手抓了回来,他不耐的在母亲怀里扭动。朱佑樘伸手抱过儿子。张语皱眉,他是不是太溺爱了一点。小孩子只是看着父亲身上的图纹新鲜,没有必要特意把他抱过去,让他扯着你的龙袍玩吧。

小猪在父亲怀里,两腿用劲蹬着,高兴得呀呀直叫,口水滴落到父亲龙袍上。

朱佑樘捏捏儿子的胖脚丫,“朕与大臣们商议过了,三月戊寅立皇嗣,大赦天下。”然后把小猪颠颠:“照儿,父皇立你做皇太子,好不好?”

小猪咿呀的应和着。

朱佑樘看着她,“上次不办百日礼我就依了阿语,这可是国事。”

这能相提并论么?

“岳丈的位置也要升一升才好,不然太子外家就太微贱了。”

张语只好站起来,行了个很完整的礼:“臣妾代皇子与父亲谢皇上隆恩。”

张语看着坐在床上与铃音抢荷包,要往嘴里塞的小猪,小东西,你是太子了。在这个重嫡庶之分的时代以嫡长子身份被立为皇太子。

看着他清澈纯净的眼睛,张语的心沉静下来,“妈妈不该戴着有色眼镜看你,对不对?你爹爹溺爱你,妈妈来唱黑脸好了。”

张语“叭”地一下就亲在了他小胖手的窝窝里。他咯咯咯的笑起来。

“皇嫂。”朱佑棆的脸出现在门外。

“五弟,快进来。来,小猪,小叔叔来了。”

朱佑棆睁大眼,“你怎么叫太子做小猪啊?”他摸摸头,“论规矩,臣弟该给太子磕头。”

张语吓得叫一声:“别。快过来。来,小猪,我们跟小叔叔打个招呼。”张语把小猪的手抬起来,趴在小五肩上。

“别叫皇祖母和皇兄听到。”小五伸手抓住小猪的手,坐到床上和他玩。

张语让铃音看着这叔侄俩,走到廊下。

“听说陆大人遇到仙女了,可惜后来再找不着了。”

“仙女哪能相见就见呀。那还不得回天上去了,天上一日,世上一年,陆大人得等多久才能再见到仙女啊?”

是兜兜跟小邑的声音。陆随玉的八卦传得挺广呀。也是,动了那么多人去找。

“听说很美啊,是陆大人生平仅见。”

“那岂不是比皇后还美?”小邑不信。在她心底,皇后就是最美的。要不然皇帝怎么肯心甘情愿的只娶她呢。

张语想咳嗽两声,想想还是走开了。这宫里够寂寞了,不八卦怎么活。陆随玉既然说是生平所仅见,那肯定是认为比她漂亮了。

回到房间,看到的情景让她失笑。一屋子的宫女太监极力忍笑,时不时还出两声‘噗噗’的怪声。

小五在床上堵着想要越过他爬下床的小猪。叔侄俩在进行爬行比赛。小猪爬到左边,小五就爬到左边堵住他。然后小猪又往右爬,小五又爬到右边堵他。十个多月大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有人陪他,高兴得直流口水,戴的围兜兜都打湿了。可是,五弟,你什么时候退化为爬行类了?

张语在门口笑看了一阵,走进屋去。小五看到她,松了口气下床来。小猪爬得一身的汗,张语接过铃音递的毛巾轻轻给他擦。小猪渐渐安分下来,似乎有些享shòu

凉凉的毛巾敷面。

捏捏小猪的鼻子:“阖宫上下都围着你打转转,小坏家伙,还折腾小叔叔。”

小五坐在一旁,小宫女给他端上消暑的良品,一边吃一边说:“你一出去他就要往床外爬,我又不敢怎么他。只好堵着不让他下去。”

小猪扯着身上的单褂,小手小脚藕节似的,不知怎么拽了只小鞋子在手上奋力往床上挖着。

张语快乐的理理他的头,“嗯,好样的,妈妈的小猪会使用工具劳动了。了不起!”小猪感应到母亲的情绪,咧开嘴笑。

“皇嫂,你在写什么?”小五吃完东西,注意到张语在刷刷刷的记着什么。

张语抬头笑眯眯的对他讲:“猪宝宝日志。”然后献宝一样给他看,“你看,七个月零两天摸到小牙破土,八个月十一天,匍匐前进前进一小步”

小五看着她,“皇嫂,你好有心哦。”

张语笑着说:“我也没有其它的事,这个记下来,以后小猪长大可以给他看,我老了也可以看。”小孩子只长大一次嘛,想想表姐那样的白领,三个月就给孩子断奶去上班,张语觉得很知足。

“皇嫂,你今年还给我量身高么?”小五望着他。

张语摸摸他的头:“量啊,到你娶媳妇前皇嫂每年都给你量。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晚上,朱佑樘回来,问她:“照儿今天又干什么了?”

张语就学着小猪的样子做了个挖东西的动作。

朱佑樘抱起儿子,“照儿,爹爹回来了,来,叫爹爹。”

小猪抬头看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出一声响亮的叫唤:“爹!”

朱佑樘怔了一下,兴奋的举着儿子对张语说:“阿语,照儿会叫爹,他会叫我了。”

张语凑过去,“叫妈妈,快点,叫妈妈。”日子久了,朱佑樘也接受了她这个称呼,没有说什么。

逗弄了半天,小猪也只会依依呀呀,咧着嘴对她笑,几颗小牙床白嫩嫩的。

一旁的朱佑樘还沉浸在儿子开口叫爹的激动中,在寝殿走过来又走过去。

留意到张语怏怏的,他走过来,“就是机缘巧合叫了这么一声嘛,你想听,过几个月他叫得你应都应不过来。”

张语嗔他一眼,是呀,机缘巧合,您都在屋里转了七八个圈了。

廿六章 七年

进入弘治七年,朝廷上,马文升、刘大夏、李梦阳、戴珊主外,徐溥、谢迁、李东阳等人主内,吐鲁番、乌斯藏、暹罗、琉球、占城、安南四方来朝,一时可谓人才济济,国泰民安。

这些年过去,张语目睹着朱祐樘年岁渐长,一步步成长为威严的帝王,变成这世间至高的存zài

,却始终抓紧了她的手不肯松开。

吐鲁番进贡来的礼品之中,有三位罕见的美人,其实尤其出色的一位在文华殿上旋然起舞,玉瓷样的肌肤,衬着血色舞衣,散出强烈的妖异的美丽。花瓣般的嘴唇,唇边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有一瞬,张语觉得自己也屏住了呼吸。失魂的远不只她一个,身旁人眼中短暂迷茫后,脸上尽是悦然的笑意。

那是只有天上仙子,错投了魔胎才能生成的容颜……

张语想起数年前进宫的那个冰雪未融的午后,转眼已是这么多年。抽出扇子给吃饱喝足,摊在床上的小猪打扇。他哼哼两声,捧着肚子,翻个身又睡去了。

朱祐樘信步踏进房来,方才皇后不胜酒力,早退离席,就有好事的大臣近前贺喜。他不置可否,一笑置之。此时眼见张语低头给儿子打扇,只做没看见他进来,勾唇一笑。

移步过来,“睡了?”

张语手上不停,轻轻嗯了一声。

轻声叹息,“不过多看了几眼而已,阿语就生气了。”

“的确是生平仅见的美丽。”张语诚实的说。

朱祐樘拉她转身,“有道是,除却巫山不是云,阿语总读过这句诗吧。”

“皇上打算怎么安置这三位美人?就交给臣妾处理可好?”

“你打算怎么处理?”

“跳舞那个就送给陆随玉,另外两个随便给谁都好。”

“随玉?”朱祐樘挑眉。

“舍不得?”张语看着朱祐樘,“看来陆随玉今日的反常,你是全没看进眼底。”

“你说她是海蜃美人?”这两年,若是笑说到陆随玉当年的情事,便以海蜃美人代之。

“看这个女人美的程度,看他那副行将中风的模样,可不就是么?陛下若真舍之不得,便留在后宫又何妨。他还敢出头来争不成。佳人难再得啊。”

“嗯,好酸,皇后今日喝的明明是酒嘛,怎么有醋味,来,朕尝尝。”

虽然朱祐樘信誓旦旦,张语还是觉得不放心。越想心里越憋得慌,找了个机会跑出宫去找曲毓。

张语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闷头灌了一杯茶下去,一旁大腹便便的曲毓托腮看着她。

“人说七年之痒,你要小心。”

张语瞪着她,“你就这么安慰我?枉我特意出宫来看你。”

曲毓垂手摸了下肚子,“小声点,吓着我儿子。说起来,我现在不适合听你说这些,影响我情绪。”

张语撇撇嘴:“你家傅相公又独自去怀念他的花灯美人去了?你还真是好肚量。”

曲毓换了只手,继xù

托腮,“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我还计较什么。”

“死了的才最难搞,那位置已经被放到天上去了。活着的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好,死了的是完美的。”

“位置再高也是虚的,如今伴在他身边的可是我。即使那是他的‘无悔仲子逾我墙’又如何?和他携手今生,一同面对风雨荣辱的始终是我。你说的什么心灵出轨的,我听不大懂,我就觉得你想得太多了,跟自己过不去。对了,那个海蜃美人,你怎么没送得出去?不是说陆公子爱得痴狂么。”

那日她特意召了陆随玉到乾清宫,说了她的意思。他端着茶,沉思半晌,出人意料的回绝了她的好意。

“你是怕什么?皇帝?”她不得不问,不是苦苦相思两年多,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么?

陆随玉斟酌了一下:“原本娘娘劝我‘得之为幸,不得为命’,我也想开了,只当自己真的遇仙了。”停顿了一下,“那天看到她娉娉婷婷的走入,我忽然现自己自始至终爱着的,只是心头被无限美化的一个影子。这个影子走到了面前,梦也就醒了。”

“求娘娘成全!”陆随玉大礼跪伏在地,不肯起身。

张语还能说什么,“你退下吧。”

陆随玉起身,“娘娘若不好安置她,不如让她回家吧。臣始终觉得,那片山山水水才是最适合她的。”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也不懂这些男人在想什么。”张语看曲毓有些疲倦,便起身站起,“你歇着吧。我说出来心里也舒坦多了。”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祐樘明明什么表示也没有。

“曲大夫,小鱼大夫,吃汤圆了。”门口传来袁元的敲门声。如今,老常早已回去陆家,回春堂竟是他与小计两个少年在打理。

张语拉起曲毓,“走、走、走,出去吃汤圆,吃七个,可以圆圆满满。”说了出来,张语觉得好过多了,在宫里非得端着,难受!

一屋子人团团围坐在桌边吃汤圆。张语看着这群当初敝履烂衫的少年渐渐长成,觉得有几分欢喜。

“小鱼大夫好久没来看我们大家了。”小计望着她,眼里有几分依恋。

张语咽下嘴里的汤圆,“我就算没来看你们,但听到你们都好,我就很开心了。”

“小计,你打着灯笼去接傅先生回家。路上人多,小心着些。”吃过饭,张语安排。

“好的。”小计答yīng

着去了。张家两个国舅渐渐长大,各领了一份闲差,傅鸾词便辞了西席之职,落户到回春堂来。

“你还不回去么?小心你儿子找你。”

“这就走了。”小猪成天跟在小叔叔屁股后面伸拳出腿,大有要和小五一起学武的势头。

当日小五跟了侍卫习武,她问及缘由,小五只答:“我想做皇嫂嘴里的侠客,轻裘长剑,烈马长歌,风云来去江湖客。”

“你是王侯,不是江湖客。”

小五低头,“我又不喜欢看唱戏的,我就喜欢这个。”

张语不说话了,有明一代的藩王,为了表示自己与皇位无涉,真有几位潜心戏剧创作,还有不少本子流传后世的。想想小五看戏看到睡着,这条路是不适合他的。

张语上了马车,闭目靠在垫子上。走了不远听到小方‘吁’了一声。

有人在车外唤:“小鱼大夫,你下来,跟我一起去看河灯吧。”

张语应了声好,搭着他的手下车,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

“你又逃宴么?不是该与百官在御池赋诗夜游。”

来人捏捏她的手,“七夕佳节,撇下夫君,独自外出,你的心是越来越野了。”

张语握住他的手,“这不是你们男人喝酒,没我什么事么。小照儿呢?”

“在母后那里,我可不想再带小娃儿来放一次河灯。”

张语想起弘治二年的七夕,掩嘴笑出来。

“那今儿就当我还你一个七夕了,走吧。”

推花灯入河,张语合手祷告:请上苍垂怜,让我与这个男人白头到老。

朱祐樘奇道:“倒少见你如此虔诚。”

张语回眸一笑,“祐樘,你不是想知dào

我五年前在这里许了什么愿么?我告sù

你。”

坚定的摆手:“不用了。”

今日余嘉入殿告sù

他皇后出宫了,他本是好一阵恼火。什么都依了你,还要怎样。

余嘉担忧的看着,说:“自从陆大人拒了那位海蜃美人。众人都说怕是没人消受得起。”

“为什么?”

“说是陆大人跟皇上这样的交情,也不敢领受娘娘所赐,是担忧陛下以后反悔。”

“笑话。”朱祐樘冷笑。

前几日去清宁宫请安,太皇太后说:“哀家虽然一向觉得你对皇后太过了,不过,这次哀家站皇后这边。这个蛮女你不能留。”

“孙儿没要留她。赐给随玉被他拒绝了。”

“到底是个明白孩子。随玉这孩子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从前就没看他吃过亏。这回,看一眼就栽了,幸好还懂得悬崖勒马。那女子要不得。”

朱祐樘失笑:“皇祖母也知dào

。”

“遍宫上下都晓得了,就我这说不得,听不得不成。太妖了,难怪你媳妇担心。”

“她担心什么?”他说得还不够清楚。

老太太就笑了:“你摸着你的心自己问问,你当真就没一点儿动心?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

朱祐樘当时嘿嘿一笑。

“余嘉,你是说皇后也和群臣一样,担心朕反悔?”

余嘉摸摸头,“奴才这些年看下来,觉得皇后平素很温顺,但骨子里其实颇为刚烈。”

“嗯,颇为刚烈,把那女子送回去吧。”

张语歪着头,“真不想知dào

?”

朱祐樘微笑:“我只要知dào

,阿语始终是要陪着我的,就够了。”

“我唱歌给你听。”

“如果是《佳人曲》,就不用再唱了。你没唱腻,我也听腻了。”

“不闹你。”

绿兮柏舟起,随波逐浪行,亦汾其流,不记五州侯

请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头

风不息不休,带走所有忧愁

闻旧日往事,前尘一梦远走

怜今日眼前的人,永不放手

考盘在涧过,三岁越三秋,北风凄影,悠悠细说愁

携手同偕老,死生何契阔,千年已过,梦醒人消瘦

(一卷终)

第一章 忆苦

锦瑟端着一盘黄灿灿,热气腾腾的窝窝头进来。

“妈妈,小猪不想吃这个。”白白嫩嫩的小猪绞着肥肥的小指头。

张语笑得和气,“粗细粮要搭配吃,小猪才长得壮。”

“小叔叔也长得很壮。”

“小猪,妈妈为什么要给你吃这个?”

小猪无限委屈的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洗脑还是成功的,就是不肯配合。

“小猪要去看祖奶奶。”

张语一把摁住他的小肩膀,“今儿初一,祖奶奶和奶奶都要吃念佛,你少去捣乱。来,乖乖,这可是你父皇小时候吃不到的好东西。”

铃音拿了个东西过来问张语,等张语答完转身,小猪已经不见了,连带他身前的小碟子。这是,端去别处吃了?有这么乖?

锦瑟掩住嘴:“奴婢瞧着像是到前殿找皇上去了。”

朱祐樘正在同岐惠王说话。见朱厚照伸了个脑袋进来,左右瞅瞅,端个小碟子走过来,边走边说:“父皇,照儿给你送好东西来了。母后亲手做的好东西哦。”

朱祐樘把他抱到腿上,接过小碟子搁到龙案上。

“怎么,母后又给你忆苦思甜了?”

朱厚照乖巧的捧了个窝窝头给父亲:“父皇,你小时候吃不到的好东西,给。”

转身招呼岐惠王,“小叔叔。”

朱祐棆目光落到那盘好东西上,什么点心?

朱厚照捧了另一个给他:“小叔叔吃。”

朱祐棆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好粗,勉强咽了下去。

朱祐樘捏捏他的小鼻子,“小东西,父皇跟小叔叔一人替你吃一个,你就不用吃了。你自己吃。”

朱厚照嘴巴一扁,“父皇吃。”又转成笑脸,“父皇,你小时候连这个都吃不上,好可怜。以后照儿都给你吃。”

张语笑着进来,把手里的盘子顿在紫檀木塌的小几上,冲小猪招手。“照儿好乖,你怎么知dào

母后要给父皇和小叔叔送过来,真是贴心。”

小猪磨磨蹭蹭的挪过来,伸手接过一个,掰了一小点塞进嘴里。在张语的微笑注视下,又掰了一小点,塞进嘴里。

“皇嫂,这是什么啊?粗粗的,不好下咽。”

“哪有那么夸张,玉米粉加面粉做的。很多老百姓做口粮的。”

“干嘛要给太子吃呀?”

张语转向小猪,“照儿,告sù

你小叔叔。”

小猪把嘴里的咽下去,很清亮的回答他:“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小五嘿嘿一笑,“皇嫂,你不要这样看我,我绝不是会说出‘何不食肉糜’的人。皇兄,皇嫂,臣弟告退。不打扰你们一家忆苦思甜。”

小猪举手和小叔叔对挥了一下道再见,继xù

小口吃窝窝头。

“你找小五来做什么啊?还这么正式。“搞得她刚才看到一身三爪龙袍的小五,很是楞了一下。

“德安有些不稳,我属意让老五就藩。”朱祐樘淡淡的说,瞧着手里的窝窝头。

张语狠狠的不舍了一下,但也没有办法。

“那以后有机会你叫他回来。”

“嗯。也不是立即就走,过几个月吧。”

看他要处理政事,张语赶紧把小猪抱了出去。

“妈妈,怎么父皇看起来很不好过啊?”

“这是你父皇小时候的心酸事,你以后别去前殿扰他。嗯,父皇小时候有坏人要害他,你奶奶,不是慈宁宫那个,是你亲奶奶就把他藏在密室里,藏了六年才被你皇爷爷接回宫。”

小猪‘哦’了一声,继xù

掰着手里的窝窝头。也不知他听明白了没有。快三岁的小娃娃,好动得不得了。

张语领着儿子回寝殿,当晚朱祐樘回来很晚。

“怎么了?”张语知dào

肯定又出什么事了。

“黄河在张秋(今山东阳谷东)决口,水入运河,夺汶水入海,漕运断了。遣了工部侍郎陈政总理河道,集民夫十五万疏浚黄河故道,堵塞决口。黄河这几年一直时好时泛,耗去了朝庭不少的精力。”

张语斟酌了一下:“治水我不懂,不过我想治河不能单纯从保证漕运畅通出,要多遵循黄河的内在自然规律才行。”

“漕运贯通南北,关系国运。古人治河只是除民之害,今日治河乃是恐妨运道,致误国计。自然是以此为先。”朱祐樘脱衣上床,不欲再说。

“你以后别给照儿吃那个东西,小孩子,哪爱吃那个。”

张语替他把薄被拉好,“他生于深宫,只知有僮仆美食,我还真担心他将来讲出肉糜的话。小孩子小的时候还是要吃点苦头的。”

“哪有硬找苦头给孩子吃的,我小时候是不得不吃苦。我只想照儿在父母的关爱照顾下长大。”

“一个月才一天。”

张语坐在椅子上极力回想,也没想到小五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痕迹。有点懊悔从前看八卦时,从没想过关心一下明朝藩王的事。现在连想提点小五注意点什么都不行。

锦瑟急步走了进来,“娘娘,小太子蹭着了肩膀,小初子正抱他回来。”

“什么?厉不厉害?”张语赶忙站起来往殿外走。远远的就看见小初子抱了小猪过来。

张语侧身让他把小猪直接放到床上,“怎么回事?”边说边解开小猪的衣服,眼见左肩上沁出血丝来,心疼的要死。

把小猪的衣服又虚掩了回去,“去请江医正来。”张语有自知之明,她不擅骨科。

“小猪,疼吗?”

小猪点点头。

“怎么回事?”张语转向小初子。

小初子把经过讲出来,原来小猪出去遇上了太后养的小狗,一时心喜,扑了过去,快的身边人抓都抓不住,不小心就撞上了肩膀。

小初子畏怯的看着皇后,太子可是皇帝皇后的独生爱子,作为随侍的人,责任可是不小。

张语听小初子一说完就知dào

是小猪自己搞的,看小初子的模样,不罚他,他心底肯定难以放下。

“罚你一个月的俸禄,下去吧。再有下次,少不了一顿打。”

江里很快抱着药箱子来了,笑着对小猪说:“太子请把衣服除了给臣瞧瞧伤处。

小猪看看江里的白胡子,想起母亲交代要好好听医正爷爷的话,翻身起来,三下五除二将身上衣裳裤子全扒净了。

张语撑不住先笑了,动作这么快,看来是没什么事。扯过小被子把小猪包起来,只把胳膊露在外面。

“师傅,我儿子特实诚,您下次要讲清楚是上衣。”

碍着有宫女太监在,江里只好笑的低了头,给小猪好好kàn

了看,说没什么事,没动到筋骨,擦上药好好休息几天,不要沾水就行了。

上完药,江里对张语说:“皇后,老夫年事已高,想辞了太医院的差事。还请皇后在皇上面前替老夫说说。”

张语愕然:“啊?你要走?”这些年她可是真把江里当成亲近的长辈来看待的,现在小五要走,江里也要走。

她心中一动,“师傅,您曾说过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您回去恐怕也没有什么熟人了。如果一定要走,随岐惠王去德安可好?”

江里一愣,“我去做什么?”

张语笑笑,“不是您去,师姐是必定要陪您去养老的,我想请傅鸾词做岐惠王的长史。”

江里悄悄瞪她一眼,“人家一辈子都让你安排完了。”

“他中段去回春堂当上门女婿可不是我安排的。”

“你还想干什么?”江里和她相处了几载,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就知dào

她还有主意。

“是这样,回春堂那帮孩子也长大了,袁元和小计都是可造就的,可老放一处也不好。我想不如这次就让曲毓去德安开个分店,带小计过去。”

江里想想,自己回不回家乡的确无所谓,反正他也是很小就四海流浪。曲毓的确是说了要去替他养老,这个主意看来也可行。

“我去和他们两口子说说。”

“唉。”

张语送了他回来,看着胳膊上缠了绷带的小猪还不安分,在床上扭来扭去的闹着要下来。他初时也让吓着了,才乖乖让小初子抱了回来。

“脚又没伤,不要拦着我嘛。”看到母亲进来,他仰起头撒娇,“妈妈,小猪不要在床上呆在,让小猪下来陪你。”

张语捏住他的脸,“现在敢去按狗,以后是不是要去按马?”

“去,找个伶俐点的,去前殿看看,把事情跟余嘉说一声,就说已经没事了。”要是不通知祐樘一声,他回来一定抱怨自己。

张语抱起小猪,“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去沐浴?”

小猪乖乖点头。

小猪平常最喜欢和她一起下水,浮在水上两只手拍水花玩。因为池子够大,张语还在里面教他游水。今天就只好可怜兮兮抬着一只胳膊,让张语给他搓背。

“知dào

不方便了吧,一只手拍水花可会一个倒栽落到水里。”张语搓着儿子嫩嫩的肌肤,时不时在上面香一下。平时小猪喜欢的不得了,今天却苦着脸说:“妈妈,快点,小猪累了。”

“好。”

张语麻利的把他打理好,用小浴巾包起来。他就在浴室里走来走去,看张语沐浴。

第二章 离别

当日,朱佑樘早早便回来,张语看他扳着儿子的胳膊看,那架势像是很想把绷带拆开来看个究竟。

晚间,小猪坐在椅子上,让小邑喂食。其实张语觉得大可不必,让他自己慢慢吃就好,先前脱衣服那会手也挺麻利的,只是绑了绷带可能不灵活而已。自从见到他爹回来,就娇气起来。

吃完饭,他在他爹身上扭着身子,“父皇,照儿受伤了,今晚就睡你们中间好不好?”

“不好,父皇怕压着你的手。”

“那照儿自己睡,压着手怎么办?”

“锦瑟她们会轮班照看照儿,不会让你压着手。可你要是跟父皇母后一块睡,就照看不了那么周到了。你乖啊!”

小猪用没伤的那只手挠头,“人家就是想睡在父皇母后中间嘛。”

张语打开抽屉,拿了一只软缎带出来,“好,今晚照儿就绑在床中央睡。母后跟父皇一个睡床沿,一个靠着内侧,都不会压着你。”

小猪退后行了个礼,“儿臣不耽误父皇母后歇息,这就告退了。”乖乖跟着宫女姐姐回去睡觉了。

“有你这么糊弄孩子的么?”

“没有,只有答yīng

了让他睡中间,睡着了又让人抱走,上朝后再让人给我抱回来的。”

朱佑樘清咳两声,低头喝茶。

接下来几日张语都没见着小初子,就随口问了一句。

锦瑟笑笑说,“皇后,小初子前些天受了寒,让医士给看过了,过两天就能当差了。”

张语直定定的看着锦瑟,“真的?”这么巧?

最后锦瑟招架不住,“是前些天让余公公着人打了十板子。”

送小五离京那天,张语站在楼上,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小五走了,江里走了,曲毓也走了。从小带大的娃娃,师傅,闺蜜全走了。

怀里的小猪一手勾住母亲脖子,一手掏出小手绢,忙忙的给母亲拭泪。

“妈妈乖,不哭了哦。”

张语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刚才扭着身子说看不到,硬要她抱起来。眼见城楼下小五从马车里探出身子频频回望,“你把手绢抖开,跟你小叔叔挥挥。”

小猪看母亲止住泪,忙按照指令抖开手绢,伸长胳膊挥舞。一个没抓稳,手绢就掉下去了,还随着风飘了老远。

张语彻底破涕为笑,身后伸来一双手把小猪接了过去。

“别难过了,我和照儿总是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朱佑樘不明白这句话怎么就把张语大把的眼泪给招了出来,“这是怎么了?”忙放下儿子,挥手让余嘉锦瑟等人站远些,他揽了张语入怀,“阿语,别难过了,啊。”

张语把头埋进他怀里,双手环抱住他腰。小猪站在身边,扯着她的裙角。

朱佑樘一会就觉得自己胸前的衣襟沁湿了,张语死劲抱着他,不肯把头抬起来。小猪在脚边叫了几声‘妈妈’也得不到关注。

“你先别哭。”看儿子也有要跟着飙泪的迹象,他忙喝住。招呼锦瑟抱开小猪,“城楼风大,我们先回去。”

坐上宽敞的轿子,张语的泪才渐渐收住。看这架势,不像是为了小五他们离开那么简单。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到乾清宫,朱佑樘安置张语坐下,又接过锦瑟递上的热毛巾,亲手给张语擦脸。

这还是头回看到阿语哭,而且哭得这么不管不顾。张语靠在他的怀里,照儿趴在母亲的膝上,不知所措的瞪着双红红的眼睛。

张语伸手抓过毛巾,用力的擦拭,“哼,我才不要做孤孤单单的阿婆。”

朱佑樘隐约明白了她的恐惧,想到哪里去了。纵使我不能陪着你,儿子总是会陪着你的。拍拍她的肩膀,“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照儿也会陪着你。”

张语出宫的积极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交代铃音拿了二千两银子去交给袁元。其实这些银子也是这些年零零碎碎交上来的。毕竟让曲毓带走了一半的人力、财力,张语有些担心回春堂的日常营运。

半日的功夫,铃音就回来复命,还带回了一千两的银票。袁元说拿一千两周转一下就好。

张语‘哦’了一声,看铃音的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第二个月张语还是让铃音出去,回来后就细细观察她的举止神情。没有错,小妮子春心正荡漾着。

“说罢,是谁?”

铃音忸怩了半天,小声的说:“袁元。”

张语楞了,然后算了一下,“嗯,你二十,袁元十七,算是女大三,抱金砖。”

“郎有情,妹,不,姐有意?”

铃音脸都快滴出血来,嘤嘤了两声,看张语一脸疑惑没明白,忙点了点头。

张语暗笑一下,看这急得。一击掌,“准bèi

嫁衣吧。”难得有件高兴事,一定要好好的操办一下。

到了出嫁前三天,张语让铃音住到她在回春堂的小楼里,到时让袁元到这里接人。

当日黄昏,张语带着锦瑟出宫去喝喜酒。

回春堂门口,早有人候着了。

“小鱼大夫到了。”忙引她们到了正堂,出面张罗一切的是张府的总管。高堂席上坐着的是老常与他的老伴。铃音和袁元都无父无母,张语干脆让他们请了老常夫妇来,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袁元与铃音相携跪在地上,那边有人喊了一声:“一拜天地。”

两个人靠得太近,又被一群促侠的小子压着,头一低就撞到了一处。满院人轰堂大笑,张语也不觉宛尔。微侧了头去看锦瑟,却见她有几分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陆随玉也来了。

见张语看过来,陆随玉微微点下头打招呼。自从海蜃美人被送回去,陆随玉又恢复了他“少年当日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日子。

拉拉锦瑟,“走,我们去新房里看铃音。”

铃音正盖了盖头,满面娇羞的坐在床沿,听到张语的声音,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向着她的方向跪拜下来。

张语受了她这一礼,示意锦瑟扶她起来。

“丫头,从今儿起你就是别人的媳妇了。不过,你上无婆母,下无小姑,左无贪戚,右无恶邻,日子也算是好过了。袁元是个上进的孩子,不会亏了你。”

锦瑟听张语这样子交代铃音,甚为好笑。

三人在房里说了会话,一堆人拥着半醉的袁元回来。这是要闹洞房?

张语颇有兴致要看看,怎奈这帮小子在她面前都有几分拘谨,锦瑟又屡屡暗示她时间不早了。

“好吧,我先走了。你们尽情闹,不闹尽兴就都别睡了。”

出得门来,看见陆随玉侯在树下。

“微臣送娘娘回宫。”

张语点点头,“有劳。”携了锦瑟的手上马车,陆随玉骑马跟在马车后面,直送到宫门前。

进了宫门,张语问锦瑟:“怎么,你还喜欢他?”

锦瑟低下头,没有出声。

就张语看来,陆随玉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但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就是奉献型的爱。如果锦瑟坚持,自己也不是不能成全。打定主意,正要开口。锦瑟却抢先出声:“娘娘,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娘娘。”

张语轻轻叹了口气。

回来就遇上了嘟着嘴生气的小猪。他死活闹着要跟,被张语拒绝。一个晚上就在偏殿生气。

“小猪这是怎么了,哎呀,真的成猪香嘴了。”

小猪扭扭身子,从她怀里挣出来。

“真生妈妈气了,可是,小猪是妈妈的宝贝,要是出了什么意wài

可怎么好?”张语又是亲,又是摸的,小猪也不买账,“你还是父皇的宝贝呢!”

门外传来朱佑樘的闷笑声。

“妈妈不会再留下小猪一个人了,好吧?”张语无奈之下也只好允下以后不能自己出去玩的承诺,哄了小猪去睡。看,有了孩子就是这么麻烦。

“朱佑樘,你儿子真是让你惯坏了。”

“呃,是我们的儿子。惯他的也不是我一个人。”

“是,还有老太太,母后,这宫里每个人都在惯他。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我也不喜欢你出去。”朱佑樘在床上翻个身拥住她。

张语怔住,这是佑樘第一次直接的说不喜欢她出宫去。

“我就只在京城嘛。”

“哦,你还想去哪里?”

想去看江南烟雨塞北长风,可惜,那些风景里都没有你。

张语看到朱佑樘俯下身来,嘴角一勾,“蜀山水碧蜀江清,不及圣主朝朝暮暮情。”

第三章 晚起

余嘉有些苦恼,近来唤皇帝起床视事的差使越来越不好当了。从前皇帝总是四更(凌晨五点)不到便起了,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现在却是难得在四更离床,万岁爷被吵醒那沉着脸的面目他可再也不想看了。可这叫起的活,自己这个乾清宫的大总管是怎么也躲不过的。前些日子还为这个挨了皇帝一顿训斥。

今日不到四更,他匆匆洗漱完,赶到轩室外,看见宫女们端着金盆、捧巾、持唾盂的,都排成一排。自有人给他打起帘子,他迈步轻轻走到床边,隔着帐子只听到帝后均匀的鼻息声。皇后一向就比皇帝要晚起一个更次,否则请她代唤一唤,可比他在帐外叫起管用的多。

他在帐外唤了三遍,才听到皇帝开口道:“朕知dào

。不要叫个没完。”半晌,皇帝才自己打了帘子出来。这一下,余嘉是不敢伸手代劳的,只在帘外候着。

随着‘退朝’的吆喝声,群臣按品级依次退下,走在前列的徐溥、谢迁对视一眼,谦让着并行走出。今上做了八年皇帝,一直以中兴为任,孜孜求治,这才得来了朝廷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局面。这几个月却视朝渐晏,他们心底有几分隐隐的担忧。

余嘉侯在殿门外,方才皇帝召了画师吴伟进去作画,画好了大为赞赏,便命人取了几匹彩缎赐给吴伟,还交代他:“赶紧拿去,别让那些酸腐的书生们知dào

。”余嘉有几分想笑,这指的怕是内阁那几位相公了。

清宁宫内,张语带了小猪给老太太请安。小猪乖巧的走到太祖母面前,亲亲她的面颊,“太祖母,我是照儿。”

老太太一把搂住他,“小乖乖,想死太祖母了。”云姑姑赶紧让宫女把时令鲜果端到他面前。

“母后说这个是凉胃的,不让照儿多吃。”小猪指指盘里的瓜果。

老太太笑着说:“在太祖母这里,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溺爱,张语腹诽,却不敢出声。

“照儿今年几岁了?”老太太抱着小猪问。

小猪伸出四个手指头比划,“虚岁四岁。”

“哟,还知dào

虚岁呀。”老太太看了张语一眼,“你也该想着再养一个孩子,照儿一个太孤单了。还是要多生养的好。”

张语应了声是,也不知怎么的,她在子嗣上就这么艰难。

“孩子嘛,交给宫女太监带就好,他不是有大伴么?”

太监,就是太监误了我儿子,不行。

“皇帝小时候还是大伴谭吉给他开蒙的,每日里读《四书》给他听。”老太太继xù

说,她很看不惯张语成天把孩子带在身边。

“孙媳知dào

了。嗯,太子是该启蒙了。”

回到乾清宫,张语提笔把《三字经》默了下来,准bèi

开始教小猪识字。小猪兴奋的坐在小几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拿小毛笔。

“来,小猪,妈妈今天教你写一二三。”

小猪点头,“妈妈,写好了,我们玩一二三,木头人好不好?”

“好。”

张语握着小猪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简单吧。”

“嗯。”

张语在纸上画了四道,“这个认得么?”

小猪看了一下,比起四个手指头:“四,小猪四岁。”

张语在他头上一拍,“傻儿子。小猪现在四岁,可是太祖母今年七十岁,要怎么写?”你要是给我答画七十横,我会鄙视自己。

幸好小猪想了半天,摇头说不知dào



“这个以后再教你,你今天就乖乖坐在这,把这三个纸写满,妈妈觉得你写好了,我们就玩游戏。”

小猪写了一会儿,起来喝水,一会儿,又出去撒尿,再一会儿,又说饿了要吃点心。第四次抬起头的时候,看张语就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次要干嘛?”

小猪低下头继xù

写。写完了一张一,抬头看见张语坐旁边打盹。他就把笔轻轻放下,出去玩了。他和小太监玩了一下午,便把这事忘到脑后了。临了还逮了只猫回来,这也是后宫的太妃养的。

待到临睡他去向父母道晚安(张语规定他晨昏定省时道早安晚安)时,张语才把手一摊:“白天写的一二三呢。”

他这才想起来,“妈妈,小猪困了,明天再写吧。”扑到张语怀里。

“妈妈也困了,可还要陪着小猪写字。父皇也困了,也要把奏折批完才能上床。”

小猪看看一边专心看奏折的父亲,接过小初子递上的纸笔,坐下写二。

小猪打个哈欠,看张语还托着腮在看他。拿起笔把最后半页写好,然后耍赖说累了,不走了,要和母亲睡。

张语说:“你长大娶了媳妇也和妈妈睡呀?”

小猪答:“嗯!”

“哦?那你媳妇咋办?”

小猪往床上爬,挠挠头,“让她跟父皇睡。”朱祐樘闻言一个趔趄。

“照儿还小嘛,慢慢教就是了。”张语捂住嘴笑,这可是您的口头禅。

“阿语,你信不信道教?”

张语含糊答了一句:“我从小就只信睡觉。”

朱祐樘看着抱头睡得亲热的母子俩,本来还有事要告sù

她也只好打住。

第二日张语把着小猪的手教他写四五,写出来小家伙高兴的说:“原来长这个样子。”

“对,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今天小猪得到了教xùn

,乖乖写满了两页才出去玩。张语去看的时候,他正召集了几个小太监做木头人。

“嗯,好像比小五小时候要活泼的多。”

这些小太监也挺喜欢陪着太子玩耍,不用干活多好。而且太子又不打人不骂人,不会把他们当马来骑,还是很好伺候的。

小猪玩得一身汗,冲进殿就抱着茶盅喝水,他也跟张语一样,爱喝甜甜的八宝茶。

锦瑟把他带到浴室里洗浴一番再送出来,他乖乖依在母亲脚边,“妈妈,给小猪讲故事。”

张语叫人送上银耳羹,与儿子分食。

小五喜欢听江湖侠客的故事,小猪却喜欢听打仗的故事。

“妈妈今天跟你说汉朝和匈奴打仗的故事。”

“妈妈,妈妈,我长大了要做大将军。”

张语把小猪抱到怀里,“儿子,来,告sù

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做汉武帝,要去做大将军。”她明明把故事重心向汉武帝倾斜呀,那句“犯我大汉,虽远必诛”多有气势。

“小猪想当大将军。妈妈你不喜欢么?”

张语还没来得及回答,倒让刚进屋的朱祐樘把话接了过去:“好啊,以后照儿做一个像太祖爷一样文武兼备的皇帝,父皇跟母后欢喜的很。”

小猪见得到赞同,欢欢喜喜的向父亲迎了过去,朱祐樘把儿子抱起来,小猪拿自己的嫩脸蛋去磨蹭父亲的脸,“父皇最好。”

小猪到了晚上又闹着要跟母亲睡,朱祐樘捏捏他的脸,“不是要做大将军么,大将军可不作兴跟母亲睡。”

小猪嘟着嘴想了半天,还是想当大将军的愿望占了上风,跟宫女回侧殿睡了。

“一晃眼,小家伙就快满四岁了。”张语瞧着儿子的身影,颇有感慨。

“我们再生一个。”

张语低下头,听说这是咱的独子。

“祐樘,你一直喜欢孩子,想把自己童年没有得到的加倍给照儿,不知不觉就会溺爱。”

“这个孩子神情开朗,常常爱笑,这一点像你。我看到他,就是满心的欢喜。不过你放心,皇太子的教育关系社稷,我是不会轻忽的。”

身子一晃,已经被朱祐樘稳稳的抱在了怀中。朱祐樘把她放在床上,侧身放下帘帐。

第四章 分歧

小猪满四周岁了,当夜宫中设宴为太子庆生。寿星的爹不幸喝高了。这个人年年把自己的寿宴免了,儿子的生日却一定要大庆。

“有了照儿,阿语就不像以前那样了。”躺在床上,朱祐樘忽然说。

“说什么啊?”

“你都多久没来陪我批过奏折了。”

张语低头自省了一下,好像是很久没有过了。

“你喜欢我在旁边陪着?”

“嗯。”

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再逗他说点别的什么好呢。

还没想好呢,朱祐樘的头在她颈窝蹭蹭,“一天最幸福就是这会了。”很快出了轻微的鼾声。

张语摸摸他的脸,“我会好好待你的,放心吧。”说罢抿着嘴笑。

“祐樘”张语推开前殿的门,朱祐樘看见她奇怪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着你,好不好?”

“照儿呢?”

“哄睡了,有锦瑟她们照料着呢。”

“好啊。”

张语挨到他身旁坐下,就托腮看着他批折子。原来小猪的侧面像他比较多。

被她盯得有点不习惯,“看什么?”

“我觉你很耐看呢,看了这么多年越看越好kàn

。”

“就这张嘴巴哄人。”

“你从来都不来哄我,那就我来哄你嘛。”细想一下,这个人这么多年好像真的很吝于夸她啊。

朱祐樘顿住笔,他有时很不能招架张语在寝殿外对他,恩,说些这样那样的。可这些话,有了照儿,她已经很少讲了。

张语决心今日就安安静静的陪着他,连杂书都没有去翻动。

朱祐樘看看睡倒在他腿上的人,还说今天都陪着他,这样也算?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睡醒了的小猪找不到母亲,不满的嘀咕:“哼,妈妈交待小猪不许去前殿扰了父皇,她自己又跑去。小猪也去。”

锦瑟忙出来哄他,“殿下,奴婢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娘娘找皇上有事儿呢。等娘娘回来咱们告sù

她,小殿下今天可听话了。”

小猪想了想,决心做个懂事的孩子,让妈妈回来好好夸夸他。于是坐下来听锦瑟讲。

听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光听你讲没劲儿,再叫几个人进来,你们演给我看。”

锦瑟把小初子,兜兜,小邑,其它当值不当值的人都找来了。因为太子说人越多越好玩。

小猪拿着张语画的图书,开始分配角色:“我是蛋生,兜兜做狐狸精,锦瑟做狐狸精的娘,小初子做狐狸精的兄弟”兜兜跟锦瑟对看一看,咱们怎么就摊上狐狸精了?

蛋生偷天书的故事,张语反反复复讲了好多遍,是以殿里众人对剧情也比较熟悉。

小初子就学着瘸腿的公狐狸走路,逗得小猪哈哈大笑,不幸被点做狐狸精的兜兜只好捏着手绢,一步三摇

“嗯,这样才好玩。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锦瑟丢了个眼神给小邑,让她去看看张语回来没有。回头再让他们演故事还行,如果小主子心血来潮,想看《动物世界》可咋办。虽然她现在也只是一只狐狸,但好歹是成了精,有人形的。

小邑在殿门外看到张语和朱祐樘回来时,是很激动的,克制的行了礼。

“锦瑟打你出来的?照儿怎么折腾你们了?”

小邑小心的回答:“没有,殿下让我们给他演戏呢。”

“演戏,演什么?”

“是娘娘讲的《天书》。”

朱祐樘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懂天书了?”

“就是一个关于天书的故事。”

两人加快脚步回去看时,兜兜正做了海的女儿化为泡沫。

张语失笑,看这一屋子人,玩得很乐嘛。

“父皇,母后,照儿很乖哦。”小猪行了礼从地上爬起来,张语看他脸上写满“表扬我吧”,蹲下身子,在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

小猪抬头望着父亲,朱祐樘愣了一下,伸手在他头顶拍拍。

小猪不满yì

,伸出双手讨抱。张语看朱祐樘有点犹豫,私底下他是常常抱小猪,但基本上是限于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独处时。可是现在他要是不抱,小猪恐怕就要记仇了。在身后用手指捅了捅他。

小猪的手举了半天,从期待到受伤,等朱祐樘伸出手去,他把手收到背后背好,人也挪到张语身边去。

锦瑟带着人出去。

小猪靠在张语腿边,背对父亲。

朱祐樘蹲到他面前,他立马转了个方向。

张语皱皱眉,看吧,刚才让你抱,不抱。

朱祐樘站了起来,“这孩子,是不是让你养得太娇了?”

张语黑线,明明你比较娇惯他好不好,还有老太太。

小猪瞪了父亲一眼,气呼呼的离开了房间。

“锦瑟,跟着小猪。”

朱祐樘的头猛得转过来,“你叫他什么?”

张语一听这话,坏了。这么久都没露馅,怎么今天叫露嘴了。她一直担心小猪说漏嘴,想不到是她自己。

“他是大明的皇太子,储君,以后要君临天下的。你这样叫他,以后传出去不是要臣民笑话他吗?”

他姓朱,又属猪,私底下叫叫有什么关系么?

看朱祐樘拂袖而去,张语有点头痛,好像亲子教育这块沟通起来比较有问题。

张语走到儿子屋里,他还在撅嘴生气。

“妈妈,父皇是不是不喜欢小猪了?”

“呃,不是的。你父皇在身前需yào

保持君父的威仪,你看妈妈在有人的时候也从不和父皇顶嘴,什么都听他的。”

“为什么要这样?”

“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这个回答好像无耻了一点,可是跟小孩子也说不清。

“你看父皇忙了一天才回来,小猪不要跟父皇闹别扭好不好?”

小猪哼了一声,半天才不情不愿点头。

张语抱着儿子在床边坐下,好像不知不觉中把教养现代小孩的一套用到了小猪身上。自己只想着要他明理,懂得责任,不要成为那样任性的武宗,是不是真错了?这宫里也许不适合这种教育,祐樘才是对的?

朱祐樘再回到寝殿的时候,张语还在窗边想着教育方式的问题。想了半天,无解。

“嗯,阿语。”

“皇上。”

朱祐樘勉强一笑:“我怎么又成皇上了?”阿语只有在想和他拉开距离时,才会这么正式有礼的唤他。

两个人都有一点便扭,没说什么,洗洗睡了。

陆陆续续有臣子上折奏请皇太子出阁受讲,朱祐樘觉得早了一点,他当初也是九岁才出阁,就没有应承。

下朝同阿语说起,她惊讶的“啊”了一声,但是没说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

“早了一点。”

“你在教他认字?”

“嗯,一些很简单的字,他已经能写能认了。也就算个启蒙吧。”

朱祐樘点点头。

“皇太子的教育关乎国计,所以我必须慎重。”

张语点头如捣蒜,“我明白,我明白。”

“我会在朝中给他物色老师,以备以后开讲。”

朝中那群老家伙,不晓得会把小猪教成什么样?但怎么样对小猪最好张语也说不上来。朱祐樘身体不好,她可以拉着他锻炼,给他吃药膳。可教育孩子,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然先看看那些有经验的是怎么教。

“阿语,你有话不妨说出来?”朱祐樘看她眼珠子转动,却不出声。

“没有。”

小猪来找母亲讲故事,听说张语进了浴室。他乐呵呵的就往里走。

“照儿,回来。”

小猪讶然停下脚步:“父皇叫照儿有事?”

朱祐樘揉揉额角,“你母后在沐浴,你进去做什么?在外面等着。”怎么什么礼仪都不懂,阿语平常怎么教的?

“不嘛,人家跟母后一块洗好了。照儿也觉得热。”

“你觉得热,那让宫女带你去另一边洗好了。”

小猪懵懂的看着父亲:“为什么要去另一边?”

正说着,张语披散着头出来。小猪跑过去,“妈妈,小猪要听故事,听赤壁之战。”

张语看朱祐樘脸色不好,就问了句:“这是怎么了?”在朝上受谁的气了不成?

“你教的好儿子!”

张语揉揉小猪的脸,“照儿,你干什么了把父皇气成这样?”

小猪无辜的说:“我什么都没做。”

“照儿,母后给你找了个侍卫,他讲的《三国》可精彩了,让锦瑟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小猪撅撅嘴,“那好吧,他要是讲的没母后好,我还过来。”

这个侍卫叫赵勇,从小最爱好进茶馆听说书,听又最好听《三国》,久而久之,竟把说书人那套伎俩学了个**不离十,偶尔有假期也是去茶馆听书。张语听小初子说起有这么个人才,干脆找了他来专门给小猪说《三国》,倒不用做其他。时不时还可以出公差去听说书,报销费用。一时,宫人都恨不得自己有什么才艺让皇后看上。

待小猪走远,朱祐樘作道:“你是怎么教他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张语眨眨眼,“你想要他每天一板一眼的给你请安、磕头?父子俩弄得跟上下级一样,多别扭啊。”在张语心头,她是把自己和朱祐樘放在一个层面上的,当然不会教小猪先做臣,再做子。

“那也不能什么礼仪规矩都不管不顾啊?你不教,朕找人教他。”

小猪的教养权是当初张语死活求来的,朱祐樘想着自己自小失母,也有几分羡慕天伦之乐,遂应允下来。现在见太子变得跟个顽童一般,心下颇有几分后悔。

第五章 搬宫

余嘉跟着皇帝走在御道上,忽然见皇帝身子向后一歪,不及细想,赶忙伸手托住。

“万岁爷,您慢着点。”

朱祐樘站稳身子,恨恨的指着地上的一滩水:“这是谁干的?”

余嘉眨巴眨巴眼睛,这宫里还有谁敢在御道上撒尿的?

小猪正好兴致的听赵勇给他讲刘备入川,见父亲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赶忙随着众人一起跪下,口称‘父皇’。

“嗯,你们都退下,朕有话和太子说。”

“御道上的尿是你撒的?”

小猪‘嗯’了一声,当时真的是急了,干脆解开裤子就尿了。

朱祐樘一拍桌子,“你胡闹。”

小猪见父亲抽了根细细的藤条,挥手却没抽下来,他立马认错:“父皇,儿子错了,儿子无状,父皇不要打照儿啊。”

朱祐樘看他眼里包了一包泪,手上的劲自然就松了。还没说什么,藤条让小猪劈手抢过去,跑去扔到荷塘里。

“你!”朱祐樘眼瞪大,不敢置信自己的父纲竟不振至此。

小猪看父亲脸色不对,撒开脚丫就往母亲的屋里跑。边跑边喊:“妈妈,父皇要打照儿了。妈妈救命!”

张语闻声走了出来,小猪跑到她后面藏起来。张语失笑,这是干嘛,老鹰捉小鸡?

“他怎么了?”赶紧拦住朱祐樘。

“他?他在御道上撒尿,还敢抢了朕的藤条往荷塘里扔。他愈无法无天了。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张语转身把小猪抓出来:“随处小便,像什么话。”

小猪瘪嘴:“急了。”看母亲不肯维护,他可怜兮兮的站在父母中间,想往清宁宫跑又太远。

朱祐樘把余嘉叫过来:“余嘉,把跟着太子的人都给朕换了,全部送到永巷去。”

“等一下,既然是照儿错了,要罚就罚他自己。”那帮小太监都是张语精心挑选的老实巴交的孩子。防着引诱小猪玩乐。只是,这心眼是不是也太实了。都不会帮太子遮掩一下。

“那你说,怎么罚?”

张语想想,小猪也确实够顽劣的,是要好好教xùn

一下。张语是最反对体罚孩子的,曾经在小时候被妈妈用毛线针抽打时咬牙切齿说过:“我才不会这样当妈妈,我永远不会打孩子。”

“要不,就罚抄书吧。”

朱祐樘一副我就知dào

你舍不得的样子,背过手走了。

当日,小猪站在镜子前面说了一百遍“不可随处小便”。不过,事情并没有完结。张语现余嘉在换小猪身边的人时,急的立kè

赶到侧殿。

“余嘉,你这些人都是哪里挑的?”

余嘉躬身行礼,“娘娘放心,都是家世清白的好孩子。”

张语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余嘉,既然皇上一定要换人,本宫也只好听从。这名单上的八个人,你给本宫看好了,从现在到以后,如果他们中有一个近了太子的身,本宫就唯你是问。”

余嘉忙把名单接过来:刘瑾、马永成、高凤他不明所以,只称了声“是,娘娘放心把这事交给奴才。”

张语知dào

其决定作用的是内因,不过,身为母亲,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好的,决心为他排除外因。

“阿语,朕决定让照儿明年出阁受讲。”

张语知dào

这事不可逆转,没说什么。

“他必须搬到端本宫独居。”慈母多败儿,阿语这么疼爱照儿,不得不防。

“不要啊”张语这下慌了,“他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母亲呢?交给那些乳母太监,我不放心。”

朱祐樘别过脸,不看她慌忙的脸。“大明的太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按说他早该搬过去。是我拗不过你,才让他住在侧殿的,这不合礼仪。”

张语拉着他的胳膊:“祐樘,不要。他还小,对事情没有辨别能力,我们做父母的,要让他避开诱惑,好好学做人的道理。”

“我就是为了让他学道理,不但要学做人的道理,更要紧要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你真的不答yīng

?”张语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她的儿子,还是要一步步走上历史上的路么?

“嗯。”自己是为了照儿的将来好,阿语会明白的。

小猪使劲巴着门扇,不肯被搬去端本宫。

太监们不敢用力拉他,双方僵持着。余嘉左哄右劝,小猪始终不为所动。余嘉无奈只好来告sù

皇帝。

张语一听,他居然一边跟自己说,一边就让人去给小猪搬家。太过分了。来到侧殿,看小猪手都抓红了,心疼的把儿子搂到怀里。

张语普通跪下:“皇上一定要让照儿搬去端本宫,臣妾请旨一起过去照顾照儿。”

朱祐樘上前搂住张语,把她的手制住。示意余嘉等人把太子带走。

余嘉苦着脸上前,“娘娘,得罪了。”伸手抱起太子,往外走。

张语在他怀里扭动挣扎,“把儿子还给我,不要抢我的儿子。朱祐樘,你说话不算话。”

却只能看着儿子在余嘉肩头哭喊:“妈妈,小猪不要离开你。”

“不许自称小猪。你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父皇就什么时候让你见母后。”

张语闻说大怒,你还要剥夺我的探视权。伸脚狠狠往他脚上一跺,跑出殿门,却被门口的太监恭恭敬敬的拦住。

入夜,张语坐在床头,狠狠的说:“锦瑟,把门给我闩死了。”

锦瑟为难,“娘娘,您要让皇上晚上睡哪去?”

“乾清宫二十七间屋子,还怕他找不到地方睡啊?”张语吼。

“可是,皇上一个人”

“他爱往哪去往哪去,我不管了。”张语躺下,给个背影给锦瑟,表示谈话结束。

锦瑟苦笑着出去闩门。正遇上余嘉过来探听情况。

“余公公,你看这”

余嘉也是一脸愁容,主子们闹便扭,他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闩吧,我去请皇上歇别处。等娘娘过了气头上,你再劝劝。”

张语半夜老是觉得听到小猪在哭,起身来到侧殿,看到空空的屋子,不禁悲从中来。她不能让小猪走上武宗的路,绝对不能。什么都可以退让,这一步绝不能让。

第二日锦瑟去伺候张语洗漱,现她早早就起身了。

“你在门口守着,谁都别放进来。”朱祐樘上朝至少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自己正好趁这个时机去看小猪。也不知dào

他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踢被子。

张语跟着小初子,轻车熟路的来到端本宫。自从当了皇后,她还没有回来过。

门口的守卫拦住他们,小初子上前给他们手里塞了块银子,“兄弟,通融一下,我们是奉皇后之命来看太子的。”

守卫把银子塞还给他,“小公公,不是我们要为难你。我们也不想开罪皇后不是,可上头有严令。就是皇后亲自来了,我们也不敢放进去。得罪了,皇后娘娘面前还望小公公不要说兄弟的不是。”

张语气得转身就走,小初子进来告sù

她,余嘉今日没有跟着去上朝。

“把他叫过来。”

余嘉听到叫他,赶紧从前殿过来。

“带本宫去见太子。”张语也不跟他废话。

“娘娘,奴才不敢去见太子”,余嘉侧侧身子,把耳廓上的牙印给张语看,“太子说要咬死奴才。”

张语看那牙印够深的,也有点赧然。

“本宫去好好教xùn

他,也给你出口气。”

无论张语怎么说,余嘉只是不敢答yīng

。最后说:“娘娘,您就顺着万岁爷一回,好吧?”

张语哼了一声,叫他退下。自己到前殿去等着朱祐樘下朝。

余嘉着人在她面前摆了满满一桌点心膳食,“奴才听说娘娘早膳就用了一块糕点,这些都是娘娘平素爱吃的。您用点。”

张语看到他耳廓上的牙印,拉不下脸来,‘嗯’了一声。

“娘娘放心,昨日皇上是在东轩室独寝的。”

正好今日朝中无事,朱祐樘早早便回来了。余嘉乖觉的退了出去。朱祐樘上塌挨着她坐下,抬手取了一封信递过来。

“五弟的信。”

张语伸手接过,好厚实一封信。看封面的笔迹,是小五自己写的。打开来看,还是日志体。里面细细讲述他和江里等人怎样一路行到德安,然后怎么过日子。最后报gào

大家的近况:他每日照样是上课,王府的事主要委托给傅鸾词处理。临行前,朱祐樘考究过傅鸾词的才学后,赐了他同进士出身。回春堂分店就在王府那条街上,江里每日就提着鸟笼出去溜达,遇有疑难杂症就做个顾问。店里银钱往来的事都有小计掌管,曲毓还是做不管事的席大夫。

耳边朱祐樘絮絮说着:“照儿昨晚闹了一场,今早用的反比平日多些,你别担心。我是他亲爹,还能虐待他不成。来,多吃点。”

张语这才现自己已经被他喂下了一块马拉卷,半杯豆浆。(早上喝豆浆,晚上喝牛奶,这是张语的习惯)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让我见他?”

“不是说了么,等他学好了规矩,就让他来见你。”

第六章 鱼汤

一整天,张语就在朱佑樘耳边聒噪。他批奏折,她执意坐在旁边陪着。在他要下笔的时候,在一边絮叨,“这个大臣的字不好kàn

,墨磨得太浓了。”

朱佑樘看她一眼,不理会,继xù

下笔。

“这个的又太淡了,真是,朝廷重臣,家里连个会磨墨的书童都没有么?”

朱佑樘握笔的手紧了一下,又放松。

“这个人字写得软趴趴的,像没吃饭似的。写奏折也这么随便。”大事她当然不敢捣乱,但大事朱佑樘都是在文华殿与内阁重臣直接商议着就给办了,不会带回乾清宫来。

“阿语,你不是认为这么跟我胡闹,我就会妥协,把照儿再交给你吧。”

当然不是,只是我不好过,也不能让你好过。张语也知dào

这样子很孩子气,但心里憋着难受。

最后,朱佑樘沉着脸走到外面去,过一会儿,又表情平静的回来,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再受干扰。

期间,余嘉来给张语添茶水,有意无意的把耳廓露给她看。

“处理过了吗?”对余嘉,张语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回娘娘的话,已经上过药了。没事。”

张语见他已经解决了“噪音问题”,也就不再白费力qì



“怎么不说了,你刚说到我身上这块玉有点瑕疵。”那边见她没声响了,一边翻奏折,一边给了个提示。

张语把茶盏轻轻一放,“臣妾不打扰皇上处理政事了,臣妾告退。”

既然不怕她絮叨,那就冷战好了。

张语开始有礼有节的对待朱佑樘,半点都不失礼。又回复到初时的相敬如宾。

“臣妾是怕皇上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既然太子必须守礼,臣妾身为国母,自当以身作则。”

“私底下不必如此。”

“臣妾怕角色转换频繁,什么时候说错台词就不好了。惹怒了皇上,臣妾吃罪不起。”

朱佑樘已经受了二十日的冷待,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今日下朝回来,他对张语说:“嗯,今儿随玉来求朕,让他妹妹进宫”

张语不出声。

朱佑樘顿了一下,接着说:“做女官。”

“啊?为什么?”张语知dào

陆随雅的未婚夫前两年害痨病死了,她一直就在家里深居简出。

“听说是看上了个戏子,跟家里闹得很僵。就让她在你身边吧。”

后宫一处院落,陆随雅和身旁的锦瑟随口说着闲话。

“锦瑟,娘娘怎么这么冷的天还要下水游泳啊?”

锦瑟抱着张语的厚衣服,微笑着说:“娘娘说这是冬泳,年年都要下水的。”

冬泳?在这种呵气成冰的季节。陆随雅摇摇头。

两人正说着,见院门口来了几个人,当先一个是余嘉。余嘉在门口招手叫她们出去。

张语觉得畅快一点,从水里冒出头来。站在岸边的锦瑟随雅不见了,却冒了个钓鱼翁出来。真是好兴致!

朱佑樘看她终于冒出头来,正要说话,鱼竿上有了动静。

张语咂舌,这样假模假式也有笨鱼上钩,那鱼是成心自杀吧。

把鱼取下,朱佑樘说:“快上来,照儿还在殿里等着喝母后做的鱼汤呢。”

“你肯让我见他了?”

“赶紧上来吧,小心着凉。”他第一年看见张语冬天下水时,着实吓了一跳。后来年年如此,倒也习惯了。

张语见自己衣服,鞋子都搁在他身边,整个园子空无一人。游到岸边,站起身往上走。朱佑樘抖开衣服把她裹好,看看天色“不好,雨要来了,我们赶紧进去。”

天有不测风云,大雨顷刻就至,两人紧跑慢跑还是淋了一身湿。

“人都让你赶哪去了?”不然早该有人过来打伞了。

“我把他们都赶得远远的,阿语出水的样子怎么可以给别人看见,哈欠!”

张语知dào

朱佑樘虽然比从前结实一点,但淋这么一场雨还是很容易感冒的。小猪看到**的父母想笑,硬是忍住了。

这里是从前一位先皇宠妃的居所,虽然空置着,但时时仍有人洒扫,尤其皇后还爱来此处游水。是以殿中什么都是齐全的。

白玉浴池里,温泉水袅袅散着热气。圣明天子一丝不挂泡在池子里,很享shòu

的闭着眼睛。进了殿来,张语便急急推着他进浴室,连多日不见的儿子也顾不上多看几眼。而且这个殿里只有一个浴池,张语也泡在里面。唯一就是

朱佑樘看着远处欢快的游着水的朱厚照,本来是借他来搭桥,现在却万分后悔,要是早知dào

有雨而且这小子学了半个月的礼仪,见到母亲又打回原形了。

“妈妈,给我搓背。”

张语捞起毛巾,叠成个方块放在小猪头上。嗯,有点搞笑。

“好,妈妈给照儿搓背。”两母子在水里玩在一处,很快就把他这个做爹的丢一边了。而且,他由于小时候一次下水差点被淹死,就被皇祖母禁止下水了。所以至今不会水性,只能靠在池边。

张语摸摸肚子,游泳是很消耗体力的,何况是冬泳。于是准bèi

起身去找吃的。

小厨房里只有现成的食材,连朱佑樘钓到的鱼也被清理好放在案上。张语看看灶里,幸好还知dào

叫人生火,不然就给你们父子吃生鱼片。

张语利用现成食材做了四个菜一个汤,小猪欢呼一声:“我还没有用过母后亲手做的饭菜呢。”

朱佑樘瞟他一眼,夹了块鱼肉进他碗里,“那你可要多吃些,你母后的手艺很是不错。”

那鱼张语仔细看过,也不知dào

是什么手法,竟将鱼刺剔得干干净净。

张语盛了一小碗鱼汤给小猪,“来,乖乖,再喝碗汤。”又转身去厨房里盛了熬制的姜汤一碗递给朱佑樘,“喝姜汤。”

朱佑樘看看儿子碗里奶白色的鱼汤,再看看自己面前颜色不甚讨喜的姜汤,“阿语也淋了雨,你怎么不喝?”

张语横他一眼,“我身体好着呢,刚才谁在浴室里狂打喷嚏的。”

朱佑樘笑了,“还是喝一碗的好,你不是常说‘上医治未病’,喝一碗吧。”

张语懒得听他絮叨,起身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咕噜噜喝了下去。朱佑樘这才慢条斯理的端起姜汤来喝,心情却着实好了起来。

小猪喝完汤,抱着肚子:“照儿圆了,吃不下了。”

张语安置儿子睡下,看雨还没有停,朱佑樘施施然的在灯下画画。张语这才省起,明日又是休沐,难怪有这个闲情来陪她们过居家日子。

靠近一看,画上正是她下水前坐在岸边伸了脚试水的模样。寥寥几笔,却把她初时几分畏寒的模样勾勒得惟妙惟肖。

张语上床搂着儿子睡下。

朱佑樘随后熄灯上床,把熟睡的小猪移到内侧

“改日再住这里,得把这床换换。一直吱吱嘎嘎叫个不停。”他还好意思说,张语横他一眼。

“让照儿搬回来吧。”

“呃,不行。”

也许是换了床不习惯,小猪迷迷糊糊的醒来。

“父皇,母后你们怎么还不睡啊?嗯,我怎么睡到里边来了,我要睡中间,要睡中间。”

张语拢好衣襟,伸手把小猪抱到中间。

小猪搂住母亲的脖子,“妈妈,刚刚有怪声音,是不是有妖怪要来抓照儿。”

张语心虚的拍拍儿子,“呃,不是的。父皇就在这里,会保护照儿的,照儿不怕。睡吧。”

待小猪再次沉沉睡去,张语怒视朱佑樘,“你也看到了,他还这么小,会害pà

,会担心。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孤零零的住在端本宫?”

“哪里是孤零零的,乳母、太监一大堆,晚上还有守夜的宫女,比你自己照顾还要经心。”

“你小时候还不是住在仁寿宫长大的。”

“我那会是万贵妃要害我,现在的宫中,决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反正你就是不答yīng

就对了。那么,依照宫规,我这个皇后也不应该住在乾清宫。”

“阿语,你不要同我闹,我也是不得已。我知dào

你想过一家子和和乐乐的生活,可我们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照儿也不是普通孩子,以后九州万方都要压在他一个人肩上。你要体谅我。”

张语不知dào

要怎么来说服朱佑樘,在他的想法里他的做法才是为了长远考量。可是,她不能放任小猪这样被养大。

经过交涉,张语争取到了小猪的探视权,也算一点进步。这样她可以时常过去看看,也可以往端本宫安插人手。这日晚间,张语照例泡在汤池里保养皮肤。她靠在池边打瞌睡,还要大半个时辰才能起来。

迷迷糊糊却听到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吃惊的睁开眼,“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寝殿里有两处浴池,各引了温泉水。除了那次淋雨没办法,两人向来是各洗各的。

朱佑樘下水来抱住她,“那天我就想。”

“你不是一向说‘床上做夫妻,床下要做君子’么?这个样子可不像你。”

“你说的,这叫夫妻情趣么。”

哎呀,原来木头也有开窍的时候啊。这些年,在床上,朱佑樘是热情如火,下了床,却是判若两人

“原来在水里这么舒服。”

张语笑出声来。

“不许笑。”朱佑樘正替趴在池边的张语重新清洗,见她兀自笑个不停,调整她的姿势,放低腰身,从后进入。

平日在床下这么克制的人,玩起来竟然这么疯。不过她也能配合就是了。她转过头来,和朱佑樘亲吻。

一池的水花随了他们一同起舞。

水花好久才平静下来,“要过年了,等封了印我们带照儿出去看看京城,去看看上元灯会。”

“嗯,好。佑樘,你今日好像很欢喜啊?”

朱佑樘滑入水中,“阿语可还记得弘治五年,苏松河道淤塞,泛滥成灾。当时命工部侍郎徐贯主持治理,如今历时三年总算完成。从此,苏松消除了水患,又可再度成为鱼米之乡。”说来也奇怪,在朱佑樘统治期间,自然灾害显得异常频繁和严重。朱佑樘对黎民的苦难深为不安,这些自然灾害时时困扰着他。

“我自问登基以来,没有枉杀忠良,没有荒废朝政,没有横征暴敛,遗祸黎民。”

“所以荀子才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么。”张语也滑下去,手抚上他的肩膀。“

第七章 上元

正月十五夜,京城格外热闹,张语穿了身深色短裘衣,戴了对毛茸茸的耳环,携了儿子的手边走边逛。朱祐樘旁边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不时因了儿子的童言笑。锦瑟和余嘉抱了买的东西跟在身后。

“妈妈,这是什么啊?”

“混沌。”

“混沌又是什么啊?。”可怜的娃娃,四岁多了才第一次出家门。

“那又是什么?”小猪指着路边一个大水壶问。

“是莲子羹。我们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张语掏出碎银,买了莲子羹。

小猪好奇的看着母亲掏出的银子,“这又是什么?”

张语无语了,“傻儿子,这是银子,可以换东西的。”看小猪还是一脸茫然,他还没用过钱呢。

一路上张语不停的回答小猪的十万个‘这是什么’。幸好他的注意力一会一个转移,不会穷追不舍。

“龙灯来了,快看龙灯啊。”方才还比较有序的街市因为来了一队龙灯闹腾起来。

张语第一反应就是把儿子抱起来,免得他被挤到。混乱中被人挤开,失去了身旁朱祐樘的身影。

看着拥挤的人群,一个不期然的想法在张语心头冒起:如果就这样隐入民间,对小猪的将来会不会更好?

小猪勾着母亲的脖子,看着在宫里见不到的热闹场景。张语已经退到街边。

“妈妈,你举高点,我看不到。”

张语苦笑一下,这么挤,能不被人挤到就不错了。挤了方才那么一通,她手都酸了。这小子还是很有分量的。

“夫人,让奴婢来抱一会。”是奋力向她们挤过来的锦瑟,方才她一直随着张语,看她被人挤开,赶忙挤了过来。反倒是朱祐樘被余嘉和暗卫护着,慢了一步,然后被人流冲散。

看看前方极力护住她们三人不被人流挤到的小方,张语点点头,“好,你举着他,小心点。”方才混乱,所有人下意识都去护着皇帝,只有小方,始终是跟着她们的。

一会儿小猪嚷嚷饿了。

张语伸手在腰下摸了个空,钱袋不知是方才挤掉了还是被人趁乱摸去了。

“锦瑟,你身上有钱么?”

锦瑟的情况更惨,不仅钱袋掉了,连方才抱在怀里的东西也全没了。辫子也散开了一边。

张语嗤笑一声:“你怎么比我还不中用,至少我儿子还没丢。”又看向小方。他们现在已经退到不那么挤的地方了,小方伸手掏了半天也只从怀里找了十几个铜板。这还是方才的找零。

“不是吧,你的钱袋也没了?”张语瞪大眼。

“夫人,恐怕是遇上扒手组织了,故yì

把咱们同爷他们挤散了,下手扒钱袋。”

就说方才怎么有人故yì

的挤过来。

张语四处看看,幸好街角有家卖烤白薯的还吃得起。于是小方请客,他们四个人在路边啃烤白薯。据说后来正德皇帝一直将烤白薯视为美味,几度出宫都点名要吃这个东西。只是怎么都吃不到当年的味道。

朱祐樘在侍卫护持下找了过来时,看到这母子俩好好的站在街边,眼里掩不住的焦虑这才稍退。

余嘉从他背后冒出来,“方才看到一伙人在分夫人的钱袋,却怎么都说不清人在哪里,爷都快急死了。”

张语看看朱祐樘手里紧紧攥着的,可不正是自己失落的钱袋。

小猪也看到了,冒出一个字“脏”。

朱祐樘抬手擦擦额头,大冷天的,他竟出了一头的汗。朱祐樘心有余悸,不敢再逛,准bèi

打道回宫。

“照儿还没有看够呢,不回去嘛。爹爹,再逛逛。”经过一场骚乱,又吃饱了肚子,小猪的兴致愈高了起来。

“回去了。”

父亲没以前那么好讲话,小猪也不敢再闹,只闷闷的嘟着嘴巴。

“再逛逛吧,让他们跟紧些就是,难得出来一回。”

朱祐樘看她半晌,让余嘉把照儿放在肩头,又紧紧牵了她手,“走吧。”

小猪高兴的说:“爹爹好,爹爹好。”

“我当时还真担心你就那么带着照儿不见了。”

“失散了,我自然等你回来寻我的。”朱祐樘加大手上力度,“我再不会放手,如果真的不小心失散了,阿语一定记得在原地等着我来找你。”

小方事后升了一级俸禄,还是照旧跟着张语。

“锦瑟,人家方侍卫那天请你吃烤白薯,你也不说谢谢人家。”

锦瑟有点愣愣的。

“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就如你对陆随玉一般。你能不能把心思转过来?”那天张语看得明明白白,小方在保护他们母子的时候,还在顾着锦瑟。再观察了一段时间,她确定了。

锦瑟把手里的盒子合上,“主子说什么呢?”她在挑花样给小猪缝小兜兜。

“说真的,你走了我会很舍不得,要是你一辈子不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可是这种有夫有子的生活,我还是希望你能拥有。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喜欢你,考lǜ

一下。不用太快给我答复。”

张语把事情对朱祐樘说了。

“哪有女子自己择夫婿的,偏你身边的人被教的一个二个都是如此。”

张语很不能接受随便把丫头配小子那种嫁娶方式。

“这强扭的瓜不甜。你情我愿,你来我往,总是要好一些。”

“阿语,如果你当初可以自己择婿,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夫婿?”朱祐樘笑容可掬的靠了过来。

张语托腮细想,半天才说:“反正没想过嫁皇帝。”

朱祐樘捏住她胳膊:“你还真给我想过啊?说,想过什么样儿的。”张语躲过他的手,组织了一下语言:“除了你是皇帝不符合,其他的还都符合。”

“哦?”

“其实我觉得祐樘跟什么女人都能过得很好的。”

“你是这么想的?”

张语诚实的点头。

朱祐樘愣了一下,半天才说“我想不出来会对别的女人像对阿语这样。”也许可以相敬如宾,但于自己而言,不过是枕畔多了一个人而已。

张语的反应是:“哇,你还会说甜言蜜语啊。平常软磨硬泡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还真是不习惯。幸好这一点照儿像我不像你。”

小猪在师傅的调教下,言行举止渐渐令朱祐樘满yì

,便在弘治九年三月,在文华殿给他行了冠礼。皇太子出阁守讲前行冠礼,这也是皇室的惯例。张语看了头戴金冠,一副太子气派的儿子,知dào

他的童年彻底成为了过去,不禁心痛万分。

晚间她觉得心头堵得慌,便要了一壶酒来。因着皇太子行冠礼,第二日放朝一日,朱祐樘索性与她对酌。“我还没见你醉过呢?”

张语捧着酒杯,小口喝着,“我醉了眼睛也是清亮的,就只话多一些,比平日稍微活泼一些。”

“谁说的?”朱祐樘仿佛不经意的问。

张语的手顿住,“不记得了。”

张语的酒一杯杯的下肚,朱祐樘把她的酒杯夺了下来。

“我就随口说说,你还真要醉给我看不成。”

张语眼见酒杯被夺,干脆起身把酒壶抱着怀里。坐到离朱祐樘远些的地方。

朱祐樘这才知dào

她已经醉了,眼神倒真是亮的,一点看不出来。

“阿语,把酒壶给我。”

“不给。”张语干脆缩到角落里去,边说还边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该睡觉了。”

“不睡觉,看月亮。”说完挨到窗边,拿手指去指月亮。“妈妈说指月亮要被割耳朵。”一边说一边去刮朱祐樘的耳朵。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朱祐樘掩口打了个哈欠,张语抱着酒壶,歪头想想,又开始唱。

在那北京城内,大圈圈里头有个小圈圈,小圈圈里头有个黄圈圈,我就住在那黄圈圈里面。

好容易等她累了趴桌上睡了,才算消停。这唱的都是些什么呀?“以后可不敢再给你这么喝酒了。”

第八章 经筵

张语看到朱佑樘案头渐渐多了些佛老之书,他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的?随手抽了本翻开来看。

朱佑樘见了,“怎么你也有兴趣么?”他上次问她信教不信,小妮子答他只信睡觉。

“我没什么兴趣,就是好奇你怎么有兴趣?”

朱佑樘有点失望,“小时候在安乐堂的时候,吴母后就笃信佛老,后来皇祖母与王母后也酷好佛老,我也多少受了影响。”

“那你干嘛一继位就罢遣禅师、真人、佛子什么的?”

“那些人把父皇迷惑了,影响到朝政,当然不能留他们。”

宫人进来禀报,国丈夫人来看皇后。

“你慢慢研究,我过去看看。”张峦已于去年故世,追赠寿宁伯(应是昌国公,偶给他降了两个等级)。金氏偶尔会进宫来看看张语,告告小状,给儿子讨讨官什么的,也时常送点张语喜欢的吃食和小东西进来。

“怎么了,母亲?”张语看她今天气岔岔的,摆明就是一副‘快来问我出了什么事’的模样。

“皇后,有人欺负你弟弟,你管不管?”金氏气呼呼的。

“啊?谁敢啊?”张语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俩家伙又和谁杠上了?

金氏把下巴朝清宁宫的方向一扬,意指是周家人干的。张语抓头想想,好像是听说过两家外戚打群架的事,怎么,就在今年?

金氏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总之就是周家如何的仗势欺人。张语安抚了她几句,让她回去了。

找人去打听,原来是太皇太后的兄弟长宁伯周彧和自己兄弟寿宁伯张鹤龄为了争夺商利,家中仆人人在街市上聚众斗殴,搞到京城都震动。真是不让人省心,怎么就不能干点让人长脸的事。张语原想着一直压着张家,免得他们一朝得势,找不着北。谁知dào

还是这样。

前殿的朱佑樘看到奏章:长宁伯周彧、寿宁伯张鹤龄两家,以琐事忿争,聚众兢斗,喧传都邑。盖因平日争夺市利,已蓄忿心。一有所触,遂成仇敌恼怒这两家不顾宪宗皇帝曾有勋戚之家,不许设肆鬻贩,侵夺民利的诏书。头痛的捏捏了额角。这两家不但违背先皇诏令,还搞到为了争夺商利,大打出手。最后各打五十大板,统统训斥一顿。敕都察院揭榜禁戒,扰商贾夺民利,令巡城巡按御史及所在有司执治。

自从生了群殴事件,老太太和张语见了面,都避而不谈此事。太皇太后的兄弟与皇后的兄弟,两家打群架,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倒时时借了小猪在中间做润滑剂。

“这事儿你做得不错,哀家初时也有几分怨岔。倒不如你看得倒远。”难得老太太夸她一句,张语有点受宠若惊,暗自警惕可不能得yì

忘形。何况老太太和王太后都是正后十数年才得以大封外戚,张家如今却已是新贵,自己更得多留心才是。

“孙媳自进宫蒙皇祖母教诲,又抄了一百遍徐皇后的《内训》,不敢有违。”张语边说边竖起一根指头。

老太太想起当年旧事,也是一笑。

“看来还是有点用处。”老太太看了一眼坐在一堆玩具里玩得正乐呵的曾孙,“听说你有事没事老往东宫跑,哀家也知dào

你心疼儿子,可也不能总这样。不能让太子像个断不了奶的娃娃。”

“是,孙媳知dào

。”

从清宁宫出来,张语让人送小猪回去,她召了太医穆修晨来乾清宫。

穆修晨是江里临走向她推荐的人,只是年纪不大,四十不到,不方便往来。譬如此时,张语坐在殿内,他只能隔帘站在殿外回话。穆修晨此人除了一身医术不俗,年少时曾为学医游走过不少地方,是以眼界开阔,见识不凡。

穆修晨照例回了关于近来给皇帝请平安脉的情况。见张语没有回应,便问了一句:“不知娘娘召小臣有何事?”

张语整理了一下思路,“没别的什么事了。对了,穆太医走过不少地方,能不能给本宫讲讲?”

穆修晨一愣,“娘娘想知dào

关于什么方面的情况?”

“你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好了。本宫都有兴趣。”

穆修晨于是随意挑了些旅途中有趣的见闻讲给张语听。

待人走后,陆随雅笑着说:“可惜随雅生做了女子,竟不能效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伸手推推张语:“娘娘何不建议皇上出宫巡视?”

陆随雅性子天真,加之张语因为她是旧识,诸般宽容,讲话很有几分随意。

张语叹口气,皇帝出巡,劳民伤财,那人是不会轻易答yīng

的,自己也不喜欢那样声势浩大的出游。至于微服私访,远不是电视里那么简单,拿一把纸扇子就晃悠出去了。当皇帝可没张国立两口子清闲,经常在外头溜达。

“随雅,你怎么会愿意进宫的?”

陆随雅低下头,“无论我怎么哀求,哥哥总是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后来,谭郎也离开了我。外间风言风语很多,哥哥让我进宫也是叫我避一避,何况皇后娘娘待人极好。”

“你的谭郎,除了唱戏,有别的什么谋生技巧么?”

陆随雅摇头。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张语喝了口茶。

“我本来想着,爹娘留给我的东西,怎么也够我们用一辈子的了。”

张语咂舌,原来打算倒贴。

“傻丫头,男人所谓的尊严很严重的,你能做到一辈子举案齐眉,他还不一定感激呢。”

“哥哥给了他一大笔钱,没有威胁,也没有逼迫,他就自己走了。当时,我就站在屏风后面。”陆随雅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你值得更好的。”张语拍拍她的肩,这些时日她见随雅每日郁郁,干脆引她自己说出来,说出来就等于挤脓。

“皇后、皇后娘娘您也会有不如意么?”在陆随雅眼底,皇帝独厚张后,她事事顺遂,哪有什么不如意的?怎么有时也见她叹气。

“谁能事事顺心呢?不过,不管在什么境遇下,都要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最好就是了,不能为难了自己。”

陆随雅墩身一福,“谢皇后。”

张语说朱佑樘是劳碌命,那是半点都没有说错,他早朝之后还要到文华殿参加经筵侍讲(中国古代皇帝研读经史举行的御前讲席,相当于在职培训班。)

这一天的讲官是王华(王阳明之父)。王华由于皇帝在弘治八年之后,宠幸太监李广一事,给皇帝大讲唐朝宦官李辅国与张太后狼狈为奸的事,把他们相互勾结的起始、恶果,说得清清楚楚。在旁陪读的大臣都为王华捏了一把汗。

朱佑樘听得有几分窝火,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下课还让余嘉请王华吃了一顿饭。

自从登基之后,百端待举,他整天忙于国家大事,早朝、午朝,还要参加“学习班”,一心无他顾。如今经过几年的努力,天下大治,便难免有松一口气的意思。加上身体从来就不是很好,也想借佛老之术来作为精神食粮,聊以自慰。

内侍李广善于观颜察色,他见皇帝案几之间,有不少佛老之书。他便把那些烧丹、醮的僧人道士,引进宫中。渐渐的,朱佑樘也甚是宠信李广。

只是今日王华竟有几分暗指后宫与宦官相勾结,皇帝听了难免有几分不舒服。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确曾在他面前称赞过李广,而张语压根不理会李广,倒有几分不赞同他跟随其人修道的想法。

其实他也不是为了别的,得道成仙他倒不奢望,但若能延年益寿也是大有好处的。

第九章 闹市

张语在宫里得到一个好消息:铃音怀孕了。

“动作蛮快的嘛。”她看看锦瑟,锦瑟如今也没有给她回话,倒像浑然没有这么回事似的。

“锦瑟,准bèi

些东西,我们抽空去看看铃音,就你跟我。”

张语换了身衣服就带锦瑟出去。不急着去回春堂,倒是饶有兴致的逛起了街市。

虽然张语至今对一两银子折合成多少人民币不了解,可是讲价还是会的。杀价买了一堆草编的、木雕的、竹刻的小玩意。锦瑟站一边看她很强悍的讨价还价的时候,还是小惊讶了一把。

“锦瑟姑娘,让我来拿吧。”小方见锦瑟抱了一堆东西,伸手过来。

“不用,你护好夫人就是。”锦瑟走到旁边的小摊子买了块桌布,把所有东西打了个包。

锦瑟攥着包裹跟着张语去看杂耍,她很小就进宫了,这次还是头回单独跟着张语出来玩,是以看到有人把剑插进喉咙的时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语拍着她的背,小声说:“假的,假的。那剑有弹簧的。”

“哦。”这才吁出一口气,“主子,还看么?”

张语拍拍手,“走吧,带你们去吃馆子。”这两人看得她有点心急,干错带他们出来走动走动,增进了解。

锦瑟感觉左手一股大力把她整个人拉回来,然后一阵狂风从耳边刮过。一匹马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小方一手拉回锦瑟,一手弹出一只银针插入马臀,那马长嘶一声,前蹄立起。马背上的骑手被几人救下。

张语火了,闹市跑马,还不减速,想踩死人啊。以为没有交警就可以乱来么。甩手就冲落马的骑手走了过去。

“主子。”小方赶紧跟上。

张语走过去,被几个人拦住。这时街上的小贩和逛街的人都退到两旁,把场地给他们空了出来,以免殃及池鱼。

“主子,要不要再叫几个人过来?”小方靠近她后方,严密注视着事态。

“先看看再说,又不是要打群架。那个骑马的,你站出来,不要躲在别人背后。”她兄弟刚跟人打了一架,她再来,那真是家教问题了。

那群人里有有懂行的,从马屁股里把针拔出来,递到那个骑马的公子哥面前,“少爷,您看”

“什么人,敢扎爷的马,给我打。”他身后这时已经靠了七八个打手样的人,听到招呼,都走上前来。

小方把张语护到身后,锦瑟赶紧拉了张语往后退。

这还真要打群架啊?

前方一片混战,小方叫了几个暗中跟着的手下处理,脱身出来,“主子,此处不宜久留。您还是避一避。”

张语指指前方的酒楼,“我们先去那里。”小方的意思是想让她干脆就回宫了,但张语不肯,只好护着她上了酒楼,站在临街的窗前看着街上的情景。

一直打到官府来抓人,双方的人才被分开。宫中的侍卫官府自然是不敢抓,可他们现在不能自报身份,只好先随着去官府再说。

可看到对方的人被放走,几个侍卫不服了。“凭什么只抓我们?要抓一起抓,要放一起放。”街上由于侍卫们拘捕又闹腾起来。最后官差全部抓走才算了事。

闹市跑马,官府也惧怕,从哪冒出来的。皇亲国戚?富家子弟?

小方问一旁看热闹的酒客,“那是什么人?”

有个酒客神情不屑,“不过是个太监的侄子。”刚说了一句就被一起喝酒的人拖走,“小心些,得罪了李公公你吃罪得起么?”

原来是李广的侄儿。张语不曾正式看过《明史》,对历史的认知大多来自电视剧、小说。偏弘治皇帝很得读书人和后世小言作的心,这一段历史很少被提起的。是以张语并不怎么熟悉。

正要起身,就见到方才那公子哥另领了一帮人寻了上来。

“等一下。”后面噔噔噔跟上来的,居然是陆随玉,他快步走过来,“朱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张语又坐了下来。这家伙消息倒真是快。

那人看到陆随玉就招呼了一身,“陆兄,怎么,这事跟你有关系?”

张语转看陆随玉,“认识啊?”

陆随玉摆手:“不熟。”拱了拱手,“李公子,你这是”

李公子指指坐着的张语,“他们扎伤我的马,又打了我的人,现在还害他们被官府带走,我要教xùn

教xùn

这小”正说着,却怪叫一声捂住了脸。却是小方看他要说出对张语不敬的话,赏了他一针。

李公子把手放下,“陆兄,不管这些是你什么人,小弟今天要得罪了。抓起来。”

陆随玉两手一张,“谁敢?”

“陆兄,小弟改日再设宴向你赔罪,今日却非把这些人抓住不可。”今天他面子算丢大了,一定要找回来才行。

张语站起来,“连你的面子也不给,看来真的很猖狂。”酒楼上呼啦啦又冲上来一帮子人,张语定睛一看,扑哧笑了,竟是回春堂的一众大小伙计,抄着棍棒赶来了。

“好热闹,你们来干什么?快回去。”

“小鱼大夫,我们来保护你。刚有街坊来报讯,说有人要欺负我们小鱼大夫。”这里和回春堂隔了三个街口,也亏得他们来得快。

陆随玉清清嗓子,“李公子,我陆随玉的面子你可以不给,但张皇后的面子你也敢不给?你好好掂量掂量,和张皇后闹僵了,你叔叔可还护得住你?”

“她是张皇后的什么人?”李公子说话间有了几分犹豫。

“你去打听打听,满大街都知dào

回春堂小鱼大夫是皇后至亲。”

张语皱眉,她方才也不是一味不想走,但那恶少找人盯着她们,就这样回宫实在不妥。想不到陆随玉还是把她的身份抖了一半出来。

陆随玉走近和那个李公子又说了几句,然后过来,“夫人,今天的事就先这样了了行不行,待会我去趟衙门把几位侍卫弟兄领出来。”

张语下巴一扬,“不行,那个家伙闹市奔马,平日里肯定也不是好东西。”这种恶少,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肯定没少干。

“臣来安排,惩戒他一下,可好?”

“你可别讲人情,跟我玩雷声大雨点小那套。”交代回春堂的人先回去,她才转身向外走。隐约听见几句:“怕什么,便是张皇后那里我叔父也打点过了,宫里的老娘娘们也一一打点好了。”

张语脚下差点踩空,扶了锦瑟的手站好。

“不回宫,我们去张家。”

张语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金氏,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

“干嘛要收李家的东西?”

金氏不出声。

娘家也时常送些精巧的玩意进宫给她玩,依张语的习惯让金氏带回去的东西往往更加名贵。所以对于这段日子金氏带进宫的东西,她并没有多想。谁知dào

竟是贿赂,她再有一张嘴也说不清啊。

“你们还收了他一些什么,都清出来。”

“干嘛?”金氏疑惑。

“我的娘啊,李广早晚要倒,你们还要和他坐一条船。等着沉船么?”

“娘娘,这是从何说起啊?”张鹤龄本来就在屋外,闻言走了进来。

“胡作非为,罪孽深重,群臣和皇帝能饶得了他。”

张鹤龄说:“娘娘,大姐,据弟弟所知,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给事中、御史相继上奏章弹劾,皇上也没有理会。”

金氏也说:“是啊。”

张语懒得和他们多说,“你们倒是和不和他了断来往。”

张鹤龄瞅她半天,点点头,怎么说也是自家姐姐靠的住点。

“还有延龄,你们俩给我在家闭门读书,别给人当枪使了。”出了家门,张语叫来小方,“调一队人,把我家看起来,不相干的人不要让他们出入。两个少爷出去也给我盯上。”

回到宫里,张语还气怒未休。

“皇后没事吧?”朱祐樘听到回报,急急的问。

小方赶紧说皇后没事。

回到寝殿,张语问,“祐樘,那些真人有没有给你什么仙丹妙药的?”

张语没想不到朱祐樘还真掏了一瓶出来。她打开瓶塞,扑面就是一股清香之气,倒像是有人参的味道。倒了一颗放在手上,圆溜溜的,晶莹可爱。

她把手移到面前,却被朱祐樘阻止,“这个是给男人吃的。”

张语把药丸放回瓶子,连瓶子一起塞进袖袋里。

“没收,我没搞清楚成分和药效前,你不许再吃。”

朱祐樘“唉”了一声,辩解道:“我吃了真的觉得挺好。”

大麻吸了还很好呢。

第十章 真人

穆修晨隔着帘子回张语的话,“娘娘,臣弄明配方后,细细翻查医书,没有现不对劲的地方。确实具有提神效用,而且长期服用对身体并无危害。”

张语攥着药瓶,知dào

没有把握穆修晨是不会来回她的话的,但还是放不下担心。“会不会上瘾呢?”

穆修晨谨慎的回答:“娘娘还是让皇上再断一段时日来看。”

“好,本宫明白了,穆太医,有劳你了。锦瑟,去打听一下皇上现在在做什么?”朱祐樘现在下班愈晚了,以往张语还以为他在勤政,现在才知dào

是跟李广凑在一块。

锦瑟走到前殿,见看余嘉守在门口,“余公公,娘娘要我来看看,有人在里面么?”

余嘉看见是她,说了声“皇上与教主真人在里面。”看锦瑟疑惑,又解释:“就是李广。”

余嘉告sù

她,是李广引进宫那些道士和尚尊奉他为教主真人,皇帝也入了教。

张语不可置信的看着回来禀告的锦瑟,这还是当年那个夺僧道封号、杀番僧方士的弘治皇帝么?

朱祐樘回来时看到寝殿里贴了几张道符,稀奇的问:“哪来的?”

张语踩着绣花素鞋,笑嘻嘻的跑过来:“我画的。”

“你?那你跟我说说看,这是哪家的道符?”

“驱魔龙族马家的。”

“不曾听闻。”

“南毛北马的马家啊,你不曾听说过么?”

朱祐樘摇头:“我不信,你杜撰的。”

张语不乐意了,“偏生我的就是杜撰的不成?”

朱祐樘忍住笑,拈起一张来看,墨迹都还没干透,看来还真是她画的。

“我这么本事,你也封个女真人给我做做。”张语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

果然,朱祐樘笑指着她,“女真人在关外呢,你要去?”

张语撇撇嘴,你可别小看了女真人。

“别闹了,快收起来。”

“我听说,修道之人,都有辟谷之术,是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那个教主真人干嘛还要用饭?”

“哟,懂得还不少。你还会什么?”

“我还会结手印,你看着:临、兵、斗、、皆、阵、列、在、前。”张语双手翻转,依次结出不动根本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

“《抱朴子》里看来的吧,还弄错了几个。”朱祐樘拉她一同躺下。

是么,可能是传到日本后有什么变化吧。张语狂迷马小玲的,所以找书来研究过。“总之,这些个画符,祭祀啊这类的我是统统不信的,劝你也不要信。”

“照儿不就是咱们求来的么?”拍拍身侧,“阿语,睡了吧。说那些干什么。”

张语气结,儿子是我们天时地利人和得来的好不好?这个人看似好说话,可最大的本事就是你说你想说的,我只听我想听的。脱衣上床,背对着某人睡下。

“我也就是想延年益寿嘛。这些东西,我也知dào

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啊。”上次淋雨,他虽然喝了姜汤,也头昏了几天,瞒着张语私下召了太医。但看张语,没事人似的,大冬天的还下水游泳。这样的阿语应该可以活到唇摇齿落,头花白。也难怪她那次哭得那么失态。自己怎么忍心,真的让她做个孤孤单单的老阿婆。

张语翻过身来,“祐樘,那个李广能不能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的?”他要是能,那一定是穿来的。

“呃,不能吧。”那就是土生土长的骗子。

“泄露天机不是要遭天谴么,他就是能也不敢讲吧。”

张语挽住他的胳膊,“你想过五百年后的事么?”

“说到后面五百年,我当然希望大明江山能够长久,但秦始皇以来,出了多少王朝。只要太祖爷当年亲拟的二十个字能够轮上一遍,我便满足了。一切都得寄望于后人。”

张语好奇的问:“哪二十个字?”

“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崇祯叫朱由检,那就是轮了十个字。

朱祐樘忽然高兴的说到:“照儿天性聪明,数月之间,他就将宫中繁琐的礼节了然于胸。嗯,不错。”

张语撇嘴,那小子鬼精鬼精的,真要肯学有什么学不会的。

“若是在我手上,大明能够文治灿然,我希望在照儿手上能文武兼备。”这人念念不忘的还是祖父英宗当年的耻辱。也是,更何况那个小王子还时时饶边,不时提醒一下明朝上下‘土木堡之耻’。

只是,这么深厚的寄望,张语有点忐忑。文官集团所认同的皇帝是你这种会按照固定程序运作的乖宝宝,照儿天性好奇,不会同他们真zhèng

的合拍的。

想到儿子活泼的天性仿佛一点一点的被拗直过来,张语有点担心。当爹的想把他培养成文武兼备的圣君,期望值也太高了。

初时的哭闹无效后,朱厚照已经习惯了独自居住,每日里有人陪着他玩,倒也不寂寞,母亲还能时时来看他。

他此时正骑在一个高大太监的肩上,抱着小拳头和对面同样坐在太监肩头的小太监小宁子做揖。

然后驾驭身下太监往前走,挥出小拳头和小宁子打在一处。小宁子今年七岁,比太子要高一些,壮一些。他伸出双手小心架住太子的小拳,不能赢也不能输得太容易。

终究小猪人小,他扑过去的时候,身子有些摇晃,不得已伸出左手揪住身下太监保持平衡,只有一只手可以应敌。小宁子只好苦着脸赢了,两只手对一只手也输,太子会很生气的。

“我输了。”小猪有点沮丧,小宁子赶忙从太监身上下来,跪在地上请罪。

闷闷不乐的小猪也下地来,“哼,明儿还来。”一转身,看见母亲站在树下看着,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很想立kè

奔了过去。他捏捏拳头,挥一挥手,“你们全都退下,孤要与母后说话。”

等人都走干净了,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扑进母亲怀里,“妈妈,你几天都不来看小猪了。”

张语在他们开打的时候就来了,站在树下,让宫人都不要吱声。她伸开手,接住儿子,忍不住退了一小步。真是越来越有分量了。

“听说你礼节学得很好啊?”

小猪在张语怀里扭扭身子,“那是父皇喜欢。”

就知dào

你是敷衍你老子的。

“妈妈,小猪很乖哦。香妈妈,亲亲小猪。”把脸颊凑到母亲跟前。

“我不要,一身都是灰。”张语嫌弃的说。

小猪掏出手绢擦擦脸蛋,又凑过来,“好了,擦干净了,亲嘛。”

张语弯腰亲亲他的脸颊,牵着他回寝殿梳洗。

宫女端了水盆过来,张语拉他过去,“来,洗手。”

小猪‘哦’了一声,把手伸过来。张语替他洗净手脸。看他案上胡乱丢着几本启蒙的书,随手拿过来。

“母后,这些儿臣都会了,儿臣念给你听。”因有宫人在,他又回复一身的太子做派。

张语笑笑,在他耳边说:“少拿对付你父皇那套来对付我,不用在我面前装。”心头却有点担心,对于无法反抗的父亲,他本能的采取了讨好的方式。只是这样,如果有一天无人能够再弹压得住他,反弹起来恐怕是很厉害的。

“换身衣衫,同母后一起去看皇祖母吧。”

小猪点点头,跟宫女进去换衣服。

母子俩来到慈宁宫,王太后照旧的在诵经念佛。张语有点恻然,她的一生都是这样在宫廷里度过的,还要继xù

这样过下去,直到生命在这里终结。

王太后很高兴他们的到来,自从岐惠王就国,她身边就不再有小孩子,是以很欢迎这母子俩。

张语正想着怎样把话题往李广身上引,太后倒先开口了,“听说你不信神佛,也反对皇帝信,这样不好。举头三尺有神明,心中还是该敬神尊佛的好。”

“母后,臣媳是担心皇上宠信李广,带来不好的后果。听说他的家人在京城跋扈着呢。”

太后不以为然,“一个奴才罢了,还能翻了天去。”

张语再次确认,她跟太后真的没有共同语言,她今天就来错了,于是陪她往保养身体上说去。

“这药膳是真好,这还是当年江医正拟下的方子,母后让小厨房按着日子给你做。”

王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赶忙伸手接了过去,“奴婢就说,这么多年,皇后娘娘怎们都没有变呢,太子都大了,您还跟当初进宫那会一个样。”

“这丫头,满口胡沁。还不快收好了。母后是真的要好好爱惜自己,皇上纯孝,时时担忧皇祖母与母后的身子康健。就是臣媳,也盼着与母后再做上五十年的婆媳。”

太后转动念珠:“再活五十年,呵呵,老天爷什么时候召哀家去伺候先皇,哀家去就是了。”而后低低说了一句,张语耳朵尖,听清了,“就怕到时候他还是嫌我。”

心里一震,脸上还得装做没有听见,俏笑着说:“那儿媳同照儿就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太后亲自送了他们出来,登上车撵,小猪小小声的说:“妈妈,我不喜欢皇祖母身上的味道,总是有股香烛的味。”

在各宫走了一圈,张语不得不佩服李广的公关工作做得很好。真是哪座庙,哪尊佛都没拉下。看来这么久都没被搬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语不太能理解朱祐樘对宗教信仰的痴迷。毕竟大家的生长环境不一样。她认为无稽之谈的东西,却是别人的心心念念。直接反对看来是不会有效的,只能徐徐图之。

十一章 锡婚

弘治十年二月初六日,张语嫁进紫禁城已经十年了。十年,是锡婚。不知不觉竟然与朱祐樘做了十年夫妻了。

早上,张语破天荒的在四更就起来了,贤惠的起身为朱祐樘系腰带、正衣冠。然后蹲下身子给他整理佩饰。抬头看见头上的玄冕珠旒有几串缠杂在一起,又伸直手梳理。而后率众人恭送圣驾离宫。倒弄得朱祐樘有几分不习惯。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殷勤,上车撵时忍不住就问了。

“没怎么。”张语言笑晏晏,眼底眉梢尽是笑意。

时间不等人,朱祐樘只好带着疑惑前往太和殿上早朝。

送走了朱祐樘,张语立马赶到端本宫。

“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小猪也觉得母亲今年有些不同。

“嗯,十年前的今天,妈妈和父皇成亲,然后才有了照儿。”

小猪扳着指头算了算,“那照儿早生个几年就可以喝你们的喜酒了。”

在大明,你喝我们的喜酒还是太惊世骇俗了些。

昨天夜里下了雪,张语牵着牵着小猪的手去踩雪。沿着端本宫内侧走了一圈,两双脚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

“喏,这间,就是父皇母后当初的新房。”

小猪脱了鞋跳上床,“照儿也要参加。”

张语点着他的鼻头,“参加什么?”

“妈妈不是特意跑回端本宫来庆祝么,照儿没喝到你们的喜酒,但是今天可以参加。”

张语也坐到床沿,“庆祝什么,你那老爹摆明不记得这回事了。忙起来还不知dào

什么时候能停。”自己也不过是触动情怀,故地重游罢了。

“那照儿跟妈妈过。”

“好,咱们俩过,今天不要他了。”

刚从太和殿出来的朱祐樘打了个喷嚏。

“余嘉,今儿到底什么日子啊?”

余嘉也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含糊答了一句:“好日子。万岁爷,您不要紧吧?奴才替您传太医。”

朱祐樘摆摆手,打算摆驾回乾清宫,看看张语究竟搞什么名堂。

余嘉多长了个心眼,打小太监先行回去探听消息。

“余公公,皇后不在乾清宫,去了端本宫。”小太监在后殿打听到赶忙跑去前殿告sù

余嘉。

余嘉纳闷,进殿告sù

皇帝。正好朱祐樘又打了几个喷嚏。他不敢怠慢,赶忙给炭盆里加了几块碳,又关上一扇窗子。

“皇上,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朱祐樘咳嗽了几声,点了点头。余嘉忙打人去请太医。

“娘娘去看太子了,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要不要派人去请?”

朱祐樘止住咳嗽,抬起头来:“去端本宫了?算了,不用去叫她。朕午朝散后过去找她。”说完继xù

批折子。

用过午膳,余嘉赶紧把煎好的药端上来。朱祐樘接过来,一口喝下。稍事休息,继xù

上朝。

今日朝上事情稍多,等到散了午朝已过了申时(下午3、4点),朱祐樘有点头晕,便在余嘉服侍下上床躺下了。

余嘉掩上房门,四下看了一下,招了值日的小邑过来,“皇后娘娘没说几时回来么?”

小邑摇头。

“派个人去请一下。”

收到消息的张语嘀咕: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这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当下再顾不得自己那点子情怀,忙忙携了儿子回来。

“父皇。”小猪唤了两声,走过去拿自己的唇碰碰父亲的额头。上次他生病母亲就是这么做的。

张语走过来,把他抱到凳子上坐着。伸手进被子里去摸他的脉,然后像小猪刚才那样试了下他的温度,的确有点热。

“妈妈,那我们晚上还庆祝么?”

朱祐樘意识有点昏沉,但并没有睡着,当下迷迷糊糊的问:“庆祝什么?”

张语还来不及阻止,小猪已经告sù

父亲:“庆祝我们成亲十年。”

朱祐樘睁开眼,“啊?唉,我给忘了。”

“没关系,你安心养着,我在这陪着你。”张语在床头坐下,手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手。

“十年了啊,真快。”朱祐樘的手紧了紧。一会儿笑出声来,“你那个时候抖得不像话,我”

张语猛的咳了几声,示意他儿子还在。

朱祐樘瞟了他一眼,“余嘉,带照儿出去玩。”

余嘉走了进来,“小殿下,侧殿养了只会说话的鹦鹉,奴才陪您去看看。”

小猪扭扭身子:“父皇病了,儿臣要在这里侍疾。”这是母亲教给他的,“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

“父皇,你想不想吃鲤鱼?”

张语与朱祐樘对视一眼,这个宝儿子,难道还想去卧冰不成?

“好了,照儿,你去玩吧。你的心意,父皇知dào

了。你出去玩,让他可以好好休息。今晚上叫御厨房加一道鲤鱼汤就是。”

小猪扭扭身子,心头挣扎了一下,跟余嘉出去了。

“《三字经》,你教给他的?”

张语哼了一声,“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能想着给你卧冰求鲤呢。”

张语坐在床边起了呆,朱祐樘察觉到她走神,捏捏她的手。“阿语,你想什么呢,看都不看我。”

张语是想到她最不愿面对的那个问题去了,她不愿意整天去想着弘治十八年,这样活着好像在倒计时似的,感觉非常不好。可祐樘的身体

“我是在想,你挑起盖头那会是什么表情,我那时候头又重,又怕得要死,哪敢看你呀。”

朱祐樘把身子挪起来,头和肩靠在张语怀里,张语忙把被子拉起来,用手圈着他。

“我那会,应该是没什么表情吧。反正就是觉得年纪到了,枕头旁边添个人分我的床。你那天,脸上红红白白的,卸了妆才看清楚好小。”

“我可是半夜爬起来,才偷偷看清了你的样子,起先就觉得瘦。”

“什么?你连我的样子都没看清楚。”

“兵荒马乱的,哪顾得上。”

吃过晚膳,让余嘉送太子回端本宫。张语把他裹严实了送上暖轿,再三嘱咐乳母晚上要记得起来看太子踢被子没有。

“其实这么大雪的天,让他就歇在侧殿好了。”

张语看他两眼,“万岁爷,我哪知dào

您哪时候要较真,哪时候又可以通融。算了,让他回去,小孩子学会**也是好事。只要把他身边的人看好了,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儿子真搬出去了,更舍不得的反而是做父亲的。

张语往香炉里添了些香料。她一向不喜欢把炭盆放入卧室,但朱祐樘怕冷,也只好随他。脱鞋上床,爬到内侧躺下。不是不遗憾的,原本还准bèi

了烟花,歌舞什么的。

“阿语,太医说我出一身汗就好了。”

“你都捂了半天了,也没见汗。”张语伸手进他寝衣里摸摸,干干爽爽的,哪有一滴汗。

“是啊。”

“我抱着你,两个人的体温加在一起,说不定可以出汗。”张语说完,伸手抱住他,埋在他颈窝。

朱祐樘一声不吭,渐渐的,他的身体开始绷紧,呼吸也粗重起来,终于他压着嗓子叫:“阿语!”

“什么事啊?”张语话里是浓浓的睡意朦胧。

“你还装?”朱祐樘瞪着她,刚才借着摸汗,把他上半身都摸遍了。

“可、可你不是在生病么?”张语压抑着笑意,她就是喜欢看板直的人板直不起来。

“那你还”

张语挨过去,“那、那今天我来值日?”

“嗯。”看她眯眼如斯,朱祐樘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期待。

“以后不许再拿我抖的事取笑。”

“好。”

“病了就要好好休息,不许逞强。”

“好。”

“还有什么呢?”张语做沉思状。

“张语,你有完没有?”朱祐樘抽了一口气,眼中的火焰越烧越旺。

张语轻笑一声,坐起身拉开自己的衣衫,“祐樘病了,我心疼还来不及,哪敢搞鬼?”再解开他的衣衫,小心的贴上去。

“嗯,是不是这样?”

“嗯。”

翌日清晨,张语起来,亲自拧了毛巾给朱祐樘净面,换衣。他舒服的靠躺在大迎枕上,“出一身汗的确好多了,辛苦阿语了。”

要是没有宫女太监在场,张语一定把毛巾直接扔到他脸上。

“都是臣妾应当做的,分内之事。”

在床上用过早膳,朱祐樘让人搬来棋盘,在床上同张语下棋。

“十年如一日,看看,又投怀送抱。”边说边吃掉张语一大片棋子,正经的样子好像他只是在说棋。

“你说谁十年如一日的对你投怀送抱?”张语压低声音。

“除了你还有谁。”

“不下了。”张语直起身子。

“别别别,让你再悔三步棋。”

张语把他的手从腕上拔下来,“哼,臣妾是有骨气的。”说着要起身下床去。

“那把奏折念给我听。”

“你昨晚上答yīng

我什么?”

“那你不许走开,陪着我。也不许一个人看书,不理我。下你那个五子棋也可以。”

“不下,你这种心眼比人多的家伙,我什么都下不过你。”说归说,到底还是又坐了下来。

“光这样对坐着,跟刚成亲那会很像。”

张语撇嘴,“像什么啊,你那会压根懒得理会我。”

余嘉和锦瑟在门外看他们拉拉扯扯的,都转过头去笑。

十二章 茶话会

进到三月,天气日渐暖和起来。皇帝在文华殿召见了内阁大学士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议事完后,皇帝赐诸位大臣吃茶,然后散去。

张语愕然,这么超前,居然在大明就搞上茶话会了。这家伙,分明又是收买人心的手段嘛。他还真是会和文人打交道。张语想起当初在师兄公司实习的时候,当老板的师兄就经常在商议事情时这样笼络大家。一通开场白就能说得张语热血沸腾,把公司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

后来开创‘茶陵诗派’的李东阳还特意写诗称赞弘治皇帝之善待人臣,“近臣常造膝,元老不呼名。”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不能适用于每一个皇帝。每个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但大臣却总以弘治皇帝为标杆来要求后世的皇帝也能做到这样。以至于,有后来武宗的直接对抗和世宗的消极怠工。这就是人治不比法治的地方。

张语为她儿子担心,小猪还真是‘子不类父’。毕竟朱祐樘的成长轨迹是不可复制的。他在苦水里泡大,小猪却是在糖水里泡大的。

张语瞅了一眼在龙案前专心翻看《诸司职掌》的朱祐樘。自从他上次病倒,张语差不多又恢复了陪他上班的习惯,倒是把儿子丢开不少。

《诸司职掌》是洪武二十六年仿《唐六典》敕修的,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和通政使司、都察院、大理寺和五军都督府十门,共十卷,记载了开国到洪武二十六年前所创建与设置的各种主要官职制度。

“太祖之后累朝典制散见叠出,却都没有汇编,不足以供臣民遵循。”朱祐樘合上书卷。

张语揣测,这个是不是就相当于后世的《公务员法》,不过面要广上许多,还包括许多典章制度。

“还是让人重新汇编一部《会典》出来比较好。”朱祐樘踱步过来,端起张语新沏的茶品了一口,点点头,“今天泡得不错。”

张语自己不喝茶,给老爸泡茶从来都是放茶叶、倒水两个步骤搞定。偏朱祐樘嘴挑得很,非得要三煮三沸不可。要是让老爸知dào

他娇生惯养的女儿这么伺候女婿,非得喝一壶老醋不可。张语把一些中药也配进茶里,让他喝茶也能有保健作用。但得把药味化淡近无,否则肯定是不喝的。

喝完茶,朱祐樘又坐回龙椅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招呼她:“阿语。”

张语走过去看:习静调元养此身,此身无恙即天真。周家八百延光祚,社稷安危在得人。坦率地说,写得并不太好。而且张语可以肯定,他所谓的养身,肯定不是自己认知的食疗这些,而是醮、符箓那些养身术。

不过,那些文官肯定喜欢后两句,那些人就喜欢以周公自比。希望皇帝是听周公教诲的成王。

“祐樘,你会不会对那些文官太好了?”好像后面的皇帝和文官集团的关系都不大好。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我与他们君臣相契这不也很好么?”

张语始终不认为儒家一家可以包打天下,不过朱祐樘从小被那些儒生教育形成的观念,也是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你觉得照儿和文官也可以像你这么相契么?”

“你多虑了。来,给我磨墨。”张语撇撇嘴,朱祐樘不喜欢与她讨论朝政上的事情,这也是这个时代男人的通病。朱重八立国之初就命工部制红牌,镌刻戒谕后妃之词,悬于宫中。害她出出入入都得看见那些封建糟粕。很想学学李小龙踢‘东亚病夫’匾的那个腿法,直接给它劈了。

张语站在他身边,先用右手去磨,磨累了又换左手。两手的力度都掌握得比较好。

“就磨墨而言,阿语你也算是天子门生。怎么下棋就始终学不好呢?”

“我懒得去算计啊,累得慌。”哼,还天子门生呢。我要不是当初担心被卡擦掉,我才不学这些。

“嗯,你不用去算计。”朱祐樘翻开一本奏折看起。

张语看磨得差不多了,打算出去遛个弯。

“去哪?”

“出去走走。”这个人才刚坐下,不会和她出去。

“嗯,快点回来。“还没出去呢,就让快点回来。

今天余嘉不当值,休息。张语特意绕了个圈,让锦瑟把他叫了出来。

“娘娘?”余嘉有点纳闷,皇后有什么事要避开皇帝找他。

“余嘉,最近朝上的大臣有人参李广么?”张语在后宫找不到帮手,朝中大臣又接触不到,不得已来问问余嘉。

“皇上不喜欢奴才同娘娘讲这些。”

张语把眼一瞪,余嘉踌躇了一下,“上个月,徐阁老他们还联名请求皇上远离李真人。”

张语会选择来问余嘉,一来是他直接接触朱祐樘比较多,二来张语就不信李广受宠信对他没有影响。

“这么信赖啊?嗯,我知dào

了。你回去吧。”

“是。”

等余嘉走远了,张语看着锦瑟:“还没给我答复呢,小方的事?”

锦瑟不出声。

“傻丫头,女人终究是因为爱她的男人而矜贵的。小时候是父亲,嫁人了则是夫君,生了儿子还会有儿子来爱你。花花公子有什么好?你就不会换棵树吊吊。”

看锦瑟还是不出声,“就当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别那么死心眼了。你马上也要二十五了,我不要你了。”

“娘娘,方侍卫还在呢。”好半天,锦瑟终于忸怩出一句话。

“你放心,我今天特意清了场的。他不在。”

“人家、人家又什么都没提过,只是主子你的猜测。”

原来在纠结这个。

“小方,出来。”

影子一样的小方立马冒了出来,锦瑟顿时黑线,不是清了场么?

“你表个态吧。”张语端起茶盅,还是锦瑟贴心,到哪都知dào

把她爱吃爱喝的东西带着。

张语注意看小方的脸,可惜黝黑的肤色反映不出他有没有在脸红。

“全凭娘娘做主。”

嘿,我又不是封建家长,我做主,以后你们俩吵架好埋怨我是吧?

“如果你们自己有意,我就做主操办婚事,其它的,我不管。我再去遛一圈,一刻钟后来听回话。”

张语走下亭子,招呼侯在远处的小邑,“我们走。”

一刻钟后,张语遛回来了。看两人那扭扭捏捏的架势,张语也知dào

不用问了。唉,又走了一个。

宫中无事,时间便过得有些快。小猪满六岁了,可以上学前班了。

“祐樘,照儿就要出阁受讲了么?”

“快了,你不要担心,我给他找的都是博学硕师。”我才不担心这个呢。

“都教些什么啊?”

“纲常名教,《四书》《五经》以及祖训遗言。”

张语想直接晕倒,给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讲这些?

她六七岁的时候就认了上中下、人口手吧?

“对于一个正值玩乐之年的孩子来说,这种学习方式未免过于苛刻了。”

“每一个皇太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是他必须接受的。”朱祐樘黑黝黝的眸子看着她,严肃的说。

“为什么就不考lǜ

一下孩子的感受呢?你那个时候就那么喜欢学这些么?”

朱祐樘毫不犹豫的点头。

张语很想问一句‘你有童年么?’,咽了回去,还是不忍拿小时候的事来戳痛他。

张语找了小猪来问,“儿子,你要出阁读书了。你喜欢读书么?”

小猪绞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是讲故事给我听么?”美得你,那些人连《关雎》都能扯成后妃之德。

“不是,就像东宫的师傅教你礼仪那样。”

小猪摇头,“妈妈你教我就好了,我喜欢你教我。”

“妈妈不够资格做你的太傅。”

小猪苦恼的低下头,“可以不去么?”

张语摇头。

终于,十一年三月,皇太子出阁受讲了。第一天回来,张语就问他,“觉得怎么样?”

小猪揉揉屁股,“屁股坐疼了。那些老头儿轮着番儿的在那里摇头晃脑,晃得我头晕。他们退下去一个,换上来一个,我都要站起来给他们作揖。好麻烦!而且还要一直抬头挺胸,坐着一动不动。好累!”

这不是折磨人么?

小猪喝完水,整个人摊在躺椅上。

没一会,他老子就回来了。小猪赶紧在他进门前换了个姿势。

“太傅说,你今天老是举牌要更衣。”原来也是去关心了儿子第一天上课的情况。

“举什么牌啊?”张语莫名其妙。

朱祐樘看她一眼,“出恭人敬牌。”

“扑!”张语直接笑出来,原来是上课请假上厕所。这事儿她一般不干,她上课一般在看漫画、小说。

小猪在父亲面前低下头,“儿臣、儿臣坐不住。”

朱祐樘叹口气,“明日不要再如此了。”

“是。”

(上课要请假外出要持牌子,上写着“出恭入敬”,这个是明代国子监的学规。至于皇太子要不要这样不清楚,觉得搞笑就写进来了。)

十三章 体育课

“他有休息吧?”张语问。

“依朝廷休沐。”这还差不多,可是这样的日子,得把人折腾死啊。

“照儿,你上了一天课,回去休息吧,晚膳后记得好好温书。”

“是,儿臣告退。”小猪起身出去,趁着父亲没注意,用口型说了四个字:“妈妈救我。”

朱祐樘捏捏脖子,“阿语。”

张语过去给他捏脖子,末了执起他的手按压穴位,“祐樘,你看你身体不是太好,肯定跟小时候好静不好动有关系。五弟的身体可比你好多了。”

“嗯,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想把照儿培养成文武兼备的圣君么,光是读书是不能文武全才的。你再给他开门课,学学骑射啊,蹴鞠啊什么的。”

“换一边。”朱祐樘把另一只手递给她。

“行不行啊?”

“过一段时间再说,今天才第一日上课呢。”

“哦。”张语想想也有道理。

“哦,太傅说他的字还不错,是你教的好。”

“你刚刚干嘛不告sù

他呢?”

朱祐樘愣住了,他小时候从来没被当面表扬过。

“这样对孩子的激励很大的。下次,一定要告sù

他。你不是说要让他在父皇母后的照顾关爱下成长么,这就是啊。”看他的样子就是不习惯当面表扬孩子的。

“要这样么?”

张语挨着他坐下来,“你小时候希不希望父皇和母后,还有太傅夸你?小孩子都有这种**的。”

小猪过了几天,又来找张语诉苦。

“妈妈,照儿每天要写一百个大字,手都写麻了。”委屈的坐在母亲怀里哼哼。

“嗯,书法是要从小时候练起的。不然妈妈干嘛教你永字八法。”张语不为所动。

“那些老头儿好讨厌,一个早上就在哪里念啊念的。又不好听又长,得一直坐在那儿,动都不能动。”

“你还举牌吗?”张语笑着剥了一颗荔枝喂他。

“没有,一天就举一两回。他们要告照儿的状。”小猪看母亲又剥出来一颗,赶紧把小嘴张开。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不吃点苦是做不成事的。”

“嗯。”

“你好好上课,妈妈跟父皇申请了给你加体育课。不过,得你表现好才行。”

“什么叫体育课?”

“就是踢踢球,射射箭,骑骑马,划划船,等照儿长大了还会有别的。好不好?”

“好,这个我喜欢。”小猪高兴的点头,搂着母亲的脖子,亲了两口。

“咳咳。”

小猪从母亲腿上滑下来,“儿臣见过父皇。”

“嗯。”

“儿臣要回去温书,就告退了。”

朱祐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去吧。”

“祐樘,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都七岁了,你怎么还抱在怀里亲来亲去的?看着不像样子。”

“他七十岁也是我儿子呀。”张语小声嘀咕。

“皇上、娘娘请喝茶。”陆随雅端了茶盏上来,放在他们手边。锦瑟走后,倒是随雅经常伴在张语身边。

“哦,随雅啊。”朱祐樘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张语忍不住就掀开茶碗:汤色均匀,香气清淡却缭绕鼻尖。不愧是浸淫此道十年的世家女子。

陆随雅福了一福,退出去。

张语觉得自己仗着小聪明,浮光掠影的学了不少手艺,但和从小学这些的世家小姐比,差距还是比较大的,有些沮丧。

朱祐樘没留意到她的情绪,闭上眼睛,慢慢品着茶。

张语瘪瘪嘴,自己出去。在廊下看到陆随雅削梨,走过去捻起一块来吃。也不知dào

她什么习惯,喜欢把梨削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盘里。

葱白的指尖,和雪白的梨十分相衬。

“这么削梨,有什么典故么?”

“呃,随雅小时候,母亲都这样削梨,然后看着父亲吃。”

“你母亲不吃么?”

陆随雅抿嘴一笑,“母亲说,不分梨。”

张语做人百无禁忌,却也觉得那个画面很美。一个娴静温雅的女子坐在廊下,为夫君削梨,一块一块摆在小碟上,供夫君取食。

“你不介yì

我吃你的梨吧?”这可别是只削给夫君吃的。

“娘娘说哪里话。”陆随雅削完,把整盘梨端给张语,“随雅只喜欢削,娘娘代劳吧。”

张语接过来,“好。”看她脸上原本的郁色渐渐消退,张语觉得再过段时间就可以通知陆随玉来接人了。

端着梨回到屋里,坐下来慢慢吃。

朱祐樘的手伸过来,被张语‘啪’的拍落。

“人家说的,不分梨。你别跟我抢。”

为了儿子的福利,张语持之以恒的对朱祐樘吹枕边风。不过等到他点头同意给小猪加开一堂体育课,已经是三个月过后的事了。还多亏了讲官们夸他,说是次日就能把第一天讲的内容很熟练的背诵和讲解出来。听得当爹的一个心喜,就点头了。

张语很兴奋,很想去凑热闹。可是基于不能轻见外臣的规矩,去不了,在殿内郁闷。

“娘娘这是怎么了?”陆随雅端上一盘梨。

“我想去看蹴鞠。”

陆随雅想了一下,“随雅也会,不如娘娘和随雅玩。”

张语登时来了精神,“我不大会,你要教我。”

时下女子蹴鞠娱乐性更大于对抗性,太监们很快找来了一队会玩的宫女。依着人数,便组成了五人一队,分穿两色衣衫,两人各自领队。球门设在两队中间,门中开了一个两尺阔的“风流眼”,在球不落地的情况下,能使之穿过风流眼多胜。

等拿来了球,张语在手中掂了掂,很轻巧,适合女子玩。球壳由十二片香皮砌成,香皮试用熟硝黄革制的。密砌缝成,不露线角。

张语本来不太熟悉,但她生性好动,在学校时也曾踢过几回女子足球。在陆随雅的教授下很快便玩上了手。

众宫女自然都不敢赢她,很快张语这队便以三个进球领先。

“没得师傅第一场输给徒弟的道理,随雅,拿出你的本事来。”

“好。”一身红色的陆随雅漾出一个明媚的笑颜。

一个宫女大叫一声‘陆小姐’,一脚将球传过随雅,可惜她准头不太好,那球眼看要落在随雅身后,如果球落了地,随雅那队便要扣上一分。却见她身子快速一扭,腰向后极低的压下,右脚一勾,不但救起了球,还顺势将球送入了风流眼。

方才陆随雅教的时候,张语就知dào

她水平很不错。她教的主要是无球门的散踢方式——白打。就是花样和技巧,有多种踢球动作,拐、蹑、搭、蹬、捻,这些动作还有很多好听的名字像是旱地拾鱼、金佛推磨、双肩背月、拐子流星。

现在见她球救得漂亮,张语便当先喝起彩来。宫人们都是二十上下的女孩儿,眼见皇后兴致很高,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下,也纷纷露出青春的活力。慢慢都拿出看家本领来,一场球这才玩得精彩。

张语也在众人的带领下玩得愈得心应手,一脚踢出,“随雅,看球。”就在这个时候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陆随雅一个分神,就被这球砸了个正着,而且恰恰是砸在肚子上。她捂着肚子便蹲了下去。幸好身侧的宫女警醒,一下子抱住她。张语顾不上给皇帝见礼,赶忙跑过去,指挥宫女把人抬进房去。

“传太医。”朱祐樘愣了一下,吩咐余嘉。

张语自己先替随雅看了看,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让打疼了。方才那一脚自己可是全力踢出,尤其她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她还学过跆拳道,脚上的力道还是很惊人的。

穆太医来了,张语便交代他好好kàn

看,毕竟女儿家的肚子可不能儿戏。幸好穆修晨的看法和她的判断一致,不然她会愧疚死。穆修晨开了活血散瘀的药方,便收拾东西出去。

嘱咐人好好照料,张语尾随出来。方才她本应避开,但她比较担心,就留在随雅屋里。穆修晨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样。

“穆太医,不会影响到以后孕育子嗣吧?”

穆修晨低下头,不敢抬起。

“娘娘放心,无事。”

“辛苦了。兜兜,送穆太医出去。”

回到寝殿,她埋怨朱祐樘,“都是你,干嘛突然冒出来。”

朱祐樘抬头看她一眼,甚是无辜,“她没事吧?”

“嗯。我本来看随雅活泼多了,打算过段日子就让陆随玉来领人的,又得拖一拖了。”

小猪今天倒是玩得很尽兴,出了一身的汗。他听说了母亲这边的事故,懂事的过来问候。

“母后无事吧?”

“嗯,母后无事。不过,母后踢了人。”

小猪倒不理会她踢人的事,只好兴致的说:“儿臣也会踢球了,改日休息母后和儿臣踢。”

“等随雅好透了,母后才能有兴致和你玩。你也别光顾着玩,如果学业上没有进步,你父皇随时撤了你这门课程。”

朱祐樘一听,怎么他都被用来吓唬孩子了。从前明明是张语比较严厉,现在却扮演慈母扮演的这么有劲。

“嗯,儿臣知dào

,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十四章 走水

“梆梆梆!”的梆子声划破紫禁城寂静的夜空。

“不好啦!不好啦!清宁宫走水啦!”

“来人啊!救火啊!”

朱祐樘好梦正酣,忽然听到外头一片嘈杂,不悦地叫道:“余嘉。”

“皇上。”余嘉面露慌色地走了进来。

“外头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回皇上,清宁宫走水了。”余嘉心里直打哆嗦,清宁宫,那可是太皇太后的寝宫呀。

果然,皇帝只怔愣了一下,立即利索的翻身下床穿衣,“赶紧去探,皇祖母是否无恙?”一边扣扣子一边唤醒张语:“阿语,快起来,皇祖母那边走水了,我们赶紧过去。”

张语被叫醒,不敢怠慢,立马爬了起来。

穿好衣服,朱祐樘嫌车撵慢,拉上张语,一路疾走过去,看见火光步子更是加快成了小跑。清宁宫上空烟云腾腾,天地间一片火红的透亮。火光冲舞,整个宫殿已经成了漫漫火海。

还没走到,先行一步打探消息的余嘉折返回来。

朱祐樘面色铁青,双手握拳。“到底怎么样?”

“皇上放宽心,太皇太后无恙,只略略吸入一点烟,受了惊吓。现下已经移入仁寿宫中。”

张语吁出一口气,幸好老太太没事。

“我们过去仁寿宫吧。”

“好。”

张语伸手过去,把他扣拧的扣子解开重新扣过。方才就看到只是顾不上。

朱祐樘向来重视仪表整洁,今儿是真慌了。抓住张语的手:“幸好没事。”

老太太在云姑姑服侍下喝着参汤,看他们两急急走了进来,都是一头的汗,“快坐下,哀家无事。”

朱祐樘这才抹了一把汗,“吓死孙儿了。”在床头坐下。

张语问云姑姑,“太医来了吗?”

云姑姑正要答话,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太医院指夜班的穆太医来了。”

“宣他进来。”

穆修晨进来要行礼,朱祐樘让出床头的位置,“免礼,快替皇祖母看看有无什么不妥。”站到张语身侧。

云姑姑赶紧让人端了两个锦墩过来。

老太太深宫浮沉多年,方才是吓着了,眼下倒是平静了下来。至少是让人从表面看不出她的惊慌了。

穆修晨紧赶慢赶落在了帝后的后头,心下有几分惊偟,当下打叠起精神给老太太切脉。

最后开了安神凝气的药方,并一瓶药丸。张语从云姑姑手里拿过药瓶,服侍老太太吃了一颗药丸,然后躺下。

“好了,哀家要睡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朱祐樘靠坐在床头,握住她露在被外的手:”不,孙儿给皇祖母守夜。”视线转向张语,“我自然也在这里”,张语忙说。

入夜,张语见朱祐樘困倦,却也不敢劝他去睡,只在一旁陪着。

第二天早上,朱祐樘遣了当值的太监萧诚去宣旨:清宁宫昨夜大火,皇帝忧心太皇太后,夙夜未寐,今日免朝。这是朱祐樘登基以来次免朝,群臣遵旨退下。清宁宫深夜无故失火一事顿时成了朝野上下议论的焦点。

皇帝命人彻查失火的原因。

余嘉觑着四下无人之时在张语耳边轻语:“娘娘,司天监的人明日将上奏说是由于李广撺掇着要在万岁山上建造毓秀亭,犯了岁忌,所以才会有清宁宫的祸变。”这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嗯。”

“原清宁宫中的老人奴才也打点妥当了,到时候自然有人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这事。”这事,当然少不了煽风点火的人。由老太太身边的人去做自然最合适不过。

“嗯,知dào

了。余嘉,你确实是个人才。”

“谢娘娘夸奖。”

经查,清宁宫系无故失火,司天监顺理成章的抛出了‘犯岁忌引祸变’的结论,群臣要么出声指责李广,要么就静观其变不表态。

老太太果然非常生气,说:“今天是李广如何如何,明天也是李广如何如何,天天在闹李广,果然闹出祸事来了。李广不死,后患恐怕还不知dào

有多少呢。”

这句话传到李广的耳中,李广不觉战栗异常,心想这下得罪了太皇太后,还有何幸?皇后那边又指靠不上,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自己手里。于是悄悄地回到家中,喝了毒酒,睡在床上死了。

他这么一死,皇帝倒有几分心痛。皇帝认为李广道术高强,说不定这次是故yì

尸解仙去(道教认为道士得道后可遗弃**而仙去,只假托一物如衣、杖、剑等遗世而升天),李广家里一定藏有符篆异书。于是派人到李广家搜寻秘籍。

张语咂舌:还信啊?

结果下头人还真的呈上来一本奇书,是李广的手抄本。朱祐樘看了半天,却坠入五里云雾之中。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官员的名字,并在名下注明某月某日,某某送来黄米若干,白米若干。尽管里面有些官员的名字倒是熟悉,但对黄米、白米却是不知头脑。于是,他叫来余嘉问道:“李广一家有多少人?能吃多少米?怎么有如此之多?”

余嘉犹豫了一下,“奴才听说黄米白米都是暗语。黄米就是黄金,白米就是白银。”

因为被李广骗了这么久,皇帝大怒,立即手谕刑部,要他们按上面的名字和数量,严肃查处,不许漏网。

那些行贿李广的大臣,一听事情败露,平日很少怒的皇帝,龙颜大怒,都吓得坐卧不安。备了厚礼,四处打点。

奏折像雪花一样飞向文华殿,有弹劾李广的,有撇清自己的。在龙案上堆得跟座小山似的,还有一部分堆到地上,十分壮观。面对查到的结果,朱祐樘有些震惊,还有几分羞惭。

张语被余嘉找去的时候,看到文华殿里堆满了奏折,而皇帝却不知所踪。便捡起脚边最近的一本奏折翻看。

原来,仗着皇帝的宠信,亲信的扶持,李广在宫中竟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各地争相向李广交送贿赂请托授官,许多官吏也请托传升,府上一时间门庭若市。

李广还在京畿附近侵占田地,连朝廷的盐利也控zhì

起来,刮取的银两过亿。他在京城选了一块宝地,修建了一幢宏大壮丽的第府,开挖渠道,将玉泉山的泉水引来,围绕宅子一圈,宛如皇宫的护城河

张语问余嘉:“皇帝呢?”

“在内廷的书室。”余嘉蹲下来收拾明显是被皇帝推到地上的一堆奏折。

“去那里干嘛?”张语愕然。

“哦,那是孝穆皇太后刚入宫那会呆的地方。”

张语想起来了,纪妃当年入宫便是被分配在内廷书室看管图书,被的成化帝看上并且临幸,然后有了朱祐樘小朋友。

“奴才给娘娘带路。”

“嗯,好。”

张语跟着余嘉走到内廷书室,门口站着侍卫林虎。看到张语,他也赶忙行礼,“娘娘,皇上进去好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说着担心的看着里面。

张语推开门,探头进去,里面乌漆抹黑的,别说灯了,连窗户都全部关得严严实实的。

“祐樘,你在哪里?”张语摸黑走进去,唤了几声没人应。

“唉哟!”不晓得撞到什么,张语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理会。张语索性站在原地呻吟起来。

过了一会儿,听到刷拉一声,一扇窗户透出点光来。张语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朱祐樘。答yīng

一声你会死啊?

张语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龇牙咧嘴的揉刚才撞疼的膝盖。

“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母后当年工作过的地方。”

朱祐樘横她一眼,睁眼说瞎话。

“你到底怎么啦?有什么事情要躲到这里来跟母后说。我就那么失败,连听你讲几句心里话都不行。”说起来,张语不是不呕的。

“不想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听朱祐樘冷哼一声,张语瘪嘴,这有什么?非得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才叫男人?

“那些奴才,我不过想一个人呆会,就把你找来。”

“那就不管他们,咱们给自己放一回假。”

朱祐樘叹口气,“唉,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一心想修仙,给李广钻了空子,想着他有修仙之法,诸多优纵,想不到酿成这样的结果。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

张语抓抓头还是说:“臣妾宫里那个水晶烛台还有些别的,是李广送的。李广费心打探我喜欢什么,收罗了以张家的名义送来,防不胜防啊。我若不是全然信你,还真不敢讲出来。说不得就要做了别人的庇护伞。”

张语等了一会,“祐樘,你的中兴梦想,难道就要这样停滞?朝中好些大臣也没有和李广为伍,这两年一直在劝诫你的。你的腹心、贤臣都还在等着你重新振作呢。”

“嗯,我知dào

。”

“来,我们出去吧,省得余嘉一会儿吓得把老太太也搬来。”

李广事件告一段落,余嘉现他的差使又好当起来,叫起也没那么大心理压力了。朝中众人也很欣慰皇帝终于被唤醒,将李广举荐的人全部换掉,又回复到从前那个勤政的弘治皇帝。

十五章 出游

“阿语,为什么照儿添了什么课程,你就要学什么?”朱祐樘揉揉额角,看着一身骑马装的张语。

张语很帅气用马鞭掸掸靴子上的灰,这个动作是跟四丫头学的。

“因为我喜欢啊。”

“不是因为你喜欢所以才让照儿学吧?”

“一半一半吧。”

“小心点。”

“我知dào

了。”

教张语骑马的是个太监,叫宁炯。张语严重怀疑他压根就不想教好她。她现在也就学会了上马,然后坐在马上不掉下来。张语骑的是一匹小马,宁炯就牵着马慢慢的在前面走。

“停下。”

宁炯转过头来,满脸是笑:“娘娘骑累了么?”

“本宫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马上,累什么?”一个教的如履薄冰,一个学的很是无趣。

“那再走上一圈,让马儿熟悉娘娘的气息。”这马温顺的要死,有这必要?又转了一个圈,宁炯开始教她一些基本的控马技巧。

终于,张语可以独自一人骑着马,慢慢溜了。几次想要双腿一夹,马鞭一扬,小跑一下,都被宁炯阻止了,什么马性还不熟,不能急躁。

张语也很了解他的心态,教不好可以被说无能谁都能体谅,要是把皇后摔着了那责任可担不起。

宁炯骑了母马,紧跟在一边。不时指点张语姿势和注意事项。等张语肯下马的时候,很明显看到他松了口气。

“宁炯,在皇上出巡之前,你得负责把本宫教会了。否则哼!”张语回到寝宫,现自己走路有点O形腿,赶紧在椅上上坐了下来,让小邑拿软带把自己的腿绑起来。

晚一步回来的小猪见状也坐到她身旁,乖乖的让小邑绑。这段时日,他下学后都会到乾清宫来和张语交换各种学习心得。

“妈妈,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坐在马上不掉下来。”

小猪捂住嘴笑。

朱祐樘回来就看见这两母子一块绑坐在椅上,不觉莞尔。

“干嘛那么急着要学骑马?出巡是走水路。”

“走水路也可以上岸啊。”

张语有先见之明,防着‘跪得容易’,让人做了大小两套绑腿,绑在大腿上减少摩擦。所以脱掉裤子,大腿只是轻微擦红,没有破皮什么的。

陆随雅上次被踢伤,一直就在宫里休养。张语心怀愧疚,成日家补品流水一样的往她屋里送。这天骑过马后,来看她。陆随雅正在窗下作画。

“随雅,你想不想一同出去走走?”

陆随雅闻言两眼放光,“真的可以吗?”皇帝即日将去巡视河工的消息她自然也听说了。虽然哥哥很疼她,但也不敢放任她在外面走动。所以,她从小除了趁着逛庙会之类的机会出去,是很少出门的。再后来,家里有了十来位嫂嫂,她就更是拘束了。从小的世界便是被围墙圈起来的,心头满是对外面的向往。

张语点点头,“那你准bèi

一下。”

天子出巡走得虽然是低调路线,但也免不了车马仪仗,旌旗招展。内阁几位辅臣带领群臣直送到京城运河的皇家码头。

朱祐樘携张语登上龙舟,舟身庄严华肃,为四层楼船,是成化帝晚年时斥资修的,极是豪华。便犹如一个浓缩版的乾清宫。有正殿、内殿以及会见沿途到来的朝见官员的东西朝殿。大多时间朱祐樘都在接见沿途的官吏。

小猪戴着太子金冠,在甲板上跳来跳去。“妈妈,这里的河比太液池大好多。”

张语趴在窗口看沿岸的风景,沿途的风光或迤逦妩媚、或大气豪放,河面上渔舟几只,甚至能看到打渔翁穿着蓑衣的背影。

“妈妈,你都不看我。”小猪得不到注视,过来推她的肩膀。

“好,妈妈看你,妈妈和你一起看风景。”

“妈妈来玩嘛。”好容易不用上课,小猪兴奋的很。

张语听到那边的房间传来琴声,弹的是《渔舟唱晚》,“你去找雅姐姐玩好不好?妈妈想看沿岸的风光,晚上给你讲故事。”

小猪撅撅嘴,“那我晚上要跟你一块睡。”

“妈妈没有意见。”

小猪说:“我们吃过饭就上床讲故事,然后就一起睡。”这样,父皇就不会赶他回自己房间。

傻儿子,你还不知dào

你老子每次都把你抱走了么?睡得真死。

打走了儿子,张语照旧趴在窗口,她其实不喜欢这艘招摇的龙舟。如果是一叶扁舟,轻舟穿江两岸一定更有味道。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阿语在念什么?”衣角一闪,朱祐樘走进来。

“念诗。”

“你那也能叫诗?”

“祐樘,你忙完了么?我看到甲板上有小舟,我们去划船好不好?”

“坐这个不好么?”

在宫里顾忌太多,张语觉得绊手绊脚。好容易出了宫,实在是想好好玩玩。

“不然,我自己去,不带你。”

朱祐樘莞尔,晚膳后,哄了小猪去陆随雅那里一起玩,两人便上了小舟。

说是小舟,其实可以坐得下十来个人。船头林虎划桨,余嘉掌灯。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阿语,天上人间,我终究不会负你便是了。”天边一弯新月,万籁俱静。朱祐樘低头轻吻怀中有几分醉意的张语。

“嘻嘻!唱歌给你听。””好。“

狼牙月伊人憔悴

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几番轮回

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爱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你如雪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如雪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微醺的岁月

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啦儿啦啦儿啦

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好不好听?”

朱祐樘微笑不语,低下头来,轻声重唱了一遍: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爱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后来张语再想起这一夜,只感慨当时为何没有就死在那人的怀里。

这一行出来既然是看河工,自然不是游山玩水的。这些年黄河河段时好时泛,一直是朱祐樘的心病。他虽然是出游每日白日的时间也是排得慢慢的,张语只好和小猪、随雅打时间。

让张语比较愁的是小猪吃不了河鲜,一吃就要浑身痒。累得她也不能吃,否则儿子非要跟着吃不可。

所以,朱祐樘晚上便时常可以看到她躲在寝室里一个人偷着吃。

“祐樘,你要不要?”张语举着一只蟹腿。

“你吃吧。”

“你是不是吃了也要出疹子啊?”

“我不喜欢这个腥味,没吃过。”那肯定是随你了。

朱祐樘看桌上一套八件的工具摆着,张语却直接用手抓着吃,摇了摇头。

张语吃完,在桌面上摆出四个完整的蟹壳。取过帕子,沾了小盆里的花香水,擦净十指上的水油。

“去漱口。”

“不去,熏死你。”

“妈妈,妈妈,照儿做恶梦了。”张语正要起身,穿着寝衣的小猪冲进父母房间。乳母不便跟进来,只好在屏风外候着。

张语赶紧伸开双臂抱住儿子,顺便挡住他的视线,叫小邑进来收拾桌面。

“做什么噩梦了?来,讲出来就不可怕了。”

“梦到妈妈走了,不要照儿了。呜呜!”

“怎么会呢?妈妈就算不要你爹爹,也不会不要照儿的。不怕,梦是反的。”张语拍着他的头安慰。

小猪吸吸鼻子,“什么味儿?”在母亲身上嗅来嗅去的。张语赶紧示意朱祐樘把他儿子叫过去,他却低头不理会。

“来,你上床上盖着被子,别着凉了。”张语抖开被子,让儿子爬上床。自己赶紧去一旁漱口,弄得没味了才回来。

回来看见朱祐樘坐在床沿细细问小猪梦境。

“记不太清了。”

“那还怕不怕?”

“父皇,一个人睡的话照儿就会怕。”小家伙抱着被子,和父亲打着商量。

“不行,你都七岁了。”被断然拒绝。

“可是父皇比儿臣还大,不也挨着妈妈睡。”小猪小声的嘀咕。

朱祐樘用被子把他包起来,抱给外面候着的人。

“那儿臣跟雅姐姐睡。”

“嗯,去吧。”

张语脱鞋上床,在内侧躺下。

“以后别跟儿子胡说八道。”朱祐樘掀开被角,睡了进来。

“哪句啊?”

“就算不要你爹爹,也不会不要照儿。”

“不就是安慰一下他么。”见朱祐樘瞪着她,只好改口“好,好,不说了。”

十六章 子病

虽然没有吃河鲜,小猪还是出疹子了。那天张语看着他坐不住,老是伸手去挠脖子,扳过来一看,才现脖颈处裸露的地方都长了疹子,看样子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当下把他的手抓住,“别挠,小心破了皮。”

“妈妈,好痒哦。”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猪皱眉,“就刚才一会儿。”

“看吧,整天逗猫逮狗,前天还跳下河抓鱼,来,妈妈带你去洗个澡,然后上点药。”

“不是跳下河抓鱼,是抓鱼栽到河里了。”小猪辩解。

上过药后,张语干脆就握住他的手一块坐着。方才她让伺候小猪的随从自去脱衣检查,果然有两个小宫女身上也现了疹子,是要传染的。张语赶紧派人去通知朱祐樘不要过来,然后把现疹子的人都集中到一处,让太医煮了药水在船舱里洒。

朱祐樘的行程排得满满的,不容耽搁,最后只好把这母子俩留在当地,让地方官员照看,自己继xù

南下。

张语带着儿子、宫女、太医还有留下的侍卫住进了地方官安排的别院里。因为有传染性,所以索性把别院封了起来。陆随雅主动请缨要留下协助张语,张语想了想,让她随大部队行动。

“算了,你难得出来。再说马上就要见到你哥哥了,去吧。”陆随玉奉命在黄河口子上监察河工。

小猪老是忍不住,张语把他的手指甲修的秃秃的,他还是要去碰。索性找了根软带把他双手绑在一处。这两日她身上也开始痒,幸好大人克制力强一点。

“妈妈,解手。”把手伸到母亲面前。

“没错,这个词的来历就是这样的。”牵着他去上厕所。

小邑看小猪被绑着,原本说由她握住小猪。张语拒绝了,都染上了再相互传染就没个完了。让她每日按太医的吩咐,定时的带着人洒药水,给他们母子俩的衣物消毒,然后还负责送上饭食。

“妈妈,这样子好好哦。我可以一个人跟妈妈一直在一起。”

张语正端着饭碗喂他,“被绑着手也好。”

“这个不好。吃蘑菇,不要青菜。”

“不许挑食。嗯,照儿,你喜欢雅姐姐么?”

小猪想了想:“她陪照儿玩。”

“来,嘴张大。”

十天后,张语一行人另乘了一艘大船起行,去追赶龙舟。

“妈妈,我们下船去玩嘛。”

“你不想父皇么?”张语让船工全力前进,夜间再换另一班人划,日夜兼程。

“想。”可是更想过不用讲规矩,不用念书的生活。先前在船上,他每天也要写大字,默文章。比起来,倒是病了日子好过些。

此刻的龙舟上,朱祐樘因为收到张语说已经无事,正前来追赶的信心情十分愉悦。停了手中的事,倚在窗边看景。

“余嘉。”

“皇上,方才墨打翻在余公公身上,您不是让他换衣服去了么?”出来答话的是端茶进来的陆随雅。

“哦,想起来了。”

“皇上,您看沿途风光甚好,您不如画上一副,随信一起寄去给娘娘。”

朱祐樘一想,张语追过来,必定是抄近路,不会像自己这样绕行。于是欣然坐下来,打算绘上一副。陆随雅过来给他磨墨。

此刻正值落日时分,连绵的群山倒映在水中,岸边还有三三两两的渔船在打渔。朱祐樘泼墨挥笔,一幅淡淡的秀丽山水便跃然纸上,然后再几笔勾勒出一个正在撒网的渔夫。

“皇上画得真好。”

朱祐樘提笔落款,“你哥哥的更好些。”忽而像是忍不住笑出来。

“皇上笑什么?”

“朕想起有一年去你家,你那会还小,四五岁的样子吧。趴在桌边看我们写字,睡着了流口水。”

陆随雅‘啊’了一声,伸手捂住嘴角。

朱祐樘继xù

说:“随玉蘸墨在你额头上写了个王字,还在嘴角各画了几撇胡子。”

“哥哥太过分了。”陆随雅气得脸通红,“我不记得了。”

朱祐樘搁下笔,“后来他想帮你擦掉,可是不管怎么擦,好像都有淡淡的墨迹,像是浸到皮肤里去了似的。嗯,你那会也是肤色特别白,所以更显眼。随玉这才慌了,手上一用劲,就把你弄醒了。你当时又哭又叫,又闹又跳的。把陆大人、陆夫人全惊动了。朕回宫的时候还在想这么漂亮的娃娃,要是真擦不掉可怎么办。”

“那后来怎么擦掉的?”

“呃,朕第二天也问你哥哥了。他说最后是陆夫人抱着你,哄着你,用软绵蘸水一点一点才擦掉的。”

“那皇上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帮随雅骂他。”陆随雅撅起嘴。

朱祐樘握手成拳,掩住唇边的笑意。

陆随雅脸上蓦然升起一道嫣红,像是用胭脂点燃过一样。

“皇上!您找奴才?”余嘉换好衣服走进来。

“哦,没事了,换个衣服怎么那么久?”

陆随雅墩身一福,“皇上,随雅告退。”

余嘉看她的脸红得蹊跷,也不多问。只候着皇帝的吩咐。

“把画收起来,连信一起给皇后送去。”

“是。”

“方才朕想起随玉小时候给他妹妹额头题字的事,讲出来给随雅听。她正生气呢。”

余嘉当时也在场,跟着‘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却咯噔一下,陆随雅方才的样子哪是生气,分明是满面娇羞。

张语这边紧赶慢赶再加上抄近路,终于在七天后赶上了龙舟。

“娘娘,皇上在接见大臣。”一坐下,兜兜就给他们泡了杯八宝茶。轻轻附在张语耳边说:“跟娘娘料的一样。”张语端起来,“人呢?”

“陆小姐身子不爽,在房里休息。”

兜兜见张语不说话,只拿手指轻轻敲着桌沿。病了?

“请她过来。”

“随雅拜见皇后娘娘。”陆随雅着一身素衫拜伏在地,举止间平添几分弱柳扶风的姿态。

“起来吧。小邑,兜兜你们都出去。”

张语没有出声,陆随雅便也只好恭恭敬敬的站着。

“呃,本宫打算调你去内廷书室,你意下如何?”

陆随雅抬起头来,“听凭娘娘吩咐。”

“还有,日后不要再接近太子。”

“娘娘,太子此次出疹子确与随雅无关。”

张语喝了一口茶,“如果有关,本宫还会这么客气的跟你讲话?”初时也怀疑过是不是陆随雅给小猪接触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借机把她们母子留下。但后来证实她还没这么大的胆子和这么深的心机,否则敢动她儿子,张语会和人拼命的。

陆随雅笑了一下,“娘娘总没有办法把所有女人都从皇上身边赶开。”

话里有话啊,张语往后靠到椅背上,闭了下眼睛,然后睁开:“你说吧。”

“娘娘该防的似乎是那些出身低微的宫人。至于随雅,大明的祖制是不能纳名门旺族之女做后妃的。何况随雅还背负着一个与伶人私奔的恶名。”

“你是在暗示本宫皇帝和哪个宫人不清不楚么?”

陆随雅愕然,“不清不楚?皇上是大明的皇帝,召宫人侍寝本当是常事。反而娘娘诸般阻挠,失了身份。”

张语指着桌上的茶壶茶杯,“你是不是也认为男人是茶壶,女人只能做茶杯,一只茶壶可以配很多茶杯?”

陆随雅愣了愣,然后点头。

张语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原本还是很欣赏身为大家小姐却敢和,呃,搞戏剧艺术的人私奔的陆随雅。所以,虽然知dào

了她对朱祐樘怀有情意,却也没有要难为她的意思。给她挑的新工作,还是孝穆皇太后曾经做过的。这样多少可以抹去一点被从皇后身边被赶走的难堪。

“你回去吧。”

“是。”走了几步,陆随雅又转过头来,“娘娘,随雅有一事不明。以后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再与娘娘交谈,娘娘能否赐教?”

“你说。”

“随雅自从跟随皇后,才知皇后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贤淑端庄。甚至私底下,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刺鞋作袜、引线绣绒这些您一样也做不到,为什么”

张语捏捏鼻梁,“这个问题本宫答不了你,你问皇帝去。”见她不走,“还有事?”

陆随雅施了一礼“随雅告退。”

书房中余嘉正小心的向皇帝报gào

着皇后一上船就单独召见陆随雅的事,以及二人对话的内容。

余嘉见皇帝听了脸色沉穆,小心的不再出声。

当夜,张语已经睡下,朱祐樘才轻手轻脚的回到寝室。脱了外衣上床躺下,却现张语在床上大睁着两眼。

“你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才回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朱祐樘笑笑,“你在等我啊,对不住,今天事情比较多。不是让余嘉过来跟你说了一声么?”

“你有没话跟我说?”张语瞅瞅他。

“有,照儿那小子真是皮死了。他往水里那么一栽,又闹了一出出疹子,搞得沸沸扬扬的,下头的大臣还不知dào

在背后怎么议论太子呢?又害得我跟你分开这么久,真想揍他。”

张语想起当时的情形也觉好笑,幸好当时是在龙舟的底层,不然这么一个倒栽非得出事不可。那可不只是几个侍卫受罚,皇帝丢面子的事了。

“还有,我很想你。”说起来这还是成亲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张语笑得有点讽刺:“想我拖到现在才回来?”

十七章 摊牌

“不是有人自荐枕席么?”

“呃,你知dào

了。我不是没有么。”朱祐樘靠过来,拥着她。

“祐樘”

“嗯”

“我今天才知dào

‘即使丑陋,也要真实’这八个字有多沉重。”

“都是随雅那丫头在胡说八道,你别理会她。”

“我其实并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枕边人有什么异常,其实最先感觉到不对的一定是本人。只是不愿去深想,不敢去多想。甚至还会下意识的自我催眠。所以,往往成了最后知dào

的那个人。”

沉默

“我希望有些事情事你亲口告sù

我,而不是通过别人传到我耳朵里。”

“怎么那么多心,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快睡吧。”边说还边打了个哈欠。

张语起身随意披了外袍,走出寝房。

“娘娘?”屋外值夜的兜兜和小初子惊讶的看着她。

“本宫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们别跟着。”

龙舟靠停在岸边,抬眼望天上繁星点点。

“阿语,你站进来一点,别靠在船舷上。”

“嗤,我还不至于要想不通跳河,你大可放心。”夜风吹动张语披散的与衣襟,倒真有几分乘风归去的感觉。

朱祐樘走到她身旁,“夜凉风大,先回去吧。”

“不要管我。”张语挣脱他的手。

“先回去。”两人拉扯间惊动巡夜的侍卫,“谁在那里?”有灯笼照过来。

“是朕,都退下。”

“皇上?”那群侍卫慌忙退下,不敢再停留。

张语被拉回房里。

朱祐樘低低的说:“你怀照儿那会,就几次。”

“朱祐樘,做不到的事,你当初干嘛应承我啊?我要的是相互忠诚的伴侣,你一开始就知dào

的,你做不到就做不到嘛,干嘛要骗我呢。你是皇帝,要你退这一步是很过分,可你既然要答yīng

就要守信。”张语跌坐在紫檀木几上。

看朱祐樘意欲走近,“你不要过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出去。”张语腿缩上去,把头埋进去。

朱祐樘站了半晌,也不见她的头抬起来,也听不见什么动静,刚抬腿要跨过去,张语把头猛地抬起来,“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叹了口起,他走到隔壁寝房歇下。

兜兜这才小心的掀开帘子往屋里瞄,见张语已经上床躺下才把头探出来。用目光问小初子,“怎么了?”小初子摇头。

第二日,皇帝处理政事时有些精神不振,余嘉给他泡了杯参茶端上来。昨晚他不当值,不过也知dào

了。

所以陆随玉上船来汇报河工进展时,余嘉就在门外小声提醒了一句:小心点。

陆随玉有点惊讶,但他和余嘉也是十多年的老交情了,也小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余嘉撇撇嘴,“陆小姐闯祸了。”

陆随玉还要再问,里面已经传来皇帝不耐的声音:“还不进来?”

随雅?她能闯什么祸?不明所以的陆随玉小心的走进去,因为余嘉的提醒,格外谨慎,“臣参见皇上。”

皇帝按了一下龙案,走下台阶,“陆随玉,朕还从来不知dào

你的嘴巴这么大啊?”

嘴巴大?随雅?陆随玉心念电转,完了。上次教xùn

妹子时不小心冲口而出的事怕是让她爆给皇后了。顿时磕头如捣蒜,“皇上,臣对不起你。臣”说着自己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行了,把你这套给朕收起来。说正事,说完立kè

给朕滚。”

“是。”赶紧把自己负责的情况作了个汇报,临走小小声的问:“敢问皇上,臣那个不争气的妹子现、现在”

皇帝眉目狠厉,“还不快滚。”

陆随玉反而放下颗心来,他的傻妹子看来没什么事。还是跑去找余嘉问了确切消息。

“余公公,你看这事啥时能过?”

余嘉摇头:“不好说,那位的性子烈着呢。咱主子又把人放在心尖尖子上在,唉。”

“不至于吧,当年万贵妃也没这么厉害呀。”

“你等着瞧吧。”

余下的日子,张语称病不出。除了必须列席的场合,龙舟上几乎绝了她的踪迹。

“妈妈,这是照儿今天写的字,你看,是不是比较好?”小猪小心的打量着母亲的神色。这两天他也不敢造次。

“嗯,有进步,继xù

。”张语拍拍他的头。

“妈妈,是不是父皇做错事惹你生气了?你都不理他。”

“乖乖,大人的事你不用管。”看着儿子惊惶的脸,张语伸手把他抱到腿上。

小猪把头埋在母亲颈窝。

“妈妈,故事里的后娘都很坏,照儿不要。”

入夜,朱祐樘蹑手蹑足的走进来,掀开床帐,张语抱着儿子睡得很熟,被子被踢到一边,小猪的一只脚放到母亲肚子上。朱祐樘把他的脚轻轻拿下来,又拉过被子给两母子盖好。

小猪揉揉眼眶,看到父亲正要叫,看父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猪往床里侧挪了挪,给父亲让了一点位置出来。

朱祐樘苦笑一下,阿语的气还没消呢。

“乖,你睡吧。”退了出去。

张语看着端茶上来的兜兜,“兜兜,我这几天都睡得很好,几乎一夜无梦到天明。里面放了什么?”

“安神的药,皇上让穆太医给娘娘开的。娘娘头几晚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多事。”

虽然不知dào

到底怎么回事,但大家都不敢在张语面前提起皇帝。现在见她主动提到,就大着胆子说了一句:“皇上好像也睡不好,奴婢看他憔悴了好多。白天还要接见那么多大臣,有时还要去河堤上”

“还有几天回去?”

“听余公公说再过个三五天就要折返京城了。”

张语出到甲板上透气,这甲板也做得跟个小型的园林似的。

“太子呢?”

“皇上在考较太子的功课,奴婢去打听一下?”

“不必了。”张语坐到秋千上,“兜兜,你推我。力qì

用大一点。”

“娘娘你可抓稳了。”兜兜开始推,只是力qì

有点小。

张语闭上眼睛,抓紧绳子,“再大力一点。”

背后换了一只手推她,知dào

是谁,她也不管。只一味的说:“再高点。”

那人推了一会儿,停下手来,秋千也渐渐停下。“好了,阿语,下来吧。”转到她面前来,才看见她在流泪。蹲到她面前,揩她的泪。

“不要这样无声无息的哭,我宁可你跟我闹。”

“没有那个激情。我小时候有不开心的事就喜欢荡秋千,然后迎着风哭出来,很大声的哭。”张语睁开眼看他,“可是现在我不能尽情的哭出来,我甚至不能直接了当的跟你说‘朱祐樘,我不要你了’。”

蹲在面前的身子震了一下,刚要开口。张语的指点在他唇上,“你先听我说,就算我再有不甘,再有怨恨,一切抗争和怨怼都是徒劳的。因为,我一开始就错了,中国从来就不是‘一夫多妻’制,而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所以,即使号称最专情的,恪守一夫一妻的你,也是一样的,跟别的皇帝,别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我的坚持,在现实面前,成了一个笑话。你是一定不肯放我走的了,”张语话没说完,被朱祐樘大力拉站起来,“休想!我只要活着就绝不会放开你,我死了你也要陪我进皇陵。”

张语被拉得扑到他胸前,只好抓住他的衣服站稳,火大的说:“你听我说完!”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我只要阿语在我身边陪着我。”朱祐樘喘着气,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忧惧。低头强硬的吻住张语的嘴,辗转吸吮,却撬不开她的牙关。

张语牙关咬紧,无奈二人夫妻多年,任何的小习惯都已彼此熟知。被朱祐樘在腋下一点,麻痒之下牙关失守,被他硬闯了进来。蛮横的与她的舌纠缠,不肯稍离。耳边尽是他逐渐紊乱粗重的呼吸声,张语气恼的抬脚踩他,他仍不松手,任由她胡乱的踩上他的脚背。张语心一横,不管不顾的咬下去,他这才退了出去。

抬手用手背抹去唇上沾的血迹,有他的,也有她的。

“你再堵住不让我说,更损的阴招我都有。”

朱祐樘颓然跨下双肩。

“以后,我会尽职的做好你的皇后。当然,你想换人我也没意见。不过,到时候一定要放我走,我儿子也要带走。”

“你是我的皇后,照儿是太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那就这样吧。你需yào

我出场的时候,提前招呼一声就是。”张语转身欲走,却迈不开步子,被他死死抓住手臂。

“两个人的事情,你一个人就决定了?”

“我早就说过,闻君有他心,相思与君绝。”

“我心里只有你的。”朱祐樘的手死死抓住她,五根手指像是烙在上面一样。

“我不敢信你了,还天上人间都不会负了我,言犹在耳啊。结果呢,骗了我七八年了都,也许还不止。”

“阿语,你信我,我心里从头到尾,真的只有你一个。”

张语怒极,“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往别的女人床上爬。和她们滚床单滚得很爽嘛!”

“不会了,不会再有其他人,我只要阿语。只要那个肯为我洗手作羹汤的阿语。”

“哈,你未免太贪心了。皇上请放手,臣妾的手恐怕让你捏紫了。”

朱祐樘松开手,拉起她的衣袖,果然臂上有几道痕迹。

“痛不痛?走,回去我给你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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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1281415

书名:《弃妃》

我是弃妃我怕谁,爬树翻墙改嫁私奔我样样来!

十八章 问计

众人看到二人一起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朱佑樘坐下就吩咐余嘉去取药。兜兜眼尖,看到皇帝鞋上残留的脚印,偷偷瞄了张语一眼。

药取来,朱佑樘先给张语抹了腕上的活血止淤药,再蘸药膏上舌上的咬伤。上好后,把药递给她,“该你了。”

“臣妾的手不灵便”张语拒绝,正要叫人进来,继而一想,给人看到皇帝的舌头被她咬伤,终归是不好。这才站起身来,给他上好药。

张语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确实如兜兜所说,面色不好,眼眶下还有隐隐的青色。

“皇上要不要歇个中觉?”

朱佑樘把头抬起来望着她,过了一会轻轻点了下头。

安置他睡下,张语走到外间添了一些安神的香。

“阿语!”

张语放下香走进来。

“我以为你走开了。”

“你睡吧。”张语拿了本书,在床头坐下。打开书页,却半天没有翻动。看床上朱佑樘已经睡去,想要站起才现他指上缠了一缕她垂落的丝,绕了几圈,要取出来除非把他握拳的手掰开。只得照旧坐下,却看不进书去。

这半个月,她想了很多。也想过什么都不管不顾闹一场,但那样什么作用也起不了。刚开始真是一辈子不再理会他的心都有。恨得牙痒的时候甚至盘算过,乘着龙舟停靠的离岸近时,药翻身边的人,避开侍卫,潜水上岸。可小猪怎么办?她的水性没有好的可以把小猪一起安全的带走。再说要避开所有侍卫也不可能。最后冷静下来,还是退回到相敬如宾的位置最好,就这样吧。

空气中散出淡淡的安神香,张语也有些犯困,手上的书一松,趴在床沿睡了。

朱佑樘睁开眼,起身把她抱到床上,这才真的闭眼睡去。

一觉醒来,日已西沉。张语闭着眼伸个懒腰,揉揉眼眶,坐起身来,外侧朱佑樘靠着床柱,正看着她。

“饿了吗?要不要现在传膳?”

张语合zuò

地点点头。

晚膳就摆在了寝房里。菜色都是张语平素动筷比较多的,朱佑樘要给她布菜,被她一句:“臣妾不想吃一顿饭老是在谢恩”挡了回来。

“就要回京了,阿语要不要上岸去逛逛,这里离开封不远。”

张语的手一顿,“谢皇上,臣妾没那个心情。”是谁说的,关键不是风景,是陪你看风景的那个人。

“我今天考照儿,他虽然平时比较贪玩,但功课倒真是挺好。”

“都是太傅们教的好。”

“呃”

“皇上吃饭吧,您不是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张语顺道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埋头吃饭。

吃完饭,张语见他流连不去,“皇上今天没事么?”

“没什么要紧事。来,我帮你修修指甲。”

张语看着自己的手,朱佑樘每次给她修指甲,都代表了他想握了握拳,指甲掐在掌心。终于,把手伸到他面前,被紧紧抓住,好半天才松开,慢慢的替她修剪。

小猪的头在门口闪了一下,不见了。

“小殿下,奴才没有骗你吧,皇上和娘娘雨过天晴了。”

“嗯,那我今晚上不能跟妈妈睡了。”

余嘉点头:“小殿下最懂事了。”

朱佑樘牵起张语的手往内室走,把她按坐在梳妆镜前替她卸妆。以往,张语也曾笑闹着要他给她画眉。只是今晚望着镜中人的心态不再一样。

“嗯,我的阿语无论怎样都是最好kàn

的。”

“皇上谬赞了。”

张语闭上眼,任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却再激不起心上半点漪沦。

这一晚,相较于他的情热如火,她的身心却始终无法一致。

朱佑樘让她的手圈住自己,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撑在她身侧,支撑起自己一部分重量,深深的冲刺着。额上洒下的汗珠不时滴落在张语的身上。他的唇舌不住的吻舔着张语的敏感地带,试图邀她共舞。

张语始终闭目承shòu着,终于,他加大力度**了几下,在她体内释fàng

出来。人也趴在她身上不动了。张语伸手推了他两下,他不肯动。

“我要睡了。”这个时候,她不想自称臣妾。

“下午睡了那么久,走了困哪睡得着。”

“那你先下去。”

朱佑樘又等了会,回复点气力,双手握住她腰,带她一起翻了个身。变成她趴在他身上,两只手再顺势缠在她腰上,令她无法起身。

张语睁开眼,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眸。也罢,就只在这个层面上交流好了。既然决定留下,这就是必然的事。

感觉到身下他的身体又起了反应,张语把头扭开。

“我憋了好久,之前等着阿语回来,后来又”

“侍寝是臣妾的本分。”

“你!刚才你明明也得到了快乐。”

“本来就是互相满足。”张语撇嘴,说白了不就是这样。

“可是我还没有满足。”朱佑樘说着,摆动腰身,就着这个姿势,重新律动起来。

连番激情,张语觉得浑身粘腻不已,想要下床清洗。

“去哪?”朱佑樘抓着她。

“洗一洗。”

船上不比乾清宫引了温泉水,只能用浴桶。

“你躺着,我去叫人送水进来。”朱佑樘下床披了外袍,唤值夜的宫女去取热水。兑好后,亲手试了水温,抱张语进浴室一起清洗。

“我自己可以。”张语推开他的手,自己清理。

“我怕刚才没有节制,把你累坏了。再说你以前不是都懒得动,要我帮你么,还是让我来吧。”

浴桶太小,不比在浴池里,可以脚一蹬就游到别处,剩下不懂水性的他在池边干瞪眼。

“各洗各的,赶紧弄好回去睡了。”

回到寝室,垫褥卧具都早已换过了,张语穿着清爽的寝衣,爬上床去,倒头就睡。

“妈妈,太阳晒屁股了。”小猪已经写完字,跑来找母亲。谁知dào

掀开帐子,现父亲也在。吐了吐舌头,“我没来过。”转身跑出去。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把床上的二人吵醒。

“皇上还不起?”

“我倒是想起,可你把我的腿压住了。”

张语把腿缩回去。

“阿语也快起吧,照儿都说‘太阳晒屁股了’。”

张语掀开被子下床,穿妥衣物。让小邑进来给她梳妆。

“本来想今早给阿语画眉的,可惜手被你睡麻了。”朱佑樘倚在镜边,看她梳头。

“随行的官员恐怕已经在等着皇上了。”

“昨日就告sù

了他们今日该做什么,不必我去盯着。再说难得出来,也要放松一下。你真的不去开封城?”

“不去。”谁这个时候还有心参观古城。

“那我可叫他们起航了。”说着叫余嘉去吩咐。等了半天看张语真没反应,他返转身来,把小邑赶出去,从身后搂住张语,“阿语,我们好好过,好不好?不要怄气了。”

张语气恼的看着镜里梳到一半的髻和那个压在肩头的人。

“好。”

朱佑樘眼睛一亮,扳过她的脸亲了两口,看她一脸漠然,眼里的光亮熄了下去。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张语叹了口气,“该怎么做怎么做吧,不是一举一动都有祖宗成法在么。”

“阿语,我”

“别捣乱了,睡到现在才起来,还半天不出去。这传出去不好。”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

“现在开始在意了。”

朱佑樘直起身子,看她两眼,迈步出去了,这一天白天再没回来。

张语松了口气,这么痴缠下去她可受不了。

朱佑樘走出卧房,招手把余嘉叫过来。余嘉本以为他今日必定是心情舒畅,喜上眉梢。哪知dào

还是这么郁郁。看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皇后那里显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能把事情搁下。

“叫陆随玉快马加鞭给朕赶上来。”

“啊?哦,是。奴才这就叫人传书给陆大人。”

龙舟走得慢,又走走停停的。饶是如是,陆随玉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还是赶了五天才赶上。

“怎么这么慢?”

陆随玉仔细瞅瞅皇帝的脸色,确定没有威胁性。这才开口:“皇上,奴才日夜兼程,人都快散架了。”

朱佑樘看他确实形容有几分狼狈,指指桌上的茶盏:“喝口茶,歇会。”

陆随玉说了声“谢皇上”,端起来,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他是真急眼了,以为他傻妹子又干了什么傻事。一路真是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敢停留。早晓得当初还不如把雅儿送到乡下避风声呢。只怪自己仗着天子宠臣的身份,把妹子送进宫,结果傻丫头竟喜欢上眼前这位主。还在皇后面前把皇帝的私事爆了出来,唉。

他刚把茶盏放下,皇帝就开口了:“朕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陆随玉不明所以,还是先谢了恩。

朱佑樘踌躇了一下,“听说你家里有十多房妻妾。”背起手,走下来。“朕想问问你,呃,若是你妻子不满,你都是怎样安抚她的?”

陆随玉摇摇头,“不用安抚,拙荆大度的很,还会定时给臣熬制补药。”这才是正常女人嘛。

朱佑樘转过头来:“你说朕的皇后小气?”

陆随玉摇头,“臣不敢。”

过了一会儿,陆随玉斟酌着开口:“皇上,臣知dào

的那些法子在皇后那里应该都派不上用场。”

“你说说看。”

“譬如说打,我家的厨子收拾他婆娘就用这招,他跟我说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听话了给她两下自然就听话了。”

朱佑樘眉毛立了起来,“朕给你两下,说别的。”

陆随玉低头一哂,他都说了不适用了。

“臣对付妻妾用的是哄,有点女人她要地位,你给她地位;有的女人要金银珠宝,那就给她金银珠宝:呃,这些皇后都不缺;”看朱佑樘的脸越来越黑,他赶紧正色说道:“有些女人喜欢甜言蜜语,那就说给她听;还有种女人,她什么都不要,就只要爱,你要是爱她那就两全齐美了。”

甜言蜜语?阿语说给他听的还要多些。这个她不会稀罕。自己本来就是爱阿语的,可她现在也不要了。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他认真的问。

“臣跟娘娘接触不是太多,对她的性子不太了解。真不知dào

娘娘吃哪套。”

“哼,你不是夸口说什么女人对你来说都不在话下么。”枉他还对他有所期待。

“这个,不包括皇后。皇后把什么都看得很透,臣拿她没法子。”

“你不是号称‘人精’么,连万贵妃当年都让你一双小嘴哄得眉开眼笑的。”

陆随玉跪了下来,“皇上,其实您跟臣一样,都知dào

娘娘到底要的是什么,可是您已经亲手打破了。您想知dào

的是怎么去缝合您跟娘娘的关系。”

“还不是要怪你。”朱佑樘迁怒于他。

“其实娘娘冰雪聪明,即使没有随雅说漏嘴,她早早晚晚的也一定会知dào

。”陆随玉赶紧撇清自己和妹子。省得这位主哄不好太座,真把帐算到他头上。

朱佑樘想想张语也说自己有所察觉,叹了口气。

“那照你这么说,朕跟皇后是没法子了?”话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颓然。

“那倒也不是。”

朱佑樘转过头来,盯着他。眼里的热切吓了陆随玉一跳。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不过,像娘娘那样的女子,要她对您倾心,已是大为不易。您要获取她的谅解,一定比当初虏获她的芳心更为艰难。”

“哼,反正朕有一辈子的时间和她耗。”挥了挥手,让陆随玉出去。

十九章 修整

张语一个人在屋子里做瑜伽,这些年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每天都要如此。她比较过,瑜伽的动作比五禽戏、太极拳更适合女子做。实在不是她不爱中国的传统。这几套动作都是跟着都市白领的表姐学会的,各有各的好处。

朱祐樘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下腰。这十来天朱祐樘都在她入睡后才就寝,等她醒来只能从身旁凹下去的枕头知dào

他回来过。她也没这么没心没肺的能睡,还是喝了加安神药的茶和燃点安眠香的作用。这样子两个人都轻松点。所以今天他突然回来,不免把她吓了一跳,腰就不小心闪了。

“啊!”张语叫了一声,跌到地上。

朱祐樘赶紧把她抱到床上,传来了太医。

这次随行有两个太医,一个姓林,一个就是穆修晨。两个都被叫来了。林太医也是个老头,朱祐樘属意他来给张语治疗。不过,张语一向信赖穆修晨。便把穆修晨一起招来了。其实他实在看不出穆修晨有哪点好,医术嘛不好不坏,人倒是木讷得很。

“娘娘怎么样?”朱祐樘紧张的问。

因为是腰伤,当然不可能隔着帘子诊断,穆修晨守礼的站在林太医身后,让他先行诊治。

林太医看完,躬身对朱祐樘说:“娘娘是有股气扭到了,一边喝药一边热敷比较好。呃,”朱祐樘看他欲言又止,不耐的催促,“还有什么,快说。”

“如果能加上按摩,效果会更好。”

“可有女医随行?”(偶没有查到中国宫廷有像长今那样的医女,不过女医生倒是有,只是凤毛麟角。不管宫廷和民间都是。哪位亲有资料告sù

我一下)

“太医院只有一名女医,留在宫中随侍太皇太后。”

朱祐樘的目光扫向兜兜和小邑,原本宫女也禁止与太医有任何往来,但此时这似乎是最稳妥的法子。于是叫二人去学按摩手法。转过头来的时候,看穆修晨神色间有些奇怪的看着张语的腰,朱祐樘不悦的说:“穆太医觉得皇后的伤这样治疗妥当否?”

穆修晨赶紧把目光移开,“臣是纳闷皇后是如何伤着的,知dào

了也许对治疗有帮zhù

。”

林太医其实也有这个疑问,只是没有出口。

朱祐樘回想起进门时看到的动作也有几分奇怪,“阿语你刚在做什么?”

“就按林太医刚才说的就可以了,两位太医还是下方子吧,还有尽快教会本宫的宫女正确的手法。”

“是。”两人看了眼皇帝,得到同意便一起退下了。

“你刚才到底在干嘛?看把自己弄的。”这几日不知dào

怎么面对她才合适,于是选择了避开。今天听了随玉的话,所以早早回来,哪晓得回来就给他这么大个惊吓。

“嗯,臣妾自己编了套动作练形体的。”

“以后不要再练这个了,再伤着怎么好。”

“臣妾练了七年了,今天是被您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才会这样。”

听张语话里有怪他的意思,可有谁回自己房间还要敲门么?

“你好点没有?”

张语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没那么痛了。”

晚上吃了药,热敷过,再加上按摩,张语已经能勉强自己下床了。心里抱怨,怎么会这么倒霉的。

“娘娘,您还是躺在床上,太医说您这几天最好少动作。”小邑看她一扭一扭的下床来,赶紧阻止。

“我要更衣。”

“哦,我扶您。”

“不用,旁人不知dào

轻重。”

埋在邸报里的朱祐樘抬起头来,看她有几分艰难的走向小房间。咳了一声,站起来,“可要我抱你过去?”

张语摇头。

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张语照样一扭一扭的回到床上,“皇上,您晚上去别处歇吧。”

“为什么?”

张语傻眼,这还要问为什么?我这样子要让您不小心压着一下,我还不伤上加伤。

“你现在不方便,我正好可以照顾你。”

张语苦笑,就你,不添乱就行了,奈何朱祐樘心意已决,只好随他去。另叫了宫女来外室值夜,以防万一。

小猪看到母亲,憋着笑问:“妈妈,你怎么成螃蟹了?”不敢叫父亲听见,小小声的在母亲耳边说。

张语抬头看朱祐樘还在书桌那边忙着,也小声说:“让你老子害的。”哼,不但伤我的心,还要伤我的身。我上辈子欠了你的不成。恨恨的看着他。

感受到张语的目光(其实一直在留意啦),朱祐樘问:“怎么了?阿语,可是不舒服?”

“谢皇上关心,臣妾无事。”这下,连小猪也现父母的不对劲了。他抬头左右看看,“妈妈,你还没原谅父皇啊?”

“哼,有些事可以原谅,有些事没得商量。”

“照儿,你先回去休息吧。你母后父皇会好好照顾的。”

睡觉的时候,张语趴到最里侧去。幸好床够大,再睡一个人也还宽敞。

“你睡那么里面去干什么?”

张语看他的架势像是要跟着睡进来,忙抬起手掌,“您就睡外边,我趴里面一点,省得挤到或压到。”

朱祐樘听她这么说,只好打住,“是不是很辛苦?”

“比怀孕时好多了。”想起自己正难受那会这人在干什么,脸上顿时连敷衍的笑意都再挂不住。把头扭向里侧,不再理会他。

朱祐樘没再出声。

张语趴着睡了七天,一路趴回了京城。幸好下船时已经可以抬头挺胸站在皇帝身边接受群臣的跪拜。

回到乾清宫,张语吩咐兜兜和小邑,“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搬回坤宁宫去。”在这里那人脚一迈就过来了。自己原本以为一同起居,他的什么举动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哪晓得那还住这里干什么。

小邑正埋头将出巡带回来的东西归类,闻言抬起头来,“娘娘,您总要让奴婢们一件事一件事的做吧,先把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好。到时候好一起带回去。”

张语没再说话,她以后怎么打日子,照顾儿子,还是把每日参观一间屋子的计划提前?

张语还没来得及告知朱祐樘她要搬回去,就接到余嘉通知:坤宁宫正在整修。

“整修?什么时候开始的?本宫为什么不知dào

?”

余嘉弓着身子,“就出巡那段日子,皇上说把无人居住的宫殿都整修一下,这事就排上日程了。要整修嘛,自然应当从娘娘的坤宁宫开始。”

“什么叫无人居住的宫殿,本宫不是人么?”

“看您说的,不过你不是住在乾清宫么。”余嘉的小酒窝十年如一日的荡漾着。

“叫那些工匠撤出来,坤宁宫不用整修。”

余嘉为难的说,“这做到一半,怎么好停呢。你看那墙要是一半是新的,一半是旧的,娘娘召见命妇呀什么这也不合适呀。而且,架子什么的都是搭好了的,检修一下也好。再说了”

“停,我等整修好了再搬。你忙你的去吧。你也不容易。”

“是,娘娘肯体谅奴才就好。”

“皇上,娘娘已经答yīng

了等坤宁宫整修好了再搬。”

“嗯,给你长一级俸禄。”提笔看看余嘉,“怎么不谢恩?不满yì

?”

余嘉苦着脸,“奴才着实是怕到时候娘娘天天差人来问奴才工程的进程,您一个火大又连降奴才三级。”

朱祐樘把笔往笔架上一拍,“胡说,朕是那朝令夕改的主么?”

余嘉得了准信,立马往地上一跪:“奴才谢皇上。”

这边厢张语吃过晚饭,带着小邑和兜兜一溜达就溜达回了坤宁宫。张语掀开轿帘,果然宫墙外围都被围着,不少工匠在叮叮当当的忙活着。看架势不像是一两个时辰能捯饬出来的。

管事的太监看见皇后的暖轿过来,一路小跑的过来请安。

“免了,这坤宁宫是哪天开始整修的?”

“十天前。”

洗清了内奸嫌疑的兜兜和小邑各抹一把汗。幸好娘娘坚持要实地调查一下,不然她们可冤死了。铃音和锦瑟走的时候,她们俩都去请教过。两人给的答案是一致的:听娘娘的,出了事娘娘会保你。

“那什么时候能竣工呢?”

管事太监斟酌着回答,“这个不好说。”

张语淡淡的问:“哦,怎么个不好说法?”

管事太监出了点汗,不知怎么觉得回答皇后的话压力有点大,“回娘娘话,这要看整修的过程中现多少问题,问题大不大?”

张语笑了,“怎么,事先没有考察过你们就敢随便在本宫的坤宁宫动土?”

管事太监汗出得更多了:“考察过了的,只是怕有什么遗漏。”

“预定工期是多久?”

“半、半年。”

“那就是说如果不出意wài

,本宫半年后就可以住上新房子了。好,辛苦你。回乾清宫。”张语说完,把轿帘一甩,靠回位子上闭目养神。

刚回到宫门口,就看到余嘉笑容可掬的侯在那里。看到轿子,忙往前迎了迎,替张语打起轿帘,手快的让兜兜伸出去的手只能停在了半空中。

“娘娘,这一个多月积了不少折子,虽说内阁几位大人帮着看了,可终归有很多事都要皇上亲自过问。”

“所以,今晚上不回来了,是吧?”张语迈出轿子,随口接到。

余嘉忙摆手,“不是,只是会晚一点。”

“皇上是让本宫等他?”

“皇上说让您只管先睡,不用等他。”

“知dào

了。”本来也没打算要等。

兜兜和小邑见她往里走,立马跟上。兜兜留了个心眼,稍微慢了一步,就看见余嘉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记得把门留好。”

“是。公公放心。”皇后也没说要闩门啊。闩门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梆子打过初更,朱祐樘捏捏酸涩的脖子,自己在手腕上按了几下,没觉效果,又放下。

“皇上,夜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万一皇后娘娘在等你”

“你也说了是万一。”

余嘉笑笑,“皇后娘娘现在对您可恭敬着呢。”

“朕才不要她这份恭敬。”声音一下子提起来。

余嘉低下头去,“都是奴才不会说话。”老江湖也有说错话的时候。

“怪不了你。”

回到寝殿,张语已经出平稳的呼吸。

在外间轻手轻脚的洗漱了上床躺下,张语习惯性的偎依了过来,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安放脑袋。他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的揽住,还是不要叫人往茶里放药比较好。

二十章 点墨

直忙活了三四天才把积下的事处理完,朱佑樘伸手捶腰,起来走动。

小猪想吃火锅,磨着张语做给他吃。张语也很喜欢在冬天烫火锅吃,觉得一家人围炉而坐才有家庭气氛,便让人准bèi



“妈妈,煮鸳鸯锅。”

“你不是能吃辣么?”只有朱佑樘才吃不了辣。张语便干脆把后世四川的特色红白火锅(一边清汤,一边红汤)搬到了乾清宫,一家三口吃。

“照儿想两种味道都吃。”张语瞟他一眼,应了。小孩子的心情也要照顾到。

小猪噔噔噔跑到了前殿。

“父皇,母后今日煮火锅给我们吃,你要早点回来。”

朱佑樘忙完积压的事,本来就打算回去和张语一起用膳,便牵着他一起往后面走。

兜兜和小邑端上来一大碟子各类白切肉片和各式菜蔬。还有十几个小菜:蜜汗豆干,什锦卤拼,渍脆罗卜皮,肉末炒蕨菜

“好了,你们也出去吃吧。”在暖阁里另摆了一桌,余嘉与小初子已经喝上了,就等着她们俩。

张语认为吃火锅就是要像**说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一贯不要人在旁边服侍。可这爷俩看了一眼桌边同样表情动作,等着吃现成的父子俩,认命的又一次当起了老妈子。清汤是用猪、鸡、鱼的骨头熬成的高汤加入了一些药材,味道清淡而鲜美。张语往里面下菜蔬,往红锅里下肉。朱佑樘喜欢茹素,小猪喜欢吃肉。

张语手脚麻利,一边用长长的筷子涮菜,一边给那两父子布菜,还能把自己的口味也照顾到。

想起小五写信来托她的事,她放下筷子:“皇上。”

朱佑樘抬起头来,有丝讶异。张语很久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了。温声回应:“什么事?”

“五弟说,他还不想娶王妃。想请您容他缓上一缓。”

原来是为了老五,“他想缓多久?”

“他说您答yīng

过,让他找个喜欢的女孩儿凑做堆。”

“我什么时候答yīng

过他?”朱佑樘愕然反问。

张语微微笑了一下,“您答yīng

过的,臣妾听到了。”

透过蒸汽,朱佑樘有些失神的看着那抹笑意,没听到她说什么。

张语又重复了一次:“就是那次他玩雪打湿衣服,在臣妾床上睡觉的时候。”

朱佑樘想起来了,就老五把张语压箱底的避火图翻出来那次,他随口哄过他。吃惊的问,“他还记得?”

张语点头,那死小子的记性实在是太好了一点。

朱佑樘想起往事,他和阿语便是从那时开始不一样的。心头温暖了几分:“既然许过他,那就让他缓缓吧。不过,不能超过三年。”

“小叔叔要娶媳妇了么?”小猪吞下一个香菇,出声问。

张语给他再夹了几片肉,“还早。”

“妈妈,照儿什么时候娶媳妇啊?”

“你急什么?再等十年吧。”张语不能接受自己太早升格做婆婆。

“还要十年啊。那这十年都没有人陪照儿睡觉。”小猪的眉皱到一起。

“谁跟你说娶媳妇就是陪你睡觉的?”

“父皇说的。”

“我可不是这么跟他讲的。照儿,父皇的原话是什么?”

小猪停下筷子,想了会,照本宣科:

父:“照儿已经大了,会骑马、会射箭,是男子汉了。不能再跟妈妈一块睡了。”

子:“父皇比照儿还大,还不是每晚都跟妈妈睡在一起。”

父:“妈妈是父皇的媳妇,自然要睡在一处。等你以后有了太子妃,她也会和你睡在一处的。”

子:“天天都可以睡在一处么?”

父:“嗯。”

张语听着,这不就是一个意思么。于是对小猪说:“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一点,妈妈再跟你讲这些。不过,你确实大了,要学着**,学着照顾自己。你看你上次出疹子,妈妈都担心死了。”

“嗯。”

小猪吃得很开心,吃完后抱着肚子在榻上午睡,张语把羊毛毯给他盖在身上。

朱佑樘移步到她身后,从后面拥住她,双唇在她脖颈上游移。

还真是饱暖就思那个啥了,这才是得寸进尺了。

张语挣脱开,“皇上,白日宣淫,非明君所为。臣妾身为皇后,有规劝之责。请皇上恕罪!”说罢,敛襟跪在他面前。

“阿语不觉得跟我说这话有点不合适么?”眼睛往儿子身上瞟瞟。

张语知dào

他言下之意指的是弘治四年自己那次从后殿跑到前殿的壮举。

“臣妾如今想来,也觉后悔。皇后本当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过去臣妾失仪之处甚多,决心从今往后都改了。”

朱佑樘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后悔什么?”

后悔轻信你的誓言,后悔爱上你。

张语轻叹口气,“臣妾早就说过,不如略过中间那一步。臣妾今日也不至对陛下怀有怨怼之心。”说着,从腰下的荷包里掏出当初跟他要的腰牌,轻轻放在桌上,转身出去。

阿语连这个都不要了?

朱佑樘追了出去,在书房找到张语,“我知dào

错了,你再给我次机会。”

张语取了一支笔,轻轻点了一个墨点在雪白的宣纸上,“臣妾生平最恨被人欺骗,何况这欺骗与背叛是来自至爱之人。而且,臣妾虽然一贯随性,但对爱情要求真的很高,也会回报给爱人同等的尊重与信赖。现在,臣妾已经不敢再信陛下了。一切都不会变,您是臣妾孩子的父亲,是臣妾在这里仰赖的天。臣妾会学着相夫教子,真zhèng

做到母仪天下。”

“只是不肯再爱我而已。”

张语挑眉,难道你以为在你做了那样的事以后,我还能一如既往的爱你?

“我知dào

阿语你在惩罚我,我甘愿受罚。可是,你想要疏远我,也要看我答不答yīng

。”

那你随意吧,我不参与了。

张语不出宫了,但有人可以进宫。

一大早被召进宫来的锦瑟和铃音并肩跟在引路的太监身后。

“锦瑟姐,你说这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召咱们入宫?来宣旨的还是余公公的手下。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锦瑟摇摇头,“别说了,先去觐见娘娘。”

进到乾清宫后殿,两人双双跪下来:“奴婢锦瑟(铃音)参见皇后。”

张语纳闷的看着她们,“你们怎么来了?”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铃音都有老二了,锦瑟也做了母亲,这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说,“奴婢想娘娘了,想小殿下了。”

“少来,先起来吧。”

兜兜和小邑快活的给两人各泡了杯茶,两人赶紧推辞。

张语把手里的书搁下,“坐吧,你们现在回来就算是客人了。她们给你们泡茶也是应该的。”

铃音嘴一扁,“娘娘,奴婢跟锦瑟姐都当自己是回娘家呢,娘娘却说我们是客人。”

“打住。那你们回娘家,小妹子给你们泡杯茶,有什么好辞的。再这样就让人把你们打出去。”张语看见她们过得好,心里也很欢喜。想了一想,应该是朱佑樘把人召进来陪她解闷的。还算他能摸着她的穴道,没把金氏给请进来。那样她就郁闷大了。

“看你们这面色红润的样子,家里一切都好?”

锦瑟点了点头,她生性谨慎,虽然听小方无意中透露了一点帝后失和的消息,却也不敢对铃音说起。如今看娘娘整个人都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心里有几分难过。她跟张语的时间最长,知dào

她越是淡然,越是不好过。

铃音就不同了,她前后一想也揣测出了几分。带点撒娇的把身子往张语倾了倾,“奴婢还等着娘娘出来替奴婢做主呢。”

“怎么?袁元还欺负得了你?”张语稀奇的问。

“他,”铃音一开口就带上了点哭腔,锦瑟给她递脸色也不理。径自往下说:“他总是约人去那些烟花之地谈生意,奴婢跟他闹,他还说他是为了回春堂。说奴婢不懂事,不识大体。”

“哦,那你怎么办?”

“奴婢什么招都用出来了,让他睡客房,直接闹一场,可他还是不理。最后,奴婢还是把主子搬出来才镇住他。”

张语撇嘴,我是镇妖塔不成。

“主子放心,奴婢没敢耽误主子的生意。回春堂现在生意可好了,我们把药材生意也做起来了。每年抽出一成红利以主子的名义救济那些穷人。”

张语笑笑,“要是哪天他还去呢?”

铃音一摊手,表示没辄了。问张语:“那怎么办?”

张语的身子也倾过来,“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去买一捆甘蔗,他要是再去,你就让他脚上踩两根,手里再抱上一捆,情节比较严重头上也可以加一根。让他在房中站一晚上。这比让他跪在床头好,又不太失男人尊严。记得,一定要掐死在萌芽状态。”

锦瑟已经明白过来铃音的意图,也配合的说:“嗯,要是小方也干这事,我也这么收拾他。”

待她们走后,张语啐了一口,两个死丫头,引得她噼噼啪啪说了一下午才反应过来,这俩丫头估计是猜着出事了,又不好也不敢劝。所以把自家男人拉出来,她们仨在这口诛笔伐,让她可以勉强把心头憋着的气出出来一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锦瑟姐,你说娘娘能好过一点么?”

锦瑟拉起铃音的手,“还是你贴心啊,难怪娘娘总说你古灵精怪的。娘娘跟皇上的事咱们管不了,只希望他们能好。不过,你这么说袁元,你就不怕他生气,怨你破坏他在小鱼大夫心中的形象。”

“所以不能让他知dào

啊。你不知dào

,主子在他心头那就是观世音再世啊。”

廿一章 同志

穆修晨定时来给张语请平安脉,张语身侧只有兜兜陪着,另外就是殿外的侍卫。看穆修晨表情有异,张语便遣了兜兜去取东西。

“娘娘要多保重才是,无谓跟自己过不去。”

“嗯。”张语懒懒的应了一声。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私下跟自己说呢,结果屁都没放一个。

“不要仗着自己懂点医术,就不遵医嘱,这是要不得的,孝康皇后。”

张语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穆修晨这话是大不敬,不过她惊的站起来不是为了这个。孝康皇后,这是她以后的谥号。嘉靖那小子给她上的。

好半天才坐了下来,“你你,你比孙红雷还能潜伏啊!”

穆修晨背对侍卫,‘嘿嘿’一笑。

“没法子啊,咱没你命好。空投的地方不对,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提高声音,“娘娘,您看微臣这方子可妥当?”

“你什么时候来的?以前是干什么的?”张语有点激动。

“成化二十三年,来之前是医大的研究生。来了以后,成了个带着八岁女儿的鳏夫。幸好专业还算对口。工作嘛,待遇福利都还好。”

“我也是那年来的,以前是师大的学生。现在身份不用介shào

了。你怎么知dào

我是穿来的”两人接触也不算多。

“我听你哼过《白狐》。后来再留意,很容易就确认了。”

“我一点都没看出你,佩服、佩服。你怎么决定和我接头的?”

“说的跟地下党似的。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有点看不下去了。你可是我的靠山,你要是垮了对我没好处。呃,你那天到底怎么伤到腰的?”穆修晨笑得有点玩味。

“练瑜伽下腰的时候闪到了。”

“原来这样。”

“你的表情为什么那么邪恶?”张语蹙眉,觉得有点不对。

“我还以为你们挑zhàn

高难度体位,像是回形针什么的。”

张语在帘内爆了,“穆修晨!”耳边听到兜兜回来的脚步声,深呼吸了一下,“穆太医,就这这样的医术也敢在本宫面前炫耀,回去把《黄帝内经》好好抄上一遍,五日后拿来给本宫看。”

穆修晨应了声‘是’,抱着医箱退下。腹诽:无良女人,亏老子还好心来开解她。

“娘娘,您今天精神真不错。”兜兜欣慰的说。

“是啊,今天本宫心情很好。”

用膳的时候,张语情绪很好,多用了半碗碧粳香稻粥。

“怎么,罚了人抄书这么开心?”朱祐樘笑看着她。

张语一向不喜欢隐藏情绪,只勉强压抑着心中的兴奋。

“是啊,以前只有我被罚抄书。”

“穆修晨什么事得罪你了?”好奇的问。

“哼,他居然敢轻视我的医术。”朱祐樘知dào

张语一向最要面子,怎么受得了这个,也不再多问。

张语等着穆修晨五日后把抄好的书交上来。

“你也太混了吧,就第一页有字。”张语翻着装订好的书册,书皮还像模像样的。

“你还真想让我抄一本书给你?我可是穿来的,复印机用惯了的。让我用毛笔抄书,哼!”

“谁让你那么龌龊。”

“你别整我,以前太医院都知dào

我是你面前的红人,结果你一罚抄书,我的待遇陡降啊。连值夜吃个宵夜都得给人塞钱了。”

张语笑了,虽然这一世不用看人脸色,但这些她也是懂的。活该!

“不过,你也别对我太好,我怕皇帝吃飞醋。还是照以前那样就好。你做你的皇后,我做我的太医。你今天精神好很多。”

“谢谢!”张语知dào

穆修晨分明是故yì

插科打诨来给她逗趣。问了些他的情况,才知dào

他独自带大女儿,并未续弦,号称对亡妻难以忘情。

“那你闺女呢?”

“上半年得了个大胖小子。”

“看不出来哦,都是爷爷辈的人了。你干嘛不再结婚?”

穆修晨一本正经的说:“舍不得我闺女给后娘虐待。”

“呸,分明是不肯为了树木放qì

森林。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穆修晨拉长声音:“哦,原来你男人爬墙了,怪不得你这副德行呢。你至于么?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看看你的样子。”

“我晓得了,不要念了。我会打起精神过日子的。”

兜兜她们看到张语渐渐回复了往昔的活力,有些失去的东西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朱祐樘心头有点不是滋味,张语郁闷沮丧,他当然舍不得。可现在她回复成了平日的样子,却还是一样和他相敬如冰。

“阿语,我去上朝了。”朱祐樘登上御撵。

张语带着宫人恭送他离开,然后回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是不习惯这么早起来。

“兜兜,去,给本宫找针线来。”那个陆随雅敢鄙视她不能刺鞋作袜、引线绣绒,她就做给她看看。不是一定要她那种大家闺秀才什么都会的,她也可以学会。

“干嘛全是明黄色的,本宫就绣着玩的,重新去拿。”

待兜兜重新拿了其它颜色的丝线,张语穿好针比划,“绣什么最简单?”

兜兜把绷框、绷架给她弄好,剪刀也放在旁边。“娘娘,您没绣过?”

绣过,十字绣刚流行那会。

“那您先从针法学起吧。”兜兜诚恳的建议。

一个上午就在兜兜无比耐心的教授中度过了。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张语直接把绷框、绷架往绣框里一塞,一起放到柜子里去。

朱祐樘走进屋来,视线转了转,就落在了张语食指的顶针上。

“在绣东西?”再瞧瞧,没看到成品,遂不再问。张语学什么东西,没学好之前都不会让人看到。做好了就一定会拿出来献宝。握住她的手,细细看看,指头上的确有几个针眼。

“绣个荷包给我。”

张语抽手,没抽动。

“那皇上可有得等了,臣妾今晨才学会了绣直线。”

朱祐樘的拇指轻轻在她腕间轻抚,“不急,多久我都等得。”

张语使了使劲,用力把手抽出来,这算什么,当众**么?这种事往常可都是她在做的。

半个月后,张语的第一件成品出来了。

“娘娘,您这个蝶恋花绣得真是不错。”兜兜称赞。

小邑和小初子他们也围过来看,不住口的夸奖。

“你们的眼神一个个都比我好啊,这一团线团居然能看出来蝶恋花。”

“不能打击您的积极性不是,万岁爷还在等着您的荷包呢。”

“让他等,反正他多久都等得。”张语不在意的把第一件作品收起来。这个就相当于爱因斯坦的第一根小板凳,见证成长的。

半夜里,张语恍惚听得朱祐樘咳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急急推开殿门出去了。凝了凝神,听得殿外一连串咳嗽声,声音压得很低。

“皇上,您喝点水。”余嘉的声音,也压得极低。

余嘉帮皇帝拍着背,这明明就是大好的机会嘛,皇上还拦着不让告sù

皇后,也不准下边的人去说。如果是以前,皇后娘娘早就现了,现在这个样子像是管都不管了。

朱祐樘回去照旧躺下,张语缩在被子里,只看得到乌遮掩下的后脑勺。

等到他呼吸渐稳,张语的手指在被窝里动了动,终归没有伸过来。即使真病了也有太医,不用自己这个半吊子大夫操心。

第二日起来看朱祐樘的气色,还好,没有什么病态。

“阿语,你不用跟着我这么早起来,你接着睡就是。”

“臣妾现在也惯了,皇上还是赶紧梳洗吧。”这个是工作态度来的,一松懈就容易引起骨牌效应。反正我又不用午朝,下午多睡一个时辰就是。

与穆修晨笔谈的时候,他写了一句:你男人身子还真是娇贵,一个小伤风都能弄成重感。

不清楚,他这几天都歇在前殿,没回来。原来真不是装病。张语回到:不要提他。

穆修晨:女人真是不能得罪,话说想想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你还有什么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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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的气消了没有?

廿二章 病得值

张语带着小猪到前殿去,看到的就是余嘉在给朱佑樘换额上的毛巾,而他闭着眼一动不动。

张语走过去,唤了一声,“皇上”,没有反应,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还在烧。双唇已经烧得有点干裂起皮。

“妈妈,你不是说用嘴唇最能感知人体温度,知dào

有没有烧么?”

“嗯,那你给父皇试试。”

“哦。”小猪走过来,用双唇去碰碰父亲的额头,“好像有一点。父皇怎么老生病啊?”在小猪心里,自己跟母亲都不会隔一两个月就要病上一回。

“父皇小时候吃了很多苦,身体没有照儿结实。太医怎么说?”

余嘉忙回话,“太医说是感染了风寒,主要还是郁结在胸,以致内外交加,这才病倒的。”

说话间小太监呈上熬好的药汁,余嘉把药端了过来,“娘娘,药熬好了。”

张语颔,“那就叫醒皇上起来喝药吧。”

朱佑樘醒转过来,靠坐在大迎枕上。

对上他的目光,张语对儿子笑了一下:“照儿,你记得汉文帝尝药的故事么?”

“记得,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童音朗朗的回答。

“好,给你个表现机会,今天你来喂父皇喝药。”

“不用了。”朱佑樘伸手端过药碗,自己一口喝了下去,再漱了口。看着站在床边的张语,“我没事,就是咳了几声,嗓子里不大舒服。余嘉这小子小题大做。”

“嗓子不舒服让妈妈削个梨给你吃,父皇。照儿上次咳嗽,吃了妈妈削的梨就不咳了。”说着跑过去拿了颗梨过来。

张语接过梨,看他双颊通红,“还是先喝水吧。”

余嘉赶紧端过茶盏。

“不要茶,淡药性的。你倒一大杯白水来。”

余嘉倒了一瓷盅水过来,“你带照儿出去吧,皇上我顾着就好。”

小猪说:“不是要不离床么?”

“孝字倒不只在这个上头,父皇最想看到的是你学业进步,你把功课学好就是孝了。这里么,有母后在。你小孩子家家的,过了病气就不好了。快去吧!”

“父皇您好好休养,儿臣先退下了。”

朱佑樘点点头。

“来,喝水。”张语坐在床头,把瓷盅递到他嘴边。朱佑樘喝了几口,突然又爆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水就洒了出来。

张语赶紧把瓷盅放下,抽手绢给他擦身上的水。水从领口流了进去,张语只好把手伸进去擦。正想退出来,手被朱佑樘按住。

“皇上松松手,臣妾才好喂您喝水。”

“阿语,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张语闭了闭眼,“我不跟你计较了,你先松手。”手指按在他的一点红晕上,张语觉得自己口里也有点干。

朱佑樘追问:“不跟我计较了是什么意思?”两眼不错开的看着她,人也坐了起来。

“你可以理解成原谅你了,松手。”

朱佑樘目光闪烁了一下,慢慢把手松开。

张语趁机把手缩了回来,重新把瓷盅端起来,“喝水。”

“好。”配合的把水全喝下去,“你上来陪我躺会。”说着往里挪挪身子,给她留出位置来。

“你就不怕过病气给我?”

朱佑樘笑,“阿语可是健康宝宝,从来没有被我感染过。我这辈子,就只这场病生得值。”

张语还是顺了他的心意,脱掉鞋子爬上床去。

朱佑樘满足的把她拥入怀里,鼻间嗅着她的馨香,心绪激荡。

“阿语这些日子不理我,我真的好难过。”

你有我难过么?“不要学我说话。干嘛要瞒着我?”

朱佑樘扭扭头,“怕你认为我是装的。如果你不知dào

,我还可以跟自己说,阿语不管我是因为不知dào

。”

“你不是故yì

把自己弄病的吧?”张语有点疑惑。

“事情那么多,我哪有那个功夫。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dào

。”

“你要是肯按我说的,每天锻炼肯定不会这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好像是在帮我锻炼似的。”

“我知dào

阿语是为我好,可是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嘛。”朱佑樘有点无力,往被子里缩了一点,靠在她身上。

屋外传来余嘉请安的声音:“奴才叩见太皇太后。”

“皇帝好点了么?”

“好些了,娘娘在里头顾着皇上呢。”

张语赶紧从床上下来,把鞋穿好。到门口给老太太把帘子打起来,“皇祖母,怎么把您给惊动了?这儿有孙媳就好。”

“来都来了,就进来看看。”老太太打量她一番。听说这小两口又闹别扭了,现在看来是没事了。罢了,自己答yīng

过皇帝,不管他们的事,索性装作不知dào



“皇祖母,孙儿没事了。哪个奴才那么多嘴?咳咳!”朱佑樘坐直身子。

老太太坐了会儿,起身要走,“既然有你媳妇在这,哀家就回去了。阿语你也看着他一点,不要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

张语忙答yīng

着,送老太太出去,吩咐跟着的人好生伺候。老太太如今在仁寿宫暂住着,就等着清宁宫修好了搬回去。

“上来。”朱佑樘掀开被角。

“一会儿再有人来”

“余嘉,让人去慈宁宫说一声,就说朕大好了。”

“是。”余嘉在门外应着。

“快上来。”朱佑樘催促。

张语动了动身子,朱佑樘差不多是半躺在她身上,也看不见他到底睡了没有。伸手摸出随身带的小镜子,伸到他面前去看。

“嘿嘿,你干嘛?”身上的人出笑声。

“照照你睡着了没有。”

“舍不得睡,怕醒了现是做梦。你问我一声不就成了?”

“如果睡着了,那不是吵着你么。睡吧,你晚上就只睡三个时辰,白天那么多事。也就生病了事少点。”

“还是舍不得睡。”

“不是还要我给你唱催眠曲吧,快睡。”张语黑线,把手放到他眼皮上。

大约睡了大半个时辰,朱佑樘醒转过来,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阿语、阿语”

“皇上,娘娘更衣去了。”余嘉在门外说。

“怎么还没回来?”阿语不会看过他就回去了吧,后面都是他自己睡蒙了想的吧。

余嘉抹了把汗,难道还要找人去催,那皇后非骂死他不可。

张语正在小花园看景,一边还在揉膀子。刚才差点让那人把半边身子给睡麻了。

“娘娘,皇上醒了,正找您呢。”

张语跟着小太监回来,就看到朱佑樘已经起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朱佑樘一直盯着她看,听到她的话,绷着的肩膀松了下来,“睡不踏实,肯定是因为你走开了。”

“我半边身子都让你睡麻了,出去活动一下。”

小邑捧着一串大红玛瑙珠串过来,张语接过来戴在左手上。这个可以帮zhù

舒筋活血。

朱佑樘有点赧然,“你叫我嘛。”

“看你睡得熟。”

用晚膳的时候朱佑樘一个劲的帮张语布菜,“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这个好,你以前最喜欢的”

“你在喂猪么?”张语看着面前堆积如小山的食物。

这才收了筷箸,“我不过想你多吃些。”

“顾好你自己吧,全是排骨。”

朱佑樘靠近她:“恪着你了?”热气喷到张语耳边。

“天啊,把以前那个食不言、寝不语的朱佑樘给我送回来。”

洗漱上床,朱佑樘伸手抱她,努力了一下,现有点力不从心。

“阿语,今天你值日好不好?”

“生病了就好好睡觉。”张语扯过被子,翻身睡觉。

“至少不要再给我看后脑勺吧!”自从张语现自己会习惯性的睡到他怀里,便翻身向着里侧睡。一个晚上都不会翻过来。

张语翻过身来平躺。

廿三章 次子

冬至节,在老太太那里过节。皇帝到天坛祭天去了,张语陪着老太太和太后说话。

小猪在院子里满地乱跑,一圈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跟着。

“冬至大如年,在民间,外出的人这个时候都要回来过年的。”张语知dào

老太太是想小孙子了,藩王不奉召不得进京,这是死规矩。也不可能为了过节就把人召回来的。

王太后一直在吃念佛,眉目更加出尘。

“小孩子多些就好了。”老太太念叨。

张语从小独自长大,早就习惯了身边全是独生子女。可是这里是想要多子多福的明朝。她低下头去,现在说什么都不好。

“听说大臣们在上折子要皇上补齐后宫十二妃的编制,皇后你也要劝劝。”

“是,孙媳知dào

了。”

“皇祖母!”有人推门进来,带进一身的寒气。“孙儿回来了。”

“快坐下暖暖身子,还顺利吧?”

朱祐樘挨着张语坐下烤火,张语递了一杯酒给他。

“就知dào

挨着你媳妇。一天到晚挨着还不够啊。”老太太打趣,递了个眼色给张语。

张语一愣,还真要她说啊。本想就这么敷衍过去。

“呃,”开起了个话头,就被朱祐樘打断,“皇祖母,孙儿刚进门时听到了,孙儿不纳妃。”

正在转佛珠的王太后也停下来望他一眼。

张语摸摸鼻子,低头去看碳火。

“你也要再有几个孩子才好,这么大的家业,总要有人拱卫皇室。”

朱祐樘笑笑,“记录在案的宗室子弟,如今可是有八万多人哪。朝廷养他们每年都要花费不少,少一点也没什么。”

老太太笑骂:“你听听,这是当皇帝的说的话?”

张语吓了一跳,那么多?

朱祐樘在她耳边轻声说:“太祖有二十六个儿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太祖爷的嫡孙庆成王,生了一百多个儿子,兄弟多得彼此都认不全。”

张语瞠目,这也太能生了!

“所以啊,要多妻多妾,多子多福。”老太太听到他们的嘀咕。

“皇祖母。”朱祐樘叫了一声,偷眼去看张语,她低头拨弄炭火,仿佛没有听到。

“你!”老太太要作,王太后赶紧劝着:“母后,儿孙自有儿孙福,今儿是过节。”

晚膳后,老太太把皇帝单独叫进去,“皇帝,哀家答yīng

了不管你和皇后两个人的事,可没答yīng

不管你和别人的事。”

“皇祖母成全孙儿吧。”朱祐樘敛襟跪在老太太面前。

“语丫头也没说不乐意呀,你这样,外间也只会说她骄妒。你倒是为她想想。”

“不是阿语骄妒,是孙儿只要她一个。”

“你还不是”老太太撇撇嘴,转过身来。

“皇祖母,别再提以前的事了。”皇帝祈求道。

回乾清宫的路上,朱祐樘在暖轿握住张语的手:“阿语,皇祖母说的,你怎么看?”

张语头望着脚下,“随你们吧,不过我不会帮你照顾那些新人。”

“你不在意么?”朱祐樘靠过来她这边。

“不会因为我在不在意就改变什么。”

“不是的,阿语,我”

张语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什么都不用说。省得将来做不到。”

回到乾清宫,张语洗洗上床了,没去理会朱祐樘在纠结什么。

迷迷糊糊中感觉被子被掀起一角,一团冷气裹了进来。

“你还真睡着了?”一股浓重的酒香味近在咫尺。张语揉揉鼻子,打出一个喷嚏。

朱祐樘把被角给她掖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阿语,我说了,多久我都等得。”

小猪被父亲叫去考功课,正默着书,察觉到父亲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的腰上挂了个杏黄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条游水的鱼。挂在腰间其实并不显眼,察觉到父亲不错眼的看着这个荷包,小猪下意识往父亲腰间看去,没有。

“默得这么慢,显见是不熟,就在这里抄上五遍。”

小猪看父亲的背影消失,才嘟囔出口:“哪有慢,这么长,还要抄五遍,这么冷的天。”

张语在大躺椅上裹着羊毛毯养神,冬眠是一件幸福的事。

兜兜看见皇帝进来,赶紧退了出去。

“什么事?”张语带丝困倦的问。

“阿语,我的荷包呢?”

“你不是能等么?”掩口打了个哈欠。

“你现在就给我绣,我过年要戴。”

“大冬天的,不想动,开春再说吧。”

朱祐樘打开柜子,看到绣框里的明黄丝线这才作罢,好吧,就开春再说。(实jì

是兜兜上回拿来没拿走,张语随手扔在里头的。)

又到了例行请脉的日子,张语闲适的坐在椅子里把手递出去。几个宫女太监被打清理小花园的杂草,属于看得见却听不到他们讲什么的位置。

“喂,上回好朋友是什么时候?”

张语懒懒的说,“前几日才”这个月的葵水不大正常,只一点点就停了。不会吧?

“你再好好kàn

看。”张语紧张的看着帘外的穆修晨。

“没有错,我确信你又怀孕了。”

“那”

“如果真的有见红,应当是流产先兆。”

啊?张语被这个消息震懵了。原本,这个时候又有了孩子,并不是时候,可是听到‘流产先兆’四个字,她下意识护住了肚子。

“保得住么?等等,我怎么记得电视里放的,正德皇帝是独子。”难道是女儿?

穆修晨把声音压低,“你不知dào

么,孝宗次子不足三岁而殇。”

张语手边的瓷器被她拂落地上,一旁的侍卫望过来:“娘娘?”

“无事,不要过来。”

张语清清嗓子,“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这个儿子注定三岁就要夭折,你这次听清了么?”

“你怎么那么清楚?”

“我妈是历史系研究明史的专家,从小耳濡目染,当然比你这种沙土豆要强一点。”穆修晨继xù

压低声音,“趁着没人知dào

,你赶紧拿主意。我只能帮你瞒一段。”

张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会夭折?”

“这个不太清楚,这个时候小孩子长不大是很平常的。不过,打孩子和生孩子一样,都是一脚踩在鬼门关的。弄不好就”

张语知dào

他没说出口的是‘一尸两命’。

“你说让我自己偷偷的打掉?”

“我只是告sù

你真相,要怎么做需yào

你自己决定。”

“有没有可能我提前知dào

了,多加小心,孩子可以活下来?”

穆修晨傻眼,那还有嘉靖什么事啊?这种事情,他不好出声太多。打掉孩子,搁哪个女人身上恐怕都舍不得。

张语都要哭了,怎么会这样?

小花园里小邑留意到张语在帘内焦躁走动的身影,拍拍手上的土,示意兜兜。两人一块儿走了回来。

“娘娘,您怎么了?”

“不是说没召唤不要过来么?没事。”

穆修晨抱起医箱,“娘娘,臣告退。”

要怎么办?留还是不留?

朱祐樘留意到她翻覆不安,忙坐了起来,“怎么了,阿语,可是不舒服?”

张语两眼圆瞪,“是。”

朱祐樘皱眉,起初他只当她是在拒绝他,可这些天看下来,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张语忽然一阵反胃,扑在床沿“哇哇”的干呕起来。完了,这么明显肯定被现。

小心的拍抚着她的背,把头给她拨到脑后省得被秽物沾到。看她呕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阿语,你是不是来人,快来人,传太医!”朱祐樘的声音激切起来,不见半点平和君主的气度。

值夜的太监赶紧去传留守的太医。

朱祐樘搓着手,在床边走来走去的,面上尽是眉飞色舞。

“阿语,你好点没有?”

“你坐下,晃得我眼花。”张语没好气的说。

“哦,好。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大半夜的,我吃什么呀。你镇定点好不好,跟毛头小子似的。”

“我太开心了,你不欢喜么?太医怎么还不到,慢腾腾的。”又走到门口去望太医。

今夜太医院留守的是林太医。

“恭喜皇上,娘娘确是喜脉无疑。”林太医退后几步,以头触地。“只是”

“只是什么”朱祐樘倾下身子。

“胎像不稳,接下来三个月,娘娘须得卧床安胎。”

皱眉,“你跟朕来”出到外间,朱祐樘示意林太医也坐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你都一并讲来。”

“呃,臣建议,皇上还是与娘娘分开比较好,这三个月要绝对禁止行房。否则,皇嗣恐难保全。”

“这个朕知dào

。你说其它的好了。”

张语在内叹了口气,现在不用为难了,可是孩子母亲的,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就是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么。

朱祐樘在外面细细问了半天,而后让林太医从即日起就进驻乾清宫,专门负责给张语安胎。

廿四章 再试

那个穆修晨,时时来给阿语请脉,怎么会没有现?这个人,和阿语走得似乎也太近了一些。朱祐樘回头去看帘子内的张语,他不该疑心,不过这个人不能让他再呆在阿语身边了。

穆修晨半夜被人从吹箫楼的头牌玉箫的床上叫了起来,然后被送进大内。

看着殿内明黄身影,他跪了下去:“臣叩见皇上。不知皇上深夜召臣有什么事?”

“穆修晨,朕来问你,娘娘身怀龙裔的事,你为什么不报?你敢欺君?”

穆修晨头一大,怎么这么快就现了。朱祐樘就站在他面前,给他很大的压力感。当即把头磕到地上,“臣启万岁,上次臣给娘娘看脉,一来时日尚短,臣不敢确定;二来,娘娘一口咬定,葵水方离。所以,臣想下半个月请脉时再行确诊,否则,臣禀了娘娘有喜,实则却是误诊,那才是臣欺君哪,皇上!”

朱祐樘凝神一想,前些日子阿语的确是葵水突至。方才太过欢喜,忽略了这点。不禁倾身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修晨吞了口口水:“臣也不知dào

。”总不能告sù

皇帝你儿子差点流掉吧。还不如认了自己医术不行,看不出来。否则,明知皇裔不稳,却无所作为,够抄家灭族的了。

朱祐樘冷笑一声,“不知dào

?朕看你这太医当得够可以的,江里是怎么荐人的?亏娘娘那么信任你。朕看你不用做太医了。看在娘娘的份上,朕只免了你的差事,你好自为之。”

穆修晨磕了个头,还好小命保住了,也不会连累到家人。幸好这孝宗皇帝不是暴君。

张语听说起这事,颇有几分内疚。本想让他到回春堂去,转念一想,自己太关注了恐怕反而不好。穆修晨跟她说起过攒了不少银子,还准bèi

给什么头牌赎身,生活上应当不会有问题。

正想得入神,间有人轻抚,“阿语,辛苦你了。”朱祐樘在床头坐下。

张语把头扭到一侧不理他。哼,卧床安胎,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阿语再怨我,也要保重自己。就算是为了孩子,好么?”

“那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好了,反正按祖制从怀上了到产后两月都是要分床的。”上回二人并未分床,只在后来她坐卧难安时,他才另外找地方歇息。谁知dào

就出事了!

“不好,我要好好照顾你,你在我眼前我才能安心。”我也要在你的眼前,让你安心。

“你常常很晚才回来,会打扰到我休息。”走吧,走吧,眼不见心不烦。管你找谁去。

午睡起来,张语靠躺在床上,兜兜进来回话:“娘娘,外头有几个太监在等着抬床进来,您看能让他们进来么?”

“抬什么床?”搞什么名堂?

“皇上让人抬了张床进来,要安放在内室。”房间大的很,他再要摆几张床也放得下,可是,这是要做什么?

“叫他们抬走。”

余嘉在外头一听,坏了。赶紧进来,“娘娘,奴才给您请安。”

张语横他一眼,“你笑成这样做什么?”看到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就来火。

余嘉委屈的说:“那回奴才没笑,娘娘说就喜欢看奴才这俩小酒窝,让奴才以后笑口常开。奴才这才再说,娘娘怀上龙裔,皇上高兴,这宫里上上下下自然就跟着高兴了。”

这十多年还真是看着余嘉俩小酒窝一路走过来的。

“还是让他们搬进来吧。”

张语懒得跟余嘉绕,反正说到最后他的理总是没完没了,再说朱祐樘如果硬要这样做,她也拦不住。

余嘉见她默许,赶紧指挥人抬了进来,不敢弄出大的声响,弄完就赶紧退下。

朱祐樘晚上就睡在那张床上,“阿语,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叫我一声就好了。”隔着帘子,张语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有没在床上,这又能说明什么,谁说那种事非得晚上做。

张语嘴里抱怨得厉害,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林太医的吩咐躺在床上安胎。

宝宝,既然注定我们要做母子,妈妈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你。

太医让她不要看书,伤眼睛,她就让人念给她听。让她吃什么,再没胃口也保证吃得一点不剩。什么补品、安胎的药更是咕嘟咕嘟的往下灌

朱祐樘看她这么配合,不禁松了口气。

他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厚毯上,走到张语的床前,坐在床沿看她。屋里的地龙烧着,根本不会冷。

张语说他会吵到她,其实,她睡觉一直很安分的,等闲的响声、动作都没法惊醒她。会分开来睡,主要也是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伤害到她和孩子。上次自己以为那样才是体谅阿语,谁知dào

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的阿语,已经找不到当初仰头看她时,全身心的信赖。只有着淡淡的隐忍,疏离。即使她说不计较了,但也没有真的放下。他跟她之间,缺少了以前那种心心相印的依赖感,有个微妙的隔阂横在了中间。她不提,他不说,却始终很真切的摆在那儿,绝不可能凭空莫名消失。

朱祐樘俯下身子,虔诚的去吻她的眉眼。他真的是很开心,阿语在这个时候又有了孩子。之前阿语其实很不想理会他,他都知dào

。可是看在照儿的份上,也不会让他难堪。希望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的转机,可以有个重新的开始。

张语正梦到自己在迷雾中奔跑,完全没有方向感。

“祐樘、祐樘”忍不住就停下来喊。

“我在这里,阿语,我在这里。”朱祐樘把她揽进怀里,感觉到她的恐惧,轻轻摇晃她,“阿语,醒醒。”

张语醒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祐樘,我刚才到处找你,你都不在,不知dào

跑到哪里去了。”

“我在,我一直都在的。别怕,阿语,别怕。”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张语的情绪镇定下来,手慢慢松开,垂下来,“你半夜不睡,跑过来干什么?”

“我听见你叫我来着。”

“哦,没事了,你回去睡吧。”张语躺回去,口气平淡的说。

“我看你睡着了再回去。”

“不用,你回去。”张语生硬的说。眼前一黑,却是他用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睡吧。”话里的柔软令张语没有再坚持,闭上眼睛。

看她鼻翼一张一合的,睡得沉稳。朱祐樘轻轻含住她的唇,细细吻吮。好一会才起身回到床上。

张语腹诽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做错了事又来这套柔情攻势。

因为怀孕不能动针线,绣荷包的事情便彻底搁浅了下来。小猪得了教xùn

,也不敢戴着那个小鱼荷包在父亲面前招摇。

“妈妈,你还要多久才能下床啊?闷不闷?”

“当然闷啊,都快闷死了。”

一旁的朱祐樘瞪她一眼,“别说那个字。”也不知dào

忌讳一下。

“还没出世就让妈妈受罪。”

张语抓住儿子在她肚子上摸的手,“不是弟弟让妈妈受罪,是父皇让妈妈受罪。”

朱祐樘摸摸他的头,打他出去玩。

“太医说再过些时日就可以下床了,你不要着急。”

“祐樘,你可不可以不要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你不是有很多事做。”现在倒好,除了早朝、午朝,连折子都拿回寝殿来批。

朱祐樘的脚步滞了一下,“你不想看到我?”

“我保证乖乖听太医话,什么都不乱来。”一天到晚耗在她面前,用温柔一点点腐蚀她的意志。

朱祐樘回到书桌前面坐下来,打开折子,不答她。

“喂!”张语提高嗓门。

“太医说了,孕妇都会比较烦躁一点,特别是你这种情况。等你能走动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你能走到哪去?”了不起在京城转转。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嗯,去西苑住住可好?”

西苑,不就是北海那边。元朝修的,现在是专门作为皇室游乐的地方。比起庄严的紫禁城来,轻松了不少。

待到起行那日,张语早早便起来了。话说,偶尔换个地方住,还是比较有新鲜感的。

在九龙香车里,朱祐樘握住她的手,“这么喜欢?”

“海上蓬莱嘛。”这话不是她说的,是马可波罗讲的。

“早知dào

早点带你来。”

张语腹诽:你个工作狂,你哪知dào

玩乐。好像小猪以后倒常来。

张语征得林太医同意后,下到温泉里游水。

朱祐樘紧张的站在池边,“小心点,累了就起来。”

“你不是也要住在这里吧?”虽然离紫禁城不是太远,但毕竟增加了来回的路程。本来以为他只是送自己过来,谁知dào

就不走了。

“你在哪里,我自然就在哪里。”以前一闷棍子打不出一句好听话的人,现在一句接一句,说得倒挺溜。

“祐樘,你不必这样,说这些会让你自己便扭的话。”

朱祐樘笑了一笑,在池边蹲下来,伸手掬了一捧水,“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别扭,可是多说几次就很自然了。反正都是心底的话。”

这是张语从前费心调教想得到的结果,现在却有点感慨。

听到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抬头看时,朱祐樘已经下水向她走来。虽然不懂水性,但仗着身高优势也可以走过来,她现在可不敢随意乱游跟他捉迷藏。

朱祐樘的手摸到她凸出的肚子,“五个月了吧,怎么还不动?”

“这个孩子可能更乖一些吧,不想父母操心。”就让我一个人来担心好了。

“嗯。”

朱祐樘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张语捉住他的手。

“太医说可以了,”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带着渴求。“我们轻轻的。”

张语低头不语,好半天才小声的说,“不能在这里。”

朱祐樘扯过一边的大毛巾,一把抱起张语,将她带到供休息的内室去。一路走走停停,深深浅浅的亲吻。

他只做了一次,真的特别轻,一直照顾着她的感受。

“你,够了么?”张语小声的问。

“呃,没有。不过这样可以又再支撑一段日子了。”他面向她侧躺着,埋在她颈窝,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里。

张语摸着他的背脊,“好吧,我答yīng

你,再试试。”

“你真的肯?”朱祐樘坐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她对他的冷淡,许多人,包括她身边的人,都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哪怕不是作为一国之君,仅仅作为一位丈夫而言,朱祐樘对她的小心谨慎,细致呵护,近乎放下身段般的讨好迁就,已经显得过分软弱。这样并不利于他做一个皇帝,还是少让他操点心吧。

“嗯。”就当是为了两个孩子。

廿五章 启蒙

小猪蹲在草丛边,看皮毛鲜艳的两条小狗打架。怎么小狗打架是这样的?

他伸手试图把两条小狗分开,拔了拔,小狗痛得呲牙咧嘴地呼噜呼噜威胁着要咬人,小猪也不敢再动。

余嘉从林荫路的另一边过来,看他蹲在那里看得专注,纳闷他在看什么,走过来给他行了礼,小猪头也不抬,说了声:“免礼。”

余嘉往草丛里一看,却是两只小狗正在交配。

“小主子,这个狗打架,没什么好kàn

的。皇后娘娘在找您呢,跟奴才过去吧。”

“我看完了就过去。”

余嘉四下瞟了几眼,方才躲到一边和小宫女调笑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跑了过来:“大公公,小的”

余嘉也不理会他,只低了头又去哄小猪。

“小主子,您看这么大的天,您要是中了暑,娘娘该多操心啊。咱不让娘娘操心好不好?”

小猪蹲了半天,也觉得腿有些麻,就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让他跟着我?”小猪指指自己的小太监。

余嘉笑着说:“这小杀才敢偷懒,奴才叮嘱他几句。小才子,小心送太子过去。”

小猪点点头,随余嘉身边的小太监往张语那边去。远远听到几句,“大公公饶了小的吧,小的一时不慎”

“哼,咱家信得过你,提拔你跟随太子。你不说好好劝着主子,反怂恿着主子淘气,拐带坏了太子你罪责难逃。自己去领二十板子。还有,这是哪里的狗?为什么没有去势?”

两个哆哆嗦嗦的小宫女上来跪倒:“这是外邦进上来的哈巴狗,因为稀罕,宫里太妃想留个种。奴婢们不小心打了个盹,不想竟冲撞了太子。大公公饶了奴婢吧。”

“哼,你们也一人去领十板子。再有,把这园子里的猫猫狗狗都看好了,再有下次”

小猪纳闷,这个狗打架我不能看么?

“妈妈,我今天看到两只小狗儿打架,用手都分不开,可余嘉来了就不让我看了。还责罚了我的小太监和几个宫女。这是为什么呀?”

面对懵懂无知的小猪,张语尴尬的笑了笑。她之前看宫里的小动物都让阉了,心下觉得十分残忍。现在才明白内里深意。一则太子还小,早早通晓人事很不相宜;另一则宫内女眷众多,一些经年见不到男人的宫女若是见了这情景,出个什么事,谁也担当不起。

“哎呦”正在为难,肚子里不曾动过的孩子忽的踹了她一脚。

“怎么了,妈妈?”小猪忙问,注意力也被转开。

“弟弟踢了妈妈一下。来,你摸摸。”

小猪伸出手去摸她的肚子,“妈妈,照儿想要妹妹,你给照儿生个妹妹吧。”

“为什么不想要弟弟?弟弟以后可以跟着你去骑马,去划船,去射箭,不好么?”

小猪执拗的说:“要妹妹,妹妹跟妈妈一样漂亮,照儿会很疼她的。”

“如果是弟弟呢?”张语试探的问。

“照儿喜欢妹妹。”小猪垂着头,对手指。

“是弟弟也要喜欢,好么?儿子。”

低着头,半天才‘恩’了声。

“妈妈,小娃娃是从哪里来的呢?”

张语心里咯噔一下,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她小的时候也是看姑姑怀了宝宝,然后问母亲这个问题。母亲说,你呀,是大河里涨水冲来的。然后她每次放学从河边过都会留意一下有没有小孩子被冲来。同桌知dào

后嘲笑她:“张语,你怎么这么蠢,小孩子都是在垃圾堆捡的,我就是。”

要怎么跟小猪说呢?

“呃,照儿,如果两个人相爱,然后成亲。他们就会有宝宝。”

小猪歪着头,“就像你和父皇么?”

张语点点头。

“我知dào

了,还要睡在一起才可以。”

“呃,没错。”

“睡在一起就有了吗?我也和宫女姐姐一起睡过呀。”

“不只这样,还要互相喜欢才可以。而且必须要大人才行,小孩子是不可以的。”

“哦。”小猪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妈妈,妹妹是怎么放在你肚子里?是竖着放还是横着放?”一边打量着她的肚子,一边伸手在她身前比划。

张语摸摸肚子,比了一下,“这样,他是这么端端正正坐在妈妈肚子里。”

小猪疑惑,坐得下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语刻意等着朱祐樘回来。

“祐樘,你学男女之事时多大?”

朱祐樘扫她一眼,“问这个干嘛?”在床外侧躺下。

张语伸脚去踢他,“说嘛,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看他合上眼睛要睡了,又伸脚过去,“说嘛,不说不让睡。”

“哎,十四岁。”估计是虚岁。

“那是怎么学呢?”

知dào

她得不到答案是不会让他安生睡了,叹口气,“年纪到了,会有专人教授。就用那个避火图上的姿势,教怎么动作。”朱祐樘想起旧事,也有点想笑。那时候年少脸皮薄,虽然知dào

那是人伦大事,但毕竟不是能公然宣之于口的事情,何况他又尚未知晓人事,实在装不出从容的模样。

看张语兴致勃勃还要再问,“就到这里,后面的我是怎么都不会说的了。”

张语撅嘴,“说嘛,祐樘。”

朱祐樘哼了声,他还没傻到什么都交代出来。回头这个女人直接就给他变脸。

“睡了,这么大晚上的说这个,你还让不让我过了?”看看她隆起的肚子,压下被挑起的欲念,翻身向着外面。

还不到四更,朱祐樘就起床了。从这里回紫禁城,走西华门进去,要花去小半个时辰。

所以,当他下午散了午朝回来,张语就跟他说:“祐樘,你不用这样每天跑。太辛苦了。”

“你想赶我去哪里?我老婆孩子都在这边,我不回来做什么?”

“真的是太辛苦了,你不必来看着我,我会听林太医的话。你放心啦!”

“你在我眼皮底下,我才能安心。”这样,也让你安心。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故yì

试探你?”

朱祐樘摇头,“没有,阿语,我在那边,你信得过么?”

“你在哪边还不都是一样。”还是信不过。

“别说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第二天早上,朱祐樘出后张语就扶着腰起床了。

“兜兜,收拾收拾,用过午膳,咱们回乾清宫去。”

有人不肯回去,“妈妈,这儿好,照儿喜欢这儿,我们再住一段嘛。”

“要不妈妈先回去,你在这边再住住?”张语自问是个很民主的母亲。

小猪嘟囔了半天,看母亲也不为所动,最后还是跟着回去了。

张语一心养胎,这一次比怀小猪的时候好过多了。肚子没有那么大,孩子也没那么顽皮。只是有些害口,成天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御膳房的人让她折腾的够呛。

这天小邑小心翼翼的告sù

她:“娘娘,太子在钓鱼。”

在钓鱼,很好啊。这还是他老子看他坐不住,特意教他的呢。

“奴婢没说清楚,太子钓的是御苑池里的金鱼。他说从没吃过,钓上来试试味道。要是好的话就送过来给娘娘吃。”

什么?金鱼。这段时间她是吃了不少稀罕东西,但这金鱼的主意可从来没打过。

“钓到了么?”

小邑摇头,“钓了有好久了,负责喂鱼的人也不敢阻拦。只跑来告sù

了门口的侍卫。”

张语忍不住笑意,那池里的鱼每天有人按顿喂着食料,怎么会看上你的鱼饵。

“去,找个人去叫太子别钓了,本宫不吃金鱼。”

“是。”

小猪还在避阳的地方一本正经举着鱼竿,半天都没有鱼上钩,他有点不耐。妈妈不让下水抓鱼,不让这会已经煮上金鱼汤了。

“殿下,娘娘说她不吃金鱼,让您别钓了。这么大的天,别热坏了。快回去吧。”

小猪失望的收起鱼竿,“不吃啊?”

四个月后,没怎么折腾母亲的小婴儿顺利诞生。

朱祐樘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再来一次。

小猪看父亲迈步往里走,赶紧起身跟上。

张语鬓汗湿,躺在床上看着包裹好的小婴儿。

“祐樘,他好小哦?有多重?”

朱祐樘凑近去看,“听说是五斤八两,足足比照儿轻三斤。照儿,来,看看弟弟。”

小猪把头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把眼睛撇开,“皱皱巴巴的,好像小猴子哦。”

“你刚生下来也是这样的。”朱祐樘说完,又偏过头去看新生儿。“阿语,你看他眼睛真像你,鼻子像我,挺挺的。”

“难道我的鼻子是塌的不成?”张语不服气。

“嘴巴,嘴巴也像我。”

“明明像我好不好?”

“看耳朵,恩,耳朵像照儿。恩,照儿呢?”张语四下望望。

“回娘娘的话,您跟皇上说起小皇子像谁那会,奴婢看着太子出去了。”

张语望望门口:“他不会是觉得受了忽视吧?”

“哪能啊,是累了吧,所以看过妈妈和弟弟就回去了。方才他也一直等在外面,赶了两次都赶不走。”

“祐樘,我们都要多注意一点,不能让照儿觉得受了冷落,怪我们偏心。”

“知dào

了,就你想那么多。”

“我要自己喂的,你答yīng

过了的。”

“好、好、好,不过那也要等你有了奶水吧。现在先交给乳母喂,放心,找的是月份差不多的乳母。”

“恩。”

张语耐着性子等了几日都没有奶水,她急了。

“祐樘,你帮我吸一吸好不好?吸通就好了。”以前大嫂没有奶水,医生就是让大哥给吸通的。

朱祐樘瞪大眼,“你说什么?不好。没奶水你安心休养就是,难道还能把孩子饿着了。”

“我叫小猪就是了。”

“更不行,他本来就养的有点娇气,你还让他干这个。绝对不行!”

“那你叫人给我熬通乳的补品。不是你叫太医动了什么手脚吧?”

朱祐樘叹口气,怎么这么固执啊。

“阿语,你就乖乖的,好不好?”

“我不能厚此薄彼啊!”

“孩子不会计较的,好了吧。你快点休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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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休夫之大隐隐于市》

书号:1265563

简介:一个古代离婚女子的二婚故事~~

廿六章 炜儿

过了一个多月,小皇子剃了胎毛,人也渐渐长开了,长得真的特别像母亲。

“祐樘,你给他取好名字没有,要取一个福泽绵长的好名字哦。”

“放心吧,我怎么可能马虎呢。你以前不是从不在意这些么。恩,我想了个炜字,光明明亮,和照儿的名字也能对上。你看怎么样?”

张语点头,“你说好就行,说到照儿,我好些天没看到他了。”

“妈妈,我在这里。”小猪推门进来,刚才他走到门口,一直听父母在讨论小婴儿,就没进来。

张语向他招手,“照儿,快过来。看,弟弟跟妈妈好像哦。”

小猪看了看,“真的呢,不像小猴子了,像妈妈。”

张语黑线,这什么话。

“妈妈,他怎么一直睡啊?”小猪等了半天,也不见弟弟睁开眼。

“他在长身体呢,等他大一点就会叫哥哥了。对了,弟弟叫炜儿哦。”

小猪伸手去戳弟弟,张语赶紧阻止,“会弄哭的。”

小猪本来想找妈妈倾述的,好容易父亲被余嘉叫走了,可妈妈始终都没有像从前那样很快就现他情绪不好,只一心一意说着弟弟怎么样。这段时日,父皇时时都来逼他的课业,教xùn

他已为人兄长,日后需得做弟弟的榜样。

“妈妈”小猪决定主动倾述。

“怎么了?等一下,弟弟醒了。”炜儿皱皱小小的鼻子,张开粉红色的小嘴打了个哈欠。

张语唤了人进来照看小儿子,拉了大儿子在床边坐下,“小猪怎么了?嘴巴都可以挂油灯了。”

小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妈妈,你好久没叫过我小猪了。我好想一直当小孩子哦。妈妈每天都跟我呆在一起。”

“妈妈还不想长大呢,希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妈妈有小猪,有炜儿,所以不能任性。照儿,每个人都是要长大去承担责任的。”

“妈妈不是说有小飞侠么?小飞侠不用长大。”

“那是故事啊,儿子。”张语笑笑,“你不是会念‘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么?如果不长大,不成为男子汉,以后妈妈跟弟弟依靠谁呢?”

小猪纳闷的说:“有父皇啊。”

“哼,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父母父母老,这儿子啊,就更靠不住罗。”张语做势拿袖子去拭泪。

小猪慌忙去帮她抹眼泪,“妈妈,我长大,我乖乖念书,做妈妈的好儿子,我给你依靠。”

“恩,好。”

哄好了大儿子,张语接过小儿子。炜儿吃饱了,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哝,小嘴微启,绽开了一抹微笑。张语把他放到摇篮里,拉过小猪的手在炜儿白白嫩嫩的小手上画圈圈。小婴儿手掌忽然一合,就这么把哥哥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好软哦。”小猪神奇的说。

这是张语最近现的小游戏。只要碰触到炜儿的手心,他就会伸手握住。

“妈妈,他是不是喜欢我?”小猪转过头来问母亲,心里忽然涌动起一股热流。

“你对他好,他自然就喜欢你了,小猪想被弟弟喜欢么?”

小猪点点头,“想。”

“那好,你以后得空就来看弟弟,让他熟悉你的声音和样子。”

“恩。”

从那天开始,小猪便常常过来看弟弟。开始只是在一边看着,后来慢慢的会和弟弟说话,小婴孩有时就会‘依依呀呀’的应他几句。

到后来,小猪的胆子放开,干脆伸手把弟弟抱出来。只是苦了一边伺候的人,每回看着太子抱着白白胖胖的小皇子,他们的心全都悬在半空中,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注意着他的手,深怕他不小心手滑或手酸没抱好,而且他的身边必定贴身站着好几个人,有时甚至采用弯腰半蹲的姿态,以便生意wài

时能及时抢救小皇子。太子这时往往会赶人。

张语也有些害pà

,干脆让他抱着弟弟坐下。这样不仅可以省很多力qì

,安全系数也高很多。毕竟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抱着个半岁的婴儿,是让人不能放心。

炜儿是六月份生的,所以当他能自己翻身的时候已经入冬了。厚厚的冬衣穿在身上,翻身往往要弄出一身的汗来。

“我们炜儿刚刚洗了澡澡,所以是香香的,什么?你说要亲亲啊,好,妈妈亲亲。”

“呀呜!”炜儿很配合的叫了一声。

“妈妈,该我了。”小猪挤过来,“弟弟,来,我是哥哥,照儿,照就是阳光照耀,你是炜儿,炜就是光明明亮。你长大了一定要听哥哥的话,知不知dào

?等你学会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先会叫哥哥喔!要记得喔!”

“要先叫妈妈才对。”张语不岔。上一个就先开口叫爹了,这次怎么都要先叫妈。

一旁的朱祐樘笑看着这母子三人,摇摇头,又低下去看折子。

“哥哥,哥哥”小猪诲人不倦的继xù

教着,可怜炜儿别无选择的任他荼毒。

张语撇嘴,你有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多吗?

到就寝时间了,小猪回去端本宫,没人跟炜儿玩了。他就一个人在摇篮里拱来拱去的,想要翻身坐起来,无奈身上捂得太厚实,翻得趴在褥子上,怎么也翻不过来,便依依呀呀的闹了起来。张语忙帮他翻了个身,协助他坐起来。

“阿语,夜了,让嬷嬷带他去歇了吧。”

“哎哟,他刚刚跟哥哥玩兴奋了,一时半会怕是睡不着。”张语让他靠坐在边沿,正了正方才弄歪的帽子,“真是个乖乖!”

“那怎么办?”朱祐樘走过来。

“你先睡吧,我等会儿把他哄睡了再上床。”炜儿被张语衣襟上的一颗玉石扣子给吸引了,白白嫩嫩的胖手抓上就不放,非要往嘴里递不可。

“炜儿,放手。这个可吃不得。”

“让他和乳母们玩吧!”

“不行,他就认我,回头非得哭闹不可。”

“那我等你,你快点。”

张语挑眉,小祖宗不睡,我怎么快?

好容易炜儿打了个哈欠,张语把他抱起来轻拍,慢慢的就闭上了眼睛。叫来乳母把孩子抱走,张语也洗漱上床。却看见朱祐樘还没睡,“你怎么还不睡?”

“阿语,你就让乳母带吧。他只认你也是因为你由着他,他熟了别人也是一样的。”

“这孩子不在我跟前,我就放不下心。”

“那会带照儿也没这样。”朱祐樘手臂一伸把她揽在了怀里,咬上她白嫩嫩的耳垂

“祐樘,我好像好像听见炜儿在哭。”

“不会,有有乳母在呢。”朱祐樘低低的喘息着。

“好像真的在哭,我得去看看。”张语推开他,从床上爬起。

果然,炜儿哭得唏哩哗啦,乳母正抱着他不停地在屋子里踱步。

看见张语,他小嘴一扁,哭得更大声了。

张语忙抱过儿子,炜儿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

“这又怎么了?不是都睡了么?”朱祐樘烦躁的躺在床上,看见张语抱着满脸委屈的抽泣着的炜儿进来,吃了一惊。

“不知dào

啊,可能怎么惊着了。让他就在这里睡好不好?”

“你抱都抱过来了。”

“爹爹最好了。”张语凑过去亲他一口。

炜儿不依不饶地继xù

抽泣着。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朱祐樘看着他,怎么就不像照儿那么好睡呢?照儿睡着了,被抱走也不会知dào

。这个倒好,一点响动就跟吹号似的开始嚎,声音特别大,持续时间还长。

张语把儿子放在外间的摇篮里,嘱咐守夜的宫女看着,上床蹭了蹭朱祐樘的背。

“他不会一会又叫吧?”

“不会,不会。”

“我告sù

你,不能这么下去了。明天开始就交给乳母带。”

“好、好、好。”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可这夜,张语实在是无法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朱祐樘的身上……

朱祐樘感觉到她的分心,气恼的咬她一口。

“干嘛咬我?”

“叫你不专心。”

“痒。”

早上朱祐樘轻手轻脚起来的时候,现炜儿在小被窝里啃着手指头。看他出来,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这会儿怎么知dào

不吵也不闹了。”他轻咳两声,那个趴着打盹的小宫女迷迷瞪瞪的醒过来。轻轻丢下句‘警醒些’跨步出去。

张语却是还没起来就听到炜儿的哭叫声,原来嬷嬷要抱他出去。

“干什么跑到这里来抱人?”张语不悦的披衣出来。

“回娘娘的话,小皇子该吃奶了。”

“每日都是让乳母过来喂的,今日为何要抱过去。这么冷的天,凉着了怎么办?”

“娘娘,小皇子裹得严实,不会着凉的。您放心!”

“本宫是问你为什么要抱走?”

“方才余公公交代的,说娘娘也同意了的。”

“不行,谁都不准抱走,叫乳母过来喂就是了。”

“是。”

朱祐樘回来就指控她:“你昨天自己说好的。”

“我不记得了。”

“不行,老这样,这日子我没法过。”

“祐樘,孩子只长大一次,你就忍耐一下嘛,再说我也没有冷落你啊。”

“不行。”

“小猪要做太子,你让人把他带走还说得过去,炜儿又不用。你不要总这样。”炜儿一分一秒不在跟前,张语都没办法安心。这份揪心又不能说与朱祐樘明白。他怎么能知dào

一个时时担心儿子夭折的母亲,心里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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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1281415

书名:《弃妃》

我是弃妃我怕谁,爬树翻墙改嫁私奔我样样来!

廿七章 都是妈

在张语的坚持下,炜儿还是由她自己来带。朱佑樘恼恨不已,“哼,再这样,再这样,我就”

“就什么?哼,没人拦着你,也没人拦得住你。”

“阿语!”朱佑樘拖长声音。

张语转过头来,“好了,我不说了,你也不要再说。”转眼却看见炜儿抓了东西正往嘴里送,赶紧拦住他。

炜儿气恼的抓住她的一缕头拉扯,无论怎么哄就是不松手。

“哎哟,小祖宗,你松手。佑樘,你快救救我。”

朱佑樘过来拉拉那缕头,炜儿还是不肯放手。

“他不放手,怎么办?”声音里有点幸灾乐祸。

张语还保持着趴在摇篮边抢炜儿嘴里东西的姿势,头一抬起来就扯到头皮,偏炜儿得了趣,抓着笑得嘻嘻哈哈的,口水还流到上面。张语一狠,把头扯了出来,还没站起来,炜儿就爆出一声哭喊。

张语无奈,又把头送了上去,“你扯,你扯,你随便扯,反正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们父子的。”一面又叫朱佑樘,“佑樘,去拿个拂尘过来。”

拂尘拿了过来,却得不到死小子的青睐,他还是比较钟情于母亲的秀。

朱佑樘忍着笑意,“要不,你就先这么着吧。孩子手劲也不大。”

“把你儿子抱走,去,找你老子去。哎哟,你快把他抱开,我脖子扭到了。”张语哇哇叫了起来。

“扑!”朱佑樘再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伸手把炜儿抱起来,他的注意力被转开,也算救了张语。

“要不要叫太医?”

“没那么严重啦。”张语自己左右摆动脖子,刚才蹲着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

“阿语,你看,你看,是不是要长牙了。摸着有点不平。”朱佑樘伸手逗炜儿,被他含住。

“是啊,以前小猪就是这个样子的。”

两个人头凑在一起,研究起了小儿子的牙床,方才的几句争执被抛在了脑后。但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你知不知dào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看他气愤的样子,张语反省了一下。好像从怀上炜儿开始,佑樘就一直很有耐心,自己也说了以后要好好待他。是不能再这样了。

困难的说:“那让他呆在侧殿跟乳母玩吧。不带他到寝殿来。”

朱佑樘把摇篮里的炜儿抱起来,交给乳母带走。

炜儿瞪着大眼睛,不明白自己玩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抱走。走出房门就开始飙泪,一声声那个哀凄。张语马上就心软了,要过去把他抱回来。炜儿看母亲走了几步,也把双手抬起,等她来抱。

朱佑樘抓住她,示意乳母赶紧把人带走。

“阿语,要学会放手。第一次总是最难割舍的。我以前宠照儿你跟我说的,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不能让他们太过依赖。”

朱佑樘本来以为这次和上回一样,张语过一段时间就会接受不能整天跟儿子黏在一起的事实,可结果却是他回了寝殿总是找不见人,而侧殿却总是满室欢声笑语的。

他抗议了几次,张语之说:“哎哟,你跟小孩子争什么,我还不是一天到晚就睡觉那会看到你最多。你平常都跟你的大臣在一处,我可没有乱吃醋。”

这、这、这能一样么?

“来,炜儿,看看妈妈手里拿的是什么,爬过来,爬过来就可以得到奖励哦。”

炜儿扭着身子,向张语爬过去,一路呀呀叫着。屋里全铺上了厚厚的垫子,方便他爬行。

“妈妈,妈妈,你带弟弟出来看我放纸鸢吧。”小猪的头在门口冒出来,很兴奋的说。

阳春三月,天气不寒不燥,正好放纸鸢。

御花园里,就只有小猪的一只纸鸢高高飞扬,未免单调。

把小儿子放在乳母推来的摇篮里,张语也拿了一只纸鸢放起来。

朱佑樘叹口气,多大的人了。

“照儿,快追上你罗。”张语看着纸鸢,慢慢的放线。

小猪抬头一看,可不是。赶紧紧跑几步,要维持优势。

“照儿,你去那边一点,要绞起了。”

“妈妈你走开一点啦。”

“看吧,看吧,绞到一起了。”空中两只纸鸢还在快乐的缠绕着。

炜儿坐在摇篮里,兴奋的看着,几次差点扑出摇篮,吓得乳母把他抱起来。他一挨到人身上,扭着身子就要往母亲与哥哥那边去。

乳母获得同意后,抱着他走过去。他也伸手去拉面前的线。

“炜儿也想放啊,等你大点吧,啊,大点哥哥带你来。妈妈,他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再有两个月吧。”

两个月后

张语牵着炜儿的双手,倒退着前行,引他迈步。

“来,宝宝,不怕,有妈妈在呢。”

炜儿穿着单褂,藕节似的手臂露出来,试探着提起一只脚,抬起来又放回去,不肯走,要讨抱。

张语摇头:“不抱,自己走。来,再来!”

炜儿瘪瘪小嘴,张语不为所动,继xù

微笑着逗引。

终于,炜儿的小脚又提了起来,往前试着移动了一点,小心的放下。

“好棒,好棒,再来!”

炜儿张开只有四颗小牙的嘴笑,又提起另一只脚,迈出去。

走了十几步,他抬头冲张语得yì

的笑。张语把他引到花坛边,让他自己扶着慢慢走。虽然晃晃悠悠的,总算迈开了步子。

忽然,他一个摇晃,张语下意识要冲过去,又硬生生止步。

炜儿自己扶着花坛站稳了,居然还腾出手抹了下汗,张语狂笑。他头上本来戴了珠冠,也让张语摘去了。

不过,又走了几步,还是一屁股墩子坐在地上。他也不哭,就着在地上的姿势抬起手,“啊啊”的叫着张语。

“是妈妈,不是啊啊。”张语蹲下去,“自己起来,好不好?”

炜儿的手抬了半天,看张语也不迁就他,最后两手往地上一按,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张语把他搂在怀里,帮他揉小屁屁,他好像吃痒,咯咯笑了起来。

“妈!”炜儿‘啊啊’了半天,忽然奶声奶气叫了一声。喜得张语把他抱起来,举到半空。转头去问内侍:“皇上回来没有?”

得到否定的答案,张语抱着小儿子回侧殿去,继xù

巩固他的音。

朱佑樘一回来,就被请去了侧殿,去了才知dào

张语要跟他炫耀小儿子叫妈了。

伸手把炜儿抱起来,“你也叫声爹来听听?”

炜儿看着他,高兴的也叫了声‘妈’。

“怎么管谁都叫妈?”

下学的小猪兴冲冲的过来,也被叫了声‘妈’。

“这都教的是什么”朱佑樘摇头,“你赶紧教会他。回头管谁都叫妈,我说得清楚么我?”

张语‘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大明的百姓没事喜欢闲磕牙,最喜欢听的就是皇室的八卦,跟现代那些看明星八卦的人一样。

“来,这是爹爹,爹爹。”张语指着朱佑樘,教炜儿。然后指着小猪,“哥哥,哥哥。”

结果炜儿还是只会叫妈。

“显见你平日是作弊了的。”

小猪附议:“对,妈妈肯定作弊了。”

“我跟他呆的时间最多,他亲近我也是自然。”

“是啊,你是跟他呆的时间最多。”朱佑樘转身出去了。

张语腹诽,那会儿照儿先叫你我也没在怎样啊,为什么炜儿就不能先叫我?

“哎,还气啊,我一定好好教他念‘爹爹’。”晚间,朱佑樘没什么精神,张语推推他的肩膀。

朱佑樘瞪她一眼,他哪是为了这个。

“阿语,炜儿也要满一岁了,我们给他选个好的大伴,让大伴带他玩吧。”

“恩,再说吧。别人我也都不放心。”张语坐下给儿子绣小兜兜。

朱佑樘想起一事,“哎,我的荷包呢?”

“啊?你还记着啊!尚衣局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上那么多,我的手艺又不大好。”

“她们也给照儿炜儿绣了很多,那你干嘛还要自己绣?”

“这是温暖牌的嘛,你真要的话,等我绣完这个兜兜吧。你那么挑剔的人,回头我绣了你又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这可是再三再四才讨到的呢。”

“好,那你等着。”

廿八章 危机感

小猪最近很生气,为什么?因为有人议论说他不是皇后生的,是当年张皇后承shòu不住无子压力,强行抱了宫人和皇帝生的他过来充数。现在皇后有了亲儿子,自然把他撇到一边了。要不然,皇后怎么会那么疼爱小皇子呢?

“殿下,都是那些个王八羔子造谣,您犯不着生气,谁看到您和皇后,都知dào

那是亲母子。”小宁子看主子一脚踹了凳子,慌忙劝说。

“孤当然知dào

孤是母后的亲生儿子,那起子烂舌根的,最好不要落到孤手里。”

张语也很生气,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的儿子,怎么就成别人的了。还举国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她算是体会到了那些明星的苦恼。

“都是你,如果你不是和宫女不清不楚的,也不会有这种事。”张语生小猪的时候,一心认定所谓的‘郑旺妖言案’不会再出场了,要么就是有人得了臆想症。谁知dào

现在又冒出来。还不是这个人真的跟宫女有了关系,才会让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刚起了个头的荷包又搁下了。

朱祐樘叹口气,怎么又提起这茬。看张语岔岔的,他找了个理由到前殿去了。

“哼,不知dào

哄我两句啊!转身就走。”日子长了,再是朱砂痣也变成了蚊子血,明月光也成了白饭粒。自己做了错事,哄都懒得哄人家一句。

“余嘉,你说这女人怎么就老盯着你犯的那点错不肯放呢?自己也说了不计较了,原谅了,再试一次,有事没事又拿出来说。”

余嘉小心跟着后头,哪敢接这个嘴。

“皇上,那个传播谣言的人怎么处置啊?”

朱祐樘想了想,“把他关起来就好了。”

“是。”

晚上回到寝殿,张语已经睡下了。他摸上床去,钻进被子,张语立即翻了个身向着里侧,不理会他。

气还没消啊?

伸手握住她的肩,“好了,都是我惹回来的事。我早就悔不当初了。”摇了两下,看张语不搭理他,讪讪的躺下睡觉。

张语翻过身来,“祐樘,我们成亲有十三年了吧?”

看张语肯理他,朱祐樘忙答到:“是啊,照儿都快九岁了,炜儿也马上满周岁了。”

“算是老夫老妻了。”张语睁着大眼睛望着帐顶的绣纹。

“嗯。”没闹明白她要说什么,便随口应了一声。

“感觉好奇怪,我明明觉得自己还挺年轻,居然已经跟你做了十三年夫妻。儿子也有了两个。我还不算老吧?”张语紧张的问,或许在这里该算了?

“啊?”朱祐樘让问懵了,好好的怎么说起老不老来了。

看他的表情,张语悲哀的叹气:“真的已经算了。我自己也觉得现在的生活好中年哦。每天你去上班,我就在家带孩子。那些命妇来见我,也是和我聊家长里短。我甚至几年都没有再跨出宫门一步了。我不要啦!”

朱祐樘拿手摸摸她的额头,没烧啊。半夜三更胡言乱语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阿语,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在反省我的生活状态。”

“那反省出什么结果来了?”

张语瞪着他,“你也觉得我需yào

反省,什么地方?”

“没有,没有。你挺好的,不用反省。”朱祐樘打个哈哈。

“你明明就有话要说。我们好久没有沟通过了,你说,你对我哪里不满yì

?”

沉吟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呃,你很疼爱炜儿,这我知dào

,照儿也明白。不过,如果你把照顾炜儿的时间匀出来一点给照儿和我,人家也不至于说照儿是抱来的,炜儿才是亲生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应该怪我罗?”

“不是,怪我,怪我。”看她脸色不对,朱祐樘打住话头。“睡吧,不早了。”

张语看他酣然入梦,有点沮丧。难道自己真的没有吸引力了?都老夫老妻到常常盖棉被纯聊天了。

不行,不能这样子。

第二日,张语坐在镜前,细细打量脸上有没有小细纹。

“这铜镜真是看不清楚,小邑,端盆水来。”

看着水中没什么变化的样子,还是很年轻啊。从她调理身子好怀孩子时,江里就给她开养颜的方子,她这些年都乖乖服用。每日都做瑜伽,柔韧身段,保持体形。还时不时的自己泡泡“SPA”。

小猪来晨昏定省时被抓着问,“照儿,你说妈妈这些年变化大不大?”小孩子说话是最诚实的。

小猪点头,“很大啊。”

虾米?张语头上冒出几条黑线。

“你说说看。”

小猪就扳起指头说:“妈妈以前很喜欢出宫去玩的,现在也不去了。就在宫里陪着弟弟。以前很喜欢和我玩的,现在也只会教xùn

我好好听太傅的话,不要贪玩。以前很喜欢父皇的,现在”

张语抓住他还在扳动的手指:“你是说我现在不喜欢你父皇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怎么会给人这种错觉。

“以前父皇下朝回来,你都会很欢快的迎上去;平常你们还会打打闹闹,像小孩子一样,现在也不会了。以前父皇一点风吹草动你就很关注,现在小细节都会忽略了。”

“好了,你不用讲了。”张语颓然坐下来,真的越过越中年了。

“照儿也觉得妈妈忽略了你吗?”

小猪抓抓头,“我总不能跟弟弟争。”那就还是有罗。

“照儿,妈妈是爱你的,你是妈妈十月怀胎,很辛苦才生下来的。”张语很认真的说。

小猪点头,“我知dào

,我还不至于去信那些。”小猪拉着她一起去看水里,水里倒映出两个人影。

“妈妈,你看。我们的鼻子,嘴巴,都是一摸一样的。还有”

看到水里快到她肩膀的身影,张语才现不知不觉照儿又长了一头了。

“乖儿子,我们当然是一样的,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看母亲重新展开笑颜,小猪高兴的点头。

“对了,下个月你父皇三十大寿,你准bèi

贺礼没有?”

“有啊,儿子写了副字。弟弟马上生日,儿子给他画了副画。”

张语点点头。她也该着手准bèi

了。

到了七月初三,因为海内承平,又是皇帝的整寿,由是大庆了一日。

宫宴后,朱祐樘和张语回到寝殿。张语郑重其事捧了个盒子出来,却见朱祐樘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阿语,你不会那么省事,就把一早答yīng

我的那个荷包拿来充数吧?”他喝了口茶。

荷包?没有啊。张语揭开盖子,朱祐樘看了一眼,看着是一个桃子,良木刻成的,可以拿在手里把玩。伸手拿出来,看了半晌,笑着说:“这个桃子怎么这么奇怪,左右两边哪有一样大的,头还尖尖的。而且,它还是扁的,这不是桃子吧?”疑惑的看着张语。看上面还有字,就凑到眼前看:永结同心。

像是有什么含义,他虚心求教:“阿语,这是什么啊?”

张语听到他一连串的评语,低下头,她傻了才会自己刻个心给他,亏她还为此伤了手。

朱祐樘看她的表情就知dào

真是有含义的,而他八成还弄拧了。

“阿语,告sù

我嘛,这是什么?”

张语在心房的位置点了点,“心。”

“你的?”

“嗯。”

朱祐樘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我说,你怎么知dào

我给你绣了荷包?”

“嘿嘿!”

“居然开我的柜子乱翻,您的形象哪去了?”

“什么时候给我?”

“还没有绣装饰物,复杂的我也不会。简单的又怕不衬你的身份。”

“那条鱼就很好,我喜欢。”想起照儿自那次以后,再不敢戴着荷包在他面前招摇,忍不住就是一阵笑。

“今天那小魔头怎么没来找你?”

张语不得不承认,炜儿让她养得特别娇气,脾气还大。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她就狠不下心肠来管教。

这个绰号是这么来的,那日,他们俩刚进入状况,死小子不知怎么跑过来了,张语当时让吓得,朱祐樘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跟着死小子的人自然是在门外不方便进来。张语恼恨的瞪了朱祐樘一眼,看吧,你不闩门。

炜儿好奇的盯住他们,然后爬上床,“爹爹妈妈,你们玩游戏,炜儿也参加。”还跳到朱祐樘背上去。

张语只庆幸他们是穿着衣服的。

朱祐樘一把把他从背上抓下来,小家伙一看苗头不对,赶紧躲到张语那边去。

“祐樘,你别生气。”张语忙安抚他。

朱祐樘披上外袍出去,“真是个小魔头,被他搅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家伙还很开心父亲走了,快快乐乐的钻进被窝躺下。

“你放心,他今天过不来,我让照儿在那边镇着他在。”

小家伙一贯无法无天,只有点怕哥哥。

他坐在床边,试图下床。

“干什么还不睡?”

“哥哥坏,不让炜儿去找妈妈。炜儿告sù

妈妈。”

“你还会告状了?我告sù

你,是妈妈叫我看着你的。”小猪脱鞋上床,“来,哥哥今天陪你睡。”在外侧躺下。

炜儿乖乖跟着躺下,过了一会儿,偷偷睁开眼,看哥哥睡着没有。睡着了他就爬出去。

对上哥哥明亮的眼睛,“哥,我们去找妈妈,和妈妈睡。”妈妈香香软软的,抱起来好舒服,可是父皇老是要跟他抢。

“我不去,你也不许去。躺下,闭眼。睡不着就数数给我听。”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炜儿闭上眼,数“一、二、三”

寝殿里,朱祐樘问张语,“你那个吊带裙怎么不穿了?”

“好kàn

?”

“恩,只许穿给我看。”

张语伸手从枕下抽了根丝带出来,“祐樘,我们今天来玩个花样怎么样?”

朱祐樘从她肩窝抬起头来,瞟瞟床柱,“你想让我把你绑起来?”声音沙哑低沉。

“才不是,我把你的眼睛蒙起来好不好?”

“好。”自己动手拿了丝带过去绑上。

张语捏了个拳头在他眼前晃,“这是几?”

拳头被他捏住,另一只手也被压制住。朱祐樘把丝带摘下来,绑到她脸上。

“还是你绑吧,我比较喜欢看着阿语的反应。”

“你耍诈!”只抗议了一句,嘴巴就不出声音了

“阿语,蒙上眼睛是不是特别有感觉?”

张语的回应是擂了他一拳。

廿九章 教子

小猪不小心在桌上蹭破了皮,张语拿药酒来给他抹。

炜儿看了,把哥哥的手指举起来,学着平时张语的样子往上头吹气,“痛痛吹走,哥哥不痛。”

小猪看他喷出来的口水,这到底是吹气还是冲他吐口水啊?

“没事,没事,口水也是可以消毒的。”张语说,帮他把口水抹散。

炜儿得yì

的笑,仿佛做了天大的好事一样。

“妈妈,你答yīng

给我的奖励呢?”小猪悄声问张语。

“还正想夸你懂事了呢。等会,等弟弟午睡。”

用过午膳,哄了炜儿午睡。张语和小猪趁这机会,到了御苑池,小初子早侯在那里。忙指引他们上了小船。

“娘娘,还是小的来划船吧。”

张语知dào

他们不能放心,“你们另划一只。”拉着小猪上船坐下,“来,儿子,让我们荡起双桨。”

母子俩一人划一边,轻便的小船从荷叶当中穿过。

小猪吐出一口气,“真好,我都快被之乎也憋死了。”伸手摘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粉荷,递给张语。

“也不知dào

父皇怎么那么坐得住,那个刘健上折子说,晚朝散归后,天色已黑,各处送来的文件往往积压内阁,来不及处理,怕耽误灾情边警。所以,父皇除开早、晚朝,还每天两次在平台召见大臣议事。”

张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是你的师傅,怎么就敢直呼其名?你干脆叫我张语得了。”

过了一会儿,小猪很郁闷的说:“妈妈,那个鞑靼的小王子,今年又来了。真是讨厌。我以后一定要把他彻底赶回老家去。”

张语颔,是够讨厌的,有时一年来上几回,这也是朱祐樘的心病。这些年一直在加强军备上下功夫,也是为了能一举消除这个毒瘤。

“嗯,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最好让他们匹马不能回关外,看他还敢不敢欺我大明无人。”张语边说边比了个‘V’。

小猪两眼亮:“妈妈最好了。”他索性放倒身子,在船里躺下,“我最喜欢和妈妈一起,不用讲那么多规矩。妈妈,只有我跟你的时候,我不长大好不好?”

张语也很想睡倒下去,仰看蓝天白云,可是没有清场,她不能那么做。便是清了场,也有暗卫在。

“好想下去踩水。”

“那就下去啊,我和妈妈一起。”

“小猪,人活在世上,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的。”

“为什么?”

“如果我只是张语,那么我会想说就说,想唱就唱。可我除了是我自己,我还是你父皇的皇后,是你和炜儿的母后。所以,我想做什么之前,都必须想一想这样做会不会令你父皇蒙羞,让你们兄弟为人取笑。”

小猪沉思了一下,“妈妈是要告sù

我,人做事不能随心所欲,是么?”

张语点点头,“妈妈希望你以后行事,做之前都多为父皇母后想一想。”

“嗯,妈妈,小猪答yīng

你。”

张语伸出手,“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看到前方开得正盛的荷花,张语把船划过去。

密密叠叠的花叶随风卷落,张语扶着花枝探身去采开得最盛那朵。莲花全身都可入药:莲叶可以生津止渴,祛热除烦,可以用它来熬荷叶粥;莲须对流感病毒有较强的抑制作用。莲子芯味道极苦,有很好的去心火功效,可以治疗口舌生疮,并有助于睡眠。晚上回去做给祐樘吃。

小猪清清嗓子,张口唱起来:

采莲归,绿水芙蓉衣,秋风起浪凫雁飞。

桂棹兰桡下长浦,罗裙玉腕摇轻橹。叶屿花潭极望平,江讴越吹相思苦。相思苦,佳期不可驻。

塞外征夫犹未还,江南采莲今已暮。今已暮,摘莲花,今渠那必尽倡家。官道城南把桑叶,何如江上采莲花。莲花复莲花,花叶何重迭。叶翠本羞眉,花红强如颊。佳人不兹期,怅望别离时。牵花怜共蒂,折藕爱连丝。故情何处所,新物徒华滋。不惜南津交佩解,还羞北海雁书迟。采莲歌有节,采莲夜未歇。正逢浩荡江上风,又值徘徊江上月。莲浦夜相逢,吴姬越女何丰茸。共问寒江千里外,征客关山更几重。

张语指着他:“这是该唱给你妈听的么?小屁孩。随了谁?”这小子以后一定比他老子会追女人。

“随你。”小猪抬起身子,拿了个洗净的莲子来吃,“苦的,呸。”

“吐什么,给我吃下去。”看看天色,“好了,回去了,弟弟该醒了。找不着我们,非得大闹不可。”

小猪挨过来,“妈妈,你干嘛那么惯着弟弟,说都不说他一句?”

张语捏捏他犹带点婴儿肥的脸,“吃醋了?妈妈对你要求高,是因为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弟弟么,妈妈只希望他平安长大,做个闲王,只要不成了纨绔子弟就好。”但愿这个心愿可以达成。

“妈妈真偏心。”

“走吧,把船划回去。”

回去炜儿刚好醒,睡出了一身汗。他也跟小猪一样,最喜欢洗澡。

“妈妈,汗汗,洗澡澡。”

“好,妈妈给你洗澡澡。”

我爱洗澡乌龟跌到幺幺幺幺

小心跳蚤好多泡泡幺幺幺幺

潜水艇在祷告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幺幺幺幺

带上浴帽蹦蹦跳跳幺幺幺幺

美人鱼想逃跑上冲冲下洗洗

左搓搓右揉揉有空再来握握手

炜儿听到张语的歌声,开心的在给他造的小浴池里拍水。

看着弟弟幼嫩粉红的肌肤,小猪蠢蠢欲动,“妈妈,我来给弟弟洗吧。”

张语犹豫了一下,“还是我来吧,你不知dào

轻重。”

小猪撸起袖子,“我轻轻的,弟弟,哥哥给你洗好不好?”

炜儿点点头,正好外间朱祐樘回来了,张语便走出去,“你给他浇浇水就好起来了。”

“什么事,祐樘?”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哦,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他正要说是什么事,不由得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张语转头,却是炜儿裸奔了出来,小猪拿着大毛巾在追他,一头一脸全是水。

赶紧把小儿子用毛巾包起来,“炜儿,怎么了?”

炜儿窝在张语怀里,指控:“皮都要被哥哥搓下来了。”

“我明明很轻的,他在里面乱动,弄得我一身水撒腿就开跑。”

朱祐樘捏捏额角,天家礼仪啊,幸好宫人们全让阿语赶出去了。不然,皇次子裸奔这种话题,大明的百姓也是很喜欢听的。

张语把小褂子给炜儿套上,也不去断他们哥俩的是非,反正一会儿就忘了。

“祐樘,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哦,有大臣上折子请旨选秀。我看这宫里的宫女让你放出去了几批,想干脆趁此机会补充点人进来。阿语,你来安排吧。”

张语点点头,她这些年是放了不少宫女出去,兜兜小邑她们这批也是时候了。是要补充点新人才行。虽然宫里人口相对简单,但紫禁城那么大,光照看屋子就需yào

不少人。

“为什么要余嘉去主持啊?”

“他清楚你的口味嘛。”

“阿语!”

“好了,好了,这种事当然要一个镇得住场子的人去罗。”

到了选秀的正日子,小猪带着小宁子去看热闹。

“殿下,您穿成这样,要是被现了,可怎么好?”

“哎呀,宫里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热闹看呢,孤怎么能错过呢?”话音没落,耳朵被人揪住往上提。

小宁子吓得跪了下来,“皇后娘娘。”

张语瞟他两眼,“起来吧。”

“妈妈,你松手啊,耳朵要掉了。”

“臭小子,我就知dào

你安分不了。前些天刚答yīng

过我什么,今天就给我穿成小太监去看热闹。小照子,是吧?”

“是小猪,小猪。小猪是妈妈的乖儿子,知错能改。”

张语松了手,“你答我个问题,我就带你去看热闹。”

“妈妈你问。”

“如果今天这场选秀是为你选太子妃,你怎么办?”

小猪‘嘿嘿’一笑,“拿来主义,先占有,再挑选。”

张语啪的一声拍在他脑后,“我叫你拿来主义,我教你拿来主义是这个时候用的么?”

“那要怎么办?送进博物馆?”

张语脸色严肃下来,小猪也不敢再胡说八道,“妈妈,你生气了?小猪只是说说而已的。”

说说而已,我怕你不只是说说而已。

“朱厚照!”

小猪听到母亲头一回连名带姓的叫他,愕然瞪大眼。

“你记着,若干年前,你的母后也是这样子选秀被选进宫来的。将来你必定也会选妃封后,会有无数的女孩儿供你选取。你要是敢‘先占有,再挑选’,你就不是我张语的儿子。我只当没生过你好了。”张语说完,转身就走。

被吓懵的小猪还傻傻的站在原地,他从没见过这么疾言厉色的母亲。

“还不跟上?”

张语事前就找好了一间屋子,可以清楚的看到选秀场上的情况,别人却无法看到她。

小猪拉了一把小宁子,径自追母亲去了。张语掀开轿帘,让他钻了进来。回头让人认出来可不得了。

小宁子如梦初醒一般跟了上去,垮下脸的皇后挺吓人的。

三十章 选秀

余嘉已经在广场正中坐下了,小初子等十来个太监站在他身后。另有一批太监各司其责,有的负责引领秀女,有的负责维持秩序,有点负责记牌子,看谁被留了,谁被撂了。

秀女们一个个蹁跹的步入,这已是经过了第一轮删选后留下的,才到了余嘉面前。稍高、稍矮、稍胖、稍瘦的都已经第一轮淘汰了。算是海选的第一关,这是第二关。两边是同时进行的。张语思忖不晓得余嘉能捞到多少油水。

第一批走入的女子共百人,按年龄大小排好,从余嘉面前走过,供他逐个察看眼、耳、口、鼻、头、皮肤、颈项、肩膀、背部等。继而又让她们自报姓名、年龄、籍贯,以观察她们的音色和神态,如果口齿不清,嗓音粗浊,或应对慌张的,都须出列。

张语转头去看小宁子,他看得精神奕奕的。不过,他看的是余嘉。

“小宁子,余嘉威不威风?”

小宁子一凛,“回娘娘的话,大公公在公公里是最威风的。”

“嗯,你想不想有一天也那么威风?”

小宁子跪了下来,“娘娘,奴才不敢”

“不必害pà

,想也没什么不对。不过嘛,”张语看看审美疲劳后睡着的小猪,“下回太子再胡闹,你劝不住就找小荣子来告sù

本宫。如果敢撺掇着太子贪玩,本宫就把你赶出去。你的瞎眼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弟妹可承担不起。”

小宁子磕了个头,“奴才明白。”

“嗯,你回头去领二百里银子,给家里捎去,买块地修个屋子。”

“是。”小宁子有点哽咽,家里的屋子漏雨也不是一月两月的事了,他攒下的那点银子送回去只够母亲与弟妹的生活的。

张语拍醒小猪,“明天还来不来?”

小猪困顿的说:“不好玩,而且明天要上课。”

“那走吧。”张语也觉得看了小半天挺疲累的,于是不打算再看下去。

轿子走到半路停了下来,张语刚抬起头,轿帘被人从外面掀起,露出朱祐樘带笑的脸,“去看选秀女了?”眼光一扫,看到缩在张语身后的小太监,他的笑意顿时止住。

张语一按小猪,“呆着别动。”然后出轿给朱祐樘行礼,看他脸色铁青,以口型说了四个字“回去再说”。在这作起来,传得就远了。何况还有来自各地的秀女在宫里,要是消息走漏出去就不好了。

朱祐樘‘哼’了一声,坐回轿子。于是帝后的轿子一前一后回到乾清宫。

小猪跪在寝殿中央,看到母后坐在椅上,一脸倦色,而父皇背着双手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喘息粗重,显见气得不轻。

“父皇”

朱祐樘止住步子,“住口,朕没你这个太监儿子。你们怎么遇上的?”他还不至于认为是张语把小猪这个样子带去的。否则,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

“儿臣想去看热闹,被母后逮到,让儿臣一同坐轿子回来。”

张语也皱眉,想去看热闹你不会事先来跟我说么,现在倒好,让你老子抓了个现行。

炜儿的头在门口闪了一下,看到盛怒的父亲,又缩回去了。

张语笑笑,你也知dào

怕?

没去理会小儿子,张语站起来,“都是臣妾没有教好照儿,臣妾愿意一起受罚。”

“不不,都是儿臣的错,父皇罚儿臣就好。”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就不明白了,父皇还没有教你么?太傅们还不够勤奋的为你讲学?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应对的时候如此周全,私下却这样无行?”

小猪看父皇一脸痛惜,母亲又要为他承担过错,‘哇’的一声哭出来:“父皇,儿子错了,儿子再不敢了。”

看他哭得涕泪横流,朱祐樘挥挥手,“罢了,我也不罚你。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下去!”

小猪跪行了几步,“父皇,你还是罚儿臣吧,罚抄书,罚跪,什么都好。”

“抄书,圣人的话你背得滚瓜烂熟,就是不往脑子里面去。出去,出去!”

“那妈妈罚我吧!”小猪眼巴巴的把母亲望着。

张语不说话,也该让他得点教xùn



小猪跪在地上不肯走,张语招手叫来兜兜带他去洗脸。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去了。路上碰到炜儿,小猪脸一红,加快了脚步。

“父皇,妈妈。”炜儿的头又冒了出来。

“乖乖,过来。”张语招手叫他。

他迈着短腿走过去,“妈妈,哥哥怎么了?”

张语把他抱起来,“哥哥做错事,被父皇教xùn

了。炜儿不要学他。”

“恩,炜儿不学哥哥。”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对,炜儿也特别乖巧。

朱祐樘看了看他,“今天倒是很乖。”

“父皇,炜儿一直都乖。”

“那大叫大嚷到父皇在前殿都能听到的是谁?”

“是别人。”

朱祐樘纵使心烦,也被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逗得一笑。

次日的选秀,张语也去看了,她就想看看这个流程。

太监们用尺子量那些秀女的手脚,再叫她们走几十步以观步态,再除去不合格。那最后剩下的一千多人又被一些稳婆带入密室,经过又一番令人难堪的折腾之后,入选只余下三百余人了。听说这一关主要检查有没有狐臭什么的,有比较大的胎记也会落选,当然,非处女就更不用说了。

张语咂舌,幸好她穿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被指定为太子妃了,省了这一层难堪。不过,如果她早些来,想必在前面几关就想法子落选了。

余嘉踌躇了一下,起身往张语那里走去。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礼,余嘉你有事找本宫?”张语纳闷的问。他不在场上主持,跑这来干嘛?

余嘉两个小酒窝荡漾了一下,“娘娘,有位江雨姑娘,奴才拿不定主意,想请娘娘示下。”

拿不定主意?

等人被宣了进来,张语知dào

余嘉怎么拿不定主意了。话说,怎么会有人跟自己长这么像的?居然比张言那丫头和她都像。这不会是有人特意送进来的吧?

江雨战战兢兢跟着小太监进了一间华丽的屋子。方才,所有人都获得许可退下稍事休息,唯独她被留了下来。

跪在地毯上,她也不知dào

上面坐的是什么人。

“启禀皇后娘娘人带到了。”

皇后?那个传说中独霸后宫,容不下其它女子的张皇后。

“民女江雨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张语心里骂了一句余嘉老狐狸,“平身吧,你近前让本宫看看。”

“是。”江雨走近了几步,微微抬起头,方便皇后打量。待看清上位之人,她也忍不住呆了一呆。

“你多大了?”

“十四。”张语瞄了余嘉一眼,余嘉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可不是,他刚见到时着实吓了一跳,这可不就是当年初进东宫的小太子妃。

张语也是一皱眉,十四,正是她进宫时的年纪,也太巧合了。

“愿意呆在宫里么?”顿了一下,“不用怕,你不愿意本宫可以送你回去。”

“回娘娘的话,民女愿意。”

“那好,就留下吧。”张语说完,起身离去。余嘉随后跟上。

“总觉得她来历不简单,好好查查。”

“是。”

回到寝殿,她告sù

朱祐樘,“余嘉给你找了个小雨,跟十三年前的我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余嘉苦笑一下,哪是他特意找来的。

朱祐樘一楞,“哪有那么像的?”

“真的。”张语竖起手指保证。

“我不看。长得一样又怎么样?阿语只有一个。”

“对了,顺便告sù

你,陆随雅出宫了。不是要招新人进来么,我就让她哥把她领回去了。省得以后成了剩女说是让我耽误的。”

朱祐樘随意应了声。

卅一章 舞弊案

“程敏政、程敏政”朱佑樘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嘴巴里念叨着。

张语赤脚坐在塌上,谁是程敏政啊?让他下了班还念叨着。

“万岁爷,谁是程敏政啊?”

朱佑樘转了过来,“礼部侍郎兼学士,翰林里有句话‘学问渊博程敏政,文章最好李东阳’。偏偏是这个人”

“怎么了?”张语好奇的问,这位大人干啥了,让这人这么坐立难安。

“这一科程敏政会同李东阳主持会试,考生唐寅还没放榜就放言他必是今科会元”

唐寅?那个点秋香的唐伯虎。

张语把耳朵竖了起来,“他有才学,所以自信吧。”

朱佑樘摇摇头:“十年寒窗,能考中进士的寥寥无几。即使才华横溢,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上,何况是会元。有人把唐寅的狂言报给了李东阳,李东阳报了上来,我就让人去核查试卷,结果唐寅果然是今科会元的不二人选。选中他的人就是程敏政。可是,这会儿还没放榜,唐寅怎么就知dào

了呢?和唐寅一同进京赴考的徐经,考卷也答得很好,此人的学问可断断做不出来这样的答卷。”

“所以?”

“给事中华昶劾奏程敏政泄题,涉案人员已经全部抓了起来,逐个审问。徐经招供,确是程敏政事先把考题透露给了他们二人。”

基于对精装四大才子的信赖,张语觉得此案可能有疑点,“会不会是屈打成招啊?”华昶,不会就是生了一堆傻儿子的华大师吧?

朱佑樘笑了一下,“还真让你说着了。”

张语松口气,这不就结了。

“徐经后来翻供,称之前所供不实。他与唐寅进京之后,因为敬慕程敏政的学问,便想方设法结交程敏政,请他讲解学问,自己从未向程敏政行过贿。考题是程敏政的仆人卖给徐经的,他又告sù

了唐寅。而程敏政也喜爱唐寅的学问,与二人结交。他糊涂啊,身为主考官,与考生之间如此亲近,半点不晓避嫌。何况,这种事情还涉及到座师与门生的结党。”

张语抓抓头,“然后呢?”她比较关心结果。

“程敏政,他的仆人出卖考题给徐经,是他失察,令其致仕;举人徐经,购买考题,科场舞弊,贬为小吏,不得为官;举人唐寅,事前知dào

考题,也属舞弊行为,贬为小吏,不得为官;华昶奏事不实,谪调南京。”

原告被告都受了处分啊。

朱佑樘还在惋惜程敏政,张语一拍脑门,她想起来了,徐经就是徐霞客的高祖。他经lì

过这件事后对科举恨之入骨,回家就开始烧四书五经,还告诫他的子孙,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一句屁话,还不如学点有用的好。她看徐霞客传记时瞄到过这事。大明王朝少两个官僚,却多了一个风流才子和一个地理学家,倒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别念叨了,不过这个程敏政是挺倒霉的。你私下里让人表示一下关怀吧。”

可惜这位程大人退休后不久就病死了,估计也是郁闷的。朱佑樘下旨追赠他为礼部尚书。

“阿语,你听说过传国玉玺没有?”有一天,朱佑樘下班回来就问她。

张语点头,“听说过呀,听说是秦始皇统一后用和氏璧琢成的,帝王历代传承。王莽篡权後逼索玉玺,皇太后把国玺砸在地上摔崩了一个角,后来用黄金镶补上的。”可这个东西不是听说让元末帝捎到大漠去了么,你家太祖爷有三件憾事,头一件就是‘少传国之玺’。电视里演的后来归了皇太极嘛。说这个干嘛?

“鄠县的百姓现了失踪已久的传国玉玺,陕西巡抚熊翀献了上来。”

虾米?不会是山寨货吧?

“朝中有大臣说‘帝王受命在德不在玺,太祖制六玺,列圣相承,百三十余载,天休滋至,受命之符不在秦玺矣。请姑藏内府’。”

“恩,有道理。”张语点头附和,一定是觉得这话中听,所以回来说给她听。“你看过没有,是不是真的有缺角?”和氏璧啊,小学就学过蔺相如完璧归赵,要是能摸摸多好啊。

“没看,收起来了。”

张语遗憾的‘哦’了一声,依这人的性子,想来是不会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去叫人打开库房的。

朱佑樘在她跟前坐下,“阿语,按你说的法子去整治照儿,有效果没有?”

之前张语跟他说小猪整天被看着管着逼着去读经书,学治国之道。久而久之,就起了逆反心理。只在表面上敷衍,实jì

上还是他认为自己该干嘛干嘛地。干脆放松他一段时日,冷一冷。

张语沉吟了一下,“这些天都恹恹的,也没人上我这来告状了,再看看吧。”

小猪很苦恼,当真没人逼没人管时,又觉得心里空得慌。他以前趴在床帐里看话本也能看得很起劲,现如今摊在眼前也看不进字去。更有甚,连骑马射箭都引不起他的兴致。

他每日去晨昏定省,父皇母后都淡淡的,却极其耐心的哄着炜儿识字、认东西。难道他们真的对照儿失望了?连妈妈都不太理会他了。他那天真的就是随口胡说嘛。

小猪产生了危机感,不行,他一定要证明给父母看,他才是他们最贴心的好儿子。

张语正抱了炜儿在小池子里学游泳,看见小猪进来,笑了笑,“照儿来了,看,弟弟游的很好。”

小猪看看扑腾的一池水花的炜儿,好什么呀,水花都压不住。

“妈妈,今天太傅夸照儿的文章写得好。”

“哦,你倒是时时都受表扬。要不要下水跟弟弟玩?”

是陪他玩吧?小猪摇头。

“哥哥,和我一起玩,我们一起玩,来嘛。”炜儿在池子里招手。

“妈妈,我知dào

错了。”

“你哪次不知dào

?认错最积极,就是坚决不改。”

小猪捏着衣角,“这回是真的,小猪保证。”

“照儿,做我的儿子你怎么样都行。可是,做父皇的儿子,可不能这么任性。”

小猪忙不迭的点头。

“妈妈,还有炜儿呢?”池中的炜儿觉得受了冷落,在水中央叫嚷。

“你啊,你就做妈妈的宝贝好了。”

小猪瘪瘪嘴,“那我是什么?”

“你是妈妈的心肝,好了吧?”这哥俩。

小猪笑了,“宝贝心肝都有了,那父皇是什么?”蹲下来往弟弟身上浇水,炜儿立即手脚并用的还击,连张语也被波及。她站开点躲开水,“你父皇啊,我干嘛要告sù

你啊?照儿,你在岸上,又穿着衣服,很吃亏的。”

若是平时,小猪必定立马剥了衣服,下水和弟弟闹。今日却多了一层束缚,觉得不能再这样了。

“妈妈,照儿怎么会跟弟弟一般见识呢。照儿要让着他才对。”说着罢手走到炜儿泼不到的地方,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

张语嘿嘿两声,暂不表评论。

“哎,我是你的什么啊?”谁知晚上睡觉时朱佑樘居然在被子下踢踢她,问了这个问题。

“你也在啊?都不出声。”真是难为这个人为了在儿子面前维持形象,忍到现在来问她。

“你是我的夫君啊。”

“还有呢?”

“还要什么啊?”不满yì



“一个是你的心肝,一个是你的宝贝,我排在哪里?”

“怎么跟小孩子比,你、你是我的”我的什么呢?

朱佑樘倾过身子来听,没听到下文,又伸手捅捅她。

“是我的甜蜜饯儿。”张语想起了看过的一本小说,女主是这么跟男主说的。

“蜜饯?不行,换一个。”

“我一想到你就甜甜蜜蜜的还不行啊?”

“哪有拿那个东西来说男人的?”

“好困哪,我要睡了。别、别、别,我说,你别挠我痒。你是水,是水,好了吧?”

“怎么讲?”

“我是鱼,你是水,我离不开你,好了吧?”

朱佑樘满yì

的点头,把她拢进怀里。

卅二章 结发

小猪安分守己了不少,近来没怎么再出状况。朱佑樘很是欣慰,张语却有几分矛盾。如果小猪不是太子,甚至只要不是那个以荒唐着称的明武宗。自己何必又一定要打压他的天性。

“妈妈”炜儿趴在张语耳边,小小声的说:“哥哥的牙上有黑洞洞,我看到了。”

这是换牙了?难怪今天照儿都不怎么讲话。而且,居然没有告sù

她。以前有什么照儿都会告sù

她的,母子俩亲密无间。现在却

张语叹了口气。

“妈妈你为什么要叹气啊?”

“没什么。炜儿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sù

妈妈,知dào

吗?”炜儿的身体虽然没有照儿那么结实,但也是健康活泼的。只是那个阴影始终压在张语心头,驱之不去。

“哦。”

张语抱上小儿子,到端本宫去。

小猪远远的便迎了出来,“妈妈,你找我有事么?”仔细听是有点漏风,只是掩饰的很好。

张语抬起他的下巴,“张开嘴让妈看看。”

小猪瞪了弟弟一眼,不甘不愿的把嘴张开。是里面的大牙掉了。

“牙呢?”

“扔了。”小猪挣开张语的手。

还真是跟她离心了。

“小猪,你怪妈妈了?”

“儿子不敢。哎呀,你别碰。”小猪的声音高了几个分贝。原来他正在做功课,炜儿爬上书案,抓起毛笔在上面添了个大大的‘井’字,这一页算是报废了。

小猪瞟了张语一眼,把弟弟从书案上抱了下来,“没关系,我一会重新写就好了。”

炜儿还抓着毛笔在空中乱舞。

张语看了一眼花掉的纸章,上头写得密密麻麻的。看来是写了不少时间。

“照儿,要不,妈妈跟太傅说说,不要重做了。”

“不用了。”把弟弟搁到地上。“弟弟还小,不懂事,我不会怪他的,妈妈不要担心。”

张语垂头,这哪是她那个言笑无忌的儿子呀。刚才她还直担心小猪直接甩炜儿一巴掌呢。想不到他这么平静。可这平静也太不寻常了。他如今进退得宜,张语反而怀念当初那个会跟她混赖的小子。

“妈妈,儿子要写功课了。”

这是逐客?张语愕然瞪大眼,最后也只好说了一句:“那你好好用功。”上前牵起幼子,“来,炜儿,我们回去了,跟哥哥说再见。”

“不嘛,要跟哥哥玩,跟哥哥玩。”炜儿不依的在地上扭着身子。

“还玩,哥哥的功课都让你弄花了。回去了。”

张语默默无语的牵着炜儿出去,没去留意到小猪在她转身后流露出的眷恋的神情。

“佑樘,你有没有注意到照儿最近变化挺大的?”

“嗯,是挺大的,蛮好。”朱佑樘看着折子,头都没抬起来。

“他掉牙齿了。”

“是么?”你也没注意到,哎。

“我们是不是有点忽略他了?”

半天,才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啊?你说什么?”

这样子跟他说话,半天才接一句,还是算了。

哎,小猪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妈妈,妈妈,你好久都没有看我了?”炜儿扯着她的衣襟,委委屈屈的说。

张语把他抱起来,“你这个小坏蛋,以后不许去碰哥哥的作业,听到没有?”

“炜儿是小乖乖,不是小坏蛋。”

这一次选进来的三百名宫女,在经过一个月的培训后分到了各宫。张语也添了两个人:琉璃和玲珑,接替兜兜和小邑。一转眼,她们也从当初刚入宫的小女孩长大了。张语征询了她们的意见,赐金让她们回家了。

“玲珑,来看着炜儿。”

“妈妈去哪里,炜儿也去。”

“你乖乖跟玲珑回侧殿去,妈妈出去走走。”

“炜儿陪妈妈出去走。”

张语正要拒绝,“你还是带他出去吧,回头吵得我不行。”这个小儿子娇惯的不行,还打不得骂不得,也不知dào

阿语怎么了。

张语捏捏炜儿的鼻头,“那走吧。”

走在荷花池边,炜儿忽然飞起一脚,不知踢了什么到池子里去。

“你怎么这么皮啊?淘得不行。”

自从去看过选秀女,这大半年,小猪好像一点点的变得自己无法了解了。好像一步一步的母子之间就隔出了一道沟,是小孩子长大了,还是真的疏远了,要怎么应对才好呢?

回到寝殿,炜儿死活赖着不走,两只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就缠在张语脖子上不松开。得到同意后就在床中央摆成个‘大’字,得yì

的笑。

“炜儿,下来,回侧殿去。”

“不嘛,父皇,炜儿要陪着妈妈,父皇去侧殿。”

你还赶起老子来了?

张语把他抱起来,“炜儿,妈妈陪你回去侧殿好不好?”

“好。”

把炜儿哄睡下,张语轻轻的抽身出来。就看到一脸不赞同的朱佑樘正走过来。

“折子都看完了。”

“恩。阿语,这小子这样不行啊,皮得无法无天的。我现在觉得,照儿小时候其实挺乖的。”

“好吧,我试着不要整天跟他呆在一起,他确实太黏我了。”

两人相携回了正殿,洗漱睡下。

张语在烛光下,忽然看到朱佑樘的间有了一丝银线,十分刺目。他才三十啊,怎么就开始有白了?

“怎么了?”

“白了根头,我帮你拔了吧。”

朱佑樘不在意的说:“拔吧。”

难道还不是第一根?

“佑樘,你什么时候开始长白头的?”

“余嘉帮我拔了些,幸好不多,不然岂不是拔成秃子。”

张语揪住那个头,一用劲拔了下来,久久不语。

“干嘛,不是在嫌我老吧?”看她半天不语,朱佑樘故yì

说。

“佑樘,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你又不是治理国家的机器。

“我该为自己想什么?阿语,有你陪着我,还有两个可爱的儿子,够了。”

张语把自己的和他的结在一起,“你说过的,结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朱佑樘看着她双手翻动,将两人的缠绕在一起,心下感动,“我明天怎么起床?”

张语抬起头,脸上已满是泪珠。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伸手去拭她的泪。

张语忽然把两缕头解开,下床拿了把剪刀,把两人的各剪下一束,按照民间礼俗想要结成一个同心结。手下几次打滑,结不成。

朱佑樘接了过去,虽然有几分生疏,但好歹算是把结打成了。

“你也会啊?”张语破涕为笑。

“听说你在学的时候,我也学了。”他从枕头底下把那个小鱼荷包拿出来,把同心结放了进去。

“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不要提这个字,佑樘,不要提。”张语痛苦的说,“都不许死,炜儿不许,你不许,照儿也不许。你们统统都给我活着。”刚止住的泪又滚落下来。

朱佑樘正给她拭泪的手停了一下,说他身体不好,英年早逝还情有可原,怎么还扯上两个稚龄的孩子?

“总之你别哭了,怎么止都止不住?女人真是水做的,我现在觉得孟姜女哭倒长城还是有可能的了,因为泪水太多,把长城给淹了。”

“明明是引起了共振。”

“什么?”朱佑樘没听清,把耳朵凑近来。

“我说睡觉了,你别再说那些招我啦。”张语下床洗了把脸,从他脚下爬进内侧躺下。

夜半,朱佑樘翻个身,手习惯性的往身侧揽去,却扑了个空。以为张语更衣去了,等了一会也不见她回来。干脆披衣起来,今天阿语好像有点怪怪的。

张语披了身素色寝衣,跪在外室的地毯上合十祷告:佛祖,弟子从来不敬神佛,望你宽恕弟子。弟子甘愿折寿,保全家人

这是在做什么?

朱佑樘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轻手轻脚的回到内室,上床躺好。过了一会儿,察觉到张语回来、躺下。

卅三章 伤心

“玲珑,怎么没看到炜儿?”

“回娘娘的话,小皇子一早就让小初子公公抱他去东宫找太子去了。娘娘不记得了?”

张语想起来了,那会她刚起来,还没怎么开眠呢。

“他今天怎么起那么早?还这么有兴致?”

“今日太子不用上课,东宫有蹴鞠比赛,小皇子看热闹去了。”

“我们也去看看。”去看看东宫那群小正太踢球也好。

结果一到端本宫的蹴鞠场,看到的情形就是炜儿正在哇哇大哭,额头上还有好大一个包,照儿正蹲在身旁哄着他。一众少年不知所措的站在旁边,看到她更是吓得脸色白。

张语吓得不轻,照儿领着众人给她行礼,她也顾不得。她最怕的就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炜儿受到什么伤害。

“炜儿,这是怎么了?”赶紧把小儿子搂在怀里。

炜儿看到她,哭得愈大声起来,抽噎着说:“球球、球球撞到”听他半天说不清楚,张语转向小猪:“照儿,怎么回事?”

“母后,方才儿臣等正在比赛,弟弟不知怎么跑到场中央来了,一不小心球就撞上他了。是儿臣看顾不周,请母后责罚。”

“你们先起来吧。哎哟,你跑到场子中央来做什么,还伤到哪没有?”张语说着,拉着小儿子的手脚检查。

“方才已经遣东宫的医士看过,没伤着别处,母后放心。”

“母后带弟弟回去,你们自便吧。”张语把炜儿抱起来,方才简单看了一下就是头上那个包吓人,也已经处理过了。说不定她不过来,他哭一会也就没事了。

小猪站在原地,看她离去,叫了一声:“母后。”张语没有听到。

身后有人轻轻捅捅小猪,“殿下,还是去请罪吧。”他们哪敢自便啊。

“是啊。”一群附和声。

“孤知dào

,你们先退下吧。”

张语回到乾清宫,看炜儿寿星一样的额头,心疼不已。

“乖乖,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多危险啊。”

小初子走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奴才没有照看好小皇子,万死莫辞”

“你上哪去了?”张语火大的站起来,方才在东宫就没看到他。

“小皇子帽子上的珠子找不见了,让奴才沿路去寻。”

“不会让别人去么?”

“奴才担心旁人不认得,哪晓得”这个小祖宗明明是答yīng

了好好坐着看的,自己也托东宫的小太监照看了。

“孰轻孰重都不知dào

?幸好是只撞着额头,没别的事,要是伤着眼睛或是破了相怎么好?我是怎么嘱咐你的。”

小初子把头磕得砰砰响,“娘娘,你让人打奴才一顿吧。奴才知dào

您善心,不打人,可您不打,回头大公公也饶不了小的。”

“好了,好了,你下去挨打吧。”张语有几分哭笑不得。

“是。”

玲珑掀帘子进来,“娘娘,太子前来请罪。”

“哎,叫他进来吧。”有些话,方才人多也不好说。

炜儿已经止住了抽噎,只满脸跟小花猫似的。张语让玲珑带他去洗脸。

“母后,儿臣前来请罪。”

“你请什么罪?”

“儿臣没有照看好弟弟。”小猪低着头。

“你在踢球,怎么还能分心照顾他?”张语理理衣带,坐了下来。

“儿臣”

“好了,不用讲了,你心里并不服气。认为是你弟弟自己跑进场的,怪不了你。是不是?”

“儿臣不敢,母后责罚儿臣好了。”小猪的确是这么想了,嘴里却赌气的说。我不也是你的儿子么?为什么对我这么苛刻?

张语点点头,“我今天是要罚你,你给我跪到外边去,想明白了妈妈为什么罚你,你再给我进来。”

“是。”小猪站了起来,跪到廊下。

过了一刻钟,张语出去问他:“想明白了吗?”

小猪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儿臣不明白,儿臣不明白同是母后的亲生子,差别为什么这么大?难道就因为儿子难产么?”

张语瞪大眼,“你说什么?”

“庄公寤生,惊姜氏”

张语的手挥了起来,又硬生生的停在小猪颊旁。

“我是姜氏,你是庄公,你弟弟是共叔段,好、好、好,我生养的好儿子啊!”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心脏向四肢扩散,“你说我一碗水没端平,是吧?来人!”

琉璃应声跑了过来,方才看娘娘举起手要掌掴太子,他们都让吓着了。

“去,拿一个大海碗,再拿一壶水来。”

碗和水拿了过来,张语示意把碗给小猪,“端稳了。”自己两手抓过水壶,倾斜倒水。

小猪手举着大海碗,只听到里面‘扑扑’的加水声。心下有几分失悔,却不肯认错。只倔强的把装满水的大碗举着。

“你给我端好了,半个时辰,水端平了,没洒出来你就可以起来。”

小猪偷眼看了下母亲的脸色,,低下头去。

张语站在原地,看他还一味的倔强,甩袖进了内室。

小猪举了一会,两手酸,膝盖也痛得厉害,他哪跪过这么久。

“哥哥坏坏,惹妈妈哭!坏!坏!”

小猪狠狠瞪了炜儿一眼,他也毫不示弱的回瞪。

“妈妈哭了?”

炜儿低下头,“恩,都不理我,都怪你。”

都怪我?还不是你随便乱跑惹出来的。没有你的时候,我和妈妈不知dào

多好。

又举了一会,小猪手一软,有点举不稳。眼看水要倾倒出来,他一慌,幸好旁边伸出两只小手帮他稳住了。

“不是说哥哥坏么,干嘛要帮我?”

“妈妈说兄弟如手足,哥哥的事就是炜儿的事。”他收回手,蹬蹬蹬的跑回侧殿,一会儿,又转回来。手里拿着根细管,是平日里喝水玩的。

把管子插进碗里,他努力喝了好几大口水,摸摸肚子,胀鼓鼓的,喝不下了。他把管子塞到小猪嘴里:“哥哥多喝点。”

“换一头,我不要吃你的口水。”小猪把头偏开。

“哦。”

“去看看半个时辰还有多久?”

“哦。”炜儿接到指令,忙跑开去。

张语合上窗子,古灵精怪的,还想得出来把水喝掉减负。

半个时辰到了,小猪把碗搁到地上,揉揉痛的厉害的膝盖,慢慢挪进殿里。

“妈!”看着张语背对他的身影,小猪愧悔的喊了一声。

“你走吧。”张语的声音恹恹的。搞了半天,她是那个自己一直鄙视的姜氏。她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妈妈,呜呜!”小猪来到她身后,拉着她裙子。

“你不要和我不及黄泉不想见么?”

“妈妈!”

“我的心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

“妈妈!”小猪靠过来,把眼泪一滴滴的滴到张语手上。张语不为所动。

“妈呀!”小猪抱住她的腰,死死抱住不松手。

炜儿摸摸头上的包,不晓得该怎么办?

张语扯了几下,小猪就像粘她身上的膏药一样,怎么都扯不掉。

“放手。”

“不放,放了,妈妈就不要小猪了。”

张语叹了口气,“小猪,你放手,这样子妈妈怎么跟你讲话。”

小猪盯着母亲看了一会,这才把手放开,张语看他涕泪横流,双眼红肿,哪还有半点形象可言。

张语让人拿来锤子和钉子,“小猪,你来,把这颗钉子敲到墙里去。”

小猪拿了东西,有点茫然的走到墙边,拿着钉子,使劲敲,敲了两下就敲到手,疼得他想叫,忍住了。

一个太监走上来,“太子,不是这样敲的。您看着,先拿稳钉子,轻轻敲几下,等钉子进去了,再把手拿开,大力敲紧。”边说边示范给他看。

小猪按他教的法子,半天才歪歪扭扭的敲了一颗进去,转过头来把母亲望着。

“把它拔出来。”

又捣鼓了半天,把钉子挖了出来。墙上留了个难看的小洞。

“妈妈,挖出来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玲珑把炜儿也带下去。”

“是。”众人顿时退得干干净净,炜儿看气氛不对,也乖乖退下。

张语走到墙边,“照儿,你看这墙面,你钉了一颗钉子进去,即使挖出来,也会留下痕迹。人心也是一样的,一句伤人的话说出去,即使事后后悔,道歉,这伤害也会留在人心上。”

小猪听到这话,把下唇咬得死紧,眼里顿时涌出来一包泪。

“可是你不是别人,是我千辛万苦才怀上的孩子,为了把你生下来,妈妈更是差点下不了产床。你得来的这么艰难,妈妈怎么会不爱你,怎么舍得不要你呢。有的时候,是责之深,爱之切。你不要事事处处跟弟弟去比。你和他,本来就不一样。如果,以后你长大了,懂事一些,妈妈也许能告sù

你。妈妈也需yào

一个人来分担。”

小猪抬起头,“不能告sù

父皇么?”

“不能,我不确定你父皇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妈妈,我知dào

了。我今天乱说话伤了你的心,以后”

“不要给我许诺,我讨厌别人许做不到的承诺。你做到了再来说。”

小猪点头,“好。”

“还有今天,你还不明白我开始为什么要罚你么?”

小猪想了想,摇摇头。

张语叹气,还真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卅四章 成长

张语牵他进了内室,亲自打来水,拧了毛巾,给他轻轻揩脸。

“呜,妈妈,小猪对不起你。呜”小猪的泪水不住的落下来。

“别哭了,再几个月就满十岁了,光天化日哭得这么难看。”

又拧了一把毛巾,重新把眼泪给他擦掉。

“来,你坐在妈妈跟前,妈妈现在可再抱不动你了。”

“好。”

两人都坐下后,张语理了理他的尾。

“妈妈今天罚你,不为别的,更不是为了你弟弟。因为的确是他自己乱跑造成的。罚你,是因为你搞不清楚状况。我问你,弟弟本来坐在台上看球,即使小初子走开了,难道就没有旁人看着他?他为什么就能一个人顺顺当当的跑到了场子中央,然后才被看到。这中间生了什么,你自己去想想。以前你还小,有什么危险父母都帮你清除掉,甚至前面有一颗小石子,可能害小猪摔倒,妈妈也会先把它踢开。可是,你已经长大了,你以后要面临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妈妈无法再周全的保护你。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要懂得分辨身边的人接近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跟你说一些话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人的话可以相信,什么人是别有用心。”

小猪皱眉,把头埋进张语膝上,“妈妈,我不想长大。”

张语任由他趴着,趴了半天才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起来。看他脸上印下她裙子的纹路,拿手轻轻划过,“儿子,没得选择,人都要长大的。妈妈也希望你就一直是个小娃娃,这样妈妈跟父皇就永远不会老。”

“恩。”小猪点点头。

“你已经做得比以前,呃,怎么说呢?以前你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什么都摆在脸上,不管也不顾。可现在,你已经会跟妈妈耍小心眼子了。”

“妈妈。”小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我没有在怪你了,谁让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的妈呢。这样说不上好不好吧,但却是在皇宫生存下去基本的。你始终记得一点就好,父皇、妈妈、照儿、炜儿,我们是一家人。也许算是皇宫里比较另类的一家人吧,不过,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你看弟弟虽然恼你,还是要帮你。如果今天有人跟妈妈说,是小猪故yì

让弟弟被球踢到,妈妈是决计不会信的。”

“嗯,我知dào

了。”以往小猪对炜儿,不乏敷衍和做给父母看的意思。今日却被弟弟一句‘兄弟如手足’震动了。

“好吧,慢慢来,京城不是一天修起来的,小猪也不可能一天就长大,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可是妈妈希望你能够尽早的成熟起来,为父皇分忧。你知dào

吗?父皇都长白头了。”

小猪忽然笑了笑,抿着嘴不说话。

“你笑什么?”

小猪看看门口,小小声的说:“妈妈,我只跟你说。起先,父皇跟妈妈看起来年纪差不多的样子,可现在,看起来比妈妈老多了。千万别让父皇知dào

这是我说的,不然非收拾我不可。”

“我倒没去留意这个。”

小猪肯定的点头,“妈妈跟几年前一样的,只有父皇一个人在老。”

张语做了个‘嘘’的动作,“千万不能让父皇听到。父皇多辛苦啊,好了,你回去吧。有些事情,妈妈留给你自己处理。”

小猪点点头,站了起来,已经到张语的耳下了。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妈妈,对不起!”

张语挥挥手,“别再来一次就好了,你妈没那么强悍。”打开柜子,拿了瓶药膏给他,“拿回去抹上。”

小猪走开了,张语捏捏额角,抽痛的厉害。

“吩咐御膳房,以后晚间的膳食统统加一盅补品。”日日相对,耳鬓厮磨,她的感受并没有那么深。但祐樘的确是老了一头。

“妈妈,父皇喝的是什么,炜儿也要。”

张语点点他的头,“你不用,你乖乖吃妈妈给你配好的饭菜。”

“炜儿,还痛不痛?”朱祐樘指指小儿子的额角。

“痛痛,父皇吹吹。”炜儿把头仰了起来,凑到父亲跟前。父亲吹过后,又低下头吃饭。等他吃好,被送回侧殿。

朱祐樘转过头来,“照儿今天太过份了,你没事吧?”

张语摇了摇头,“没事了,我已经教xùn

过他。”

“你别太惯着他了。”

张语笑笑,“自己儿子,难道还要毒打他一顿出气不成。”

“不像话。”

“好了,你先吃饭吧。”

下午的时候,朱祐樘已经把小猪叫去教xùn

过了。

小猪跪在地板上,不敢抬头去看父亲的脸色。

朱祐樘径自翻阅着折子,也不理会他。

小猪跪到两腿打颤,才听到父亲问了一句:“都是些什么人在你耳朵边上胡说八道?”母亲给的药他没有擦,他不配享有这份好意。

“父皇交给儿臣自己处理吧。”

朱祐樘看他一眼,没再提这茬。“你要不是朕的儿子,哼!”顿了一下,“你妈原谅了你,朕可没有。”

“请父皇责罚。”

“罚你?朕现在恨不得给你几下。”

“父皇,你打吧。”

“庄公克段,你也讲得出口。你妈哪里亏待你了?你的耳根子就软成这样?”

小猪无言以对,他也不知dào

自己当时怎么就能把那么伤人的话对着疼爱他的母亲说出来。

几日后,张语听到了东宫的人事变动,摇摇头,“未免狠辣了些。”小猪还真是不像祐樘,那难道是像自己?

“小猪不像你,你连万家人都可以放过。”

朱祐樘笑了下,“如果万氏那会儿还活着,也很难说。对了,小五那小子,找到喜欢的姑娘没有?再拖着,可就拖不下去了。皇祖母都问了几次了。”

张语想了一下,“我很长一段日子没收到他的信了。”

朱祐樘咂舌,“他那也叫信,哪一次不是厚厚实实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写上,还要标注日子。”

那叫日记好不好。

“我写封信去问他吧。不晓得他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他不会是比着你的样子在找吧?”

“说什么呢。”

炜儿就要满两岁了,随着这个日子来临,张语越来越紧张。穆修晨的话‘孝宗次子不足三岁而殇’老是在她耳边回响。

“炜儿!”张语满头大汗的醒来。

炜儿揉揉眼眶,在她身上坐起来,“妈妈,我在。”

“你怎么压在我身上睡啊?”难怪会做噩梦。

“我本来想跟妈妈说悄悄话,谁知dào

就睡着了。”炜儿奶声奶气的说。

张语把他托到身旁放下,“哦,那你本来想跟妈妈说什么?”

炜儿抓抓头,“不记得了。我想起来再跟妈妈说。”

“好,你想起来了再说。”

看张语满头是汗,炜儿举起袖子给她擦汗,“妈妈你怎么睡得这么辛苦?”

“妈妈担心炜儿不见了。”张语重新躺了回去。方才梦到什么了,这么惊恐?

“父皇回来了。”炜儿跳下床去,扑到父亲怀里。

朱祐樘把他举起来,“今天有没有淘气?”

“没有,炜儿是小乖乖。父皇,妈妈刚才吓着了。”

“怎么了?阿语?”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可是现在想不起来了。”

“妈妈汗汗,洗澡澡吧,炜儿一起。”转过头热情邀请父亲,“父皇也一起?”

“好。”

“你们两个去旁边,我要一个人洗。”

那一大一小失望的被推到另一边。

“我跟父皇一样,跟妈妈不一样,嗯,跟哥哥也一样。”炜儿看着在池边闭目养神的父亲,对比着。

“你是男孩子,当然跟父皇和哥哥一样。”

要是有一个女孩儿,跟阿语一模一样就好了。

“阿语,我们再生个女儿吧,这两个都是男孩子,都是性子像你。生个女儿,样子像你,性子像我好了。”

张语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万岁爷,您当这是官窑里烧瓷器呢,还能订做样式。再说了,长成我的样子,活泼跳脱的。性子跟你一样,呃,沉稳。那是个什么女孩儿?”张语想想小时候的自己,一本正经,满口之乎也是什么感觉,摇头,实在是不搭。

“那就都像你。”朱祐樘大方的说。

卅五章 曼珠沙华

“好神气的小马哦,谢谢父皇。”炜儿凑前给他老爹一个香吻。然后拿过来显摆:“妈妈,你看,我的小马。”又转过去给小猪看,“哥哥看,我的小马。”

“看到了,放好吧。”

“要抱着。”

今天是小家伙两周岁生日,朱祐樘送了他一匹白玉雕的小马。

“比哥哥的猪神气。”小家伙小声在张语耳边说。

小猪听到了,瞪他一眼。

“阿语,你年年都不要过生日,我还从来没送过你什么礼物呢?”

那又不是我的生日,过什么?何况过一年,老一岁。

“怎么,你想送我东西么?”

“嗯,你想要什么?”

小猪也好奇的抬起头。

“红玫瑰。”

朱祐樘楞了一下,要花,不是不喜欢花么?

“妈妈,我也要送你。”炜儿抢着说,小猪也点头。

“你们两个,要送就送康乃馨吧。”

“好。”

“也要红色的么?”小猪问。

张语想了一下,红色的花语是健康长寿,粉色是年轻美丽。

“要粉色的。”

要不怎么说皇家办事的效率高呢,张语午睡起来,就看到这爷仨的花送到了。

好有创意,这么一大捆,切口整整齐齐的红玫瑰,估计是刚打人去花田里收割的。还有那两捆康乃馨,一样的造型,用绳子捆住。她这辈子头回收花,就收了这么三大捆。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嘴角忍不住咧开。

炜儿抱着和他一样大小的花捆过来,“妈妈,这是我的。”

“谢谢。”张语郑重其事的收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让琉璃拿大花瓶来装。小猪也有样学样的抱了过来,得到同样的待遇。哥俩抬头把父亲望着。

朱祐樘咳了两声,“照儿不是特意过来陪弟弟过生日么,带他出去玩。”

小猪吐吐舌头,牵着弟弟出去了。

“喏,给你。”朱祐樘把那捆红玫瑰递过来,“偏喜欢这种带刺的。”

“就喜欢。”张语欢欢喜喜的捧住,小心避开了刺,这一把她自己来插,插花她也学过的。

看朱祐樘还在原地站着,“呃,阿语,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哦,谢谢你的花!”张语从善如流的道谢。这肯定是祐樘生平送出的第一捆花。

“咳咳!”

“哦!”张语恍然大悟。跳过去,“哎呀,我可没有你高,亲不到你的额头,你低下来一点。”

朱祐樘低下头来,噙住她的双唇,细细吮吻。

“嘻嘻”门口传来炜儿的声音。

“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小猪用手捂住炜儿的眼睛,一步一步退出去。

“这两个小子!”朱祐樘恨恨的说。话说自从有了他们,他和阿语就好少独处。

张语低下头去笑,这人一向在兄弟儿子面前都端着架子,看着其实很好玩。

下颚被抬起,微凉的、温润的双唇贴了上来,先是缠绵碾磨,用舌尖一点点描绘她的唇线。而后与她的唇舌甜腻的交缠起来,到他终于放开时,张语已是气息不稳,双唇鲜艳湿润。

“真想继xù

。”朱祐樘望望她身后的床榻。

“我不反对。不过,那两小子八成就在外头等着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走吧。”张语牵起他的手走出去。

“恩,那个玫瑰花,让人做成香囊,挂在床上,好不好?”

“你喜欢就好。”

张语梦见了一大片花海,各式各样的鲜花怒放着,居然还有她老家的茉莉花。她在雪白的茉莉花田里开心的走着,就像小时走在乡间的花田边。

然后,茉莉花不见了,换了一大片血红的花,这是曼珠沙华?她只看过图片,想不到在梦里反而见到了。这花有一种妖异的美。

“妈妈!”

“炜儿?”张语走过去,炜儿正坐在一大片曼珠沙华中间。看到她,站了起来,小小的身影向她扑过来。

张语涨开双手,却扑了个空,炜儿小小的身影也渐渐淡去。

是了,那天做的也是这个梦。

张语冷汗涔涔的醒了过来,披衣下床。

守夜的宫女太监都很纳闷,也没人出声,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进了侧殿小皇子的房间。

张语掀开床帐,炜儿好好的睡着。翻个身,嘴巴里吐出一个小泡泡。松了口气,替他把被角掖好。就在床边坐下,看着他睡觉。

炜儿睡觉不大安稳,这点不像她。一会儿踢踢被子,一会儿又翻过去趴着。

守夜的小宫女走上前来,张语摆手让她退下。自己给他把被子重新理好,又翻了个身。趴着睡不大利于呼吸,还是躺着或是侧着好。

小家伙嘟囔了两声,又叫了声‘妈妈’,把小拳头捏起来,放到颈侧继xù

睡。

张语就这么坐在床边,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一件外袍轻轻披在她肩上。

来人轻轻的说:“怎么跑到这边来?炜儿睡得好好的,回去吧。”

“嗯。”张语点点头,跟着他回去睡下。想着那个梦境却是毫无睡意。

“怎么了?”

“祐樘,我刚梦到炜儿坐在一片曼珠沙华中,我心里总觉得不详。”

朱祐樘惊了一下,“你看清楚了,真是曼珠沙华?”

张语黯然的点头。

“这花不好吗?”

“梦是反的,反的,不想了,睡吧。”朱祐樘轻轻拍着她的背。

曼珠沙华,红石蒜花,那是开在黄泉的彼岸花啊。阿语怎么会梦到这么不详的花。

张语自此一步都不放炜儿离开她的视线,晚上也让他睡在自己身边。

“好好哦,父皇都不赶我了。”小家伙开心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摆个造型给张语看。

“妈妈,我是小马,驾驾驾。嘻嘻,哥哥是小猪。”

“妈妈,你看,我的小肚肚,你摸摸。这是小屁屁”说着翘起小屁股,自己拍了两下。

小猪敏锐的感觉出了父母对待弟弟的小心翼翼,这是怎么了?

就这么万般小心的看顾着,炜儿不痛不痒,也没出什么意wài

。张语整个人瘦了一圈。自已给自己打气:满三岁就解除警报了。那个怪梦也没有再做过了。

“看你瘦了这么多,我们是自己吓自己吧,这也没什么事。”

“不能放松警惕。”张语也觉得自己有时候简直草木皆兵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神经质的看看她小儿子在不在。

两人正嘀咕着,炜儿小解完出来。

“妈妈,头有点痛痛。”用一只手撑着左边。

张语顿时紧张起来,朱祐樘安抚的拍拍她,“也许只是吹了风。你别紧张,余嘉,去宣太医。”

炜儿听到太医,马上叫起来,“不吃药药。”

朱祐樘把他抱起来,“不是要给你吃药药,只是让太医看看炜儿怎么会头痛痛。”

炜儿用胳膊环住父亲的脖子,歪着头想那个新词:“君无、君无那个什么言?”

朱祐樘瞪他一眼,“是君无戏言。不过,这个事你要问妈妈去。”

“妈妈,炜儿不吃药药可以吗?”

“要听太医的。”

“那个老头每次给父皇看过都要开苦苦的药,炜儿不痛了,不要叫太医。”

“妈妈给炜儿吃糖糖。”

小家伙眼睛一亮,“不吃糖糖,玩亲亲好不好?”

张语看了一眼朱祐樘黑黑的脸色,笑着摇头,“妈妈亲炜儿的小脸蛋,好不好?”

“那你干嘛要亲父皇的嘴巴,我也要。”小家伙撅起嘴。

“炜儿,生病就要看太医,再不听话父皇要生气了。”

吃过药,炜儿含着糖,把脸凑到母亲跟前。

张语在上面用力亲了好几下。

刚才太医也看不出什么问题,炜儿又说已经不痛了。到底是怎么了?

过没几日,炜儿又开始呕吐。张语慌了,朱祐樘把太医全召了来会诊。但众人吞吞吐吐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张语愤nù

了,以前她也觉得太医不容易,可谁觉着过她也不容易,真是恨死了这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太医。一个滋补调理的方子也是众人合拟出来,就算有什么,也是法不责众。

“妈妈,炜儿难受。”炜儿躺在床上哼哼。

张语坐到床沿,把他的头托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祐樘,派人去把穆修晨找来吧。”希望他没有离开京城。

穆修晨的确还没有离开京城,他正在取舍和玉箫要不要继xù

下去。忽然被人又请进了皇宫。

看到病床上的孩子,他明白过来。好漂亮的娃娃,看看张语憔悴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现在能体会到教授在面对绝症患家属的心情了。

把医箱放下,示意她清场,“我尽lì

而为。”

张语让宫女太监都退下。紧张的看着穆修晨在炜儿身上敲敲打打,又听心音之类的。

“妈妈,他打我。”炜儿不适的扭动着。

“炜儿乖,不要动,让叔叔帮你检查身体。”张语站在床头,摁住他的上身,心情随着穆修晨的脸色上下起伏。

穆修晨弄了半天,可惜受工具所限制。他又问了些症状,然后沉思着走到外间,示意张语跟出来。

“我怀疑是脑瘤,但是没法子确诊。”

张语的心‘咚’的一下沉入谷底,半天,才问出一句:“有多大把握?”

“六七成。”

要不是顾忌着炜儿就在里面,她一定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能不能开刀?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你不要怕改动历史会怎么样,天打雷劈都冲我来好了。他如果能活下来,我就把他送到民间去,绝对不会打乱历史的。”她失态的抓住穆修晨的手臂。

“张语,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怕这个,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再说了,就算可以开刀手术,你也做不了这个主啊。放qì

吧,这个在这里真的没办法,不然,小孩子受罪,大人更受罪。”

“妈妈、妈妈”炜儿赤着脚走出来,张语赶紧揩揩脸,笑着迎上去,“宝贝,妈妈在跟叔叔商量事情,来,妈妈抱你回床上去。”

唱着儿歌哄炜儿睡下,他总是睡不踏实,一会儿就要醒。

张语颓然坐了下来,过了一会才说:“穆大哥,无论如何,谢谢你告sù

你实情。你下一步怎么打算?”怕了三年的事成了真,张语反而不那么怕了,如果真是没法子了,怎么都要让炜儿高高兴兴的走完剩下的路。

穆修晨看她慢慢冷静下来,点点头说:“我要赶紧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你、你也别怪那些太医,医生也难。”

“嗯,那你赶紧走。”张语点头,知dào

他在怕什么。

“我走了,你多保重,别那么绝望,哎!”穆修晨看着张语,叹口气,现在什么话都安慰不了她。“妈妈,炜儿不要喝药药。”

张语抬手把药倒在盆栽里,“好,我们不喝。炜儿想吃什么,妈妈让人做去。”

“嗯,想吃妈妈做过的虾米汤。”

“好,琉璃,快去给小皇子做一碗去。”

“是,奴婢这就去。”

一会功夫,琉璃端着汤进来,

“炜儿,汤做好了,现在要喝么?”

“恩。”

“妈妈喂你。”

小猪跟着下朝的父亲一到过来了。过来就看见母亲在喂弟弟喝汤。

“炜儿,父皇和哥哥回来了。”

炜儿小口吞咽着,看到父兄露出一点笑容。

“怎么不喝药?”

“连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开的药还喝来做什么。”

小猪上前握住弟弟的手,看他从一个健康白胖的娃娃变成如今的模样,硬生生把泪意忍回去。

“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炜儿”等死两个字朱祐樘实在说不出来,“你不是找了那个穆修晨来看么,他怎么说?”

“治不了,脑子里长了东西。”

朱祐樘四下看看,“他人呢?既然他能看出来,怎么会没办法治。”

“能看出来又怎么样,还能开刀取出来?”朱祐樘派了人再去找穆修晨,却早已是人去楼空,不知去向。

炜儿是几天后夜里走的,走的很平静,没有受太大的折磨。这是唯一让张语感到安慰的。

时隔十四年,宫里又办起了丧事,夭亡的皇次子被追封为蔚悼王。这些,在张语看来都没有什么意义。她的炜儿不在了,不会再有人在她唤‘炜儿’时答一声‘妈妈,我在’了。

丧事是礼部办的,张语看着那又一次铺天盖地的白,心里无力到了极点。炜儿的死就像是骨米诺牌的第一张,该生的事会一件不落的生,历史果然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可是,她再承shòu不起了。

歪歪斜斜的走出去,“阿语,你去哪里?”

“好累!”张语说完,慢慢倒在地上,吓得朱祐樘赶紧把她抱了起来。

卅六章 选择性删除

张语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像在水里载沉载浮,舒服的紧。

“皇上,娘娘是忧伤过度,又没有出来,郁结在心。至于怎么会醒不过来,臣想是娘娘自己不想醒转。”林太医谨慎的说。

这一次皇次子的事,皇后最后把太医全赶走了,倒是救了大家一命。

“娘娘都昏迷都七天了,你倒好,就这么一句娘娘自己不想醒过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朱祐樘的样子有几分吓人。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小儿子刚夭折了,老婆又昏迷不醒。而他甚至连个假也请不了。太医看了几天就给这么一条答复。

“皇上,难道真是阿语自己不想醒过来?”王太后拿着念珠,就坐在张语床前。

“不会的,不会的,她说了好累,她只是想歇歇。歇好了就会醒了。”太后的言下之意,他明白。说张语伤心过度,想跟着孩子去。不会的,阿语还有他,还有照儿。阿语不是这样的性子。

张语是被小猪一声一声叫醒过来的。出什么事了?他叫得这么凄惨。费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看到母亲眼皮动了几下,终于睁开,小猪惊喜的唤了一声“妈妈”,声音涩涩的,没有平日的清亮。一旁的小初子抹抹泪,一溜烟跑出去报信去了。

“小猪,你哭什么?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身子有千斤重似的。

小猪眨眨眼,“妈妈,你不记得了吗?”

张语有气无力的说:“记得什么?”

“妈妈,你病了。”看到父亲急步走进来,小猪站起把位子让出来。

“终于醒了。”朱祐樘大力把她摁进怀里,闷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推了推,手上没劲。“祐樘,放开我。”

朱祐樘手上松了松,“饿了么?”转身要招呼传膳,就看到琉璃已经高高兴兴的把一直煨着的鸡粥端了过来。伸手接过来,要喂张语。

“来,阿语,张嘴。”

张语吃了几口,恢复点精神,这位喂饭的技术实在是不咋地。

“我、我要琉璃喂。”虽然这几天有灌参汤给她,可是真的是饿了。

张语直吃了大半碗,才停下来。

“我病了么?我怎么一点不记得。”

小猪看着父亲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对啊,阿语,你这一病把我和照儿给吓得,还好没事。余嘉,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

“我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张语眯眯眼。

“是因为阿语睡了几天才刚醒,自然有点迷糊,不要着急。”

林太医受了嘱咐,诊断之后,只说了让好好调理之类的话。余嘉亲自送他出去。

“照儿”小猪赶紧站过来,握住母亲的手。“你去歇歇,看你眼睛熬得通红。”张语心疼的说。

“妈妈,儿子不想离开。我就靠着您睡会,好么?”

张语笑笑,“上来吧。”

小猪踢掉鞋子,爬到里侧睡下,头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

“祐樘,你好像也没休息好。不过大白天的,你没我们命好,得去看折子。”

“我就在这边看好了,一会儿叫人去搬。”他可不敢像儿子一样,看到母亲醒了就放松身心睡过去。看阿语的样子像是一时没记起来,只是不知dào

会持续多久。

过了一会儿,张语觉得累,缩下去要接续睡。看朱祐樘一脸的惊恐,她不自觉的解释:“我还是觉得乏,再睡会。呃,我之前睡了很久么?”

“算上今天,十一天了。”

“啊?”张语的嘴巴张开,她也太能睡了吧。“怎么回事啊?那我不睡了,就养养神。”说是养神,眼睛还是不自主的合上了。

朱祐樘看她微眯着眼,努力克制想拍醒她的念头。太医刚也说了,醒过来就好了,不会再沉沉睡去。

稍后,余嘉搬着奏折进来。这东西可不敢随便就叫个人去搬。

朱祐樘走到书案前,余嘉压低声音:“太医说说不好什么时候会记起来,也许一直就这样,也或哪天受个刺激就想起来了。”

“简直是废话。”

“侧殿都收拾过,蔚悼王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宫人们也都嘱咐过,太皇太后和太后那边也去报了讯。太后说娘娘身子弱,今天就不过来了。”

“知dào

了。”

小猪靠着母亲睡到天擦黑才睁眼,看见父亲沉思着坐在床头,母亲好像又睡过去了。

朱祐樘看他醒来,把他叫到外面交代了几句。

“父皇放心,儿臣知dào

的。”

“那你这几日暂不用去书房,就留在这边陪着你母后。”

“嗯。”

张语软磨硬泡的让朱祐樘找人把紫檀木塌给她搬到花荫下,她要晒太阳。

照儿就在一边笨手笨脚的给她削苹果。

“小猪,妈妈是突然晕过去的么?”搞什么飞机,居然睡了那么久。昨天想问的,结果晕乎乎的睡过去了。今天精神才稍好点,可还是觉得乏透了。

小猪点头,“嗯,吓死小猪了。”

张语接过那个比核大不了多少的苹果,算了,好歹是她儿子亲手削的,放到嘴边意思一下。

“妈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累!”顿了一下,“怎么,你不用去上学么?昨天还歇在这边。你老爹转性了。”她怎么觉得这两父子都紧张兮兮的。

“父皇让我这几天就陪着妈妈,妈妈不是病了么。妈妈放心,你睡觉觉的时候我可以看书。”

张语嗤笑一声,“你有这么乖?”

“妈妈,我以后都会乖,加倍的孝顺你。”

“反常即妖,你还是该怎么着怎么着,不然我不习惯。”看来,真是让自己吓着了。这孩子,不是在想着‘子欲养,而亲不待’吧。

“放心,你妈的命硬着呢。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翘掉,然后让人来睡我的男人,打我的娃。”

“又说什么呢!”不赞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张语抬头,看到朱祐樘穿着朝服回来了。

“照儿去默书,回头父皇要问的。”

把儿子赶走,他在旁边坐下,“阿语,你觉得怎么样?”

“比昨天有精神些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来把我守着,我到底是怎么晕倒的?”

“说晕就晕了,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哦。”

“阿语,你想不想去山上的别院里住住,那边比较适合休养。”

张语摇头,“懒得搬动。”眼睛眯起,“你把我赶出去,想干嘛?人家都说久病床前无贤夫,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朱祐樘捏捏她的鼻尖,“知dào

久病床前无贤夫,就给我赶快好起来。”

“你去换身衣裳吧,我比较喜欢看你穿常服。”这身朝服说白了就是工作服,张语不习惯跟穿工作服的朱祐樘嬉闹。

“好,琉璃,过来守着你主子。”

琉璃道了声‘是’,走了过来。“娘娘,您还要不要吃苹果?”

“干嘛要给我吃苹果?”

“小殿下想您平平安安啊,奴婢再给您削一个好不好?

张语瞅瞅一边的果核,“不用,有个意思就好。你扶我起来走走。”

琉璃依言扶了她起来。

走了两圈,张语推开她的扶持,自己慢慢走。

朱祐樘换好衣服站在一旁看着她,真是一刻都坐不住的性子。

“歇会吧。”

张语坐了下来,“我怎么会这么没用。”

“慢慢来。”

“刚刚还催人家赶快好起来。我才不要吃了睡,睡了吃,又不是猪。吃也只给人家吃草。”张语喜欢吃肉,对素菜一向斥之为草。

“还在,不知dào

现在只能吃清淡的么?”

“知dào

,就是抱怨几句么。”

知dào

归知dào

,看到全桌的药膳食补,张语嘴巴还是撅了起来。

“我和照儿陪你一起。”

那还能说什么,张语认命的扒饭。

两双筷子夹了菜放到她碗里,父子俩对视一下,收回筷子看着她。

“我吃,我吃。”养生、养生,我一个人活那么长干嘛,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啊。

养了几天,张语自觉精气神都恢复的不错,正好是初一,她便跟在朱祐樘后头起床。

“你起这么早干嘛?”

“今儿初一,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啊。”每个月就点一次卯总不好迟到吧。

“皇祖母知dào

你身子不好,已经免了你去请安。”

“哦,那敢情好。”张语说完,倒回去睡回笼,这是生病唯一的好处。

卅七章 想起

过了半个月,金氏带上小儿子张鹤龄进宫来看张语,听说了这样的症状,母子二人也觉得稀奇。后来看张语真的浑然不记得,这才信了。

张语看看张鹤龄,据说这是张皇后最疼宠的幼弟,一生都受他拖累。听傅鸾词说起过这小子,实在是不学无术的很。自己当初还是太天真了,即使是琢玉之匠,也还是没办法将朽木琢成器的。

留了他们用膳,朱祐樘知dào

岳母与小舅子来了,也回来一起。

张语已经不用再吃滋补药膳了,便欢欢喜喜的让御膳房安排了一桌酒席。她其实很想喝酒的,可惜朱祐樘一直似笑非笑的把她盯着,没有机会。他自己倒是喝了不少。

好容易朱祐樘起身去更衣,张语的手还没伸出来,就看见了吓死她的一幕。朱祐樘的皇冠放在一旁,张鹤龄正伸手去摸,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

张语把筷子一拍,“放下。”

张鹤龄从小被长姐带大,素来畏惧,何况她现在还是皇后。听到喝斥,手一抖,便缩了回来。站在旁边的余嘉松了一口气。

金氏见状也低声斥责了儿子几句。见到朱祐樘更衣出来,大家便不再说话。

小猪含住筷子,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出声。

宴席过后,朱祐樘去内室休息,张语叫了母亲与弟弟去一边。

“小弟,你刚才想做什么?”

“大姐,我、我”

“你知dào

你要是拿来戴了,是什么罪过,那是要灭九族的。你想咱们张家老老小小就这么给你陪葬不成?想姐姐被废后,打入冷宫?出了这种事,太子就是叛逆之后,他还怎么做太子?”

金氏小声嘀咕了一句:“皇帝现在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一个儿子又怎么样,他不能再找人生么?”

金氏不再出声。

张语缓缓语气:“母亲,小弟,女儿也是为了张家。父亲已经不在了,张家就落在两个弟弟身上。母亲要多督促他们才是。姐姐不求弟弟做事前能为太子为姐姐想,你总要想想弟媳与侄儿吧。”

“是。”

张鹤龄进宫来本是探病,想不到被骂了满身包。他方才也是一时酒气壮胆,现在想想也有点后怕。便忙忙的催着母亲告辞了。

送了他们出去,张语叹口气,她跟张家人实在亲不起来。

皇帝现在就只有一个儿子了,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难道他还有过别的儿子?

转身看看小猪,黑黝黝的眼珠子转着,不知dào

在想什么。

“照儿,你也去休息一下,下午还要跟去听政呢。”

“嗯。”

张语这里刚打走了母亲和弟弟,没几天又听说有官员上折子告张家兄弟抢夺民田。皇帝派了巡抚高铨核实。高铨回复只说张氏兄弟买的是盐碱地,无关紧要。如果就这样,事情也传不到张语耳朵里。结果她两个弟弟得寸进尺,要求在他们抢占的土地上,每亩增加征银二分。大臣都力主不可,事情就闹大了。

张语也很头痛,想了一想,只得去文华殿请罪。

跪上青石地板前,她低声对来劝阻的余嘉说:“你给本宫找块磕着够响的地。”

余嘉吓得给她跪下,“娘娘,您别。您身子还没大好呢,让皇上知dào

了,非去了奴才一层皮不可。您就在寝殿里跟皇上说一声不就得了。”

张语睨他一眼,“样子还得做,本宫名声够大的了。回头再让人传,纵容兄弟,欺压百姓,这个黑锅我可不背。好了,赶紧给我找块好地。”

余嘉无奈,用眼神给她指了块青石板。然后去请皇帝出来。

朱祐樘听说,赶紧出来,张语还没能验证余嘉指给她的是不是块好地就被拉了起来。

进到文化殿,朝臣们自然都已经避开了。

“皇上,臣妾特来请罪,臣妾的弟弟实在是”

朱祐樘打断她,“你别说了,安心在寝殿休养就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又去你耳边嘀咕。”

张语心道,八成是我兄弟打人来的,他此时不方便进宫。

“皇上,让他们把抢夺地退出来,是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那毕竟是你的娘家。”

张语慌忙摆手,“不用看我面子,他们会得寸进尺的。这样下去,往后你总有不能容的时候,我若姑息养奸那才是毁了自己家人。”好好警告他们,让他们懂得收敛才是存活之道。这也算是帮以前的张语保全家人。

朱祐樘抓住她的手,“你是朱家的媳妇,我和照儿才是你的家人。”

其实她也没当金氏是亲妈,可话还是不好这样讲的。

“我让人送你回去,以后别这样了。”

“哦,让照儿送我吧。”小猪此时就在后殿读书。

“他还没下课呢。”

“那我去一边等着他。”

“算了,余嘉,你去看看太子今天的功课下多不多?让他到这里来。”

小猪正坐得屁股痒,听到召唤忙不迭的就跑来了。朱祐樘就让他先送张语回去。

张语拉着他去了御花园,小猪已经十一岁了,长到张语的耳垂。张语却老记着自己牵着刚过膝盖的他在宫里转悠。

“照儿,你外婆那天说你父皇现在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这话我听着古怪,他难道还有过别的儿子么?”

话音没落,听到小猪踢石子进河里的‘扑通’声,张语觉得有点头晕。脑袋里冒出许多画面,最后汇成一个小人儿走出来,高兴的冲她叫:“妈妈!”

“妈妈!”小猪看她神色不对,赶紧扶她到亭子里坐下。

张语用手撑着头,她想起来了。

“炜儿!”

小猪吓得脸白,“妈妈,你还有我,小猪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妈妈还是想起来了,怎么办?

“你弟弟葬在哪里?我要去看,我要去看。”张语抓着他。

小宁子在皇后叫出那声‘炜儿’时,心头咯噔一下,想不到大家瞒了半个月,皇后还是想起来了。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往文华殿去报信。

朱祐樘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猪根本拉不住张语,她一个劲的往外走,嘴里嚷着要去看炜儿。

“阿语,我带你去。”

总归瞒不了一辈子。

看到皇陵里的坟冢,张语顿时哭倒在朱祐樘怀里,然后,她推开他的扶持,蹒跚着往前跑,最后跌坐在炜儿的墓前。

“炜儿、炜儿”张语一边哭着,一边用手去拍墓碑。她的炜儿,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躺在这里。

小猪想上前去,被父亲拉住,与他一起站在旁边,任张语泄出心中的悲痛。

等她哭到再没力qì

,只有泪水流下,朱祐樘上前把她拥住,“阿语,炜儿活着的时候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你转头看看,我们还有照儿。”

“妈妈”小猪也扑倒在墓碑前。随行的余嘉等人都在后头抹眼泪。

“什么都改变不了,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要回家去。”

“好,我们回家去。”

张语推开朱祐樘,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你又不晓得我家在哪里,我自己都找不着回家的路。妈妈!”她把脸掩在手里,又大哭起来。

“阿语,我这就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还有照儿。”朱祐樘把她打横抱起来,坐上马车,“回宫。”

一路张语就念叨着:我要回家去。

王太后听说这事,念了声佛,“这宫里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幸福的人呢?”

老太太原本对她最后把太医赶走,还不给孩子喝汤药有几分不满,看她什么都忘了更是不舒服,现在见了她一个劲的说胡话也只有长叹口气。

“听着,分作三班,皇后娘娘身边千万不能离了人”朱祐樘听余嘉在外面分派着,头痛的很。阿语就只会念叨:我要回家。他知dào

她说的不是张家,那是哪里呢?

“我和照儿都留不住你吗?”他问缩在床上的张语。

“你们、你们也留不住的,我再不要了,就当我没有来过,我要回去。”他不知dào

张语说的留不住和他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颓然的坐到床头。

“你要怎么回家去?”

“我不知dào

,祐樘,你让我走吧,我呆不下去了。”张语扑过来,抓住他的袖子。

“你都不知dào

怎么回去,往哪里走。”朱祐樘把她的手拉开,走出屋去。

小猪有些莫名的看着母亲,他不知dào

她在说什么?

看父亲走出去,他挨了过来,“妈妈,我陪着你。”

张语抱住他,“恩,照儿,你不要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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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全文最虐的地方,不会再有了

历史上的张皇后,小儿子三岁夭折,小女儿出世不久夭折,丈夫三十五岁去世,儿子三十岁也死了。所以,五十岁的她就成了个彻底孤单的阿婆,指定世宗嘉靖即位,可惜嘉靖对她也算不上好。张语虽然只会看电视,但大体的走向她是知dào

的。所以,她说的留不住,是指老公和大儿子也会死,她不想一次次承shòu这样的命运,最后孤独的在后宫死去,她打算跑路了。这个做法或许自私了一点,但我觉得是正常的反应。这十多年她其实也很憋屈,要一个现代的灵魂在紫禁城中规规矩矩的生活,就得把自己所有的棱角都收起来。她为的也只是和朱祐樘的爱情,但是老公令她失望了。她为了两个儿子,可儿子最后也要离她而去。毕竟她不是受三从四德教育长大的古代女子。我们也容她为自己想一下。

卅八章 来历

从想起来那天开始,张语就喜欢上往慈宁宫跑。太后念经拜佛,她就在一边看着,偶尔也动手帮忙抄写佛经。

“阿语,你这段日子怎么总往我这儿跑?”太后捻动佛珠,忍不住问。

“您这儿清净。”乾清宫里到处都有炜儿留下的痕迹,还是这慈宁宫好。太后也不像老太太总要敲打她。

“你呀,在我这呆一阵就好了,这种日子,毕竟不适合皇后过。”这是太后的日子。

“母后不喜欢儿媳来陪您啊。”

王太后嗔她一眼,“你该去陪着皇帝。”

“他白日又不在,儿媳喜欢您这。”

王太后的佛珠转了一圈,低下头说:“明日起,哀家要去陪母后,你也一起吧。”

张语捧着头,“儿媳去了,皇祖母还不得教xùn

呀。罢了,母后这儿不欢迎,儿媳另找地方打日子。”

太后伸手拍拍她的头,“阿语,难过也要有过限度。孩子去了,你们的日子总还要过的。咱们宫里的女人能依靠的除了龙椅上那个男人还能有谁。这个人不但是你的男人或你的儿孙,他先是皇帝。如果失了皇帝的心,那在宫里不是更难熬么。”

张语伸手抱住她的腿:“母后,我心里好像缺了一大块,我难受。”

“前前后后也两个月了,打起精神过日子,啊!”太后温声劝着,“可别让谁钻了你们的空子。哀家还是头一回在皇室看到这样的恩爱夫妻呢,连先皇和都及不上你们。你要是任性这一时,把皇帝推到别处去了,哀家可是头一个不依的。快回去吧。就是难过,也要回去抱着他哭。哭一场,然后重新过日子。”

张语站了起来,“嗯,儿媳回去了。”

回到寝殿,琉璃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是她前几日写的,现在摊了一桌。

“娘娘,皇上方才回来,把这些拿出来看,然后就走了。”

张语拈起桌面上的一张: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无忧亦无怖。

下午余嘉过来,带了许多的话本。这东西,好些年没看了。

“做什么?”

余嘉恭敬的给她行了个礼,“娘娘,皇上说最近事情繁多,想看话本解解乏。可又没那么多时间。所以让娘娘看,看了将给他听,一日一本。娘娘,奴才就给您搁这儿了。奴才告退!”

张语随手拿起一本,这哪是要她将给他听解乏,就是让她少看佛经嘛。

琉璃看她把书拿起来,宽心的笑笑,给她准bèi

了一桌的零嘴、吃食。

“可看完一本了?”擦黑的时候,朱祐樘回来了。

张语摇头,“看不下去。”这跟让中年人看小言一样嘛,自己什么都经lì

过了,哪还有做梦的心思。

朱祐樘搓下鼻子,坐下来,“要看口味重的?”

“不是。”张语的耳朵微微泛红。

“皇祖母说让近枝过继个孩子给你,咱们要个女孩好吧?”说完,凑近看着她。

“把小孩子从人家母亲那里夺过来,不好。”

“我让人问过了,邑堂叔有个三岁的小孙女,是世子侧妃生的,母亲刚走。不然,让人带进宫来你瞧瞧,喜欢就留下,封她做个公主,她家必定是愿意的,不中意就送回去。”

“不要,没那个心力。”

朱祐樘伸手圈住她,“那咱们自己再生一个,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公主。你别再点那个麝香了,嗯?”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在她耳边吐出,热气喷在颈侧。耳朵被他一口含住,轻轻的咬。

张语吃痒,侧身避开。

“我不想要,你如果想”犹豫了一下,“找别人吧。”

“你说什么?”朱祐樘停下挑逗她耳朵的举动,掐住她的腰,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张语,你再说一遍,你刚叫我怎么样?”

“我是说真的,我真不想再要孩子了。你”再说不出第二遍,人家都说孝宗绝嗣全怪张皇后独霸后宫,可要亲手把他推给别人,还是没办法。

“你还胡说,再说我真生气了。你要现在不想要,我们就先不要。也不去抱别人家的了,我就只要你生的。别胡说了,听到了么?”

“听到了,我不说了。呃,四弟家有男孩子么?”只记得电视里说嘉靖是少年天子,到底是哪年生的不清楚。

“没有。提他干嘛?”朱祐樘不乐意听张语嘴里提到老四。谁知dào

那小子给他送个长得差不多的丫头是什么用意。总之居心不良。

“没什么,小五从前倒是说过,有了儿子要送我一个,不过他还早着呢。”

朱祐樘忍下心头淡淡的不悦,抱了她上床歇息。

四更方过,余嘉在帐外轻声唤了声:“皇上,是时候了,该起了。”

“知dào

了。”朱祐樘应了一声。他抽了下手,现袖子被张语压住了,轻轻拉了拉,纹丝不动。

余嘉以为皇帝没动,又唤了一声。

朱祐樘又试了试,张语在梦中感觉到动静,不耐的皱皱眉。

“别叫了,等一下。”他用左手解开衣袍的系带,轻轻把右手抽了出来,把衣服褪在床上,替张语把被子拉好。坐在床上看着她日渐消瘦的容颜。从想起了炜儿的事,她整个人就瘦下去了。便是成日的进补,脸颊上也没有往昔的红润。

早朝过后,照例在文华殿议事。等大臣们散去,小猪犹犹豫豫的告sù

父亲,“父皇,妈妈问我想不想当太子。”

朱祐樘正翻开折子的手顿住,“你怎么答她的?”

“儿臣说,儿臣想。”小猪想了一晚上,还是来告sù

了父亲。

哼,这倒真应了当初她跟照儿说的,‘妈妈就算不要你父皇,也绝不会不要照儿的。’

张语醒来,看着自己抱在怀里的袍子愣。想来,自己是干了一回董贤那样的事,压着君王的衣袖睡了。哀帝的选择是断袖而起,朱祐樘就直接把袍子脱下来给她。心下感触,用脸颊轻轻去摩挲手里的衣袍。

“娘娘,要起了吗?”玲珑听到帐内有响动,在帐外问。

张语正要答,听到玲珑惊讶的唤了声‘皇上’,然后是朱祐樘冷冷的一句‘出去’。

‘刷拉’一声,床帐被人捞起来,挂钩被撞的晃来晃去,间或碰上床柱,出一声脆响,又荡开去。朱祐樘就站在床前看着她,面色不善。

“怎么?现在不怕有人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娃了?”

“皇上在说什么?”张语坐起身来,把袍子放到枕边。

“回答我。”

“照儿是皇太子,谁不得哄着他、由着他,哪敢打他。至于皇上,要是您不乐意还能有女人能强奸得了您不成。再说了,这些又从何说起呢,又不能飞天遁地,我走得掉么?”

“当然走不掉,你就算插上翅膀,我也给你折了。”

张语想起了那些被打折了翅膀关在笼子里的鸟,方才的感动慢慢消去。

“阿语,不要离开我,想都不要去想。”朱祐樘坐下来,紧紧抱住她。

“你让让,我要更衣。”张语使劲推他。

“我抱你过去。”

张语恶寒一下,“谢谢,我生活还能自理。”

从小房间出来,看朱祐樘还坐在床上,手撑着头,张语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半天,朱祐樘才问出来一句“你要回的那个家到底在哪里?”

“呃,你怎么从前都不问我?”从他的反应,张语也看出来他早就知dào

自己不是张峦和金氏的女儿了。枉自己还以为瞒得很好。

“问什么,我只知dào

,我掀开盖头看到的就是你。”阿语身上的种种不对劲他早有了疑惑,查证到一半他停下了。不管她什么来历,他只认她是他的妻,他的皇后。

“你怎么现的?”

朱祐樘笑了,伸手搭在她的肩头,“一开始只是觉得你跟别的女孩不一样,然后现你的那些想法根本不可能是张家能教养出来的。偏偏你就是张峦和金氏的亲生女儿,甚少与人来往的小家碧玉。”

“你没打算把我抓去烧掉?甚至问都不问一声?”张语有点狐疑,这个人可是典型的儒家弟子。

“也挣扎过,不过可没想过抓你去烧。我管那么多做什么,我既认定了你,那就护定了你。”

“其实,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张语靠在他的肩头。

“所以,你少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话。”朱祐樘粗鲁的摇晃她。

“小心摇散了,你要我说什么嘛?我饿了!”

“你!”

传了早膳,张语坐过去用。“你不要这样盯着我嘛,这样会消化不良的。你看这里里外外都是人,我身边一刻都不离人,我又手无缚鸡之力,我往哪走啊?”张语把碗放下。

“就是不肯让我放心。”想当初多爽快的就给他吃了定心丸,那张纸他还一直收着呢。

“万岁爷,您那么多事,别耽误了。快回去处理吧。我一会吃了饭到前面来找你。”

的确事情多,只是他一听到照儿的话,忍不住就冲回来了。

“那我等着你。”

“嗯。”张语挥了挥手,总算可以安心吃饭了。

朱祐樘回到处理政事的地方,看到从德安来的邸报,拆封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父皇,怎么了?”如今小猪下了早学,就得到乾清宫来跟着。

朱祐樘握了握拳,脸色有点白,低声说:“德安报丧。”

小猪吓了一跳,小叔叔?

“真、真的?”

闭了闭眼,“千万别让你妈知dào

,还有太祖母和皇祖母那里,知dào

了么?”

小猪点头。

老五,他才十七啊!自己答yīng

让他自己挑王妃,现在可好,连个子嗣都没能留下。

“父皇,瞒得了么?”那天母亲爆出来的哀伤实在把小猪吓到了。

“尽量先拖着,这么密集的来,你妈怎么受得了?”阿语跟老五的感情那么好,一定接受不了的。“你妈一会过来,你要是掩不住就先回去。”

小猪想了想,“那儿臣先回去。”小叔叔走的时候,他还不是太能记事,可能记着送小叔叔走的时候妈妈也是哭了的。

“照儿,你怎么了?父皇又训你了?”出门迎面就遇上了张语。

小猪含含糊糊点了个头,低着头匆匆走了。

张语推门进去,看朱祐樘在揉额角。便走过去,帮他揉。这些天,他也够不容易了。

朱祐樘往后靠在她身上,真是累。

“又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朱祐樘拉住她的手,“阿语,一直想问你,你的原型是什么?”

额的神啦,“你、你以为我是精怪啊?”我要是精怪,还不早学了白娘子,下地府去抢魂。

“那是仙女?”

“你觉得我的原型会是什么?”在他心头,她像什么?张语有点好奇。

“呃,鱼。”

张语抓了抓头,要怎么说呢?

“祐樘,我说什么你都信么?”

朱祐樘点头,“我信阿语不会骗我,顶多瞒着我。”

“呃,我是五百年后的人,不知dào

怎么到这里来的。而且,我也叫张语,也长这个模样。”

虽然想过很多可能,但这个答案还是让朱祐樘吃惊了。

“五百年?”

张语点头,看着他的反应。

怔愣了好半天,朱祐樘才说了句:“这么不容易,才走到我身边来。”转过身,圈住她的腰不放手。

接受能力还挺强的嘛。“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虽然我不像穆修晨家学渊源,但大致走向都是清晰的。”

朱祐樘一点挣扎都没有,坚定的摇头,“我不问。”

“不问问你家太祖爷亲拟的二十个字有没有轮遍?不问问大明国运?甚至不问下你自己?”张语追问。

“不问。”

想起他说过,泄露天机会遭天谴,张语笑了。其实她也不认为提前知dào

了有什么用处,炜儿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有一件事要问。”

还是不能免俗啊。“你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语在他腿边坐下来。

“那个穆修晨是怎么回事?”原来要问这个。

“他同我一样,也是五百年后的人。我们是一同来的,可是两个都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跟他,打个比方,就相当于万里他乡遇故知。不过,之前其实并不认识。”

“就这样?”

张语掐了他一把,“不然怎样?你少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没别的了?”

“没了。”有一些,他也能揣测出来,譬如阿语如此疼爱炜儿,有些时候都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想来是早知dào

了他会长不大。他不想提起,提起来两个人都难过。那阿语仅有的几次哭泣,仿佛都是针对他的寿数,难道他真的命不久矣?

“阿语,答yīng

我,不要离开。”如果真的活不了多长久,他不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没有她陪伴。

张语没有做声,只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抱紧了他。

过了半天,朱祐樘问:“照儿知dào

么?”

“本来想等他成熟些跟他讲的。”

“那还是不要告sù

他好了,你记着,跟再亲近的人都不要提。”自己可以因为爱阿语,不去想她的来历。旁人可不会,照儿也不够成熟。

“恩,我知dào

,我什么都不会说。”

(第二卷完)

第一章 有一出好戏

“皇上,老太太那边排了出好戏,娘娘上清宁宫去了。”

余嘉看着皇帝往后殿走的步子生生拐了个弯,他就知dào

,一早让龙撵准bèi

上了。

进了清宁宫正殿,远远只看到张语背着身子在忙活什么。太皇太后与王太后皆不见踪影,不是说来看戏么?

只是今日张语的打扮有些不同,朱祐樘见了,握拳掩住一点笑意。难得她今日有兴致做这么俏皮的打扮。炜儿走后,除了庆典,她就只爱穿素色衣衫。今日这打扮,看着精神,他看了,心里也舒畅。

“阿语。”

张语转过头来,敛襟行礼:“拜见皇上!”

朱祐樘愣怔了一下,眼前之人很像,但不是张语。面色一沉,“皇后呢?”

余嘉心里也咯噔一下,这是唱的哪一出?

旁边的帘子掀起,云姑姑走了出来,抿嘴笑看着他,“皇上,太皇太后有请。”又对那女子说了声,“你下去吧。”

老太太笑吟吟的在上座坐着,看到他,“刚认错了吧?”

看了在座三个女人一眼,“皇祖母的主意?”

老太太点了点头,“还特意让人去找了你媳妇从前的衣服。”

连王太后都捂住嘴笑,一边还用手拍下的张语,“不过还真是挺像的,哪找来这么个人啊?”

老太太说:“哀家昨儿个逛园子时现的。怪可怜见的,一个人在那里扫落叶。”

张语清清嗓子:“是上回选秀,四弟送进宫来的。他说在治下现这么个人,不知dào

该怎么处置,恰好宫中选秀女,他就送上来了。”

王太后笑,“那是不知dào

该怎么处置。看着她嫁人吧,别扭。所以干脆就给皇兄送来了。可惜,我们皇帝又不好这口,就只能把人家花一样的小姑娘这么放着了。”

朱祐樘咳了一声,“这就是皇祖母这里排的好戏?拿孙儿来开涮。”

看他有点着恼,老太太笑了声:“真有好戏,一会儿用过晚膳就叫他们开锣。”老太太这里时常都有新戏排出来,排了便叫他们一起来看。大家也凑趣,陪着老太太看。

“对了,那小姑娘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啊?”老太太又问。

张语端起茶喝了一口,看眼光全落在自己身上,“皇祖母拿主意吧。”朱祐樘背着人捏了她一下。

“哀家可不管,哀家就在清宁宫里看戏。”

“那皇上的意思呢?”张语干脆直接看着朱祐樘。

“后宫的事,朕向来不过问。”

“哦,那还是让她在原来的地方呆着吧,那里清净,没那么多是非。等臣妾想好了再来安置她。”江雨被安排在御花园里做晚间打扫的工作,除了一直上夜的宫女不会与旁人多接触。

朱祐樘用晚膳的时候比较沉默,张语估计他有点恼,可是又没法子作。方才她一来,老太太就兴致勃勃的引了人给她看,估计老太太也是在宫里闷的,就想开这么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也不知是谁费尽心思的引了老太太去看到有这么个人。

“妈妈,那个梁山伯好笨喔。”小猪在身侧拉拉她的袖子。

“哦,为什么?”张语的注意力也转到戏上来。

“一起睡了三年都不晓得祝英台是女的,笨死了。”

听说人家两个根本就是一个时代的,只是因为坟葬得比较近,被后人YY出这么个化蝶的故事。

台上已经唱到《十八相送》了,祝英台托名小九妹将自己许给了梁兄。

“哪有女儿家自己许嫁的,真是让她爹给惯坏了。”是老太太的评语。

“妈妈,后面好kàn

不?”看来剧情不大吸引小猪。

“你要是困了,可以先回去。”

小猪想想,“我陪妈妈。”

“你妈不用你陪,你早些回去温书是正经。”看来有人的气还没顺过来。

“是。”小猪看母亲也不留他,便起身跟太祖母说了声‘不喜欢看’,先回去了。老太太叮嘱随身的太监小心着些,“也是,还稍小了点,这个他看着不热闹。”

看到最后《化蝶》的时候,老太太还是照旧唏嘘不已,“这傻女子,听她爹的多好。”

张语笑笑,那您看着也得不热闹。便也起身告辞,等着下回老太太这再有新戏再来凑热闹。

上了车撵,朱祐樘一把握住张语的手,“你也跟着胡闹。”

“老太太开了口,一套旧衣裳,我还能不给么。”

“呃,老四什么意思?巴巴的送个人来。”当初阿语说的时候他并没有留意,今日见了还真有七八分像。朱祐樘面色一沉,老四那个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

张语打个哈欠,“就字面上的意思吧,的确是不好处置。”

朱祐樘看她困得厉害,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来,靠着我。”

“就到了。”张语不肯,还是正襟危坐着。

朱祐樘拧眉看着她,觉得张语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整个人都淡淡的,凡事不上心,对他也不上心。居然还说出让他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的话。

“阿语,你就是个蜗牛!”

张语头都不抬,“蜗牛就蜗牛,有壳不怕下雨天。”

朱祐樘将她揽到怀里抱住,“你为什么一受伤害就总要缩回自己的壳里去呢?那壳里就那么安全?”

“对蜗牛来说,最安全的当然是它的壳。”

“阿语,你怎么还是不肯信我?在我的身边,你就那么不安生?”

轿子停了下来,张语推推他,“到了,下轿吧。”

朱祐樘看她一眼,当先走了出去,也没等她,一直走到寝殿里坐下。

张语看他脸色不对,走了过去,伏在他腿上。

“祐樘的手掌心太宽,里面的东西也太多。我还是不要给你添乱比较好。”

伸手要把她拉起来,恨恨的说:“你就不会依赖一下我?”

张语把头抬起,手还是放他腿上,“祐樘,看到那个江雨,想没想起我从前来?”

低头想了一下,“挺像你刚开始装出来的样子,怯生生的。”

“哎,如果我一直是那样怯生生的样子,你会喜欢吗?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吗?”

朱祐樘理着她耳边的,“不知dào

,等我现喜欢你的时候已经放不下了。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也说不好。”

“那你喜欢我什么?”

想了半天,“不知dào

。”

张语耐着性子等着,没想到还是个‘不知dào

’。

“你的什么我都喜欢。对,都喜欢。也不知dào

为什么,这辈子就迷你一个。呃,其实你要是穿成那样,肯定也像个小姑娘。”

第二章 老四的秘密

傍晚,江雨上工了。前几日在清宁宫见到了皇帝,和四王爷长得不是太像。

她还记得初次见到四王爷的情景。

那日她同往常一样同母亲在家里做针线,父亲出去收租子了,家里还算宽裕,不过也没有请下人,家务由自己与母亲操持。

她与母亲都听到了拍门声,母女俩对视了一眼,父亲没有这么早回来。

“大嫂子,在家么?”

“是他叔啊,你哥收租子去了,你进来坐会吧。”江嫂子拉开门,看到有几个陌生人和孩子堂叔一块,楞了一下。

这个堂兄弟在兴王府里做二管家,甚少回来,是本族里很能说得起话的人。

江嫂子赶紧把人往屋里让。

“大嫂子,这位袁先生是王府的管事,我们是出来打猎,眼看要下雨了,在你这里避一下。”

“请进,请进。小雨,快给袁先生和你叔他们泡茶。”江嫂子看出堂叔子对袁先生甚是恭敬,不敢怠慢。

“先生请喝茶,叔叔喝茶。”

“有劳。”袁先生是个很年轻的男子,斯文俊逸。他客气的道了声谢,转过头来看见她一下子就愣住了。手里就那么端着茶,半晌才说:“你、你叫小语?”

“先生,这是我本家侄女,单名一个雨字。”看主子挑眉,江启夏忙解释,“下雨的雨。”

“哦,是雨啊。”

那天她就被袁先生带走了,父母本来不肯,但叔叔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也就应允了。

她被带到袁先生的一处别院,住了下来。

别院的书房里,挂了满墙画卷,清风吹动微微做声。江雨一幅幅看过去。淡淡水墨勾勒,全部是自己的样子,不是,是一个与自己甚为相似的女子的模样。许多表情,或喜或嗔,栩栩若生。不知dào

作画的人,当日一笔笔画来是何心情?这么多寂寞的画像。这个女人是谁?死了吗?所以画这么多画像来怀念。挂在袁先生的书房,是他的,妻子么?

再然后,她知dào

了袁先生的身份——兴献王爷,当今皇帝的四弟。

后来,她被送进了宫,她哭、她求,四王爷虽然不舍,还是把她送走了。

再后来,她入选做了宫女,见到了画中的女子,她已经不再是画中十五六七的模样,可依然美得夺目。江雨自小也自负美貌,可在这个女人相似的五官注目下,她却有了丝失落。这个女人是,张皇后。

后来的日子波澜不惊,大公公特意把她安排到了晚间打扫御花园。她每日傍晚上工,四更可以休息,白日都在房里睡觉。没有见过什么人。

那一日,她正开始洒扫,听到有人报太皇太后来了,回避不及的她只好跪在了地上行礼。哪晓得一个姑姑不小心扫到她的模样惊讶的叫住了太皇太后。于是有了清宁宫的一幕。

“哎,小雨,那天太皇太后把你带走,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一同当值的小春说。

“哪能呢,就是云姑姑看我的花枝修剪的好,让我去清宁宫修剪花枝,可哪晓得我胆子小,上不了台面。这不,又回来了。还是咱这儿清净,少是非。”

“少了是非,也少了上进的机会,我们也就算了,可你这么漂亮。我说啊,把你安排到这里来,就是存心不让皇帝见到你。听说稍微有点姿色的,都到不了皇帝跟前。”小春压低声音说。

江雨笑笑,到了眼前又能怎样?那天刻意那么一打扮,连皇后自己看了都有点失神。可皇帝一眼就看出来,虽说有年纪上的差异,但化过妆后并不明显。但皇帝一眼就看出来了。看来民间传言帝后鹣鲽情深倒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那人的想望可就要落空了。江雨不无恶意的想着,握着扫帚的手不由得捏紧。

小春把扫帚撑在下巴下面,“你说那张皇后得多漂亮,才能管得住皇帝,连个妃子都不要。”

江雨埋头扫她负责的地段,“你们不是说皇后会河东狮吼么?”这宫里要说不羡慕、不嫉妒张皇后的女子怕真是没有。独霸龙床,后宫无妃,古往今来独一份。而且,她占着的,还不只皇帝一个人的心。想起那满墙的画卷,牙根隐隐酸。那个人,不顾自己的意愿把自己送进宫来,她自然是怨的。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和他总算是有一点上平等了。纵然你是天子亲弟,威震一方的兴献王爷又如何,还不是和我这身不由己的人一样,都得不到心头所爱。

“嘿,再凶悍的女人真能管住男人偷嘴啊。所以我说,皇后肯定得跟天仙一般漂亮才能拢得住皇帝。”

“那你觉得我像天仙不?”江雨停下来,一本正经的问她。

小春瞅瞅她,“你还差点。”

“快扫吧。”两人只这一段靠得近,扫完了自然分开清扫。

两人只当这个时辰没有旁人,殊不知方才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落在了人眼里。

隐在暗处的人偷偷退了出去,来到乾清宫寝殿向一五一十的向张语回报。

“奴才跟着这个江雨一年多了,她平日也不与人来往。只一个同乡的老太监遇上了多说两句话。”

“邵太妃那里她也没去过么?”

“只初进宫的时候邵太妃曾召见过一次,后来看她长得像娘娘,不好留在身边伺候,也没有留她。”

“你继xù

盯着。”

“是。”来人退了出去。

张语敲敲桌子,难道老四真的这么是这么单纯的送给人进来?

等到朱祐樘回来,张语拧了把毛巾给他擦脸。“祐樘,我想到京郊的别院去住一段日子。”

“京郊,你不是西苑都不舍得我跑么?”

“皇上国事繁忙,当然不能舟车劳顿,臣妾自己去就好了。”

朱祐樘把湿毛巾抓下来,扔到铜盆里,溅起一些水花,“阿语,你这是要躲开我?”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不是,我我是想躲开这座紫禁城。”

“你说过的,我身安处,即是你家。”朱祐樘冒火的看着她,看她被他陡然升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把语气缓和下来,“我也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京郊不行,太远了。去西苑吧,现在过去正好消暑。照儿也喜欢,我们一家子过去住个夏天。入秋再搬回来。”

“还是不要了,跑来跑去耽搁时间。皇上不答yīng

就当臣妾没提过。”

他、他怎么又成皇上了?

“阿语,方才我说话大声了些,你别呕我,叫什么皇上。”

张语点了点头,“要不要喝杯酸梅汤,冰镇着。”

“嗯。”

睡觉的时候张语靠在床里侧,身后贴上来一个胸膛,一双手把她往外拉,靠到那堵胸膛上。她怕热想躲,朱祐樘不让。在她耳边轻声问:“为什么想要躲开紫禁城?”

“太沉重。”

“京郊真太远了,要小半天才能到。”想了想,“你不会是故yì

的挑个不能日日往返的地方吧?”

“嗯。”

气恼的从身后捏了她一把,“不行。”

“你刚已经说过了。”还是只给他个背影,不咸不淡的说着。

手上用力,把她翻转过来,“你这还不是躲开我?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热。”张语伸手想格开他。

“屋里四角都放了冰桶,哪有那么热。我汗都没出一滴。”

“你挨得住,我挨不住啊。”

“那民间的两口子,夏天不要过啦?”灼热的吻落到她颈侧,手也从襟口钻了进去。手掌包裹住她一方隆起,大拇指在锁骨上游移。

“阿语,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重拾往日的欢颜?炜儿也不希望把你所有的欢笑都带走的。”

“嗯,你现下答yīng

我住到外头去,我就能高兴起来。”

“那么远,我要休沐才能出来看你。”口气有了点松动。

“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嘛,好不好?”张语伸手圈住他的颈子。

“那你对我好点,总这么清清淡淡的我可受不了。而且,你给我住一个月就回来。”

“那怎么够?”

朱祐樘咬她一下,“离了我就那么好?还不舍得回来?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翻身覆了上来。

“什么时候去?”

“还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家说男人在枕头上说的话靠不住,我当然要问确切。”

朱祐樘堵住她的嘴,省得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嘴再吐出呕他的话。

褪去了两人间的阻隔,摸着她纤瘦的腰,“阿语,你的腰又细了”手往上移,“还好,这里没有小。”

张语伸腿勾住他的腰身,主动的吻了上去,这个时候还那么多话干什么?

“你、你要值日?”

居然还在说?

勾下他的头,把嘴严严实实的堵住

“到底什么时候去?”张语迷糊睡去前,不忘继xù

确认。

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就急成这样?

“过几日不用上朝送你过去。”

“照儿可以陪我吧?”

“我还真嫉妒那小子,行,把他给你留下。”

第三章 小猪的初吻

比起紫禁城,别院真的不算大,靠山有水,引了天然温泉。张语看着很满yì

,养这么个园子得花多少钱啊,我来住住也省得钱都扔水里了。

看着她比前些日子雀跃多了的眉眼,朱祐樘觉着这一个月还算值。可光看她高兴了,就没半点舍不得他的表示。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看他平和的眉眼有要塌下来的趋势,张语哪有不知dào

的。

“祐樘,你回去要好好保重自己,记得三餐按时,定点睡觉。”

“这些你已经交代过余嘉了。”

“呃,我会想你的。”伸头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想想又加一句:“要是抽不出时间”

“嗯?”朱祐樘的眼眯起。

“那也得挤出时间来看我。”难得自己能贤惠一次的说。

“嗯。”这次是降调。

然后叫避在一边的余嘉去把小猪叫来,叮嘱了几句每日要按时温书,他休沐就过来查功课。

“知dào

了,父皇。”

入夜,张语问小猪:“要跟妈妈一起睡么?”

小猪摇头,“照儿大了,自己睡。”

张语想想也是,这小子都快十二了。

母子俩在别院过得甚是悠闲,张语午睡起来,现她儿子不晓得野到哪去了。便一个小院一个小院的去找。待找到时,差点没把肺给气炸。

小猪站在花廊下,正跟一个坐着的小宫女打KISS,周围都没有人。

“琉璃,我是不是看错了?”张语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琉璃的年岁其实也不大,脸红红的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那个小宫女吓得一个哆嗦,缩到地上跪下。

小猪半天才慢动作的转过来看着张语。

张语走进屋子,琉璃给她泡杯茶:“娘娘,喝杯茶消消暑气。”

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沫,喝了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给自己正德这么个活宝贝儿子,教育问题太令人头大了。你个小屁孩,小学没毕业,学人家泡妞。还兔子专挑窝边草吃。

小猪的头在门口冒了一下。

“站那干嘛?还不给我滚进来。”张语把茶碗往手边一顿。

小猪缩着肩膀走了进来,叫了声:“妈妈。”

张语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和蔼的问小猪:“你刚在做什么?”

小猪瞟瞟她的表情,看比较无害,就走了过来,靠在她脚边,“我跟宫女姐姐玩亲亲。”

张语看他眼神清澈,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那个小宫女,张语现在也没心思理会她。刚才浮光掠影的看了几眼,十三四岁的模样。

“亲了人家是要负责任的,你负得了么?”

小猪抬起头,“啊,我就亲了她几下而已?”眼神中充满惊讶。

张语黑线,那还要亲多少下。

试探的问:“你喜欢她?”

小猪抓头,“她长得挺甜的。”这么小就知dào

好色了?

张语炸了,“不喜欢人家你去乱亲什么,说,还亲了谁?”

小猪比起一个手指头,“就一个。”

张语把口气放缓,“你只是亲了人家吧?”

小猪点头,“就碰了碰嘴巴。”

“你亲人家,是要她给你做媳妇?”

“不要,不要。”小猪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占人家便宜!”

“两个人的嘴巴碰在一起,哪有谁占谁的便宜。”小猪辩解。

“这种事是只能跟夫君做的,你做了就是占人家便宜。”这个观念放在现代也没错,不过在这里是不能这么想的。尤其是小猪,更不能让他这么认为。不然以后,真弄个豹房藏群娇出来,张语会吐血的。

“啊?”小猪骇然瞪大眼,“妈妈,那怎么办?”

张语揉揉额角,把他拉到怀里,“来,老老实实的告sù

妈妈,为什么去亲人家?”

小猪抓头,坐到她空出来的位子上,“我就是好奇嘛,爹爹那么喜欢亲你,我试试。可是一点都不好玩,还要被骂占人便宜。”

“小猪,现在你知dào

了,不管是去亲女孩子,还是做别的,都是要负责任的。你现在还是小了点,十六,等你十六才可以。”

“做什么别的?”小猪抬起头看她。这些年张语严防死守的就是不准人教小猪男女之事,没人敢捻她的虎须。所以,小猪在这方面还比较空白。

“以后你就知dào

了。妈妈刚才说的,你记住了没有?”

小猪点头,“记住了,以后再不这样。反正也不好玩。”

张语示意琉璃把刚才那个女孩儿叫进来,这个女孩要怎么办?张语还真的有点头大。

“奴婢云烟见过皇后娘娘。”云烟的声音有点颤。

“你抬起头来。”

“是。”

“你喜欢太子?”

“奴婢不敢。”

“我给你两条路,第一,送你出宫回家去;第二,留在东宫,但是要等到娶了太子妃才能安置你。选第一条,本宫会好好安排你的后半生,给你一笔银钱,你也可以嫁人;选第二条,本宫也会督促太子安置好你。”

云烟瞪大眼睛,磕了个头,“娘娘,奴婢想回家。”

倒是个明白人,知dào

在宫里不容易。这小丫头怕是看出小猪靠不住了。当年,怎么就没人问问她的意见。

“好吧,琉璃,你去安排。”

“是。云烟姑娘,请随我来。”

“下回再让我知dào

你胡闹,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小猪吐吐舌头,“我知dào

了。”

琉璃安排好云烟,进来告sù

张语,“娘娘,您要见的人带来了。”

张语放下茶碗,“让他进来。”

“臣萧丹青参见皇后娘娘。”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进来,跪在她跟前。

张语掩嘴笑了笑,“起来吧,快过来让我看看。这要在外头我都不敢认你。”

萧丹青站了起来,咧嘴笑开,“小鱼大夫。丹青好想你,你都不来看大家。”

琉璃额上的青筋不很明显的跳了一下。

丹青是那年黄泛区跟村里的人流浪出来的孤儿,一直留在回春堂长大。

琉璃在考lǜ

要不要泡杯茶进来,那个萧丹青一直在不停的说。皇后就一直听他说着,就像看着一个小弟弟。还时不时因为他的话笑、摇头、叹气。国舅爷来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过。

“小鱼大夫,这就是大家现在的情况。”

“萧侍卫,喝茶。”最后琉璃还是给他泡了杯茶端进去,怎么说也是皇后的故人哪。

萧丹青楞了一下,看了眼张语。

“喝吧。”

萧丹青端着茶盅几口喝干。琉璃又给他加了水。

铃音那个死丫头,办事效率倒是挺高。不声不响就把人塞到别院来了。

“嗯,你刚才说你在侍卫比武里拿了第一。”

萧丹青忙点头,这可是他最得yì

的事。

“那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不过在人前得注意着点。”

“是,皇后放心。”

“先去休息吧。”

张语靠到椅背上,老了,这帮小子居然都长大了,还一个个混的不算太差。当年她不过拟个章程,然后出钱。事情都是曲毓傅鸾词在做,后来由铃音袁元接手。

这才是无心插柳呢。可她的亲儿子,哎!小猪那死小子,小小年纪对这种事好奇个什么劲。幸好现的早,要不然,哪天真和哪个宫女来个初试**情,她就去找块砖来自拍好了。

几日后休沐,把这事告sù

当老子的,他倒是没有多惊讶。

“你看要不要”看看她的脸色,把后面的话省略了。

“不要,不要,我坚持。一定要十六岁才可以。”张语捏着拳头摆脑袋。

“依你、依你。”朱祐樘端着茶,今天怎么没牵扯到他身上来。透过茶盅掀开后冒出的热气,他深思的把张语凝视着。

“看什么?”张语没好气的问。

“没什么,听说你身边多了个侍卫啊?”

“嗯,是啊。是从前回春堂的孩子呢。”张语大方的承认,反正她做什么都在这人的眼皮底下,也得他允许才行。

“这么巧啊?”

“他是为了保护我进宫来的,丹青去学武的时候就说以后要保护小鱼大夫。”

“这么多侍卫还保护不了你?”

“心意,心意很重yào

。”张语强调。

“哼。”

第四章 想要离开

小猪敏锐的感觉出母亲并没有真的快活起来,“妈妈,你怎么还是不开心啊?”

“小猪很开心么?”张语侧身捏捏他的脸。母子俩正坐在荷花池边,这满池的荷花都是在别处栽种好了,然后用花盆移植过来的,是以池水一清如洗,并没有其它荷花池那种淤泥。母子俩头上各顶了个大荷叶。四周的人嘛,自然早就被清场了。

小猪用腿踢踢水:“嗯,开心。小猪和妈妈一起,父皇几天才过来一次,不会天天有人念小猪。”

张语也把腿在水里晃晃,大热天还是只有水里最舒服。

“妈妈为什么开心不起来?”没得到答案,小猪继xù

问。

张语苦笑,有个弘治十八年的定时炸弹在,她要怎么去开心。炜儿没死以前,她还能跟自己说,每日每日督促祐樘多运动,然后煮药膳给他吃,也许就能逃过那一劫。现在,要怎么说服自己去乐观啊?

“妈妈,你想走,是么?”

张语揉揉他的头,“想过。”

“妈妈,你真的想不要小猪,不要父皇了么?妈妈要是走了,小猪就是没娘的孩子。父皇会娶后娘,后娘又会生弟弟,那时候父皇也会不要小猪的。小猪就成孤儿了,孤儿!”小猪想起了什么,又抬起头来,“父皇是皇帝,妈妈你能走到哪里去,哼!”小猪又高兴起来,吸吸鼻子。“妈妈,小猪不要离开你。”

“你就那么想当皇帝么?”张语不明白他的执着。

“嗯,当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小猪肯定的点头。

张语疑惑了,“你觉得你父皇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没看出来啊,成天睡得比那啥晚,起得比那啥早。典型的劳碌命。

小猪睁大眼,“那是父皇,我以后一定要自己做主。”脸上满是对未来的向往。

任性的正德皇帝终于要横空出世了。傻儿子,等你真当了皇帝,你就知dào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了。你会时时往外跑。

“小猪,妈妈真后悔,那年元宵,真该抱着你跑掉,半点不犹豫的话,我们应该已经在民间生活的很习惯了。”

小猪抓头,“妈妈,你那时候就想跑了么?”他还隐约记得那晚吃了烤红薯,回宫放了几个屁。

“你这个小报马仔,在这挖我的话,回头就好去报gào

。”

“妈妈我不想的,我只是想爹爹跟妈妈,还有小猪一直在一起。”小猪剖白自己不得已当小间谍的委屈。

“你好多年都没叫过爹爹了。”张语感慨的说。

“小猪其实最怀念叫父皇做爹爹那几年。”

张语有同感,那时候一家三口,的确是很和美。可是,小猪没出生,祐樘就她迟早也是会知dào

的。

“妈妈,你为什么想要走呢?你等着小猪长大好不好,小猪长大了让妈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小猪一脸的信誓旦旦。

“小猪,你知不知dào

你长大掌权,这意味着什么?”张语揉揉他的脸。

小猪慢慢低下头去,他当然知dào

意味着什么。父皇不西去,怎么会轮到他当家做主。

“妈妈已经失去了炜儿,再承shòu不起失去你父皇,失去你了。”

小猪不说话,父皇是一定会留住妈妈的。

“怎么不说了?”

轻柔的声音让母子俩的动作都定格了一下,然后动作整齐的转过头去。

“祐樘”

“父皇”

母子俩对视一眼,倒带了一下方才肆无忌惮的说话内容。做人老婆的说想走,做人儿子的想接班。

“祐樘,小猪他是有口无心的。”张语第一时间为儿子洗白。毕竟觊觎皇位,这不是谁都能忍的。他们俩的私事可以私底下再沟通。

朱祐樘眼睛往儿子那一瞟,小猪立马顶着个大荷叶跪地请罪。

“父皇,儿臣”

“照儿,你先回去。”

“是。”

张语看着她儿子就这么消失在视野里,赶紧把鞋袜穿上,走过来。僵硬的挤个笑脸出来:“怎么这么早?”

“不早还听不到你的肺腑之言呢。”良辰美景,说的却不是赏心乐事。

张语默默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回去。身前那人背挺得笔直,看得出来气得不轻。

“祐樘”不理她,又唤了一声,还是不理。

余嘉看他们一前一后的从花园里走出来,有点纳闷。而且看皇帝气色愈的不好了。方才过来的路上就有点喘,劝了,不听,执意要过来。

“皇上,要不要叫个太医过来?”

张语抬起头,为什么要叫太医?他又不舒服了?紧张兮兮的站过去,结果给了个背影给她。

“余嘉,皇上怎么了?”

“余嘉出去。”

“是。”余嘉带上门出去。

张语只好又转过来,“太医没来,我先帮你看看好不好?”

“不用。”

“我就是说说而已。”

“哼!原来早在八年前就在打主意了。”

错了,是打从一开始就在打主意,只是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实现。

看她来了个默认,朱祐樘更是火大。那个时候,还正是两人情浓之时,她就想走了?

“我待你还不够好,太医说你郁结在心,忧虑过甚,泄不出来,你闹着要出来散心,我也由得你。还要我怎样?”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不想留下来做寡妇,我不是那种可以站在万人中央,把泪都流在心底的女人。张语记得母亲迷张爱玲,可她教给女儿的是:女人,其实切忌把生活过成了传奇。传奇要一波三折的,那是要吃苦的,成就了别人的谈资,自己付出的却是一生凄凉。所以,小语,我们都要做世俗的幸福女人。

祐樘,打从我跟着教习嬷嬷学大婚礼仪,我就知dào

等着我的是什么生活。无非是从端本宫到坤宁宫,从坤宁宫再到慈宁宫。原本只想着与你相安无事的过完这辈子。反正不愁吃喝,不用操心家国大事。可是,我爱上了你,爱上了就不能置身事外,但是,这种失去至亲至爱的痛楚,它太痛了。太后,也许是无上尊荣的身份,可看看母后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不想这样,可是我也不甘心殉葬。

“你的问题,你的什么问题?”

“祐樘,你很好。于公,你是守成有道的君主,于私,你也是很好的夫君。可是,我从头到晚都只希望你只是我的男人而已。”

“那你为什么一直想离开我?”

“我不要一直做被留下的那个,这么过日子,我活不出来。”

“宫里那么多女人,都是这么活出来的。”

“我不是她们。”

张语心头也有几分不服气,从头到尾我都知dào

走不掉,只是想想而已,而你,却是那个轻许诺言,却又轻易毁约的人。这么一想,她也不想称低伏小了。

两人就这么僵着,直到张语早上在被窝里觉朱祐樘烧得厉害,叫了值夜的人进来。

披衣给他把了脉,无外是积劳成疾,太过劳心,又没有休息好,再加上外感风寒。只是别院里没有备得有药,只好派人回去取,顺道把太医载来。

张语去小厨房熬了一锅稠稠的小米粥,煨在火上,心头后悔昨日和他起争执。

朱祐樘浑身烧得红通通的,张语叫醒他,端着粥碗要喂他,他睁开眼看了一眼,直接把脸转到里面去。

“祐樘,别呕了,来,喝点粥,这个喝了对胃比较好。”

还是给她看后脑勺。

“来,喝一点吧。好歹是我一早起来熬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给我点面子嘛。”

张语在背后说了半天,现他又昏睡过去了。只好把粥碗搁下。

“娘娘,药熬好了。”琉璃端着药碗进来。

“先搁着,粥还没喝呢。”

朱祐樘其实没睡着,只是不想理张语,就向着里侧躺着。听后身后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怎么?以为自己睡着了,连守在这里都不肯。

“你在这守着,皇上醒了到荷花池来叫我。”

“是。娘娘,您不守着皇上么?”

连宫女都比你懂事。

“我心里堵得慌,出去一下。”

第五章 最近比较烦

朱佑樘心头气苦,迷迷糊糊竟也睡了过去,到最后,还是让张语推醒起来喝粥。

“不喝这个,淡而无味。”

“你现在是嘴巴里没味道,吃什么自然都没味道,粥对胃比较好。”何况,这里面还放了不少药,为了把药味滤去,张语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换一种。”

“只能现熬,你等得了么?”

“什么?”哪回御膳房熬粥不是有十多种选择。

本来也应该是这样,可小厨房的人想着皇后亲手熬的,皇帝怎么也会喝,就没再单熬。

“你到底是看这粥不顺眼,还是看我不顺眼啊?余嘉,你来喂吧。”

余嘉傻眼,您都喂不下去,我哪有这本事。这位主什么时候都好说,就病了最难伺候哇。看皇帝的脸色更不好kàn

了,他一捂肚子,“皇后,奴才肚子疼。”然后挤眉弄眼的退出屋子。

张语瞪他两眼,只得又坐下,“佑樘,都是我不好,你先把粥喝了,好吧?病着不是要耽误国事么,这样子今下午还怎么回去?”

朱佑樘瞪着她,“怎么,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把我赶回去?”

张语哀怨,这失宠了真是说什么都是错哇。

盯着她的手,“不是要喂我喝粥么?都要凉了。”

张语起身换了一碗热的,一勺勺的喂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喝完粥,他照旧缩回被子里,“阿语,如果我不是皇帝,你是不是真的早就跑掉了?”

张语想起答yīng

过不骗他,没出声。

“哼!”朱佑樘把被子拉起来,又翻身向着里侧。恨恨的吐出一句:“不许走掉。”

张语不知dào

他说的是不许从他身边走掉还是不许走开在这里守着他,只呆呆的靠在床头。其实她一向有低血糖,醒的早了就有点精神不振。想爬上床补个眠,想起床上那人正不待见他,于是走到榻边,准bèi

脱鞋。

“你干什么?”朱佑樘转过身来。不是没注意到她困倦的表情,那么早起来是难为她了。但是看到她要睡到榻上去,心头着实不舒服。往里挪了挪,把位置给她空出来。

张语睡到床上,看他现在一脸病容,也不想再刺激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我们现在就像那对吃错了鱼头鱼尾的夫妻。”

朱佑樘楞了一会,才想起这是当年许心之时她讲的那个故事。转过身来,“不是的,我们不是他们。我说过的,鱼头鱼尾都让给阿语吃,不该跟你置气。我们都别闹了。”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张语笑了一下,闭上眼,“我睡一下,你不舒服要叫我。”

“嗯,睡吧。”

这一日便称病没有回去紫禁城,第二日也没有早朝。直到下午他的精神才恢复过来。上马车的时候,他想叫张语一起回去,看她低着头不说话,心头叹口气,自己回去了,顺便把想接班的儿子抓了回去。

朱佑樘靠坐在锦垫里,小猪小心翼翼坐在旁边。

“怎么在父皇跟前就这么拘谨?”

小猪跪在软垫上:“父皇,儿臣说错话了。儿臣巴望着父皇和母后都长命百岁,儿臣可以做个老小孩。”

“老小孩?”朱佑樘失笑,“父皇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这皇位不传给你要传谁。不过,你不能再拿自己当小孩了。父皇身子不好,以后这个担子始终要你要挑。还有你妈妈,也要你来照顾。”

小猪鼻子涨红,记起父亲不喜他流泪,泪珠转了转硬是没掉下来。

“父皇,你不要说这种话,照儿害pà

。照儿要父皇跟母后!”

“不要哭,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去驾驭臣下。那些老臣子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照儿,你得赶紧成熟起来。”

“照儿会成熟起来,帮父皇分担。可是父皇不要讲这种话,那天是照儿说错了,照儿不是有心的。”

“父皇没有怪你。”

这几日乾清宫伺候的人都知dào

皇帝心情不好,得加倍小心。

余嘉为难极了,皇帝本来很宽泛一个人,也造成了身边的人多少有点松散。自打从别院回来,皇帝就一直心里不痛快。上一回是召幸宫女的事惹怒了后殿那位,这一回又是为了哪般?

“大公公,小的倒有个主意。”一个小太监偷偷跟他耳边说。

“你说。”姑且一听。

“上回选秀,不是有个宫女长得像皇后么。”

“胡闹。”余嘉喝斥。搞这么狗血的一出,别说皇后,怕是皇帝也不会待见他。等一等,事情不会真跟那个丫头有关吧?余嘉想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一天到晚跟着皇帝,怎么可能有什么事他不知dào



眼见着乾清宫的大宫女翠莲端着杯茶出来,饱含委屈的样子。

“又怎么了?”

“万岁爷嫌茶烫。”

余嘉试了试,是有一点点烫,搁以前也就是放旁边晾一下再喝。

“真是万岁爷性子好,把你们都给惯的,平素一个个还嫌我多事。明明看到万岁爷心情不好,还敢不加倍小心。万岁爷骂你了?”

“没有,他只是把茶碗往旁边一顿,没给我好脸色看。”

那也值得你这样?余嘉翻个白眼。

“奴婢在乾清宫当了十年差,也没挨过主子的冷脸哇。”

“好了,好了,你下去重泡一盅端上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那系铃的人躲在宫外不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他现在就巴盼着皇后就像那年在西苑是一样,自己跑回来,给这位一个大大的惊喜。

“余嘉,朕已经叫你几声了。你当的什么差?”

“奴才失职,皇上恕罪。”

“你是乾清宫的大总管,该怎么处罚你比朕心里有数。看在你跟朕这么多年,又处在这么个位置,板子呢,就免了。该怎么着,自己斟酌着办吧。”

余嘉错愕,跟了二十多年,还真没挨过处罚。一时拿不清这位的意思,斟酌着给了自己一个撤销职务的处分。

朱佑樘气极反笑,“连你也要躲开朕!”

余嘉咯噔一下,原来这样。

“万岁爷,奴才罚自己去别院当差。”

“你去别院?”

“奴才也是想松泛松泛。”

“朕还想松泛呢,你走了,朕身边怎么办?”

余嘉知dào

这是同意了,低头想了一下,“不如就让李忠暂代奴才。”李忠,乾清宫的副总管。

李忠走马上任,心里全是苦水。万岁爷现在这么难伺候,大公公您老人家拍拍屁股去别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求变不如求稳。所以,他也直接就否定了调江雨到乾清宫的提议。

月底张语回来了,因为初一要到老太太那里点卯。本该去得更勤的,朱佑樘知dào

她起早了头晕,再三帮她申请到的。一个月意思意思就去一回。所以,不能不去。

朱佑樘看她回来,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嗯。”

第二日早起去了清宁宫,太皇太后也是这句:“回来了?”

“是,孙媳回来了,让皇祖母担心了。”

“皇帝你去吧,我留你媳妇说话。”

朱佑樘看了她一眼,张语回他个笑容。

“那好,孙儿告退。”

这么多年下来,张语油盐不进,皇帝又总护着她,还以为老太太敲打的心也淡了呢。

“两个人过日子,没有个你输我赢的,男人嘛总是要面子些,你退一步也就是了。哀家这可不是护着孙儿,他确实不容易。这么多年,一个人担着那么大付担子。你是他的女人,总要体谅他才是。”

这倒也是正理,要寻求双赢。张语以前也一直这么做的,可是走到今天,她累了,不想做了。应了声“是”,退了出来。

余嘉从到了西苑就成日家的跟在张语后头。反正他乖觉,张语不想看到他时,他绝对没存zài

感。要拿什么,不用出声就送到跟前来了,训liàn

的真是不错。

“皇帝离得了你?”

余嘉陪着笑脸,“奴才做的那些,谁顶不了。”

“也对,谁少了谁不行。”

余嘉踌躇了一下,“娘娘,恕奴才多嘴,万岁爷这回又是哪惹着您了?”

“哗啦”翻了一页,“他没惹着我,是我惹着他了。”

“哪能呢,万岁爷气性没那么大,什么事过不去啊?”

“我说我想走了。”

余嘉手里的拂尘差点扔了出去,那难怪了。他也怪同情自己主子的,这宫里那么多女人,那心非得绑在这么特立独行的一位身上。

张语不用看也能知dào

他的不认同,反正她本来也没异想天开这里会有人认同她。不晓得穆修晨在的话,会不会支持她。

玲珑悄悄的问琉璃:“琉璃,今天我当值,大公公把我的差事都揽去了,我做什么?”

琉璃皱皱眉,“那你去帮大公公扫地吧。”

“已经有人扫过了。”

“那就坐下来和我一起绣花吧。”

玲珑看看,好像也没有其它选择,坐了下来。

张语听到她们在廊下的对话,笑了笑,继xù

翻书。

“余嘉”

“奴才在”。

“叫人给皇帝炖盅参汤送去。”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余嘉掀帘子出来,示意玲珑进去伺候着。

玲珑把针线活放下,总算有事做了。

余嘉亲自端着炖盅送了进来。

朱佑樘从奏折里抬头瞟了他一眼,“做什么?”

“皇上,这是娘娘让给您炖的参汤。”

“谁炖的?”

“呃,是娘娘宫里的人。”

朱佑樘不在意的说,“搁那吧。”

余嘉把汤搁下,就要退出去。

“站住,你倒是真当自己是去松泛的了。”

“奴才哪敢。”余嘉抓了抓耳朵,他脸上很少有这样迷茫的时候,“奴才是真不明白,您跟皇后又没什么解不开的结。她在拧着什么?”

朱佑樘没好气的说:“她说她快活不出来了,又没谁掐着她的脖子在。”

余嘉还是很迷茫,“奴才记得以前娘娘如果不舒畅,出宫去转转就好点。您以前不也能容忍娘娘偶尔出去转转?”

“以前只是偶尔去放放风,这回,”顿了一下,再亲近他也不想把阿语一直打算离开的事说出来。

余嘉看看他的脸色,只好揣测:“这回要去的远一些,久一点?”

“嗯。”含糊点了个头。

余嘉轻手轻脚的回到后殿,张语挑眉,“你怎么又来了?”

“奴才现在在娘娘身边当差啊。”余嘉的表情再自然不过。

“喝了吗?”

“不肯喝。”

“拿自己身子跟谁赌气,真是。回头又病病歪歪的。”

“娘娘,这宫里有什么不好的,您就总想着往外跑?”

张语不理他。

“确实有时候呆久了,会想家。奴才五岁就进宫了,就再没回过家。”

张语把书放下,“我要歇中觉,你爱说书,到院子里说去。”

余嘉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第六章 小鸟飞走了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谁人解其意

忧患实多不敢言去长风几万里

他深藏不露但笑无语似波澜平静

直到那天交给我他的心

人生短暂流水高山难逢是知己

你曾是我心中憧憬永恒的偎依

我栖踪烟霞凝望天涯只因你在那里

惟愿共你低声和这一曲

你若知我心忧懂我何求为何不放手

等到韶华难留覆水难收才给我自由

有人觊觎天下日日牵挂一夜竟白头

你却纵马前驰带我远走再也不愿回望身后

天地悠悠

“娘娘!”

张语闻声转过头去,“梁山伯。”张语还记得那天祝英台纤纤一指点在他的额头,“呆头鹅!”

来人一笑作揖,“娘娘取笑了,草民姓程名谭。”

“程先生,小五有什么事要告sù

我?”张语正色问。

被呼为先生的程谭愣怔了一下,“五爷说前几个月是让人困住了,现下已经脱困。请皇后不要担忧。”原来五爷对人豪爽,不以出身轻看人,是受了皇后影响。

张语只想着小五还挺懂事,半年多没信来,还知dào

让人带个口信,完全没去深想。

“娘娘方才唱的是什么?似有归隐之意。”程谭好奇的问,直白了一些,但旋律很不错。

“呃,《长风万里》。”张语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太欣赏。也对,这时讲的是含蓄。“嗯,你听听我这段旋律,看能记下来不?”

程谭挑眉,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张语把小提琴版《梁祝》的旋律哼了一段,程谭起先不动声色的听着,然后眉眼灵动起来,全无台上梁山伯的呆气。

“娘娘哼的是?”张语才停,他就急急问了出来。

“《楼台会》。我得走了,谢谢你给我带来老五的消息。”没有乐器很影响效果啊,不过,这个姓程的倒是真识货。当年上《梁祝》鉴赏的选修课,不巧停了电,教授就这样,在台上热热闹闹哼唱上一段再讲解。直接把张语这帮小女生镇住了。回去就上网down下来反反复复的听。

“娘娘”程谭在原地,看着张语施施然离去的身影无计可施。

张语见了程谭,决定了一件事,转身召了江雨过来,懒得去理会这个女孩进宫到底是做什么的了,干脆送她离开好了。

“江雨,你在宫里快两年了吧?”

“是。”

“习惯了?”

江雨抿了抿嘴,“总要习惯的。”

张语笑了,这个想法还真是很实jì

。她当初不也是如此习惯的。

“我可以送你出宫去,只除了四弟那里,别的地方都可以去。呃,你的父母,也可以帮你接出来。”说完,等着她答复。这个女孩子,她看了快两年,一张相似的脸,她不想把她怎么样。

“谢娘娘美意,只是若去不了奴婢想去的地方,那这宫里倒是个很好的安身之所。”

“不想你爹娘么?”可惜了,老四是绝不能要你的。

江雨把脸微微转向一侧,“奴婢上月刚得了个弟弟。”

张语叹口气,明白江雨言下之意,多余人。

“那你就在这呆着吧。”

“娘娘”身后江雨叫住她,“您为什么愿意帮我?”

“谁让你长了张跟我一样的脸呢。我看到别人欺负你,很容易产生物伤同类之感。”

走出屋外,张语掏出一卷东西给琉璃,“跟程先生说不麻烦他了。”

程谭摸摸怀里揣着的《梁祝》曲谱,指挥戏班的人赶紧收拾装箱。宫里限令他们酉时前离开。紧赶慢赶着到了东华门,守门的兵士抽查了几个箱子就扬手放行了。

琉璃有点纳闷:“娘娘,江雨为什么不走呢,她对皇上又无意。”声音慢慢低下去,说到最后两个字简直就是含在嘴里。

“琉璃,你家里有很疼爱你的家人吧。”

“嗯。”琉璃点头。

“她觉得自己恐怕会给父母带来麻烦,而且父母有了儿子,必定会多为儿子考lǜ

。说不定日后还会怪罪她没能光耀门楣,给兄弟挣个前程呢。如果无处可去,这宫里,倒也是个不错的隐居的地方。当然,得像一颗尘埃一样的隐居。我想为她试一试。”

朱祐樘听完张语的提议,抬眼把她看着,“送给老四,亏你想得出来。那传出去还不得是皇室丑闻。”

“四弟要是不喜欢,就放她自由嘛;喜欢,偷偷的,不给人看见。”张语觉得金屋藏娇,江雨应该会愿意。虽然她自己绝不愿意。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你不要瞎想。”

“我绝对相信你没想法,但不能保证老四没有歪心思。”隐卫回报的消息差点让他破口大骂老四一顿。自然,袁先生的书房不几日就造雷击起火烧掉了。

“阿语,”朱祐樘靠入座椅中,“我们各退一步吧。”

“怎么个退法?”张语审慎的问。

“你先过来。”

张语迈步过去,被他拉坐在怀里。朱祐樘从抽屉里拿了块腰牌出来,放在案上。

“我让你出去走走,这是我的底限,两个月。”

张语惊愕的问,“你让我去哪里走?”有点茫然,真的放她出去,她也跟江雨一样,不知dào

该往哪里去。

“不是很想念江里、曲毓他们么,我让人送你去见他们一面,叙叙旧,顺便出去走走。”

“祐樘,谢谢你!”这可比让他们来京城见她好多了。

“你身边那个萧丹青,我看着不错。打算打到军前效力,让他挣个前程,你看如何?”

“万岁爷,这也不是商量吧?”

“对,知会你一声而已。”

“可我本来打算让他陪我出去游历的。”

“还能少了人去。”

张语想想,伸出三个指头,被朱祐樘按下去一个,“我已经说了,是底限。”看看剩下的那两个指头,张语主动靠进了他怀里。

“现在能活出来了?”

“下辈子我要当男人。”

“又胡说。”

看到朱祐樘指定给她的伴游,张语也不由得叫了声绝。

锦瑟和小方,锦瑟可以照顾她,小方可以做保镖,尤其这两人还是她熟惯的不得了的人。

“锦瑟,你儿子呢?”

锦瑟清点了一下马车里的东西,笑盈盈的说:“主子,小虎子我搁在铃音那里了,她答yīng

帮我照看一个月。那里小孩子多,他玩得惯。”最毒的就是这里,回头锦瑟想儿子了,她还能拗着不回来不成。难怪从头到尾都没要她赌咒誓要按时回来。算你狠!

锦瑟在马车中央铺上厚厚的褥子,摆上枕头,“主子,路上无聊,要不您躺会?”

张语挪到上头躺下,腰跟肩酸痛的不得了。昨夜压根就没得睡,那人说得吃饱了才管得了两个月。

临分别的时候,她心情大好,背着众人,抱着朱祐樘来了个缠绵悱恻的吻别。小鸟总算是飞出去了,虽然还得回来。

见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张语竖起手指保证:“放心,我一天想你三次,绝不落下。呃,我儿子呢?”

“看他赶不赶得及?”

“你没告sù

他?”

“那他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跟你闹要跟。”

张语知dào

他不会让小猪跟自己出去,所以连申请报gào

都没打过。

“那我还是先走吧,回来再跟他说好了。”张语打定主意,立马转了脚跟上车。临了掀起车帘,挥了挥手,BYEBYE!看朱祐樘面色不好,才收回了手来,这时不能刺激他,回头反悔了可怎么好。

所以等小猪气喘吁吁的跑来时就只看到了绝尘而去的马车背影。

“妈!可恶!”

“你妈是挺可恶的。”

“父皇,妈妈不会不回来了吧?”小猪有点担忧。

“哪能呢?你妈不要父皇也不能不要你啊。”

小猪看父皇有点咬牙切齿,赶紧撇清自己,“不会的,妈妈一定不舍得父皇的,如果她要舍得,一定连儿子也不会要了。”

“哼!余嘉,去把那混小子叫到这里来,朕在这里见他。”

“是。”余嘉退了下去。

小猪有点疑惑,哪个混小子?

“你也跟来。”

第七章 小五回来了

看到来人跪下叫皇兄,小猪吓了一跳。四叔不是这个岁数哇。可小叔叔不是升天了么?他走下去摸了摸,热乎乎的。算一算,小叔叔弘治八年走的,现在是十五年,足足七年了。

“小叔叔,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小五对着他笑笑,皇兄没叫他起身,他不敢乱动。

“太子,你的母后呢?”

小猪一听这话,撇撇嘴,“母后病了,足足要病一个月。”

小五心头哀嚎一声,这、这摆明是翘宫了嘛。自己还以为皇嫂肯定帮他吹过枕头风了,这才乖乖的听话回来的。

“几时病的?”

“半个时辰以前。”

小五更悲观了,自己都回来足有三天了,皇兄偏在皇嫂离宫后才见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五弟!”

小五赶紧应了一声,“臣弟在。”

“你闹这么一出,你说让皇兄怎么帮你收拾。罢了,谁让朕是你皇兄呢。”

小五心头一热,是自己多心了,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兄长。

“你的事朕已经禀过了列祖列宗,你这就去太庙,让他们看看,知dào

你无恙才好。”

“是,臣弟这就去。”站起来正要走,暗骂了一声:怎么又傻乎乎的,“皇兄,臣弟要让列祖列宗看多久?”

朱祐樘和气的笑了下,“他们为你担了多久的心,你就让他们看多久吧。”

“是,臣弟告退。”这就是罚跪加幽禁了,小半年哪。小五苦着脸跟着太监往外走,上了轿子往太庙去,没办法,他见不得人。皇兄,皇嫂翘宫你也不能拿弟弟出气啊。

罚跪也就罢了,反正上头的全是自家祖宗,他又皮粗肉厚,可这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真是嘴巴也要闭酸了。

直到太阳落山,小五才听到后边‘吱呀’一声开门声。真的是久违了,他运了几次气,才抵住了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看来这回真是把皇兄惹急了。

提着食篮进来的正是他的亲亲小侄子。

“小叔叔,你饿了吧?来,快吃。”小猪端出几盘菜摆在他面前。

“咦,怎么两幅碗筷?”

“我陪小叔叔一起。”

小五看他混不在意,一屁股坐下,惊讶的说:“你怎么敢拿屁股对着祖宗牌位?”

小猪瞅瞅身后,“不就是木牌牌么?放心,这儿外人进不来。”有人守着他自然会守礼的。

“为什么是你给我送饭来?”小五端起饭就开吃。

“我在宫里呆不住,就请旨来看你。在外头看到送饭的太监。”

“哦。你干嘛在宫里呆不住啊?”

“我妈走了,父皇心情不好,对别人不会怎样,对我可不会客气。我才不当炮灰呢。”

小五也是张语一手带大的,对小猪冒出来的新词一点没有障碍就接受了。

“哎,我好想皇嫂哦,还以为回来就可以见到她。太子,你见了皇祖母,记得把我回来的消息告sù

她。”

“哦,妈妈也挺想你的。所以,父皇压根没让她知dào

你‘死’过的事。太祖母也不知dào

。”

小五叹口气,“原来不知dào

哇。”

“小叔叔,你要跟这些木牌牌过夜么?”

“那倒不用,皇兄还没那么狠。晚上可以回去睡觉。呃,既然皇祖母不知dào

,那不用告sù

她了。我受完罚再去看她。”

“知dào

了。”

小五一心惦念的皇嫂牌保护伞已经出京了。

“主子,是用饭的时辰了,您看这个小镇怎么样?”

张语上车就开始睡。走了半天,锦瑟看看到饭点了,又是可以打尖的地方,就把她叫醒。张语饱饱的睡了一个上午,精气神全回来了。掀开帘子看看,“行,就这儿吧。”

小方耳朵灵便,听到便把马勒停。

“主子将就些,在外头不比家里,你试试合不合口味?”锦瑟边说边给她夹菜。其实车上带了各色点心干粮,可张语坚持要下车用饭。

“你吃你自己的。”锦瑟知dào

她一贯喜欢自己动手,便也收回筷子。

“咱们去德安要走多久啊?”

小方眼动了动,据实告sù

张语:“夫人,五爷回京了。江大夫和曲大夫、傅先生出门游玩去了。德安只有小计在。咱们这是去与江大夫他们会合。”

“怎么现在才告sù

我小五回京的事?”张语停下筷子,托着脸。方才下车的时候锦瑟拿了个纱帽出来,她眼一瞪,“我才不戴这劳什子。”

晚间住店,顺利的要到了两间上房,有一间据说是全店最好的,张语瞄了眼,差强人意吧。锦瑟跟着进来为她整理被褥,取了带着的素缎铺床,又取出薄薄的云锦当被褥,马车很宽敞,有三壁都是贴着车厢的立柜,用来放东西。然后还能在中间铺个简易地铺,放上张桌上。

铺好床褥,锦瑟又拿出带来的铜盆,兑好水温,搁进解乏的香料,让张语泡脚。

“锦瑟,你平常在家也这么伺候你男人?”张语笑问。这才是典范的妻子吧。

锦瑟抿嘴笑笑,“没。”

张语看她笑得蹊跷,有点矜持又有点得yì

,倾下身子,“那是他给你端洗脚水?”看锦瑟笑而不答,点了点头,“小方不错,算我没看走眼。”话里有嫁对闺女的骄傲。

锦瑟又去整理外室的床榻。

张语把脚对搓两下,擦干,“你干嘛?”

“主子屋里怎么能没人伺候呢?”

张语指着隔壁,“你让小方已婚青年享shòu

未婚待遇?”

锦瑟笑着回了一句:“皇爷还不是一样。”

他?不予置评。

“这一路我早就想说了,你就让我松快点,别讲究那么多了。赶紧过去,让小方给你端水泡脚。快去,快去。”张语把她推了出去。锦瑟还想再说什么,看张语的脸色又咽了回去。

张语胡乱睡到床上,床很大,习惯性的缩到内测去,把外面留出来。换了N个姿势后,张语终于相信,一向好睡的她,失眠了。她归结为上午在车上睡多了。

其实,她早看清了,皇后就是个终身职业,除非被皇帝炒鱿鱼。再说,她也不能在享shòu

了张皇后一切的好处后就真的拍屁股走人。除非她真的能回家去,否则,在这个时空里她是撇不开这一切的。既然这样,她先享shòu

一下好容易争取来的长假,再来考lǜ

下一步该怎么做吧。好歹容她喘口气先,不然真的是会憋死在紫禁城里。

张语推开窗户,天上挂了只月牙儿,还有一颗颗的星,很美的夜空啊。那句话叫什么,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她说一天想他三次,远不止啊。

晚上睡得晚,早上自然就起迟了。锦瑟进来看了两次,她都抱着被子睡得香,便没有扰她。每个在张语身边的人都知dào

除了初一要去点卯是决不能催她起床的。足足睡到了巳时过一刻(九点十五)才醒。

已经过了吃早饭的点,没办法,古人起得早,都是日出而作。锦瑟加付了银子,让伙计把招牌菜都做了一份端到房里来。等菜都上来,又取出带来的银碗筷。

伙计对他们的行为像是不大满yì

,但看在银子够多的份上没有出声。

吃完也不急着上路,张语挽了锦瑟去逛街,街上熙来攘往好不热闹,毕竟是临近京城的小市镇。挑担子卖杂货的、糕点的大声吆喝着,还有走江湖卖艺的。这就是一副活的清明上河图。

这样一路且走且看,倒也惬意。只是要做人家夫妻的电灯泡,不舒服,超级不舒服。每次一看到锦瑟和小方的眼神交流,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就令她浑身都不舒服。严重怀疑某人是故yì

的。让她每看到别人小夫妻亲密一点,就不自觉想他一次。

幸好这种局面几日后被打破了。

张语纳闷的看着风尘仆仆走进来,然后坐到自己这桌的少年。还有空位啊?而且小方居然没有阻止。

那人坐下来端起碗就吃,直吃下去半碗米饭才抬起头来。

张语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是谁。惊讶的指着他,“小、小胖子,你怎么缩水成这样了?”

小五手里端着碗,直愣愣的看着她,“你才认出我哇?”

从十岁到十七岁,变化那么大,能猜出来你就该感激涕零了,还这付表情。

张语高兴看着他,“你不是进京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到这来了。”

小五喝了一口汤,“我来陪你玩啊。”怎么都比跪祖宗牌位好吧,幸好她们走得慢,他快马加鞭两天就赶上了。

吃过饭,回到楼上的客房。

小五把裤脚掀起来给张语看,“你看,膝盖都跪青紫了。人家满以为你已经什么都帮我搞定了,才喜滋滋的回家。谁晓得被皇三哥整得好惨。”

“你活该啦,没事乱报哪门子的丧。害他不敢讲,肯定还很难过。不过,你以后咋整?”

小五抓抓头,“皇兄说我的丧讯已经昭告天下了,封号、封国都已经除了。连衣冠冢都修得七七八八了。这些反正我也不看重,就不难为他了。我以后就是个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dào

身份的人了。”

张语正拧开药瓶,闻言停下手。可以这样么?

“也就是说,如果记入史书,你已经在弘治十四年死了,是吧?”

小五点头,“应该是的。其实这样子我还自在些,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不用再躲躲藏藏的。就是王爵的俸禄也没了不方便。”

“行走江湖很有意思吧,你在江湖上人称什么?”张语好兴致的问。

小五挺挺胸脯,“我是罗宾。”

侠盗罗宾,死小孩当年最喜欢听这个故事。

看张语没什么反应,是了,三嫂在宫里,哪知dào

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代表的意义。小五挺起的胸膛瘪了回去。

“很有名气么?”张语看到他的反应,忍不住问。

“还算不错。啊!”小五叫了一声,因为张语边说边大力按揉了下他的膝盖。

“大侠,忍着点啊。哪个太医给你看的,居然淤青都没揉开。”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懒得找太医了。三哥刚让我起来,我就跑了。就去看了眼皇祖母跟母后。”小五忍住痛继xù

说。

“哦,她们怎么舍得你出来?”

“我可不耐烦天天听她们念经,再说三哥还交代了任务给我。等跟你一起回去再说吧。”说着从一旁搁着的包裹里找东西。

“我看你是急着想出来见谁吧,所以回家报了个平安就跑了。”

“在这,找到了。”小五翻出个包裹得很好的小盒子递给张语。

虾米东西?

张语一层层的翻开黄色的绸子,终于在她不耐烦的时候,翻出来两个用泥烧成的娃娃,两只胳膊用红线绑在一块,缠的紧紧的。

“是什么啊?我生怕拆开来包不回去,折腾坏了。都没敢拆来看。”小五凑过来看,“咦,两个泥娃娃。”

锦瑟见张语停下手,拿着娃娃走到一边,过来接手给小五抹药。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张语看看手里的娃娃,还真是挺像的。难为他有这闲心。

“三嫂,三哥说让你给他写信。”

“啊?”

这才出来几天,有什么好写的。总不能写IMISSYOU吧。

张语想了想,写了八个字‘安好勿念,君且珍重’,一边封口一边问:“给谁?”既然叫她写,那肯定有信差。

小五走过来,比起一个指头,“一千字,要一千字以上。”

还有字数限制?写作文呢。

小五把毛笔重新递给她,“写吧,嫂子。写完给小方,他知dào

找谁寄。”

张语想了想,写了封日记体流水账,顺手给小猪也写了一封,叮嘱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睡觉的时候张语抱着两个娃娃缩在被子里傻笑,醒了现口水滴到男娃娃身上。男娃娃眉眼很像祐樘,一径温和的笑着。女娃娃当然是像她了,眯着眼,很惬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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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北城倾雪

简介:是妖,亦非妖,她是人妖还是妖人?

第八章 处处皆江湖

“大侠,你真的一路跟着我?”

小五嘿嘿一笑,“这两个月跟着你。”

“听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你带我去见识见识吧。”张语很有兴致的说。

“主子,咱们时间有限。”锦瑟提醒。这要出点差错可怎么得了。

张语转向她:“锦瑟,其实有小五陪着我,你跟小方可以先回去。”

锦瑟摇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三嫂,我现你总是把话说得很精辟啊。”

那是,我是谁,我是看遍金、古、梁,琼、亦、席、于,当季电影从不落下的人哪。

“对了,小五,你让人困了那么久,吃亏没有?”

小五端起桌上的茶杯,这车上的东西底部都有磁的,车身减震性能也很好,而且小方驾车甚为平稳,连水都不会荡出来。

“吃吃什么亏?”小五的牙磕在了茶碗沿上。

“五爷,可要奴婢回避到外头去?”锦瑟笑着问。

“不用。”马车就那么大,说什么听不到。

“没有,嫂子,我哪能吃亏呢。”说完,低下头去喝茶。

张语看他不肯说,也就不再问。反正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三嫂,那两个娃娃什么意思啊?”小五转移话题。

张语抿着嘴笑,“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十七,我十七了。”小五不平的叫。

“没结婚就是小孩子。”

“罗宾,你出来!”

有人来找梁子?刚说想见识江湖,不是这就来了吧?张语把小五看着,小五回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掀帘子出去,“那位朋友找罗宾?”

张语索性坐到门口,掀起一点帘子看现场。

哟呵,好大阵仗,七八匹马把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还有不少的小喽啰。约莫数十人,衣装松散、一股骄悍之气。

小方不动声色的执着马缰,“夫人,不知dào

什么来路。回头他们找五爷麻烦,咱们要先走么?”

“哪能丢下小五不管呢?”小五哪惹来这么帮形似靠山吃山的人。

“爷只说让小方护着夫人,保夫人无失是最重yào

的。”

“罗宾,马车里的是你什么人?”为之人敞着怀,壮硕粗犷。

小五回头,看车帘掀了一条缝,知dào

张语躲在后面看。

“我跟你们有过节么?弄出这么个阵仗来拦截。”

为那人说道:“你是罗宾,那跟老子的过节就大了。兄弟们,连人带车一起带走。”

小方执缰的手一紧,“夫人,请回去坐好。五爷没问题的。”

没问题,一个打十几个。小五什么时候成这种高高手了?

“对方扎手的只是为那人,其它喽啰不在话下。等那边交上手,咱们直接走就是,五爷会自己赶上来的。”

张语‘哦’了一声,坐回去,不给他们添乱。好像从来没有看到小方真的跟谁动过手啊?不晓得他是不是也是个高高手。

锦瑟正在打包东西,把一些重yào

又可以随身携带的物品整理好。万一需yào

弃车,有些东西得带着。

张语摸摸头,好像只有她没什么用处。

远远又来了一群人,比先前的人更多,小方的背挺直了,手摸到腰上。

第二批人为的是个白衣人,骑在马上,来到起先那敞怀男子身边:“大哥,你又鲁莽。”转向小五抬了下手,“罗大侠,虎牢寨诚心邀请罗大侠上山做客。”

“我都不认得你们,做什么客。”平常他自然拍拍屁股走人,可今日三嫂可在身后呢。

那个大哥火了,“臭小子,你做事没担当,枉有侠名。”

白衣人看小五不明所以,解释道:“小茶是我们兄弟的师妹,有些事想请罗大侠当面说清楚。”

小五愕然:“她不是平湖山庄的人么,怎么又跟虎牢寨扯上关系了。也罢,我随你们走一趟,只是此事与马车中人没有相干。”

白衣人笑笑,“看来车中人和罗大侠关系不浅,此事也须有个见证,若是有长辈在场就更好了。”

张语听到这里,原来是死小子惹了桃花债啊。长嫂如母,她不就是现成的长辈。不过,这群人来不善,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小方,你叫些人来帮小五,我们走。”

“是。”

小方一扬缰绳,从包围薄弱的地段冲了出去,奇怪的是没有人来追赶他们。

跑了有小半个时辰,小方停下来,掀开车帘对张语说:“夫人,跑了好久都只在这里打圈圈。”

张语惊讶,“是迷路了?”

“像是鬼打墙。”

于是,他们三人也只好华丽丽的上虎牢寨做客了。死小子惹了什么人哪?

张语不会天真到认为所谓‘中兴’,就是天下太平,但这虎牢寨是不是势力确实大了那么一点啊。这么大股黑社会分子,简直危害社会治安嘛。不过,官军来剿也确实不好行动,上山下山这么一条线路,仅容两人通行。张语还是在小方小心护持下才走了上来。

“三嫂!”小五走了过来,“你们怎么”

“据说是有鬼打墙。”张语扶着他歇气。

方才那个白衣人走了过来,“夫人受惊了,请这边坐。”

小五怒视白衣人:“二当家言而无信,你说不去追赶马车,我才会随你上山的。”

二当家莞尔一笑,“我确实没有叫人去追呀,借问一句,这位夫人与罗大侠什么干系?”

“她是我”

“我是他们家的媳妇。”张语抢过小五的话,因为她看到正向他们走过来的红衣女子。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山寨做客,回头误了她的行程可怎么办。

“你说什么?”果然,那女子直接就冲了过来。

白衣人拦住她,“小茶,不要无理。”

张语闲闲的说:“你想进门的话,得我先点头才算过了第一关。”

“你你凭什么?”

“就凭我嫁到他们家时他才两岁,差不多是我拉拔他长大的,是吧,小五?”

小五不明所以,但听张语说的没错,点点头。不想“啪!”一声,脸上应声起了五道指痕。本是躲得过的,心中一迟疑,没有让开。

张语腾的站了起来,“你是谁呀?凭什么打我们小五。你让我打回来!”

二当家挡在小茶面前,小五叫了声‘三嫂’。

“什么?你是他嫂子,不、不是他的童养媳么?”

张语也看出小五刚才是故yì

挨了一下,八成是真做了对不住人家的事。当下撇撇嘴,“脑子不够用。”没有再坚持要打回来。

“罗夫人见谅,鄙师妹也是一时情急。”

“我夫家姓朱,不姓罗。罗宾只是舍弟行走江湖用的化名。”张语施施然又给了红衣女子一个刺激。

“什么?你连真名都没有告sù

我?”

二当家一拍手,“既然是罗大侠嫂子,那就好办了。”

张语挥挥手,“等等,我刚说了,我点头只是第一关。家里规矩大,容不容得她进门还是二话。”这么悍的女子,要嫁进皇家,天方夜谭。虽然祐樘勉强答yīng

让他自己找个女孩凑做堆,但肯定也是划定了范围的。那个圈圈怎么都划不到这虎牢寨来。

二当家继xù

笑呵呵的说:“我们做山贼的,也没那么多讲究。若是年轻人看对了眼,今晚上就摆酒洞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朱夫人既是嫂子,由您来做男方的代表再合适不过。来,来,坐、坐。”当下又热情了几分。

“就是说不管小五愿不愿意,你们都要留他当压寨女婿。这不是抢婚么?”

“谁说我们是抢婚,你问问他对小茶做了什么?”来的是当先那位大当家,也就是寨主雷云。

张语转头去看小五。

“不过是一起在野外呆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做。”

“说出去谁信啊?”雷云冷哼。

张语贴在锦瑟耳边问:“不是可以验那个守宫砂么?”

“主子,即使守宫砂还在,和男子在野外共度一夜,也算不清白了。”

那怎么办?张语去看小五。他也正在拧眉。王爷和山寨千金,确实门户不当对了一点。

“怎么样?朱夫人,今天就把亲戚做了?”

“雷寨主看得起舍弟,我们本来也不当推辞,只是这事的确是要禀过家里才好。这样对,呃,茶姑娘也公平些。不管怎样,你们总不能把他们两个留在山上一辈子,茶姑娘总要面对婆婆跟太婆婆的。”

雷云和二寨主景宵棋对视一眼,这确实是要面对的问题。就算今天生米煮成熟饭,小茶还是得随他侍奉翁姑。总不能让罗宾和家人断绝往来。

“不如这样,我写封信回去向我相公说明一下情况,看能否得到家中同意。如果家里支持,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景宵棋看她一眼,“若不行呢?”

“那就尚未成功,仍需努力,再接再厉吧,只要茶姑娘是真心想要嫁我家小五的。”

雷云二人对视了一眼,仍是由景宵棋开口:“朱夫人,你说你们家规矩大,到底大到什么个程度?”

张语斟酌了一下,“我刚说了,我们姓朱。”

“国姓?你们是”雷云疑惑的开口。

“是,我们跟紫禁城的皇帝是亲戚。”

宗室子弟!景宵棋看了一眼师妹,小茶咬着下唇,直勾勾的盯着小五,眼中似有两瞳焰火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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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清穿,不过女主想当小姐混吃等死的愿望实现起来可真是一波三折。

第九章 变成豌豆了

安顿张语他们住下,雷云和景宵棋找了小茶商议。

“小茶,刚才那个朱夫人说的也是实话,他们家规矩实在是大,不会看得上我们这样的草莽人家。即使答yīng

了,怕也只是个妾室。难道你还要去么?”景宵棋先开口。

“干脆今晚上”雷云还没说完,就被景宵棋的眼神制止了。

“若是普通富贵人家,我也依了大哥。可我觉得,他们应当还是皇室近亲,不是隔得很远的那种。”方才看她们的马车,外表虽然不张扬,但内里其实绝顶舒适,这朱夫人通身的气派,还有那两个进退有度的下人。景宵棋已经想到他们是既富且贵的人家,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小茶抬起头,“不,我就认定了他。他是宗室子弟,我就拐了他走。”之前罗宾,不是,是朱小五一直说不能娶她,家里不会答yīng

,原来不是托词。

这边商量的热闹,那边自然也不会闲着。

张语坐在床边,“小五,你喜欢那个小茶妹妹么?其实,你现在身份不能曝光,倒也不全是坏事。”

“我也不知dào

自己喜不喜欢她。”

张语有点无语,这也能模拟两可?“那就换句话说,你要是一辈子见不到她,会怎么样?”

小五想了想,“好像会很难过。”

“就我个人来说,只要你喜欢我就不反对。但如果真的娶她,你恐怕路不好走,你自己掂量吧。”

张语睡到半夜,被一阵麻痒弄醒,伸手去摸,才现身上裸露的皮肤起了疹子。

“天啊,不会这么豌豆吧。”锦瑟不用她叫,听到动静就点灯过来了。晚上她坚持要守夜,张语也没拒绝。小方自然也不能踏实睡觉,打起全副精神在外头守着。

“主子,你怎么起这么多疹子?”

睡下的时候,张语是觉得被子什么的比较粗糙,但也不至于吧。

锦瑟去叫了小方,让他去跟人拿药。

张语比较惊讶的是,虎牢寨设施人员居然很完备。还给她叫来了一个老大夫。

“不要紧,擦点药过两日就没事了。”张语觉得从老大夫眼底看到了两个字:娇气。

“多谢,有劳老人家半夜起来了。”张语说完,锦瑟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要不是被刀逼着,老夫才不来呢。”

“老人家不是这山寨的人?我和家人也是被强请上山做客的。”

老头儿把药箱一收,“原来彼此彼此。老夫在镇上行医,这些人以家人和店里病人相胁要老夫上山给他们老寨主取毒箭。老夫如今是有家归不得,官府抓到就会把老夫当通匪铡了。也不晓得家人怎样?”

张语心下一动,这老头儿分明是想跑路,所以才会说这么多。广结善缘是张语一贯的信条,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我们家的人应当很快就会找来,老人家若愿一同下山,不妨将我的病症说的险些,你就留在这里。”

“你们在危急关口可会丢下老夫?”

张语摸摸下巴,这个非亲非故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很难说。这个承诺还是不下为好,省得做不到遭人怨恨。这好人好事做得就不值了。

老头儿捻捻胡子,“也罢,老夫也没有别的法子。老夫再不回去,家人必定会被官府折磨死。老夫跟你们走,大恩不言谢,老夫在杏林中还认识一些人,若夫人他日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对了,你方才说的那老寨主呢?”

“死了,不过不是老夫无能,老夫可是把他就过来了的,他两个月前病死的。”两个月前,不就是小五从平湖山庄脱困的时间。

“那个茶姑娘是他的女儿吧?”

老头儿在椅子上坐下,“没错。他以前的老婆怀着女儿嫁了别人,他后来也没有孩子,所以只得一个女儿,是临死前才找回来的。”

哦,明白了。难怪小五说她是平湖山庄的人。估计就是没查到她同时还是虎牢寨的山寨千金,所以,自己才来这里一游。不然,祐樘一定不会让小五把这个隐患带到她身边来。

小方下到半山腰的车里取了带的被褥,锦瑟重新给她把床铺上,张语这才重又躺下。这十几年还真是养得身娇肉贵了。

老大夫就同小方一起留在隔壁。

第二日,张语懒得出去和人周旋,就呆在屋里。

吃过早饭,茶姑娘就来探病了。话说小五这个嫂子还真是娇贵呢,客房里的被褥其实也是上好的布料,怎么就起疹子了?

张语暗笑,昨天还气势汹汹的跟她势不两立呢,今天就来讨好未来嫂子了。

“朱夫人,让你受委屈了。我会跟师兄们说,尽快让你们下山去。”

“不过,小五得留下,是吧?”

“嗯。我也不怕夫人笑,我就是要嫁他。”

“真认定他了?”死小子福气还不错,张语对小茶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对。”小姑娘用力把头点下。

“只要你们两厢情愿,我不反对。”

“谢谢你,三嫂。”茶姑娘握住她的手。

张语笑笑,“你先别忙着叫嫂子,我说了我这里只是第一关,我许不了你什么。”

“我听小五说了,只要你答yīng

了,他哥那里就好说了。”

哟,敢情昨晚小两口花前月下去了,讨论将来去了。

“我真许不了你什么,你想要什么都得自己一点点付出才能换取。”张语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十七八的年纪,美得像火一般,这样的明媚与热情经得起皇家的消耗么?她实在说不出鼓励的话。

当天晚上,该来的人就来了,张语被从床上叫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任锦瑟给她穿上外衣,拖出屋子。屋外站了六个人,都是一身夜行装。

“夫人恕罪,解山下的阵法花了些时间,让主子受罪了。”

“先下山。”这一趟出来,还真是刺激。张语趴小五背上,让小五背着下山。小方负着锦瑟,另找了个黑衣人带着老大夫。

“朱小五!”

张语睁开眼,哟,茶姑娘来了。“还没告sù

人家你叫什么名字呀?”

“说了不就把三嫂你给暴露了。”

说话间茶姑娘已经走到他们跟前,黑衣人的领请示的望了眼张语,然后让开。

“你昨晚跟我怎么说的?”

“我得把我嫂子先送下山。”

“你还会回来才怪。”

张语眯眼看了下身后寂静的山林,“茶姑娘,一道走吧。”

“小五,你既然已经弄明白了自己喜欢人家,她也一心一意要跟着你。就一道去争取吧。”她好困。

小五点了下头,“你能跟上么?”

“没问题。”小茶点头。张语看她一身暗色衣服,看来也是大定注意要跟着小五走。

小茶不舍的望了山上一眼。

“放心吧,你两个师兄知dào

。现在肯定在哪里目送你呢。”

“嫂子怎么知dào

?”小五吃惊的问。

“那种护雏的心我也有啊,还有,我们哪有走得这么容易的。一个人没惊动。只不过,茶姑娘,以后你就真的只能跟定小五了。”

“他对不起我,我就阉了他。”夜风中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张语的瞌睡都跑了一半。呵,有脾气。她就不敢跟朱祐樘这么说,出了事也只能忍着。

“走吧。”

张语没有猜错,雷云和景宵棋的确正目送他们离去。

“老二,真的要弃了这里?”

景宵棋拍拍雷云,“大哥,你看看这架势,容不得我们不走,还得赶紧走。”

“那小茶就不管了?”

“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能由得她去了。如后咱们安定下来,再来理会。”

“好,走。”

后来,萧丹青、雷云、景宵棋都参加了正德十二年的应州大捷之战,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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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错》

书号:1245527

作:月清草

简介:都说穿越好,人人都想当皇后。哪知深院层层锁,半分自由不留人。

第十章 是谁在安排

下山以后已过夜半,不会有客栈此时还开着门。老大夫盛情邀请他们去自己家。

老大夫家里自然是一片凋敝,一个人也没有,大门上还贴着封条。张语拉了小茶锦瑟就睡在马车里。三个人正好并排躺下。其它人除了守夜的两个,都翻墙进老大夫家打地铺。

天明起来,张语看到的就只剩下小方锦瑟还有小五小茶和老大夫了。

老大夫站在家门口,直愣愣的看着封条。他对小茶没有好脸色也自然在情理之中。

“三嫂,有没有办法帮苏大夫了了这桩官非?”小五看得有几分不忍。

张语叹口气,“他家人还活着就有办法,如果”人死了谁都没办法。地方官员无力剿匪,拿小民百姓出气。真是

正说话间,四下里围过来许多街坊,纷纷安慰着苏大夫,谴责着山贼。估计对官府也有怨气,只不敢说而已。

苏大夫忙问着家小的情况。还好,只零零碎碎的受了些折磨,现下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命都还在。

乡邻们劝苏大夫暂避他乡,他长叹了口气,坚定的说,“我回来就是为了去领罪,把家小换出来。”

“苏大夫别说丧气话,我们是一起从虎牢寨逃出来的,我们去给你作证。”张语咳了一声,“小方,回头你去吧。不过,现在先去吃早饭吧,县衙也没这么早开门不是。”

苏大夫狐疑的望了他们一眼,领着他们去用早饭。他本来想带他们去小摊,但想了下张语的富贵体质,于是去了镇上最好的酒家。因为要在这里盘桓一日,便把后院的一处小院包了下来。

饭后小方和苏大夫去了官府,张语自去补眠。

一觉起来,算算日子,已经十一天了。

“锦瑟,这次的回信怎么还没来?”

锦瑟笑着看她,“主子,我们走的比以前远了,信要多半日才能到,估摸着就是今天下午了吧。”

小方知dào

她醒了,进来回禀:以大内侍卫奉旨办案的名义插手此事,苏大夫家的事已经解决。县太爷正组织人马上山剿匪。

“估计是做给你这位侍卫大人看的,早干嘛去了。现在去,人早就走了。”

“是夫人要放他们一马,不然昨夜就可以一并解决了。”

张语敲敲桌子,“好歹可能做亲戚不是,再说你不是打听到他们在这里声名还不算太差。也算是盗亦有道的那种。”

“苏大夫想来给夫人道谢。”

“不必了,让他好好重建家园吧。”

苏大夫把家里收拾出来,当晚非得请他们去吃晚饭。推辞不过,还是去了。

苏大夫的家人都多少带了点伤,但脸上的欢喜那是实实在在的。苏夫人可能身子原就不大好,只能卧床休息。张语便把车上带的老山参做见面礼。苏家的女儿、媳妇操持着晚饭。

“朱夫人,简慢了。本来不应这么仓促,但您急着上路,小老儿也就只好怠慢了。”苏大夫笑脸盈盈的让菜,对小茶也不再摆出那副冷面孔了。

“苏大夫客气了。大家在那种地方都能相遇就是有缘。”

饭后苏大夫想去自己的药铺看看,张语便跟着去。老苏倒是很惊讶她懂医。

“笃笃笃”有人敲门。

老苏开了门,进来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

“师傅有客啊?

“大中啊,这是师傅一家的恩人。朱夫人,这是小老儿的徒弟,吕大中。”

大中匆忙见过礼便急急说:“师傅,这是江师伯一个多月前来的信,方才本要送去您家,看药铺有灯光,估计您在这儿。”

江师伯,不会那么巧吧?

“你师伯不会是曾做过太医院医正的江里江大夫吧?”

“正是。”吕大中点头。

“怎么,朱夫人认得?”

“弟子张小鱼见过师叔。”张语站起给老苏行了个礼。幸好顺手把老苏捎下了山。

“你?”苏永江愕然瞪眼。他怎么从没听说过江师兄收了这么个富贵弟子。轻飘飘的就把他家天大的难事化解了。

“师叔,小鱼与你同去。弟子与师傅师姐已多年不见,着实想念。这一次就是特意出来见他们的。”

小五在路上展现了他厨艺某方面的特长——烧烤。他可以把鱼啊、兔子这类的肉食烤出非常诱人的味道,但其他的一窍不通。张语还有小茶贪玩挽起裤子在湖边捞鱼叫小五烤来吃,结果耽误了宿头,搞到差点露宿。

第二天开始,一路打尖住店,不论何时到了地方,总会有店家主动找上来问讯是否是苏大夫一行,然后引他们去吃饭住店。吃住都是精益求精的,比起先的住店质量好上许多。

那人的手不会伸这么长吧,如果是因为虎牢寨的事,应该会把她抓回去,让江里他们来京城才是。况且身边这几个人也说不知dào

。他们便辞了店家另外找地儿。结果试了几家都把最好的房间给他们留着。

小方说:“夫人,真不是爷安排的,而且,属下居然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在暗中安排。”

“小茶,是不是你两个师兄怕跟着我们吃苦,特意安排的?”

小茶摇头,“怎么会呢?我们江湖儿女,风餐露宿也是有的,哪有这么娇”醒悟过来,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么,“三嫂,我可不是说你娇气。本来你们深门大院的夫人就和我们草莽人家不一样。”吐吐舌头,好像越说越不对了。

张语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跟她计较,想想还真不知dào

会是谁在关注着这一行人。

“算了,不管他,我们该干嘛干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虽然一路有人帮打前站,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但这种感觉还是不大舒服。本来嘛,给人算准了他们几时要打尖,几时要住店,什么行踪都被人掌握着。其实张语也可以让人提前去打点,但她不愿意在外头太过张扬就没有这么安排。现在冒了神mì

人士出来替她安排。她决定静观其变。这样等了三天,神mì

人士也没有露面。

“师叔,车赶快些您没问题吧?”张语问老苏。

“稳着呢,没问题。”

“小方,赶快些,咱们今日多走一段路程,到下一个城镇歇宿。”

“是。”

晚饭是下车在道旁吃干粮解决的,到了下一个镇上,已是华灯初上。寻到镇上最大的客栈,锦瑟扶张语下车。因为出了奇怪的事,她只得又把纱帽罩上了。

一个账房打扮的人远远看见他们就迎了上来,和前几日如出一辙。

“是苏大夫一行么?”

老苏挑眉看着张语,这群人摆明冲着这个神通广大的师侄女来的,不知为何全打着他的名头。

“不是。”

“这就怪了,说的明明是这样一群人。那不是的话,不好意思,小店客满了。”

张语笑了一下,“这么说,有人把剩下的房间给苏大夫订下了?”

“没错,对不起了,客官。”

小五拧着眉,“这么晚了,你让我们上哪去。再说苏大夫可能也不来了。我们加倍付银子给你也就是了。”

账房摇了摇头,“不成,做生意要讲诚信,纵使客人不来,我们也不能这么做。”

张语有点困了,“那打尖总行吧,我们先吃点东西。”

“那成。”

一行人跟着进去。张语使了个眼色给小五,小五起身跟着那个账房去了后院,递了一锭金子过去。

账房看着心动,却没有伸手来拿。

“这事,我真做不了主。”

“那就告sù

我,谁做得了主?”

“我听掌柜的,掌柜的是听谁的,我真不知dào

。”

“那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

到了掌柜的房里,小五见到了个熟人。邵怀闵,外戚,从前曾在宫里做过皇子侍读。

“五爷,好久不见。”邵怀闽站了起来。

“是好久了。你们搞什么名堂?”老五把账房和掌柜的都赶了出去。

“不敢,只是想五爷这一路吃住舒服点。”

小五恍然大悟的说,“早说嘛,这样都不知dào

该领谁的情去。下去一起喝两杯。”

“不敢,小的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五爷的雅兴了。”

“我三嫂可在下头,你不要去拜见一下?”

邵怀闽一愣,“那请五爷帮怀闵问一下,看夫人可要召见?”

“也好。”

房间自然是订到了,张语打锦瑟出去,独自等着小五。

“三嫂,真的是他。怕是知dào

你不耐烦了,没再捉迷藏。”

张语皱眉,“他要干嘛?”

“说是想让我吃住舒服点,我才不信呢,往日怎没见过。”看张语皱着眉,“你放心,我回去不会乱说的。”

“还用得着你回去说。你告sù

他,用不着。”

“知dào

了。”

张语躺回床上去。这都哪跟哪啊?

十一章 要他活下去

外面梆子敲了三下,雨声没有转小,反而更大了。

朱祐樘站在屋檐下,看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

“皇上,回去歇了吧。”余嘉撑起紫玉竹伞,举到他头上。

“嗯。叫值夜的人留意着,有灾情的急报即刻通知朕与内阁的留守阁员。”

雨水哗哗打落在伞面上,然后沿着伞沿成柱流下。

朱祐樘伸手把伞拿过,“顾着你自己。”余嘉紧了一下身上的蓑衣,赶紧跟上。也不知dào

皇后走到哪里了,有没有也遇上这么大的雨。

他想的没错,张语还真是让大雨困在客栈里了。这年头,没有天气预报,出门真是不方便。

锦瑟看她站在窗口看着雨,以为她担心误了行程,“主子,也许过两日就能停了。”

“但愿吧,这么下下去,不就又跟那年黄河大决口一样了。”祐樘怕是又在拢着眉头愁了吧。孤灯的长案后,那个人总是温柔地笑着。所有的担忧顾虑和疲惫,全部都掩藏得深深的。事情过后,极致的劳累涌现出来,肯定又会华丽丽的病倒。他现在生病的频率可比前些年高了。

“师叔,是不是这十多年这些个灾害特别多啊?”

老苏拧眉想了一下,“的确是,这十多年天道不好,不过当今的弘治皇帝勤政爱民,所以虽然时有灾患,但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还不至于爆大的流患。”

张语叹口气,在这个灾患丛生,通讯不达,生产力有待大提高的时代,做一个有责任心的皇帝,真是一份不折不扣的苦差。

“只是每次洪涝灾害之后,总有瘟疫横行。太医院和各地医局怕是已经在开始准bèi

人手和药材,预备灾后安抚了。师叔,呃”

老苏打断她的话,“老夫知dào

你的意思,医父母心,等雨小一些,咱们就上路,往附近受了水患的地方去。想来师兄也是这么打算的。咱们也不必急着去与他会合。”

张语点头。

几日后,雨势稍歇,一行人就整装往附近的连城出了。连城这次奉命泄洪,以三千亩良田的代价换来了附近州县的平安。灾后的情况是比较荒芜的。当地人被转移到邻近州县,灾后纷纷回来,面对残破的家园,心头是有怨的。

老苏来这里,是因为他在这不是有位杏林的结拜弟兄。张语也主张来这里,因为隐卫探知她要找的某人也在。

“干嘛急着回来,他们不知dào

大灾过后有大疫么?”张语纳闷这些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苏瞄她一眼,“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守着这块地过日子,自然是安土重迁的。来,我们下车去看看。”

小五和小茶也下了马,一行人站在街道上,张语已经换作了简便的男装,裤子也扎了起来,脚上穿的是薄牛皮做的靴子。

“对,就在转角,马车进不去,你们跟我来。”

小茶在后面拉拉小五:“我觉得三嫂跟前些天好像不大一样了。”

小五明白她的意思,“她本来就不是一味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我三嫂很厉害的。”

张语紧跟在老苏身后进了保平堂,保你一家平安,和回春堂一样没特色。

保平堂的岳庆辉岳大夫看到苏永江简直是喜出望外啊,“苏兄,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张语听到‘酥胸’差点笑场。

“这位是?”岳庆辉也看到她了。

“在下是苏师叔的师侄,岳大夫唤我小鱼就好了。这次是随师叔出来长见识的,这几位都是我的家人。”张语指着身后几人。

岳庆辉有点奇怪,哪来的富家子弟,这个时节跑来,不是添乱么?

张语看他的样子也知dào

自己被华丽丽的鄙视了。

“各位请坐,上茶。苏兄,我要给你介shào

个人,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年轻,医术却如此精湛的”门口有人推门进来,岳庆辉喜道:“穆大夫,来,我给你介shào

,这位是南方几省的名医,我的结拜弟兄苏永江大夫。”

来人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就转头指着张语:“你、你怎么跑这来了?”

小五‘啪’地把他的手打掉,“你谁啊?”

张语在听岳庆辉叫‘穆大夫’时已经笑开了。一举两得,不用再出去找人了。

“小五,自己人。

穆修晨甩甩被拍红的手,看她精神恢复了许多,笑着说:“居然这样都能遇到。”然后简单说了一下到街上看了一圈的现,暂时没有比较吓人的瘟疫出现,都是及时现就可以医治的肠胃疾病。

岳庆辉看他们认识,便热情邀张语等人一同住下。张语不想给人添麻烦,便住到了附近一家重新开业客栈。

安顿好后,张语把小五赶开。

“三嫂,我也不能听啊?”

“对,一边去。”

小五不甘不愿的走开,这家伙谁啊。看三嫂跟他很熟的样子。

穆修晨看小五走远了,嬉笑着说:“一个皇后,不远千里,来到灾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灾区人民的重建事业当作她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

张语捏拳不客气的砸在他身上,一见面就乱改**的文章讽刺她。白求恩那境界她可差得远,她一半是为了私事来的。

“轻点,轻点。我说你到底来干嘛的?”穆修晨躲着她的拳头。

“先不说这个,我有重yào

的事找你。”

“你来找我的?你别吓我,回头你男人又看我不顺眼。”穆修晨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真有事,刚才那个人你知dào

是谁么?”

穆修晨坐下来,“他叫你三嫂,你们家那么多亲戚我哪认得全?”

“旁支的我也认不全。”开玩笑,八万多。

“那这个是?”

“岐惠王朱祐棆。”自从知dào

小五已经被除名了,张语就惦记上穆修晨了。

果然,穆修晨眉毛一耸,“他、他不是应该已经”用手比了个走的动作。看人家这家学渊源,就是比她强啊,不得不服。张语很严肃的看着他,“他现在可活得好好的。”

穆修晨摸摸下巴,“你是说也许可能或”

张语瞪他一眼:“我要的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你有把握么?”

张语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所以要找你帮忙啊。”

穆修晨在屋里转圈圈,最后走到张语面前,“做你们家的家庭医生搞不好要掉脑袋的。何况是干这种事。”

张语狠狠咬了一口苹果,“我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再来一次。”

沉默了半晌,“我还有一家老小得顾。”

张语把果核吐出来,很郑重的说:“你放心,太子是我生的。”

穆修晨站到她跟前来,拇指和食指对搓了几下,“十万,白的。”

十万两白银,这个狮子大开口的家伙,她当皇后,工钱才差不多这么多。

“好,成交。”两只手如井冈山会师般握了一下。

“回头见过师傅、师姐,你就跟我回京去。”

“好。呃,我有也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说!”张语找到穆修晨,觉得总算是多了一份希望,心情甚好,大包大揽。

“我们家玉箫虽然赎了身,但还是脱不掉乐籍。”

“这个好办,回京就给你办。不过,你不是不要人家?”她临出京前还特意打听了一下他和那个花魁的八卦。该花魁自己赎身要嫁给穆修晨,这家伙跟人家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这个时候来个抽身而走,听得她火起,简直是渣,丢穿越人的脸。

“我那是不得已逃走的。”穆修晨讪讪的说。想起逃走的因由,他赶紧转了个话题,“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你男人也太惯你了吧?”

“他放我出来见故人散心。”

两人达成协议,一起到保平堂来。准bèi

道个别,就奔去找江里。反正只是些肠胃疾病,医局的人应该可以自己搞定。

岳庆辉自然大力挽留穆修晨,想留他在自家医馆。

“岳大夫,我未来三年都会在小鱼大夫手下做事。”穆修晨拱拱手,指明他有东家了。

“没得商量了?”岳庆辉看半路出手抢人的张语更加不顺眼了。

“已经签下契约了。”

老苏拉了岳庆辉一把,怕他言语中得罪了小鱼。

“那好,我与苏兄许久不见,你们就再呆一天,容我们再叙叙,今晚我为你们践行。”

“多谢岳大夫。”

小五碰碰张语的胳膊:“三嫂,那家伙谁啊?你跟他单独说了那么久的话。”

张语小声说:“回头跟你细说。”这事还得把小五也拉上。

十二章 离开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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践行这段饭注定吃不好,酒未过一巡,医堂有人抬来了病患。岳庆辉去看了后又派人来把苏永江和穆修晨都叫去了医堂。

张语在后面等着觉得不妥,让小方去前面看看,要是穆修晨脱不开身,她们就先行出,后头再来和他会合。

小方几乎是跑回了后院,“主子,我隔着帘子看了一眼,那个病人听说又咳又吐又泄,现在全身都是青斑。穆大夫恐怕走不了了。”

“只有一人么?”希望不要是爆了大规模的疫症。

小方看她脸色严谨,顿了一下,“又来了几个。”

张语闭了一下眼睛,小五觉得不对,挤过来问:“三嫂,很严重么?”

“现在还不知dào

,要等等看。”走还是不走?如果真是大规模的疫症,趁现在还没有大范围的爆,走是走得掉的。

前面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张语的揣测,果然是爆了大面积的瘟疫。而且,是很快就要死人的那种。

穆修晨接连看过几个病人,都是一样的症状,抬头看看岳、苏两位大夫。三人俱是面色白,额头冒汗。

“穆大夫,你怎么看?”岳庆辉很是信赖他。

“还是早做准bèi

为好,第一,赶紧报gào

官府,请知府大人派兵封锁这个城。一定要把逃难出去的百姓拦在城外。不能让他们回来。另一面要请知府大人安抚百姓和配合我们。水源是要封锁的,一定要通知到下游的百姓。第二,将患了疫症的人员迅速隔离,在城中广撒生灰,煎艾草水,放给全城百姓饮用。第三,把城里现在所有的大夫都集中起来,在太医局的支援人员未到之前,就由我们这些人先来诊治。通知官府的事,岳兄亲自去做。你再派人去联络城里所有的大夫。苏大夫带人去剪艾草水,放给百姓。另外,赶紧通知后院的朱夫人,让他们一行趁城门还没关,赶紧出城。”

收到消息的张语有点迟疑不决,这个时候离开,好么?**区间,她被那些一线的医护人员感动的不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让她临阵脱逃

小五见她迟疑,直接吩咐锦瑟和小方准bèi

启程,万不得已,就算是打昏三嫂,他也一定得把她送出城去。

“三嫂,不要迟疑了。你为三哥,为孩子想想。来,我们赶紧出城去。”边说边拖着她走,其他人赶紧随后跟上。

一直到把张语送上马车,他才松口气,“小方,快马加鞭,赶在封城前出去。”

“是,五爷放心。”

张语掀开车帘,“小五,我们不能就这样走。”

“三嫂!”

“你去,去找老四,让他最短的时间收集药材还有食物赶紧送到城里来,朝廷收到消息没有这么快的。小方,赶紧叫隐卫把消息最快的传回家去。好,就这样,我们走吧。”

小五想了一下,四哥的封地的确离这里是最近的,朝廷毕竟是远水,附近州县能力不够,找他是最合适的。

“好,小茶,我们走。三嫂,你保重!”小五夹了下马腹,当先往城门冲去。

“嗯。”张语把车帘放下。

小方小心的驾着马车,城里百姓仿佛也知dào

点风声,路上开始拥堵不好走。他心头焦急,万一误了出城可怎么好?

“让开,让开,救人要紧。”有一群送病人找大夫的人和他们狭路相逢,堵住了去路。而在前方,城门已隐隐在望。

小方一咬牙举起鞭子,要把拦住马车去路的人赶开好冲出去。

张语的拳头捏着,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手心掐出四个指甲印。天人交战之下,掀开前面的帘子,看到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小方,停车。”她跳下马车。

“夫人!”

“主子!”

小方和锦瑟眼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门‘轰隆’一声关上了。

“病人现在都在往城西庄园集中,直接送他们去那里。接触过病人的人,听我说,我是大夫,你们把身上穿的,床上盖的,能烧的烧,不能烧的就拿滚水煮一遍。”

人群恐慌起来,“我们、我们是不是已经感染上了?”这么严重么?

“赶紧回去照我说的做,等一下保平堂会来给大家艾草水。大家不要那么担心,不会那么容易就感染上的。”

穆修晨看她又回来了,挑挑眉,然后笑了笑。

张语把手一摊,“没办法,过不了自己那关。我就想着,要是**的时候有医生护士逃跑了,一定会被全国人民唾弃到死。”

“那证明你还是张语,没有彻头彻尾的成为皇后。”

张语望望身后,只是连累了小方和锦瑟。

“有得治么?”

“尽人事,听天命。过不过得去,都是命。”这个时代,遇到这种事,只能是大半靠天,小半靠人。

“总指挥,我曾做过红十字会的义工,知dào

怎么保护自身,我先帮你培训医护人员吧。”

“好。”穆修晨拍拍她的肩,“就看您的了!”

张语回他一个笑脸:“我办事,你放心。走了。”

刚开始,城里的大夫们看她嘴上无毛,年纪轻轻的,不太肯听。张语直接让小方把最不服气那个抓起来,手扭到背后,武力镇压之后众人这才开始听她上课。

先,参与的人不到疫情结束是不能脱身,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然后是如何防止自己染上病,如何保护好自己。三是如何照顾病人。

有十来个大夫当场表示愿意参加,穆大夫和小鱼大夫都是外乡人,自己本乡本地都不出力,以后将无颜面对父老。

连城的知府王大人三十出头,正是有干劲的时候。当即指挥手下开始行动。立即统计病户,划分隔离区。向中央和附近州县报讯。

现下正值入夏,疫情蔓延很快,被带到城西庄园隔离的百姓越来越多,每日都有重症痛苦死去,穆修晨和岳庆辉、老苏等人急得嘴角冒泡,仍然没能找到对症的良药。

江慈带着小方他们,查看水井,并在城内为百姓散艾草水。眼见染疫之人越来越多,死亡的阴影笼罩,城里处处弥漫着一片绝望恐怖的气氛,张语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深感无能为力。**的时候,作为老百姓的她相信医学,相信治好只是时间问题,可现在真的是一点底都没有。

“小鱼大夫”由于她这几日都在放药水,城里百姓都认识她了。

“又有人病么?”

来的几个人摇头,“不是的,有几个人进城来。”

张语吼了一声,“谁放他们进来的?”难道还有逃难出去的人不顾死活跑回来。

“不是,不是。他们自称是大夫,是来支援的,在找医馆。”

大夫?张语推开人群,看到来的几个人,那感觉就像孩子见到了亲妈,眼睛一下就湿润了。

“师傅!”奔到来人怀里。

江里看到她,已经惊呆说不出话来,曲毓的嘴巴也张大,傅鸾词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小鱼大夫的师傅啊,那一定很厉害了,这下子我们该有救了吧?”这几个人的到来给围观的百姓带来了一线希望。

江里反应过来,推推她,“小鱼,看你,还是大夫呢。哪有大夫先哭鼻子的。来,先带我们去看看。”

“好。”张语擦擦脸,引着他们往临时的救灾指挥部——府衙去。

江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皇后,你怎么会在城里?”

“刚巧碰上了。”

“天哪!”

傅鸾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和曲毓对视一眼。他们已经托人把孩子送走,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bèi

。但小鱼,可以么?

穆修晨等人看到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赶紧把相关的情况告知。王大人听说来的是前任太医院医正,激动的两手对搓,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给他们住。

“江医正,一切就拜托您了。”

“王大人还是叫老夫江大夫就好,老夫一定尽lì

。”尽人事,听天命。

江里的到来依然没有阻住死神的脚步,每日都有人在死去。张语感觉又回到了那时每天看新闻都是不停变化的死亡数据。

“我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曲毓和张语挤一个被窝。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赶上场古代SARS。”连着忙碌了十余日,张语精神不太好。也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不过,她现在可不会再因为衣被面料不舒适而长疹子了,可见人的适应性也是很强的。

“有没有想过不能活着出去怎么办?”

“没想过,我能活六十八呢,还有四十年。”

紫禁城,事后的第五天,朱祐樘靠进榻里养神。这场大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该保的堤岸都保住了。派往各地赈灾的官员也陆续抵达。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放松点了。

“余嘉,皇后还有几天就可以回来了?”

余嘉算算日子,“皇上,娘娘再有九天就回来了。”

“嗯”朱祐樘眯上眼,抓紧时间打盹。

余嘉加了点安眠的香料,合上门出去。

“祐樘,祐樘”

“阿语,你回来了!”朱祐樘下榻来,伸出手去抱她。

“皇上!”余嘉在外面叫。

睁开眼来,哪有阿语,做梦呢。余嘉知dào

他好不容易才歇一下,怎么会在外面叫?难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进来。”

“皇上,距此千里的连城爆了几十年不见的大瘟疫。”余嘉脸上的笑再挂不住。

朱祐樘坐直身子,“叫太医正、副医正立kè

来见朕。”

“皇、皇后困在城里。”

十三章 救命的瑶草

“小鱼哥哥,妞妞的爹爹妈妈都被关起来了。”

张语蹲下身来,抱起抓住她下摆的小女孩,“妞妞乖哦,要好好吃饭睡觉,等爹爹妈妈出来要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妞妞。来,小鱼哥哥给妞妞吃点心。”从荷包里掏出小点心盒子递给妞妞,“来,和小朋友们分着吃。锦瑟,咱们马车上还有多少吃的,都拿来吧。”城里本来就受了灾,再加上这场瘟疫,简直是雪上加霜。吃的,用的都不够。有些人家已经在挨饿了。

锦瑟有点为难,她把车上可以存放的点心、肉脯之类的都偷偷攒着,就是想给张语开开小灶。张语已经瘦了很多,两只眼睛显得越的大。

“快去吧,让老人小孩饿着成什么话。”

锦瑟应了一声,和小方去拿了东西来分给等候的孩子和老人。

去看过那些家里只剩老幼的人家回来就很晚了,为了一起商议用药,大家都住在府衙。王大人家不算大,基本住的是集体宿舍。张语和曲毓住一间小屋,锦瑟打地铺。

睡着、睡着,曲毓觉得有点喘不过气,睁开眼,原来张语把她抱得死紧的,“小鱼,松手,你要勒死我了。”不动,曲毓加大力qì

再推。天啊,她不是把自己当皇帝在抱吧。

“啊?”张语晃晃脑袋,慢慢醒过来,看到曲毓,“哦,是师姐啊。嘿嘿!”

“我睡那头去。”曲毓抱着枕头换了一头睡。

张语抓抓头,翻身向着里侧,省得对着她的脚丫子。

早晨起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粥就咸菜。他们还能有粥吃,那是王大人对大夫的优待。

张语恹恹的没有什么食欲,封城都十多日了,一点进展都没有。祐樘应该已经知dào

了吧。

“小鱼”曲毓把夹到的一块肉夹给她。

张语抬头就对上了岳庆辉微嘲的脸。

“今天运气真好,我这也有,诺,夹去吧。”身旁的穆修晨把碗推过来。

“我不要了。”

“干嘛,嫌弃我啊?”转头看见岳庆辉看着这边,“你要?给你。”夹过去给他。

“大家快点吃,吃了好开工。也许今天就可以把药方试出来了。”穆修晨一向是斗志不减的。有几个原本身体比较好的病患自愿让他们试针试药,可惜试了那么多日都没有成效。

张语和曲毓送这群人出门去。众人把她们安排在后方,主要是放药水,安抚百姓,检查水源。

往城西去的马车由小方驾着,送这些大夫去上班。晚上再接回去。

“岳大夫,你对小鱼有意见?”方才岳庆辉的目光,穆修晨其实看见了。

“岳某也是直肠子,张小大夫,一个富家子弟,能留下来吃这份苦,岳某还是很佩服的。可就觉得他太娇气,说实在的,那位女大夫都比他像个爷们。”

“谁跟你说他是爷们?”

“不是?”

穆修晨笑,“不是,她是女人。”

“是女人啊!这可不能怪我,谁让她一直穿男装。而且,有些有钱人家的少爷本来就比女人还女人。”

“别说了,快走吧。”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去看,却是张语的那个丫头独自骑马追来。有事?众人停下,锦瑟看到他们却没有停留,从另一边穿过往城西庄园去了。

“她、她这是感染了?”岳庆辉结结巴巴的说。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挽起袖子查看。幸好都没有现有青斑。

小方直愣愣的看着锦瑟打马远去的背影,穆修晨来翻他的袖子也被他甩到一边去。

“方兄,你冷静点。”

江里见状挪了出来,“方侍卫,你把袖子挽起来,让我等看看。”

小方敬他是张语的师傅,不敢用强,任他把袖子挽了起来。

没有,众人脸色都是一松。其实这些日子,他们夫妻碰头的次数少之又少。锦瑟之前挨着张语睡,后来曲毓来了,她就打了个地铺。

“大家回去坐好吧,夫人要我送各位大夫过去。”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心头都又加了分沉重。

张语的心情就更不用说了,“怎么会呢?我们都没事。”

曲毓带人把锦瑟的呕吐物深埋,看张语坐立不安的。“你别想太多,也许今天就能把对症的良方试出来。”今早正要出门去,锦瑟突然呕吐起来,她自己挽起袖子看到出现的微斑,赶紧制止走过来的张语:“主子,你别过来。叫、叫人给我找匹马,我自己过去。主子,我不能伺候你了,你、你自己要多保重。”锦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曲毓赶紧给张语做了彻底的检查,证明她没事。张语想不透,但还是奔到孤老聚居的地方把小朋友和老人逐个查了一遍。然后去检查水源有没有被污染,放艾草水给城里剩下的民众。忙完这一天的事以后,自责的张语也独自来到城西庄园的外面。小方今天根本也就没回去。

“夫人。”

“小方,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坚持留下来,锦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如果锦瑟真的有事,她这一辈子也会良心不安的。

“夫人不要这样说,这都是命。”

两个人都一脸的愁云,现在也只能指望穆修晨他们的对症药方能尽快试出来。

“让我进去,我要进去。”大门口一个女人被几个守门的兵士拖了出来。

“好好的闹什么,扰了大夫们试药。你要是感染了,还用你说,爷们自然让你进去。”

“哼,他们要能治还等到现在,我全家都染上瘟疫了,现在连最后的女儿也感染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啊?”那女人跪在地上,捶胸顿足的。

张语听得心里一动,走上前去:“大嫂!借问几句话。”

那女人不理会她,继xù

哭她自己的。

“大嫂,你不要急,也许有办法救你女儿的。”还是没反应,张语在她耳边反反复复的说。指望她听到了能反应一下。不提防她一手挥过来,在脸上抓了几道抓痕。有一道特别深的,立即沁出了血珠。

“你!”小方要上前,又顾忌对方是个女人,而且同病相怜的。

那女人看到张语的脸出血,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天啊,她不会使疯了吧。大嫂,等等!”张语跟着追过去。这个女人也许就是对症良方的关键了。小方怕她再有什么闪失,只得离了庄园大门,随后跟上。

“大嫂,你不要跑啊,我没有恶意的。”

小方轻轻跃到那妇人面前,隔空点了她的穴道。

张语跑过来,“大嫂,你不要再跑,我们就把你解开。同意就点点头。”

妇人点了点头,张语示意小方解开。结果那妇人拔腿又跑。小方只好又把她点住。

“你跑什么嘛?真是。我问你,你家除了你都感染了瘟疫,你有做什么不一样的事么?”老天保佑,不要真的疯了。

妇人听了她的话,慢慢的不再那么急,静静的想了会,“前几天快断粮了,我给他们吃的粥,自己吃了些野菜。”

张语继xù

问:“什么野菜?”

“就在我家后头,我带你们去吧。”

两人跟着妇人到了她家,蹲在地上查看。张语不大认得野菜,看起来都是青青的一片。问小方:“你认得么?”

小方摇头。找野菜这活他没干过。

“你回去把曲毓叫来。”

妇人看小方走远了,才敢过来,“大妹子,你的脸不要紧吧?”

张语已经简单处理过,上了些药膏,摇摇头,“不要紧。”现在哪有心思去在意脸面。

曲毓很快就来了,和张语,大嫂一起蹲在地上翻野菜。

都是些普通的野菜,没什么现。正想站起来,看到张语手里抓的几根草。伸手拿了过去,“瑶草。大嫂你是不是还吃过这个?”

大嫂有点茫然,倒是张语看了看说:“这个,昨天我躺在草地上,好像随手扯来嚼了几根,不过我不认得。”

曲毓瞪她一眼,“不是给你看过图么,这个就是瑶草。你跟锦瑟那么接触,她有事而你没有,大嫂全家都感染了而她幸免。也许这个瑶草真的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张语眼睛一亮,太好了。十多年前看过的图片,她哪还记得那么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二人回去对王大人一说,立即动了全城的人都去找。只可惜这种草在连城生的不多。而且它对预防有奇效,对治疗却效果甚微。

正在这个时候,有衙役来报,兴献王府送粮食、药品过来了。

太是时候了,附近州县本来也受了灾,能接济的都已经拿出来了。老四的物资再不来,连王大人也要断炊了。

张语抓了一把瑶草,跑过去找王府的人。

抓了一个正在卸东西的人问:“你们带头的是谁?”

那人奇怪的看她一眼,叫了声‘江先生’。

一个灰衣文士走了过来,看到张语楞了一下:“小雨。”然后反应过来,“朱夫人,请随江某来。”

“你不是能做主的人么?”

“朱夫人跟我来就可以见到能做主的人,您放心,小的岂敢对您不敬。”

张语跟他进了旁边的大院子。

“夫人请稍坐。”江先生把她引到厅内,让一个丫鬟来招呼她,自己进了内院去敲一间轩室的门。

“你说什么?她来找本王!”室内的人听了他的描述很是惊讶。站起来,整整衣衫,就待出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她看起来还好么?”

江先生犹豫了一下,“精神还挺好的。”

张语坐在客厅,听到有人出来,她抬起头,眼前人和祐樘有几分像,是老四?记忆里那个羞涩的男孩和眼前的男子渐渐重叠起来。他怎么会亲自送东西过来。

“你、你是四弟?”

“是,臣弟见过皇嫂。”老四走到跟前,给她行了个礼。

“不用那么多礼了,小五呢?”

“我让人把他打昏了,没让他进来。”

张语抓起一边的瑶草,“我需yào

这个东西,对治疗瘟疫有效果。越多越好,城里的已经挖完了。”

朱祐杬接过去一看,不认得,然后叫了江先生,“老江,带上府里的侍卫,到附近州县去,让各地衙门立kè

在全城搜寻此种草,速速送来。”

“四弟,你也赶紧去喝一碗瑶草汤,然后就赶紧出城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张语拍拍手,准bèi

走了。

“等等,你还要留在这里?”

药方找到了,太医局的人也赶到了,原本是不必要再留下。可锦瑟还在庄园里隔离,她怎么能走开。

十四章 我去接妈妈

张语搬回客栈去住,小方还是驾车送大夫们每日往返。然后回来告sù

张语锦瑟的最新消息。

大街上,老四住的驿馆里‘奉旨赈灾’的大旗迎风飘扬,伸个脑袋出去就能看到。

过了七八天,锦瑟终于回来了。

张语扑上去抱住她,“锦瑟,幸好你没事,我悔死了。应该让你出城去的。”

锦瑟赶紧抱住她:“主子,咱们都没事,真好。好像死里逃生一样。主子,你瘦了好多。”锦瑟摸摸她的胳膊。

张语摸摸尖下巴,“嗯,快赶上骨感美人了。我吃什么都没味。前些日子想着不能倒下,还能勉强吃进去一些。这些天,老四也送来不少东西,可就是吃不下去。”

“主子这趟出来可遭了大罪了,皇上一定得心疼死。”

张语叹口气,“我好像这十多年被养得都不是自己了。”

宫里朱祐樘的确正在失悔让张语出去。他抚着手头一件寝衣,叹了口气,搁到枕边。

“皇上,奴才就说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

余嘉退到外头去,远远看见小猪走过来。

“余公公,孤来见父皇。”

“照儿,过来。”

朱祐樘看他眼眶慢慢红了,“父皇,妈妈没事了么?”

搂过儿子,“照儿,你去接妈妈回来吧。”

“妈妈可以回来了么?父皇,我去。”听闻母亲已经平安,小猪高兴极了。

“等你走到应该就可以了。”方才的密报里说已经找到对症的良方,还是让阿语误打误撞找到的。

“父皇,那孩儿几时出?”这些日子他都瘦了,婴儿肥的脸型也慢慢变了。

“准bèi

一下,明日吧。记住,你此去可是代父皇安抚百姓,嘉奖功臣的。可不能掉了天家气派。”

“儿臣知dào

,父皇放心。”

张语并不知dào

她儿子接她来了,只欢喜着这场瘟疫终于过去了,她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曲毓摇摇张语,“不是有人遣了厨子给你做饭么,你怎么又跑过来?”

“人多吃起来才香。”前几日江先生过来拜访,看她食欲不振,遣了个厨子过来照看伙食,被她退了回去。

王大人走进来,拱了拱手:“各位大夫,这是本城遭遇大难,蒙各位大夫出手相助,才渡过此劫。王某特备了薄酒,请诸位大夫与太医局的太医一起,就当是此次的庆功酒了吧。还请诸位今晚一定赏脸,就在醉仙居,小鱼大夫的居处。”

啊?张语一愣,这可是让她托词都没得了。

小方去同太医局来出差的林太医他们打了个招呼。晚间张语还是穿着男装出席。

王大人对她每每挨着曲毓,而傅鸾词居然无有意见,本来有些不解,后来看她举止女气才释疑。

林太医看到她,默默低头喝茶。

王大人让了几次,“这一回真是要多谢小鱼大夫,不是你现了瑶草可以预防和治疗瘟疫,本城百姓还不知要死多少,这一杯本县敬你。”

张语看了曲毓一眼,就因为曲毓说她不惯出风头,现瑶草的就变成她张语一个人了。爽快的拿起酒杯和王大人碰了回杯,一口喝了下去。

“这第二杯本县一定要好好敬一下袁先生,如果不是您带人即使把吃的用的送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朱祐杬看了张语一眼,“那也是多亏小鱼大夫及时给我们王爷送了信。”

王大人正色说:“是,要多谢兴献王爷的慷慨相助。”

朱祐杬笑着说:“我们王爷身为皇上亲弟,自然是责无旁贷的。还有个好消息要告sù

大家,皇上派了钦差来安抚百姓,嘉奖忠臣,想必旨意对在座诸位都多有褒奖。在下在这里恭喜诸位了。”

林太医也笑着说:“不知几位可有意进太医局,老夫可以代为举荐。”

穆修晨举起酒杯,“林医正,他们都是闲云野鹤,只有我和岳兄,你给举荐一下。”

林太医为难的看了穆修晨一眼,怎么把他给忘了。这可是皇帝亲自赶出太医局的人,深悔自己的话说满了。瞄了一眼张语。

张语指指自己,“我?我也想进太医局的,可是”江里在凳子下踢了她一下,眼看着几十年的老伙计下不来台,这个小鱼还跟着起哄。

朱祐杬把话接过去,“小鱼大夫,可知钦差是谁?”

“谁啊?”张语不在意的问,夹了块鱼肉。

朱祐杬等她把鱼咽下去,这才说:“东宫太子。”

张语楞了一下,小猪、钦差?

王大人兴奋的搓搓手,“想不到下官竟有幸能亲睹太子尊颜。”

傅鸾词轻轻一笑,“王大人你实在是有幸的很。”不仅见了太子,还和皇后一桌吃饭。他不认得朱祐杬,不然还该加个亲王。

“是啊,是啊。咦,怎么光说我呢,你们不是么?”

傅鸾词笑笑,“在下曾有幸任个两位国舅的西席,这太子倒真不是第一次见。”

“真是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傅先生怎么没想法子谋个一官半职的?”

傅鸾词握住曲毓的手,“我们夫妻只图悬壶济世而已。”

张语轻轻哼了声,这恩爱秀给谁看啊。欺负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

第二日,王大人收到正式公文,告知太子要来宣旨。这才警醒过来,那个袁先生到底是谁,消息竟早于官方。让人去查访,手下人说王府有事,袁先生昨晚趁夜出城了。留下了江先生与众人一同接驾。

王大人不再理会,下令全城为了迎接太子驾临做准bèi



张语走在街上,只看到到处张灯结彩,清扫街道,还洒上黄土。

一路上洒扫的民众看到她和曲毓都停下来招呼他们。

“曲大夫,小鱼大夫”

“小鱼哥哥”

张语兴奋的跑过去,把妞妞抱起来,“谢谢小鱼哥哥,妞妞的爹爹妈妈都回来了。”

“不谢,是老天爷知dào

妞妞乖,所以把爹爹妈妈还给你了。”

辞别了妞妞一家,她们继xù

闲逛,“小鱼,我说你儿子来了,咱们都给他磕头倒没什么,你呢?”

张语一拍额头,“那要不我现在先走一步?”

旁边傅鸾词说,“小鱼大夫是这次的功臣,皇上圣旨里肯定要提及的。何况此时走,对太子不敬啊!”

“傅先生,你莫要再取笑我。”张语退回去,挽着江里。

江里不适应的挣了一下,也就随她了。“我们本来也打算要走了的,可惜现在也走不成。”

“哎呀,师傅,你就不想和我多聚聚。”

到了目的地,张语走进去帮曲毓挑选饰物。曲毓一辈子除了成亲就没打扮过,难得今天被张语说动。

“曲毓,这个,这个衬你的脸型。还有这个,戴头上很好。”

掌柜的亲自过来招呼,“小鱼大夫好眼光,这两件正是本店最好的货色。既然是几位大夫要,算七折就好。”

曲毓看了下价钱,摇头不要。埋怨张语,“怎么尽挑贵的?”

傅鸾词上前直接把帐付了,“朱夫人挑的,自然是好的。”

张语觉得傅鸾词这个举动够MAN,毕竟嘛,曲毓活到这把岁数,也是头回打扮。

“好,明天戴着见我儿子。”

张语现,要见她儿子原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他们寅时便被兴奋的王大人派人叫起来了。收拾自己、吃早饭,然后列队等候。结果折腾了一个时辰,传话的人说太子车驾还有两个时辰才到。

臭小子,他来吃午饭不成。

大家又回府衙坐等。

张语闲着无聊,坐在旁边看穆修晨和傅鸾词手谈围棋。

“小鱼,你明白么?”曲毓问。

“我听得懂。”好歹也被人培训过,下得再烂至少会。

王大人已经根本顾及不到他们了。张语让锦瑟去做了各色点心送过来,先垫垫肚子。

“各位大夫,快点、快点。”一个衙役来催了。

“走,我还没见过你儿子呢。”

“要不要今天相相,打个娃娃亲。”

傅鸾词一听急了,“多谢朱夫人好意,我们丫丫还小。”

“大夫们,请快一点。”

又翘等待了许久,终于见到打先锋的官员来传令:太子念众位大夫此次拯救生灵,居功至伟,今日免跪。众人大半心里知晓,太子今日下令免跪是不愿坏了人伦,也都乐得跟着张语不跪。

千呼万唤,太子车驾终于抵达,一个内侍服饰的人先下马来,嗯,小宁子。伸出手,车上的人搭着他的手款步下来。王大人直觉就想跪下,想起太子有令在先,只好躬身迎候。但见车上下来一少年,服衮冕、皮弁,手里执一柄玉圭,尊贵非常。口里赞一声真真是天下第一家的气魄。忙率身后一众人等拜迎。

张语轻叹,这真是她那个活宝儿子?她也是见惯他华服美冠,贵气逼人的,在正式场合,也见过他一身辉煌,怎么今日就如此不同呢。

“小鱼,走了。”曲毓扯扯她,原来她一溜号,错过了方才的官方言。

末了,小宁子来宣张语单独去见太子。

“娘娘,这边走。”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宫女打起帘子,然后在张语身后把门关上。

“妈妈!”一团绛色身影走了过来,是稳重些了。张语惊觉他又长高了,这不是才百来日没见么?要开始窜个子了么?

“照儿刚才做得好不好?”

张语不敢直说刚才自己溜号去了,反正从身边众人的反应看来,他今天表现是相当出彩的。这不,连她都给震住了。

“好极了。”张语这生只初见朱祐樘时,被那个腰系大带,手捧玉圭,穿着绣有日月章纹青黑色袞服的少年震慑住过。今日的照儿,竟隐隐有了祐樘当年的气派。这就是她今日失神的原因。

“真的么?”

“真的。”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照儿长大了。”

小猪嘿嘿一笑,“儿子私底下还独自演习过一遍。”

张语‘扑’的笑出声来,“来,坐下。跟妈妈说,父皇好不好?你好不好?”

“不好,糟糕透了。妈妈被困在连城,父皇跟儿臣一样,吃不好也睡不好。父皇瘦得比儿臣还厉害。”

张语捏捏他的脸,“妈妈不好,都怪妈妈。”

“父皇让我来接妈妈回家,妈妈,我们明天就回家。”

十五章 这是我儿子

“好。来,换身衣裳,跟妈妈去见几个人。”

“嗯。”

江里等人就侯在这座别馆里,看张语带着便服的太子进来,大家楞了一下,不晓得要不要跪拜。

“师傅,今日我们只叙故人之情。来,照儿,还认得医正爷爷么?”

小猪看了半天,“好像有点印象,白胡子。”手在下巴处需抓了一下。

江里呵呵一笑,想起当初那个伤了手臂,脱得光溜溜站在他面前的小娃儿。

张语也想起来了,笑着把小猪拉到曲毓面前,“这个要叫师伯。是妈妈的师姐。这个是傅先生。”

“师伯好!傅先生好!”

曲毓有点怔忪,手里傅鸾词塞了个东西给她,一看是块玉玦。笑着递给小猪:“这个是师伯的见面礼。”小猪回头看看张语,见她点头,把东西收下,“谢谢师伯。”

“不客气。”

曲毓看看小猪,当年那个一身男装来学医的小女孩,儿子也这么大了。

“我还记得那时小鱼在回春堂长吁短叹,生不出儿子,日子难过。这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

江里摇头,“我就记得生这孩子时的凶险。”

一时让人感觉岁月如梭。

几人叙了些话,锦瑟回去拿了个盒子过来。

“一点小东西,是师叔给丫丫玩的。”塞到曲毓手里。“师傅你们就这么一路走么?不找个地方停留。”

“打算下半年去苏杭,合适的话就在那里定居下来。”

“苏杭啊,我也一直觉得那里是个不错的退休的地方。”她还想过安排张峦去那里钓鱼的。

“夜了,我们回去了。希望下回见面不用隔这么多年。”

张语本想安顿小猪睡下,再去找穆修晨商议些事。这些日子都没有机会和他单独交谈,回京后想必更难。小猪死活要跟,只好带他一起去。

小猪指着穆修晨说:“妈妈,我认得他。”这个人不用介shào



“穆大夫要和我们一同回京的。还有你小叔叔、和他没过门的媳妇。”

“小叔叔哪去了?”

“送你四叔去了。”

穆修晨用眼睛指指小猪,“你确定要让他听?”

张语点头,“他可是重yào

的参与人员。”转过头对着小猪,“小猪,妈妈说过,等你够成熟了,会告sù

你一些事。本来想着时间等不及你成熟了,可今天你的表现让我很欣慰。”

“是么?”受了表扬的小猪快活的很。

“好,你先安静听,听了可以言。”

张语就把二人的来历对小猪说了一遍。

小猪的接受能力显然比他老子要差得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哦,妈妈!”

“吓到了是不是?”

小猪点头,又转过身去看看穆修晨。想了半天,伸手拉着张语的袖子,“反正你是我妈妈。”

张语拍拍他的头,然后把她想要做的事告sù

他。

小猪脱口而出:“三、三年,照儿不要,照儿不要父皇”死字被张语捂住,“乖乖,你别喊。”看他点头,这才把手放下来。

“小猪,妈妈对不起你,你才十二岁。妈妈也不想”

“那小猪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会回来看你。”

小猪想了一会儿,笑嘻嘻的说:“我也可以出来看你们。”

张语握住他的小手,“你、你愿意?”

小猪用力点头,“妈妈说的我就信,小猪也要父皇好好的活着。”

穆修晨自己倒了杯酒,正德皇帝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往宫外跑吧?

“等等,张语,你第一个该沟通的对象好像不是他。如果皇帝自己不愿意,你做再多事也是无用功。”

这倒真是个问题?两母子对视一眼,一致同意说服当事人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你跟一个当了一辈子工作狂,准bèi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说你提早退休吧,会肯才怪。

“他、他要是不肯,我、我就离婚。”

“你醒醒吧,你当自己文绣呢。”

小猪奇怪的看着这个不同以往的穆修晨。

“妈妈,我们把父皇打昏了送出宫去。”

“好、好提议。你来下手?”

“我不敢。”

“这事要是你父皇不肯,终究是个心结,要他自己肯才行的。”

“好难哦。妈妈你继xù

想,小猪先睡下,坐车好累的。”

张语看着靠在肩头的儿子,小猪的肩撑得起这么重个担子么?别说祐樘,她都不放心。

“这样,张语,你先说服你男人,然后我再进太医院。”

张语爽快的说,“行,让你休婚嫁先。”我一定会说服他的。张语招来一个隐卫,这个人在江湖上混时耳朵被仇家扎聋了,特意带来的。让他把小猪送到旁边的房间里。

“那个,你善不善长唱歌啊?”

“流行歌曲呢就很擅长,我还曾是一代麦霸的说。至于古曲么,马马虎虎知dào

一点。”

少见穆修晨这样期期艾艾的时候啊,张语用‘手枪’指着他,“你、你不是那么恶俗,准bèi

到玉箫窗户下唱情歌吧?哪天?哪天?我好请假出来看。”

穆修晨的脸有变红的嫌疑,不过他坚持那是喝上脸的缘故。

“你教我几男人伤害了女人,求取原谅的歌。”

“虽然我很鄙视你的做法,可是谁让我是你的亲友团呢,这个我责无旁贷。你等着,容我搜索一下。”

穆修晨翻下白眼,你当自己是百度大婶还是谷歌大叔啊,还搜索。

“有了,有了”

原谅我当天不懂得珍惜

只知任性

坏事情

唯愿你此刻可于虚空中

将心聆听

将来若真的再有个约会会完成

真的会再有这样深情

我以天为证

请你带领

“还行,还有没?话说马小玲那双腿超正啊!”切,男人!

张语又想了一下,“有一我觉得应该能打动她。”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是谁能承shòu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是谁能承shòu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这好,这好,就这两。”

“附耳过来,我还有一招传授。”

穆修晨听话的过来,看张语摆了个很熟眼的造型:“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

“好了,打住,我知dào

了。”

“实在不行你就就把跪地求婚使出来,戒指记得先准bèi

好。”

月不圆,人团圆

归心似箭的滋味就是对张语现在心情的最好概括。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回去见樘,说服他。

“妈妈,要到家了。”轻易再让你出来的了。”

“我也不会再离开他。”

“父皇肯定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你要先去缴旨吧?”是不是该分头行动,换马车了?

“父皇肯定不会在文华殿等我的,我自觉一点自己回端本宫。”

小猪料的没错,朱樘早早的便回了乾清宫。

“皇上,太子的车驾进东华门了,奴才去迎一迎。”

“迎什么,不许去。”

“奴才想皇后了。”余嘉腹诽,不知dào

这位前些天加班加点把今天空出来做什么,还不让他去迎一迎。话说他还真有点想皇后了。皇后多有意思一人呀,可比这位不苟言笑来得好。

张语站在寝殿外,看着高几级台阶上站着的朱樘,脸色不是很好,眼眶下是青黑青黑的。

提着裙摆。三两步跑上去。扑进他怀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朱樘地木然无反应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两手狠箍住她地腰。“还知dào

回来你!”把她拦腰抱进寝殿。解了外衣。搁到床上。然后跟着脱衣上床。

“陪我睡会。”

张语乖乖地说:“好。”偎在他怀里。等了一会。确定他已经睡熟。才翻过身趴着。

“樘。对不起。害你担心地睡不好。都是我地罪过。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出去这几个月。她算看清一个事实。她张语。爱惨了这个男人。真地是没有他不行。她从十四岁爱到如今。早已是融入骨血了。

朱樘这一觉足足睡了快四个时辰才睁眼。睁开眼就低头确认张语还好好地在他怀里。

“你醒了?”张语一直陪他在床上躺着。四个时辰,他得困成什么样。才能倒下就睡了这么久。要知dào

这么多年。除了封印和休沐她就没见他睡足过两时辰的。

“真好,睡醒了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这么温馨地时刻,被张语肚子里不合zuò

的鸣叫声打断。

“你不会去吃点东西啊?”哭笑不得的瞪着他。

“上回我走开了,结果你一会儿就醒了。非说是因为我走开你才醒的。我也没想到你能睡那么久,就想着一会儿就该醒了。我自己也犯困,结果就饿过了。想不到这会又叫起来。”上次余嘉告sù

她了,她去更衣,还顺道看景。这人醒了就在屋子里阿语、阿语的叫。听得他不忍。

“来人,传膳,上快点。”

一群宫女鱼贯而入。麻利的摆上膳食,然后退出去。

两个人都饿了,吃的特别香。

“樘,我在外头吃什么都不香。回来看到你就有食欲了。你果然是秀色可餐地。”

“吃饭。”又开始跟他胡说八道起来,可这样胡说八道地阿语太难得了。要不是怕饿着了她,他真要好好听听。

张语果然食欲大开。一口气吃了两碗,这已经比平日多了。还觉得yì

犹未尽。要再添一些。手被按住:“好了,一会不好消食。”

在外头到底过的什么日

张语看看时辰,都小半夜了,于是放qì

再吃一碗的打算。

“怎么办?这个点怎么睡

“这倒是我平常睡觉的点。”

“刚睡了那么久,又吃了东西你还睡得着,我看陈抟也要被你比下去。”

“我下辈子就做个吃了睡,睡了吃的人。”

张语闻言心疼的摸摸他,“来,我们补过个七月初三,然后再过七月初七,再然后是八月十五。等你有了睡意,再回来睡觉。”

“你也知dào

你错过了这么多日子啊。怎么补过?”

张语拖着他的手出去,指指星空,“呃,看星星、看月亮。”

“有什么好kàn

的?”他几乎每日都要披星戴月地,还看。

“关键不是风景,是和你一起看风景的这个人。难道你不想和我看了,你嫌我不年轻了!”

“好,看、看、看,只要别叫我搭了梯子去摘就是

“那让你摘,摘不摘?”

“摘、摘。”

张语开开心心的挽住他地胳膊,她才不要那种掉下来是陨石的东西呢。她就要身边这个男人的心。

余嘉在旁边笑看了一会,返身去拿了件披风出来。

朱樘披到身上,再把她拢进来。余嘉识趣的站远点当布景。

“你困不困?”张语问。

“不困,你困了?”

“没,下午我也睡饱了才醒了。我是怕你困了,又撑着陪我。”手指着天上地星星,“樘,我都记下来了。青龙、朱雀、玄武、白虎。”

“不是什么座、什么座

“你想过中秋,可惜月亮不圆。”

“只要人圆了月圆不圆,也没什么关系。我们一年可以看那么多次月圆的。”

朱樘看她有了几分困意,却强撑着。

“来,阿语,我有点困意了,我们到床上躺着说话。”

“好。”

朱樘随口说着,张语起先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接几句,然后渐渐就没声了。看着臂弯里的女子,他面容益加柔和。终于回来了,完完整整地回到他身边。

知dào

张语睡觉比较安稳,他在她身上几处捏着,方才抱着直觉比从前瘦了许多。

“手细了。腿细了,腰也细了,居然连这里都小了。”这个老五,怎么照顾人的,早知dào

叫他一直在太庙跪着。还有老四那个家伙,不是一路让人安排膳食么?还巴巴地自己跑去送药、送食物。

回了宫自然要去见见老太太和太后,老太太看到她连连摇头:“风都能吹倒了。怎么养了几个月的病。越养越厉害了?”

“那边地水土不适宜孙媳休养,所以还是回来。紫禁城里有皇祖母的福气镇着,孙媳会很快好起来的。”

“去吧,去吧,回去好好养着,衣服穿在身上都能一晃一晃的。”

太后也笑着要她回去休养,既然和别院的八字不合,以后可别再住过去了。

走出清宁宫。张语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身,是松了点,但也没老太太说的那么不堪吧。

“差不离了。”拉着她坐上轿子。

“樘。小五自己挑地那个姑娘,你怎么看?”

朱樘撇撇嘴,什么眼光?

“其实不错啊,我相处了一段。人很直爽。有什么说什么。比宫里很多人都可爱。”

“你喜欢那样地女孩

“说不上喜欢,羡慕

这下他更不能理解了。“为什么?你还是觉得不幸福?”蹙眉把她看着。

“不是,我是羡慕她有父兄庇护。而且有一身武艺,可以随便高来高去。”

“还想着出去呢?”还没吃够苦头。他可是再不想来这么一回了。

张语拉住他的手,“这世上其实没有什么能锁住我,除了樘。你就是唯一能锁住我的牢房。”

“那咱们就锁在一处吧。”朱樘把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牢牢握住。

“其实让小五娶小茶有一个好处,她有一份很大的嫁妆。”

“乌合之众,不稀我们被困在那个奇门遁甲里的时候,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我让小方去查看过,他们的纪律性很强,协调性也不错。不比你地正牌军差。”

张语知dào

,这么些年,他一直心心念念着要雪土木之耻,于是不惜耗费银两练军,裁汰老弱,罢黜不力。即使在他这里做不到,也寄厚望于后人。

“你怎么知dào

她就一定能把这笔嫁妆带过来,堂堂皇弟,不可能娶个山贼做王妃。你不要再说了。到时候皇祖母知dào

了,又要把帐算到你头上来。”

看说服不了他,张语只好为小五祈祷:小五,你自求多福吧。

“阿语,你说他会不会就此脱离皇室,不回来了。这小子的心好像越来越野么?”

“我给他找了个名义,他说要想想,然后就跑去找你了。哼,他要敢不归家,我抓也要把他抓回来的。”

“小五他一个闲散王爷,不回来也没太大关系吧?”

“他身为朱家子孙,怎么能在外面闲晃荡。”

张语叹口气,那要说服他本人翘家,岂不是真要等到太阳不从东边出来。

小五送他四哥回去,实在忍不住,闷闷地说:“四哥,她是三嫂。”

“认得她的时候她就是三嫂,我当然知dào

她是三嫂。”

“你这样不对。”

“我做什么了?老没做。只是在他们需yào

的时候帮一下忙。

“四哥,我和你一起长大,不想看你越陷越深。”

“谁跟你一起长大,你出世地时候我已经九岁了,是我看着你长大。”

小五的声音低下去:“你、你为什么会”从小三嫂就喜欢自己,却对三哥只保持礼貌上地来往。

“不知dào

,从小我就只能站在旁边看你们玩,看你们笑闹。可能看得多了,不小心就上心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冬天,有人进了一只鹿上来,你们在园子里逗鹿。”

小五点头,那天张语还给他讲了《九色鹿》。

“我那日看到她穿着件大红毛领的大氅,逗着那只鹿玩,在雪中跳来跳去地,不知怎么就转不开眼了,然后就是这么多年。”看小五面露怪异,“你觉得奇怪?哼,你那个小强盗婆又是怎么看上的?”

“才不是呢,只不过她生父恰好是强盗而已。你不要乱给人扣帽子。”小五顿时脸红脖子粗地。

“好好,我不说。反正跟我也没有太大关系。不过,你记住,不要把三嫂扯进来。在皇祖母跟前你是孙儿,可她只是孙媳而已,不一样的。你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自己承担,不要把什么都推给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小猪的青春期

小茶有些忐忑,不想随小五回京去。

“小五,你哥哥到底是什么人,我听到有人叫他王爷。”

“他是兴献王朱,我是岐惠王朱。”

“你、你是王爷?”

小五握住她的手,“你说过不管我是谁,你都一样的爱我,我也是。”

小茶第一次有了不确定,“那你的三嫂,就是皇后咯?”

“嗯。你放心,太祖爷早就有言在先,我家娶媳妇可不要门第高的。”

“可也不会要我这种江湖儿女吧?”

“你跟我回家去,母后是很好很好的,从小就特别疼我,皇祖母即使一开始不答yīng

,慢慢也会接受你的。你说过的,愿意为了我去做尝试和改变。”

“你放心,我会尽lì

。”小茶回握他的双手,两人相视而笑。

“不要担心,等我把事情办妥了再来接你。我先把你安置好再回宫去。我们即刻赶回京去,还可以赶上重阳

宫里也正在为过重阳节而准bèi

着。张语正在最后核查重阳宫宴地名单以及菜色。听人来报。五王回来了。这个老五要怎么安排呢?肯定是不能公开露面地。

看着一身侍卫服饰出现在面前地小五。张语掩口而笑。其实她觉得他地样子扮内侍会更好。白面无须地。

“小茶呢?”

“在京城地朋友家里。就是臣弟跟皇嫂提过地一同在颜侍卫手下学武地。”岐惠王府里有一个侍卫。平日里做事不显山不露水地。却是武林高手来避祸地。小五地武功多半是跟他学地。

“好了。你去母后宫里吧。她好久都没见你了?记住。欲速则不达。”

“是。皇嫂。那我去

今年宫宴倒是其次。反正定好了有礼部张罗,倒是家宴比较伤脑筋。

老太太的戏班子倒是又排了不少好戏。

到了日子,台子上热热闹闹的唱起了《负荆请罪》,老太太诧异的说:“这出戏谁点的?”

“是五弟。”张语挨过来悄声说。

老太太看她一眼:“老五回来了?臭小子,回来了也不来见哀家。”

太后温婉笑着,“昨儿刚回来,野人似的。儿媳让他拾掇拾掇今日过来。”

好戏散场。场上就只有家人还有云姑姑、余嘉几人。小五背着荆条从后头出来,跪在老太太跟前,“皇族母,孙儿胡闹,令皇祖母担心

“那也不算什么,就是你府上地人乱报什么丧讯。幸好皇帝没让我知dào

,你回来了才告sù

我。不然哀家今天非抽你不可。要请罪跟你皇兄请去,你怎么恢复身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还要他操心

“皇、皇祖母,孙儿不想恢复身份。”老太太地脸慢慢沉了下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好好跟皇兄认个错。”太后听了,起身摁住他的头。

朱樘喝了口茶,“朕这里没什么,就说奉了密旨办差去了。假报死讯,以为隐人耳目。也不敢有谁去穷究的。”

“还不快谢恩?”太后把他转过来。对着皇帝。

昨日住在太后宫里,母子俩也谈过。太后的意思是要他回复王爵。有没有封地倒无所谓。那个小茶,到时候收个房也就是了。王妃还是要另择的。

“皇兄,臣弟只想闲云野鹤一生,望皇兄成全。”

“阿云,你带着人先出去。”出声的是老太太,清场了。

“妈妈,小叔叔做错什么了?”小猪小声在耳边问。张语蹙眉,那么急做什么?这得下水磨工夫。

“小五,你要气死祖母不成,千挑万选,带了个江湖女子回来。你是怎么会到那种草莽地方去混的?”

小五磕了个头,“孙儿不敢。只是确是两心相许,求皇祖母成全。”

“你休想,着人明日就把那女子送出京去,皇后,你邀集京中闺秀入宫,替岐惠王选妃。哀家老了,你们婆媳看着把这事办了。老五也不小了,最好在年前就定下来。”茶。”

“啪!”老太太把茶碗往手边一顿。

“五弟,还不快下去。”朱樘赶紧起身扶住老太太。“皇祖母别急,五弟一时没想明白,孙儿慢慢劝他也就是了。”亲自把老太太扶回房歇着。

“你是长兄,要多管束他,闹成什么样子。”

太后带着小五回去了,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走吧,我们也回去。”小猪犹豫了一下,看看父亲,“儿臣送父皇、母后回宫。”

“不必,你自己回去。”回头皇祖母又不给你好脸色看。”

“我没要掺和,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个的事,我有自己地事”

“啊,什么事?”

“你和照儿就是我的事。”

四更了,该叫太子起床读书了。小宁子赶紧掀开帘子,走到床前轻唤了几声。

叫太子起床不是件容易差事,有时候这位主子醒了还要装睡,难叫是出了名的。

今日却稀罕地看到太子已经坐起来了。

“殿下!”小宁子看他拥着被子,怔怔的坐在床上,两眼瞪得老大,一副茫然的样

“殿下,该起了,去晚了太傅要说的。”

小猪烦躁地揉了揉头,“知dào

了,你去那边柜子给我拿条裤子来。”点,小心误了孤去学堂。”小猪脸涨得通红,尿床了?好像又不像。

“哦!”小宁子想明白了,赶紧拿了裤子伺候他换上,然后再穿其他的衣服。

“你刚才哦什么,你知dào

是怎么回事?”

小宁子低下头去,“奴才听到侍卫大哥说起过。说是成人了就会这样地。”

“真的?”

小宁子点头。

“可是、可是孤昨晚还梦到了彤云姐姐。”小猪抬高手。方便小宁子给他系腰带。

“听说,是要想女人地。”

张语现小猪最近看到她,眼神有点躲躲闪闪的。这小子怎么了?

“樘,你有没觉照儿地嗓音在开始变了?”

“有么?”

“可能是你日日听着不觉得,我那日猛一下听到,冷不丁吓一跳。我明天叫他来问问。”张语低着头想,从前女孩儿出嫁前有母亲传授性知识,那男孩子呢?难道要像樘一样让人拿着春宫图来讲解。

“你不是说让他等到十六岁么?找个人给他讲吧。宫里有专人做这个。”

“怎么能去指望外人?”张语知dào

宫里的流程就是先学理论。然后挑个年长宫女来帮zhù

皇子成人。不行,小猪还小。

“都是这样的,你就别异想天开了。”

“哎呀。这事你先别管。”

男孩子的青春期,张语一早起来就找了医书来看,研究了老半天。

小猪下午过来就被留下

“小猪,你最近是不是觉身体同以往有些不一样?”

小猪想了想。“妈妈,谁告sù

你的?”神情中有些羞涩。耳根微微泛红。

那就是了,张语握住他地双肩。“男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差不多是该这样了,小猪长大了。”

小猪把头抬起来看着她。眼神里闪着疑问。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比以前能吃饭了?”

“有,以前吃两碗,现在要吃三碗。”

“声音也在变了,”张语用手指点点他地颈子,“然后喉结也要长出来,个子会蹿得很快。别怕,都是这样的。”

小猪忸怩了一会,“妈妈,我还老想亲彤云姐姐。”

张语摸了摸他的脸,小猪一脸信赖的把母亲看着。

“妈妈,我记得你的话,不能占人家便宜,我没亲她,就想想而已。”看张语没说话,他急急的表白。

“妈妈相信你,不过,你还真的小了点。不要急,再等几年。照儿不是跟妈妈商量好了,要好好帮着父皇么?”

小猪把腰板一挺,“嗯,照儿记得。妈妈,你说服父皇了么?”

“还没呢,这个也不能急,妈妈也在愁。”

“妈妈愁父皇不肯答yīng

么?”

摸摸他还有点泛红的耳朵,“是,要想父皇答yīng

,除非小猪已经足够成熟,可以承担得起这副担子了。”

“妈妈,你不是说我长大

“身体是长大了,心呢?照儿你从小就没吃过一点苦头,妈妈也不放心。”

小猪搓搓鼻子,挺挺胸膛,“小猪会努力让父皇母后放心地。”一副小男子汉的样子。

“妈妈,小猪每晚都乖乖喝牛乳的,也做妈妈说地体育锻炼,那小猪会不会长得很高?”

“你想长得很高的话,就不能总想着去亲女孩子。多想想怎么跟着父皇学习治国御人之道。”

“不想,多看书,书中自有颜如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张语看他摇头晃脑的可爱,也不像初时那么别扭了。

“小猪,你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要像妈妈一样好kàn

,跟妈妈一样地喜欢小猪,要好玩、能跟小猪一块射箭骑马划船,这就行了。这样的话,小猪也会跟父皇一样,就守着她一个人。”

脱口而出,看来早想过

“你想像我们这样?”

“嗯。”小猪用力地点头。

“那么,你自己要先成为一个值得好女孩托付终身,一生去爱的男人。然后才可以去跟对方提要求。”

“好。”

小猪出去地时候,眼神在琉璃身上转了一圈,和彤云做了个比较了。

张语在里头瞅见了,笑一笑,她那个年纪也正对电视里的长腿叔叔、流川枫着迷呢。

“樘,照儿他,会想女人了。”

“他不会想你才要担心好不好。”

“不是担心,就是觉得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那个叫彤云地,先不去动她,看紧些也就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十年之约

接下来,的确让张语忙得无心顾及老五的事,他自己也不敢再提,因为,一向硬朗的太皇太后在十月的寿宴后就开始身体不适,时好时坏的。众人不敢马虎,王太后与张语更是日日在近前伺候着。不过这一来,谁也没心思给他选妃了,倒也拖了下来。

由于太后精神不济,张语更不敢让她累着,把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整日的在老太太跟前服伺着。

朱樘一向事祖母极孝,也改五日一探为日日探视。

临走时,张语送他出来。

“你别把事都揽在自己身了照儿几眼,他怎么样?”

“好像是长大了,也懂事多了。太傅们对他的学业、举止都很称赞。”

“那你呢,你满yì

么?”

朱樘沉吟了一下,“火候还不够,你那么急做什么。看这气色,又上火了不

“你看得出来?”张语不信,不过她的确有几分上火。

“久病成良医么。”

“别胡说。”张语蹙着眉头。

“回去吧。晚上伺候皇祖母歇下就早些回来。”

回到清宁宫地寝殿。老太太喝过了药。正靠在大迎枕上养神。看她回来。淡淡地问了句:“那个女人。哀家怎么听说还在京城哪?”

“这个孙媳没顾上去留意。既然皇祖母问了。孙媳派人去打探就是。”

“嗯。你要顾着皇帝。还有太子。如今又在哀家这里。是忙不过来。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云姑姑赶紧答了一声。走了过来。

“你去安排。三日之内一定要让她离京。”

“皇祖母吃了药,感觉可好些了?”故yì

说给她听到,就是警告她不许插手吧。

“皇帝刚来看了哀家,有他这份孝心,哀家就好了一半,何况你还日日这么守着,就快好全了。”

“皇上事多。可心却在皇祖母这里。孙媳日日回去他都要问上半日。就是照儿,也心心念念着要来看太祖母。一会儿下学,就该过来唉,老四家的总也生不出个儿子来,老五又混闹。”

张语想起自己没孩子那几年,对四王妃倒是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幸好她不在老太太跟前。她敢打赌,小茶一定是很好生养的。可是又入不了老太太的眼。

“好了,我喝了药,也要歇中觉了。你也去眯会。”

“孙媳看着皇祖母睡着了再走开。”

小茶被人恭送出京城三十里地。来人才离去。

“小茶姑娘”

“谁?”

前方缓缓驶来一辆马车,一只秀气的手挽起车帘,从车上下来。

“方夫人。”

锦瑟微微一笑,“我家主子抽不开身。让我代她来送送小茶姑娘。”

“有劳了。”也翻身下马来。

锦瑟握住她的手,“姑娘是要回家去吧?”

“对。”

“我家主子让我转告你四个字:来日方长。这次的事五爷并不知dào

。老太太正病着。家里也不敢拗她地意思太甚。姑娘可别钻牛角尖

“谢谢你家夫人,放心。我理得清。我也想我娘了,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冲锦瑟抱抱拳,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锦瑟回头上车,吩咐车夫回城。

小五正在张语跟前,气恼不已。

“你别晃来晃去了,晃得我眼花。”

“妈妈,为什么太祖母不喜欢小叔叔自己选的媳妇儿,她都没见过。”

“呃,不投缘。”

“那我以后娶媳妇,要是和妈妈不投缘的话,怎么办?”

小五也坐了过来。

“妈妈会尽最大的努力去爱屋及乌。”纵使不喜欢也不会把人赶走,大不了各过各的嘛。

“可皇祖母直接就把人否决了。”

“五弟,皇祖母有她的立场。你就先消停些,等她身子好了再慢慢计较。”

“皇兄说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就不信,如果今天被赶走的是皇嫂,他还能那么心平气和地。”小五气咻咻地说。

“你有本事当面跟他顶去,背后叨叨什么。你先顺着大人,往后再想办法。放心,小茶说她理得清。还说了后会有期呢。”

小五愁的说,“她家还有父兄,她自己理得清有什么

这倒是个问题,“让你江湖上的朋友帮你先盯着,我看她也不是会随便被父兄摆布的性子。”

“只好先这样,太子,但愿你以后能顺利。我先回母后那去了,省得一会找我。”

小猪举手和他对挥了一下,道再见。

“妈妈,我不会去喜欢你不喜欢的女孩儿的,我保证。方才小叔叔在,不方便说。”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粗噶。

张语看着他,“说得好听,回头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不会的,妈妈,什么叫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张语看看刚进门地朱樘,“问你父皇去。”

朱樘尴尬的看看张语,“那天让老五气着了,话赶话就说出来了。”

小猪低了头偷偷笑。

“幸好我这人一向不钻牛角尖,只认既定事实。不然一定拉着你不依不饶的问,要是今天是我被赶出去,你要怎么办?”

“所以娶你比较好。”

“父皇,母后,儿臣告退。”

朱樘在她身边坐下来,“皇祖母好多了么?”

“嗯。精气神都恢复地不错,今日能进参汤了,她让我回来歇歇。说不能冷落了你。”都能算计人了,恢复得应该不错。

“皇祖母年纪大了,你多留点神。”

“嗯,你放心。”

“对了,没事写那个《定风波》做什么。你想归去哪里呀?”

“既然是归去。还能是哪?哎,你别扯我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知不知dào

。百年之后也要埋在夫家的。”

“知dào

,知dào

。你说我身上香,早预定下了熏坟。”

“扑!生同寝、死同穴,这不是很好么。居然能让你说成是熏坟。”

张语不做声地看着他。

“又怎么了,瞧这满脸地不乐意,我想想。是不是儿子大了,不黏着妈了,心头失落?”

“不是地。樘。皇祖母她年岁大了,有些病痛。你就担心得不行。你有没有想过,你病了,我也会担心

朱樘捏捏她的鼻子。“我这不是好好地么?”

“别想那么多了,你呀。就是忧虑太重。”

张语还想再说,直接被他用嘴堵住。辗转吸吮,不给她机会继xù

说。在张语不在的那段期间。他有一次四肢冷,短暂晕厥地情况,连守在殿外的余嘉也被瞒了过去。只后来单独召见太医,太医说是积劳太甚,损了元气。阿语很急照儿地成长,他何尝不急。归去,若是上天再许上十年,那时他或能携她一同看细水长流,那才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张语几次想提起话头都被他打断,叹了口气。气结,你不让我说就没有这回事了?

“别跟我置气,阿语一向是最肯体谅我地。”朱樘摇晃着她。

“樘,你有没想过、有没想过考lǜ

下四弟?”反正最后也是落到他们那一支去,不如把兴献皇帝这个名号坐实了,也省得嘉靖以后那样闹腾。

“你在说什么啊?阿语,朝上的事你不要管。”

“是,是臣妾无状了。皇上恕罪。”

朱樘揉揉额角,“你别这样。太子名分早定,又无任何失德之处,岂可轻言废立。不知dào

的,还以为照儿不是你生的呢。”

“这话我不会再说了。樘,我不求别的,只想和你一起,平平淡淡的一世携手。你不可以丢下我。”张语双手圈住他。

“不会,不会。”拍拍她的手。

“空口白话。”

朱樘把她的脸托起来,“那,盖个印如何?”

“跟你说正经地,别胡闹。”

朱樘的脸也严肃下来,“阿语,我并非眷恋权柄,不肯放手,可是也要有个合适的时机,合适地人选。照儿,还太小,性子也没有定下来;老四,他也不是愿意接下这副担子的人。如果没有照儿,或许还愿意。而且,皇帝有嫡长子,立皇太弟也不符合立嫡立长的规矩。这样,会乱套的。先皇还有好几位兄弟在呢,天下能没有异动。照儿可是大明开国以来,除了太祖爷那位太子,唯一以嫡长子之身立为储君地。改立别人,群臣也不会答yīng

的。这样,十年,你再给我十年,等一切安定下来,到那时,我陪你去游历天下。可好?”

张语把脸埋进他地怀里,你哪里还有十年。

“就不能早点么?我好想跟你一起去西湖钓鱼,去泰山看日出,去塞北看胡天雪地,去看看蜀山蜀水”

“你容我点时间。高堂尚在呢,岂可远游。”

知dào

一时半会肯定是说服不了他了,可这个男人他愿意许她一个未来,十年之约。作为女人,也算是不枉此生

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别哭了,你还欠我一个女儿呢,打算什么时候兑现啊?”

“谁、谁欠你一个女儿

“你啊,还能有谁。”

“我什么时候答yīng



“我说,生一个模样像你,性子像我地小公主。可是你不乐意,说姑娘家性子像我不好。所以说好了,生一个模样性子都像你的。别赖账啊!”

“这个得随缘,想生就能生啊。”

“天时地利都有了,咱们再多多努力,哪有不成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彤云这丫头

张语把小猪对身边一个宫女挺有好感的事同朱佑樘说

“你既然不让他干嘛又把人放在他身边”随手翻过一页。

“可这是照儿亲口告sù

我的,我要是把人弄走,下回他就不会同我讲实话了。再说,他不是还小么,难道,十二岁就可以了?”

朱佑樘看着抓住他袖子的张语,心头好笑,还说没有失落儿子长大了。

“呵呵,不清楚。”

琉璃奉命给太子送了盘桂圆过去。屋里,小猪正在写字,彤云在一旁给他磨墨。

“殿下,娘娘说桂圆是补气血的,可吃多了要流鼻血,让您少少吃些。”

“哦,你放下吧。”

琉璃起身,彤云早麻利的把说过盘子接了过来,二人都是那年选秀进来的,算是比较出挑的。那会十三岁,现在十六。

“姐姐不再坐会?”

“不了,妹妹止步,不消送了。”

清宁宫里。却是云姑姑按张语地嘱咐。给老太太煮桂圆红枣粥喝。

“依奴婢看这皇后娘娘整日把心思放在这些个养生之道上。倒是挺好地。”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她要是只想着这些个。哀家倒也放心。可你看看前些日子。闹成什么样。偏皇帝又一味袒护着她。什么都依着她。”

“说起来。皇后娘娘同娘家人倒并不太亲。只淡淡地来往。”

“这可是她聪明地地方。那样子乍然富贵起来。她娘家兄弟可不如她沉得住。她自己压着些。总比以后让人家打压来得好。外戚之家。这个度不好把握啊。”

“主子。奴婢听说小太子长大了。身边还有个中意地宫女。”

老太太喜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所以主子一定要好好养着,过两年,还能看到玄孙不是。五代同堂,多和美

小猪来请安的时候,被老太太抱在怀里。心肝的叫着。

“太祖母。您身子大好

“好了,好了,全好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话是对侍立一旁的张语说动。

“这是孙媳地本分。”

“好了,玩去吧。”

“照儿陪着太祖母。”

“小乖乖,你去吧。太祖母同你母后说会子话。”

张语最怵的就是这个说会子话不晓得又要训导她什么。

“别紧张呀,哀家不过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倒也有几分慈眉善目。

张语脑子一转,“孙媳看不准。”

“记得叫人去查查家底。虽说能进东宫的家世应当没问题。但你也要多留个心

张语坐在轿子里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小猪把她的手抓住,“妈妈,头疼么?照儿给你揉揉。”

“不是地。照儿,你近日怎么老去马场啊?”

“儿子觉得自己好像有用不完地力qì

。”

“精力过剩。”可别泄在别的地方啊。

“小猪,答yīng

妈妈一件事。”

“哦,什么事?”

“在满十六以前。都不要跟人做会生小娃娃的事。”

小猪恍然,“就是不可以到床上去玩亲亲。好

“不止是玩亲亲,还有身体接触。都不可以,知dào

么?”

“哦。知dào

了。”

“彤云也不可以,不然,妈妈就让她到别处去。”如果彤云因此有了什么想望,或就在小猪身上多下功夫,倒是麻烦了。

小五得了消息也来调侃小猪,这个紫禁城,真是一点秘密也没有。

“太子,你年纪小,看不准,不如叫来,小叔叔帮你看看。”叔侄俩在张语跟前一向是没大没小惯了的。

小猪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敢有劳叔父,小侄还小。”

张语掐了小五一把,把他拖到一边,“小五,你有没有”

小五看她目光闪烁,不好意思的说,“你不是说早了会长不高的么,我那会又胖,深怕自己会变成个四四方方的胖子,正好去堵门,都是你从小就吓我。”

那就好。

“你媳妇以后会感谢我地。你没事多和照儿聊聊,叔侄俩也要交流一下感情。”和母亲有些话毕竟不是那么方便说。

“皇嫂,你也忒操心了吧,都是这么长大的。”

“死小子,以后你自己有了儿女,看你能不上心。”这个事,老太太可别再插手了。当年,她能去找了朱佑樘回来,难道现在还要再豁出去一回不成。

“小五,如果以后三嫂有事情要你帮忙,你帮不帮?”

“只要不是帮你离开皇兄,什么事你说一声我就去做。”

“嗯,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张语把端本宫地宫女过滤了一下,派过去了几个稳重沉稳的大丫头。无形中彤云的地位就矮了一截。她也不往太子身边去凑,只做了自己本分的事就侍立在一边。

张语让人观察了一阵子,像是没什么事地样子。

这一日,小猪下了课,又去马场骑马,回来热了,索性就跳到御水河里洗了个澡。晚间有点热,传了太医。

本不是彤云值夜,小宁子也把她叫了来照看。

小猪觉得额间清凉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彤云拧了湿毛巾给他换。

彤云斜坐到床沿,“殿下醒了,可好些了?已经回了皇上和娘娘。”

“孤就是头疼脑热一下,也值得去惊动父皇母后。都这么晚了,你们真是不懂事。”

“奴婢们可不敢不及时去回上一声。”彤云委屈的说。太子是帝后独子。没事还要一日问三遍地。眼下病了,他们哪敢不及时去回话。

“叫人去说一声,就说没事了。”

“你说声没事了,我就能放心了。”张语边说已经边走了进来。她没让佑樘起来,这个时辰再折腾一下就该起了,让他多睡会,自己过去看看。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嗯。起来吧。你做得对,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时时放在心上的。一点差池都不能有。”张语边说边打量着彤云,原来是这么个清秀佳人。太监们在往东宫和乾清宫挑人时,都投她所好,尽是些相貌中等以上,能干伶俐地。她也确实不想有太过出挑的人在佑樘和小猪身边。太出挑了容易生出其它地心思来。

“照儿,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小猪虚弱地躺在床上。

“小宁子。明日去替太子告假,就说好透了再去念书。”

“母后,儿子休息一天就成了。”

“不行。一定要好透了才行。”看床头放着棉签子,张语转头看看彤月,赞赏的一笑,还知dào

用棉签沾水润

“今儿你值夜?”

“回娘娘话。因为值夜的秋梧略有些不适,所以奴婢和她换的。”

张语呆到了天明。看小猪已经退烧才回去。

朱佑樘下了早朝,终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这地方,张语时常走动。他可真是有些年没回来过了。

“皇上请用茶。”

彤云原本正要换了班去歇着,皇帝突然驾临,便打起精神接驾。

“彤云!”床上的小猪唤了一声,朱佑樘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你怎么还在这?不下去休息么?”

“殿下,皇上来了。”彤云拢起帐子。

“父皇,怎么把父皇也惊动了。儿臣真是罪过。”

“不妨事,朕就当随意走动一下,你母后时常要朕多走动的。”看小猪作势要起来,“你躺着吧,好些了什么力qì

。彤云,你去叫洗烟进来伺候吧。”

“是,奴婢遵命。”

朱佑樘把手握拳轻笑了两声。

“父皇笑什么啊?”小猪坐在床上,纳闷的看着他。

“没什么。好了,你好好休息,病全好了再说。回头可不许再这样胡闹。”

彤云赶忙替他打起帘子,朱佑樘出去时快速瞟了她一吧。”小猪倒头靠回大枕头

回到乾清宫,张语刚补了个眠起来。

“看不出来照儿这小子还挺会疼人地。”

“其实照儿一向对宫女太监都很好地。”张语骨子里的平等观念让她没办法把人当奴才,小猪自然也受了影响。

“那个宫女跟你有几分挂像。”

“我没看出来。”

“眼睛。”

“哟,万岁爷,您看得可真仔细。”

“这不是你说照儿挺喜欢这个宫女的,我才看了那么一眼。照儿的性子还是挺躁的,身边又没人能管住他。那些小太监、侍读也只会陪着他玩乐。要真有人能让他定下心性,也不错。”

“那个彤云也不算什么的,生命中一个必经阶段吧,过两年就丢开了。还是不要了,回头你儿子放到脑后了,人家小姑娘在宫里怎么过。”

“在宫里衣食无忧的有什么不好,你不要直接就否决了嘛,或许,别人自己愿意

她愿意也不行。彤云,充其量也就是小猪青春期一个意淫的对象。

“儿子你也要看那么紧

“我就这么个儿子,当然要看紧点。佑樘,你在这个年纪有没有过这种事?”

“没有,那会儿就顾着怎么保住太子之位,不让万氏害了,哪有这等闲心。”

危机意识,照儿就是缺了这个。他也知dào

自己是理所当然地继承人,所以有恃无

“佑樘,说真的,你有没有后悔过,只得照儿这一个儿

“想哪去了。一个有一个的好处,至少没有妻妾争宠,嫡庶之争。”

可也没得选择,不是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

我是小女人

弘治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让张语越来越不安的是,朱佑樘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有时甚至到了不得不称病不朝的地步,整个十二月差不多都是病病好好的。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还来凑热闹。年底南京爆了很严重的涝灾,而这张折子朱佑樘没有及时看到。

于是,十六年一月,几个内阁大学士纷纷上折子,责备皇帝因为他的拖延,耽误了救济南京涝灾。

“皇帝病了,内阁在主政,现在上这样的折子,他们亏心不亏心啊。皇帝又不是一日都没去朝上,那时怎么不站出来提醒啊,这会儿一个个来放马后炮。当真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不成?”换个辣手一点的皇帝他们敢吗?张语气岔不已。

“咳咳,阿语,别说

余嘉赶紧倒了水给他喝。

“奴才也觉得那些相公们过份了,明明可以”

朱佑樘顺了口气,“你也别说了。找人去打探看南京现在的情形如何了。”

张语过来扶他躺下,心头的火气还没有消。哼,这些读书人就是欺负你,你越是想肩负起儒家的责任,他们越是把问题堆到你的身上。所以我说儒家不能包打天下嘛,即使天下承平,但在治人上还得恩威并施,儒法相济。

张语的抱怨不知怎么被传出去了。大臣们又揪住皇后入乾清宫这条不放,认为皇帝让皇后呆在处理政事地地方。这背离理想帝王准则,将会造成天灾,比如旱、涝、瘟疫和饥荒等。

张语粗喘了几口气,“原来这十几年天灾不断,都是我招来的。”

虽然不服。她也没再往前殿跑。心头却十分不放心那人。

朱佑樘干脆把折子统统搬回寝殿来批。“由得那些酸丁说去。”

小猪也气得要死。只是没有法子。

“咳咳”

张语拿出一个瓶子。走过去。先让他喝了些水。然后把拧开瓶盖。让他喝下去。

“这什么。甜滋滋地。”

“我做地止咳糖浆。少了些东西。不过效果应该还可以。”有些化学提炼地试剂做不出来。用了些东西替代。幸好太医局应有竟有。她和林太医商量了方子。没几日就送上来了。

“怎么样?”

“好像嗓子里舒服些。”

小猪坐在一旁,低垂着脑袋。

朱佑樘伸手摸摸他的头。“怎么了,这么沮丧?”

“要是儿子有用点,父皇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朱佑樘点点头,“你也满十二了。平常也在文华殿听了那么久的政。这些折子你也看一遍,然后把你能想到地解决方法告sù

父皇。”

张语看着灯下靠在一处的两个脑袋。叹口气,下去张罗宵夜。

自此。朱佑樘就带着照儿处理政事,很多时候让他把想法先说出来。然后告sù

他有哪些不妥,哪些不错。然后还把朝中大臣一个个数了一遍,秉性、好恶甚至党派。

原来,他比自己还急。

张语找人去联系了穆修晨,然后和朱佑樘说了想让他重新回太医局的事。

“太医局里人才济济,何必还要叫他回来。阿语,你不是想做什么吧?”

“你许给我的十年,能不能提前兑现?”

“我,我现在还不能撒手。”

“不是此刻,可是不要那么久,再两年,好不好?”

朱佑樘苍凉一笑,“只有两年了么,我原以为可以再久一些。”无力的靠到椅背上。这一生,他原本并无他求,却没想到遇到这个女子,成全了他生命中的一段奢侈。

张语走过去,蹲下去,靠在他腿上。

“所以你以前一直想跑开,一开始还避着我,是

“我能留给你什么?”

张语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我只要你,男人能给女人的,最重yào

的并不是那些身外物。我从来就只是一个小女人,只想守着我的男人、孩子,过平淡、平凡的幸福日子。后位,那只是锦上添花的,并不是必须的。”

“可我能给你地,恰恰不是你所求的。”

“佑樘,我知dào

你一直怀揣着大明中兴的理想,这些年一直在为着这个而努力。你做的很好,百姓都知dào

,虽然天灾不断,可是紫禁城里有个好皇帝,爱民如子,不会不管他们。你教照儿,教他帝王心术,御人之道。让他可以成长为一个合格地储君。”

“我会的。”

张语望着他,此时地他才三十三岁,却是瘦削,清癯,憔悴,苍白……,已经是精疲力尽。幼年的根底实在太差,这么多年又一直旰衣宵食,铁打地身子也受不住。

“你为自己想一想吧!”

朱佑樘沉默不语。

张语急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一想。你起衰振颓,青史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是你欠了我幸福,你要怎么弥补我?”

“我”

“我告sù

你,我现在才三十,要是你真地敢丢下我去了,我一定不会殉葬。我也肯定守不住的。”

“你、你我还没咽气呢,你就给我说这个。”整个人简直是弹坐了起来。

“人去如灯灭,我要真有什么,也没什么对不起你地。”张语嘀咕。

朱佑樘伸出手轻掐在她脖子上。轻轻的摇晃,“你这个女人!”

张语吐出舌头。“我死

“没个忌讳。”

“你答yīng

了?”泪痕还在脸上,却绽放出明媚笑颜。

“你容我再想想。”

张语地脸垮了下去,伸出手指头,“三十六年哪,我怎么活啊?”

“你怎么那么命长啊?”

“要是可以的话。我情愿分十八年给你。”

“好啊。”一向讳言生死之事的人,竟也开始和她戏言身后事了。是放qì

了还是看开了?

张语胡乱抹抹眼泪鼻水的,不管总么样,又进步了一点。

“你啊,人前看着还是那么回事,人后怎么这么随性?”抽出她的手绢。轻轻擦拭她地脸。

“人前是做过别人看的,我告sù

你,你还没有看到完整的真实的我呢。”言下之意,想看,就跟我出宫去。

“哦,那完整真实的你是什么样的?我居然看了十六年还没看全。”

“在皇宫里可看不到。”这一回我不会跑开了,我要跑也一定要拐着你一起跑。

“哎。阿语,照儿是不是知dào

什么?看他这段日子学得那么认真,完全没有一点不耐。”

张语点头,“是啊。那次我和穆修晨商量地时候,他也在。”

“又是穆修晨。”

“有些事情我只晓得大概嘛。他比较清楚。你知dào

么,他说这是个提着脑袋干的活。敲了我整整十万两白银。”张语用两手食指比了个十。

“什么?十万两,你这个败家的女人。知不知dào

这十万两白银可以养多少兵士。可以买多少粮食,又要多少女人绣上一辈子花也挣不到,还能”

“我什么都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我的男人不能丢下我。何况这些全是我这些年来攒下的私房钱,没动你的国库一个子儿。而且我最后杀价到八万,让他用两万两为玉箫还有他们以后的孩子除去乐籍。”

朱佑樘笑了,“私房钱?”

张语把下巴一样,“没错。是我这十六年从当太子妃到皇后地俸禄。”

“你就那么信得过他?”

这个张语没有想过,她对穆修晨有一种本能的信赖感。

“咳咳。”朱佑樘摸出袖子里的糖浆喝了一小口。刚才的感伤情绪早让这女人给他闹没了。

“你早些睡吧,我看完这边几本就休息。”

“没你在旁边我睡不着,我陪着你。”

这话也敢大言不惭地讲出来?

结果张语还真的拿了本医书就在旁边陪着,一直没有打瞌睡。还真是难得。

半个月后,穆修晨堂而皇之地又回到了太医局,对外说的是因为在连城瘟疫中地优异表现,由林太医推荐进入。仍然是专门负责给皇后诊治。

张语让他给皇帝做了个检查。

“我只听实话。”

穆修晨看了皇帝一眼。

“你就在这里说,朕也要知dào

。”

“皇上是否前些时日有过四肢冷,短暂晕厥的现象?”

朱佑樘点了点头。

“还有心绞痛?”

张语瞪大眼,居然都瞒着她。

“皇上这些年忧心太过,幸而这二十来年保养地很好。情况还没有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张语的脸上刚露出喜色,他话一转“不过,”

“啪”张语一下拍在他的肩膀上,“给我一次性说完。”

朱佑樘挑了挑眉,诧异的看她一眼。

“不过,如果再这么过下去,再怎么用药、保养、食疗,都绝拖不过五年。”

比预计的已经要好了,张语搓搓双手,“那要是我们可以”

“可以勉力一试。”穆修晨点点头。

“好。”

“可是你也不要太乐观

张语的小宇宙在燃烧,“让你一次性把话说完。哼,即使只有一丁点希望,我都要抓住。就算在废墟上,我也要它给我开出花来。”

穆修晨转开脸去笑。

“穆太医,你先出去。”

张语看他神色间有些不悦,当然,这是在穆修晨出去以后才表露出来的。

“你怎么跟他动手动脚的?”那么亲昵。

“他在我心里和曲毓是一样的,不分男女的。”

“终归是个男的。”朱佑樘面色稍微缓和一点。

“知dào

了,我以后会注意的。”注意不在你面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

卖力滚床单

弘治十六年,老太太的精神比前些年差一些了。心里还惦念着老四还没生出儿子来,老五又不肯合zuò

的选妃,还惦念着五世同堂的事。张语也觉着她挺不容易的。一辈子都在为儿孙操心。就凭一个医的直觉,太皇太后,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老五。”老太太中气不是太足的叫了一声。

被点名的小五抬起头来,“皇祖母,孙儿在这里。”

“你真是要让我闭不了眼,是不是?”

“皇祖母,您忘了,孙儿小时,相术大师说过了,孙儿命硬克妻。所以才要找个命也很硬的女子。”

老太太笑了一声,“天家子弟命能不硬么,命硬的女子,好,哀家给你寻个命硬的。”

“娶了人家,孙儿又不喜欢,岂不是耽误人家?”

“两个人在一处日子长了,自然会产生相濡以沫的感情。你看你皇兄皇嫂,成亲前还不是没见过。”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是这样么?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人,会吗?

“五弟,你就别争了。”看老五还要还嘴,朱樘喝住他。张语暗叹,娶进门的跟自家的就是不一样,她敢顶老太太么?

老太太转过来看看张语,然后又看着太后:“这个事你尽快办了。你不是等着娶媳妇也好久了。”

“是。臣媳遵命。”

老太太看了一圈。又乐呵呵地说:“还有一事。太子也不小了。哀家可一直盼着看一眼玄孙子再走呢。”

“啊?”小猪长大嘴巴。抓抓头。转头去看父母。

“皇祖母。他还是小了点。再等个一两年吧。”

“娶太子妃当然还早。不过可以先收个房里人了。你们斟酌着办吧。哀家倦了。都回去吧。”

才刚过十二。再是入乡随俗。张语也接受不了。

“小猪。你喜欢彤云么?有喜欢到想让她做你媳妇儿么?”

“好像没有,她不会骑马,不会打猎,她也不像妈妈那样喜欢照儿。”

朱樘转头看她一眼,“你是想哄哄皇祖母?”

张语点点头,“照儿,你就当演一场戏。安慰太祖

小猪抬起头,“妈妈,太祖母是不是快不行了?”

“胡说八道什么!”话还没说完,被朱樘疾言厉色的打断。

“就那个彤云么?”问张语

张语摸着小猪地脸。“你想要彤云么?”

“妈妈,反正是做戏。你就给我找个熟悉的人就好

小猪点头。

“乖,你先回去。”

“妈妈我不能知dào

是谁

“妈妈先问一下女方的意思。回头告sù

你。”

看小猪走远了,朱樘问:“为什么不找那个彤擦枪走火,假戏真做了怎么办?这件事一定得是我信得过的人才行,不然真把儿子给我拐带坏了。”

“嗯,现在还是不要分他的心比较好。”朱樘也点头同意。

琉璃听了皇后说地话,有点错愕的抬起头。

“只要两年,到时候我送你一笔丰厚嫁妆,让你自己去招女婿。”

琉璃盘算了一下,反正家中后母也容不得自己,不如听皇后安排。两年后她才十九岁,去到一个无人认识之处,重新过日子也好过再等八年回家。那时已经是个老姑娘,只能给人填房或是做小。有了钱还可以把乳母从家里接出来。

打定主意,磕了一个头,“奴婢相信皇后不会亏待奴婢。只是不、不行男女之事,到时候”

张语知dào

她在担心,到时候嬷嬷是一样要收检她的白帕子的。

“这个你不要担心,嬷嬷我会打点好。”张语俯身把她拉起来。

“但是有一条你记住,我让你过去是看着太子的。”

“是,奴婢明白。只是娘娘,如、如果太子”

“你放心,他就是有贼心贼胆,也不会挑我身边的人下手。必要地时候,你就给我吓吓他。”

小猪听张语说了是琉璃,眼珠子一转,“哦,早知dào

我自己挑。”

“琉璃还不是美人啊?”

“她是美人,比彤云还漂亮。可是”

“殿下,奴婢出身低微,是配不上您,您要是不乐意,可以换人。”

小猪看着给他端茶上来的琉璃,摆摆手,“不是的,琉璃姐姐。我是怕你告我状。”埋怨的看了一眼张语,也不暗示他一下,人就在后面。

“不会,奴婢去了东宫,就会向着殿下的。”琉璃端着托盘,笑嘻嘻的。

“孤才不信呢。”

“照儿,琉璃去了东宫,那个彤云就让她到别处去能都在东宫么?

“你要做这场戏,头一个瞒不住的就是小宁子,第二个就是彤云。”

“要让她到母后这里来么?”

张语笑了,“不用。琉璃,你一会儿就跟他回去都要跟琉璃睡?”

张语理理他地衣带,“也不用每天,琉璃会教你的。去吧。”

晚上回到东宫。小猪觉得很奇怪。

琉璃也有点不好意思,力持镇定。坦然地走过来,拉开锦被:“来,殿下睡里面

小猪背过身去脱衣服,然后快速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听到琉璃也睡上来。床很大。两个人中间有着两尺宽的距离。熏香熏着,小猪很快就入睡了。

四更地样子,琉璃就起来瓶红药水倒在白布上,好奇的问,“你在做什么?”

琉璃脸红红地。“殿下以后就会明白了。”皇后把关把得严,太子什么都还不懂。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的。

“哦。”

琉璃看小猪要跟着起来,“殿下先不忙。”

“还要做什么?”小猪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张语昨天跟他说了,让他今天都听琉璃地就好,要在心里把琉璃当做姐姐看。

“呃。殿下,你抱着被子在床上打几个滚,滚得越乱越好。”

小猪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可以了么?”

琉璃点头,拿过一边地衣服服伺他穿衣。

收拾好后。才叫人进来。

领头地嬷嬷拿走了白布,“恭喜殿下了。”

小宁子给了几位嬷嬷赏钱。几个人拿了赏钱退下

去乾清宫请安。张语问,“没露馅吧?”

“没有。”小猪得yì

的说。

张语捂着嘴笑:“你知dào

什么?”让玲珑曲拿了一套饰出来。

“琉璃。委屈你了。不要推辞,这个你收着。”

“妈妈,我没有吗?我也很卖力的。”

朱樘正在喝茶,差点呛到。

琉璃的脸一下红了,“不是的,没、没有。”玲珑站在张语背后,使劲憋着笑。余嘉直接跑了出去。

朱樘用茶盖指着小猪,“别在父皇喝茶地时候说这种话。今日不用去上课,也不用跟父皇去批折子,让你松快一天。”把茶碗放下,“琉璃,真的是辛苦你了。”起身走出去。

琉璃无言低下头去,连皇上也

张语转身拿出个盒子,递到小猪面前,“这个给你。”

“咦,是我哎,琉璃,你看,像不像?”小猪高兴的拿着面人,递给琉璃看。其实是上次张语忘了给他的。

皇帝不在,玲珑再憋不住的笑了出来。

余嘉跟着朱樘往前殿去,听到后头还有笑声。

“殿下还真是天真可爱。”

“他当是在做游戏呢,过个两年肯定自己想起都要笑。”

余嘉压低声音,“皇上,娘娘说的那个事,您考lǜ

得怎么样了?”

“你不觉得太匪夷所思了么?”

“奴才从小就跟着您,旁的奴才也不理会,只要您好就行了。”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退位做太上皇,要诈死出宫去。朱樘当然没告sù

他有关张语地来历,但其它的倒也没瞒着。

“你也看到了,照儿虽然聪明,但心性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我怎么放心。何况皇祖母还病着。”

琉璃跟着小猪回东宫去,“殿下,有些话不能乱讲,更不能当着那么多人讲。”

方才被笑的莫名其妙地的小猪看着琉璃:“琉璃,哪句话那么好笑,连父皇都?”

琉璃红着脸说:“就那句你也很卖力地话。”

小猪低声说:“孤是很卖力嘛,你叫孤滚床单,孤就滚

琉璃黑线,知dào

现在跟这个主说不清。娘娘,您是不是把太子也管得太好了点?一点男女之事都不让他知晓。皇宫这么腌的地方,居然还能有在男女事上纯如白纸地太直害pà

小猪成为历史上那个正德皇帝。所以千方百计在他身边安人,不但把传说中地八虎消灭在未萌芽状态,而且关闭了小猪了解男女情事的所有窗口,连缝都没留下一线。(正德皇帝曾在宫中模仿妓院,让许多宫女扮做粉头,他自己挨家进去听曲、淫乐。把皇宫明目张胆做成妓院,他是古今第一人。)

接下来小猪问了句让琉璃更加绝倒的话:“琉璃,妈妈说不用每天睡在一处。那孤鹤你几天睡一次?”看琉璃头冒冷汗,还很体贴的安慰她:“你放心,妈妈说两个人光是睡在一张床上是不会有小娃娃的,要有身体接触才会。孤和你睡的那么开”用手比划了个两尺左右的距离,“不会的。”

“殿下,您不要再说

两个人经过商量,订下了第一个月,琉璃就睡到小猪房里,第二个月开始就减半。琉璃就这样开始了她东宫通房大丫头,兼代行管家职责的生活,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大保姆。自我安慰:幸好做过这两年就天宽海阔了。小宁子觉得轻松了不少,而且琉璃的身份也不会分他的权,两人合zuò

得很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新夫妻与老夫妻

小五的婚期订下了,就在九月间。朱佑樘给老四下了一道诏书,宣他回京侍疾。

朱佑收到诏书,紧赶慢赶,在八月底入了京。先赶到文华殿去朝见皇帝。

他行完礼抬起头,朱佑樘正要叫他平身,却见他直愣愣的把龙座上的自己盯着,一时不明所以,也就没有出声。朱佑醒转过来,忍不住以叩地,“皇兄,你要保重

朱佑樘也有几分动容,但他生性在人前内敛惯了,也只是走下来,虚扶了朱佑一把,“起来吧,老四。把眼泪擦擦,跟朕去见皇祖母。她老人家可念叨了你好久了。”自己就比老四大六岁,可是华早生,反观老四,还是一大好青年。

出了正殿,朱佑樘索性挥退了车撵,就拉着老四慢慢步行。

“四弟,这些年可好?”

“谢皇兄挂念,臣弟很好。”

“你那两个小姑娘可好?”

说起两个女儿,朱佑笑着说,“被臣弟惯坏了,淘得很。”

“朕倒是挺羡慕你,小娇女承欢膝下。”

“太子仁孝懂事,是极难得的。”

“皇祖母肯定惦念着希望你有个儿子。你皇嫂那里早年搜集了不少生子地秘方。回头让她找给你身边伺候地人。四弟这些年在封地。体恤地方官员。为民造福。出粮出银。赈济灾民。朕也很领你地情。”

“皇兄谬赞了。”

“走吧。”领头进了清宁宫。

来到老太太床前。侍立地众人请安完毕。朱佑樘把朱佑推到前面来。“皇祖母。您看谁回来了?”

“皇祖母。孙儿回来

老太太眯了下眼。“老四?快过来。让皇祖母瞧瞧。”一双手在老四脸上不住摩挲。

“可回来了,嗯。皇祖母想了你们兄弟十年啊。正好,赶上喝你弟弟地喜酒。”

老四诧异的看了老五一眼,“怎么一点风声没听到?”怎么岐惠王的封号、封地还是取消了。

老太太指着小五,“王爷不当,要当野人。”

老四把话题带过,“娶的是哪家姑娘?”

“是你母后的远亲。”

张语见那婆孙俩说着话,就拉着朱佑樘地手出去。

“佑樘。你叫四弟回来做什么?”

“侍疾。”

“哦。”

远远看见小猪带着琉璃走过来,小猪这半年多个子窜得很快,已经和张语一般高了,比琉璃略高些。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奴婢见过皇上,娘娘。”

“都起来吧。照儿的课业都完成了?”

“都已完成了。”

晚间自是吃了一顿难得的团圆饭,老太太还好兴致的传了戏班来唱戏。

张语悄声问朱佑樘:“回头皇祖母如果让你们兄弟仨上去彩衣娱亲。你出什么节

朱佑樘的脸黑了一半,“插科打诨的我可不会。到时你替我上去。”

“我很会插科打诨么?”

“算不错地了。”

“哼!”

朱佑看了这边一眼,转头去注意台上的戏,老五也一直注意着这边。看四哥转开脸,他也跟着去看台上。

朱佑樘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掩,把张语的手指抓在手上把玩,一节一节的捏着。

张语正要瞪他,看琉璃投来的目光,再看看小猪一副茫然。

太后笑着说:“这皇上跟皇后看戏也看得太入神了,母后在问太子,琉璃的肚子可有动静。照儿问什么动静。”

老太太伸了手去捏小猪,“坏小子,光会做坏事。”

小猪辩解,“太祖母,照儿是好孩子,从不做坏事。”

“孩子?已经不是地孩子。”

“呵呵,看戏吧。”老太太打量了琉璃一番,把目光移开。

回去以后,张语急急的问朱佑樘,“听说是不是处子,可以从眉毛看出来,是不是真的?”

“我哪知dào

。”

老太太现在应该不会还有那么利的眼神吧,她又不是专干这个地嬷嬷。第二日,张语就找了燕喜嬷嬷一同到端本宫。

“娘娘,奴婢需单独给姑娘检查一下才能确认。”

琉璃紧张的坐在位子上。

“光看你也看不出来,是吧?”张语确认。

“是。但姑娘身上确实没有妇人地气息。”

有才怪了呢?

“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避人耳目?”

嬷嬷沉吟了一下,皇家的怪事还真多。

“也不是没有,就让奴婢暂留东宫,指导姑娘如何掩饰。”

“好,你留下。也不必再回家去,本宫回头派人给你家送信,就说留你在东宫

“该怎么做,不用本宫再说吧?”

“奴婢明白。”

“好,今日起你每月拿十两地俸禄,留在东宫指导太子燕喜之事。好,你先出去。”

“娘娘,可是奴婢露馅了?”琉璃紧张的问。

“是我大意了,但愿老太太没有想到那里去。你好好跟着嬷嬷学吧,有些东西以后你也用得上。不过。不许用在照儿身上。”张语看他们俩这半年倒是亲近了不少。

“呃,其实如果过几年。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他现在还小。”

“娘娘,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

“好了,起来吧。你是我调教出来地,我要是不放心就不会把你放这里。小心着些,多叮嘱照儿。有些话,教教他怎么应对。”

老四自然是留下来喝小五的喜酒。

到了正日子,小五那位新娘子终于千呼万唤地出来了。

到了闹洞房的时候,小猪兴致勃勃的拉着张语和琉璃一块去。朱佑樘和老四留下喝茶。

“小叔叔。闹洞房是不兴生气的。”

小五瞪着他,“殿下,你也要成婚的。”小心我报仇。

“嘻嘻,今天主角是小叔叔、小婶婶。”

张语怕闹出格了,新娘子露出不符合大家闺秀地行止,“照儿,虽然今天怎么闹都不兴生气。可小叔叔毕竟是长辈,你给他留点面子。”

“好。”小猪一边答yīng

着,一边让人取了五只红烛牢牢的立在床上的小桌子上,让新郎新娘分坐两侧。再取了一只红烛。用红绳绑得死死的,把两端递到新人口中含住。把绳子上的红烛点燃。然后宣bù

规则:“不可以用手,把五只蜡烛全部点燃。这叫做五子登科。”

小五和新娘子小心翼翼的含住红绳要凑近红烛,怎奈绑在绳子上那只红烛总要左右不住地摆动。火焰就是挨不到桌上的烛心。

试了好几次,引旁边不住的嬉笑声。

“幸好臣弟成亲那会,太子还没有出世。”张语侧头,原来那两兄弟也进来看幺弟的热闹。

“四弟,你成亲那会可是正正经经的纳妃仪式,小五这个,是按照民间习俗搞的。”朱佑樘转过头问小猪:“这都谁教你的?”老五死活要当个闲人,老太太最后想着反正饿不着他,有了封号封地又要去别处,不如先让他就呆在京里,以后她不在了,再交代皇帝安置。

“陆大人。”

小五心道:陆随玉,我记住你了。

“还准bèi

了什么?”朱佑樘笑看着儿子。

小猪从兜里掏出六个糖果,分别是红绿二色。

张语一看就明白了,陆随玉你好损。

朱佑樘问:“这个怎么

小猪连比带划地说:“小叔叔含一个红的两个绿的,小婶婶含一个绿的两个红地,也是不用手只用嘴,要换成两人嘴里都是一种颜色的。”

“你学这些最上心。”

小猪抓抓头,转头看见小叔叔违规操作,“小叔叔你干什么?”

原来是屡屡失败,老五不耐烦了,和新娘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同时把红绳吞进嘴里,露出地部分越来越短,在二人快靠近的时候停下来,凑过去,一根一根点燃了红烛。

“点亮了,点亮了,五子登科。”旁边地其他人都知趣的凑起趣来。

“好了,糖果地游戏不用玩了。**一刻值千金,把时间留给新人。”朱佑樘话赶人。

小五这才松了口气,“还是皇兄好。”那个换糖果,摆明了要当众表演嘛。

“阿语,那个新娘子挺豪放的嘛?感觉不像啊。你那会可紧张多了。”回到寝殿,朱佑樘沉思着说。

张语心里骂了小猪几句,“那也是被逼的。”

“那会儿要是有人逼你,你怎么办?”

“如果有人敢闹洞房,那就说明你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我还那么害pà

做什么?”

“哦,那这个新娘子怎么不怕?”

“你别问了,我交代。”

“说。”

“移花接木,李代桃僵。”

“阿语,你们真当皇祖母老糊涂了不成?”

“这事我没参加,事先也不知dào

。是看到小五拜堂的时候喜滋滋的,新娘子体形又很熟眼,猜出来的。”

“你真没参与?”

“没有,没有。”

朱佑樘点点头,“你没参加就好,照儿的事我已经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老人家了。来,这个怎么换?”一手掏出那六颗糖果。

张语撇嘴,“我才不信你想不到,方才叫小猪当众说出来吓小五,又出面当好人。”

“张嘴。”

“这是那些新人才会害羞的,老夫老妻了谁还会怕这个。”自己拿过三个不同颜色的糖果剥了糖纸,含在嘴里。示意朱佑樘照做。

看他弄好,张语踮起脚,把口里的糖果全塞到他嘴里,然后挑了三颗红色的回来。

吐出糖果,“喏,这不就行了。”

“嗯,这就是新婚燕尔与老夫老妻的差别了。谁晓得当年那个只会抖的”剩下的话被张语堵在嘴里。

“答yīng

过再不拿这事取笑。”

“不是取笑,有感而啊,来,再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还有这一手

小猪坐在位子上动来动去的,十分的不安分。张语伸手出去定住他的脑袋,出声打断老嬷嬷的讲述,“嬷嬷,你点到即止就可以了。”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小猪站到门口瞅瞅,确信张语真的走开了,不是要杀个回马枪,这才坐了回来。

“段嬷嬷,你在东宫就日日讲授这些么?”伸手出去拿了桌上的几个教具——几个各种姿势抱在一起的玉雕的小人儿来玩耍。

“回殿下的话,奴婢是燕喜嬷嬷,就是负责教授宫中贵人闺房之事的。”眼睛却盯着小猪手里摆弄的小人儿,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拆了个胳膊腿的下来。

“哦。”看嬷嬷的目光聚焦在他手上,“这东西哪来的?”

“是奴婢的师傅留下的,奴婢总是对着它怀想先师。”看太子的举动似乎是要据为己有,赶紧声明此乃先人遗物,不敢随意馈赠。

小猪起身做了个揖,“多谢嬷嬷。”这是在学堂的规矩,把段嬷嬷吓了一跳。

小猪走出去,现张语在外头等他。

“妈妈!”

“呃,你听懂了吗?”当妈的笑得有点尴尬。

“好像懂了,好像又没有生小娃娃了,是么?”

“嗯。照儿。知dào

是一回事”

“十六岁之前不准做生小娃娃地事。你都说了好多遍

张语拍他一下。“别给我不耐烦。我想当这个老妈子么?”

“嘻嘻。难怪第一天早上琉璃要倒红药水在白布上。还叫我去滚床单。儿子也知dào

了儿子那天不是尿床。”小猪一脸我明白了地样子。“妈妈。琉璃怎么懂这些

“她比你大。”张语想了好久。觉得还是让他先知dào

一些。好过懵懵懂懂地乱来。

下午。段嬷嬷教琉璃走路、举止怎样才会带有一些介于少女和少妇之间地味道。

一遍一遍的练习着,每一个动作都要做上几十上百次,才能得到段嬷嬷地肯。

终于,在琉璃累得要散架地时候,段嬷嬷问了句:“娘娘,您看这样行了么?”

“好,先这样吧,你还是暂时留在东宫。以备随时垂询。”

晚上小猪问琉璃,“那个段嬷嬷教你些什么啊?”趴在床上,两手托着腮,看琉璃在外间的榻上铺床。那里本是值夜宫女睡的地方。按规矩,琉璃侍寝后也该歇在那的。只是第一夜太过紧张,好久才睡着,不小心就到天明走路、说话。”

“那还要教啊?”小猪奇怪的问。

“不教奴婢的戏就演不像啊,殿下,您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琉璃。晚安!”

已经听了几次,琉璃还是不太适应。也不知这个小祖宗怎么想起睡前也跟她道一声晚安了。她倒是看到蔚悼王从前每晚都要跟娘娘说这话。

“水。”

琉璃听到床上喊了一声。赶紧披衣起来,倒了温在桌上的茶水,走过去,扶他起来喝了。他眼都不睁,喝了倒头又睡。

这么个稚气未脱的娃儿。居然是自己名义上的男人?说来也怪,之前听说太子如何喜欢彤云。可彤云走了他也就丢开了。还有一年半,就可以从皇宫里解脱了。

同样的晚上。乾清宫里也是在讨论着,“哎。阿语,你不觉得你也跑去,很怪么?”

“我不放心嘛!”

“要是我一定窘迫地很,幸好照儿比较,呃,没皮没脸一些。”

“这哪叫没皮没脸啊,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我怕他学坏,怕他年纪轻轻身子被掏空。”

“不至于吧,他不是说了,要找一个媳妇儿,要是喜缔结的婚姻有几个能情投意合的。

“那你也不必小心成这样

弘治十七年三月老太太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就在她弥留之际,还在惦念着没有看到玄孙子。

太医前几日就告知了老太太就在这一两天的确切消息,是以朱樘只要不上上朝,几乎都在清宁宫里。张语想起新婚第二日来见老太太,老人家精神抖擞的给她立下马威,如今却是病骨支离的躺在一堆锦绣绸缎里,没有了生气。不禁概叹生命的无常。

老太太的丧事是她在紫禁城经lì

地第三次,不过老太太是高寿得以寿终正寝,算是喜丧。

朱樘在朝堂上与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商议太皇太后的归葬仪制。

“怎么样?”

“别祀于奉慈殿,不太庙。”

“为什么啊?”神主位不摆在一处受香火,古人很在意这个地。

“以别嫡庶,只有皇祖父的嫡后主位才可于太庙。”

夜已经深了,朱樘还在看着裕陵(明英宗之陵)的图纸。

张语看他一脸的欲说还休,“怎么了?”帝驾崩前曾留有遗言,嫡后钱氏千秋万代后与他合葬。后来周太后想借着儿子是皇帝,为先她而崩的钱太后另择墓地安葬,却受到了大臣们地联合抵制甚至是哭谏。无奈之下,答yīng

让钱太后与英宗合葬裕陵。钱太后葬在英宗左侧,空出右侧留待她日后。

朱樘放下图纸,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皇祖父和钱祖母墓室相连地隧道是堵上的。只有右侧皇祖母地墓室与主墓穴连通。”

老太太还有这手啊!凑过去看图纸,真地呢。

“那怎么办?”张语有点玩味地看着他。老太太这个举动居然和希茨克利夫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么多年没看出她是这么有独占**的人哇。看来后宫女人的怨念真的是很吓人的。

朱樘捶捶额头,“皇祖父的遗愿应该得到尊重。他想与钱祖母相聚于地宫,我打算让人把隧道挖通。”

就是嘛,人家钱皇后没有儿子,也不带这样欺负人家。

张语以前看历史书,只觉得明英宗是个很没用的皇帝,让太监王振撺掇几句,就贸贸然的跑去亲征。带着二十万人还让人俘虏了。穿到这里。感觉到他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废除了后妃殉葬地制度,然后他还释fàng

了被明成祖关押子。不失为一个好人。

再YY一下,如果他废除后妃殉葬是为了钱皇后,临死又特意留话让钱皇后将来与自己合葬,那英宗对钱皇后的感情应该很深呐,应该要成全他们。

心下感慨,“樘,幸好我既是你心里的那个女人,也是给你生儿育女的人。”死了还要争,死亡都无法得到解脱。我要你的爱。也要我们的骨血延续下去,来证明我们曾经相爱。

“嗯。千秋万代后,也只有我们在一起。”朱樘握住她的手,要是有不相干的女人在里头,他也受不了。

老太太的离去并没有引起什么大地动荡。在礼部的操持下替她老人家生荣死哀地办完了后事。百日期满,朱要离开京城回封国安陆了。临行之时。他前来辞行。

“多谢皇兄,让臣弟能来送皇祖母最后一程。臣弟之母妃。仍要托皇兄皇嫂照看。”

“四弟说哪里话。朕与你是骨肉兄弟,你之母妃即为朕之庶母。何须你再嘱托。”

张语曾经问过,既然老四这么孝顺。为什么不让他把邵太妃接去封国奉养。朱樘说祖制如此,没有办法。这一回再经过了不让老太太进太庙的事,她算是彻底领教了卫制度的强dà

决心。

“四弟,等等。”

朱听到张语叫他,转回身子。朱樘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那个江雨,你不去看看她么?”

“皇嫂说笑了,臣弟岂可与宫女私下见面。”

“撇开祖制,撇开规矩活一回吧。安排妥当不给人知晓就是了。”

朱楞了一下,摇了摇头,“臣弟见她也无话可说,请皇嫂转告她一声:她一家老小都很安乐。”

“算了,你走吧。”

“臣弟告退,皇兄皇嫂请多保重。”

看老四走了出去,张语忍不住问了一句:“一辈子都活在这些规矩里,你们累不累

“习惯了就好,没有规矩那就得乱套。想想两晋南北朝,子杀父,弟杀兄,再有北齐高家那样地禽兽家族。没有一个枷锁悬在头上,人的**就会无限膨胀。”

张语抬头,是了,法律是约束不了这些上位之人地,也非得有儒家那一套礼仪人伦,还有认死理,敢跟皇帝死磕的文臣们坚决维护才能运作下去。所以,你才这么容让那些读书人?

“可是,你难道真地要把自己绑死一辈子?”

老太太已经不在了,王太后要的就只是家族平安,自己辈子,这对嫡母子之间只有客气,没有感情。

朱樘从卷宗里抬起头来,“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何尝不向往。只是,真的可以么?”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张语有些急了,现在已经是弘治十七年的六月,他还是不肯答yīng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

如果有来世

办完丧事没多少日子,朱佑樘又病了,这回是在张语眼前,突然眼前一黑就不知人事了。醒来过来张语坚持不许他上朝,“那朝上那么多事怎么办?”

“授权给内阁用蓝批,实在决定不了的再来找你。你把什么都揽在身上,他们也放不开手脚做事的。”我就不信,人家嘉靖二十七年都不露面,那国家机器不还在转么。你是肉做的,又不是铁打的。

“你怎么这么霸道?”朱佑樘无奈的看着她。

我总不能真的看着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让照儿去听政吧,他也该学着自己面对了。”

“他行吗?”

“你不是一直在教他么?不让他去吃亏,去摔跤,他永远都长不大。”公狮子不走开,小狮子永远也不会长大。

“好吧。”

“佑樘,你不要丢下我,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要是真死了,我也不要留在宫里做太后,我干脆了结了自己,说不定就回家了。睁开眼睛,原来所有的一切只是我的黄粱一梦。”伸到被子里的手被他抓住,“黄粱一梦,你就这么来看待我们这十七年?”

张语看他脸色都变了,“我、我这不是气急了说胡话么,气你不爱惜自己。”

朱佑樘摇了摇头,这个女还真是从头到尾都只把他当做自家男人看。

“随你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不反对就好。

朱佑樘三十四岁地生日是在床上过地。

张语拉着他撞了一下杯子。“来。给你庆生。”

朱佑樘看看大杯中黄色地液体。“为什么是药?”即使代也该是以茶代酒吧。

“酒你不能喝。茶淡药性。所以。喝药吧。”

“不喝,没这样过生辰的。”

“嘻嘻!”小猪在门外探了个头进来,“儿臣见过父皇,群臣都托儿子转达他们恭贺圣寿的心意。望着父皇好生保养,重回朝堂。”

朱佑樘趁机把大杯子放下,招手叫他过来,“照儿,你过来,这几日上朝去,还做得惯么?”

“嗯。儿子听地多,说得少,还算坐得惯。”

“嗯,遇事多问那些老臣地意见,父皇往常都是召他们一起在文华殿讨论,听听他们的看法,再批折子。”

“是,儿臣明白了。”翻身从小宁子那里取了一份书卷过来,“父皇,这是儿臣亲手抄的《孝经》。愿父皇龙体早日安康。”

朱佑樘伸手接过来。翻看看看,一色的簪花小楷。果然是亲手抄的。这份孝心,父皇也会好得快一些。”

“把药喝了好得会更快的,皇上。”张语端起被搁下的杯子。

朱佑樘瞟了儿子一眼,几分无奈的接过药。一口喝

“你妈跟父皇说的第一句实话就是她看不惯人喝个药还要一口一口的,斯文个什么劲!”

“照儿病了。不想喝药,妈妈都是捏着鼻子直接用灌地。”

“哦?那阿语你对我还算是客气的了。”

小猪本来想跟张语讲讲他在朝上的事。看父亲病着,母亲完全没有要把心思分给他的打算。算了。回去说给琉璃听。“父皇,儿臣告退煲些消暑气的汤水。”

余嘉在门外给他把帘子打起来,“殿下,小心脚下。”

“琉璃,琉璃。”一进了端本宫正殿,小猪就扯着嗓子喊琉璃。

“来了,小祖宗,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猪往凳子上一坐,“父皇跟母后在一块,孤是多出来的。孤把抄的《孝经》给父皇,他很高兴。”

“殿下说什么啊,皇上跟娘娘就您这么一个宝贝儿,我好想回来哦,那些老头儿,上课也看到他们,上朝也看到他们,真是不让人安生。”

“殿下”

“孤知dào

,你就跟妈妈一样,整天叨叨我。”小猪说完,把嘴巴捂上,眼珠子左右转转,一会儿看看琉璃,一会儿看看小宁子。

小宁子掏掏耳朵,“哎哟,奴才的耳朵痒痒,什么都听不到。”

琉璃白了他一眼,转身端了冰着的酸梅汤出来,盛一碗给太子。

“琉璃,你刚才耳朵痒不痒?”

“痒,奴婢也没听到,好了吧?殿下略坐坐,进浴室去泡泡吧。”

小猪写完功课,坐在位子上想今日那几个老头商量的事情,然后打开邸报翻看。

看了一会,伸手去断旁边地茶盅,水干了,叫了声琉璃,没人应。他抬头一看,琉璃坐在一边打瞌睡了。他有心要吓吓琉璃,轻手轻脚的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就要大喊一声。看琉璃鼻翼微微张合,脸蛋上透着红晕,眼睫毛长长地,在眼下形成一片暗影。

“琉璃?”

还是没醒,想起嬷嬷给他看的小人儿,心头有点热,左右看看,小宁子在门口,背朝着这里。

他快速的凑过去,在琉璃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退比以前有意思一点。”又紧张的看看门外,生怕张语突然出现揪住他的耳朵教xùn



乾清宫里地张语摸摸耳朵,“怎么好像有人在惦记我?”

“除了你的宝贝儿子还能有谁?看他今日,比往常是要进步一些。往日来了,势必要缠着你诉诉苦,撒撒娇。朝上传来地消息,也说太子较日前沉稳。”

“躺在床上。你都不能

张语放心不下。过几日偷偷的找穆修晨问情况。

穆修晨把手一摊:“我有言在先,再这样子过下去,神仙也回天乏力地。如果你男人不配合,我真地没法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会反对。而且,也遵医嘱,在寝殿里养着。”

“张语,你要知dào

。他是皇帝,而且是个有作为、有抱负地皇帝。哪是随意让你摆弄的男人?他让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更多的只是给你个念想。他人是没出寝殿,可外头的事会不停的有人报gào

给他。今年年初出了南京水涝赈灾延误的事,他更不可能安心养病。他现在把太子放到前台,是在为后事做准bèi

,可不是要配合你。”

“哼,我说怎么这么好商量,原来是哄着我玩呢。”的提醒她去休息,原来背着她又在忙活。

“穆修晨。你收了我的银子,就得给我干活。你做你该做的就是了。”至于朱佑樘。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匆忙回到寝殿,室内一片安静宁谧。那人好好的靠着枕头养神,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进来。

她伸手沿着他地额头滑下,滑过鼻尖。画过双唇时他忽然张开嘴,咬住她的手指。

“你醒了?”张语微笑着坐下。

“你去见穆太医了?他怎么说。男女正事什么时候才可以做?”

她难道是去问这个的?瞪他一眼,“皇上此时。还是不要操劳比较好。”

“今儿七夕啊,你倒是问没有。行不行啊?”说话间把张语拉得靠到他身上。

“是么,我忘了。你让我起来。”张语挣脱他的怀抱,坐了起来。

“怎么了,好像不高兴啊?”身后那人靠上来,然后把脸板起来:“是不是穆修晨又没上没下的跟你浑说,惹着你了?”

“自从您背着我警告过他一次,他就不会再跟我那么无拘束的讲话了。”说着伸手掐他一下,连有个人跟她稍微亲近点都看不过。上回还非得让她给老四找生儿子的秘你操什么心。

“那是怎么了?”热气喷到她的耳边。

“你心知肚明。”除了你,我犯得着跟人生气么。

朱佑樘伸手从身后圈着她,“阿语,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张语沉默以对,她沉默的越久,朱佑樘的脸色就越不好kàn



“下辈子能不能遇上还是两说呢,即便遇上了,或许差了岁数,或许差了辈数,再或都是男地,都是女的”

“如果这些都不是问题

张语转眸一笑,“我下辈子许给别人了。”说完退离床榻,站到一边去。

朱佑樘地喘息重了一些,好半晌才回复正常,“又胡说来呕我。”

“没胡说,是真的。”七岁的时候,邻居沈阿姨用一条漂亮裙子,哄着张语答yīng

嫁给她儿子,一直是街坊邻里的笑谈。

“许给谁了?”

“邻家大哥哥,不过好可惜,他已经有老婆了。”

“你、你竟然宁可去给人做妾?”某人已经要出离愤nù

恨小三,才不要那么掉价

“不跟你闹了,早就两世为人了。”张语坐回床边,被用力抓住:“除了我,还有怎么扯到这来了?

看张语茫然,“就那个说过你喝醉了眼睛也很清亮的是谁?就是你以前地邻居?”

想起来了,“您至于记了这么多年吗?不是的,我堂哥。我敢在不相干地男人面前喝醉么。”看他还要不依不饶的问下去,“好了,如果下辈子你还记得我,那我就嫁给你。”伸出小手指勾住他地,“别气了哈,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朱佑樘任她玩笑的拉着他地手摇晃,伸手圈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顶。

“我说真的,你别不当回事。”

真的?那你得在奈何桥上等我多少年?

“阿语,你从前唱的那个树缠藤,藤缠树,再唱给我听听。”

山中只见嘞藤缠树哇

世上哪有树哇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哎

枉过一春又一春

连就连唉

我俩结交订百年嘞

哪个九十七岁死哎

奈何桥上哎等三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

张语的怪梦1 粉红加更

“张语,如果有回去的机会,你要不要回?”穆修晨一本正经的问。

张语仔仔细细的研究他的面部表情,“怎么可能?”

“既然能来,当然也该能回去才是。”

“那你回不回?”

穆修晨笑了一下,“我不回,我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在那边是孤儿。”所以穿过来的时候,现有一个和自己骨血相连,全身心依赖的女儿,他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

“干嘛突然问我这个?难道你找到办法了?”

“我穿过来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老和尚,他说和我还有见面的机缘,前几日我遇到他了。问我想不想回去?”

“你不是又拿我寻开心

“我绝对不是拿你寻开心,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沉默,再沉默,然后张语在沉默中爆了,“月圆之夜,紫禁之巅,我还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呢!”

“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踹我啊!好心帮你啊!来,笔谈。”

“不用你这样帮!”

“你放心。刚才地话肯定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地。我也是看不过你被他吃得死死地。”

“你就不怕把他惹毛了?”真当古人好骗啊。

“一个熟知天象地朋友告sù

我中秋会有月食。从全食到让他虚惊一场也好嘛。你总是顺着他也不好。至于说到惹毛你男人。我还真有点怕。不过。我现在给你打工。老板你得保障我地安全不是。”

小方退下后。朱樘拿着他凭手势记下地字句看得不明所以。

阿语跟穆修晨地笔谈内容一向是简笔字掺杂简单地英文单词。除了穿越人。真是没人能懂。(现在还没有传教士来中国。要正德年间才会有)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说的是什么?中秋会有天狗食月,钦天监已经报上来了。这会有什么关系?

“阿语,中秋夜会有天狗食月,天子避正殿。我们换到别处去歇息。”

“那今年还用带着宫人拜月祈福么?”

“不用了。余嘉!”

“奴才在这里,皇上有什么吩咐?”余嘉猫着腰,躬身问。这几日。这位爷不知哪又不对了,还是小心为上。

“吩咐所有宫人,月食之夜,不得四处乱走。”

“月饼地馅,太后喜欢莲蓉,邵太妃喜欢枣泥,樘喜欢甘贝,照儿喜欢蛋黄,给琉璃也做一种豆沙地”张语看朱樘目光灼灼的把她看着,心底好笑。

“不是抱怨在床上躺太久我陪你出去走走。”上前挽着他的胳膊。

“前些日子还故yì

的来呕我。今儿怎么又这么体谅?”

“不喜欢我陪啊,那我看我儿子去。”作势要放开手。被他按住。

“走走就走走吧,照儿如果成天腻着你,会长不大的。”

中秋当夜,二人避到一处偏殿。

张语站在窗前,看天上的满月。身后伸来一双手臂。把她箍在怀里,那力道。仿佛想把她按入自己胸膛似的。

“你松开点,喘不过气

“你想都不要想。”

张语想笑。又怕露馅让穆修晨遭殃,“樘。你看你看,天狗吃月亮了。”伸出去的手也被抓回去,然后窗子砰的一声合上,直接打横抱起她,往内室走。

“哎,我要看月食。”

“天狗食月,不祥之兆。”边说边将身子压了下来。

“这不是什么兆头,只是太阳月亮在一条线上,唔”这会谁有心思听她的科普讲座,朱樘有点狠地把她的双唇含住,手摸索着去解腰带。

感觉到张语在热情的回吻他,心慢慢踏实下来。放柔力道,轻轻的吮吻。灵活的手指钻进衣内,隔着一层胸衣,轻轻抚摸。他的唇已经移到脖颈上,张语只觉得一股热热的气息喷在颈侧,双手抱住他的头,腿也夹上他的腰身。

黑夜里,响起张语细细的、愉悦地呻吟,让朱樘感觉到被需yào



张语仰起头,含住他胸前的一处凸起,让他抽了一口气,“别急,我们有一整夜呢。阿语,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放低腰身,温柔地进入,慢慢的**起来。语身上,灼热的液体也随之涌入她的体内。

“阿语,好不好?”

张语低低地嗯了一声。

朱樘侧躺在她身边,一只手圈住她,一只手捏着她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

张语呢喃两声,靠着他睡过去。

张语觉得自己又走到一团迷雾里来了,“樘、樘”

“你不用叫了,他到不了这里。”眼前出现的是,张语左右看看,这分明是从前地自己嘛。

“你、你不会是张皇后

“你才是张皇后,我只是张语。”来人仿佛很惬意这个身份。

“原来我们两个对换了,怎么会这样?”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前世今生?”

来人点点头。你这么好,你干嘛不要他,要去抢我的爸爸妈妈?”张语指控。

来人地脸有些扭曲,“从头到尾都是他不要我,,用一个后位把我供起来。”

张语想起从前看到的八卦,“他纵容你,纵容你的家族。”

“那些于他而言。不过是小节。他根本是懒得分心理会。我那样子闹,还不是想他多关注我。结果呢?他看都不多看我一眼。”

张语抓抓头,“那现在是要怎样?换回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想得美。”来人瞪她一眼,“你把好事全占了,叫我现在回去做寡妇。”

张语嘟囔:“那你找来干嘛?”

“谁来找你,我过得好好的。这个男人心狠着呢,对自己尤其狠。不过,倒像是挺舍不得你的。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明早还要上班呢。”

“等一等啊”张语冲过去抓住她。“我爸,不是,咱爸咱妈还好吗?”

“你放心,我会好好孝顺他们地。”

绝对是让人折腾醒地,朱樘使劲的摇晃着她,脸上也火辣辣的痛。

“阿语,你给我醒过来,不要睡,醒过来!”

“大半夜的,你什么疯啊!好痛!”张语捧着脸呻吟。来。吐出憋住的一口气,刚才看着看着现她没怎么出气。吓他一跳。

“你干什么你?梦游啊!”半夜睡得好好的把她打一顿。张语推开他,想起刚才做的怪梦,哎!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她一直惦记着,这个身体的本尊是不是上她那去了。过着她的日

“别转过去,我要能看得到你的脸。”朱樘双手在她腋下一托。把她往上移了一点,彼此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出地气。

张语闭了一会眼。又睁开,看他还睁着两眼。伸出手捂住,“睡吧。哎,根本就没那回事,是穆修晨在胡说八道。不过,你不要去找他麻烦哦。”

“我看他,倒是一副以你娘家兄长自居的样子。”

张语点点头,“我跟他没有任何的利害冲突,自然是要在这里相亲相爱、互相帮zhù

的。我心头也当他是大哥的。”

“那他还收你十万两银

“说起这个啊,这样好啊,明码标价谁也不欠着谁的。他要是不需yào

这笔银子,我还不晓得怎么说动他

“他为什么需yào

这么多银

“嘻嘻,因为玉箫有一个百宝箱,大概就值这么多,某人的自尊心受不了。”倒是不用避到别处去,但也不能出去,在屋里和琉璃吃着月饼说话。

琉璃捧着御膳房送来的豆沙馅的月饼,其实是很家常的口味。可自打母亲过世,家中就无人留意到她喜欢吃这个。

“琉璃喜欢吃这个啊,我试试。”小猪伸手掰了一半去,另一半又塞回她手里。

“嗯,还是蛋黄地好吃,来,给你尝尝。”掰了一半蛋黄的塞到她另一只手里。

“琉璃,你有没有弟弟

“有,大约同殿下一般大。”

“你想他么?”

“不想,他从小就光会告奴婢地刁状。”害她挨了继母多少训斥和毒打。

小猪抬头想想,“我二弟倒不会告刁状。那会觉得多了个他挺烦,可他不在了,我又怪想他的。可是不敢在妈妈跟前提。”

“呃,殿下,你怕不怕天狗吃月亮?”

“不怕,一会要吐出来的。你害pà

?”

“有一点。”

小猪笑眯眯的,“那你今晚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睡

琉璃看他摆出一副小大人样,暗暗好笑,正正经经的对着小猪行了个礼:“谢谢殿下!殿下待人很好啊。”

小猪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那是因为琉璃你对我也很好琉璃笑着说:“谁敢对殿下不好?”

“我感觉得出来琉璃是真心的对我好地。琉璃,你愿意在宫里陪着我么?”再过一年,父皇跟母后就要不在小猪身边了。小猪一个人住在这里,会寂寞的。

琉璃愣了一下:“殿下,娘娘答yīng

过奴婢,要让奴婢出宫地。”

小猪苦恼的说:“你也要出宫啊,都走都走,你们都走,留我独个儿在这里好了。”小猪气咻咻地睡下

过了一会儿,又坐起来,“你出宫去干嘛呀?你后妈待你不好,你爹不管你,弟弟又欺负你。在宫里多好啊,我又不会冬天叫你去洗衣裳,晚上还要挑着油灯绣东西,别人也不管随便给你脸色看。”

“殿下,这宫里那么多宫女,你干嘛留我呀?我走了自然还有好的来伺候你。”

“我就是要琉璃伺候。”

琉璃抖开自己的薄被上榻,“殿下以前不也挺喜欢彤云的,干嘛不留她呢?”

小猪吐吐舌头,“她不喜欢我,她喜欢父皇。”

琉璃吓一跳,“你可别乱说。”

“是真的,不过你不要告sù

妈妈哦。那天我看到父皇出去的时候,随意瞄了她一眼,她就脸红了。”小猪神mì

兮兮的说。睡了吧。”任谁被不近声色的皇上盯一眼,怕也会一时心旌荡漾的。就这样,这位小爷就不乐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我给你画眉

小猪跑来问张语,是不是答yīng

过要让琉璃出宫去。

“是啊,怎么了?”张语纳闷的看着一大早跑过来的他。

“阿语,别动,小心画歪了。你想留她下来?”出声的是朱樘,他正拈着眉笔给张语画眉。

小猪点点头。

“那就去留啊。”

“要怎么留啊?”小猪坐在旁边看着,眼巴巴的把父亲望着。

“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好了。”

“哦。”小猪答yīng

着去

朱樘托着她的下巴细看,“嗯,好了。”

张语现在也顾不得问这人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了,小猪,早恋啊?

“再过一个月才十三

朱樘好笑地看着她地大惊小怪。提醒:“你嫁给我地时候也还没满十四。”

“我那不是”看着他凑近地脸庞。硬是把“没法子”三字给改了。“奉旨成婚嘛。”

“好了。用早膳吧。”一把把在梳妆台前愣地她拉了起来。

张语吃着燕窝粥。实jì

根本吃不出是什么味。

“十三了。是该成人地年纪了。你怎么就顾着他该学会独当一面。不想想他也会想着去要有合心意地人陪着他。想要去挽留了。”怎么记着他还是个娃娃

朱樘拍拍她。“要学会接受现实。还有我陪着你。再不行。我们再生一个就是

张语看着横过小几拍在她身上这只手,“你、你怎么好像不一样了?”

“我也是刚刚才现,不能把照儿再一味的当小孩子看了。大臣们都觉得很欣慰。这位皇帝一向是勤政的主。虽然这一两年他也时常称病不朝。但这回太皇太后去后,悲伤过度,一倒下就是一个多月。

朱樘自此,更是时时把小猪带在身边,从早到晚。

“琉璃,我给你画眉毛,好不好?”今日休沐,难得不用去上班。小猪很惬意的在端本宫无所事事。

“可是,殿下,奴婢已经画好了。”

小猪托腮想想。“擦了,我再帮你画过,你去拿眉笔过来。”

“奴婢能问一声为什么吗?”她是招谁惹谁了。

“我、我就练练手,快去。”

“奴婢问一句,您就练这

“当然要多练练,才画得好啊!”小猪理直气壮的说。

琉璃还想最后挣扎一下,“殿下,也许将来地太子妃眉形同奴婢并不像。”,“叫你去拿就快去。”颇有气势。

琉璃坐在梳妆镜前,认命地闭上眼睛。感觉到眉笔在她眉上涂涂抹抹的。有一笔还滑到了眼皮上,怎么还没好

小猪吐吐舌头。把画到眼皮上的赶紧轻轻擦掉,怎么打小看父皇画就那么简单呢。

“好、好了。”有点心虚的说。

琉璃睁开眼,差点没让吓着,这都画出几道眉毛来了。

“孤今日手生,以后多多练习就好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说完就溜了出去。

自此,每次休沐小猪就拿琉璃的眉毛来练手。

“殿下。您知dào

画眉是什么意思吗?”

“画眉还要有什么意思?不过我从小就看到父皇休沐的时候会给妈妈画。”

“对啊,您看您这手也不怎么生了。咱就先不练了,好吧?”

“为什么?挺好玩儿的。”

“可、可这是夫妻的闺房之乐。您老拿奴婢练手干嘛

“可咱们不还在演戏么?”

“太皇太后都不在了,还演给谁看啊。”

张语看在跪在她面前地琉璃,“你说要回来这边?”

“是,请娘娘俯允。”

“照儿做了什么?回头我“奴婢还是习惯伺候娘娘。”

“你现在是东宫的人,调你回来要征得太子同意。我回头和他说说,你先回去

于是琉璃无奈,只好继xù

回去端本宫当差。

“好困哦!”小猪闭着眼,伸手,让琉璃把衣服给他套上身。

“来,把这碗燕窝粥先吃碗几口搞定。苦命啊,要跟着去上朝了。

下朝以后又乖乖跟到文华殿,直到近午才能喘口气。

“累了?”朱樘笑吟吟的看着他,凑近看看他的下

他的喉咙下长小结了。

“呵呵,要不要同父皇一起回去用午膳?”张语交代今天把人带回去。

“好。”

“照儿,琉璃前几天来告sù

我,想要回来,你有没有意见?”

“啊?为什么啊?”小猪咬住筷子。

张语捏捏他的鼻子,“这得问你呀,你最近做了什么不一样的事么?”

“没有啊。”

“你是不是做什么吓着人家了?”

小猪想了想,“我给她画眉。”

朱樘瞟他一眼,你小子动作也太快了吧。

张语也很无语的摸了摸他的?”

“我说我就练练手。”

张语和朱樘对视一样,随谁了,这是?

“樘,一并指导了吧,交给你了。”

*********我是小猪下朝回端本宫地分割线

“琉璃,我回来了。”

琉璃一早就迎出来了。看他耷拉着脑袋。也晓得这小祖宗坐一天,累着了。

“来,吃颗荔枝。”剥了皮递到他嘴边。

“奴婢谢谢殿下,把奴婢的乳母从家中接出来,给她买了四十亩地,还找了个远方亲戚给她养老。这比奴婢自己能想到地还周全呢。”

小猪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也只是动了动嘴而

“殿下能有这心,想到奴婢,就已经很难得了。”

“哎,好累哦。都不晓得父皇平常是怎么过日子的?难怪从小就只有妈妈陪着我和弟弟玩。”

琉璃剥荔枝地手有一点抖,这位小爷现在惦记地还是

张语拧着眉,她儿子根本就和工作狂一点不沾边嘛,要他过这种日子,太残忍了。要是老四能出来顶包就好了。

“皱着眉干什么?”朱樘伸出手指把她地眉心抹平。

“有没有可能他可以用自的管理方法来让内阁、让朝廷运作。”不是说做管理需yào

地不一定是亲力亲为,但一定要调动手下做事的积极性。

“不是每个人做皇帝都必须像你这样吧?”

朱樘摇摇头,“不

这一回小猪地生日朱樘授意礼部大操大办,算是他的成人礼。因为这次病好后他确实觉得精力大不如前了,也许真地是阿语说的前面十多年透支了。如果可以再多给他几年就好了。

张语跪在榻上,轻轻的给他按着太阳穴。“歇歇吧,樘。”

接下来地日子。朱樘依然是病病好好的,慢慢把朝政移交给了小猪。

渐渐入了冬,张语贪婪的看着雪白一片的紫禁城,朱樘歪在榻上看书。封印了,难得的清闲。

一滴血溅落在书页上。慢慢沁湿了附近的字迹。他下意识伸手想抹去,书页上又出现了几滴。手一松。书掉在地上,人也歪倒在枕上。

张语听见响动转过头来。“樘!”赶紧用手托住他的下巴,让他把头仰起来。

“余嘉。端盆热水来。”

余嘉听到召唤,赶紧的兑了热水端过来,看到皇帝的下颌被血迹污染,差点手一松。张语拧了毛巾轻轻给他揩拭,“找个稳妥的人去太医院把穆太医叫来。”要过年了,消息传开了可不好。

张语把他地鼻子塞住,颤抖着用手抚摸他的脸。

“没、没事地,你别怕。”朱樘脸色雪白,靠在枕上。

“我不怕,怕没有用。樘,你给我撑住,撑住!”张语嘴里说不怕,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哭腔。原来,做再多的心里建设,也是抵不住的。

“请皇后让开,容臣把脉……”穆修晨说了两遍,看她都毫无反应,只得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哦、哦,好。”其实她也可以把脉的,可是心已经乱了,稳不下心神。

“娘娘,擦把脸吧。”余嘉拧了把毛巾递给她。

张语茫然接过,捏在手里。余嘉看了难过的摇摇头。

穆修晨看她一眼,在塌旁坐下,执起皇帝地手把脉。

朱樘微微睁眼,“阿、阿语,你擦擦脸,坐到那边。”

张语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冲他露出个笑来,“你别说话了。”没有坐到他指着地位置,反而爬进榻内侧跪坐着,握住他另一只手。

穆修晨放下他皇帝的手,“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臣先,请余公公差人去煎来。皇后,您随微臣出来一下。”

张语正要起身,手里抓着地朱樘的手微微使力,“就、就在这里说。”

穆修晨瞟了张语一眼,“臣是想对皇后说,此刻绝不是放纵悲伤地时刻。”

“你、你们真的认为可、可以?”

“事在人为,皇后与臣都想搏一搏,所以,请皇上不要放qì

。”

“嗯,你下去吧。”

“等一下,穆太医,以后你七日过来请一次脉。”

“是,皇上、娘娘容微臣告退。”

张语就跪坐在旁边,两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樘,为了我,为了你许我的未来,请你一定要撑下去。不是只是给我个念想。你也看到了,照儿他这大半年多用功,再累再苦都没有喊过一声。你不要丢下我们。”

“我、我答yīng

你,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哭了?”费力的伸手想给她拭泪,却凑不到跟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终于肯放手

“妈”门口黄色身影一闪,小猪走了进来,“父皇,你怎么样?”坐在塌边。

“嗯,你怎么来了?”

“余嘉偷偷的煎药,儿臣知dào

一定是父皇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父皇要多休息,有什么事叫儿臣去做就好了。”仰起头,看看跪坐的张语,“妈妈不要哭,父皇会没事的。”

“嗯,父皇生病的事,先把消息封锁着,过了年再说。”

“是,儿臣晓得轻重。”小猪点点头。

“照儿,派人去请小叔叔、小婶婶进宫吃年饭。我有交代过他们暂时不要离京。”

余嘉把煎好的药端了进来,小猪接过来试了试温度,“父皇,儿臣喂您喝药。”

张语在身后给他加了几个枕头,把人垫起来。

“还是妈妈来吧,你毛手毛脚的。”

“妈妈,我会小心的。来,父皇,张嘴。”

小猪超级耐心一口口的喂完了半碗药,“父皇要不要睡一下,照儿和妈妈守着你。”

朱樘费力地转头去看张语,总算是止住泪了。

看他服了药后渐渐睡去。张语和小猪轻声说话。

“妈妈。还要等多久?”

张语咬住下唇。“先把年把敞开地衣领给他拢好。“你可别给我病了。”

小猪点点头。嗯了一声。

“好了。回去吧。路上让他们走慢些。下雪了路滑。”

张语脱了衣服,钻进被子。朱樘下意识的靠过来。抱住她。都已经生了两个火盆了,他怎么身子还这么冰。

“余嘉,灌两个汤婆子放进来。”

虽然将消息封锁在一个小范围内,但熬药问诊总要露出些蛛丝马迹。这个年宫人们也都过得很压抑。

到了三月份,朱樘才渐渐有了好转,但仍然不能上朝。

小猪时时抱了些奏折过来问讯,逐一读给他听,他就在寝殿里给他讲解,想要教导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张语知dào

他虽然应允了,但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或心头还有一丝侥幸。觉得自己未必闯不过这关。

张语绝不接受人死了再来失悔的结局,那个时候哪是念念:“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这些个诗句就可以排遣得了忧伤,就可以无爱无恨三十六年的。

最终是四月间一场险些不再醒来的晕厥最终令他选择彻底放手。如果真的力不从心,他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昏睡了三日的朱樘缓缓睁开眼睛,用手轻轻抚了抚床头张语的顶。看她动了动。抬起头,“你总算醒过来了。”

“阿语。我方才看到母后了。”

“哦,母后跟你说什么了?”张语站起来,微微活动下筋骨,一边示意余嘉去把温着的粥端上来。

“她叫我好好活下去,和你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接过余嘉递上的粥,张语勺了一勺递到他嘴边。“我知dào

你嘴里没味,多少吃一些。”

看他合zuò

的把一碗粥喝了下去。张语把碗搁到一旁,坐到床上脱鞋。玲珑赶紧把内室与外室间地帐子拉上。

一挨枕头,她就失去了意识。

用手指划过她几分憔悴的面容,“舍不得呵!睡吧,再不让你这么担心。”

“父皇,您醒了,吓死儿

“小声点。”

五月初六日,刘健、李东阳、谢迁奉召即刻赶到乾清宫。三人心头都有点惴惴,这难道是要托孤顾命了?皇帝的身体已经到这一步了?领下,三人步入后面的寝殿,进内室拜见皇后张氏。

张语一脸肃穆,“三位大人请起吧,请随本宫进来。”

三人对视一眼,不敢说话,随后进入。

看到卧床不起的皇帝和侍立一旁的太医,三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知dào

是时候到

穆修晨微一躬身,“娘娘,臣方才已用了药,皇上一会便醒。”

“嗯,你先下去吧。”

“三位大人请起吧,无须跪等。”

刘健领头一叩头,“娘娘,臣等不能从命。”

过得一会,皇帝幽幽醒转。屋内并无其他内侍宫女,张语坐到榻上,把他的头托在自己腿上。

三人看皇帝的嘴张合了几次,纷纷跪到近前。

“朕继承祖宗的大统,在位十八年,如今已三十五岁。不料一病不起,恐怕要与诸位爱卿长辞了。”

刘健等人都在龙榻下叩头:“陛下万寿无疆,怎么说这种话?”

皇帝叹息:“生死由命,不能强求。诸位爱卿辅佐在朕地左右,日夜操劳。朕深感谢意,如今与诸位爱卿诀别,却有一事相托。”

说到这里,皇帝休息了一下。握着刘健的手说:“朕蒙父皇厚恩,选张氏为皇后,照,立为皇储,宗室社稷事关重大。东宫天资聪颖,只是喜好玩乐,还要劳烦诸位爱卿辅以正道,朕死也瞑目

刘健等人又叩头:“臣等定当尽lì

。”

皇帝闭上眼,三人再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五月七日,弘治皇帝驾崩,史载“深山穷谷,闻之无不哀痛。哭声震野”。

皇城外。一辆低调舒适地马车停在靠近城门的地方。

“五弟,走吧。”向皇城望了最后一眼,车里的人放下帘子。

“好,三哥,你坐好。”执着马缰的少年轻轻挥了一鞭,催着马小跑起来。

马车里另有一名姿容秀丽的女子,轻手轻脚地替朱樘盖上薄毯子。

“想不到隔了十八年,奴婢还能伺候爷。”

“锦瑟,我还记得你当初进东宫地模样呢,一转眼。已经二十年了。只是让你这么把相公儿子丢下跟我过去,有点心里不安。”

锦瑟抿嘴一笑,“小方他只是晚一点嘛,到时跟夫人一块过来,至于虎子,回头,回春堂送药材到杭州,就会把他捎过来。他成天跟在铃音家地小丫头身后,玩得可开心

外头的小五接了句话,“幸好三嫂把锦瑟派来。不道怎么才能照顾好三哥你。我在你们隔壁买了个院子。这样好,时时可以过来蹭

“不会。舞刀弄棒就会,厨子做地总不合我口味。”

路上走了一个来月,终于到了目的地。

朱樘看看眼前高悬着朱府牌子地宅院,得,还真让他到西湖边上钓鱼来了。

小猪和张语在宫中。热热闹闹的哭祭。两母子都是属于不用抹生姜水,即兴就可以飙泪的。小猪哭他从此以后就要过苦日子了。而且爹妈都不要他了。嗯,幸好琉璃答yīng

不走了。不过。以后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也是好事。

张语纯粹是喜极而泣。十八春啊,终于熬到头了,终于可以不用沿着端本宫——坤宁宫——慈宁宫——泰陵的既定道路前行了。搬到乾清宫的时候她说什么来着,拐点,就是拐点啊。她终于拐了个弯,不用往太后地路子上奔

两母子在灵棚里抱头痛哭,各哭各的,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母后”

“皇儿,你要节哀!”

“妈,你要回来看我。”

“嗯,你放心。你结婚之类的大事,我一定会到场的。”张语轻抚着他的肩膀证,落在旁人眼里,那叫一个母慈子孝。

“照儿,我知dào

这样挺难为你的。”

“不,没什么。儿子总不看看着父皇操劳成那样,还在一旁享清福。”

“记住,一定要戒急用忍。多学学你老爹是怎么和文臣打交道的,但也不能让他们欺到你头上来。还有,如果你偶尔想偷懒,一定要确保内阁班子在干活,一点不打折扣的干活。”

“嗯,儿子知dào

。”

“还有,没有我盯着,也要等到十六岁。”

“又说这个。”

“以后就没什么机会说

“过完七七。”六月中出,赶不上七月初三,就赶七月初七。

“你记住我嘱咐你的,每年冬天都到池子里游上几圈。”

“为什么啊?”

因为传说中,你是因为深秋在船上钓鱼,落到江里受了寒气驾崩的。

“你记着就是了。”

“皇上,该起了。”小宁子在帐外轻唤。

小猪在床上翻个身又睡,昨日刚送了因为哀伤过度,几度晕厥地母后上路到南京行宫休养。太医说南京那边的温度、水土适合太后休养。

临别时,他妈想抱抱他,经比自己高了。小猪把张语抱住怀里,头搁在她肩膀,“妈,我会想你地。”

“小猪,我也会想你的。”

“那你走吧,爹爹一定等急了。”

“有你这么撵妈的嘛?”

“你还不是心都已经飞出去了。哼!”

张语返身上了马车,“皇上,你进来,哀家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什么啊?”小猪刚爬上车,脸就被揪住横向拉伸。

“妈,我错了。你别拉。”扯耳朵还好,跟着使力耳朵还是自己的。可脸是往两边拉,一边都顾不上。

“好了,整理一下形象,下车去吧,不要耽误了我出行的吉时。”

新皇帝含恨掩面下车,看马车奔驰而去,他妈在车窗伸手出来给他做拜拜!

坐回龙撵,“起驾回宫!”

“皇上,真地该起了。黎明即起,洒扫庭除”

“停,这就起来了。”

琉璃走过来,伺候他把龙袍穿好。小猪一看时间,立马瞪着小宁子,“你个狗东西,敢提前一刻钟叫朕。”

小宁子委屈,就您那赖床功夫,不早点叫成么。他是多么羡慕余大公公啊。他老人家跟着皇后去南京了。

穿戴好冠冕,小猪抬脚要,被琉璃拉到屏风前。上面是张语手书:世道人心悬利剑,盛衰只在弹指间。先忧后乐清风愿,从来治世民为

第三卷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

新富贵闲人

州别院的清晨,空气清新怡人。

张语闲适的坐在树下的大青石上,看着朱祐打太极拳。这人坚决不肯练五禽戏。

张语再瞅瞅他的头,半年前全是星星点点的白参杂在里面,现在也基本恢复了乌黑。在杭州彻彻底底的修养了半年多,总算是恢复点三十多岁人该有的精神。

“你还要不要练练别的?”这人也不喜欢练太极拳,说是老头儿才练这个。借口,全是借口。其实人家李连杰练起来可帅了。这不,每日都是被她逼着来的。幸好现在不用日日四更就起来,那真的是很要人命的。她从前也不是没把他拖起来锻炼过,可看到他总是睡眠严重不足的样子,到后来一年有三个月卧床休养,哪还下得去手。

“你那个把脚放到头顶上的我可不练。”怪模怪式的,扭到一下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的。

那个是打开身体柔韧度,很有好处的。

张语想着想着.一拍手,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她课间做了十多年啊,体育老师说得贼好贼好的。

“当家的,我还会做广.播体操,要不你看看?”

朱祐下巴.微抬,示意她示范一下。广播体操,又是什么名堂?.

“第一组,伸展运动,预备——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四肢运动!.”.

“扩胸运动!”

“踢腿运动!”

“体侧运动!”

“体转运动!”

“腰部运动!”

“腹背运动!”

“跳跃运动!”

“整理运动

张语自己喊着节拍做完了一整套广播体操,仿佛又回到了跳跃活泼的学生时代,通体舒泰。体育老师要是在这里,一定感动的一塌糊涂,十八年了,她居然还能从头到尾的做了下来,虽然开始有点生疏。

“怎么样?这个做完能使身体各部分的关节、肌肉、韧带都得到锻炼。增加氧气和养料的需求,加快呼吸、脉搏和血液循环,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提高各器官的功能。学不学?一般人我不教他。”鼓掌、鼓掌,她居然还记得体育老师的话。主要那是个刚从体大毕业的运动型帅哥,来到她们镇上实习,和学校那些终年不怎么活动的男老师相比,简直让人眼前一亮。

朱祐把脸转到一边,一大早看她来这么一套动作,愉悦身心。

张语看到他的反应,刚才的热情全化作了怒焰:“哼!不识货!”这可是几经改良的第八套广播体操,是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

走过去戳着他的胸膛,“你的衣服脱出来看,胸膛温润如玉,一看就是文弱书生。虽然在夜色下挺漂亮的,但严重缺少阳光的味道。你要把胸肌、腹肌练出来才行。那样子会更有男人味。”

在宫里偶尔胆大一回的张语,现在简直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每天都那么欢实。

嫌他没有男人味?朱祐的眉毛挑动。

“三嫂,你刚干嘛呢?怪好kàn

的。”墙那边,冒出小五的头来。

“五弟过来!”朱祐唤了一声。

小五应声越墙而过,“什么事?”

“教我一套简单实用的内功心法。”想来想去,还是这种坐着不动就可以练的东西最适合他。

小五抓抓脑袋,“你这个年纪练内功晚了点,很难有所成就的。”

“无妨,就起个强身健体的效用就好。”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当然要内外兼修才好。小五,你再教他一套简单大方的动作,没有现成的你就给我回去编。”

小五抓抓头,教他三哥练武,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哦。他一大早的看什么戏嘛,摊上这差使。

说话间,锦瑟带着小丫头,笑嘻嘻的端了几个小蒸笼上来,一一摆上,张语把盖子掀开,吹吹红的手指,“当家的,五弟,过来喝早茶!锦瑟,去叫一声小茶。”

这是他们家新请的广东厨师做的。人流落到杭州,遇上张语,她就问了句:“会做早茶不?会煲粥煲汤不?”

“会。”

“好,跟我走吧,包吃包住,五两银子一个月。”

开始全家都拒绝和她一起喝粤式粥,说那里面是脏东西,只有小五从来都认为他三嫂绝对是会吃的人,放放心心跟着吃。日子久了,一家人倒也习惯了粤式饮食。特别是的汤,经张语宣传有美容效果,小茶,锦瑟都跟着喝。

张语盛了碗生滚鱼片粥递给朱祐,自己拿了个燕窝酥皮蛋挞。小五两口子当然是自便了。

“五弟,你在前院开个半月门,总从墙上过像什么样子。”户主训到,有事没事就出个声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

“好,我吃过饭去找个风水先生来看。”

张语用手撞撞小五,“他能学内功,我能学轻功不?”

小茶诧异的看她一眼,“三嫂,你学轻功干嘛?好辛苦的,我

脚上被绑上玄铁环练跑练跳,有得选我才不学呢。

朱祐笑着看她一眼,“走路你都想省了啊?”

听着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她从小看武侠片就羡慕人飞来飞去的。现在也不用记挂着从皇宫跑路了,她练起来也会没动力的,算了。

吃罢早饭,小茶一拉小五,“小五,时间差不多了。”

小五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今日约了小茶两个师兄在外面见面。只好回头再去找风水先生了。

“三哥、三嫂.,我们就先走了。”

“嗯。”

朱祐.午睡.起来没有看到张语,又出去了?.

“爷,这参汤您趁热喝。”余嘉把汤碗递给他。

几口喝完,“走,.接夫人去。”

“爷,这乡间.的空气真是好。”.

“嗯。”

“西湖还真是漂亮呢,比宫家里的水漂亮多了。”

“看着吧,回头我再好一些,一定又要打出去的主意了。”

“那多好,奴我就跟着你们去游山玩水去。爷,您小心脚下,这就到了。”

远远的,有人看见他们。

“小鱼大夫,你家相公接你来了。”

张语看看前面排着的队伍,“当家的,你在旁边等我一下下,还有几个人。”

当年曲毓就说过,她看这些个小毛小病很是厉害。这些乡民要进城看个病也不容易,所以她干脆制了不少简易的药丸子带在身边,十天半月的下乡来给这些农人看一看诊。

“好了,柳大婶,这是药方子,你到城里的回春堂去抓药吧。”说着,拿出私章在上面盖了一下,这样可以算便宜点。

“谢谢小鱼大夫,您好人有好报的。”

“这个孩子在烧啊?”张语伸手探探面前病孩的额头,“耽误不得,小方,你驾马车,送他们进城去。”

病孩的父母给她作揖,“别客气了,小孩子的病要紧,我也有孩子的。”

“夫人,那我一会儿再来接您跟爷。”

“别麻烦了,你家爷都能走了来,我还不能走着回去不成。快去吧!”

“小鱼大夫,你的孩子有多大啊?”旁边有个老太太问。

“虚岁十五了,在外面做工。”

“哎哟,看不出来,小鱼大夫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您家相公也是一副富贵相,您儿子怎么还需yào

去做工呢?”

张语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回答,“我儿子挺喜欢做那份工的,而且,也一定得有人做才行。”

“走吧,回家了。”

朱祐指指她手里那些个土产,红薯、土豆,什么都有,上次还有只母鸡。

“这些怎么处理?”

“拿着吧,别人的心意。沿路走着,看有人需yào

再送人。”

余嘉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张语就背着个医箱,和朱祐走在前头。

“当家的,您走路的功夫见长啊。从前一点点路都要坐车坐轿的人,没想到也能有今日啊。”

“这一点路都走不了,你回头不又得耻笑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张语指着旁边田里的菜问他,“那这个您认得么?”我就不信你能分五谷。

余嘉往田里看了半天,“我也不认得。”

“哈哈,其实我也不认得,我连蒜苗跟韭菜都分不清。”

那还有脸笑他?

晚上吃过饭,锦瑟端了温水给他们泡脚,“爷、主子,好好泡泡。走了这么多路。”

“当家的,我还真是对你有些刮目相看呢。”

“哼,我还不是先练练,省得到时候出门你又嫌我慢腾腾的。”这女人一出了紫禁城就活得特别有精神。

“你咋知dào

我想出门啊?”

“什么时候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以前还一月三回的出去呢,现在有时没事就念叨给他听,山山水水、花花草草。

“那咱们去哪里玩啊?”

朱祐想了一下,“蜀中还是先不要去了,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蜀道也难走了些,其它各处就随你吧。”

张语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爬上床躺下。

朱祐随后灭了烛火上来。

“还是现在好哇,想想以前,总有人在屋子外站着,怪别扭的。”

“当家的,你可以了吗?哎哟!”让人捏了两把。

“我都补了半年了,你说呢?”

“人家说三十如狼,可那说的是女人哇。怎么放你身上也合适啊?”

“我不是怕把你饿着了么?不然我干嘛日日去锻炼又喝药喝补汤的。”

第二日,张语告sù

余嘉,参汤不用炖了。

“不用了么?还有不少呢。”

“放着吧。”

朱祐靠过来,“不然,给你补补?”

“我用不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卖唱的姑娘

脱鞋袜。”

朱佑正斜倚在塌上,拿了本书看着,这女人又要折腾什么?看看榻前搁着的脚盆,一大早的泡什么脚。

张语把他的脚按进盆里泡着,朱佑看她两眼,照旧把书拿起来看。她爱做什么就做吧。

洗好后,锦瑟给她递上热毛巾,敷在朱佑脚底,他缩了两下也就没动了。

朱佑觉着她的手指轻轻地擦过脚底,痒痒的,怪舒服的,放下书,整个人放松的靠在榻上。张语暗笑,就是要你放松。

这里,加大力.度按压,没什么反应,抬眼看看他的表情,很惬意。这儿的确没问题,昨天才试过。

再来,这里是胃,用力.按下去。

“啊”那人.的惬意从脸上消失,失态的叫了一声,吓了旁边的余嘉一跳.

“你干嘛?”想把脚缩回去,张语攥住不放。

有失眠症状,搓脚.跟。

这回拧了拧眉.,忍着没叫

“阿语。好了没有。你要玩到几时?”

“谁在玩啦。这是脚底按摩。对身体很有好处地。”

“痛啊。”

“脚底有很多穴位地。痛就说明那一处有毛病。来。换脚。”

朱佑收回脚。把另一只伸过来。

“干嘛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

“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要按啊?”

“前面小五在让人弄门,我让他顺便沿着花园铺了条石子路。以后每日到上面走上几圈。”

“用得着么?”

张语站起来,“不是你三十多岁的人活出五十岁的心脏,我犯得着么。你要是不养好身子,我就自己出去玩。要不你就在家呆着吧。”一个人出去肯定要自在些。

“想都别想,等暖和些就出去。”

小五打着过来指导的旗号,来探听早上听到的那张惨叫是怎么回事。

看他三哥坐在蒲团上,造型还是有模有样的。三嫂在旁边弹琴。看着没什么事啊?那早上不是打架?

“有话就说。”

“三哥,今早您是在哪磕着碰着了?”那也不至于叫出来啊。

“没有。”

“那怎么听您,呃,叫了一声?”

“你嫂子给我按摩,劲使大了点。”

能把人按得叫唤,那是小茶,不是三嫂。

左右看看,“三嫂,那石子路铺好了,干嘛用的?”

“脚底按摩。”张语起身进了屋子。

“没事一边呆着去。”

“我找三嫂说话去。”

“余嘉。”

“爷,什么事?”

“你看我、看我像多大岁数的人?”

余嘉笑笑,昨天那老太太说夫人看着像二十五六的,偏夫人刚说爷是五十岁的心脏。这不成老少配了?

“三十出头的样子,您再好好休养一阵,准能回复到二十七八。”

朱佑瞪他一眼,睁眼说瞎话,很是郁闷的说:“前儿跟老五出去,原来人家都当他是我儿子,当阿语是后母。”

原来症结在这里啊。谁让五爷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呃,这个?爷,你就多合zuò

点,您看您这头不又黑回来了么。”

“嗯。”按照老五教的,慢慢把真气在全身走了一遍,朱佑站起来。

“余嘉,你要不要去认个小孩子回来,以后好给你养老。”

余嘉摸摸贴的假胡子,“不用了,我的银子养老没问题,万一弄个白眼狼回来”他这么多年攒下的银子,别说养老,当个财主都够了。可是,他很留恋这种被人当做家人的感觉。一个人,总觉得孤单。

“呃,那走吧。”

劳碌了一辈子的人,刚闲下来那阵很不习惯,张语干脆安排他每日上茶楼喝茶去。以前爷爷跟爸爸都很喜欢,在茶楼里可以和人吹吹牛,就时事表看法,去听听也好。

“朱老爷,您来了,请上座。”小二殷勤的在前头引路。

上回就是这个家伙,管他叫老爷,管小五叫少爷。不过,这里有个茶博士沏的茶特别好。

坐在二楼靠街的那边,照旧要了一壶龙井,和余嘉坐下喝。

“咦,水灵姑娘卖身替父治病啊,这是怎么说的?”靠窗那边有几个茶客在嘀咕。

“你不知dào

哇?原本水灵不是在城里各处酒楼、茶楼卖唱么,红得不得了。可这赶上孝宗皇帝的国丧,谁还敢听曲啊。”

朱佑微微侧看了一下说话的人。

“这没人听曲,不就断了生活来源了。原本她也攒了些钱,跟她爹混过这一年不成问题。可她爹是个药罐子啊,得的还是富贵病,除了吃药,一天还得吃一只鸡。她又孝顺,这不,逼得没法子,自好上街来卖身。总不成看着老子死吧。他们又是外乡人,在这里连个亲戚也没有。”

“这下要让刘二少爷得逞了,他想娶水灵做七姨娘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是顾着他老子在地方上的名声,没敢明抢而已。”

“她爹治上半年病得多少钱?”朱佑放下茶碗,问了一句。

茶客掂量了一下,“总要百来两银子吧。”

“余嘉。”

“是。主子是买还是直接给人钱?”

“给她钱就是了。”朱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买回去做什么,好kàn

家里那位跳着脚跟他闹哇。

余嘉嘀咕着下楼去了,就怕沾上了不好脱身哪。

“姑娘,你别在这跪着了,这是我家爷给你的银子,拿上回家给你爹治病去吧。”递了一百二十两的银票过去。

水灵微微怔愣的看着余嘉,看他转身就走,忙从地上起来,“请问,您家爷是哪位?”

余嘉停下来,.“我家爷一向是菩萨心肠,施恩不望报的。姑娘还是快回去吧。”

三日以后,余嘉听到门.房来报,有一位水灵姑娘找上门来。

他就知dào

,.一定会有这种事的.

“锦瑟,你去打她赶紧走。”

“是什么人哪?”.锦瑟纳闷的看着他。

“爷救的人,.快去。”.

“哦,明白了。”

锦瑟走到外间,水灵看到她,站起来就要磕头。锦瑟慌忙叫小丫头把人拦住,“姑娘这是怎么说的,坐下说话吧。我们家爷跟夫人都不在,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吧。”

“您不是朱夫人么?”

“我是伺候夫人的人。”

“小女子想见见朱老爷,亲口致谢。”

锦瑟坐下,“我刚已经说了,我家老爷夫人都不在。”

“那小女可以在这里等等么?”

锦瑟站起来,“姑娘,你要什么?”

“小女子不能白受人恩惠,想要当面道一声谢。”

“姑娘的谢意我会替你转达的,请回吧。”就怕不是这么简单哦。

“这位夫人”

锦瑟顿住欲转身出去的步子,“姑娘若是还有什么难处,不妨此刻一并道来。”

“不是的,小女子只是”

“锦瑟,什么人啊?”

锦瑟心头咯噔一下,深悔没有直接把人打走。

“不相干的人,您回去歇着吧。”

张语听她连称呼都省了,越觉得有问题,直接走了进来,“哟,好水灵的一位姑娘啊,你找来我家有什么事?”就像当年初上银幕的陈德容啊,我见犹怜。在椅子上坐下,问锦瑟,“怎么回事啊?”指指位子,“姑娘请坐,喝茶。”

“我奴婢也不是太清楚,还是让余总管来说吧。”

余嘉走上前来,把经过简略讲了讲。

水灵走上前来,“拜谢朱老爷,朱夫人大恩。小女子愿结草衔环,以图报答。”

张语笑着摆摆手,“不算什么的,我是个大夫,我家当家的也是想着医父母心。你不用那么客气的。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顿了一下,看水灵抬起来的脸,“就算是我们借给你的。往后你什么时候方便了什么时候还回来就是了。姑娘还是回去照看老父吧。来人,送客。”

水灵怔怔的看她一眼,又拜了一拜,“如此,我写张欠条给夫人。”

“好吧,一会你给锦瑟就好了。”

施施然走回后院,这些家伙还想瞒着她自己把人打了。她这种解决方式才是比较稳妥的。看那女子娇艳如花,怕是以为旁人伸手相助都是冲着她的美色去的。她家要是喜欢美色,还用等到现在。

估计也没人能在她直接说出钱是借你的这个前提下,还提要到她家来为奴为婢为那个妾的吧。她要说出来,她也就不用客气了。

“夫人,您这样,人家会说您不能容人的。”

张语瞥了跟上来的锦瑟一眼,“我还怕人说。你家夫人我善妒那是要进史书的,我不如坐实了。反正我的确不会让人进门来。欠条写好了?”

锦瑟递给她。

“收着吧,我懒得管了。”字写得不错,人也没什么风尘气,看得出来受过很好的教育,自尊心应该不低,想来会等国丧过了会攒钱还,不会再找上门来了。找上门来也不怕,她还斗不过外来人员不成。

进门托着朱佑的脸细看,“看不出来啊,一把年纪了还能惹了桃花回来。”

朱佑把她的手打开,“说谁一把年纪了,以为自己还很年轻啊,说不得过两年就要当祖母的人了。”

张语看着自己的手,这人受什么刺激了,对年纪这么敏感?

“刚有个十七八的大姑娘上门来找你,让我打走了。”

“胡说八道。”

张语靠过去挨着他,“前日是不是在茶楼英雄救美了?”

朱佑这才反应过来,“你说那个卖唱的?我不过是想着事情也跟我有关。何况她是出于孝道。”

“可人家诚心诚意的找上门来了,你倒是表个态啊?”

“你不是已经打走了么?”

“你要是有意思,可以叫回来的。”

朱佑盯着她,呵呵笑了两声,“我今天才认识你么?”

张语问了余嘉,终于知dào

那人受什么刺激了。继母?他们俩年纪差异看起来有这么大么?

小五也笑,别人叫他少爷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没想到被人误会成了这样的关系。

“这样好啊,三哥现在很难得的配合起你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真的去种田

瑟拎了壶热水,跟着张语走到花园里一处隐蔽而阴凉)t一大片树干的阴影下。

“就在这里洗么?”

“嗯,就这吧。回头把躺椅搬来,洗完了睡过午觉起来,头也就干了。”

锦瑟把水温兑好,盆子放到青石板上,“夫人,看看水合不合适?”

“嗯,好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下去吧。”

张语站着弓起.身子,把头在盆里打湿,抹上洗膏搓洗,然后把手伸到盆里拿瓢准bèi

冲洗,碰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祐?

“我给你冲。”往她头.上淋水。

好啊,百年.润啊!张语觉着暑天的燥热渐渐消去。眯起眼,笑意渐渐在嘴角出现.

一只手伸到她耳朵背后轻轻搓了下,然后淋水。

“扑,我妈以前经.常嘱咐我洗脸洗头要记得洗耳朵后面。”

“就快好了,.别动。”.

洗好后。张语拧着长长地头。随意弄了几把就披到身后。被那人用毛巾包住吸水。吸干后又拿玉梳轻轻梳开。

锦瑟找让人搬了两张躺椅出来。并排放在树下。把东西收拾好就赶紧闪人。

“亏你能找得到这么个地方。”

没人应声。转头看。这就睡着了。**分干地头洒在枕头上。嘴巴微微撅着。朱祐也闭上眼。在夏日午后一同睡去。

一睡一个多时辰。张语伸个懒腰坐起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祐。我们去看南阳诸葛庐吧。烟花三月。正是出门地好时节啊。”

“好啊。”

翌日清晨,送二人登车而去,锦瑟跟小方抱怨:“五爷跟五夫人也出门走江湖了。这可倒好,就剩咱一家三口看家。”张语走的时候还拍着她的肩说:“给你个机会,带薪补休婚假。”

余嘉乐滋滋的在前面和赶车的林虎小声聊着,这自从小时进了宫,出门游山玩水真是头一遭啊。上回从京城来杭州不算,夫人为了赶上爷寿辰,一路催着疾走。

车里的张语清点着东西,“嗯,应有竟有。当家的,咱就出门做一回富贵闲人吧。”

一路走走停停,看过了繁星满天,也看到了旭日初升。张语看他一路好兴致的看着各地景致,也是,这人可是头回出远门哪。这些地方他也就在地图上见过。

路过一处热闹的市镇,正赶上庙会。

“下去看看吧。”朱祐说完,当先下了车,伸手牵着张语下来。

“看惯了京城条理性的布局,还真有点不习惯这个没怎么布局的小地方。”

“大有大的开阔,小有小的精致。”拖着他往人多的地方走。

“大婶,这是什么庙啊?”张语问一旁上香的人。

“娘娘庙,看你们小夫妻挺恩爱,有娃娃了没有啊,没有就赶紧拜拜吧。”

“好,谢谢大婶。”伸手拖住真要过去的朱祐,“拜什么啊,照儿都那么大了。”都要成高龄产妇了的说。

“小公主!”那人小声在她耳边说,拉着她过去。

拜就拜吧,那些年用了那么多偏方也没管用。

“祐,我要是在这里丢了,怎么办?”

“不是说好了,站在原地等我回来找你。”

逛得没了兴致又接着上路,这天马车停了下来,余嘉笑眯眯的伸个脑袋进来:“爷,夫人,前面就到卧龙岗了。”到地方了。

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四周一片郁郁葱葱。

“果然是地灵人杰啊,南阳好地方。”

“爷,夫人,武侯祠。”拐过几个弯,走前面的余嘉这给他们看。这家伙难得这么放松啊。

祠堂占地很大,比张语看过的成都武侯祠古朴多了。

“当家的,咱就在这住下吧,试试躬耕南阳的感觉。”

朱祐点点头。

晚间住在一处小院子里,张语直接给钱包了三个月,农家热情的不得了。

“还真打算长住啊?”

“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好了,不够就再续。”安顿下,就急切的拉着他出去逛。

是了,这人是三国迷,一向喜欢看《三国志》。

“阿语,《三国》里你最欣赏谁?”

“我欣赏曹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张语很喜欢看百家讲坛的《易中天品三国》。

“为什么?”

“在他治下,才有了一片比较安宁的生活。而且曹操活的真诚,我最喜欢那句‘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你呢?”老百姓管的只是自家的米缸里有米无米,谁能让他们不用饿肚子最实惠。

“孙仲谋。我欣赏他任才尚计,使得东吴人才济济。当真是‘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还有一句,生子当如孙仲谋。”

“想儿子了?”

“嗯。我还欣赏诸葛孔明,‘三顾频烦天下计,两

老臣心’。杜甫这两句真是绝了,把所有咏怀诸葛T[比下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晓得照儿跟那些老臣相处的怎么样?

回到住处,张语看到有一架古琴,“想起一曲子,《卧龙吟》,咱现在过的这种日子和诸葛孔明渴求的余年还做亩民是异曲同工之妙。诸葛亮没能实现归去来兮的夙愿,但我很高兴你能。睡吧,明儿早起去看看卧龙岗下半亩田吧。”赶到这里张语才知dào

,真zhèng

的诸葛庐早在三国战火中就被魏兵一把火烧了。

朱祐看着在水车上跟人踩得乐呵的张语,这还真种上田了。

“当家的,上来嘛。”水车是他们租住的那户人家的,张语去说了,那家的媳妇就带她上了水车。

那媳妇下来,.把位子让给他。

他想了想,索性也脱了.鞋袜陪她疯一回。

胸怀锦绣破.万卷.

万里江山隽秀在你眉间

或许今生最安处.

卧龙岗下半亩.田.

说好要归去

为何你一去

宏论傲惊三吴江川

火生东南焚尽千帆

纵庙堂舌灿珠莲

生民涂炭几时安

酒奠故人当风临岸

三千青丝

风流如云烟过眼

青史简书添几转(网友原创歌曲)

朱祐看张语有说有唱乐得要命,在宫里从没见过她这么纯然的开心。就为了这个笑脸,也值了。田里尽是忙活着的农人,时时抬头以善意的微笑注视着水车上的两人。他不禁有些赧然。

“好了,下去吧,耽搁人家干活。”

“好吧。”

在卧龙岗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逛了一个多月,张语腻了。

“咱走吧。”

“接着去哪?”

“听说南阳还是光武帝的故乡。你不是也很欣赏他么?咱去看看。南阳还出了姜子牙、张仲景、百里奚、范蠡、张衡。你说的没错,南阳真是人杰地灵。”

朱祐转头看她笑得古怪,“你笑什么?”

“我、我觉得自己比阴丽华幸福。刘秀说娶妻当娶阴丽华,最后还是迫于政治又娶了郭圣通,还贬妻为妾。这就是大人物的无奈。幸好你不用面对这种无奈。”

朱祐把她搂在怀里,“我说啊,是红尘有幸遇张语。”

“去,你嘴巴抹了蜜了?”

“是啊。”

张语一愣,没承想他还真从柜子里翻出瓶蜂蜜来,“喏,那家大娘送的。”

“看不出你还是该师奶杀手啊。”

“什么?”

“没什么。”

朱祐知dào

肯定不是好话,也不再追问。

“我试试这蜂蜜够不够甜。”挖了一些涂在张语嘴巴上。

“去你的。”张语伸舌头把蜂蜜舔净,在车上躲闪着,终因车身闪躲不便被抓住。被那人抓到怀里肆意亲吻。

被吻得晕晕乎乎的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那一番追逐岂不是造成‘车震’了,冤哪!她可没有那么豪放,何况前面还有余嘉和林虎在。

“不许在车上。”退到一角,用‘手枪’比着朱祐。

朱祐一愣,片刻后放声大笑,边笑还边拿手去捶桌上的小几。

张语脸涨得通红,“不许笑,叫你不许笑。”却不敢再扑过去。

好半天那人才止住笑,“阿语,你好豪放哪。”

张语以手掩面。

“晚上补偿你,车上就算了吧。”

“谁、谁要你补偿。”张语不出声了,这让外头两人听到像什么话。

朱祐挪了过来,胸膛还在不住起伏。“别生气嘛,车里真的不方便。”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没有、没有。”

当夜一进入客房,朱祐就从身后抱住她,热情的抱着她要往床边走。

张语觉着不太对,搂住他的脖子说:“我好像觉得不好,身上来了。”

“什么?”朱祐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只好把她放下来。

张语忙去检查,真的呢。

“对不住啊!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涎笑着伸出头来。

朱祐恨恨的瞪她,“在哪里?”

“左边第三个格子。”早知dào

带锦瑟一起来了,也不用这么尴尬的求他去拿。

余嘉看他黑着脸往马车走,“爷,您要拿什么?”

“一边去。”

“我真不是有意的,一定补偿你。”张语喝了蜂糖水,小腹的不适得到缓解,看他的脸还是臭得要死,赶紧保证。

“哼!”脸臭臭的,翻身睡去。

张语半夜觉得热,把被子掀了。

“回头又喊肚子痛。”把被子给她盖上,防着她再踢,干脆把人揽到怀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这就又有了

了南阳地界,林虎看看路标,往登封地界上赶。

“子曰: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你既然要游山玩水,咱就去登山吧。”

张语靠躺在他腿上,手里捏着从路边扯来的野花,“好啊,咱就东西南北中把五岳给登遍,然后再去黄山。”

“赶着车好玩不成?”

张语坐起来,用力点头,“对,要规划一下线路。”凭记忆在脑子里勾出幅现代中国地图出来,他们现在在河南境内,先去嵩山,再到山东看泰山,然后是山西恒山,湖南衡山,最后去陕西看华山。

“怎么样?”

“你对图志还挺熟的嘛。”

咱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人,虽然什么都不精,但的确是样样都懂一点的。

嵩山是左冷禅的老巢呢,还有少林寺可以看。

她牵着朱祐往上走,“当家的,这儿为什么叫太室山、少室山啊?”

“夏禹王的第一个妻子涂山氏生启于此山,山下建有启母庙,故称之为“太室”。室妻也!”手指着太室山。

“少室不会就是他小老婆住地地方吧?”张语指着少室山问。

“夏禹王地第二个妻子。涂山氏之妹栖于此。山下建少姨庙敬之。故山名谓“少室”。”

张语看看两座山峰。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只知dào

舜帝娶了尧帝地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原来夏禹也娶地是一对姐妹。怎么这么流行姐妹同侍一夫呢?”

“走吧。古人地事咱们就别去操心了。”

什么古人地事。张家阿母还想把张言也一块嫁给你呢!

这样出来一趟,张语才确信朱祐的身子比一年前出宫时是好多了,也许老五那个每天要静坐上两三个时辰的内功真的管用。也或真的放下担子后,人也轻松起来。

不过还是问了句:“当家的,要爬山了,你没问题吧个滑竿。”

“不用。”

结果最后叫了滑竿下山的反而是张语自己,不为别的,她腿转筋了。

回到山下的客栈,余嘉去请了个大夫。

“请什么大夫,我自己就可以看了,抽个筋而已,抽抽更健康。”张语混不在意。

“胡说。还是看看吧,你师父不是说了良医尚且不自医。”

大夫看了,也给了诊断,张语不信,你个庸医。

自己探脉,居然、居然真的给她摸出来是喜脉。

“余嘉,加付诊金,送大夫出去。”听到那人喜不自胜的声音,张语惊呼这回送子观音居然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我的小公主。”大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游走,一边嗔怪的说:“都是第三回了,自己还不知dào

。”

“我还以为推迟了,偶尔不准也是有的。还公主呢,您现在就一富贵闲人而已。而我,是太后。这个孩子可上不了玉碟。”

朱祐一愣,是啊。“没关系,我会让她过公主一样的日子的。”

张语盘算现在自己三十三,生下来三十四,好险,差一点就高龄产妇了。

“阿语,谢谢你,这可真是最好的生日礼物。”看她茫然,耐心的解释,“大夫说足两月了,算来正是七月初三那晚,在黄河岸边。”笑得暧昧兮兮的。

想起来了,那天晚上,这人死拉着她要补偿。

“呵呵,心想事成!”

张语愁,“在哪生啊?”总不能生在路上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哪生不是一样。我已经让余嘉进城去看房子了,合适就买下来。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再慢慢回去。”

张语摸摸头,也只好如此了。

“我的五岳之行几时才能实现?”

“真是把心都玩野了,咱们出来也半年了。歇歇再去。”

小猪做了一年皇帝,已经沉稳了许多。收到暗卫捎来的信,表面上也很淡然。那对老鸳鸯不晓得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结果看完信,直接把信纸往龙案上一拍,“哼,老蚌得珠!”

琉璃一惊,这说的是太后娘娘?把信捡起来一看,还真是。

看小猪已经开始气呼呼的在书房里背着手走来走去,一边恨声说:“还生,还生!”

“皇上,这是好事啊。你从前不是很想要个妹妹么?”

小猪瞪她一眼,“说了我是独子的,又生!太过分了!”

琉璃轻轻磨墨,“皇上,想想怎么回信吧。”

小猪坐回龙椅上,把一起带回来的东西打开来看,像是本书的样子。掀了包布,猪宝宝日志,什么东西?翻开来细看,却是张语的笔记,上面细细写着怀孕的艰难,生子的艰辛,得子的快乐,还有他每日每日的举动翻到最后,还有爹爹的墨迹,写着对长子的厚望。

小猪把书重新包好,收了起来,坐回来给父母回信。

朱祐展开信,坐到床头,递给张语看,“照儿的回信。”

语歪过头来,嗯,写的还算心平气和,看来那东西没。

锦瑟端着炖的汤进来,“夫人,喝汤了。”她得到消息,就立马和小方赶来了。

朱祐把汤端过来,“来,先喝汤,一会儿再看信。”

张语瘪嘴,这人现在还不如去忙他的政事呢,以前虽然也关注,可大半的时间总是在忙碌。现在可好,整一个十二时辰都拿来监督她。把他的鸡婆本性全挥了出来。

她合zuò

的喝了汤,要下床。

他紧张的堵在外面,“要不,咱还是像生炜儿那次一样,在床上安胎吧。”看张语的脸色变了变,失悔提起这个早逝的孩子。

“炜儿那是先天不稳,所以要卧床安胎。这个又没有问题,还是要活动活动才好。”

“照儿问,要不要给你送个太医来,你看呢?”

张语摇头,费事,难道没太医就生不出来了?再说那太医来了,见到朱祐还不得吓晕过去。不见到他她这孩子又怎么解释。

“一回生,两回熟,我这都第三回了。”

“你上回说那个什么姬,一年生一个,生到十多个还难产的。”

泰姬,那天一时兴起,给他讲了泰姬陵,就记住了人家一年生一个。

“她那是没有休养好频繁生育造成的。你别在一旁瞎紧张成不成?”像现在,她才五个月,下床走走怎么了,这人一人扶着她的背,一手虚托着她的肚子,好像她会一下子栽下去似的。

张语有些好笑又感动的看着他,“好了,我去那边坐。”指指一边的躺椅。

锦瑟立马跑过去,把几个靠垫摆摆好。都让紧张情绪感染了。

“我生的时候你怎么办?又不是头一回了。”她容易么,一个孕妇,还要安抚身边人的情绪。

“我这辈子要说真怕过,也就你生照儿的时候,特别是嬷嬷出来说照儿太大,生不出来的时候。”

“你再紧张我也得跟着紧张了。”

“别,你安心休养,我一个人紧张就够了。”

张语翻白眼,我能那么没心没肺么。

“别翻眼睛”

“回头孩子生出来是金鱼眼”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知dào

了。”张语靠坐在软垫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锦瑟拿来毯子,朱祐轻轻给她盖上。

“妈妈!”

张语迷迷糊糊听到小孩子在叫她,“哎’答yīng

了一声,张开眼来。

“炜儿”

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儿子,张语欢喜的张开双臂抱他入怀,“炜儿,想死妈妈了。你个坏孩子,到哪里去了?”

“妈妈,我还来做你的儿子好不好?”

“好好好。”

“什么好好好,阿语,你又做梦了?”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祐,我刚梦到炜儿了。”张语抓住他的手。

“怪我,怪我,我刚才干嘛跟你提炜儿。”朱祐懊恼的说。

“不是的,他说还要来做我们的儿子。”看朱祐表情不大自然,“你不信啊?”

“信,我只是太惊讶了。还能有这样失而复得的好事。”

“是啊,太好了。”伸手牢牢的抱住他。

“你好久都没叫过我的名字了。”

“怕在外面喊漏嘴了嘛。”户口本上户主是朱木堂,长子朱日召,弟朱木伦。

“进屋去吧,这冬天的太阳也不够暖。”

“嗯,好。”张语沉浸在喜悦里,她都能从五百年后到这里来了,炜儿重新回来做她的儿子也是有可能的。

朱祐送她进屋,看着她乖乖上床。阿语这个梦是吉是凶啊?

“爷,你别想太多,不管是不是二少爷,都是您儿子不是?”余嘉看他蹙着眉,知dào

他打小其实就很信佛老鬼神,忍不住出言宽解。

“我想要女儿。”铃音家那个小姑娘上次带来,又聪明又淘气。每次遇上他都要逗弄一番。

“算了,顺其自然吧,再生就是了。”

余嘉看看里头,估计够呛,前几日还听锦瑟说夫人在念叨生一次腰就要粗一寸,再不生了。

果然,张语的反应时没好气的看着他:“感情不要您在腰上负重十个月呢,这要是你来生,再生几个我都没意见。这一个,不管是儿是女,都是最后一个。”

张语看看肚子,这一胎居然比怀照儿时还显怀。不晓得是羊水比较多,还是真的有那么大个。这要真是他一心期盼的小公主,生下来有个十来斤,那是多大的巨婴啊。

“夫人别担心,兴许是龙凤胎,那不就皆大欢喜了么。,您不是说再过些日子就可以看出来了么?”

朱祐听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甚是得yì

,一举得俩。

可紧张程度也是双倍的,这个万一不是两个,是一个,要怎么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一声丈一声翁

果还真让锦瑟说中了,这个结论是接到朱佑的信赶\7毓下的。

“可惜师傅年纪大了不能来,不然一定特别高兴。”

由于肚子大,这回张语也特别难受,六个月后就开始坐卧难安。抽筋也越来越厉害,她再不敢随意的讲抽抽更健康了。

“嗷——嗷”睡到半夜张语惨叫起来,实在是抽得厉害,“右脚、右脚。”

身旁的朱佑翻身跃起,随意披上外衣,蹲坐到床脚。熟练的执起她的右脚板,绷直脚背,扳脚跟。甚是训liàn

有素,身手敏捷。

“阿语,好一点没有?”

“好、好点了。”张语重新躺下,折腾死了。

“不是天天都在喝骨头汤、牛乳么,怎么还是要抽?”朱佑纳闷。

张语苦着脸,吸收的不好嘛,又没有片可以直接嚼。

“脚累得慌,你帮我垫个枕头在下头。”

朱佑依言给她垫了,看看又把头给她再垫高一些。

“现在怎么样?”“舒服些了。你睡吧。”

“嗯。”

朱佑躺下。听到张语跟肚子里地孩子说话:“炜儿。你这会可真够折腾你妈地。是不是连着上次地份一次啊?”

自从做了那个梦。她叫称呼没出世地孩子‘炜儿’。算了。反正曲说了是一儿一女。她爱给孩子再取名叫厚炜也由得她了。

预产期在四月中旬。可进了五月也不见动静。张语并不在意。每日依然好吃好喝地。只除了睡得不踏实。

锦瑟在一旁用力给她扇风,可还是热得难受。没办法,孕妇是火体,又赶上五月间。到时候坐月子才难受呢。

“夫人,已经五月了。”锦瑟有些担忧的说。

“我知dào

,有时候是会晚一些的。别紧张!”

“不是,产子忌讳正月、五月,正月、五月出生的孩子不吉。而且五月初五更是大忌。举五日子,长及户则自害,不则害其父母。”

啊?还有这个说法,没听佑说啊。她一点不放心上,就怕他会忌讳。这人蛮讲这些东西的。

中午忍不住问了,“当家的,你在不在意啊,你要是忌讳,他们初五想出来,我忍到初六好了。”敢说在意试试,我就这么一说而已。

他容色冷峻,瞪了锦瑟一眼,“别胡说,孩子哪天生都是值得期盼的。该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你不许给我乱来。不过,你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哇。”张语手里抓了只鸡腿,使劲啃着。她现在一天按八顿的吃,食量惊人,肚子跟圆球似的。

前些日子胎动比较厉害,朱佑看到肚子在动就怀疑她要生了,闹过两回狼来了,结果都是虚惊。不过,倒把请来的产婆、仆妇都锻炼出来了。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到岗集合,工作效率提高很快。也幸好他们付的银子够,才没惹来抱怨。

这天夜里,看她的肚子又在动,他坐在一边,看张语兀自好睡。现在好,脚也不抽了,只是胸闷气短。他伸手轻轻抚在她的肚子上,愁:“到底要几时出来啊?”感觉手下动静越来越大,看到张语也张开了眼睛。

张语看他一眼,这狼真来了,他怎么没动静了。

“怎么了?”挨过来问。

“要生了,这回是真的。”

朱佑一个激灵,穿上衣服去叫人。

被考验了两次的仆妇们,立马各就各位,准bèi

妥当。

曲毓笑着对站在一旁的朱佑说:“朱爷,您还是出去吧。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了。”

张语靠躺在枕头上,喝参汤,闻言抬起头来:“你出去吧,这回应该蛮快的。”

看她好好的,朱佑点点头出去花厅坐着。

曲毓看着她,“你还真是镇定。”

“我都第三胎了,这时候就是想吃吃,想喝喝,补充体能,保持体力。”谁生到第三胎也不会像头回那么惊吓的。

“你男人紧张的不得了,我上回生丫丫,鸾词也是直冒虚汗。”

“我生老大时难产,老二倒是好生可是没保住,这回又是两个他难免紧张。”

曲毓坐在床头,握住她的手,看她时时因为宫缩皱皱眉,然后又放松,中间间隔越来越短。

看看差不多到时候了,示意锦瑟带着人准bèi

好。

“小鱼,一会儿我说用力,你就开始。”

“嗯。”

朱佑在外头搓着手走来走去,余嘉在旁边看着也替他着急。

“爷,您坐会吧。听说这生孩子啊,是越生越好生。”

“你又知dào

了!”

等了两三个时辰终于在天明时听到第一声婴儿啼哭,他迈腿就要往里走。

“爷,还有一个没出来。”

“我也不是没进过产房,干嘛还把我轰出来?”朱佑埋怨,这样子在外面等,

如就在里头呢。

“爷您忘了,上回老太太了多大火啊,又让全班僧众做了多少法事给您挡灾。夫人都说了蛮快的。您别急,再一会啊,另一位小主子也该出来了。你进去,那些仆妇们放不开手脚的。”

“不知dào

这个是姑娘还是小子。”

张语也问了声:“男孩、女孩?”

曲毓看了一眼,“女孩,你歇会,看这架势,得再等会。”

又过了一刻钟,张语说了声,“有动静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漂亮的男婴降落在产妇的手上。

张语喊了声:“再不生了。”闭上眼睛。有儿有女,圆满了。

睡了一觉起来,就看到朱佑一手抱了个襁褓,喜滋滋的。看她醒来,走过来,把孩子并排放在外侧给她看。

“阿语,你看,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弟弟。”

“这个是哥哥,这个是妹妹。”

“好好,哥哥妹妹,你来取名字吧。”

张语瞅瞅儿女相似的面容,这是同卵双生,还是异卵双生啊?

“男孩就叫厚炜,女孩嘛,对了,女孩中间那个字不是厚字吧?”

朱佑想了一下,“不是,应该排到秀字了。”

“嗯,叫朱颜吧,小名叫颜颜。男孩小名叫端端吧,生在昨日就该叫初四了。”

初四?朱佑额际出现几条黑线。难怪要问女孩子是不是厚字了,厚颜可真不好,秀颜还不错。

转个话题,“龙凤胎,真好,到时候一起办喜事,一声丈来一声翁。”

张语看看身侧两个小不点,这个当爹的想的还真远,还想同时当老丈人和老公公。

孩子满月那天,锦瑟拿了两个盒子进来,在张语耳边说:“宫里送来的,问几时回杭州?”

张语打开来,是两套小孩子的饰品。

“来,端端、颜颜,这是大哥送的,咱们戴上。”死小子是想出来看看吧,又怕在路上和他们走岔,所以问几时回杭州。

“跟家里说,等弟弟妹妹周岁我们就回去。叫他别乱跑。”

一旁抱着女儿逗弄的朱佑转过头来,“怎么?他想出来?”

“想趁机出来放放风嘛,你那会还不是偷偷出来。”

“我那是就在京城转转,胡闹。”

感觉到父亲声音提高,小女婴‘哇’一声开始飙泪。

“颜颜乖,爹爹不是说你,说大哥呢。”

张语手里的小男婴伸出小舌头舔舔嘴,不哭不闹的把母亲看着。

“端端,你怎么不哭啊?来个二重唱,来嘛!”张语伸手去戳他,想要把他也弄哭。可就小子就是不哭,还以为母亲在跟他玩,咧开嘴笑。

朱佑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哪有故yì

要把孩子弄哭的妈。

抱着哭闹的女儿过来,“来,咱们换换。”

“换什么啊,一起放摇篮,一会儿就不哭了。”

十个月后,出门两年一个月的朱氏夫妇携儿带女的踏上了返家的路。因为小猪说他要来参加抓周。

小五在家门口欢迎归家的兄嫂,顺便看看新侄儿和新侄女。

“真好玩儿,一模一样,三嫂你会不会认错啊?干嘛不在襁褓上区分一下。三哥,三嫂,你们下回出门可以把侄儿侄女托付给我照看。”

张语答他,“不了,暂时不出去了。”说到认错,她还真闹过笑话。那日锦瑟不舒服,她自己给两个小孩儿洗澡。先给端端洗干净了,又去换颜颜。谁知dào

这小子皮,又爬到外面来了,她拿了换的小衣服,直接抱着外面那个进了浴室,一解开,这怎么又是个带把的?

朱佑抱着女儿进来,跟她换了一下。摇着头说:“这幸好是龙凤胎,要真是两个男孩或两个女孩,哎!”

害她囧死。

朱佑恢复上茶楼去喝茶,沿路都有人跟他道喜。

“五爷,你也要努力啊!”还有人跟小五说。

朱佑扑哧笑出来,拍拍他的肩,“五弟,再加把劲。”

“小茶一直没有动静么?”张语以前还以为小茶一定好生养的。看来问题不在女方,在男方。

小五摇摇头,“没有。三嫂,你那里不是有生子秘方么,找给我们试试。”

“多得要死,不过都丢在宫里没带出来。你要早说,就让照儿给你捎出来。不过,其实没什么用,就瞎折腾人。你才二十二,急什么呀。”

“我是怕万一侄孙子先出来。”

“那还不好,一出世就是长辈。要不,你上医馆去看看?”

小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去。”

“慢慢来嘛,家里又没有长辈。又没人限定你几时生不出来要娶妾,别跟小茶说这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如此抓周

佑在河边钓鱼,张语跑来凑热闹,等了会不耐烦了T[看着。“没劲,半天都没动静。”看看左右无人,脱了鞋袜在一边踩水,一脚下去一朵大水花。

朱佑拧眉,这还吊什么啊,有也让她给吓跑了。正打算叫她起来,身旁不知从哪冲过来一人,扑到河边就开始喝水。

张语纳闷了,这么宽的河面,这人干嘛跑到下面喝她的洗脚水。还喝得头都不带抬一下。

“还看,回家了。”朱佑忍着笑意,把鱼竿收起,拉拉她。

“哦。”一边应着,一边麻利的穿上鞋袜。省得一会儿这人醒悟过来,找她麻烦。话说他到底多久没喝水了,还在牛饮。

“呜,辣死了,老二你坑我。”那人终于把头抬起来,甩甩头,溅落一串水珠。看到张语,眼睛瞪大,“你!”

“干嘛?”张语看看脚下,鞋袜都穿好了,逮着了我也不认。况且是你自己跑来喝的。

朱佑挡在她的身前,“兄台有何指教?”

“你是小五的嫂子,是不是?我们见过的,朱夫人。那年在虎牢寨啊!”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很热情的说。

“哦!”张语想起来了,“虎牢寨的雷云雷大寨主,好久不见了!”转身做了个介shào

,“当家的,这是小茶的大师兄,雷寨主,这是我相公。这就到家了,你干嘛在这里喝水啊?”

雷云‘哎’了一声,“老二哄我吃那个辣的跳,辣死我了。”一边和朱佑相互见了个礼,一块往家里走。

“你不能吃辣啊。我会记得吩咐厨子地。”张语偷笑。幸好他没看到她在洗脚。

远远看见景宵棋。张语笑着招呼:“二当家。真是有劳二位了。不过是两个小娃娃地抓周礼。”

景宵棋笑着说:“应该地。大家是亲戚嘛。这些年。小茶多亏朱夫人诸般照应。我与师兄都感念在心。朱三爷。久仰了。”

走到门口。大家分别进了两家地门。

进了家门。锦瑟冲她微微笑。余嘉也是满面笑意。

张语心头一动。冲进屋子。一个身材颀长地身影站在屋里看着两个小娃娃。小娃娃也直看着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妈!”

“小猪!”

张语投进儿子怀里,高兴的现他又长高了。捏着他手上的肉,够结实的。脸上的棱角也出来了。

“妈妈想死你了,坏孩子!”

小猪在她背上拍着,“妈妈,我也想你和爹爹。”

“爹!”小猪又唤了一声。

“嗯。”当爹的表示的很矜持。笑话,表现出欢迎来这小子时时出来溜达一趟还得了。

“乖乖,来,让妈好好kàn

看。”

长相相似的双胞胎没有得到母亲的关注,依依呀呀的叫唤起来,摇摇摆摆向张语脚下走过来。一人抓了她一边裙角,

“妈!”

“妈!”

“来来,认识一下,这个是大哥哦。”张语拉着小猪蹲下来,扳着他的脸给弟妹看。

颜颜伸手摸摸小猪的脸,转头跟端端说:“二哥,他就是大哥?他好大哦!”

端端点头,对小猪不太感兴趣,继xù

扯着张语的裙子讨抱。

张语把他抱起来,“来,跟大哥打个招呼。”

“大哥!”

“照儿,都叫了你了,第一声要给红包的。”

小猪瞪眼,这也要给红包?

“反正你有钱,快点去包来。”

小猪转过头去,唤了声,“琉璃,听到没?妈让给红包。”

琉璃笑着进来,给朱佑和张语行礼。然后包红包给两个小鬼。

张语笑着应了,拖小猪进房间。

“照儿,你是不是,嗯?”边说边拿手肘去撞小猪。

小猪点了下头,圈住她,“妈,我十七了。”

“明白,明白。那应该我给她红包才是。”张语兴奋的跑出去包了个大红包,小猪和琉璃跪在地上给他们敬茶。

小五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直接就问小猪,“大侄子,要不要补行个仪式啊?”

“多谢叔父美意,侄儿已经洞房花烛过了,叔父想闹洞房,下回请早。”小猪边说边笑嘻嘻的从地上站起来。

张语听了不乐,这是怎么说话的。只是当着一大堆的人,也不好说什么。让乳母把颜颜和端端抱了出来,时辰到了。

桌上已经摆满了秤砣、竹简书、财神、编钟、食盒、墨斗

小五往上面添了本秘芨,小茶放了她练轻功的一个小玄铁环,雷云实在,放上个大元宝,张语比较喜欢景宵棋的那本,估计是奇门遁甲。

“端端,颜颜,一人选一个喜欢的,快去。”张语在他们屁股上拍拍,催着两小鬼出。

众人围站在旁边,看两小孩选什么。

小猪说声“等等”,放了枚小章上去。张语瞪他一眼,这是红果果的陷害。想拉小的回去给他打工啊?

颜颜和端端对视一眼,都回过头来把张语看着,看她目光落在景宵棋那本书上,端端摇摇摆摆的挪过去,抓了书递给她。

颜颜看父亲盯着小毛笔,也有样学样的过去拿了给父亲。

“不算,不算。这是你们做父母的暗示的,重来过。”小五嚷嚷。

小茶一把拉住他,“先别忙,你看。”

桌子上的两个小家伙竟是手脚并用,把东西都赶做了一堆,然后一屁股坐下来,兄妹俩开始坐地分赃。

端端抓了秤砣,颜颜拿了编钟,各自搁到身后,然后继xù

你一样、我一样的分着。

众人的目光就随着二人分赃的动作移动,眼看桌上的东西就要被兄妹俩分光了。最后剩下小猪那枚印章,端端捡起来,看看,又放到嘴边打算咬。

“宝贝,不可以咬,脏!”

端端听母亲这么说,又瞅了两眼,随手丢给妹妹,他不要。

于是,两个小屁孩身后都堆了一堆东西。两人对望一眼,一屁股挪坐上去。转头冲父母笑着,呵呵的邀功。

朱佑听到身旁出“嗤嗤”的笑声,那俩小屁孩还冲他乐,有这么抓周的么?

“三哥,三嫂,我们先回去。”小五带着他的老婆亲戚撤了,还没出大门就爆出一阵大笑声。朱佑脸色越不好。

“扑!”小猪也忍不住,跑到一旁去笑。这俩小鬼太有意思了。

“妈,我当年抓的什么啊?”

“你,没给你办。”

“你们偏心。”小猪蹲在地上指控。

张语拍他一下,“你还抓什么周,半岁多就封了储君。”

朱佑把张语看着:“你教的?”

张语委屈:“绝对没有。”这俩孩子!

“爷,夫人。”余嘉和锦瑟兴奋的喊,原来俩孩子又开始分东西了。给了余嘉一个食盒,给了锦瑟一个秤砣,端端把大元宝抱着左右看看,招呼虎子哥哥过去,塞给他。颜颜递了个财神给小猪,给了琉璃一个墨斗

张语明白了,“宝贝儿,是让你们自己一人选一个喜欢的,不是给家里人一人选一样。”转头看朱佑,“还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用了。”朱佑摆摆手,这俩活宝。

虎子捧着元宝,在原地乐呵。锦瑟拍他一巴掌,“看吧,叫你小财迷,连二少爷都知dào

你喜欢钱。”

众人哄笑起来。

余嘉盯着手里的食盒,“那三姑娘是知dào

余嘉喜欢吃好吃的,所以给我这个?”

颜颜点头,嘴里“恩恩”着。

“那你干嘛给大哥一个财神?”小猪走过来问。

“大哥有钱。”

原来不是给我财神,是要我做散财童子啊。

张语笑着拍拍手,“算了,开饭开饭,余嘉去叫声小五他们进来。”

小五过来,把颜颜抱起来,“小丫头,亏小叔叔那么疼你,你等叔叔走了再东西。你坏!”

颜颜在兜兜里掏掏,最后把小猪那枚印章掏出来,讨好的递给小五。

小五摇头,“我不要这个,要颜颜亲叔叔一下。”

“吧唧!”颜颜在他脸上盖个章。

吃过中饭,张语找了琉璃陪她聊天,朱佑照旧在那里逗小孩子。

小五、小茶带着两个师兄和小猪进了书房。

这事小五跟朱佑、张语说过,这俩人想弃暗投明。

朱佑答复,“你们直接和照儿说去吧。”

张语拉着琉璃进了屋就问,“照儿对你好不好?”

琉璃忸怩着点点头。

张语迟疑着问,“那他干嘛还说什么下次请早的话?死孩子。”

“宫里还有别人,再说还有皇后呢。”

是听说大婚了,那会她正大着肚子,“皇后是谁啊?”死小子只通知了声,她也不方便到场观礼。

“皇后姓夏,是太皇太后做的主,本来太皇太后要找娘娘回来商议,听说娘娘身子不便才作罢。”

母后根本就什么都不知dào

,想来全是照儿在中间两头说。

“那、那皇上大婚,太后不出席,没人说话么?”她严重怀疑。

琉璃小声说:“皇上把江雨姑娘打扮成太后娘娘的样子。”

什么?那小子的胆也未免肥了点。

“那你还说他对你好?”

“皇上念旧情,可也喜欢新鲜。”琉璃有点无奈,这是个负心的小孩。

“琉璃,你是心甘情愿的么?”

琉璃点头,“夫人,虽然不能像您和老爷一样,但我是自愿的,真的。”

但愿如此,小猪现在,早已不是能任她捏扁搓圆的孩子。

雷云和景宵棋从书房出来,冲着朱佑行了个大礼。孝宗皇帝,他们还是挺服的。

“都是亲戚,两位这是干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需要这样么

儿子看到爹爹的身子骨康健,真是欢喜。”小猪伸T杯,中途停住看张语一眼,“妈,我是大人了。”

“对,照儿已经是大人了。”朱祐说完,亲手给他倒了杯酒。

“谢谢爹爹。”

张语看那两父子对酌,转头去看端端和颜颜。

端端正扯了琉璃的衣裳站在她怀里,指着爱吃的菜色要她夹。琉璃好脾性的给他夹菜。

“饺子,那个。”

颜颜笑他,“二哥,是嫂子,不是饺子。”

“对,饺子,还吃那个。”

张语摸摸女儿的头,“颜颜要吃哪个,妈妈给你夹。”

颜颜指指父兄的酒杯,“妈妈,颜颜也想要喝。”

端端仗着自己站着,拍她脑袋一下,“颜颜傻,那是苦的。”

张语戳他两下。“你怎么知dào

是苦地?老实交代。”

小猪也跟着起哄。“说。是不是偷偷喝了?”

端端摇头。“没、没喝。就尝过一次。”躲到琉璃怀里去。

小猪端起杯子。忽然想起一事。“妈妈。四叔想去南京看你。”

“叫他老老实实在钟会呆着。哪有小叔子千里迢迢跑去看嫂子地。”朱祐不悦地说。

“他不是明着请旨。而是暗地里派人去。他可能察觉我让江雨冒充地事了。消息好灵通啊。妈妈。他是不是怀疑你已经殉情了?”

张语想想,“你别理他也就是了,他总不敢把人从南京故宫拉起来验明正身。”

“嗯。”

一家人吃完了晚饭,各自回房安寝。

朱祐看张语熟睡,掀被而起,站在窗前,不知想了些什么。第二日起来便受了风寒。

张语便让小猪和琉璃自行去游西湖,留下照看他。

写了药方子,让余嘉去煎。

“你昨晚踢被子了么?怎么好好的会受寒?”用唇触及他的额头,滚烫的。

“不知dào

哇。”

“你躺着会汗,我去看看那两个小的。”

余嘉煎了药进来,朱祐在被子里说:“倒掉。”

“余嘉,你敢祸害我的盆栽!”

“夫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药给我,下去。”

张语把药端到床前,搁在案几上,朱祐看她两眼,不像要火的样子。

“祐,至于么?”

朱祐闭了眼,“这样子最好。”

起先看他生病也没有多想,回来却看到余嘉倒药。

“他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张语在床边坐下,“你至于防到这个地步么?”

睁开眼,“阿语,我不是防他。

只是,这样真的是最好的。父亲这个角色,该消失的时候就应该消失。若你承袭了万贯家财,但老父有可能回来收回这一切,你能完全安心么?照儿的性子,或都不会想到那么深远。但是,如果朝臣时时拿我们父子俩来比较,各人各有短长,总会令到他不舒服。防患于未然是最好的。不要让孩子陷入那种难以取舍的境地去。”

“把自己搞病就可以了么?”

“至少不会是强dà

的威胁。你放心,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我既然出来,那就是彻底的放手。何况还有你在中间。等两个小的再大些,我们照旧出去游山玩水去。”

张语迟疑了一下,“那炜儿”

“不会。”朱祐肯定的摇头,“只要我不露面,炜儿的身世就无从公布。咱们就彻彻底底的去做富贵闲人好了,叫你大儿子多拿点钱出来。我从前还没想到,我居然是没有俸禄的。什么都在内库里,笔笔都有记载,完全拿不出来。”

张语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咱们跟他多要点,就算你十八年的俸禄。嗯,拿来养家。”顺手把药倒进痰盂。

朱祐忽然说:“阿语,你知dào

我什么时候对你上心的么?”

张语诚实的摇头,那个时候她哪顾得上风花雪月,保命要紧。

“就是我给病重的父皇喂药,你站出来主动端过药碗的那刻。当时我手腕带伤,端碗肯定不能持久。本来也是要叫你协助的,不过没想到你主动站出来。你那会可是很会避事的,事不关己绝不开口。”

张语想起往事也笑了,“我跟你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当然要同舟共济。”

“就是那会,还有头一晚上你的反应,让我觉得你是可以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的女人。不是后宫那些呃,不说了。”再说就对长辈不敬了。

“那会,他们真的是想要扶老四上去?”

朱祐点点头,“老四撑不住当时的局面,一定会被拿捏在手心的。”

“嗯,他那会才十一。祐,你不是一直都没动老四么?万贵妃还几次三番的把他退出来过。证明天家还是有亲情的。”

“那是因为他后来对朝廷对政局一直没有实质性的威胁,哪怕皇祖母拿他来胁迫我娶那个什么芙蓉花。”顿了一下,“老四也是知dào

怎么样才能全身避祸的人,老五打小被

得天真得要死。他把那两兄弟带来我就觉得不妥,我说了,我一定不同意。”

张语想了想,“你拖了那么久才答yīng

我,是不是也有如今这个考量在里头。”

“是。咳咳!你那个糖浆还有没有?”

“应该还有,我找找。”翻出几只看看,“你喝这只,这几只应该都过保质期了。”

“什么是保质期?”

“就是过了这个时间段,效果就不好了。”

小猪自然是呆不了几日就回京了。京里还有一件事在等着他处置呢。

这一年爆了历史上称为“郑旺妖言案”的一起有关正德皇帝身世的案子。当年二皇子朱厚炜出世后,曾有谣言传太子朱厚照是宫女与孝宗所生,被无子的张皇后抱养才得以封为储君。还引了张语和小猪母子之间一场事端,最后小猪严惩在他耳边造谣生事之人,而始作俑郑旺则被孝宗皇帝关起来了事。

这个郑旺现在被放了出来,仍然坚持他的女儿生了皇子,因而谣言再起。他的同乡王玺打通关节,闯到东安门,声称上奏当今天子之母的实情,郑旺、王玺因此被捕入狱。

张语用手指戳着朱祐,“看看你,给儿子惹出来的事。”

“这事怎么还没完啊?”

“能跟皇帝扯上关系,人家当然没完没了啊,皇亲国戚做起来多好啊。”忍不住又拧了他两把。

“阿语、夫人、娘子、孩子的妈,不要再翻旧账了。”

张语听到孩子的妈,怏怏的收了手。

朱祐挽起袖子,“看,都青了。”

“爹爹!妈妈!”双生子牵着手走出来,他赶紧把袖子放下,“嗯,你们这是要干嘛呢?”

两个人齐声说:“我们想跟爹爹去喝茶。”

张语拉拉他的袖子,“既然这样,当家的,我也要去。”

去就去吧,她什么时候真把他当成当家的过,刚刚还又捏又掐呢。

小猪一样是守孝三年,但民间一年就不再禁歌舞。

坐下后有人过来卖花,张语买了一大蓝,放在桌上。

“妈妈喜欢花花?”颜颜问。

“颜颜喜不喜欢?”

颜颜摇头。

张语瞪朱祐,“看你,把我女儿教的,连花都不喜欢。”这孩子跟他比较亲,有时候还真有点小大人的范儿。

朱祐看看,抽了朵红的递过来,“喏,不是喜欢红花。”

“干嘛,怕我一会儿看到水灵姑娘又揪你几把,特意讨好我啊?”张语挨过来,小声说。

“笑话,这个我可一点不心虚。”

端端在一堆花里翻找,朱祐问:“怎么?你喜欢花?”不会这俩孩子的性别搞反了吧。

“妈妈喜欢。”他翻了半天,递了只黄菊花给张语,“妈妈,黄花。”

虽然是亲亲小儿子给的,但这个也有一种意义是看死人的。

“你怎么知dào

妈妈喜欢黄花?”

端端摸头,“我不知dào

。”

“妈妈不喜欢黄菊花,你给我挑挑有没有别的黄花。”张语死盯着那堆花,里面真的是有黄色康乃馨的。

“这只,妈妈给。”

张语颤抖着手接过了康乃馨,和朱祐对视一眼,把端端抱在怀里,“炜儿、炜儿,我的炜儿。”

“阿语。”朱祐轻轻咳嗽几声,幸好是要的包间。

张语抓起桌上的热毛巾擦了把脸。把黄菊花挑出来扔掉,其他的花递给他们,“来,你们两个到前头去。看哪个姐姐的歌唱的好,就丢一只到台上去。”

两个小娃娃受命抱着花朵走到台下,一个人唱完,两人叽叽咕咕商量一下,然后决定要不要丢花。

茶客们看他俩生的玉雪可爱,都笑看着抛花的行为。一时倒引起了小小**。

“阿语,要不我们先回去,一会让余嘉带他们回来。”

“不用了,我可是特意来听水灵唱曲的。”

看吧,看吧,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最后轮到水灵上台,两小孩把手里的花都丢上了台,拍拍手跑回来。

“水灵姐姐唱的好不好听?”张语把姐姐两个音咬得很重。

两小孩一致点头。

“妈妈,水灵姐姐过来了。”

水灵走过来,向他们福身:“朱老爷,朱夫人,多谢来捧水灵的场。”然后转向两小孩,“谢谢小公子小小姐的花。”

“不客气!”端端踮起脚在水灵脸上香了一下,颜颜则只是道了声不客气。

水灵愣了下,对他笑笑,“朱老爷,朱夫人,水灵告退。”

银子水灵去年就来还了,他们不在,由小五代收的。

张语捏捏端端的脸,“炜儿,不可以随便亲别人。”

“妈妈怎么不叫我端端了?”

“以后都叫炜儿。”户口本上叫朱火韦,叫炜儿也不会奇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儿童小剧团

儿、颜颜、虎子再加上个傅芽,还有附近的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捉迷藏。这回轮到颜颜当猫猫。可怜的娃娃,没有什么同龄的小孩,只好跟大孩子玩。张语一直怂恿锦瑟再生一个,这样炜儿和颜颜也可以当当哥哥姐姐。小茶不知怎么总也没有动静。

颜颜把手背放在眼睛上,一本正经的喊着:“一二三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我来了。”

小丫头努力的往树后面、假山里头还有隐蔽的房间去找着,严谨的态度跟她老子看折子时如出一辙。

张语路过,站在旁边看看,左右瞅瞅,\现小丫头不见了。四处看,天哪,爬到假山顶上去了。摔着可怎么好,又不敢出声,怕吓着她。

张语胆战心惊的站在假山下,果然,她家小丫头找不着路下来了,有点惊慌。

“颜颜别怕,抓紧了不要动,妈妈来救你。”边说边挽起袖子。

“妈妈!”小丫头看到她,点点头。

“夫人。”是小虎子,“我上去救三姑娘。”

张语摆摆手,这挂一个在上头都挺吓人的了,小虎子也还不到十岁,他可抱不住颜颜。回头两个一起摔着了。

“不用,你去叫人,叫你爹,林叔或\五爷、五夫人都好,快点。”

一群躲猫猫的小孩都出来了,张语把手一挥,“分头给我叫人去,再去拖块垫子出来。”

张语后悔极了。当初把假山修到六七米那么高干什么。蹬掉鞋。就要往上爬。就怕小丫头抓不住。等不到几个会功夫地过来。

“妈妈!”果然。小丫头手一松。落下来。正好砸在张语身上。她一把抱住护在怀里。落到地上滚了一圈。

好痛啊!顾不上看自己地情况。赶紧问:“颜颜。你没事吧?”

“妈妈。好怕。”小丫头惊魂未定。圈住她地脖子。

“没事你先站起来。妈妈腿痛。”不会是断了吧?

小方、林虎、小五、小茶都给叫来了。

“三嫂,你没事吧?”小五蹲下来,打算把她抱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急匆匆赶来的朱祐。

“当家的,我腿好像断了。”张语朝他伸出手,小五让到一边,朱祐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来。

“胡说,就是摔疼了,来,我抱你回屋去。”

曲毓忙忙从回春堂赶过来,情况没糟到断腿,也不只是摔疼了那么简单。

“骨折了,好好养着吧,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好这期间都不要下床。过后让人给你弄根拐杖。”

张语的眼睁大,不会以后要“一米五、一米六”吧,“有什么后遗症没?”

曲毓摇头,“恢复的好,不会有什么。”

朱祐在旁边问:“曲大夫,还要注意些什么?”

曲毓把方子开好,“这个我会交代给锦瑟,您就负责看着她一百日内不要乱走动。回头每日让伙计把外敷内用药送来。我先走了。”说完出去揪着傅芽回家。

朱祐轻声问:“还痛不痛?”

张语点头,“痛,痛死了。”

“那你怎么不哭?”以前不是经常飙泪来吓他,这都伤筋动骨了还能忍着?

“我一哭,外头那几个小的一定一起飙泪。你出去跟他们几个说,不许怪孩子。谁晓得颜颜会那么较真呢。不过也是提个醒,小孩子身边的人决不能随意走开。那个乳母,换人吧。”

本来是有人跟着小子丫头的,结果看一群孩子玩着,她内急也没同人讲一声就走开了。要不是张语路过,当了回肉垫,颜颜可没那么经摔。小孩子,光靠给她讲不许爬高,不许下水是没用的,一定得有人看着。

“好了,别操心其它的了。你要什么都跟我说,要去哪我抱你去。这一百天不许下床。”

“知dào

了。”

“妈妈!”一个小身影挪进屋来,后面还跟着几个。

“颜颜,你们过来。”张语招手。

“妈妈,对不起。”颜颜的小头低垂,站在床前忏悔。

“妈妈不怪颜颜,不过啊——”张语拖长声音,一群小鬼抬头把她看着,“妈妈一百日都下不了床,会很闷很闷的。你们也知dào

,爹爹不太会讲笑话逗妈妈开心。所以,你们要负责来陪妈妈玩,逗妈妈开心。”

“好!”一群童音应承着。

于是,张语便在小院子里享shòu

到了儿童剧团的皮影戏表演。一群小鬼本来就内疚,现在被组织起来,觉得新鲜有趣,更是卖力。

今日是第一出《长恨歌》,剧目是张语点的,五日一换。

观众席在树下,张语坐在一张木榻上,算是VIP位置。塌前三米处支着一面约五米长三米宽的白色布幕,幕后点了几盏灯。旁边几个丫头手持乐器坐在凳子上。随着一阵丝绣之乐响起,傅芽

子拿了一片片镂空皮影人样在后台表演剧情,另外有着背景皮影,随着场景转换变换。炜儿跟颜颜在旁边念台词: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三岁的娃儿念得头一点一点的,还负责说旁白。

诗文是朱祐教的,旁白是张语写的。

等炜儿和颜颜念到:“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乐声转为凄凉缠绵,虎子手持“唐明皇”,傅芽拿着“杨贵妃”,随剧情做出不同动作,或生死离别、掩面而泣,或天上人间、关河望断

最后,是炜儿和颜颜念: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乐止、灭灯,几个小屁孩牵着手出来谢幕,鞠躬。

张语看一旁众人都没反应,“鼓掌啊!”带头拍手。

众人这次如梦初醒,跟着拍掌。

张语臭屁的问:“怎么样?怎么样?我导演的。”

小五摸摸脑袋,“三嫂,你这心思真是巧。”

“呵呵,我这叫寓教于乐。”

锦瑟捂住嘴笑,“奴婢想起当年让太大少爷指挥着演狐狸精她娘的往事了。”

“预告一下,我们这五天都演这出,回去通知没看过的还可以再来。五天以后是《风尘三侠》接着是《梁祝》”

“三嫂,不用说了,我每天来。”

张语一拍手,“好,先把门票钱交了。”

傅芽走过来,把手一摊,“五爷”。

“三嫂,还要收钱?”小五的眼睛瞪大。

张语在榻上把眼一瞪,“又不是我得,是给这几个小家伙零花。我还得负责提供零食给你们。丫丫,一个一个的收。一出戏一两银子,可以来看五天。像五爷这样每出都捧场的,就直接收十五两就好了。”

“知dào

了,师叔。您放心,一个都少不了。”

傅芽走过处,锦瑟小方余嘉林虎小五小茶一个个乖乖的掏腰包。收了一圈回来,几个小孩的眼睛都\亮,第一桶金。

“好了,观众散场,你们过来,我要点评一下哪些地方做得好,还有哪些不足。”推推坐旁边的朱祐,“记得晚上要开始教《风尘三侠》的台词了。”

朱祐笑,“原来还可以这样背诗词啊,呵呵!

吃饭的时候,颜颜夹个鸡爪给张语,“妈妈,师伯说吃什么补什么。”

朱祐点头,“对,给你妈补补她的凤爪。”

“我也夹,妈妈吃。”炜儿也夹一只放她碗里。

“谢谢,宝贝们,赶紧吃饭,回头来跟着爹爹背台词。”

“好!”

来捧场的熟人越来越多,曲毓傅鸾词甚至连已经不大出门的江里也来了。小剧场便从张语的小院子里搬到大院子里。

就这样,一百日热热闹闹的演了二十出戏,炜儿和颜颜也记下了二十篇长诗由此被母亲骗入了学文章的漫长岁月。

张语可以下床了,她拒绝拐杖。

曲毓把眼一瞪:“为什么?”

“我不要走得一边高一边矮的。”

朱祐笑着说:“不要就不要吧,还是上哪里我抱着你就是了。”反正三个多月都过来了。

曲毓没辙了,这叫一个惯。

张语摆摆手:“不用,我坐轮椅。”

“小鱼,你给个理由。”不就是骨折么,犯得着坐轮椅?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代步工具,我选择轮椅。坐轮椅比较符合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

张语比划着说:“神医都是坐轮椅的,譬如不死不救赛华佗,就是坐着轮椅出场的。”

曲毓摇摇头,懒得理她,由得她在那里疯说,打个招呼,走了。

“阿语,我这个人形代步工具,不比轮椅强啊?”某人不服。

张语捧着他的脸,“不是啊,天热起来了嘛。人家怕你太辛苦。”

“不会的,抱抱我老婆,怎么会辛苦。”

“好,谢谢夫君。”凑过去,‘吧唧’亲一口。

结果,过几日就看到轮椅了。一家子大人都傻眼了。张语其实是开玩笑的说要坐轮椅的。结果那几个小鬼听到了,就把演出分的银子凑了凑,订做了把轮椅给她推回来了,还一个个等着接受表扬的样子。

张语只好挨个谢了一番,又应邀坐到轮椅上去让他们推。自我安慰:只要不出大门,就在院子里被推来推去还是很拉风的。

当然,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要麻烦亲亲夫君的。她可不是天生的残障人士,有了轮椅有些事也不能做。

“夫君,内急。”伸出手等朱祐来抱她去。

“好,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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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已经把《论语》都背全了。”颜颜拉着张V+

“好样的,宝贝儿。”小姑娘真的样子随她,性子随了朱祐。就喜欢读书识字,又特坐的住。平日里没事就跟着她老子在书房里认字,听他讲书上的故事。时常摇头晃脑的冒些经典出来。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张语有些担心,这以后会被教成什么样啊?要作配什么样的女婿才合适呢?

再说了,教她这些做什么?难道还要去考科举不成。

朱祐叫屈:“我可没有意要教她这些,我教炜儿,反而她在旁边听进去了。”

“我们家的孩子,以后做什么都好,绝不去考科举。”

“你要我教八股文,我自己还不太会呢,我可没学过。”他自小学的都是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可照儿不喜欢,炜儿也不喜欢。怎么偏偏就颜颜喜欢呢?

“颜颜。二哥头痛还没好么?”今日吃过午饭。炜儿说头有点痛。要回房去睡一下。张语有点担忧。当年也是这个岁数喊头痛。正打算起身去看看。余嘉慌慌张张地跑来告sù

她:“夫人。二少爷不见了。”

张语看着颜颜。看到她心虚地低下头。

“说。怎么回事?”

死小孩不会一个人上街去了吧?

水灵唱完曲子下台来。蹲在炜儿面前。“小公子。怎么只得你一个人?你不会是一个人跑出来地吧?”

“嗯。水灵姐姐。你唱得真好。我当然不会是一个人来地”指指楼上。“我爹娘在楼上包间。不过我娘说叫你不用上去了。”

这话头两次水灵信了,这回却有点疑惑。叫来小二,让他去查看一下是否朱老爷朱夫人真在楼上。

“二少爷。”门口,余嘉招手唤炜儿。

啊,惨了,被\现了。

“嘉叔,我再逛逛。”反正都要挨K,不如再玩会。

“二少爷,你小心回家挨夫人的板子。”余嘉摸摸他的头,炜儿不出声了,垂头丧气的趴在他肩膀上。

推开门,迎面便看见锦瑟带着虎子一起在晒药草。

虎子看到炜儿,笑嘻嘻的说:“二少爷,你自己出门去玩,你惨了。夫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炜儿缩缩肩膀,“好亏哦,刚刚才出去。”

“二少爷,要不您再出去溜达会?”张语站在檐下,抱着手问。

“妈妈!”炜儿恨不得把头缩到余嘉怀里去。

“好了,颜颜,你可以下去了。”

炜儿这才看到妹妹在树下罚站,走过他时报以埋怨的眼神。

“妈妈,我自己过去。”不用张语说,老老实实的从余嘉怀里下来,走到树下站好。

张语笑着说:“先不忙,你先告sù

我,你是怎么在墙上挖出个洞的?”起先审颜颜才\现墙上挖了个可以让一个小孩子钻出去的大洞,用杂物遮着。可这个洞是怎么挖出来的?

炜儿站在大洞前面,用手指戳戳墙上的土,“嬷嬷每天都把洗脸水倒在墙上,有一天我\现这里比其他地方软。就找了东西来挖。”

“挖下来的土呢?”

对对手指头,“分开倒在花园里。”

“这么说是有计划的罗?”

炜儿慌忙摆手,“没有,开始是挖着好玩,后来\现可以挖大一点爬出去。”

张语点头,“好了,过去吧。”

“妈妈,站多久?”

“你出去了几回?”

比起一根手指头,张语把头撇开。比起两根,不搭理。

“三次,真的真的只有三次。”炜儿急了,“不信你问颜颜。”

“一次站一个时辰,分成三天来站。”张语说完,转头看着林虎:“在你眼皮子地下,叫一个小娃儿在墙上挖了个洞,钻出去三次。”

“夫人,属下失职。”林虎臊得一张脸通红。真是八十老娘倒崩孩儿,居然叫个四岁小娃儿溜出去了。

“好好查一查,还有没有什么漏洞。这个洞马上补上,一只白蚁都不能再爬出去。”

“是。”

余嘉觉得佣人需yào

好好整顿一下,从前在宫里哪有人敢随便就把水泼到墙上了事的。心头打定主意就去执行。

张语走回房间,朱祐正在看小猪的信。

“看您儿子多聪明,竟然知dào

从被水浸湿的墙上挖洞,爬出去给喜欢的歌星捧场。我怎么就没看出他是个超级FANS的范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他听。

朱祐也愕然,一会儿笑着说:“嗯,这一点像他妈。”

“合着好的就是你

,不好的就是我的啊?”

朱祐闷笑两声,“来,你看照儿的信。”

“说些什么?”

“说了些朝堂的事,照儿的好奇心,再加上认准的事非干到底不可的牛脾气,谁也拦不住。”

如果祐真的回去,那不但是他们家的悲剧,更是朝堂的悲剧。两父子斗法,朝臣各有各的支持对象,非得天下大乱不可。其实照儿只是比祐不尊礼法,不守规矩,不受约束。那些老臣觉得如此下去,必将礼崩乐坏,其实全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大危害。反而愈加拿责任大义来责备他,这小子逆反心理就越重。

“阿语”“还有什么事?”“照儿还打算要革外戚世爵,拿张家开刀。”

张语拧眉想想,“只要不会动到他们的命,我就不管。”还是坐下写了封信去问。

朱祐走到树下,看着小儿子正低着头跟着树下的阴影挪动。

“炜儿!”

“爹爹!”

他蹲下来,“知不知dào

自己错了?”

炜儿点头,“知dào

了。外面有坏人,坏人会把炜儿抓去卖掉。”

“不只是这样,你还撒谎,还让妹妹跟你一起撒谎。”多大点孩子,就知dào

骗大人了。

炜儿抬起头,“爹爹,我再不骗您跟妈妈了,也不让妹妹一起撒谎了。您帮我求求情,好么?”

“你啊,先站够今天的一个时辰再说。”回头看见张语走出来,便转身去了书房,看他被连累的亲亲小女儿去了。

“妈妈!”

张语看看时间,又看看他两条腿有点打颤,“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以后补上,反正这三个时辰你得给我站足了。”

“谢谢妈妈!”得到允许,炜儿慢慢走到石凳上坐下揉腿。

朱祐把女儿从书房抱出来,也一起坐到石凳上。颜颜眼眶红红的,方才在树下一直憋着,估计在书房没人看到偷偷哭了一场。

双生子乖乖的跟父母认错,表示绝不再犯。

张语揉揉炜儿的头,“以后不许拿头痛当借口,吓死妈妈了。再来一次,你叫妈妈怎么活?”

炜儿有点莫名其妙的抬头把她看着,什么再来一次?

朱祐拍拍张语的肩,“颜颜也是,帮哥哥隐瞒不是好孩子的做法。如果哥哥真的遇到拐子,找不回来了可怎么好?炜儿如果想去听曲子,就跟爹爹说。你倒是好,还知dào

跟我把时间错开。”

“知dào

了。”

小猪的回信很快来了,的确是有要革外戚世爵这回事。起因是有人告张氏兄弟谋反。是真的假的不重yào

,但给了小猪一个动手的理由。这种事情即使是莫须有也能害死人的。

张语这才知dào

,小猪对张氏兄弟原来已经不满很久了。早在张鹤龄想拿朱祐的龙冕来戴那回,还有后来金氏说漏嘴令张语想起蔚悼王的事,他都把帐记着。

何况张氏兄弟这些年强夺人田,倒卖私盐,原本就妨害了朝廷的利益。而且,他打算一劳永逸,从此后外戚的爵位通通不能世袭。更何况,他还认为,这两人不是他的亲舅舅。据说,张氏兄弟已经往南京故宫撞木钟去了。

张语回了封信过去,叮嘱他不可以伤人性命,谋反之事若查无实据就不要再穷究。毕竟她借用了张氏的身躯,帮她保全家人是应当的。

这小子手下比他老子狠辣,上回杀郑旺是一点犹豫没带。他振振有词的说,这个人造谣会影响他的合法继承地位,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动乱。

朱祐也说他说的有道理,说照儿是大明立国以来唯一以嫡长子的身份继位的,对于遵守礼法的群臣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政治资本。如果这个身份被怀疑,进而会有人造谣说他连孝宗皇帝的亲子都不是,很可能引来藩王的叛乱。

这些张语不是想不到,但以想到那个一点犹豫没有就可以杀人的是她的小猪,就有些不舒服。而且他小时收敛起来的多动症又翻出来了,今天到西海擎鹰搏兔,明天上南城攀险登高。

“妈妈,颜颜想吃肉。”颜颜抓着筷子,眼巴巴的把母亲望着。

炜儿扫她一眼,“这不是有肉么,喏,羊肉,冬天吃很补的。还有鱼肉和鸡肉。要吃什么二哥给夹。”

张语气,不知dào

的还以为她闺女多久没沾过荤腥了呢。都怪小猪,下的什么荒唐谕令,禁止民间宰猪养猪。再和着内阁大臣杨廷和一本正经的《请免禁杀猪疏》。皇帝的禁令,与此疏对读,更显有趣。如果她是在书上看到这段,一定觉得有趣,开怀大笑一番,可是胡闹的偏是亲生儿子。

于是在信里把颜颜要吃猪肉的申请告sù

她那个童心未泯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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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孩子不容易

了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一家子上苏州看园林去了。

虽然隔得近,但起先张语并没有起这个心思。她在紫禁城看了十八年,自觉已经看够了亭台楼榭。是偶然看一副画沧浪亭的画起了心思。沧浪亭与狮子林、拙政园、留园并列为苏州四大园林,带两个孩子去看看好了。

看了果然没有失望,景色简洁古朴,落落大方,不以工巧取胜,而以自然为美。与紫禁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貌。

至于苏州的美食更是令人垂涎欲滴,松鼠桂鱼、清汤鱼翅、响油鳝糊、西瓜鸡、母油整鸡、太湖菜汤

不过,张语最大的收获都不是这些,而是买到了三幅唐伯虎的真迹。

这位在后世大放异彩的文化名人,此刻的光景却是不大好的。不会持家,生活艰难,全不是电影里潇洒点秋香的模样。他住在吴趋坊巷口临街的一座小楼中,以丹青自娱,靠卖文鬻画为生。

张语选了三幅,给足银两。

招手招呼儿女,“来,给你们先挑,剩下的再给大哥。”

炜儿和颜颜今日都玩得很是开心,闻言走过来挑画。

“妈妈,我们拿来做什么?”

张语乐呵呵的说:“做传家宝啊!记得哦,要子子孙孙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颜颜纳闷地说:“为什么不用爹爹地画作传家宝呢?爹爹昨日才给颜颜画过像。”传家宝这个词她明白。所以顺道讲解给二哥听。“就是家里地宝贝。”

两眼放光地张语看看朱祐。果然是一脸地不岔。

“那叫爹爹再给你们好好地画一幅。一起传下去好了。”真是亏。如果可以盖上以前地印。一定更值钱。

“哼!”

炜儿不管别地。乐呵呵地挑了一幅仕女图。

“妈妈。我要这张。”

“好!”这小子喜欢看美女的爱好真是越来越明显。上回琉璃来就一直腻着她,又偷跑出去看水灵,在街上看到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嘴也特别甜。

当下也顾不得朱祐,摸着儿子的头问:“炜儿,你为什么喜欢这幅?”

“好kàn

。”死小子振振有词的回答。

颜颜挑了副庐山山水图,她也说好kàn



张语看着性格迥异的双生子,不晓得这两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当夜回到杭州家中,拿这个问题问朱祐。

“现在才五岁,你想那么远做什么?不是一直抱怨我把照儿弄走么,这回让你好好带。”

语气不是很好哦,张语撞撞他,“怎么了?当家的。累了?”

不理她。

呵呵,还在为她要拿唐伯虎的画当传家宝的事生闷气呢。

“他的画以后可值钱哪。”

“咱们家又不缺钱。”

“五百年后的事谁晓得啊!”张语搅着指头,想着这三幅画能在五百年后卖出的天价就乐。

朱祐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眼睛里放光,“你要不要在哪里再埋点宝贝,让他们世世代代把秘密传下去,以后没钱用了就挖出来。”

张语打他一下,她还没财迷到那步。

“咦,这种事不是你们皇家的人最热衷么?开国皇帝一般都会弄个什么宝藏给后世子孙,以便有变数的时候取出来用。你家太祖爷有没有?”

“反正我没听说过。”

张语腹诽:没准人家只告sù

了建文帝,你自然不会晓得。

“哎,什么你家你家的,你不是朱家的媳妇啊!”

“对,我们家我们家,睡觉了。”

基于张语一贯以来的习惯,所以半夜听到她又在叽里咕噜,朱祐也只是把耳朵凑了过去,听她说些什么。

“小强,我亲爱的小强,我和你相依为命十八年啊”最后还伴以几声夸张的笑声。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看来她真的很乐。

第二天还没起来,老五就眉开眼笑的来报喜了。也是,努力了这么多年才有成效,能憋到早上已经不容易了。

“三哥、三嫂,呵呵,小茶有身孕了。”

“恭喜,恭喜。”

“听说四哥也终于生了个儿子出来,咱们几兄弟在子嗣上都不容易。”小五还在乐颠颠的说着。

张语很关注这个消息,“是么?有多大了?叫什么?”

“三嫂,你偏心哦,一说四哥有儿子你就这么激动。”

她当然激动啦,这个娃娃早点生,她的小猪也好有人顶包啊。她不知dào

有多想小猪。

朱祐正在喝豆浆,也停下来看着她,拧眉思索着。

“我要偏心肯定也偏心你啊,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小茶。”

“我们也去!”双生子站在门口嚷嚷。终于当哥哥姐姐了,好幸福!

“好,都去,都去。”

小茶还在梅花桩上闲适的走

,如履平地。看到这么多人过来,停下来,轻轻跃:小五赶紧跑过去。

“老五,你也老大不小了,沉稳一点。有身子的女人是要走动走动,不能一味的躺床上不动,对吧,小鱼大夫。”朱祐闲闲的说着,好歹当过几回爹了,有点经验。

小五黑线,三哥你头回当爹的时候比我鸡婆多了。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蹿高走低的,弟妹也要多注意脚下。”

“是。”不知dào

为什么,小茶偏有点怵这个大伯子。

小五这才满yì

的点点头。

“给母后报个讯吧,她也盼很久了。”

“知dào

了。”

一旁张语细细嘱咐着小茶要注意的事项,好笑的看她掏了个小本本出来记。

摇摇头,“算了,我看你大大咧咧惯了,你自己好好的去请锦瑟帮忙吧。”

小茶点点头,觉得还是这样比较稳妥。锦瑟比她自己这边几个丫头细心多了,当即叫上小五备了礼物去找锦瑟帮忙。

张语打听好了,老四的儿子的确是叫朱厚熜,看来没错,就是他了。

“祐,我想去看看照儿。”小茶怀孕的模样刺激到张语想起当年初怀小猪的日子,上次见过后又隔了三四年没见了,也不知dào

他怎么样了。

朱祐皱皱眉,“来回就要一个半月,你想呆多久?”

张语想了想,“一共半年吧,两个小的就拜托你了。”

“嗯,去吧。”

张语挪进他怀里靠着,“你有什么话要跟他说没有?”

朱祐摇摇头,“没有。你去好好说说他,不要太贪玩就好。”小猪起先写信还问问他对朝政的看法,后来看他都没有回话,也就不再提了。父子俩达成的共识就是他真的丢开手,什么都不管了。

“嗯,那这两个吵着要跟怎么办?”

“那你偷偷的走好了,把林虎带上。”

“嗯。”

两人商量妥了,灭灯睡觉。

“祐,话说男人四十一支花啊!”张语捏着他这几年练出来的肌肉。虽然外表还是斯文,不过内里可好多了。

“呵呵,不需夫人提点,为夫自然不会墙内开花墙外香的。”

“你知dào

就好。”

三日后,准bèi

妥当的张语悄悄走到双生子的房间。看了好久才放下帐子启程。

“妈妈哪去了?爹爹。”炜儿和颜颜\觉找不见张语,跑来问。

“呃,看大哥去了,路太远,所以不能带你们。”

“啊?”对视一眼,“妈妈太坏了,太坏了!”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他走一步,两小孩就跟一步。连他去更衣,也在外面守着。生怕父亲也找不见了。

“哎,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不回房间睡觉?”朱祐放下书,有点头痛的看着跟班一号和跟班二号。

两个娃娃动作一致的对手指,一起开口,“我们陪着爹爹睡。”显然是商量好了,要把盯人进行到底。

无奈的拧眉,抖开被子,“那上床吧!”

“好耶!”一同高兴的爬上床去,并排躺在里侧。“爹爹,快上来啊!”

朱祐脱衣上床躺下,爷三大被同眠。

“你们两个,晚上不要\大水冲爹爹啊!”

炜儿和颜颜都深觉受辱,他们早就不会尿床了,当即翻身坐起。“爹爹说什么呀,我们又不是三四岁的人了。”又是异口同声,以前怎么没\觉经常二重奏。

“好好好,你们已经五岁了,不会尿床了。睡吧,睡吧。”把他们按回床上,把被子盖好。他还能踏实睡觉么?

果不其然,睡到半夜,炜儿迷迷糊糊坐起来,要起夜。下床的时候狠狠踩了他一脚,“哦,爹爹,炜儿忘了你在外头。”

“要去更衣?我抱你去。”回头再磕着碰着就麻烦了。揉揉大腿下床穿鞋把儿子抱去尿尿。

回来就等着颜颜的动静,结果这小妮子一觉到天明。

带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小五看到他的熊猫眼就低下头去笑,“三哥,你真是不容易啊,又要当爹又要当妈。”

朱祐瞪他一眼,“你唱戏呢!”

两个小娃娃抬起头来把他们看着。

“别理五叔,快吃。”

“爹爹,妈妈几时回来?为什么不是大哥来看我们?”

“呃,大哥做工走不开。”看女儿把粥里的菜挑出来扔掉,“颜颜不要挑食,要吃菜才长得高。”

“哦。”颜颜粥着眉把菜心吃掉。

“爹爹你还没说妈妈几时回来呢?”

“过几个月吧。”

“啊,要那么久。”

“都别说话了,吃好了五叔带你们去看小弟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孩子长大了

初子急步走到拐角处的茶楼,小二看到他,殷勤的招)]“哟,初大总管,您今日来点什么?”

“不用了。”推开小二,他迈进天字号房。

“主子。”

张语看到他,微微笑了下,“呃,走吧。”一边把纱帽戴上。

宫里小猪收到太后凤驾返京的消息,乐呵呵的告sù

了琉璃。

“真的?太好了。”琉璃双手合什,“不过,老爷和弟弟妹妹就要寂寞了。”

小猪恨恨的说:“他们才不寂寞呢,到处乱走。”

琉璃低下头去笑,“臣妾带着人去把慈宁宫好好打扫一下。”

“嗯,去吧。”妈妈总算想起来看自己了,再不来他就奔杭州去。可惜见不到爹爹跟那两个小鬼。

张语在小初子的扶持下跨出马车就看到了侯在前面的小猪,他的身后,一二三,连琉璃在内三个后妃装扮的女子齐声说着:“臣媳恭迎太后回宫。”这感觉实在不习惯。

夏皇后抖擞精神,扶着只见过几回的婆婆。

张语甚不习惯。又不好抖开她地手。看这女娃娃也才十**地模样。

“母后。可要先回慈宁宫歇息?”夏皇后贴心地问。

“先去清宁宫拜见太皇太后。”

“儿臣陪母后过去吧。”

张语看看小猪。点点头。

“走吧。”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宫里就是这样人来人往的。换一个皇帝,后妃们就跟着换个地方住。

太皇太后捻动佛珠,张语索性连小猪一块撵了出去。

“母后,这么些年不见,您身子可好?”张语笑吟吟扶了王氏坐下。

“硬朗着呢,倒是你,听说身子不好,连皇帝大婚也没来出席。居然还搞了个替身。”王氏一指戳在她额上。

“呵呵,知dào

瞒不过您。不过我当时是真来不了。”太后大着个肚子,也太吓人了。

老太太把念珠放下,拿了封信出来,张语偏头一看,是小五写的。

“真有了?”

“您怎么知dào

我们在一处啊?”张语挨着坐下。

“那孩子从小就黏你,你不在故宫里,你们叔嫂自然挨得近。我啊,早知dào

这皇宫关不住你。”

“嗯,弟妹的确是怀上了。您放心吧,家里都准bèi

好了。大夫仆妇都有经验,不然我也不放心啊。”

老太太点点头,“那就好,也了了我一桩心事。记得生下来,要抱回来给我看看。”

婆媳俩随意说了些话,张语就跟着小猪回她的新居所——慈宁宫了。

“你们都退下,朕陪母后就好了。”

“是。”

一众人等退了出去,张语在上方吐出口气。

“小猪,过来,给我捏捏。”

“哦。”小猪移过来坐下,给她捏着肩膀。

“妈,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爹跟弟弟妹妹还好吧?”

“都挺好的。你爹信上说,那两个小家伙整天跟在他身后,跟牛皮糖似的。来,让妈妈好好kàn

看你,都二十多了。真的是大人了。”

小猪抱着张语摇晃,“以前妈妈抱我,现在我可以把妈妈抱起来了。”

“别晃我,头晕。”

由于一路车马确实劳顿,第二日依着张语的性子是睡到了自然醒。

玲珑在帐外拢起帐子,“娘娘,皇后与贤妃、淑妃已经在外头等了一个半时辰了,要不要叫她们进来?”

张语慢动作的抬起头来,脑子里想起昨天小猪背后的三个女孩。伸手摸摸头,对啊,她现在已经是熬成婆婆的人了。自然是媳妇来给她请安。

“那你动作快点,先给我收拾一下,再让她们进来。”

琉璃跟着皇后在外面坐等,幸好不是站着。昨晚皇帝一高兴,跑到她的宫里拉着她回忆往事,说了半宿才睡。以她的经验,太后哪有这么早起来的。可是皇后的邀约又不能不来。来之前她还特意吃了块糕点垫底。

今日她刻意作出精神很好的样子,省得皇后与贤妃又往别处去想。

趁着没人注意,给玲玲递眼色。

玲玲眨眨眼,意思是我可不敢去叫,淑妃娘娘您就安分等着吧。

好容易等到里头传话叫她们进去用膳。

“都坐下吧,把你们饿着了,皇上该来找哀家算账了。”张语笑呵呵的在\座坐下,还真是不习惯。“呃,哀家和太皇太后一样,喜欢清静,你们以后就初一早上过来好了。”

“是。”

吃罢早饭,移到暖阁里坐着。

玲珑端了个盘子过来,张语伸手拿过一块玉佩,“皇后”

夏皇后赶紧立起身来,张语微微勾了下嘴角,真是历史重演,“这是哀家初为太子妃时,太皇太后所赐,今日哀家把它交给你。”伸手递过去,“起来吧,多的我也不说了。还有你们俩也是,不要太顺着皇帝。该说该劝的时候,

缩。”

接着又另拿了两块上好暖玉给琉璃与贤妃。

“皇后回去看看,哀家记着玲珑她们这批宫女该放出宫去了。”

夏皇后笑盈盈的站起来,“不劳母后操心,臣媳已经在着手办了。”

“嗯。”

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打\她们回去了。

琉璃同玲珑多年不见,本想留下叙叙话,也碍于身份不便留下。张语自然不会在三个媳妇中明显表示出亲疏来,也没有开口留她。

小猪今日不用早起上朝,起床后到文华殿打个转就跑过来了。

张语昨日没精神理会他,今日一来便掀了他的袖子看,果然有一道伤痕。

小猪一看她的动作就知dào

要糟,手上那道伤是去年训老虎是留下的,当时可是真惊险,老虎都扑到面前了,幸好有个下级军官江彬反应灵敏,冲了上来,才救下了他。

张语早屏退了左右,当下拧住他的耳朵,“小时候去抓猫逮狗,现下长本事了,玩老虎!”

“轻点轻点,耳朵掉了。”

张语想想给人看到他耳朵上的痕迹终归不好,松了手,进去拿了个美人锤出来。

小猪撒开腿就跑,和她在屋子里玩起了捉迷藏。

“妈,你特意回来打我的啊?”他腿长,张语够不着他,气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下。

“妈,儿子也让吓着了,以后再不碰那些大家伙。”小猪移过来,挨着她坐下。张语举起锤子就照他背上来一下,听说的时候,吓死她了。

“妈,我带你去看我的中军。”小猪牵起她往外走。

“什么中军?”

“儿子把一群擅于骑射的宦官编为一营,号称中军,经常在大内操练。”

张语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带我去阅兵啊?”

小猪理所当然的说:“是啊。”

张语的美人捶还没放下,就手又给他一下,“胡闹。你一会不要去听经筵侍讲么?”

小猪撇撇嘴,“不去,我叫那些老家伙回家吃自己了。”

“什么?”张语伸手指着他,看他一脸的愤慨,“为什么啊?”

“从小听到大都是那些东西,没意思。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

张语想想,以前朱祐也是想办法要躲经筵,可见实在是没意思,也没什么用。张语也不觉得去坐几个时辰听讲解四书五经有什么太大用处。

“你跟那些文臣,处得怎么样啊?”

小猪说:“他们不听我的话,还一天到晚管着我。做这个要上折子说,做那个又来谏言。”

“如果他们说的有道理,你也要听的。”

“我才不要像父皇那样。”小猪梗起脖子。

张语拉他坐下,“你要靠他们给你干活呀,妈妈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自己想偷懒的时候一定要让内阁正常运作。”

小猪挠挠头,“嗯,那个杨廷和虽然不大听话,干活还可以。”

张语知dào

杨廷和是现在的内阁\辅,点点头,“和文臣,至少表面上把关系搞好一点吧。读书人如果想搞臭你,很难翻身的。”

“我才不在乎呢。妈妈,你还要不要去看我的中军啊?”

“我不看。”一群太监有什么好kàn

的。

小猪想了想,蹲坐在她身前,把头放在她膝上,“妈妈,我生不出儿子来。”

这个,张语也不知dào

是不是他们家基因有问题,历史上正德皇帝也无后。当下也只好安慰他:“别着急,我和你爹也是过了三年才怀孕的。对了,小婶婶也有宝宝了。嗯,你最好是,呃”张语其实很不想管儿子媳妇闺房中的事,“最好是暂时就这三个吧,这样机会大些。”

“嗯。”

张语摸摸他的脸,“照儿,你怪不怪爹爹妈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猪摇头,“就是没我想的那么简单。那些老家伙,真难弄!”

“呵呵,那些可都是政治斗争中成熟起来的老姜。妈妈对你的期望就是你不要给我乱搞男女关系,在你的治下不要因为你个人的原因出现灾祸。”

小猪抬起头来,“妈妈你不是还叫我把蒙古人都打出去么?”

张语点头,\现她儿子虽然贪玩,但心底还是想做事情的。

“照儿你是大人了,妈妈也不会再说你别的。不过,要记得,坐在这个位置上,除了权利,还有义务。”

“知dào

了。”小猪摸摸还在\烫的耳朵,撇撇嘴。

张语看他耷拉着耳朵,就知dào

左耳进右耳出了。孩子大了,说多了也无济于事。

小猪站起来,拉拉她,“妈,你放心,儿子不会叫人戳你的脊梁骨的。”

叹口气,好歹没有出现在豹房里那些荒唐事,也算有些进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引为知己

颜坐在床沿,小脚搁在老爹腿上让他给修指甲,另一)]地,白生生的在床前晃来晃去的。

“爹爹,妈妈再不回来,咱们就不要她了。”

“那可不行,不要妈妈了,爹爹跟谁过日子去?”

“还有我跟二哥呢。”小丫头气鼓鼓的。

朱祐抬起头来,左右看看,炜儿跑哪去了?

“你二哥呢?”不是又跑到哪里看美人姐姐去了吧。前几日路过青楼,居然指着告sù

他:“爹爹,里面有好多美人姐姐。”跃跃欲试的想拖他进去,被拽住还撅着个嘴。“爹爹,妈妈又不在,妹妹也不在,我们进去看看吧,茶楼的人说男人都喜欢进去。”小家伙咬着手指,抬头瞅着他。臭小子,想害他站甘蔗啊。这种下作地方也想进去看。

“二哥说热,洗澡澡呢。”爹爹的手搁在脚底,颜颜有点吃痒,笑嘻嘻的说。

正说着,炜儿穿着个小褂子出来了,也没系好,头上还在滴水,余嘉拿着毛巾给他擦。

“把扣子系好,像什么样子。没看到你妹妹在么?”

“哦。”炜儿应了一声,慢吞吞的伸手系扣子。老爹真麻烦,他又不出门。

“二哥不穿衣服的样子我早就看过了。”乖女儿爆料。

朱祐考lǜ

要提前把两人分开。不用等到七岁。

“爹爹。还有这只。”颜颜把另一只胖脚丫伸过来。

朱祐笑着捏捏。给她修剪。炜儿站过来。“爹爹。我也要。”

“你先等一会。给妹妹剪完就到你。”

炜儿在旁边等了会。忽然双手在后面叉住腰。学小茶走路地样子。一扭一扭地。

“嘉叔。你看我。像不像?”

余嘉把头偏到一边去笑。

朱祐瞪他儿子一眼,“过来坐下,到你了。”

看老爹的脸沉了下来,炜儿收敛起表演,乖乖过去坐下。他妹往旁边挪了点,捂住嘴笑他。

“坐好不要动。”

朱祐看小儿子眼圆溜溜的,那一脸胡说八道的样子像透了张语。

“剪了指甲,给我抄一遍《论语》,好好体味大义。”又扫了眼颜颜,“不许找你妹妹帮忙。”

“啊?”炜儿瘪嘴,这么热的天,还要罚抄书。老爹你真是不厚道。

过了半个时辰,朱祐去小书房\的炜儿。

推开门就看到他白白嫩嫩的小身子趴在桌上写着,一只小手在旁边不停扇风。竟是脱了上衣直接打的赤膊。

“啊,老爹。”炜儿把笔一丢,抓过一边的小褂子穿上。

朱祐以手抚额,他从小到大也没干过在寝室外打赤膊的事,他儿子倒是豪放的紧。

“爹爹,抄好了。”炜儿赶紧把桌上的纸收一收,递给父亲。妈妈不在,万一老爹\火可没人保他。

在椅子上坐下,“来,你给我讲讲。”

片刻,书房传来朱祐抓狂的声音:“怎么这么多XXOO?”

“不会写嘛。”

“妹妹就会。”

“妈妈说妹妹是怪胎。”说话早,走路早,认字早。早知dào

该叫早早,不该叫颜颜。

******我是宫里的分割线**********

小猪飞快的翻动折子,做出批阅。拿了下一本,杨廷和的,这老家伙。有一回看他写的不错,顺手在上头画了朵花表扬他,第二日差点没把他耳朵说得起茧。什么帝王尊严,奏折的威严,画朵花怎么了,不懂生活。

那些白胡子老头,一天到晚就知dào

念叨他不在正殿坐着,四处闲逛看热闹,擅自骑马划船,随便乱吃东西边说先皇如何如何,他老爹私下里可不是一板一眼的人。没事还爱带着他跟妈满京城乱逛。

双手一拍,就到这吧,去陪妈妈用午膳。

江彬凑上前来,“皇上,您好久都没去看过中军练军了?”

“朕要陪母后,你们自己玩儿去吧。”小猪拍拍江彬的肩膀,他一贯随性,这个江彬又是救过他命的人,自然拿他当铁哥们看待。这样的人可比那些整日板着脸训人的老头子们可爱多了。

“是。”

小猪脚步加快,走进慈宁宫。

“妈妈,我回来了。”

正在看信的张语抬起头,“回来了?来,给你看看。你弟想逛青楼呢。”说着摇摇头,臭小子。

不会吧,小猪接过信纸,看老爹洋洋洒洒写的家常话。看来让老二弄得够呛。不过这小鬼真是好命,都没有白胡子老头儿整天对着他念经。

“妹妹挺乖的,爹爹也可以安慰一下。”

“你妹,我估计跟你爹一个德性,只是看起来好好先生似的。到底脾性怎么样不好说。”

张语不住的给小猪布菜。

“妈,我记得你以前说这叫喂猪。”小猪看着碗里堆的菜色说。

“你可不就是我的小猪么?”

“怎么没有看到玲珑?”小猪看外边站着的是个眼生的小宫女,张语根本没让她进屋来伺候,远远的打\在外头。

“让她给琉璃送东西去了,顺道叙叙。”

这几日小猪都往慈宁宫跑,看来那几个女孩子还真是拴不住他。那日看琉璃,眉目间也淡淡的,不像从前。

小猪的心思其实很活泛,性子也不错。针对官员犯错,他倒腾出了个罚米法,分门别类的规定犯了什么过错罚多少石大米。倒有不少粮食这样源源输入边地。

上一回到杭州来,张语舍不得,于是送他到南京。慕南京国子监之名,要小猪带着她去巡视。去了看见场上立了个竿子。张语感到奇怪,难道周一早上还要升国旗?

“这是做什么用的

太后有问,教员自然不敢不答。可答案居然是挂学生脑袋的。

小猪逮着那人,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个教员只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当年的国子监第一任祭酒(相当于大学校长)苛待伙食,一个学生提出了抗议。按照校规,这是“毁辱师长罪”,应该打一百大板充军。朱元璋听说此事后,却认为学生向师长抗议,此风不可长,就法外用刑,把这个学生杀了,并且在学校立了一根长竿,将头挂起来吓唬其他学生

太、太残忍了,在这个地方读书,她会有心理阴影的。

小猪大不以为然:“学校岂是刑场

张语扳指头算算,从朱元璋树竿子到小猪撤竿子,这根血淋淋的竿子一共竖了一百二十六年。

她没有兴致再看了,“皇上,我们走吧。”

张语正回忆得出神,小猪拉拉她的袖子,“妈,你怎么了啊?想我爹了,是不是?”

摇摇头,“不是的。我想起我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寓圃杂记》,是本朝人写的。”

小猪摇头,“我没听说过。”

还没写出来呢,你上哪听说去。

张语摸摸小猪的头,书上说的是吴中本来就是繁华之地。朱元璋建国后,“邑里萧然,生计鲜薄”。朱元璋后的正统、天顺两朝,略有恢复。而到了正德年间,才“愈益繁盛”。还特别提到,随着经济的复兴,江南“人才辈出,尤为冠绝”。

不是在朱元璋手里,也不是在朱棣手里,偏偏是在朱厚照治下,江南经济和文化才又得到了恢复性\展。倒不是引为他本事,而是此时皇权的控zhì

力已经无法恢复到朱元璋的水平。统治\控zhì

力的削弱,对一个企图代代相传的**王朝可能是个坏消息,但于激\民智和社会进步却是充分利好。

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照儿,你真的不在意那些读书人怎么编排你么?”没有一个人能经得起旁人用放大镜来观察你的缺点,然后广而告之。所以四爷常说同事不同命,有些事落到他头上就是过不去的大罪。所以他才会写《大义觉迷录》来剖白自己。

张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譬如之前朱祐信佛老,造成的危害其实也不小。可那些读书人就是笔底留情放他一马。

小猪摇头,“我管他们呢,我活得开心就好。”

“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

“小猪,有\诗你应该会喜欢。”张语提起毛笔,在书案上把唐伯虎的《桃花庵歌》写下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趣,酒盏花枝贫\缘。

若将富贵比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我喜欢这句,应该让那些老家伙看看。”

张语摇头,“他们呢,是看不懂的。”

“唐伯虎?谁啊?”

说到这个张语笑了,“呵呵,是一个文人。我买了一幅他画的桃花,特意请他题了这\诗在上头。就挂在杭州你的屋子里。”

小猪搓手,“太好了,我要去见见这个人,跟他好好聊聊。”

“打住,你别激动。这个,你吃了这个鸡蛋好吃,不一定非要去见那只母**?”

小猪奇怪的抬头看她一眼,“妈,这么个奇人我当然要去见。”知己,绝对是知己。

“又想乱跑?你给我老老实实在京城呆着。等以后再找机会。”

“以后?什么时候?”

“等有人出来顶你的班的时候。”

“哦!”

小猪把他的铁杆兄弟江彬介shào

给张语,张语心道:这也是个坏家伙,怎么把他给忘了。可如今这人救了她儿子的命,总不会对人下手。

张语正在苦苦思索要怎么把这个江彬从小猪身边弄走,这人干了件事,把她都给气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荒唐皇帝

语为什么会被江彬气乐了,这家伙给小猪介shào

了个对将官马昂的妹妹。据说十分美貌,并且懂的蒙古语,又善于骑射。小猪对这样的女子非常有兴趣,动心了。

这事在后世可是大大的有名,为啥?因为马姑娘是离过婚的,其实这也没啥。可是据说她现在还怀着娃呢。

有这么给铁哥们介shào

对象的么?她还没\作,朝臣先动起来了。

六科十三道的纠劾奏折迅速砸向皇帝,条条款款的摆出来:一,皇帝现在二十出头,还没有皇子,应该广泛选取那些正经女子,让他们来帮zhù

皇上延续子嗣,而不应该找一个孕妇。二,皇帝居然会看上一个再婚之女,实在是匪夷所思,即便是一般人家也耻于做这种事,何况是万乘之尊。三,如果马昂之妹真的有孕,那么生下来的孩子若是被皇上冒认为皇子,那当年吕不韦的事情就要在大明朝重演,太祖皇帝的血脉就会无法得到延续。即便这个孩子真的是皇上的孩子,但是以他母亲的身份,此后必定会给宗室藩王谋反留下口实。四,如果这个马姬专宠于内,而马昂擅威于外,让外戚掌权,对国家相当不利!

许久不在宫里,张语差点忘了他们的战斗力有多么的强了,ORZ才据说怀孕呢,就几乎把可以预见到的不良后果全部预见到了。她干脆不出声,安静的在慈宁宫看戏。

也许是那个马姑娘真的比较对小猪的胃口吧,他对反对意见装聋作哑,不予理睬。

大臣们不会罢休,一篇一篇的奏疏往皇帝眼前递。

然后,夏皇后带着娘子军找她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琉璃称病没有来。

张语有点无语,这种事好像传统就是找婆婆哭诉。可是婆婆怎么可能真的向着媳妇呢。她当初可一点没指望婆婆和太婆婆,她们不添乱就好了。

“好了,这件事哀家也知dào

了,不会看着皇上胡闹的。你们回去吧。”

夏皇后擦擦眼泪,带着她另一个媳妇回去了。

张语揉揉额头。该她出场了。

小初子奉太后懿旨来文华殿找皇帝。

殿内几个正为这事据理力争地大臣欣慰地对视一眼。太后终于说话了。

小猪乐得摆脱他们。摆驾慈宁宫。

“你真有那么喜欢那丫头?”

小猪揉头:“好像也不是。可是那些老头儿越是反对。我越不想顺他们地意。”

张语双手按在他肩上,“乖乖,天子没有私事。把人送走,那姑娘也不是冲你这个人来的。”

“可她懂得蒙古语,又善于骑射,挺有意思的。”

“小猪,猴子扳苞谷,到最后两手空空。别冷了别人的心。”

小猪想了想,“那好吧。”

“好,同我一道去看看琉璃病得怎么样。”

小猪吃惊的说:“琉璃病了?”

“是啊,走吧。”张语没好气的拉起他。

对琉璃,张语是自觉有几分亏欠的,那时心忧祐的身体,根本顾及不到小猪那么多。是琉璃陪在他身边,伴他成长的。甚至还被这个负心的小孩哄得放qì

了出宫。

到了琉璃的宫前,小猪急步迈了进去。张语心头略微好过一点,慢慢下车,“好了,都平身吧。”

琉璃收到通报,急急起身迎了出来。

“琉璃,你怎么样?”小猪扶起她,上下查看。

“臣妾没事,谢皇上,怎么还惊动了母后?真是罪过。”琉璃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扶持。

进去后,琉璃亲手给张语奉了茶,小猪看没什么事也放下心来。

张语捅捅他的背,示意他多说几句软话,正好她也在,还可以帮忙敲敲边鼓。

小猪不明所以,回头看她。

张语叹气,你老子在你这个年纪,表现得跟个情圣似的,你是不是亲生的啊?

也许小两口关起门来比较好讲开,“你们慢慢说话”刚站起来,琉璃就跪到了她跟前。

“太后,臣妾有事求您。”

张语觉得不好,推开她想走。

“娘娘答yīng

过奴婢的,说奴婢可以跟您要求一件事。”

揉揉额头,“什么事?你说吧。”

琉璃看了小猪一眼,“奴婢想随玲珑她们一起出宫。”

“不行。”小猪腾就站了起来,出声制止。

“皇上你已经长大了,不需yào

奴婢了。请放了奴婢吧!”

小猪把她拉起来,“你称什么奴婢,你是我的妃子。”

张语见状只好说,“你们俩先沟通好,再来找我。”

*********我是家里的分割线*********

茶楼上,炜儿听曲听得没精打采的。真没劲,水灵姐姐嫁人了。这些人都不好kàn

。漂亮妈妈也老不回来。

“爹爹,妈妈是不是变心了?”

朱祐放下茶碗,扫了炜儿一眼,“你说什么?”

炜儿绞着手指,“她还不回来,是不是只喜

,不喜欢炜儿和颜颜了。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比不过)含凄然把老爹望着。

再看眼小女儿,似乎也做如是想。

“怎么会呢?你们也不想想妈妈和大哥多少年不见了,总要多聚聚。既然你们不想呆在这儿,我们回去吧。”

“爹爹,二哥,我们再坐坐。他们在讲皇帝的故事。”

就因为这样,他才要回去啊。看颜颜听得聚精会神的,朱祐想想也坐踏实了听。只有炜儿手撑着头,两只眼珠子乱动。

旁边的茶客正讲到据说皇帝要到昌平祭拜列祖列宗的陵寝,说是轻装简行即可,不用护卫仪仗。

遭到朝臣反对:“陛下,天子只有在逃命的时候才不用仪仗。”

于是,威严的天子仪仗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许久,正德皇帝骑马远远地出现,“嘿嘿,不就是仪仗吗,这帮书呆子。”

炜儿也来了精神,凑过去听热闹。

又听说到,皇帝举行郊祀大典,预备结束后到南海子行猎。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谏阻:“朝廷最重大的事情就是郊祀,而郊祀最重yào

的就是心诚,巴拉巴拉巴拉”

郊祀结束后,正德皇帝按照即定计划到南海行猎,收获颇丰。次日,百官按品级分\猎物:内阁大学士各分麞子一只,六部尚书各分子一只,五品以上官员各分麅子一只,六科官各分兔子一只…………

“嘿嘿,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看你们还敢不敢骂我。”

“扑哧!”

朱祐把笑出声来的小儿子拉回来,又牵过女儿:“走走走,回去了。”

“爹爹,当皇帝真好玩。”炜儿小声的说。看老爹一脸的头痛,他转过头去看妹妹。

“颜颜,你说呢?”

颜颜很疑惑的皱着眉头:“爹爹,咱们的皇帝怎么跟书上说的不一样啊?”

“书上的,那是被大臣们供起来的神牌。好了,颜颜,你不用想这些。”

炜儿摇摇老爹的手:“爹爹,他们说当皇帝有六宫佳丽三千人,是真的吗?”好幸福哦,天天那么多美女看。

朱祐瞪着他,“你就知dào

美人。”

回到家门口,看到停了一辆马车。

两小鬼欢呼一声:“妈妈回来了!”丢开老爹的手,就往里跑。看看空着的两只手,是谁说的不要妈妈了。

“妈妈!”颜颜扑进张语怀里,炜儿却围着另一个人转圈。

咦,还有个美人,绕了两圈,他清清嗓子开口:“美人姐姐,你到我们家来做客吗?欢迎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美人看着他笑,然后敛襟向迈进门的朱祐行了一礼。

朱祐把张语看着,这是怎么回事?

张语指指左手边的院子,“琉璃,那个院子是你们的,上回住过的。要是累就先去歇会。”

琉璃看他们有话要说,笑笑退下。炜儿很开心的挥手道别,呵呵,美人姐姐在他们家住下了。可是为什么不住客房要住大哥大嫂的院子?

锦瑟跟过去帮她张罗。

张语抱着颜颜进屋,那父子俩也跟进去。

“怎么回事啊?琉璃怎么跟着你回来了?”朱祐坐下就问。

张语揉揉额角,“照儿他性子太好奇了,琉璃有些灰心,想要出宫,也不知dào

两个人怎么说的,我走的时候小猪来拜托我照看他媳妇,我就只好先把人带回来了。”

双生子一左一右的巴在她肩上,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威胁:“妈妈,你不许再悄悄走掉。不然,爹爹就不要你了。”

朱祐扫两个小鬼一眼,怎么主角变成他了?

张语作揖讨饶:“好的、好的。妈妈再不敢了。”一边笑看着朱祐。

炜儿想了想,要把茶楼听来的笑话讲给张语听。张语连连摆手,“不用讲了。”她看了几个月现场版,不用讲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好气又好笑。

晚上哄了两个小鬼睡觉。

“他们真的一直跟着你睡啊?”

“是啊,生怕我也不见了。我这半年都成专职带孩子的了。余嘉进进出出就瞅着我乐。”看看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要是颜颜是男孩子就好了。”

“照儿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

“也不是,他的那些毛病其实也无伤大雅。只是和朝臣和子民心中的好皇帝形象不符。从秦始皇到现在,哪个皇帝不故yì

的端着架子,保持神mì

性、距离感。他倒好,彻底走下神坛。而且太亲近武将,和文臣又那么疏离。”

“我其实也跟他说了这些,不过收效不大。”连要他疏远江彬,他也敷衍了事。只答yīng

不让江彬涉足军政事务。翅膀硬了,少年天子,耐烦看谁的脸色。

“算了,睡觉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过年好添丁

我们睡哪里?”

朱佑指指隔壁,两小鬼再自觉没有的就爬上了他们的床。

“嘿嘿,你不是不要我了么?”张语捏着他的手腕。

“听他们胡说,一天到晚在我跟前说不要你了,看到你立马就改变嘴脸。”

张语呵呵笑着告sù

朱佑另一个消息:“我在马车上给琉璃把脉,她有喜了。”

“那、那你还把她带回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语摸头,“快到到家了才\现的,算了,回头叫小猪来接人。儿子媳妇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我要先帮琉璃安胎。呵呵呵!”

次日清晨,张语怀着给怀孕儿媳妇做早饭的澎湃情感,早早就起床了。

“你起那么早干嘛?”

“我去厨房看着炖汤。”边穿衣服边说。

朱佑把她拉回来,“再睡会。”两只手扣住她。

张语看看天色。“好。再睡半个时辰。”

“你好像还接受地挺快地?”

张语笑笑。“没有啊。只是我比你先知dào

那么两天。已经把消息给消化了。接受了事实而已。你不高兴啊?”

“怎么会?只是”

“一下子难以接受?我明白。我明白。”

对这个消息很接受地是两个小鬼。

“颜颜,你要做小姑姑了,呵呵,我是二叔父。对吧,嫂子!”这小子经过介shào

,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嫂子。

颜颜说:“二哥,我都不好意思笑你,因为你是我哥。”

炜儿乐呵呵的围着琉璃转,张语拉着他,“看撞着你嫂子。”

小茶的月份快到了,一家人都在盼望着新生命的到来。现在又添了琉璃,家里的气氛就更热闹了。

朱佑头一回提笔给小猪写信,写好后让张语来写封皮。他的字给人认出来还是不妥。

“要过年了。”

“呵呵,是啊。哇,过完年我们居然就二十五周年纪念了哦。”张语摸摸腰上的手,回头笑看着身后的人。

“按你的说法叫什么?”

“银婚。”

“怎么二十五年才银婚?”那么不值钱哦。

“我们那里男女都比较晚婚,而且可以自由离婚,能走过二十五年,而不貌合神离,很不容易了。”

张语去看了小茶,预产期在半个月后,这个日子坐月子倒是不会热就是了。

玲珑看着厨上蒸着的鸡蛋羹,看看差不多了就给琉璃端了回去。

“来,大少奶奶,鸡蛋羹蒸好了。夫人嘱咐过,让你趁热吃。”

琉璃瞪她一眼,“你别呕我成不?”手上不停,在改着小衣服。张语给她建议的,小孩子皮肤柔软,最好用旧衣服改制。她本来是有几分心灰意懒,想不到盼了多年的孩子这个时候来了,便打起精神来迎接他的到来。

有时候也在想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女孩能不能留在身边

玲珑还是乐呵呵的,“反正从以前我想不明白什么都是你告sù

我,我也喜欢听你的话,少费脑子。现在不过是换个称呼而已。不过好奇怪,夫人给你拟的菜谱怎么尽是白菜豆腐的?”

“什么啊,中午才喝了鱼汤。妈是大夫,听她的就好了。”

余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大少奶奶,今儿上集市看到了新鲜核桃,我买了一筐,夫人让多给你送些过来,说孕妇要多吃。”

玲珑出去拿进去,“现在要不要吃?”

“放着放着,我只有一个嘴巴。”

玲珑点头,“好,反正一会儿那个煲的竹鸡汤也差不多了。你不知dào

,夫人交代扇火啊,既不可快,也不可慢,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那当然了,火候是很重yào

的。”张语走了进来。

“妈!”

“夫人!”

“天气比较冷,不然可以出去多走动。光在屋里绣衣服也无趣,我给你带了解闷的人过来。来来,都进来。”

炜儿、颜颜还有铃音的女儿小音跟着进来。傅芽年纪大了,眼看要出阁了,不再参与小剧团的演出。虎子是男孩子,大了也不方便在琉璃屋里出出入入的。

炜儿高兴的说:“嫂嫂,我们会演几十种戏目,你可以挑着看。”

颜颜把戏本子递了过来,“嫂嫂,你点。”张语特地写了些喜气洋洋的剧目上去。

“嫌他们吵着你就赶他们走就好了。”张语看玲珑已经乐呵呵的去拿瓜子、点心了。这傻妞,也只有心思少些才好。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年放在南京倒是耽误了。

张语边在心头过滤着人选,边往外走。

小书房里,铃音正在做账本的年终核算。

“夫人,没有问题了,您看看。”

张语摆摆手,“放那里吧。”

“夫人,京城里魏掌柜的拿两成提成很是卖力。也放了人在那里看着。我也想搬来杭州,?”边说边摇着她的胳膊。

张语把手抽出来,“你先给我想想,有没有合适玲珑的人。办好了这件事再说。”

“那还不容易,那帮小子过年都过来,让玲珑自己挑。”

“好,就这么办。”顺手捏下铃音,“还是你贴心,锦瑟借到小五那边去了。你就先留下来帮忙吧。搬家的事,过完年再办好了。回头去挑一挑乳娘、养娘,婢女、嬷嬷的。”

铃音惊讶的看着张语:“夫人,那可是皇嗣,您要留下来啊?”

“先备下,我倒是想留,不知dào

做爹妈的什么态度。现在先打开琉璃的心结,把她的身子调养好最重yào

。让那几个孩子去闹闹她也好。”

“夫人,谁摊上您这个婆婆可真是福气。”铃音真心的说。

张语笑着说:“编制还挺多的,要不要给你家小音留一个位置?”

铃音赶紧摆手,“谢谢夫人,我们家小音蒲柳之姿,见不得大场面的。”

“其实炜儿挺不错,以后一定是知冷知热的人。”

“夫人您就别开玩笑了。”二少爷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的雏形,何况差那么多岁。

“嘻嘻。”

颜颜她们卖力演完了一出,看琉璃眉宇间有了几分喜色,便要告辞出来。

琉璃自然留她们用饭,这边有专门的小厨房伺候吃食。

炜儿不客气的就答yīng

下来,还坐到炕上去敲核桃吃。

琉璃忙招呼颜颜也上炕,让玲珑给小音端了根凳子坐在床边,给她们吃栗子糕。

看这两个小娃娃粉雕玉琢的坐在面前,她不禁去想自己的孩子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

炜儿指着墙上的桃花图告sù

她:“嫂子,那副图是我们在苏州买回来的。我和颜颜也有,妈妈说要作为传家宝传下去,你记得哦。”

那幅图琉璃前几日就看到了,也觉得那\诗比较合小猪的胃口,就放那里没动,时时还拂拂灰尘。现下听说要当做传家宝,吃了一惊。

“妈说为什么了吗?”

“没有。”

“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颜颜拍拍哥哥,“哥哥,我要回去和爹爹妈妈一起,小音姐姐呢?”

小音也点头。

“嫂子,我陪着你好不好?”炜儿挪到琉璃那边。

“好。”琉璃笑得眉眼弯弯的,把他搂在怀里。

下人把颜颜和小音一起送回了张语他们的院子,进了屋,张语给颜颜把帽子取下来。

“妈妈,二哥在那边陪嫂子用饭,不回来了。”

“哦。”

“来,开饭吧,今天吃烫饭。”抱了女儿上桌子。

朱佑问她:“你叫人去寻嬷嬷那些做什么?”

“佑,琉璃我看她是不想跟照儿回去的了。我们把孩子一起留下好不好?”

朱佑吃惊的抬起头,“异想天开,孩子生在外面,以后又多一层麻烦,还是回去生的好。你还想留下来?”

张语想想,跟他是说不通的。要是跟他讲,以后皇位轮到老四哪房去,肯定不会那么乐意。

“先看看吧,颜颜,吃青菜。”

“哦。”颜颜应了声,却趁她转背的时候夹到老爹碗里。

张语在盘算着年货的事,想着等会找铃音来商量。

有人在外面敲门,余嘉去打开来,原来是小茶要生了。

“我过去看看,你们爷俩在家呆着。”看颜颜甚有求知欲的想跟过去看热闹,张语把她塞回朱佑怀里。

张语披上大氅,急匆匆的跨过半月门,转过隔间就看到小五一头是汗的在门口搓手。看到她,几步走了过来。

“三嫂!”

张语拍拍他的手,“你到那边坐着,我进去看看。”

看她进来,坐在床头的锦瑟站了起来,小茶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转过头来,唤了声:“三嫂。”

“小茶,别急,头胎,有得等呢。”

正好有婆子端了参汤过来,张语就手接过来,一勺勺喂她。

“三嫂,我有点怕。”难得小茶会软弱一下。

“第一次难免,不过你看我生了三回了不还活蹦乱跳的。你是练武之人,更加不会有问题的。你把力qì

省着用,等阵痛缩短到一刻钟一次的时候再用力。放宽心题。”张语在床头坐下,安抚着她。

原本小茶的母亲是要来照顾的,可不巧她继兄的正室也怀孕了,作为继母倒不好这时过来了。

“锦瑟和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嗯。”

一直等到晚上,折磨了母亲四个时辰的小女婴顺利出世,还算比较顺利。

张语看小五一脸激动的靠在床边看稳婆给小婴儿打包,笑着出去\红包喜蛋。

递了个很厚实的给锦瑟,“拿着,这是小五给你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老了还吵嘴

猪郑重其事的回了一封信,自然是很欢喜的,不过态T|较一致,想把孩子留在外头。

“这不是胡闹吗?”朱祐捏着信,手背在身后走来走去。不住的扫描着张语的表情,“是不是你跟他说什么了?”

张语小心的说:“当家的,你不觉得照儿根本就不适合当皇帝么?”

“这哪是适不适合的问题,他生下来就注定是要坐到那把椅子上的。”还是气咻咻的。

“所谓立嫡立长,我知dào

是宗法观念,不过,如果有更合适的人在上头不是对百姓更好么?照儿也不用再被绑在上头。”

“阿语,这不是过家家!”

“琉璃现在情绪不稳,如果把她送回宫去,危险比较大。等她生下来再说。”

“生下来你又会找其它的说辞。”

“那个位置有什么好,我才不要我孙子也被绑在那里。”

“你,你胡闹!”一家之主难得的沉下脸。

张语站起来,“我过去看看琉璃。”

“你给我回来!”

张语加快脚步。回去做什么。反正理念不通。说不到一块去。

曲毓被请了过来。给琉璃看诊。看完后。张语拉着她到旁边地屋子。

“师姐。是男孩还是女孩?”

“哪有那么早看出来地。再等等吧。你怎么了?”

“我想把孩子留在外头。”

曲毓被口水呛到,“张小鱼,你胆够肥的啊!你们当家的答yīng

么?”

“所以,如果他问,你就跟他说是女孩子好了。”

曲毓拍拍胸口,“这个他多找几个人看就知dào

了,骗不住的。而且如果真是男孩,生下来也会知dào

的。你别乱来!”

张语送了她出去,然后转身回来琉璃屋里。

“妈,有什么不对么?”琉璃从看着张语把曲大夫拉走就开始坐立不安。

“我问问她是男孩还是女孩。”看琉璃紧张的坐起来,“不过她说还看不出来。

你放心,照儿也说让你在外头生养。”

“老爷肯吗?”琉璃担忧的问。

“你安心养胎,我来想办法就好。”看玲珑站在旁边,“玲珑,辛苦你了。除夕年夜饭回春堂那边的人手不够,回头你去给铃音帮把手。”

“嗯,是。”

琉璃笑笑,知dào

是要让她出去挑人,也不出声。

张语回到自己屋里,大冷的天,墨都冻上了,不然那爷俩一定又在写字。老二现在迷上小五家的小妹妹了,不着家。

“阿语,老二你就让他这么晃着?”

“童年嘛,就是这样啊。我已经跟五弟说好了,过完年就教这两个开始习武。你就教他们读书识字好了。”

“那我收拾老二,你可别又出来护着。”

“体罚的话,不大好吧。”

“都快让你惯得不像样了。”朱祐没好气的说。

颜颜看到走进来的身影,“二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余嘉把炜儿的披风、帽子取下来,把他送进屋子。

“妈妈,小妹妹怎么成天就知dào

睡觉?”

“她这么小不成天睡觉做什么?”

炜儿看老爹看着他,左右望望,他最近没干啥啊?

“爹,你看着我干什么?”

“炜儿,过完年,你和妹妹就六岁了。我刚跟你妈妈商量过了,出了正月就正式开始上学堂。上午习文,下午习武。”

“啊,要这样啊?”炜儿站在原地挠头,又去看张语,张语笑着点头。

数日后,张语\现她的胭脂盒子不翼而飞。

没道理呀,转头去看榻上下棋的爷三,“炜儿,是不是你拿了我的胭脂盒子?”这小子的嫌疑最大。

炜儿一本正经的摇头“没有,妈妈。炜儿没有拿过你的胭脂盒子。爹爹,我这一步下得怎样?”

朱祐点点头,“嗯,这手不错,咱们家幸好没有出第二个臭棋篓子。”

“第一个是谁啊?”两个人抬头,看到老爹的目光示意,哦,是正在找胭脂盒子的妈妈。

张语走过来,问颜颜:“颜颜,你知dào

妈妈的胭脂盒子哪去了吗?”

颜颜的眼珠子转转,没出声。

“不要忘了,你们说过不会再骗妈妈。”

“呃,妈妈,你的胭脂盒子现在变成二哥的糖盒子了。”

张语瞪着炜儿,“还说你没拿。”

“我是没拿嘛,它现在不是妈妈的胭脂盒子了。”炜儿狡辩。

“拿出来。”

炜儿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个精巧漂亮的盒子,正是张语遍寻不获的东西。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小盒糖果。

“胭脂呢?”

“挖出来扔掉了。”在张语的注视下,炜儿的眼神开始游移。

朱祐笑笑,问儿子:“干嘛非要拿你妈的胭脂盒子来装?”

“那个漂亮嘛!”

张语把盒子递回

炜儿欣喜的接过,还以为要被骂一顿呢。

颜颜同情的看他一眼,低下头继xù

想棋。

“砚芳\的胭脂加盒子,一共十两银子,你是想扣五个月的零花钱,还是拿了压岁钱直接给我?”

张语的原则是再富不能富孩子,再穷也不能穷孩子。所以一个月只给二两银子零花,其实这也不算少了。够普通人家生活一个月了。只是炜儿一贯喜欢好kàn

东西,看到就买,现如今还欠了颜颜八两。正打算用压岁钱来还债。(压岁钱也不多,按张语要求每人给不能超过五两。)

炜儿转头去看他爹,老爹正一本正经的看着妹妹想棋,但摆明是在笑。

“爹爹,借炜儿钱。”伸手过去推推老爹。

“呃,你拿什么还我?”一边给颜颜指点棋路,一边问儿子。

“儿子用老子的钱还要还啊?”

朱祐把眼一瞪:“老子没给你饭吃,没给你衣穿,没给你零花钱?”这个时候替他赔了胭脂盒子,以后就不知dào

还要替他赔什么了。

“都给了。”炜儿低下头去,“妈妈,拿了压岁钱赔给你。”

张语笑着把糖盒子给他塞到荷包里,“记得不要忘了欠妹妹的八两。”

“嗯。”炜儿低头去盘算他还能剩下几两银子,然后哀叹一句:“这个年好穷!”

张语揉揉他的脑袋,“还有,不准私底下管你嫂子、嘉叔他们要钱,不然,巴掌伺候。”

“知dào

了。妈妈,过完年我和颜颜就长一岁了,能不能涨涨零花?”

张语说:“如果你以后每个月给小侄女零花钱,妈妈就给你涨。啊,二叔父。”

“她哪用花钱啊?”

朱祐把儿子女儿抱下榻,叫人领他们回去洗洗睡了。

“你怎么知dào

是女儿?这个月份还看不出来,休想哄我。”

张语歪头看着他,“琉璃不愿回宫,也不想离开孩子。小猪也情愿孩子在外头。你就别管了吧。”

“你和琉璃,那是妇人之见。照儿,他就是顺着你的意思而已。不行!”

“既然照儿可以生,那不是还有皇后她们么,琉璃可就只有这一个孩子。”

“叫她一起回去。都是从小在你身边给灌输的。一个个都不像话。现在算什么?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

“是照儿负心在先,有什么资格要琉璃还留在他身边?”

朱祐岔怒的转过身来:“他不过是依从祖制,怎么能算是负心?”

“小猪那个好奇的性子,他会不断去尝试新东西、新事情,新新女人,干嘛要人进宫去苦守着?”

“哼,好奇,那不是随你么?”

张语笑笑坐下,“你总算是说出来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在埋怨我只生了个小猪么?我早叫你找别人生去,没准能生出个跟你一样克己复礼的儿子来。”

朱祐挥了下手,“不可理喻!”转身出去。

张语把门闩上,上床睡觉。

听到闩门的声音,他把手一背,直接往书房走去。不讲道理的女人,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讲过嫌儿子不好的话。即使心头真的不满,也没有宣之于口过。

张语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小猪来拜托她照看琉璃的场景。

“妈妈,请你帮我照顾琉璃。”小猪颓然坐在她脚边。

“为什么?你们到底怎么了?”

“是我的错,我开始以为自己就是喜欢琉璃,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好像更多是把她当成姐姐、当成亲人那样。”

张语看看小猪的懊悔的脸,“没搞清楚你那么急干嘛?”

“我好羡慕你跟爹爹,也想找一个全心全意就爱自己的人。”小猪把头靠在她腿上。

“那现在呢?其实两个人处久了,都会跟亲人一样的。”

“我就是这么说啊,我对她当然是有感情的。可她说对我没信心,求我放了她。我想让她以跟你去休养的名义出去,你帮我照顾她,好不好?反正不能按她说的让她一个人跟乳母过去。实在不行,咱么再把她的乳母也接到一起。”

“好吧,那我先带她回杭州。”

张语想着就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门‘砰’的一声让人踹开。走进来还是气咻咻的朱祐,“我干嘛要去睡书房?”过来脱衣睡下。

张语指着门,“再踹就得换门了。”

“怕什么,几十两银子而已。

谁叫你闩门的。”

“你不会敲门啊?”

“敲了不开我多没面子。”在书房,越想越不是个事,不过是口角几句嘛,他干嘛要一个人在书房里睡。

“踹门进来很有面子啊?脚踹疼没有啊?”

“当然疼,你给揉揉。”

“一边去,谁要给你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小王子,来单挑

完年,张语找了曲毓再来看,这回确定了,是孙女。T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女儿。

“是孙女,留下来嘛,就说小公主养在南京故宫太后跟前在。”

“哼!”因为是女孩儿,朱祐也没有再坚持。反正女孩子不会影响政局,皇帝能生养这个事实可以堵住很多人的嘴了。

琉璃现在已经很显怀了,得到确切消息,开开心心的在屋子里准bèi

小鞋子、小衣服。张语看她开心起来,颜颜和炜儿又要开始上课了,便没有再让他们过来表演。

原本说出了正月就开始上课,但看天还是冷,张语就申请了延期开学。

“二月初七吧,延七日。”

“干嘛要二月初七?”

“你不是要庆祝么,初六把人都叫过来一起吃个饭。初七开始上课。”

张语在镜子前转身,看着床上那人,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然后转过头去笑,还好镜子里的人还不算老。

到了二月初六晚上,小五和小茶抱着满百日的女儿过来了,琉璃也撑着腰过来。

炜儿问颜颜:“今天干嘛大家一起吃饭?”

“爹爹妈妈成亲二十五年。庆祝。”

“\不\银子?”

“没听说要\。”

吃过饭。张语让人好生送琉璃回去。

“恭喜爹爹妈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两小鬼摆出拜年地架势。对着他们作揖。

两个人对视一眼。朱祐问颜颜:“乖女儿。二哥是为了讨红包。你是为了什么呀?”

颜颜脆生生的说:“二哥还没还我钱。”

**********我是正德十二年的分割线*********

张语看朱祐气呼呼的从茶楼回来,赶紧问:“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多半又是民间在传她宝贝儿子那些囧人囧事,把当爹的气到了。

“他、他跑出居庸关了。”

哦,找小王子单挑去了。

“据说还留了这么一道旨意:诸位爱卿,朕保境安民去了,你们好生看家。”

“这个怕是YY出来的了。”

据说他儿子跑了几次才跑出的居庸关,怎么会留下小纸条让内阁的人能做好准bèi

拦他。

“你知dào

外面现在都在怎么传么?大臣说,英宗不听人言,才有土木堡之变,二十万人马几乎丧尽。现在正德皇帝匹马闯到关外去,蒙古人凶残无比,还不知怎样呢?哼,一点不知以江山社稷为重。叫他把小王子赶出去,又没叫他去亲征。”

张语看他气到这幅样子,知dào

传言肯定不只这些,“还有呢,还说些什么?”

“百姓有的说,听说皇上出关巡游了,遇上了凶残的蒙古人,差一点就重演了土木堡之变。还有点说,听说皇上到处乱跑,遇上了凶残的蒙古人,再度上演土木堡之变。甚至听说消息都传到朝鲜国去了。”

“你不要这么气啦,茶楼里的说辞能信么。都是些吹牛不犯死罪的家伙。”

“那他跑出居庸关了,总是真的吧,还敢不带大军。”

没过多久日子,消息再度传来,正德皇帝出关游玩,真的遇上小王子再次率五万人犯边。

琉璃急急抱了女儿过来探听消息。

小姑娘叫朱丽,名字是张语取的。本来是取的朱蒂,朱祐说听起来跟成祖的名讳一样,让改。

“爹、妈,是不是真的?”

张语看她十分之慌乱,安抚她说:“放心吧,皇帝又不会亲自去杀敌,还有那么多边将,自然保得他平安。”

琉璃担忧的说:“以他的性子,怕是真的会跑去冲杀的。”

“你对他有信心一点,照儿虽然贪玩,但出了居庸关就是蒙古人的势力范围。为玩而不要命的亏本事他是不会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去哪都比到沙漠吃沙好玩得多。他既然敢跑出去,就一定是有把握的。”张语理性的分析。

琉璃和张语对小猪都是比较了解的,她们都没有说错。

小猪出关,确实就是奔小王子去的。他到宣府,决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实现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愿望。

他小的时候,张语就给他讲大汉朝的帝国双壁卫霍的故事,出阁受讲,太傅又讲先祖朱棣御驾亲征,取得辉煌战果的故事。(其实不怎么辉煌,几十万大军出关,蒙古人往往望风而遁。白白的劳民伤财,没什么战果。但讲这些,可以稍微抵消土木堡之变给大明上下带来的耻辱。)小猪从小

父皇为蒙古扰边犯愁。他的愿望,就是要把小王子)|去。

只是没想到,到了宣府,闹腾了几天后,小猪很郁闷的\现,这里别说蒙古人,就是汉人也见不到几个。

不能白来一趟啊,出居庸关也不容易,还用上了调虎离山之计呢。

小宁子有点担忧:“万岁爷,蒙古人没来,咱们要回去了么?”小宁子也是中军的一名成员。自小跟着小猪长大,骑射那些自然也是跟着学了的,学的比小猪还好。

“不行,这样子回去,还不得让那些老头子笑死。以后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再出来。我们再往前走,走到阳和去。”

到了阳和驻扎下来,小猪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就把这里当做前线指挥部,向各部指挥官\号施令。

小宁子看他刷刷刷的提笔写着,然后招手让自己过去看: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朝廷有这么个官职么?

小猪点点他的额头,“你知dào

什么,要\号施令必须得有个军事主管的头衔,朕如果以皇帝的身份下命令,这些家伙可能不会听,“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的口诀他们背得比谁都熟;再说了,用皇帝的身份可能还会被京城的那些不开窍的糟老头子说成是“外行指挥内行”。朕干了这么多年活,还没领过俸禄呢。才不要像老爹一样,白干。这个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就定为一品,回头叫朝廷给朕\俸禄。”

小宁子张张嘴,还可以这样?不过跟着这个主,什么怪事出不了,当下也就见怪不怪的把写给大同总兵王勋的信拿出去叫人送。

王勋接到这么封信,超级奇怪。信上叮嘱他好好守城,安心练兵,口气不小。落款:“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翻遍文书也找不到这个官职啊。

问亲随:“这信哪送来的?”这么大的口气。

亲随回答:“是皇上的行营里传来的,据说是皇上亲笔手书。”

王勋一拍脑门,对,皇帝来了,怎么一来就搞这么一出。这位正德皇帝的举止他也听京里的同僚说起过,今日才真zhèng

领教了。不当皇帝当大将军,确实别出心裁,很有新意。可是皇上您别处玩去,行不?

这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蒙古年年犯边,犯就犯吧,为将\保家卫国,死则死尔。可皇帝跑来凑什么热闹。他要是死在边关,自己还不得全家跟着玩完。

于是,合着边防军的指挥官们都整天烧香拜佛,祈祷那该死的蒙古人千万别来,至少别在皇帝在边关晃悠的时候来。这样子自己死了还能捞个烈士当,还有朝廷的抚恤可以领。

小猪在阳和搓着手等着,小王子这家伙怎么还不来。

他没能调动大部队跟过来,不然也可以学学成祖主动出击。

小宁子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万岁爷,来了。”

“谁来了?”

“小王子来了,给,王大人\来的信。”

小猪展开信一看,确实来了,小王子率五万骑兵进犯,目标大同。来了就好,至于后半段王勋写的请他为个人安危计、为大明江山计,退回关内,进而回京城自然被忽略了。

小猪立即手书一封,命令大同总兵王勋集结部队,北上主动迎敌。

王勋接到命令,哀叹一声:皇上,就这么点子人马,能守住大同就不错了。还要主动迎敌?

“大人,咱们要遵命么?”亲随问。

“啪!”王勋赏了他个大嘴巴,“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命难违,去吧,去集结部队准bèi

出\。”

王勋出\了,心头充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怀激烈。土木堡之变后六十年,明军\次采取主动攻势,北上迎敌了。

江彬也觉得这事不靠谱,在进京之前,他也曾是一个边防军将领。皇上这是不是把打仗当成了在宫里的战斗游戏了,这可不是一回事啊。

“皇上,您让王大人带区区两万人去迎战五万精锐的蒙古骑兵,这”

小猪扫他一眼,就手把他推开,指着桌上的军防地图继xù

部署:

“辽东参将萧滓,宣府游击时春,率军驻守聚落堡、天城。”

“延绥参将杭雄,副总兵朱峦、游击周政,驻守阳和、平虏、威武。”

“以上部队务必于十日内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

江彬此时有点后悔了不该鼓动皇帝游幸宣府了,万一把命搭在这里,可真是不值。

应州大捷

里之外的小王子侦察到敌情,立即改变行军路线,向)V7进\。

阳和这边也立即得知了消息,皇帝的部署也随之作出相应改变:

“辽东参将萧滓,宣府游击时春,离开驻地,火速支援王勋。”

“副总兵朱峦、游击周政即日出\,尾随鞑靼军,不得擅自作战。”

“宣府总兵朱振,参将左钦即刻出兵,驻守阳和,不得出战。”

江彬不敢出声了,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样的兵力是不够的。

皇帝做完部署,微微一笑,“别急,这才刚开始,耐心等着吧。”

王勋的兵力不够,但辽东参将萧滓,宣府游击时春的及时支援给了他希望,他命令全军决一死战,坚持到大部队到来。

正德十二年十月,甲辰。战争在山西应州打响,应州之战正式开始。

战斗一开始,王勋就下令轮番猛冲,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的确迷惑住了小王子,他错误的认为对手就是明军的精锐主力。于是,下令以守代攻。他是来劫掠一番好过年的,没必要赔上自己的精锐。

双方激战了一整天,等到了黄昏,小王子突然\现,自己被王勋给忽悠了。他只有那么一点人马而已。小王子十分愤nù

,他下令全军出动,把明军包围了起来。就等着天明瓮中捉鳖了。

阳和

江彬催促皇帝赶紧带着剩下不多地人马跑路。他不想沿袭王振被人用棒槌打死地命运。

皇帝横了他一眼:“不战而逃。你丢得起这个人朕可丢不起。”转头沉稳地问:“景军师。你说天明会有大雾。不会错吧?”

景宵棋点点头。“皇上放心。天明必起大雾。王总兵可利用这场大雾从小王子地眼皮子低下钻出来。”

“那就好。朕还真想看看小王子气到要吐血地样子。来人。去给朕探探张永、魏彬、张忠地兵马到哪里了。”

江彬这才明白皇帝之前是派少量部队引蛇出洞。现在再不断增加兵力。牵制敌军。他地心放回胸口。眼前地仿佛不再是他在宫里陪着游玩嬉闹地少年。取而代之地。是个久经沙场、沉稳镇定地指挥官。

得到三股援军已经开到五十里外的消息,皇帝放心的去睡觉了。大战之前自然是要睡个好觉。

应州

第二日王勋\现果然起了大雾,五米之内都看不见东西。强忍住笑,借这个机会,从包围圈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带着人马溜进了应州城内。

稍事休整,他就等着皇帝的援兵了。直到此刻,他才相信皇帝不是让他来送死的了。这一仗打的,还算靠谱。

“大人,援兵来了,咱们能赢么?”亲随有些激动的问。这么多年,受蒙古人的窝囊气受够了。正儿八经要组织人去寻他们作战又寻不到,这回好容易把人引过来了。可要好好揍这些***!

王勋点头:“能!”作为边将,边关屡屡被侵扰,人人颜面无光啊。

这个时候,附近的明军守军接到皇帝的调令,也相继前来增援。王勋再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为防小王子看出他们两队人马兵力合起来仍然不够,他故伎重演,下令主动出击,前后夹击蒙古军。

这一回小王子可没有像昨日那样上当了,他果duàn

的命令:全军分成两部分作战,防止两股明军合流,进行分割包围。

阳和

张永、魏彬、张忠的兵马到了,皇帝迫不及待亲率大军来给王勋解围了。

赶到之时也正是小王子的分割包围合拢的时刻。

“呵呵,正是时候。兄弟们,跟我上!”当下拔出配剑,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萧丹青见状,立即策马紧随其后。

大明的士兵看皇帝当头冲了,大受鼓舞,积压多年的仇恨涌上心头,顿时像潮水一样跟着冲了出去。

小王子五万人,明军三部近六万人,双方十万余人在应州城下展开了激战。

“哈哈,丹青,你看,朕亲手砍了一个,还是个将官呢。”

“嗯。”萧丹青注视着皇帝的四周,严防他出现意wài



明军怀着同仇敌忾,一雪前耻的信念越战越勇。蒙古军队开始顶不住了,到了下午,小王子实在撑不住了。他本来是想侵扰边城,像往常那样弄点战利品回去的,没想到却亏了大本。无奈之下只有下令:“退兵!”

应州之战就此结束。

清朝官修的《明史》如此记载:“十二年冬,小王子以五万骑自榆林入寇,围总兵王勋等于应州。帝幸阳和,亲部署,督诸将往援,殊死战,敌稍却。明日复来攻,自辰至酉,战百余合,敌引而西,追至平虏、朔州,值大风黑雾,昼晦,帝乃还,命宣捷于朝。

犯边,然不敢深入。”

此后,终正德一朝,小王子不敢来犯。

PS:正德死后,官方修的《正德实录》上说应州之战蒙古伤亡十六人。我个人觉得只死了这么点人,小王子应该不会就喊撤军吧,而且还数岁不敢犯边。十万人打了百来个会合,就算是过家家也应该不止。

既然打了难得的胜仗,自然是要庆功的。

王勋在大同军中安排了盛大的庆功仪式,就等着皇帝,不是,是大将军来开宴了。

“大人,哪个是皇帝啊?”亲随很是激动,他就要看到皇帝了,而且皇帝还率领他们打了胜仗。

王勋也没见过,“认龙袍、认龙袍。”

亲随等了半天,终于来了个大大咧咧的阿兵哥。和大家同吃同喝,很是随和。

这就是皇帝啊,缩回了等着瞻仰的脖子。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

亲随看着皇帝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甚至和士兵一起划拳,想起他亲自带人来解围。壮壮胆,倒了杯酒走过去,“大、大将军,小人敬、敬您一杯。”

小猪一抹嘴巴,“好啊,干。”拿过酒杯和他撞了一下,又转头去划拳。

亲随颤抖着手,把酒喝了,他以后可以和媳妇孩子说,他跟当今的皇帝喝过酒了。

小宁子等着皇帝宣bù

启程回京。不过皇帝迷上了当军官的感觉,没事就去操练边军,屡催不回。

这一日,又带同他,扮作下级军官去教坊听曲。

离了我来你可闷不闷?

见了我来你可亲不亲?

我走了,不知你可恨不恨?

我冷呀,不知你可问不问?

想我的心肠,不知你可真不真?

我想你,不知你可信不信?

小宁子不懂这些,不过看皇帝看得津津有味的,也就跟着听。在这里,他们倒是不打眼。别人也就只当皇帝是下级军官而已。小猪尤其喜欢这样的日子,整天的就往教坊跑。这儿太好玩了,没有白胡子老头成天的对他说教,对他说,皇上您应当如何如何,皇上您不该如何如何

这里有的,是爱戴他的军中将领和兵士。可以和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和武人打交道比跟文人打交道有意思的多了。

“朱寿,刘姑娘看过来了。”朱寿是皇帝的化名,在这个地方,他也只好大着胆子叫了。

“嗯,小宁,你先出去等我。”

小宁子在街头等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看到皇帝晃晃悠悠的出来了,手里还拿了根簪子。他可不会多问一个字。老老实实的伺候皇帝回了行在。

“皇上,真的得回去了,咱们出来好久了。这都过完年了,您”又过了数日,小宁子实在忍不住,终于说了。

“嗯,也是,下回再出来。”

还来啊?

次日,皇帝的仪仗锣鼓喧天的离开了。不过,皇帝不在当先的马车里。他在后头和士兵们同坐一车,好逗乐子。一个人坐在大马车里怎么比得了这种快活。

一路上,小猪想起教坊的刘良女,不禁后悔没有把她一道带回来。时时把簪子拿出来看看,回忆一下伊人倩影。这一天,走过桥上,没留神,一不小心掉河里去了。他让队伍停下来取捞,也没有捞得出来。

内阁\辅杨廷和收到消息,出关去玩了几个月的正德皇帝回来了。作为\辅,他立即组织了人马出城迎接。有时候私底下,他想起小皇帝也有\笑的冲动。可是他不能笑,他是\辅。

他有规劝和引导的责任。

结果皇帝嫌迎接仪式不过瘾,要他给搞了个很隆重的回城兼阅兵仪式,杨廷和照办了。这下该消停了吧。

仪式一结束,皇帝就迫不及待的找到\辅杨廷和,激动的拉着杨阁老的手。

“杨阁老,朕亲手砍了一个蒙古军官,怎么样?”

杨亭和立马跪下去:“微臣祝hè皇上旗开得胜。”这还得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跑出去瞎逛了几个月不说还亲自上阵杀敌。从今往后,这军报是不能让皇帝看到了。杨廷和想起吏部尚书今日说的,皇帝要求吏部按他自己定的品级——一品给他\年俸的旨意,叹口气,怎么什么幺蛾子都能想出来。

小猪才不管他想什么呢,看他祝hè立即就乐了,你也有服气的一天啊。回宫后,他下诏替自己请了十天假,要求休息休息。一边乐呵呵的给爹妈写信,汇报整个过程。然后又给琉璃写了封家书,说明自己一切安好。不晓得他乖女儿怎么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炜儿的志向

丽正跟着二叔父在街头闲逛。友情提示:喜欢该小说,请到秀*书*网阅读最新章节

姑姑不喜欢出来玩,要看书,小姑姑又得了伤风,所以,今天只有她和二叔父。

“二叔父,转糖人。”小姑娘站在糖人摊子前,伸手拨了一下。

小摊贩看她转了个桃子,乐呵呵的用稀糖做了个给她。然后把手摊到炜儿面前:“小爷,三文钱。”

炜儿把钱付了,小丫头开开心心的接过来舔着。

“二叔父,要回家吃饭了么?”

“等你吃完再回去,不然我又得挨说。”

“好。”

叔侄俩牵着手回家,就\现家里挺喜庆的。也没有人追究他们回来晚了。有啥好事啊?

看妹妹从书房出来,招手叫她过来。

朱丽甜甜的叫了一声“姑姑!”

“颜颜。今天有啥事啊?”

“皇上在应州和蒙古鞑子打仗。打胜了。爹爹正乐呢。”

炜儿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老爹很少喜形于色地。倒是经常让他气得破功。怎么会因为打了场胜仗就这么乐呵。不过。总是好事。

张语在灯下拨着算盘。朱祐倒了两杯酒。“阿语。别算了。过来喝一杯。”

收拾好坐过去。“今天颜颜跟炜儿一直在打量你。估计都在疑惑呢。呃。来。为咱们那不按牌理出牌地儿子干一杯。”

“居然自己跑去打赢这么一仗。”朱祐摇摇头。

“虽然做不到你期许的那么高,不过总算给他曾祖父雪耻了。你知dào

么,我一回宫,他就邀请我去看他训liàn

的中军。我当时就想,他是不是听了我讲过的汉武帝在上林苑用侍从练兵的故事,在仿效呢。”

“什么中军?你去了么?”

“他把宫中所有擅长骑射的太监组织起来成立的,平时就跟江彬一人领一队玩打仗游戏。我没去看,一群太监有什么好kàn

的。”

朱祐疑惑的说:“宫中有那么多擅长骑射的太监?”

“你忘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喜欢什么样的人,那种人就会源源不断的涌现的。”

朱祐靠在椅背上,“贪玩能用在正途上也不错。我成天看你拨算盘,你到底日进多少?”

张语笑笑,她也是兴趣,不然成天闲着骨头都要生锈。原本说要出去专职旅游,可家里不断的添丁添口。

“反正不会出现坐吃山空的情况就是了。”

“古丽没事吧?”老五的姑娘,长的有点黑,这么个怪名字也是张语给起的。

“没事,带小孩,还得三分饥与寒。平时穿的太扎实了,一点寒气都受不了。”

旁边的院子里,琉璃正在问着朱丽:“宝宝,二叔父今日带你去哪里了?”

“就在街上玩。”

“给你吃什么了?”

“没有啊?”

“那你怎么晚饭只吃了几口呀?”

朱丽低下头去,“转糖人了。”

琉璃暗说我就知dào

,不然怎么吃两口就下桌了。回头得说说二弟,早跟他讲了不要给宝宝吃那么糖。他兜里带着的吃了不说,还去转糖人。

炜儿委屈的抓头:“嫂子,她直接就跑过去转了,小贩管我要钱我能不给么?又没有请示过我。颜颜你说是不是?”

颜颜正在想事,随口恩恩了两声。

“二弟,以后你就跟她说你没带钱。”

“知dào

了。”

炜儿走过去看老妹又在研究什么,却看到她正在写家里男丁的名字,一个一个排出来。

“颜颜,你干什么?”

“没什么,练字。”

琉璃看了看纸上的名字,对小姑子笑笑,回自己院子去了。小姑娘够聪明的。

朱古丽病好了,和朱丽一起跟着炜儿出去玩。

“小姑姑,走,转糖人。”

“好。”两姑侄牵手过去,让炜儿给拦下来。

“今天没带钱出来,改日再来。古丽,你是姑姑,要带头听话。二哥兜里有糖给你们吃。”说着掏出砚芳\的糖盒子。

朱古丽眨眨眼,“二哥,我有带钱,我请客。”

朱丽欢呼一声,伸手去拨转盘。

回家以后,小茶和琉璃都问炜儿:“怎么古丽(小丽)今天又吃不了饭?”

炜儿把手一摊:“我不带她们出去了。”

颜颜吃过饭,跑到张语他们的房间。

“妈妈,你是哪里人啊?”

张语说:“你想问什么就直说?”

颜颜抱着她的胳膊坐下,“妈妈你是不是兴济人?”

“是又怎么样?”

颜颜把手一拍,“那就对了。原来我还是公主呢。”

“你想当公主?”

“我只想当爹爹妈妈的女儿。颜颜一直就奇怪,大哥在做什么工。每次爹爹在酒楼听到皇帝胡闹的消息,脸色都不是太好。这回应州打了胜仗又那么开心。所以”

“别告sù

你那个只想着三千美人的二哥。”张语拍着她的肩。

颜颜捂住嘴笑:“二哥最近说女人好麻烦,大的小的都是。”

“为什么?”

“他搞不定古丽跟小丽,两人出去就要让他请客吃糖。如果没有钱,还让他回家取钱。回来五婶跟嫂嫂

二哥。”

“他不会拿出兄长跟叔父的威严,凶一凶她们啊?”

“二哥说,妈妈讲的女儿是要用来哄的,不可以凶。每次吵架,他都会让着我。”

嗯,小儿子这点好,很懂得尊重女性。

“可是他不服气爹爹说儿子是用来打的。”

“你爹又没有真的动手打过他,每次都是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我从前还没见过他那样呢。”

“大哥小时候很乖么?”

“他倒不是,可是有很多人看着他,容不得他太出格,而且他也会装。”

“唔,二哥为什么不装呢?”

“你二哥用不着装啊,你爹对他来说就只是爹而已。而且你爹其实很溺爱孩子的。”

“妈妈,宫里好玩么?”

张语心有余悸,“超级不好玩,成天就是规矩,走路有规矩,吃饭有规矩,说话有规矩。”想一想,连她跟朱祐睡觉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外头守着呢,然后还要记下来,某月某日,帝幸张后。

颜颜想想书上看到的那些规矩,“大哥好可怜,难怪嫂子也受不了要搬出来。”

“呵呵,虽然咱们家不太讲规矩,你女工什么的也不能完全不会,回去练去吧。”

“可是妈妈不是也不太会么?”

“我什么样你老爹都中意,怎么样?你想过自在日子,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男人。”

颜颜想了想,“妈妈你说过,怕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那爹爹是好男人么?”

摸摸下巴,“这个你要问你爹去。他怕不怕老婆我怎么知dào

。”

颜颜起身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爹爹是好男人。我要找一个爹爹这样的男人嫁。呃,五叔也是好男人。”

炜儿带着小妹子和侄女又出门了,不过这回讲好了不许出去转糖人,也不买棉花糖。两个小丫头很喜欢跟着他玩,想想就应下了。

“哎哟,两个好漂亮的小妹子哦!”

炜儿抬头一看,是几个不认识的小子,牵着古丽和小丽要离开。

两个刚学扎马步的小丫头不走,小丽更是两只手抬起,摆出了一副放马过来的架势。引得那几个小子\笑。

“二少爷,不必急着走。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托你打听下,回春堂还招不招人?”

“你们想到回春堂做活计,为什么不自己去应甄呢?”

当先一人说:“邱掌柜的不肯收我们,说我们不是良家子。

其实我们很能干活的,二少爷能不能帮个忙?兄弟们会记得的。”

炜儿让小丽收起架势,“你们为什么想到要回春堂当伙计?”

当先那人说:“我叫程五,他们是颜小舟,端木堂,欧芩海。我们都是下村的。那天小鱼大夫来义诊,她说就是泥潭里的人只要努力也是可以有作为的。我们也不想在村里晃荡惹人嫌,就想找个活干。听说回春堂招伙计想去试试,被赶了出来。所以才会想到来找你的。”

“我可以帮你们引荐,但试用不合格的话我也没办法的。”

“好,谢谢二少爷。”

远处的林虎这才止住脚步,没有过来。

炜儿带着一帮子人到了回春堂,倒把曲毓和铃音吓一跳,听他说明来意。铃音看看跟来的四个人,沉吟了一下:“二少爷,伙计已经招满了啊。不过,既然是二少爷带来的,就留下试用一个月吧,管吃,不过没工钱。”

那几人忙不迭的点头,有地方吃饭谁愿意出去晃荡。有一顿没一顿,还招乡邻唾骂。

铃音板起脸,“丑话我可先说在前头,若是偷懒或是不规矩,就直接撵出去。”

“好。”

“不过二少爷,下不为例的啊。”

“知dào

了。”

“你们几个跟着过去吧,老邱会给你们安排事的。”

程五几个作揖,“谢谢二少爷,谢谢夫人。二少爷以后有事,招呼哥几个一声就是。”

铃音立即虎着脸:“敢出去打架也立即撵出去。”

“是是是。”

铃音又转过脸来:“二少爷,带着两个小姐进去吧,夫人也在呢。”

张语听说了,捏捏儿子的脸:“整天在街上东游西逛的,你还打出知名度了啊。文不成、武不就,你以后想干嘛?”

炜儿却来了兴致,“妈妈,开药铺是不是可以有很多手下?还可以到处行医。我看妈妈去出诊,那些乡民都好欢迎的。我想学医,以后继承你的店子。”

“啊?臭小子,师爷爷前几年还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想学啊。行,只要你有兴趣,就先跟着我学吧。不过,上午两个时辰习武,下午两个时辰念书不能落下。”

两个小丫头听了,古丽说:“大伯母,那以后谁带我们玩儿啊?颜姐姐又不喜欢出来玩。”

“你们两个也别光顾着玩儿了,马上就要六岁了,也要启蒙了。”每日晚饭前跟着炜儿出来溜达一圈,心都要玩野了。

“回家了。”张语一手拎了个丫头,叫上儿子回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凤姐来了

从炜儿开始学医,两个小丫头便少了玩伴,也不能再+F十分无趣。秀^书^网(\)这日两姑侄在家门前玩跳房子,余嘉坐在门前,一边晒太阳打瞌睡,一边看着她们。

“哒哒哒”几匹马停了下来,余嘉睁开眼一看,哟,大少爷回来了。看小猪向他摆摆手,他索性转身进屋报讯。

小猪在两个小丫头面前蹲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认定,白白嫩嫩这个是他闺女。他曾在葡萄牙人那里见过朱古力,黑的。

两个小丫头看多了几个人,转身去看余嘉,椅子空了。

“这位壮士,你找谁?”他的小堂妹朱古丽向前一步,把他闺女挡在身后。

小猪差点笑出来,壮士。

“你是古丽吧?我是你师伯哦。”雷云也笑呵呵的蹲下身子。

古丽把头一昂,“我两个师伯去关外打蒙古鞑子了。你们”小丫头拿不定主意,转头叫小丽,“你进去叫大人。”

小丽转身要进去,被小猪拦住,“别跑、别跑,小心绊着。”

小丽看看他,又看看身后,怎么没有大人出来?最后敛襟行了个礼,“请稍待,小女进屋唤长辈出来待客。”

小猪伸手拦住她,“我不让你进去。”眼带笑意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娃儿,头上梳了两个小髻,用粉色丝带绑着,随着头的摆动一飘一飘的。

古丽觉得不对。转身说了声:“我也回去叫爹妈出来待客。”蹬蹬蹬地往家里跑。

雷云和景宵棋笑看着她跑开。向小猪拱拱手。“公子。我们先进去了。”

小猪挥挥手。依旧笑看着小丽。

小丫头疑惑地盯着他。转身扯着嗓子喊:“妈妈。二叔父、颜姑姑。来客人了。”

小猪一把抱起她往里走。“我可不是客人。我是你爹。”

“爹?”

小猪高兴的应了一声。

“我爹在外头做工呢,回不来。你这个坏人,占我便宜。”小丽使劲用腿蹬他,两只手也捏成拳头捶他。全不见方才小淑女的模样。

小猪制住她的双腿,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二叔父快来啊,有坏人站我便宜。”小丫头看见远远走过来的人影,扯开嗓门,使劲嚎。

“你是谁?放下我侄女。”正好归家的炜儿丢开手里的药箱扑了上来。

“好了,好了,别闹了。”躲在门后看了半天热闹的张语这才走出来。

“妈!”

“妈!”

两个人齐声唤了一声,炜儿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嘿嘿,是大哥啊,你怎么回来了?”跟在小猪身后进门。

小丽泪珠子还挂在脸上,伸手去摸小猪的脸,迟疑着唤了声“爹

小猪亲亲她,“宝贝儿,想死爹爹了。”看看门后的琉璃,轻轻唤了声:“琉璃,我回来了。”

“大哥,欢迎回家!”小猪看看,老爹手里牵着的漂亮女娃娃笑嘻嘻的看着他,长得还真像妈。

“颜颜,都快成大姑娘了。”转头看着自家老爹,“爹爹,我回来了。”

朱祐点点头,嗯了一声,“照儿,先去洗洗你一身的风尘,今晚给你接风。”

“哎!”

“想吃什么,今天妈妈下厨。”张语眉眼弯的跟豆荚一样。

“妈妈做什么我都想吃。”

“那好,你先跟琉璃过去收拾一下。”

“爹爹、爹爹,呵呵,小丽的爹爹回来了。”小丫头在他怀里快活极了,不住嘴的叫他。小猪好性子的一声声答yīng

着。

琉璃走在后面,看着女儿活泼快活的模样。

回到住处,琉璃安排了小猪进去洗浴,给他收拾着衣物、用具。小丽开心的围着她转圈圈。

“琉璃,洗好了,衣服拿来。”

“来了。”

厨房里,张语系着围裙开心的忙碌着。一边指挥着大师傅,一边亲自作了一个菜。

大家都知dào

在外做事的大少爷回来了,夫人格外开心。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饭,移到院子里看戏。

小猪抱着女儿,看弟弟妹妹在幕布后表演着皮影戏,今日演《白蛇传》。

“宝贝儿,好kàn

不?”

小丽点头,“好kàn

,不过今天没有小丽的角色。”

小猪歪过头去跟张语说:“妈妈,这个有趣,比真人唱有意思,回头也教教我。”

一直演到许仕林救母出雷锋塔,全家团圆,剧终。

颜颜、炜儿、古丽一起出来谢幕,小丽赶紧从父亲膝盖上跳下来,一起站过去,牵成一串鞠躬。

小猪跟着鼓掌,“妈,你们的日子真好。”

张语拍拍他的肩,“这都多亏了你。辛苦你了,照儿。”

小猪笑嘻嘻的说:“妈妈,我给自己订了一品的品级领俸禄。”

朱祐黑线,站起身,“时辰不早了,都回去歇了吧。”

张语拍拍小猪,站起身。

炜儿看看父母走了,摸摸头,“刚演完,好兴奋哦,怎么睡得着?”

颜颜拉他

哥,走了,大哥跟嫂子肯定有话要说的。”

小五一家子也回去了。

琉璃安置女儿睡下,看小猪好像真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小猪支支吾吾的把在大同认识刘良女的事说了。

琉璃心头一凉,“这事你不用跟我讲,那边应该同夏皇后说,这边应该跟父母去说。”

“你是我媳妇,我先要跟你说啊。”

“我没意见,随你,喜欢就去接吧。”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那边张语一直留意着儿子媳妇院子的灯火,“熄灯了,应该没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张语搓搓手,这刚从大同回来不久,算算日子正是游龙戏凤上演的时候哇。

朱祐看她还在窗前走来走去的,“还不睡要做什么?你的美容觉要到点了。”

“就睡了,就睡。”张语走回来,脱鞋上床。

不出张语所料,第二日小猪就说了想接刘良女进宫的事。

朱祐把茶碗一搁,“这么说,是倡家之女?先是二嫁有孕之女,现在又你就不能正正经经的选回妃?”起身进了内室。

小猪把张语望着。

“你不要看着我,我是不会支持的。”她本来就反对一夫多妻,再说也对不住琉璃。

“妈!”小猪把她抱住,“你不是说要找冲我这个人来的么?”

张语无奈,“我不反对,行了吧?不能再得寸进尺了。你这个负心的小孩。”掐了小猪一把,也进内室去了。

朱祐脸色不好,显然不乐意这么个女子进门。

张语推推他,“你不是说什么都不管了么?”

“简直把婚姻大事当成儿戏。”

“我觉得他就是没有儿戏,才会跑来讲。其它的,封后纳妃都没特意来说。”

“随便他去胡闹,反正我不会认倡家之女做儿媳妇。”

小猪停留了几日,就要启程返京。

张语拉着他问:“照儿,祖母的身子是不是不太好?”

小猪点头,“她都不大吃药,谁也劝不了。”

“祐,我回去陪陪母后。”不管怎么说,王太皇太后一直待她都是不错的。

朱祐看她面色凝重,心头有数,点了点头。

*********我是回到宫中的分割线****************

回到宫中,张语稍事梳洗就到了清宁宫。

床上的人看到她,微微露出笑容,“阿语,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母后了,回来看看。你看,我还把你的小儿子也带回来了。”

王氏看看她身后跟着的宦官,扑哧声笑出来,“搞什么名堂,过来让哀家看看。”

小五过去跪在床头,细细说着这些年的一些事。

王氏想起没见到小猪,就问张语:“皇帝呢,怎么没有过来?”

张语面现赧然,她儿子在半路听说刘良女不肯随去接人的兵士前来,执意要亲自去接人。

“照儿,你胡闹也要有过度,先跟我回去看皇祖母。”

小猪拗着,“妈,我去接了人立马就回来。”

“你们怎么约定的?”

“金簪为凭,可是儿子在回京的路上不小心掉到河里了,也难怪她不肯来。”

“妈,我就回来,你先回去吧。”小猪说着,已经一跃上马,打马前行。

当下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母后,是阿语没有教好儿子。”

王氏倒是笑了,“这一点倒是祖父孙一脉相传的,咱们皇家也能出这样的人,咳咳!”

张语在下替她拍背,“母后,其实祐也想来看您,只是实在不方便。就让阿语代他尽孝吧。”

王氏抬头望她一眼,“你们倒好,双宿双飞去了,我说怎么看你也不像是守寡的人该有的模样。我是不中用了,你们能在最后回来看看我,也没什么不足了。”

小五红了眼圈,他自小是王氏带大的,虽然不是亲生,但也十分亲近。

“母后,您不要这么说。三嫂她现在可厉害了,你让她给你看看。”

王氏摸摸他的头,“傻孩子,这大夫再厉害,救得了病救不了命。好好的在外头过日子。”

一个月后,王氏很平和的去了,享年六十有九。上尊谥为孝贞纯皇后,合葬茂陵,祔太庙。

送葬归来,张语浑身酸软,正要好好躺一下,小猪虎着脸跑进来。

“干什么?”

“那些老家伙又在念叨了,下了大雨没能在泥水里绊上几下不畅快。”

因为大雨如注,地上全是泥水,正德皇帝下令免了群臣对太皇太后灵位的跪拜礼,言官不依不饶的上折子说不合礼仪,对太皇太后不敬。

“再说我就叫他自己去泥水里多绊几下。”

张语放下帐子,懒得理他。

“去找你的刘娘娘说去,老娘要睡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儿孙福,牛马债

儿一个人在酒楼听说书,旁边的茶客又聊起今上的趣

“你听说没有,皇帝新纳了位刘娘娘,宠信得不得了哇。”

“听说这个刘娘娘出身只是个歌姬啊,居然这么受宠。”

“歌姬怎么了,卫子夫还是歌姬呢,不是一样独霸天下,做了皇后。”

“嘘嘘,这话可别乱说。”

炜儿的身子微微倾斜,这个皇帝活得倒挺自在。不像他,想进回青楼看热闹都去不了。他老爹放话:敢进去就打断你的腿。

“凡是有宫女太监偶尔犯了小错,只要刘娘娘在皇帝面前替他求情,皇帝就不会追究。”

“皇帝本来要南巡的,群臣反对,最后还是因为这个刘娘娘不肯随行,皇帝才放qì

的。”

炜儿听完八卦,付了茶资回家。

回去讲给颜颜听。颜颜皱皱眉。“二哥。你以后不要去听这种闲话了。”

“挺有意思地啊。”比说书还好听。要是可以编来演皮影戏就好了。

“哎。那你听就听吧。别在嫂子和小丽面前讲。”

“我讲给他们听做什么。你可别跟老爹说啊。”

“嗯。”

朱祐正拿着新到地信。一巴掌拍在桌上。

“那个皇后是什么人家的女儿,手段这么毒辣?”

“宫斗,是这样的。”

“你也会如此吗,阿语?”

张语摇头“为了一个男人,或说为了权势富贵,搞到自我都没有。我没那么大的牺牲精神。

如果可能,我会直接换人,不可以的话,琉璃这样的做法不错。”

朱祐转看着她,“你倒是洒脱。”这个女人当初就是这么做的,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张语拿手指敲敲桌子边沿,看来家里又要添人口了。

“当家的,你同不同意她进门,都是咱儿媳妇了。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再拒人于门外了吧?可这叫我怎么跟琉璃开口呢?”

“我不管,你去安排吧。”

张语拿着小猪的信,走到琉璃的屋子,她正在哄朱丽睡觉。

朱丽看到张语就不肯睡了,坐起来伸出双手讨抱。

“小丽,现在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睡觉了?”

“是。”

“我怎么跟你说的?”

“早睡早起做美女。”

“那你要不要做美女?”

“要。”小丽又倒头睡回去。

“好,我跟你妈说会话,你乖乖睡。”

琉璃纳闷的跟着张语走到旁边的屋子,“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语叹口气,把小猪的信拿给琉璃看。

琉璃看完信,“就为这事啊,妈你大晚上过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啥事了。西厢那边不是空着在么,收拾出来给她住就好了。”

啊?她这么好说话,张语倒是愣住了。搁她身上决不能接受的事,琉璃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接受了。

“妈,虽然我也很羡慕你跟老爷,不过我早就知dào

这种事可与而不可求了。只有、只有小丽他爹不停的要去找一个人可以和他过那样的日子。只要他不死心,早早玩玩都会有人进来。来就来吧,只是要跟小丫头好好沟通。”

这样就可以了啊?

“那好,你回去休息。我明日找人来收拾西厢。”

回去以后,张语如实说给朱祐听。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皇祖母说你这样的女人她八辈子都没见过呢。”朱祐伸手抱住她。

“算了,不想了。说起来儿子媳妇再亲,这些事我们也管不了。睡觉!”

一个月后,一辆马车载着茶楼里还在热闹谈论着的刘娘娘来到杭州。

下了马车,刘良女看着眼前人吓了一跳,“太、太”太后怎么会在这里?

“照儿没有跟你说么?”

刘良女摇头,她中毒醒来,皇帝匆匆把她送上马车,只交代了是送她到安全的地方去,让她先去等着他。

“那你先进来,我慢慢跟你说。西厢已经收拾出来了,已经拨了两个小丫头过去。你先过去休息吧。”

“是。”

“至于你的名字,不能再用。我在户籍上给你报的是刘凤姐,以后你就叫凤姐吧。”

“是。”

刘凤姐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张语往里走。

刚坐下,就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妈,你说找来给我练手的人呢?”

张语朝刘凤姐笑笑,出去把口没遮拦的二儿子拽进来。

“来,炜儿,叫小嫂子。”

炜儿指着刘凤姐,“咋又冒出来个嫂子?”

张语在背后拧他一下,“叫人。”

鉴定一下,是美女。炜儿笑嘻嘻的打招呼:“小嫂子,你好。”

刘凤姐惊得站了起来,朱厚照不是独子么?

“你坐下,让他给你把脉。我慢慢说给你听。”

炜儿坐下执起刘凤姐的手腕把脉,话说老哥占的美女还真不少。

“弘治十八年,我和照儿的爹搬到这里来。隔壁是他的五叔五婶,这个是我们的小儿子,另外还有个双胞胎的女儿,都是正德二年生的”

“妈,你吓着小嫂子了,她的脉现在跳得好快,我什么都摸不出来。”

刘凤姐无奈的笑,她能不被吓着么,先皇未死与太后归隐在此处,还有两个出宫才生的孩子。相比之下,琉璃和小丽的存zài

比较正常的了。

“所以,你要叫琉璃姐姐,知dào

么?”

“凤姐知dào

了,太后。”

这下换成炜儿吓一跳了,“妈,小嫂子干嘛叫你太后?”不是吧,那个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皇帝是他大哥。他大哥做的原来是这么一份工哦?

“小王爷不知dào

么?”

张语把手举起来,“打住,在这里没有太后,也没有王爷。你跟着照儿叫我妈就好了,他你就管他叫二弟。我们先走,你先消化一下。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和大家认识一下。”

炜儿一脸莫名的被张语拉了出去。

“妈,这不是真的吧?”

一路把他拽到小书房,“也是时候告sù

你了。来来来,坐下……”

炜儿抬头把老爹和妹妹看着,愤nù

的说:“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么?”

颜颜把笔放下,“二哥,我只是猜测,后来找妈求证了而已。那么明显,是你自己看不出来嘛。”

“怎么明显了?”炜儿梗着脖子问。

“我们家又不缺钱用,大哥却一直在京城做事脱不开身。爹爹一听茶楼的人说皇帝的荒唐事就脸色不好,应州打了胜仗就那么开心。你都一点没有留意到么?”

“我以为老爹是死脑筋么,不干他的事也瞎操心。哎哟!”太心直口快了,头上直接挨了老妈一下。

张语瞪着他,虽然确实有时候死脑筋了一点,但你当儿子的怎么可以说老子。

朱祐本来要训儿子的,看张语直接就给了一下,就没出声。还叫他要爱的教育,不许体罚。

“所以说一切都要怪我自己笨咯?”

张语摇头,“我的炜儿怎么会笨呢,你只是太相信家人而已。哎,你有没什么想法?譬如想进宫看美女之类的?”

炜儿倒是奇怪的看着她,“宫里的美女要是比妈漂亮,爹爹干嘛还出来啊?大哥说他四更就要起床干活,我去了他肯定也要叫我干活,我才不去呢。”

晚上吃饭,小丽就一直看着新来的姨娘,张语碰碰她的筷子,“宝贝儿,姨娘再秀色可餐也抵不了大米饭,吃饭。”

“哦。”

凤姐被那样注视着,本来有些忐忑,听到张语的话也不禁好笑。原来朱厚照成日家的胡说八道,是跟他妈学的。

方才饭前她给朱祐和张语敬茶,张语给她个红包,朱祐淡淡的,她心头有点慌张。

“你不要太拘束,这个家同宫里大不一样。哦,对了,明早不用来给我请安,以后也不用。”她还想睡懒觉呢。

“是。”

张语知dào

她在宫里被人暗算,还有点惊魂未定,算了,慢慢来。

“炜儿,吃过饭你继xù

给小嫂子把脉。”

“好的。”炜儿端着饭碗,很开心在学医一年以后有人送上门让他练手。

朱祐挑了下眉:“他现在行吗?”

“放心,我跟他一块儿,又不会直接让他开方子。”当初她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实在是炜儿太小,不然义诊的时候可以带着去。

琉璃同情的瞟了一眼凤姐,知dào

她不敢拒绝,不过她也不会善良到要帮她推脱的地步。看来老爷也没有意思要管,就让二弟练练手吧。

果然,炜儿一吃完饭便迫不及待的要给凤姐诊脉。

“妈妈,小嫂子的毒好像清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再好好调养就好了。”

张语想想,应该是照儿把她留下的四颗金丹分了一颗给凤姐吃,那可是她好容易才从江里手里骗来的,留给那小子防身用的。看来的确是很看重这个凤姐啊。

“那你开滋补的方子,我看看。”

炜儿想想,低头去写,写好后看到涂涂改改的又重新抄了一份递给张语看。

“怎么样?”

张语圈掉两个药材,“小嫂子体寒,用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好了,就这样,拿去给锦瑟阿姨,每日让厨房熬了送到小嫂子屋里。”

“哎,好的。”炜儿看改动不大,欢欢喜喜的拿着方子去了。

张语看凤姐还是有点惊疑未定,怯生生的样子,“呃,家里现在对外是余嘉在负责,对内是锦瑟。你有什么需yào

都可以让丫头去找他们。我先回去了。”

“太妈,我送您。”

“嗯。”

凤姐送了张语回来,看小丽站在屋檐下看着她,和善的一笑,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小姑娘把头一昂,转身回了屋子。

站在月牙门后的张语自然也看见了,看吧,这就是一夫多妻的危害。

朱祐看她回来了还不住念叨,“你别念了。不然再买个小院子叫她搬过去好了。”

“那怎么可以,是照儿拜托要照顾的人,就是家人。你以为跟宫里一样,不喜欢丢到冷宫里去啊。”

朱祐不出声了,他是丢过人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伸手圈住张语,省得她总晃来晃去的。

“我们出去走走吧,让琉璃看家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谁说没什么事,家里不是还有个病人么,还有几个在读书的孩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说的不要为儿孙做牛马嘛。他们都不是要吃奶的小娃娃,不用那么关注。”

张语这下子听明白了,这人是在抱怨不够关注他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偶像没看看成

哦,你是说我关注小的,忽略了大的,是吧?”张语量都靠在他怀里。

“谁这么说啦,不过看你成天忙活,想带你出去走走散散。”

还不承认。

“我倒真有个地方想去,过段日子你带我去吧。”

“哪里?”

“江西南昌。”

朱祐疑惑,去南昌干嘛?又不是什么名山大川的所在地。

“去不去嘛?”反正琉璃不会暗算凤姐,让她们多相处也没什么。以后总要过一辈子的。

“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了。”

半个月后,张语再给凤姐把脉,余毒尽除,调养得也还好。

要出门的事一宣布,张语发现凤姐好像松口气的感觉。怎么,面对他们很有压力么?

颜颜举手要跟。表示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炜儿看看两个漂亮嫂子。又看看妈妈和妹妹。还是出去玩地吸引力比较大。

小丽迟疑了一下靠回母亲怀里。

张语便把家事一一交托给琉璃。“有什么不明白地就问锦瑟。她会帮你地。”扬扬下巴。“那边那个。你没事地时候也照看着点。



“妈。我知道了。”琉璃温婉地笑着。

“这些是家用,每月初五发月钱。初十铃音会把各地的收支情况拿来和你对一下。钱不够的话可以从里面拿取,不过记得要记好帐。”

琉璃一件一件的记录好,然后问:“妈,去回春堂拿药还要给银子啊?”账本上是这么记的。

“是啊,回春堂的收益,掌柜的拿二成,铃音和袁元总管各处,每个分店抽半成,用药肯定要给钱啊。”张语理所当然的说。

“哇,妈你都有八家家店了?”

张语还去问了古丽要不要跟,不过她现在对两个师伯教的东西比较感兴趣,表示不跟。其实小五两口子没事就跑到江湖上去行侠仗义,这个丫头差不多也是张语在带。

点人头,林虎、余嘉加他们一家四口,一共六个人。好,出发!就当二度蜜月。出宫后那次算补度。

自从订下去南昌,张语就很兴奋。可以看到王阳明啊。掀开车帘布,哇,好漂亮的湖啊。

“要是小五在就好了,可以吃他烤的鱼。”想起来那个美味,张语咂咂嘴巴,“好想吃哦!”可惜她看了很多次,学习效果都不好。老五更是子丑寅卯完全搞不清楚,没办法教她。

“停车!”朱祐敲敲车壁,车子应声停下。

干嘛,要去更衣。

张语和两个孩子也下车,准备趁机会观赏下美景。看到朱祐吩咐余嘉生火,让林虎下河去搞几条鱼上来。

母子三人把他看着,不是她们想的这个样子吧?

“祐,不是要烤鱼吃吧?”

“不是好想吃么?”

眼看余嘉已经麻利的生好了两堆火,林虎也叉了一串鱼回来。

颜颜拉着张语的袖子问:“妈,爹爹会烤鱼么?”

张语摇头,“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只有那次我做饭,他靠近过厨房一小会。”难道真的要纡尊降贵烤鱼给她们吃?

“妈,我可不可以不吃?我吃干粮好了。”炜儿拉着另一边的袖子。

“好了,阿语,火生好了,鱼也抓回来了。”这是叫她动手哇,虚惊一场。话说某人生平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她还真的不太敢吃,幸好他有自知之明。

“可是烤东西我不擅长,林虎,你再帮我我水鸭子抓两只上来。余嘉你去洗鱼。”林虎把鱼给余嘉,转身去抓水鸭子。

“颜颜去车上拿柜子里的干木耳、香菇、黄花,炜儿你帮我把锅子拿下来。”张语的眼睛四处搜寻,那次在连城跟着挖瑶草认会了不少野菜。

两个小鬼很兴奋,“妈妈,野炊哇?”

“是啊,帮忙动手。”

林虎抓了鸭子回来又按指示去杀鸭子去毛,颜颜炜儿帮着去洗菜,余嘉煮起了汤。

那位大爷终于有点自觉的走过来,“我干什么?”

张语指指面前,“在这挖个洞。”

左右瞅瞅,“拿什么挖?”

我自己来还快点呢。

“拿林虎的剑鞘吧。”

“脏兮兮的,这是什么?”

“叫花鸭。”

张语手上全是他挖出来的黄泥,打湿了涂在鸭子身上,再小心翼翼的放进坑里。

“好了,填上吧。”

朱祐依言把土填了回去,拉着张语的袖子,“去洗手。”

“林虎,你把火移到这个坑上头来。”

半个时辰后,两边都搞定了。

“妈妈,这个鸭子好好吃。”炜儿啃着手上的鸭腿,含糊的说。

颜颜也捧了只鸭腿,点头附议。

“我倒是觉得这个鱼味闻起来很鲜美,林虎你怎么做的,教教我。”

“呃,就是在军中也没其它吃的,下河打了鱼就一大锅煮上,放上调味。像夫人还带着香木耳这些就更好了。煮半个时辰,鱼

仔锅里,鲜味也都出来了。”

“哦哦”张语挖了一勺大杂烩吃,嗯,不错不错。

看朱祐一脸嫌弃的看着那锅烂肉,又看看旁边从土里剥出来的鸭子,好像都兴趣缺缺。

“来,张嘴”挖了一勺喂到他面前。

看林虎和余嘉都坐得比较远,在吃自己的,两个小鬼啃鸭子啃得不已乐乎。他勉强张开嘴,吃了进去。

“还不错吧。”

卖相不好,味道还算不错。

张语跑过去看她的劳动成果,拍两个小鬼一下,把活动部位全挑来吃了,还把鸭肚子里的素菜都扒拉了出来。

张语把素菜盛给朱祐吃,赶两个小鬼去吃鱼。

一会儿又传来好好吃的呼声。笑笑把另一只鸭子也扒拉出来,分了鸭腿给林虎余嘉,自己啃翅膀。

吃完后把鱼刺鸭骨头都挖洞埋好,继续启程。可怜了林虎的剑鞘。

朱祐觉得这两个小鬼在车上甚不方便,到了下一个市镇,便买了两匹小马驹,赶他们下车学骑马去了。

满意的圈住张语的腰,“总算清净了,一直在耳边聒噪。”

“祐”

“嗯”

“我也想去骑马。”张语趴在窗边,看她儿子女儿兴奋的跟着林虎学骑马。

“不行,坐车。”伸手把车帘合上。

“干嘛一定要去江西,随处走走不好么?”

“呃,我想去看热闹。”

狐疑的抬头看她,“什么热闹值得横穿这么远过来看?”

“我是去看儿子的。”

“我不信,说不说?”两手在她最怕痒痒的地方挠去。

“真没品,还会点别的不会?”

“我会什么你不清楚么?”

“放手、放手,我说。我去看宁王叛乱的。”准确说我是去看平叛的王阳明的。

朱祐脸色一肃,“这也可以当热闹来看?”

本来就是场闹剧嘛,刚闹起来就让收拾了,后来还让你儿子放出去到校场又演习了一遍。

“你到底是要看什么?”

“我想去看看王阳明。”看过了李东阳、唐伯虎,再看看王阳明,这个时代有代表性的文人也算全见识过了。

“王阳明,谁?”某人的眉毛不善的皱起。

“就是那个,你以前那个侍讲官王华的儿子。他很厉害哦”还没来得及把她的偶像王阳明的光辉事迹一件件讲出来,看到眼前的人恶狠狠的靠近,张语识相的改口:“当然,比起祐你还是要差点。”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

张语压低声音,“你忘了我从哪里来的了么?我一直很萌他拉。”

“萌?”

“就是喜欢”看他又要变脸,“不过就是居于对古人的喜欢啦,我也喜欢孔老夫子,一样的。”

“他跟宁王叛乱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应该是这边的武官,具体官职我不清楚,反正宁王叛乱就是被他收拾的。我就知道这么多,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你没告诉照儿?”

张语抓抓头,“他跟你一样,说不想知道将来的每一件事,不然活着没意思。何况这件事,宁王手下特地进京跟他报过讯,他不信。你放心,这件事就是个闹剧。”

“怎么个闹法?”

“就是王阳明很短的时间就把参与的人通通抓住了,结果照儿借着宁王叛乱的由头,趁机南巡,要亲自收拾他。结果走到州。接到王阳明奏疏,说会押解宸濠来京献俘。照儿不干,让王阳明把朱宸濠放了,再由他领兵擒拿住。”然后把功劳算自己的,这句话张语没好意思讲,太丢脸了。她怎么会有这么个活宝儿子。

“还真是闹剧,一出一出的。”

张语想起来,“对了,宁王跟你们的辈分怎么不一样啊?”朱祐说给她听过的二十个字没有宸字。

“太祖自己就有二十六个儿子,所以早料到只有一系字辈后世子孙一定会有重名者。所以拟了二十六份,子子不同。只有成祖的后人,和我们才会是一样的。其它各王都不一样。”

“哦,这样啊。”

朱祐掀起车帘,“林虎。”

林虎应声过来。

“到下一个市镇的时候,我要看到王阳明的资料。”

“是,属下这就去办。”

看吧看吧,是大明难得的才俊哦。张语才不担心的,以这人的爱才之心,必定失悔怎么没有早逢此子。

炜儿看林虎过去了,驱马靠近颜颜,“我想进马车了,你呢?”

“二哥,爹爹摆明把我们丢出来,想跟妈独处。你怎么这么不醒目呢?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姐姐,你是弟弟。”

“嘻嘻,你什么都比我快,偏出娘肚子比我慢了一步,你这辈子都是妹妹。”

“二少爷,在马上不要晃来晃去的。”

“知道了,林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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